《公爵黑化之后》 第1章 巨龙抓走的公主 罗安大陆上，有个众所周知的法则：西边黑森林深处的魔族，不管换了几代魔王，都像在兰迪斯皇宫施了咒术，只要皇室的公主长大，变成婷婷玉立的少女，立刻就被魔王抓回魔族，关在高高的塔顶直到变成一具森白骷髅。而东边石洞龙窟的千年火龙劳伦，喜爱迦瑞国公主金灿灿的头发，和洞穴里铺天盖地的金币一般耀眼夺目。 而罗安大陆被这三国瓜分，奥托兰迪斯迦瑞。奥托帝国位于大陆中央，不知缘何，历年只有皇子诞生，是以从巨龙劳伦魔王的爪牙下解脱出来。于是，魔王一直当着西边兰迪斯公国的“女婿”，东边的迦瑞公国则成了劳伦专属的掠夺地。 那是遥远的光明历1472年，迦瑞东面的石洞龙窟中。 伊芙缩在角落里，对面的巨龙正吞食着从山下抓来的村民，巨大的嘴巴张开，一股股带着腐烂的腥臭味熏得伊芙脑袋犯晕，胃里泛酸，险些把下午吃的精致点心和酒水吐出来。 她坐在一堆金币上，觉得这个姿势实在难受，双腿发麻没了知觉，仿佛不是自己的。伊芙悄悄挪了挪脚，立刻听见火龙沉重的喷气声，重重砸在地上，将灰尘带起，纷纷扬扬飘进空气里，呛得伊芙捂着嘴不停咳嗽。 火龙劳伦的眼睛甚至比自己还大，黄色竖瞳里泛着恶狠狠的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毫不遮掩的凶狠，似乎在警告她，要是她敢逃跑，会比它嘴里的村民还惨。 伊芙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分明极不舒服，却只能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坐立不安。 劳伦吃完了村民，眨眨眼，将身子埋进冰凉泛光的金币中，鼓起的肚子彰示着它饱食的满足。眼下正在层层金币上摩挲，尾巴一摆一摆，似乎格惬意。 它像是要睡了。 伊芙提心吊胆地看着劳伦，虽然心里猜想，它眼下不会吃自己，还用尾巴噼里啪啦地摇了一地山果给她饱腹解渴。但一个青春少艾的姑娘，玫瑰花似的生命还没初初绽放，就要坐在不见天日的石洞里。忍受着和这么一个散着臭味的巨物终日面对面，直到一头漂亮的金发渐渐干枯花白，蓝宝石般的眼睛失去光泽，最终被巨龙所嫌弃，一口吞进肚子。末了还要砸吧着嘴，嫌那肉太老，味道太糟糕。 不过，劳伦刚吃饱，确实有些困倦，但还是担心伊芙跑了，于是抬起龙爪，将伊芙轻轻巧巧地拎起来，按在爪子下面。五个尖锐的指头深深扎进金币堆，像监狱外的栅栏，将罪犯囚禁其中，终身□□。 伊芙被牢牢桎梏，动弹不得，身下的金币又硬又硌人，不像她寝宫里柔软的的大床。鼻息间，尽是龙爪散发的热气和糟糕的味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她不必被那双可怕的龙眼死死盯住，一呼吸一眨眼都忧忧惴惴，惶恐不已。 伊芙僵着的腿终于得到舒缓，她有些疲累地闭上眼，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迦瑞公国皇嗣不多，只伊芙和两个皇兄。 伊芙出生的那天，国王和皇后抱着娇嫩的婴儿，一边摸着小公主洁白的面颊，一边默默流着泪水，仿佛预料到若干年后，一条火红色的巨龙腾然出现在皇宫头顶的那片苍穹之上。 从以往看，所有被抓走的公主都无一例外是16岁，国王和皇后悄悄隐瞒了这个消息，让伊芙和所有孩子一样开心地长大。出于内心深处的愧疚和不舍，他们对这个孩子格外溺爱。 而今年，是伊芙的15岁生日。生日宴上，皇后正在和各位夫人说话，听着她们赞美伊芙的相貌身段舞姿，唇角微微笑，却泛着苦涩。 伊芙穿着新做的粉色裙子，像只粉色蝴蝶，正随着音乐欢乐地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来回穿梭。 皇后坐在金灿灿的椅子上，远远瞧着，她可爱的伊芙，上天赐给她的小天使，这是她呆在身边的最后一年，明年生日钟声“咚咚”响时，上天就要发来召唤，催促她的小天使扑闪着翅膀离开她。 皇后别过头，悄悄抹掉泪水。 忧伤还没止住，窗外忽然传来巨龙的响彻天际的嘶吼。她保养得宜的面孔瞬间流露出惊恐仓皇的神色，像骤然掉落的面具，瞬间七零八落地碎裂，一切都那么始料未及。 大殿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迦瑞的宫廷护卫心中，都有一条默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抵抗，更不能惹怒火龙劳伦。 劳伦嘶吼着喷射出火焰，锐利的爪子一甩，便破开重重防卫，把她的女儿抢走了。皇后嘶哑地叫着，顺着劳伦离开的方向跑去，头发花了妆乱了，都浑然不觉。直到迦瑞的大皇子二皇子布兰特和伊恩将她拉住，“母后，您追不上它的。” “劳伦是大路上最可怕的生物之一，要是惹怒它，整个公国都会变成废墟和平地。”伊恩试图劝她。 “伊芙，我的伊芙……”皇后跪在地上，明明从她出生的起就预料到了今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到来时，这么令人绝望。 迦瑞公国的伊芙公主被千年火龙劳伦抢走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迦瑞境内，平民们听了，满是同情地点头，却没太多震惊。毕竟劳伦抢了公主，就不会四处喷火，只要自己安全了，一个公主而已，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可令人震惊的消息很快传来了，迦瑞公国的国王和皇后在整个罗安大陆招募勇士。 无论是谁，无论来自哪，无论做什么职业，只要能杀死火龙劳伦，便可成为国王的女婿，任意挑选密封在国库里的珍宝，并有资格掌管帝国最精锐的骑兵——那是连大皇子布兰特都没有的荣誉和机会。 有人觉得荒谬，劳伦在迦瑞东面活了上千年，若真能制服，历代国王也不会不抵抗，由着它将公主抢去。但依旧有魔法师跃跃欲试，尤其是来自兰迪斯和奥托，以亡灵法师为主的黑魔法师，毕竟最后的奖赏实在太丰厚，丰厚得让人愿意豁出性命，挺而走险。 伊芙睡在洞穴里，这两天，龙窟很不安宁。 一直有来自各国的勇士，以父皇委托为名，想救她出去。伊芙抬起头，怯怯地看着劳伦将最后一个勇士吞进肚子，深色的舌头舔舔嘴巴，并从鼻子里喷出热乎乎惬意的气息。 它吃撑了。伊芙想。 劳伦是古老的火龙，哪怕几年不吃东西，肚子都不会饥饿。这些天接二连三上门挑衅的勇士挨个进了劳伦的肚子，它显然吃得太多，有些消化不好。 还好它没喷火，伊芙想。不过劳伦也不会，这遍地的黄金，全被它视若珍宝，日日用爪子抚摸舌头舔舐，依旧爱之不足。 伊芙啃着果子，酸涩的汁水流进喉咙，熟的果子都吃完了，眼下就只剩这些又青又小的。伊芙皱皱眉，她虽然在皇宫里娇生惯养，依旧抵抗不住肚子的饥渴。 她好端端吃着，忽然全身一僵。 劳伦吃饱后，又睁着那双黄色的竖瞳紧紧盯着伊芙，目光里流露出的浓浓贪婪，像涨潮时的湖水，快要满溢出来。它盯着汗毛都竖起来的伊芙看了许久，忽然伸出粗硬的指甲，来回抚摸伊芙那头金黄色波浪般柔软头发，龙嘴发出像是赞叹和喜爱的喘气声。 而被抚摸的伊芙很不好受，她像石块一样僵住，啃果子的动作凝固在那儿，浑身禁不住流出一阵阵冷汗。 鼻子也屏住，不敢呼吸。 直到巨龙困了，才闭上那双可怕的竖瞳，单只爪子收紧，将伊芙按在那座金币山上。 第2章 捡到公主的死灵法师 “劳伦睡着了？这是一个好机会，mylord.”伊芙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一个轻细的男声，嗫嚅着说话。 又是一个勇士？伊芙闭上眼，将自己蜷得更紧。 她已经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会的画面，劳伦伸出粗糙硕大，散着臭气的爪子，也许就是按住她的这一只，揪住那人的脑袋塞进嘴里，打个哈欠的功夫，便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吞进胃里。 “……把你的手挪开。”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阴冷中带着咬牙切齿。 “……好的，主人。” 伊芙有些奇怪，劳伦怎么依旧沉沉睡着，没有半点动静。 倒不是她不希望离开龙窟，两日前，她还幻想着哪个勇士能打败巨龙，把她带走。 那人要是真的出现，她可以满足对方任何愿望，只要她能做到。 但如今是第三天了，伊芙重新闭上蓝色的眸子，在巨龙面前，人实在太脆弱了。它只要张开嘴，便有澎湃的火焰熊熊燃烧，那火焰可以把整个村庄变成焦炭，粗大的爪子蕴满力量，一掌就能将身材魁梧的大汉拍成肉饼子。 “主人，您真要把龙鳞扒下来？……您还是别这么做，万一劳伦醒过来。”他似乎思考到了很可怕的一种情况，“天哪，……万一醒过来了，请伟大的神明庇佑，主人，您不能为了一点原材料而豁出性命，要是让……” “弗恩。” “您是想通了吗，那便最好，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趁着这条火龙还没醒，尽早离开龙窟。” “叮”的一声后，那个叫弗恩的男人发出惊叫，“天哪，您竟然趁着做客的时候偷偷拿了矮人的黑箭！要是让……” “住嘴。”他的主人已经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憋出这些话，“你要是再啰嗦，我就把你塞进龙嘴里。” 弗恩撇撇嘴，不说话了。 伊芙听到这儿，忽然张开眼，蓝色的双眸中重新燃起星星点点的希望的火光，他们能把火龙弄昏拔下下龙鳞，那一定，一定能带她出去。 可劳伦的爪子死死压着，令她动弹不得，像被按在砧板上奄奄一息的鱼。 伊芙试着张嘴呼唤，而龙爪子又大又厚，将声音隔绝大半，但耳力敏锐的弗恩依旧听见了，“好像有一个女人的叫声……她，她在叫救命？” “不要多管闲事，弗恩。”他的主人继续撕下鳞片，龙鳞晶莹剔透，泛着淡淡血红色。他下手毫不留情，一口气撕下六七片，装进储物戒指。每拽一下，弗恩的心脏就噗通噗通地加快跳动，屏息凝神，忧心忡忡地看着劳伦的眼睛，生怕它张开。 伊芙躺在龙爪底下，在听见那声“不要多管闲事”后，脸上骤然失去血色。 要放弃吗，伊芙绝望地想，他们分明不想搭理她。自小的教养不允许她开口，但是……伊芙慢慢攥紧手心，但她不想呆在龙窟里，成为一个活死人。她想离开不见天日的洞穴，穿上所有女孩都喜欢的漂亮裙子，沐浴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伊芙一想到，他们要是离开了，之后的岁月里，自己要过怎么样的生活，就害怕得浑身颤栗，精致的脸上满是泪水。 可就在这个时候，火龙的爪子动了。 劳伦被施了亡灵催眠术，十几只幽灵环绕在它身边，它们透明的手从劳伦的耳朵和鼻孔伸进去，逐渐麻痹它的神经，让它感受不到疼痛，再控制劳伦的大脑，促使它陷入无尽的昏睡。 “主人，拿些龙鳞就够了。您快别继续，万一幽灵们控制不好，让它醒来了……” “弗恩。”警告的话语透着杀气。 “您瞧，龙爪子动了，它要醒来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要是您在这遭遇了不测，我该如何跟……” 下一秒，弗恩的上下唇就像被什么东西黏了起来，张不开。而被他称之为主人的男人，显然已经忍受到极限，他的指尖燃着一点微弱的蓝光，幽灵就像受到了指示，拔下四根龙须，送到他手心里。 “辛苦了，克里克。”不同于方才的森冷，这会儿，明显带了柔和。 克里克绕着他转了一圈，就轻快地飞走，他显然为主人的夸赞所高兴。伊芙正挣扎着要不要开口祈求时，忽然有几丝光从头顶透进来，伊芙刚睁开眼，就看见一只幽灵黑黢黢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吓得她忍不住尖叫一声。 克里克按照主人的吩咐，去取火龙劳伦的掌心肉。可刚抬起龙爪子，就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穿着粉色的裙子，虽然身上脏兮兮，依旧掩不去精致的面容。 克里克受到了更严重的惊吓，它发出一声伊芙听不懂的尖锐声音，迅速飘它的主人的身边，白花花的透明身体竟是在颤抖！ 伊芙虽然害怕，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她立刻从巨龙的爪子底下爬出去，勉强用酸麻的双腿支撑，踉踉跄跄地站在那堆金山上。 和幽灵克里克的反应相仿，弗恩惊讶地瞪大双眼，被封住的嘴巴张不开，只从喉咙深处发出“唔唔”声响。 唯一淡定的只剩那位主人，他穿着黑色的斗篷，一步步，一步步走向伊芙。 随着艾伦的靠近，伊芙的脸开始发烫涨红，心从没跳得这么快。 她有些不知所措，从前听母后读那些古老的睡前故事，公主都会对拯救她的勇士以身相许。她当时还抱着玩偶很不理解，感谢的方式明明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选最糟糕的那种？第一次见面就要嫁给他，实在太过草率。 可只有经历过那样深，那样浓的绝望后，才会发现，那拉着你离开深渊的人是多么值得感恩，仿佛漫漫长夜无尽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 何况……伊芙有些害羞地看他。高大的身材，俊美的面容，仿佛广场上为了纪念凯旋英雄的雕像，满足了一位公主对王子的所有幻想。 伊芙看着他慢慢地靠近自己，紧张得说不出话。终于他挨着自己站的时候，伊芙低下头，思考着，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拥抱，像所有故事里的那样。伊芙的脸蛋愈发滚烫，头顶忽地传来冷淡声音，瑟瑟秋风般，“让一让。” “嗯？”伊芙有些惊讶地抬头，在接触他凉凉的眸子时，脸红得更厉害，如枝上熟透的苹果。 “让开。”他很不耐烦地伸手想推开伊芙，可手还没碰到她就缩回来，一副抵触的模样，“你挡着路了。” 伊芙下意识往旁边站了些，他兀自绕过伊芙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刀刃在龙爪子的中心轻巧一割，就落下两片皮来。 他眼里的冰凉就像冬天湖面上的薄冰渐渐融化，视若珍宝地在那龙皮上施了魔法，在戒指顶端的红宝石上轻轻一碰，龙皮就消失不见。 伊芙震惊地看着他在龙的身上挑挑选选地取下一些东西，和屠户宰割猪肉一样轻松。 大概忙活了一会儿，他停下动作，转过身说，“好了，克里克，辛苦了。快带着你的伙伴们进来。”男人站起身，幽灵克里克听见主人的召唤，晃了晃脑袋，那些透明的幽灵从龙身边飞走，挨个钻进他的储物戒指。 末了转过身，瞧也不瞧自己，就准备离开龙窟。伊芙的小悸动全没影了，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袍角，带着恐惧地恳求道，“您……您能带我出去吗？只要离开这儿就好，拜托您。”龙窟的地形复杂，曲曲绕绕，让她自己出去，可能在她饿死之前都逃不行。 “主人”英俊的眉毛皱起，触到伊芙雪白手指时升腾起明显的厌恶。他抬起右手食指轻轻一划，伊芙的手就被一股力气拉着，被迫从袍角上松开。 他继续朝前走，伊芙害怕地跟在他身后，努力放软颤抖的声调，“我……我不扯着您了，拜托您带我离开好吗？” 他走了两步，就在原地停下。伊芙以为他松口同意，刚想上前，龙窟中刮起阵阵阴风，将一地的金币吹起飞扬着飘上天，伊芙用力抱住身边的石头，才免遭被吹走的危险。 风大到一个境地后逐渐息止，伊芙抬起头，看见一座巨大的骸骨，它的体形，同劳伦差不多。森冷的白骨，尖锐的爪牙和狰狞的面孔拼出一只骨龙的雏形。 而那只龙低下头，张开可怕的全是白骨，巨齿的嘴巴，伊芙倒抽口冷气连连后退，害怕地躲在他的身后，双腿站不稳，踉跄着跌坐在金币山上。 “主人”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骨龙的脑袋，“迦勒。”骨龙开心地扭扭头，嘴里嘶吼着，似乎在撒娇。 伊芙目瞪口呆。 他安抚好迦勒，也不理伊芙，直接用魔法飞到了骨龙身上。 “您……”伊芙无措地站在下面，对着骨龙的脑袋颤颤巍巍。骨龙龇着牙和它的主人撒娇，伊芙看着除了惊悚就是脚软。她怕这个东西，更别说爬到它身上了。 于是心软的弗恩中招了，他看着伊芙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那双蓝色的眸子比兰卡的湖泊还美，他从小就不会拒绝漂亮的女孩，何况在长大后多年没碰到过雌性的情况下，是的，自从他离开皇宫跟了现在的主人后，他连只雌蚊子都没遇见。 弗恩挠挠头，主人正透过精神力向他施压，“弗恩上来，不然就把你丢在龙窟。” 弗恩刚跨出一步，就被伊芙抓住了手腕。他木木然地看着伊芙修长嫩白的手指，如同冰凉的玉石，顿时如遭被雷劈了，僵硬地杵在原地。 他成天跟骷髅僵尸幽灵面对面，身边没有半只雌性活物，忽然被一个漂亮姑娘抓住手腕……弗恩深呼吸，那息止多年的荷尔蒙突然澎湃泛滥，将主人的警告统统抛在脑后。 “来，拉住我。”弗恩反手抓住伊芙，作为一个纯情的小伙子，小心脏紧张得扑通扑通地乱跳，“我带你上去。” “谢谢。”伊芙惊喜地抓紧他，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弗恩和善地笑了笑，拉着伊芙，用魔法飞到骨龙身上。 甫一落下，骨龙就张开翅膀，迅速地飞出了龙窟，直直冲上蓝天。 伊芙抓着弗恩，才勉强没从骨龙的身上摔下，触目全是嶙峋白骨，泛着森寒，伊芙第一次上天，被迦勒晃得头晕目眩东倒西歪。就在她蹲在骨头上喘气时，忽然听到“主人”嫌厌的声音，“弗恩，……你竟然带她爬到迦勒背上，扔下去！” 第3章 掉入黑森林 “这里是高空，她不会魔法，扔下去会死的。”施在弗恩嘴上的魔法已经失效，他一伸手扶住了伊芙。她显然被那句“扔下去”吓得不轻，满脸惊恐，小心翼翼地看着弗恩。 他的主人依旧嫌恶，“扔下去。” “您一会找个城镇，把伊芙放下就好。”弗恩的正义感从未这般膨胀。 “主人”一边指挥骨龙往前，一边不耐烦地命令弗恩，“扔下去，不然，就把你一起扔下去。” 凭借相处多年的经验，弗恩不置可否地撇撇嘴，知道他不过是嘴上不饶人罢了，索性不理他，拍拍伊芙安慰道，“没事，一会到了前面的城镇，主人就会把你放下。” 像是对此有所异议，骨龙猛地一个侧飞下冲，令伊芙摇摇晃晃地抱住一根粗壮的骨刺，才免遭被甩下的厄运。 “弗恩，你在说什么？”像感受到主人的愤怒，骨龙仰起头颅，发出一声嘶吼，整个龙身都开始剧烈晃荡，摇摆不止。 “别害怕，他没你看着那么坏。”弗恩没把迦勒的嘶吼放在心上，继续劝慰伊芙。魔宠的性格和主人一样，爱发脾气又不讲道理。 可从骨翅一侧飞来的绿光将他的目光全部吸走，骨龙又是一个斜斜冲刺，震颤得格外剧烈。伊芙惊叫着抓紧弗恩，弗恩同样有些吃惊，这不是正常的状况。 他默默念出咒语，将伊芙和自己圈在一个淡蓝的魔法罩里。 “主人，是伯……是他来了？”弗恩稳住身子，搀着伊芙缓缓往前。 指挥着骨龙的人没说话，面色凝重，如冰霜寒冷。 伊芙隐隐察觉到，骨龙飞行的速度加快了，耳边的风呼啦呼啦，刺痛冰凉，吹得她睁不开眼。 身后忽然闪过一团绿光，重重打向迦勒半边的骨头翅膀。迦勒哑着嗓音嘶吼，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急急下冲，从天际直朝下坠落。 伊芙惊恐地往前倒，直接撞上了指挥的人，加上身后的弗恩，就像夹在中间的夹心，连呼吸都不顺畅。 面前是一大片黑森林，骨龙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重重撞在地上，伊芙闭上眼，下意识地抓紧对方，害怕地惊叫。 “闭嘴。”他咬牙切齿地一挥手，伊芙抓着他衣角的手立刻被扯开。 “这……这是哪儿？”伊芙劫后余生地抚着胸口，四顾周围，触目是漆黑一片的森林，诡异的藤蔓爬满每一棵高耸的大树，透着墓地般阴森的气息。 “应该是……是迦瑞和奥托交界的库拉罗黑森林。”弗恩摸着撞到骨头，还在晕眩的脑袋，一番打量后下了这个结论。 库拉罗黑森林……那是，是母后自小用来吓她的地方。里面有亡魂僵尸，吸血鬼狼人，还有各种黑暗野兽，伊芙不禁抽了口冷气，“你们……你们住在这里面？” “不是。”弗恩小声同她解释，“主人受了伤，方才又遇上仇家，所以得暂时找个隐蔽的地方避难，等之后再回去疗伤。不过这样一来，就没法立刻送你去附近的城镇了。” “弗恩。”他的主人不满地扭过头，对他和一个外人说这些隐秘私事很不满意，何况这故事里，他还是个被动挨打逃难的。 “主人，我们是住到魔法塔里吗？”弗恩问。 “不行，那骷髅对我的魔法塔很熟，先找个山洞过一晚。”他从储物戒指里放出一只闪着淡光的幽灵，配合着幽暗的环境，反而愈发恐怖。 “快些，跟上主人。”弗恩推推怔怔的伊芙，示意她加紧步子。伊芙咬着嘴唇，虽然离开了劳伦的巢穴，她是想直接回迦瑞皇宫，但眼下进了库拉罗黑森林，除了跟着他们，没有其它办法。 一路走，艾伦，也就是弗恩主人的名字，他走在前面。弗恩同她跟在后面，还悄悄跟她说一些和艾伦有关的事。原来他是个亡灵法师，伊芙虽然早就猜到，但还是有些惧怕地看着艾伦。 尽管罗安大陆以信仰光明神为主，但在纳迪斯之战后，不再像过去一样，对黑魔法师一个不剩地赶尽杀绝。像奥托公国，几乎每个贵族世家都会雇佣亡灵法师，他们是非常出色的外科医生，有时在治病方面，黑魔法更为有效。连他们的一位皇室公爵，都是公开的黑魔法爱好者。奥托开放是一回事，然在迦瑞这个极度保守的国度，亡灵法师还是母亲用来威吓不听话孩子的利器，在一些离皇城偏远的地方，每年都会有教会将黑魔法师公然烧死在广场。 “我们住在奥托，等今晚过了，应该就会启程返回。”弗恩把烤熟的野兔子递给她，“你是迦瑞人？” “是的。”伊芙从烤兔子身上撕下一块，小口吃着。 “等主人的伤痊愈了，就让他送你到迦瑞的边境城镇。”弗恩的话音刚落，艾伦就一脸不满地看他，“我不送。”他是极不愿带着一个累赘上路，还送她回家的。 伊芙低下头，默默啃着兔肉，弗恩不理艾伦，继续问她，“你家在哪？要是一个人从边境回去，也许会很危险。” “我家……我家住在迦瑞王都。”伊芙小声答道。 “迦瑞王都，那很远啊。”弗恩说，“你还是跟着我们去奥托，主人的城堡就在奥托边境的不远处。到时候去镇上雇佣个跑腿的伙计，去迦瑞王都通知你的家人，让他们来接你。”弗恩打量着伊芙，从她的动作举止，衣着相貌看来，都不像普通的女孩，很可能是一位贵族家的小姐，独自上路太不安全了。 “真的……可以吗？”伊芙高兴地看着弗恩，“我要是能回家，一定会让我父……父亲和母亲好好感谢你们。” “没关系，不过库拉罗黑森林很危险，不出意外，我们至少要花三四天才能出去，你得跟紧我们，否则会有危险。”弗恩很享受伊芙带着点崇拜感激的目光，又告诉她一些奥托的风俗人情，伊芙眨着大眼睛，很认真地听他说。 直到寡言少语的艾伦嫌他们吵闹，才静下来，各自找个地方睡觉。弗恩跟伊芙说了晚安，觉得今天很是愉悦，他终于不用只对着艾伦一个活人了。 好端端的正常人，整天看着骷髅僵尸幽灵亡魂，不疯也得傻。他是个正常人，也会有正常的发情期，有荷尔蒙快速分泌，他当然需要社交的，尤其是和异性。 弗恩的想法很快被艾伦发现了，早晨吃浆果时，弗恩特地把自己那份省了些，悄悄递给伊芙。随后在伊芙的感谢中，悄然红了少男的耳根子。 “弗恩。”艾伦的声音清冷，他把骨龙缩小成宠物狗的大小抱在怀里，怎么看怎么奇怪。艾伦摸着骨龙的脑袋，忽然问，“你是不是想和伊芙交配？” 自小的淑女教养让她接受不了这么粗俗的字眼，伊芙登时红了脸，喉咙里的浆果汁呛得她不停咳嗽，越是激动，脸就越红，都快和手里的浆果一般红了。 “雄性对雌性的示好，大多是出于将其独占变为配偶，或是单纯交配的目的。”小骨龙正趴在他怀里，他的一边翅膀断了，艾伦心疼地抚摸着断处，忽然抬起头看弗恩，“虽然你是我的学徒兼管家，但我不得不警告你，要是你们像老鼠一样繁殖，把我的古堡变成聒噪小孩的游乐场，我会忍不住把你们全家扔进黑林沼泽。” “主人……”弗恩的脸比伊芙烫得还厉害，他急呼呼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伊芙一个人从库拉罗黑森林出去，实在太危险了，并没有您所说的龌龊想法。” “是嘛，那就好。”小骨龙吐着舌骨，表示亲昵地舔了舔艾伦的衣服。艾伦听了他的回复，稍微有一些放心，“毕竟你知道，母亲出于对你无能的同情，坚持要我收留你，但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我会极其为难。” “……”弗恩瞪着和小骨龙玩耍的艾伦，思考是该掐死他还是掐死他或者掐死他。 但死的会是他自己。 弗恩哀怨地低下头，他当初为什么会被夫人的三言两语所蛊惑，离开舒适的宫廷，到这么一个连个活物找不着的破地方来。他为什么要抛弃过去一呼百应的生活，放着好好的人不指挥，来这儿教骷髅用扫帚，教僵尸擦桌洗碗，伟大的黑暗神！他到底犯下什么罪孽。 他的家族还等着他去生育继承人，他却陪着只爱死尸连发情都不会的主人打光棍……弗恩偷偷看了眼伊芙，要是这些天努力一下，也许能留着伊芙在城堡，毕竟这是十年来他接触到的唯一女性。他们生下的孩子，一定能遗传他的聪明能干和伊芙姣好的外貌。 这是最好的结局！出于这个想法，弗恩对伊芙更加殷情。 “伊芙，小心些。”弗恩割开面前的一根没有攻击性的藤蔓，试图塑造一个高大可依靠的形象，“这儿很危险。” 伊芙是在皇宫里长大，学的都是宫廷礼仪，插花茶艺，对神奇生物的了解不多，就在她想感谢弗恩时，艾伦冷飕飕地开口了，“那只是一根普通的藤蔓，弗恩。我听说雄性在以多巴胺为主的雄性荷尔蒙旺盛分泌时，脑子会变笨，动作也不伶俐。很显然，你刚才的行为让我不得不再次思考解雇你这件事。” “……”弗恩心里仿佛有千万头骨龙狂奔而过。 就在他们说话时，隐藏在树干后的藤蔓微微扭动着躯干，盘绕着树枝迅速地生长分枝。从树梢上探出脑袋似的东西，悄悄打量下方的三人。 第4章 说不清道不明的拥抱 “我们……我们快些赶路吧。”伊芙试图缓解尴尬的氛围，却只换来艾伦淡淡一瞥，带着点莫名的敌意。 他们在库拉罗黑森林里前行，骨龙受了伤，贸然飞行会将自己暴露在艾伦仇家的视线中，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步行。 可骨龙嫌储物戒指太闷，硬是蹭着艾伦的黑袍边角，不知是不是缩小的缘故，叫声也是又小又娇气，让伊芙忍不住想到贵族夫人们养的宠物。和早先见到的庞然大物截然不同。 “其实，这里还是相对安全的区域。”弗恩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方才是我弄错了。” 伊芙表示理解地点头，毕竟人总会出错。艾伦则是一副看着行将就木之人，令弗恩很想抓狂。 他们穿过一段树林，树木的颜色愈发诡异，从棕色的树干变成深棕色，再往里走，甚至和艾伦的袍子一样，漆黑漆黑。 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声，伊芙看不清路，有时踩到几根枯树枝的“啪嗒”声都要心脏颤上两颤，生怕是个可怕的怪物蹦出来。 就在踩断几根树枝后，天际掠过两只乌鸦，忽然一声“嘎嘎”，吓得伊芙“哇”地一下跌倒，直接撞到前面的艾伦。 艾伦对她的大惊小怪折磨自己耳膜一事显然流露出不悦，“安静些，现在才开春，很多高阶魔法生物都在休眠，你想把它们全唤醒吗？” “对……对不起。”在弗恩的搀扶下，伊芙站起身，她挫败地揉揉太阳穴，自己在皇宫里娇养着就像暖室的花朵，连个盗贼都没见过。自从被火龙劳伦抓走起，就一直活在各式各样的心惊胆战中，伊芙觉得自己的神经都有些衰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艾伦转过身继续朝前走，私下却通过精神力和弗恩对话：“马上要进入危险的区域，她不会任何魔法。” 艾伦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要把伊芙丢在这儿。弗恩悄悄看了眼低头赶路的伊芙，便是没有雄性发情期的骚动，他也不忍心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留在吃人的森林里，“我会看紧她。” “……”艾伦无奈道，“算了，毕竟不是所有的高等生物都能合理控制发情期的荷尔蒙冲动，尤其是一些进化不够完善的。我破例允许你拥有一个自己的伴侣，只要你不像老鼠一样恣意繁殖。” 弗恩愤怒地咬着牙，发情期是所有生物的正常反应！但艾伦能松口，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伊芙从没走过这么久的路，从吃好早餐到现在，虽然黑森林里见不着太阳难以分辨时间，但他们至少走了整整一上午！ 伊芙娇嫩的脚底磨出了两个水泡，生疼生疼，然而瞧着艾伦黑漆漆的背影，还是把请求休息的话咽回肚子。 直到弗恩察觉出她的体力快无法支撑，开口说，“主人，我们停下休息一会。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你饿了？”艾伦转过头，不耐道，“人类就是麻烦。”小骨龙靠在艾伦怀里，配合地叫了两声，仿佛他们才是同类。 身为麻烦人类的弗恩和伊芙：“……” 但他还是停下步子，由着弗恩从他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拿出锅碗瓢盆还有新鲜的肉和蔬菜，用魔法生火，倒腾出一堆菜肴。 “这里环境简陋，只能将就着吃了。”伊芙傻乎乎地看着弗恩，他甚至从那个小戒指里拿出了一张桌子和三张椅子。 “并不简陋，已经很丰盛了。”伊芙坐上椅子，感觉酸疼的双腿获得了新生般的感受。 “伊芙小姐，您真是客气。”桌上有鸡肉，牛肉，炒蔬菜，都是伊芙没见过的菜式，弗恩还叨念着，“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带做甜点的原材料，实在是委屈您。” “不……并没有。” 罗安大陆上的三国国家曾经个个讲究规矩，尤其在用餐方面。但在纳迪斯之战后，就慢慢消亡了。 弗恩出自一个古老而刻板的家族，对某些仪式有着根深蒂固地坚守。伊芙想喝一口罗宋汤，弗恩就出手制止，“伊芙小姐，应该先吃鹅肝酱。汤要放在之后喝。” “噢，好。”伊芙想着入乡随俗，就照弗恩的要求，先吃鹅肝酱。 吃完鹅肝酱，伊芙刚准备喝汤，就发现对面的艾伦抱着骨龙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目光里满是催促，伊芙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住，他的眼睛虽然比劳伦小，但里头的压迫感一点不比劳伦低，伊芙忍不住问，“艾伦……你不吃吗？” 艾伦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不禁皱皱眉，低头逗弄骨龙。 弗恩吃着烤好的鸡，再配上酱料，随口解释，“主人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个……他几天不吃东西都行……唔，伊芙小姐，您还不能吃水果，要放到后面吃……这也不行，得先喝汤。” 树枝上窥测他们许久的藤蔓缠着一大团，随着微风轻轻晃荡。等风停息之后，轻快地朝下爬，留下光秃秃的枝桠。 虽然没有甜点，但因为伊芙的捧场，弗恩对这顿午饭依旧很满意，他们收拾好东西，就继续赶路。 伊芙的双脚渐渐恢复了知觉，加上能量的补充，还是能跟上他们的步子。伊芙跟着艾伦亦步亦趋，可艾伦突地停下，吃完饭意识不能集中的伊芙撞上他的脊背，鼻子酸疼酸疼。 伊芙揉着鼻子退后一步，等着艾伦发难，艾伦这回竟没计较，他警惕地看着四周，手指往怀里的骨龙身上一敲，将它重新收回储物戒指。 弗恩也有所意识，他拉着伊芙的手腕撑起淡蓝色的魔法罩。 黑森林里刮起细细密密的阴风，黑色的树叶从枝头零零散散地飘落，兼带着无名的黑色野果。 伊芙屏住呼吸，虽不明白，还是隐隐约约察觉到危险的气息。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好像头顶有高悬的断头刀，一不留神就会重重落下，伊芙细嫩的指缝间沁出丝丝汗水。 时间胶着在那儿，僵持不下，像凝固的水，失去了流动性。 伊芙紧绷的神经有些受不住，方一闭眼，就有几道藤蔓闪电般狠狠砸来。 那藤蔓三人合抱不足，墨绿发黑，还带着细细密密的针刺。伊芙睁开的双眼条件性反射地紧紧闭上，像初生的雏鸡一样缩在艾伦身后。 艾伦的食指尖端亮着银色淡光，两道风刃狠狠隔开藤蔓柔软的腹部，强大的冲击力使得藤蔓重重撞击在高大的树干上，摇落一地碎叶。 周围陷入死水般的沉寂，沉寂片刻后，倏忽狂风大作，四面八方藤蔓瞬间如同疯长了一样，潮水般涌来，一齐扑向海上孤零零的小船。 艾伦默默念了段咒语，十只拿着双刃的深渊骷髅环绕在他们三人周围，伊芙甚至看不清动作，那些骷髅就扬起长剑，几道白色的幻影闪过，把一批批围上来的藤蔓全部割裂成碎段。 部分破碎的藤蔓落到伊芙和弗恩脚下，伊芙踩着，十分滑腻，有种说不出的恶心触感。 “只是魔法藤的碎片，不会有事。”有深渊骷髅的细密防护，弗恩只当是黑森林里寻常的魔法藤，于是除了魔法罩。 伊芙点点头，尽力忽视脚下冰凉的触感，和全身泛起的不适。就在伊芙渐渐习惯了烂泥的触感后，忽然感觉到怪异。那些软乎乎的的藤蔓尸体忽然变得坚硬，一点点聚合在一起，迅速形成细细长长，绳子般的藤蔓将伊芙的双脚绑住朝后使劲一扯。 “啊。”伊芙条件反射地抱住艾伦，弗恩想用风刃割开藤蔓，但接连放出几道，那藤蔓都割不碎切不断。 弗恩向艾伦求助，可那双冰凉的手环住腰身的片刻，艾伦就像方死之人一样僵硬，进气多出气少。弗恩叫着“主人”没反应，眼睁睁看着他们脚底下的“烂泥”粘合成巨大而粗长的藤蔓，“砰”地一下撞向面前的深渊骷髅，一前一后将其拧成碎骨。 “主人。”这种让人难受的感觉，如果放在伊芙身上形容，就像是一只浑身沾满粘液的巨型鼻涕虫紧紧搂着她又蹭又亲。艾伦陷在震惊中，连弗恩的求助都听不见。 脚下的藤蔓扯得越厉害，伊芙就把艾伦搂得更紧，她越搂，艾伦的脊梁骨就越嗖嗖发冷，如置冰窖，升腾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 一直到藤蔓终于突破了伊芙和弗恩身后的深渊骷髅，艾伦才勉强缓过神，他想伸手拨开伊芙的手，却被伊芙惊叫着抓得更紧，那股沁凉的怪异感沿着脊髓顺着神经中枢一路传到大脑。 艾伦触电般愣愣杵在原地，由着周围的藤蔓将深渊骷髅碾碎。 弗恩没有伊芙那么幸运，紧紧抱住了艾伦这个大粗腿，他被藤蔓扯倒在地。紧接着，像是光电一般，迅速地消失在人的视线之中。 第5章 公主抱 “对不起。”伊芙小心看着艾伦的表情，喂喂弯下腰道歉。 自从弗恩被藤蔓扯走后，艾伦就像暴风雨前夕，黑云团团。 他走得快，伊芙不得不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要是独自呆在库拉罗黑森林的深处，甚至比龙窟还危险。 在夜里神出鬼没的吸血鬼，伊芙想起那些古老的传说，好像能感受到两颗尖锐的牙齿戳进皮肤里的刺痛，以及血液不断流走变成一具腐化干尸的恐怖。 就在伊芙努力让自己镇定时，树叶间一阵骚动，一群群黑色的东西“哗”地一下冲出来，扑闪着翅膀发出诡异的叫声。 “艾……艾伦。”伊芙口吃着呼唤，还没跑开一步，与自己几步之遥的艾伦就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从地上升起一座骷髅脑袋堆起的围墙，嘴里喷出熊熊烈火，片刻就只剩一地黑灰。 “吸血蝙蝠。”艾伦瞥了眼伊芙，继续朝前走，边走边怪自己多管闲事。没了正好，省得他担心弗恩和她像多木里达鼠一样生小孩，害自己不得安宁。 但想起跟了自己十年的学徒，艾伦难得心软了，毕竟……进化不完善是他先天的缺陷，他在城堡这十年勤勤恳恳，也没开口问他要过工钱。要个伴侣实在不是太过分的想法。 艾伦沉思的当会儿，远方天空传来一阵阵狼嚎，响彻天际，伊芙差点跪在地上，双脚发软。 “是，是狼人吗？”艾伦停下步子，听到伊芙的问话后凝眉远眺，“是库罗拉森林狼人部落的分支，他们在月夜集会，大概是要商量春季的猎食。” “噢。”看艾伦愿意搭理自己，伊芙站起身，试图缓和他们之间不和谐的气氛，“我们要去找弗恩吗？” “不然呢？”艾伦莫名其妙地看她，觉得她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可艾伦很快将脑子一转，想到一种可能，“难道你想等弗恩死后继承他的财产？” “没有……”伊芙更尴尬地咳了咳，再次试图转移话题，“可是库拉罗森林这么大……我们去哪里找他？”总不能地毯式搜寻挨个找过来，那样没有一个月都不行。 “香德尔堡。”风吹过，树影绰绰，艾伦望向黑天墨地中的群山高峰，隐约座落着一座小小的城堡，“能从我手里抢人，只有她了。不过……” 伊芙被艾伦一瞪，想起之前拖后腿的行为，几乎条件性反射地低下头，“对不起。” 艾伦很不情愿地转过身，二人往香德尔堡去。艾伦体力好，往日实验亢奋时即便站到天明都不是问题，作息规律的伊芙早早熬挡不住，上下皮紧紧黏着，快睡倒在路上时，艾伦勉为其难地表示，可以休息一会等天明再走。 “谢谢你。”伊芙深知自己耽误了对方的行程，但也只能低下头说抱歉。 他们找了一棵千年古树的树洞，艾伦靠在离洞口近的一侧，直觉似地伸出脚，不想让伊芙进去。 但下一秒还是把脚缩了回去，艾伦扭过头，想，就当是补给弗恩十年来打扫城堡的工资。尽管他摔了自己不知多少个陶瓷漏斗研钵试管烧杯。 看到艾伦放行，伊芙欣喜地钻进树洞的最深处，树洞里还有厚厚一层枯叶，伊芙坐在上面软乎乎又舒服。 “拿着。”艾伦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个圆球形，泛着红光的东西给她，满满的苦大仇深，“弗恩落下的。” “谢……谢谢。”伊芙从他手里接过圆球，淡淡的暖意从圆球的中心朝外扩散，仿佛一个缩小版的太阳。 艾伦哼一声算是知道了，他把小骨龙从储物戒指里放出来，“小家伙”和主人分开久了，一出来就蹭着艾伦的胸膛使劲撒娇，还“嗷嗷”叫唤着，就像夏莉养的茶杯犬撒娇时的模样。 “迦勒，闷坏你了。”艾伦很是怜惜地抚摸迦勒的脑袋，迦勒立刻用一张惨兮兮的脸看着艾伦，伸出短短的只有一小根的舌骨去舔艾伦的手指。 “等回去，我就帮你把断掉的翅膀接上。”艾伦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手里的圆球自发跳进空气，原地画着红圈，把树洞烤得暖洋洋。伊芙撑着脑袋，看向艾伦，他本就生得俊美，此时，目光中盛满浓浓的爱怜。 以往夏莉说，对小动物有爱心的男人最能吸引女孩子，伊芙被融融空气熏得双颊发烫。 这一天单独相处下来，她发现艾伦尽管嘴上刻薄，喜欢给人脸色看还难相处，但人和弗恩说得一样，并不是很坏。尤其是之前，他挡在那群蝙蝠前的样子，就像仗义拔剑的骑士。伊芙想起骑士与公主的古老传说，捂住自己热乎乎的脸蛋，脑袋朝前倾，生怕被人瞧见了少女心思。 迦勒蹭着艾伦，叫得越来越欢，玩得一开心，白色的爪子就极没分寸地在他的脸颊下恼出三道血条子。 伊芙看着忍不住一揪心，“你还好吗？”说着就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没事。”艾伦别开头压根不管那三条血痕，兀自低下头，摸摸自知闯祸缩成一团“呜呜”认错的迦勒的脑袋，“迦勒，小可爱，别怕，不是你的错。” “……”全身石化的伊芙看着艾伦，他情意漫漫的双眼正注视着一只露出狰狞“微笑”的骨龙。 还是夏莉的茶杯犬可爱一些，伊芙默默坐回去，默默开始思考，这也算小动物吗？ 树洞过于温暖，伊芙靠着树干，想着想着，渐渐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清晨，她被肩膀上的刺痛惊醒，“怎……怎么了？” 艾伦不喜欢和异性有太多肢体接触，他手里拿着从地上捡来的小树枝，正戳着她的手臂，见伊芙睁开眼，便说，“已经早晨了，还要去香德尔堡。”对她的晚起很是抗议。 “对……对不起。我起迟了。” 艾伦丢给她几颗果子，没再说话。 伊芙默默把这个紫黑色的果子握在手里，自从和艾伦在一起后，她时常会升起一种浓浓的挫败感。 以前在皇宫时，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她只需要美美地坐在那，当父母溺爱，兄长关怀的伊芙公主，什么粗活都没做过。 就连端一杯茶，母后都怕她累着了。伊芙那会儿还不知道，这些不过是出自国王皇后的愧疚。 伊芙跟着艾伦进入一片地精统治的区域，艾伦说了一个长长的名字，伊芙也没记下。似乎是库罗拉黑森林特有的范德曼拉斯地精，还让她小心。 伊芙懵懵懂懂地点头，和艾伦走在路上，只平静了一会，忽然有什么东西抓着她，将她往土里扯。还不等伊芙抓住艾伦，身边就出现了一个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骷髅，森白的双手一只托住伊芙纤细的腰肢，将她从地里拽出来，另一只重重刺进土里。 伊芙听见土里传来闷闷的惨叫，束缚自己脚踝的力量就消失了。 “方才忘记说了，范德曼拉斯地精喜欢把活人拉进土里，先闷死，然后慢慢瓜分。”而库罗拉黑森林的活人很少。艾伦踢开脚下的一只地精，不经意问，“虽然我不太愿意，但还是让人抱着你走比较好。” 伊芙的脸瞬间红了，内心充满了小悸动，寻常男女是不能有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他……他是在暗示她吗？ 伊芙拉着裙角，很害羞地看着艾伦，虽然和他相处很困难，若是他真带自己出去，父皇和母后那么疼爱她，赐给他一个爵位，做自己的丈夫也未尝不可。 想着，伊芙很羞涩很羞涩地点点头。 艾伦见她这么配合，十分满意地走到她面前，伊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这是第一次和一个成年男子挨那么近，做那么亲密的动作。 “德西，辛苦你了。”艾伦拍拍拉着她的那具骷髅，伊芙羞涩的面孔一瞬苍白，似乎意识到什么想赶紧说不。而下一顺，她就被身后那具叫做“德西”的骷髅打横抱起，双手刚反射性地抱住它的脖子，却在下一秒尴尬地收回，不知往哪放。德西对上她的目光，礼貌性地友善一笑，笑得伊芙连呼吸都停住了。 “德西是我最喜欢的伙伴，这部分损失我会从弗恩的工钱里扣。”尽管他也是最近才发现，他已经十年没支付弗恩工钱。 但艾伦昨晚思考弗恩和伊芙的关系时，顺带思考了他和弗恩“老师与学徒”的身份，以及十年都没有处理过的工钱问题，艾伦觉得，弗恩在朝廷里还挂着职位，每个月都有一定的薪酬，那些薪酬是他的父皇母后给的，也就算是工钱了。 何况身学徒，本就有给老师打下手的义务，他作为少有的传奇，不给工钱也是情理之中。万恶抠门的资本家艾伦如是想。 “哇……”艾伦的思绪被伊芙的一声尖叫打断。 “怎么了？”他皱着眉头，已经让德西抱着她走了，还有什么问题？ 其实事情很简单，德西在抱着浑身冒冷汗的伊芙走时，有两只不知死活的范德曼拉斯地精闻到处女血肉的清香，于是扒着德西赤条条的胫骨腓骨，想把它拉下地。 然而德西是艾伦亲自打造的，在大陆骷髅界的实力排名几乎是首屈一指。它抬起脚，微微一震，那些范德曼拉斯地精就碎成碎片，掉在地上慢慢渗入泥土。 不过这一震，伊芙就有些慌张地抱着德西只剩颈椎的脖子，还向上摸到它的枕骨大孔。不由又僵住，颤巍巍地顺着肩胛骨锁骨落在真肋上。 “伊芙小姐。”伊芙的慌张还没结束，德西竟然开口说话了！伊芙内心仿佛有一千个放大版的迦勒狂奔疾驰而过。 蓝色的眼睛仓皇地睁大，就见德西伸出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像是有点害羞道，“主人让我抱您离开这儿……但您这样抚摸我，实在会对我造成困扰……嗯，我会很不好意思。您明白吗？麻烦您……”伊芙把手从它的假肋上挪开，德西一下就放松了，“感谢您，伊芙小姐。要不我真担心我会不在状态，被范德曼拉斯地精拖下去。” 一只会说话的骷髅。 一直会说话还会害羞的骷髅。 伊芙的三观再次受到刷新。 第6章 首度牵手 他们穿过范德曼拉斯地精的统治区，又经过一片沼泽和藤林，伊芙被德西一路抱到了香德尔堡所座落的山峰下，天色已晚。 这一带没有提供遮蔽的山洞古树树洞，艾伦替她生了个火堆取暖，“不要睡过头，明天清晨就去香德尔堡。” “嗯。”伊芙缩在火堆旁边，身上盖着艾伦怨念地丢来的旧衣袍，他说，这原本是暴费后用来擦地的。 “谢谢。”伊芙蜷在里面，艾伦说是旧的，可看着和新的差不多。 他召唤了十几个幽灵将他们团团围在中央，又说明这件衣服不要她还了，另外会从弗恩的工钱里扣掉这部分，随后翻个身，抱着迦勒睡了。 伊芙躺在草坪上，看着从树枝之间透出的月亮，蒙在烟云缭绕之中，不禁有些恍惚，从离开迦瑞皇宫到现在，所经历的人事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侧过头，看到火堆对面的艾伦，忍不住翻个身，对着他睡着了。 伊芙第二天又睡过头了，醒来的时候是靠着迦勒胸前*的的肋骨锁骨肩胛骨。它正跟在艾伦身后，小心穿梭在一堆枯树之间。 这座山，大概是香德尔山，上面的树木就像干枯腐烂的僵尸，没有一点点活力和生长的气息，焦黑的树枝与树干仿佛经历过一场大火的烧灼。 树上还悬挂着亡魂，来回飘荡。 它们有的面色铁青，舌头从嘴里吐出来，两只眼球向前凸起，脖子上的勒痕昭示着它是一只吊死鬼。有的浑身焦黑，像是被人活活烧死的躯体。 “醒了？”艾伦察觉到伊芙的动作，丢给她几颗果子，这次是橙色的，伊芙拿不怎么干净的袖子擦了擦。 “伊芙小姐，出于对您安全的考量，您可以抱着我的颈椎。”德西忽然开口。 “嗯？”虽然伊芙不像刚开始那么害怕，但像搂着恋人一样搂着一具骷髅的脖子，还是一个不小的心灵上的挑战。 “这边的死灵太多，万一我一个激动加入到战斗中，可能会一不留神把您扔出去。”德西摸摸头，解释道，“主人一直没让我参战，我要是没忍住松开手。这儿的山坡较陡，您要是被我扔出去，估计会顺着滚下去，就像滚雪球一样。” “好……好的。”伊芙挣扎着把手环上德西的脖子。 “您搂着就好，但千万别用您的手指抚摸我的寰椎和枢椎。那儿是我的敏感点，尤其是枢椎上部的齿突，要是碰到了，会十分影响我的状态和发挥。”德西想起被伊芙“袭胸”的经历，再次强调。 “……是。” “谢谢您的配合，伊芙小姐。您真是一位体贴的姑娘。” “没关系。” “有人来了。”伊芙听见前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像老旧的机器发出的。她抬头看向远方，黑烟缭绕中，站着一群人。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是啊，有人来了，汤姆。是活着的人，有两个呢。” “是可恶的教会派来的吗？还是助纣为虐的皇室？”尖细的女声道，“他们烧死了我们，活活烧死了我们，我可怜的孩子安娜。我要把他们变成一把枯灰，从山顶上撒下去，在空气中支离破碎。” “说得太好了，玛丽。”伊芙侧首看向艾伦，他面色平常，并没说话，漠然注视着堵在路中央的十几个充满怨念的亡灵。 “是邪恶的黑魔法师！”玛丽苍白尖细的手指指向德西，“看，那个骷髅抱着的女人。她一定是个可怕的女巫，娇媚的皮囊下裹着一颗比谁都肮脏的心。如果不是他们，神明不会抛弃它的子民。他们是害死我们的元凶之一。我可怜的孩子，刚刚出生就变成了亡魂……” 她说着，尖细的指甲顶端闪烁出火红的光点，伊芙和艾伦周围“哗”地燃起巨大的火圈，浓烟扶摇而上，如同几条交织腾空的黑龙。 伊芙用手帕捂住鼻子，被呛得不停咳嗽。艾伦盯着玛丽，他墨黑色的眸子渐渐泛红，一股强大的精神压迫从顶骨传到鼻骨下颌骨，再沿椎骨和肩胛骨肱骨分散往下，达到指骨和趾骨。 四肢百骸都像要被撕裂，她指尖那点血红跟着熄灭，下一秒，就摔倒在地，几乎快被肢解。 德西抱着伊芙从火堆里走出去，它是炼狱的骷髅，不惧火焰，只是伊芙被火焰灼烧得汗水直流。 “要去香德尔堡，往哪走更快？”艾伦从火焰中移形到他们身边。强大的精神压迫着几个死灵，为首的男子用苍白的骨节指着前面，支吾道，“从这儿往前直走，穿过四座吊桥，三条护城河，就能到外墙了。” 艾伦点点头，朝着他指的方向去。 伊芙有些担心地回头看，“艾伦，他们……是人类，黑魔法师还是死灵？” “死灵。”艾伦点头，“纳迪斯之战前，这里曾经被光明教会放火烧山，居住在香德尔山上的居民全部被大火烧死。很多亡灵没有得到安息，变成了死灵亡魂盘踞在枝头。” “放火烧山，为什么？当年的战争并不牵涉平民啊。”伊芙不明白地看着艾伦。 艾伦像看着傻帽一样回看伊芙，“当初教会派拉姆骑士驻守在香德尔堡，血族的亲王巴顿带着血族和狼人的联军攻占了库拉罗黑森林，直往香德尔堡去。拉姆骑士害怕山上的平民进入城堡后，会大量消耗堡内储存的粮食和水，影响持久战。又怕他们在山下被血族变成同类，于是称他们背弃了光明神，堕落为黑暗的同党。让人从山顶扔下十几个烈火球，不仅烧死了村民，还烧死了许多血族。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形成了一道屏障，顺利拖延了战事，让教会得以派来士兵支援。” 伊芙一面觉得残忍，一面开始怀疑，“是真的吗？”她在迦瑞所接受的，是最正统的教育。在王室的授课中，光明神依旧是伟大的，教会还是仁慈而正确地对待所有子民。 所有的战役都经过粉饰，无一例外是一群来自黑暗的人向光明阵营里的挑衅。而千古留名的纳迪斯之战，更是提及甚少。至于如今的迦瑞为什么接纳黑暗神，教会给出的解释是因为光明神的宽容，教会的仁慈，给世间所有生灵一个去恶向善，通往天堂的机会。 艾伦懒得和她争辩，伊芙看着面前的吊桥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他们这么讨厌我们，他们所指的路，会是正确的吗？兴许是将我们引去更危险的地方。” 艾伦停下，没有回复。 面前的吊桥下是万丈深渊，烟雾缭绕，深不见底，吊桥的木板在当年的火灾中全部被烧断，只剩下黑乎乎的锁链，岌岌可危。 伊芙抱着德西的颈椎，担心地看着艾伦。 “除非是实力更强的魔法师，不然在精神压迫下做不到说谎。”艾伦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对这些质疑解释，径自对德西说，“德西，把她放下来。” “是，主人。”德西将伊芙方到地上，她默默走到艾伦身边，“艾……我们要怎么过去？” “德西不会飞，不能继续抱着你。迦勒受了伤……”艾伦把德西收了回去，他看向伊芙，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视死如归，“我带你移形到对面。” “好……好的，谢谢你。”虽然让德西抱她走了一路的事让伊芙心里卡了跟刺，但还是存着点小侥幸，依旧有些小紧张，他这回要亲自抱她过去吗？ 就在伊芙小害羞的同时，艾伦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三副手套，一层层套上，最里层的是用坚韧的银蚕丝织成，中间那层是一种奇怪的不了，最外面那层则是厚重的银丝手套。比实验室里最高级的防护还严实，艾伦把牢牢裹着的手伸向伊芙，“拉着。” “……” 伊芙抓着冰凉的银丝手套，再看向艾伦的眼底，油然而生淡淡的失望和挫败。 “集中注意。”艾伦反过来握紧她，走到铁索桥边上。他嘴里默默念动咒语，脚底下随之出现一个银色的魔法阵，而悬崖那边的地上，逐渐勾画出一个相同的传输法阵，当魔法阵的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后，伊芙的身体就陷入空间的不断撕扯中，尽力忽视耳边“呼啦啦”的疾风，往下望去，深不可见的悬崖底端像恐怖的魔狱。 伊芙紧紧抓着艾伦的手，明明几秒钟的移形，却像漫无止境的煎熬。直到双脚重新落在平稳的地面，才心有余悸地抚着胸。 艾伦想松开她，但在恐高中没回过神的伊芙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像小雏鸟一样依附它的母亲。 隔着三层手套，艾伦努力忽视被人握着的不适感。他牵着反应慢半拍的伊芙穿过烧焦的黑森林，又越过三座铁索桥，终于来到了城堡外围的护城河。 河面上漂浮着两艘小船，执着船桨的僵尸站在船头四处张望。 伊芙的左手忽然被紧紧箍住，她疼得想抽出来，却发现艾伦的表情愈发不对劲，他右手抓着伊芙，左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慢慢蹲下。 “艾伦，你……你怎么了？”伊芙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瞧见汗水一颗颗滑落，渗入泥土中。 铁锁桥上，一个裹着深绿色袍子的魔法师身边站着玛丽和汤姆，她远远瞧着艾伦和伊芙，龇牙咧嘴却恭敬道，“您既然这么憎恨那个男法师，为何不让他摔下深渊，直接变成肉饼？只是让他受些皮肉伤，实在太便宜他了。” “不……虽然我们俩有仇，但只要能时不时给他添些堵，让他过得不顺畅就够了。”墨绿色的衣服的魔法师笑道，“哪怕是趁着他受伤的功夫，我都杀不了他。要是做得过分了，等他的伤好了，非得带着亡灵大军进攻我的古堡。噢……时候不早了，我实验室里的药剂已经加热完成，必须拿出来风干。汤姆先生，玛丽小姐，下次再见。” 玛丽还想试图劝他，但那位法师已经移形到了别处，连影子都没了。 第7章 围困 “艾伦……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伊芙暂时忽略左手的疼痛，从怀里掏出帕子，替艾伦把沁满汗水的额头擦干。 艾伦想推开伊芙的手，但左手刚抬起，又迅速地捂住胸口，英眉紧锁。 伊芙半跪在艾伦面前，远处的僵尸察觉到人的气息，将手里的木桨丢到一边。 它们腐烂而呆滞的脸上伤痕累累，长长的舌头从嘴巴中吐出，蹦跳着欢快上前，像是很久没有闻嗅过活人的气息。艾伦唇角微微溢出的血丝，更是让它们的舌头上口水摇摇欲坠，无神的眼里浮现出亮光，迫不及待想要填满饥饿多年的肠胃。 伊芙不禁抓紧艾伦的衣襟，小声唤他的名字。 人被僵尸吸了血后，先被暴尸在山林间，再慢慢地腐烂，从一堆腐肉里演化出新生僵尸的躯壳，最终成为它们的同类。 那就真是……真比死亡还可怕。 余光看到越来越多的僵尸拿着木桨蹦跳上前，伊芙只能依靠着艾伦，右手绕在他的脖子后方，除了祈求神明的眷顾和保佑，无计可施。 “艾伦，艾伦。”艾伦忽然抬起头，伊芙欣喜地叫着他，他们身下迅速勾勒出和悬崖边类似的魔法阵，一眨眼就从僵尸簇拥之处跨过护城河，到了一片宽阔之地。 伊芙悬着的心刚落下，在看见一列列穿着盔甲，手持长剑正四处巡逻的僵尸后立刻高高悬起。僵尸闻到活人的气息，如同嗅到猎物的獒犬。他们曾是战场上最勇猛的士兵，身上的徽章昭示着他们生前的勇猛行为光辉战纪。讽刺的是，那场大火之后，英烈的士兵在身死尸腐后变成自己过去所仇视的僵尸，嗜肉吞血。 它们嘴里发出难听的叫声，边跑边扬剑向远处的僵尸高喊，示意它们集结，共同捍卫这座象征权力与光荣的古堡。 远处的僵尸骑着似马非马的死灵生物疾驰而来，伊芙扶着艾伦，想也不想，迅速躲入最近的一座圆形石质塔楼内，趁着僵尸没进入，几乎是使出全身力气将扬起厚厚灰尘的石门关上。 这座塔楼是纳迪斯之前时代留下的防御堡垒，大约能容纳十个穿着盔甲的士兵。塔楼里没有窗户，只有几个方形孔，外大里小，方便防守的士兵透过箭孔射击，又不会被外面的敌人所伤。 因为年代久远，桌椅上积着厚厚一层灰，随着他们迈步而入，纷纷扬起。 洁癖党艾伦即便身受魔力反噬，依旧念动咒语，将周围的灰尘清扫一空。才由着伊芙扶他坐在地上，将嘴角渗出的血丝抹去。 “是他动的手脚。”艾伦很恨地咬牙，“这次一定铲平他的古堡，把他的瓶瓶罐罐全部扔进黑林沼泽。” 以后……不知道有没有以后，又说什么以后，伊芙垂头沮丧问，“现在……现在怎么办？” 艾伦难得没拒绝伊芙，由她替自己拭去冷汗。伊芙擦完汗，担心地回头看着石门，“外面有很多僵尸，都佩带着武器，也许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把石门撞开。” “纳迪斯战之前，光明教廷为了巩固统治，前后花了两百年时间，投入巨大钱财建成了香德尔堡。香德尔堡以易守难攻出名，防守塔楼十分牢固，一时半会撞不开。”艾伦松开伊芙，从储物戒指中掏出一个试验台，上面摆着巨大的坩埚，烧杯，搅拌棒，量筒，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材料，从会跳舞发光的花叶到珍稀动物的器官，其中包括火龙劳伦的鳞片胡须和掌心皮，都是艾伦在龙窟中取出的。 “您……帮忙吗？”伊芙好奇地打量这些器具，以为他要做些对付僵尸的药剂，于是自告奋勇 艾伦咳了咳，面色苍白地昂起头，“尽管不愿意，但既然你恳求了，再拒绝就不是一个绅士的做法。” “……” 临时充当魔药制作小学徒的伊芙握着小刀，照艾伦的吩咐打下手。 “去除蜻蜓草的根须，将茎叶切碎，淡紫色的花苞拔掉，蓝的留下，捣成细末。” “独角兽的脾脏和胃，全部切成细丝，细丝要呈长方体状。长五毫米，宽八毫米，高三厘米。” 伊芙切着血淋淋的脾脏，一会儿就用手背捂住鼻子，皱眉看向面前小小的坩埚。里面新加了黑乎乎的东西，滚烫的液体面上冒出一个个沸腾的气泡，飘出阵阵诡异味道，颜色随着材料的添加不断变化，忽而鹅黄，忽而嫩绿，甚至会跟血一样鲜红，伊芙不禁想起巫师故事里，那些喝下去变成癞□□的汤药。 “不要东张西望。”艾伦搅拌着液体，敲敲坩埚壁，严肃道，“魔药制作需要严谨和专注。” “是的，对不起。”伊芙低头，塔楼内，一时就只剩捣鼓声。 时间如蜿蜒的河水，静静流淌。渐渐适应艾伦的速度后，二人配合得格外默契。 伊芙将芝雀花黄色的花瓣摘下，剔除花柱后放到白瓷碟里，递给艾伦。 艾伦磨着龙鳞，头也不抬随手去接，却不当心和伊芙的指尖轻轻触碰，像有几万伏特的电流猛地蹿进指尖，艾伦僵硬着躲开。 “怎么了？”伊芙单手捣鼓着芝根花，头也不抬。 “没事，你继续。”艾伦垂下睫毛，重新从伊芙手里接过小碟子，把粉状龙鳞和花瓣混在一起，一点点儿撒入坩埚。和厨师撒盐一样。 “龙须和掌心皮。”艾伦深呼吸，终于敛住情绪，不见任何情感波动。而坩埚里的浅绿已变成墨绿。 他屏着呼吸，留心着不能和伊芙有接触，小心从伊芙手里接过东西扔进坩埚，用搅拌棒反复搅了三圈，最后盖上盖子掏出怀表。 “一小时三分零四秒。”艾伦看着怀表，面色稍微愉快些，“先休息一会。” 他们并排坐着，相对无言，直到石门处传来“砰”的一声。 伊芙一下就慌了，她僵硬着脖子，小声问，“是……是不是僵尸在撞门？” “是的。”像是为了应和艾伦一样，石门处传来僵尸的嘶吼和“砰砰砰”，接连不断的撞击，每撞一下，伊芙的心就像被人拿着小针刺一下。 伊芙反射性看向一点儿不知道着急，悠闲掐着秒表的艾伦，“不……不管它吗？万一它们把门撞开了，外面的僵尸……会全涌进来。” 想到那些腐烂的身体，把塔楼堵得水泄不通，它们疯狂撕咬咬着自己雪白的肌肤，从里面吸取鲜嫩的血液，伊芙胃里就一阵阵冒酸水。 艾伦从地上捡起古老的箭镞，他走到墙边打开专门射箭的机关，对门口的僵尸就是两箭。 负责用铁柱撞击石门的僵尸应声倒下，脑门上出现箭镞穿透的孔洞。身后的僵尸嘶嚎一声，继续上前用铁柱撞击石门，艾伦从伊芙手中接过几支古箭，刚想再射两支，忽然捂住胸口，瞳孔急剧收缩，像骤然倾塌的围墙一样轰然倒下。 “您的伤复发了？”就像大军来犯前，主将却忽然病倒，伊芙的快一个头两个大了。 汗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几个圆形的印记。艾伦看着十分痛苦，他的五指深深抓着胸膛，像要将皮肉撕裂，将作怪之物取出才能得到舒缓。 僵尸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伊芙忧心惴惴地听着外头的嘈杂声音。 它们撞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了。伊芙的脚却已经软了，无力支撑她的身体，直接跪坐在地上。可下一秒，她连跪着的力气都没了，那些僵尸拿出了柱形的铁器，正用它撞着墙！ 伊芙瘫软在艾伦身边，不停叫着艾伦的名字，希望能出现方才的奇迹。可艾伦甚至比之前更为痛苦，地上除了汗水，还有小滩的血迹，像红色的小湖泊，刺得眼睛发疼。 门外的声音愈发轰隆，石质大门被撞开一个裂缝，缝隙间露出一个僵尸的眼睛时，眼珠凸出，带着一条条辐射状的血丝。 僵尸用头狠狠撞向缝隙，将一个狭小的缝隙撞出一个更大的窟窿，塔楼里的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不动了。 空间像被切割分裂开，伊芙捂着太阳穴，浑身血液一齐向上倒流，仿佛有两个人拿绳子圈住她的脑袋，一左一右地扯着。 她痛苦地看着那只僵尸腐烂的脸庞和狰狞的表情，抓着艾伦的手指指节泛青。迷糊中，伊芙对上艾伦血红色的瞳孔，他嘴角还流着鲜血，像野兽一样死死攫住她。 强大的精神压迫同样撕扯着石门外的僵尸，它们倒在地上，嘴里发出的哀嚎，类似杀猪时的凄厉叫声。 “艾伦……”胸腔沉闷发堵，伊芙抓着艾伦的前襟，嘴角涌出一大股鲜血，染在他黑色的衣袍上，更添一分死亡气息。 蓝色的眼眸里印着赤红的倒影，就像初升的朝阳将倒影投入蔚蓝的湖泊，伊芙眼里的人影开始变得模糊，出现幻影，最后愈发看不清楚。 她抓着艾伦领子的手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第8章 把她扔到地上 伊芙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夏莉和她一起呆在宫殿里，跟着老师学习礼仪。 那会儿日子悠长绵延，而时间仿佛漏不完的沙漏。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披着柔软金黄的卷发，踩着高高的鞋子往前走，边走，嘴角边扬起一个弧度。 “公主殿下，太僵硬了。”女老师刺耳的声音打断了伊芙的动作，伊芙甜美的笑立刻小时，转而化为沮丧。女老师向来严格，再次强调，“温和柔软，记住这两点。伊芙殿下，请再来一遍。” “是的。”伊芙轻轻抿着僵硬的嘴唇，重新扯开一个微笑。 “不行，还是太糟糕。要自然一些，再来。” “太刻意，还不如刚才几次。” 夏莉站在一旁看伊芙一遍遍地笑，手里还抱着茶杯犬，在不知第几遍后说，“老师，殿下笑得已经很美了，若非我是女的，肯定会把持不住。” “夏莉，美人在骨不在皮。”女老师严肃地纠正，“一个公主的微笑，是从内心发出的温和与友善。” 伊芙闭上眼，女老师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想象一片迷人的花海，初春时节，芳香吐艳，柔柔的春风醉人心脾……” 伊芙深呼吸，重新睁开眼，刚想笑，却对上艾伦的脸和赤红的眼眸，里面闪烁着意味不明的亮光。 她正躺在艾伦的大腿上，而艾伦紧紧盯着她，就像瞧见美味的猛兽。 伊芙扬起的唇角顿时垂下，从脚趾泛起阵阵阴凉和森冷，她试探着叫艾伦的名字，可艾伦没搭理她，继续用那样露骨的目光瞧着自己，毛皮发寒。 “艾伦，你还好吗？”伊芙挣扎着坐起身，手脚还处在瘫软的状态，只能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 她脑海里浮出一个恐怖的想法，艾伦不会被僵尸施了魔法？这么一想，伊芙甚至觉得，艾伦看自己的眼神，和方才的僵尸更像了。 “艾伦……？”伊芙伸手去推艾伦，却被他猛地避开，眼里的赤红色消退去大半。 “没事。”艾伦突然疏离地站起身，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还剩三分四十九秒。” 伊芙像被赦免的死刑犯，她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于是缓缓走到石门边上，静静聆听，外头一片死寂，只剩余淡淡的风声。 伊芙推开墙壁上用来射击的孔槽，由里看向外，地上全是面目狰狞，仰面朝天的僵尸，一动不动，跟人的死尸极像。 说不出是侥幸还是更加害怕，伊芙走到艾伦身边，他正掐着秒数打开坩埚，将里头浅绿色的液体倒入一只透明的玻璃瓶子。 “这药……是用来对付僵尸吗？”伊芙问。 艾伦白她一眼，“你刚刚不是看过外面，僵尸全死了。” 艾伦在玻璃瓶上施了魔法，装入储物戒指。他侧首看向垂着头的伊芙，金色的秀发掩着脖颈，如团团白雪堆积。 “发什么呆？”艾伦挪开视线，“还有两条护城河，外城墙和塔楼。” “噢……是，对不起。”伊芙收回思绪。 艾伦哼了一声，径直拉开石门，和拉开凳子一样轻松。 “走吧。” “嗯。”伊芙和艾伦到门外，横着的僵尸尸体让伊芙无从下脚。 艾伦走了几步，转头看向站在那儿不动的伊芙，有些不耐地搓手，“又怎么了？” “没事。”伊芙踮着脚，从尸体缝隙间的空隙走过去。她走了两步，双脚虚软无力，到了某个临界点，忽然眼前一黑，好像之前被艾伦的精神压制的感觉像喷涌的泉水一样涌上来。 艾伦就看到伊芙像被扯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倒下去。 他瞬间移到伊芙身边，握住她的手腕一拉，于是伊芙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斜靠在艾伦身上。 艾伦精神压制的残余实在太可怕，那样撕扯的疼痛，如同灵魂被人用小刀子一刀一刀撕裂一般，伊芙的脸和纸一样苍白，无力地低声□□。 艾伦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下一秒，伊芙羽毛般轻薄的身体被拦腰抱起，迷糊中，她睁开困倦的双眼，对上骷髅德西的森白大嘴，德西注意到伊芙醒了，立刻友善一笑，比不笑还恐怖。 “……”伊芙揉揉自己的眼睛，“德西？” “是的，伊芙小姐。”德西关切道，“您的身体十分虚弱，还是由德西抱着您走比较好。” “谢谢……谢谢你。” “不客气，您可以搂住我的颈椎。但请记住，寰椎和枢椎是我的敏感点，尤其是枢椎上部的齿突。”德西再次提醒道，“您千万不能碰。” “好的，谢谢。”伊芙将手软软搭在德西扎手的颈椎上。 “睡一会。”艾伦突然说，伊芙扭过头，费力地看他。 “德西会抱着你走。”艾伦对上苍白的精致小脸，不带愧疚道，“你醒着也帮不上忙，睡吧。” 伊芙靠着德西坚硬的胸膛，闭上眼，再度陷入昏睡。 第二天护城河里，站着比方才更多的僵尸，它们披着更为厚重的铠甲，佩戴锋利的剑和牢固的盾牌，不过艾伦只觉得，看着并没太大区别。 就在他黑色的瞳仁逐渐泛红时，德西开口了，“主人，您的身体还没痊愈。” 艾伦眼里的红光微微减弱，德西继续说，“主人，请您休息，让德西替您清楚障碍。” 艾伦静默片刻，对面的僵尸已经开始渡河，他看着伊芙惨败的脸和皱起的眉，眼底的猩红变回浓黑。 “那伊芙小姐？”德西示意艾伦接过。 艾伦的手指微动，还是转过身，“放到地上。” “让一位淑女躺在地上，不是绅士该有的做法。”德西并不太认同，抱着伊芙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扔下去。”艾伦望着远方的僵尸，就和山崖上的顽石一样固执，德西嘴里念叨归念叨，但还是将伊芙放在枯黑的草地上，自己朝前走。 德西是火系骷髅，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火光般的刺目，僵尸身上挨个燃起烈火焚烧，刺鼻的焦味和尸臭味往上直直窜起，不停有僵尸痛苦哀嚎着跳进黑漆漆的护城河里，但地狱里的冥火哪是普通液体能浇灭的？ 河流就在短短片刻枯竭，堆着僵尸黑漆漆的尸体，不少都烧成一堆黑灰，风衣吹就扬起四散飘飞。 艾伦低下头，伊芙躺在地上，漆黑的枯草愈发衬得肤如膏脂， 他忽地感觉到胸口抽痛，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山一样压在胸口上。德西清理完僵尸回来跟艾伦汇报，“主人，可以过去了……您，您的旧伤又复发了？”德西不会皱眉，只能跺着它长长的趾骨，苦恼道，“之前明明不是这样频繁。” “他在我的法阵里动了手脚，也许是这个原因。但那并不是难以解开的法阵，而且他不知道我有伤。”艾伦捂着胸口，细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只要忍过新一波的波动就行了。 “您不是配了药？”德西虽然在储物戒指里，但就和试验台呆在一起，少了什么，自然能有所感觉。 “还差了点东西，现在喝了，也只能缓解症状，不如等东西凑齐了还有根治的可能。”艾伦咬着牙，从牙缝里憋出这些话。他胸腔里厮打的两股力量刚经历了激烈的鏖战，现在开始逐步减弱，一股明显占了上风，将另一股力量狠狠压制下去。 “您不如将伊芙小姐放入储物戒指。”德西建议道，“不仅安全，德西还能空出双手，在作战中辅助您，尽早到达香德尔堡。” “不行。”艾伦一口否决，“克里克和它的伙伴，还有迦瑞……她进去后一定会吓坏那些可爱的小家伙，还弄乱我的地方，实在是不能忍受。我宁愿对不起弗恩，把她扔进护城河里，也不能让她到我的储物戒指里。” “……”德西挠挠头，知道艾伦一旦决定的事情无法更改，只能默默弯下身，将地上安然入睡的伊芙重新抱起。 远处的远处，玛丽和汤姆就站在树后。玛丽的指甲狠狠嵌进干枯的树皮，咒骂道，“那对不得好死的狗男女，汤姆，我们该做点什么。” “乔治他们都放弃了，从刚才的情况看，他们和一般进到山林里捕捉暗兽，寻觅宝藏的黑魔法师不同，他们不是好招惹的对象。”汤姆不赞同地摇头，“要是贸然和他们对上，我们会比那地上躺着的僵尸还惨。” “噢，我的天。”玛丽像看到什么世界奇观，讶异地瞧着汤姆，难以置信道，“是不是那场火灾之后，你被吓得连胆子都没了？做起事来缩手缩脚，就像缩在阴沟里的老鼠。天哪，当年村里最英勇的勇士去了哪儿。如今只剩一个胆小的懦夫。” “玛丽，你必须认清现状。”汤姆无奈道。 “什么现状？”玛丽一把推开上前的汤姆，“我可怜的孩子，他甚至不会开口说话，上帝刚刚把他交到我手里，又急急地夺了回去。那些可恨的黑魔法师，还有抛弃我们的教会，如果不是他们，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我要报仇，向他们报仇。“ “但是玛丽，你必须明白，我们只是飘荡在香德尔山上的死灵，蚍蜉难以撼树。” “是啊……我们变成了死灵。”玛丽像是忽然想起来，她失神地抬头，仰望着黑漆漆的树枝和黯淡的天空，“我信仰光明，想要烧死所有和黑暗挂钩的人物。却忽然有一天，我要用黑暗的方式活下去。可我只能在心底里相信，只要心不在黑暗，我还是和光明在一起，得到光明神的庇佑。而教皇是被黑暗蒙蔽了双眼，不配做光明神的信徒，他最后的死亡就很好地说明了一切。但光明神究竟是否存在？如果真的存在，又为何抛弃信仰它的子民，由着姜黄将他们活活烧死。如果不存在，那漫长岁月里的虔诚又算是什么？” 汤姆哑然看着玛丽，默默跟她一起抬头，望着熟悉的森林与黑夜。 第9章 香德尔堡 城堡凝聚着战争与割据的岁月，印刻了鲜血与蒙昧的过去。 女巫，宗教，异端审判。 纳迪斯之战前，它们饱经战火，星罗密布又宏伟庄严，盘踞在崇山峻岭平原沃野之上。如今或是被拆除，或是被废弃。 伊芙还在沉睡，梦中她显然不大舒服，还会发出轻轻的哼声。德西和艾伦穿过三条护城河，到达城堡的外围。 艾伦站在城堡门口，大门紧紧闭合。外城墙上，还能看见骑马奔腾巡逻的僵尸，它们在察觉到人的踪迹后，抬起漆黑的弓，拉上弦，黑乎乎的箭镞对准了艾伦德西和伊芙。 德西念起咒语，一串用利齿编成的骨链狠狠砸向僵尸，将身体扯得四分五裂，从高高的城墙直直坠落，连人带马摔在地上。 艾伦忽地有些厌倦，一层一层地处理这些形同虚设的僵尸，十分的枯燥无味。 “德西，我们移形进去。” “可是，城堡外围设了防护的咒语。而且，您的身体不好，移行会消耗大量的……”德西还没说完，艾伦就扶住德西的肩膀，地上勾勒出银色的法阵，一眨的功夫，他们就消失在城堡外围。 接近城堡的防护罩时，艾伦吩咐道，“用火烧开。” “是。”德西的骨性口腔中喷出巨大的幽冥狱火，把透明的，玻璃似的屏障烧出一个大窟窿，他们从窟窿间隙闪过，直接停在主堡跟前银色魔法阵上。 主堡是整座城堡中最高的一处，艾伦胸口不安分的力量隐隐作祟，但很快被压制下去。他望着主堡，没有像古时战士长期围困攻城的雅兴，径自吩咐德西，“将底下烧了，我们等她自己出来。” “好的，主人。”德西将伊芙放在草地上，城堡里的草坪比城堡外的柔软，嫩绿。德西变成一圈白影，绕着城堡快速移动，森白的大掌一挥，大团火焰从掌心中溢出，将主堡四面环绕包围。 艾伦静静望着主堡外熊熊燃烧的大火，难得有一丝小歉疚地对德西说：“麻烦你了，德西。” “能为主人服务，是德西最大的……” “艾伦！”德西的话还没说完，主堡上空就传来凄厉的嘶叫，一只巨大的乌鸦冲上天际，又直直下滑，巨大的爪子朝艾伦猛地踩去。 一块骷髅指骨拼成的盾牌浮在半空，将乌鸦的爪子重新弹回去，指骨上燃起的星星火焰，更是火辣辣地灼伤它爪上的表皮细胞。 “艾伦，你闲着没事，烧我的古堡做什么？”乌鸦停在地上，身体渐渐变小，飞到它主人的肩上。乔娜抚摸着宠物受伤的脚爪，默默念动咒语，细胞迅速复制生长，让枯死的皮重新复原。 她有一头漆黑的长发，皮肤亮白，身上穿着贵妇硕大华丽的裙子。也不嫌累得慌，艾伦心想。 “这话该是我问你，你闲着没事，把弗恩抓来香德尔堡做什么？”艾伦不满地指责，并没把她当作一位女士对待。 “抓？”乔娜横眉瞪他，“我是邀请弗恩来我的城堡做客，怎么算是抓？倒是你，二话不说就放火跟强盗差不多。可别忘了，弗恩还在里面呆着，赶紧让你的小骷髅把火灭了，当心烧到他。” 艾伦瞪着乔娜，对她话里的关切有些不满，可顾及到里面的弗恩，还是开口，“德西。” “是。”德西心领神会地走到城堡边上，将烧黑墙壁的大火息止，一直呆在主堡里不敢贸然外出的弗恩终于放松下来，降下厚重的大门从里面出来。 “既然弗恩来了，就不同你再计较。”艾伦宽宏大量地看着乔娜，就像宽恕无知子民的教皇，“德西，把人扛上，我们回奥托。” 乔娜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的伊芙，乍一看，以为是他从迦瑞抢回奥托的压寨夫人，显然吃了一惊，“艾伦？你终于做了一件正常雄性才会做的事……这位姑娘可真漂亮，金色的头发，皮肤比花园里的白玫瑰还娇嫩，不知道她睁开眼会是什么样？我一直梦想着能拥有一个这么漂亮的人偶……天哪，伟大的黑暗神，你竟然让一具骷髅抱着她？” 弗恩从城门口走到艾伦和乔娜身边，他犹疑着看了眼乔娜，又去瞧艾伦，困扰地停在原地。 “弗恩？”艾伦转过头，“该回奥托了。” “这个，主人……”弗恩偷偷瞄乔娜，做贼心虚般，十分犹豫。 “怎么了？”艾伦没好气道，显然和乔娜的会面让他十分不愉快。 乔娜先沉不住气，“你不能回奥托。” 弗恩惊讶地瞪大眼，显然被乔娜直白的话震住，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而艾伦慢悠悠转过身，英挺的眉毛慢慢挑起，“噢？你说说，为什么？”就更让弗恩无措。 乔娜和他同样学习黑魔法，尽管打不过艾伦，但毕竟是奥托的伯爵公主，别看乔娜的年纪比艾伦小，若论起亲缘，艾伦还得管乔娜叫一声…… “你不知道吗？”乔娜望向香德尔山下黑压压的森林，一本正经，“我也是前天去集市时听说的。不久前，迦瑞的国王在罗安大陆上招募勇士，不问出身，不论门第，只要能帮国王完成心愿，就能得到极大的嘉奖。后来，有一位来自奥托的黑魔法师前去应征，明着说要帮助国王，暗地里，却在迦瑞王宫里四处“偷人”去做实验，其中还包括一位男爵夫人。事发后，那位黑魔法师悄悄从迦瑞皇都逃走，前去他屋子检查的士兵发现了许多做成标本的器官，带血的手术刀和剖开肚子的尸体，尸体身上的衣服正是失踪的侍从所穿的。” “库拉罗黑森林在边界处，从这儿出去，就是奥托的边境了。”艾伦不以为意地看着乔娜，意思是只要到了奥托边境，不会发生什么。 “亲爱的殿下，因为这件事，迦瑞的国王陛下十分生气，下令一定要找出那位黑魔法师。他认为黑魔法师很有可能会从库拉罗黑森林偷渡到奥托，于是和你父皇通了气，希望能派遣迦瑞教会的教士与军队来排查，找出那位在迦瑞皇宫作乱的人。”乔娜用一张你真是图样图森破的脸瞧着艾伦，“犯事的毕竟是奥托的黑魔法师，陛下便松口同意了，只要求奥托的军队一起看着就行。这当口，所有的黑魔法师都好好躲着呢，你往那儿一去，再让人一查，肯定是重点怀疑对象。” 艾伦皱起眉，弗恩插话，“但边境处也有我们自己的军队，只要说明是奥托的皇子，迦瑞人不会加以扣留吧。” “弗恩，你真笨。”乔娜白他一眼，批评道，“艾伦一看就是魔法深厚的黑魔法师，他的储物戒指里，都是些骷髅骨龙还有尸体幽灵，有能力犯下这些事不说。事发的同时，他刚好又在迦瑞，试想，奥托的皇子在完全没有跟迦瑞边境的官员打招呼的情况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迦瑞的领地，你说，迦瑞的国王要怎么想？” “事情牵扯到皇室，还是谨慎处理为上。万一破坏了两国百年来维系的和平，就不好了。”弗恩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配合地点头。 艾伦狠狠地剜他一眼。 弗恩缩了缩脑袋，继续咬着牙说，“主人，不如您先在乔娜殿下的城堡里住几天？等事情的风头过了，我们再启程回奥托。” 艾伦不说话，继续阴恻恻地看着他。 弗恩背后泛起森森寒凉，但看看乔娜，还是坚持说下去，“主人，我也是……也是为您好。如果为了这几天的时间，害得陛下为此烦恼，实在是得不偿失……主人，您看是不是？” “……”艾伦权衡利弊后，只能咬牙妥协，“好。” 乔娜还板着脸，大有艾伦不同意就跟他打一架的准备，她听到艾伦同意后，暗自松了口气。大大扬起笑脸，热络地去去挽艾伦的手，“亲爱的……” 艾伦不虞地躲过乔娜，阴沉沉地看着她，冷哼一声就往主堡去。 害乔娜扑了个空，她扁扁嘴，觉得真是个不可爱的亲戚。 德西一步步跟着艾伦往前走，香德尔堡外面看着森寒冰冷，主堡内却是温馨柔和。天鹅绒的地毯铺陈在暖红色的地摊上，艾伦觉得格外不适应，他在各个房间里观看，有淡蓝色装饰，也有青绿色的装摆，他的眉头从见到乔娜后就没停止皱起过，而那皱褶随着一个个房间的颜色装扮愈发少女而越变越深。 “艾伦，我知道有个房间很不错，你应该会喜欢。”乔娜和弗恩跟上他的步伐，艾伦听到乔娜的话，皱着的眉终于有些舒展。但他不太情愿接受乔娜的好意，只能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请你带我过去。” …… 当艾伦站在房间的门口时，他“惊喜”地睁大眼睛，发出一声“喟叹”，乔娜欢喜地指着房间，“怎么样，很不错吧，都是我精心布置的，相信你会喜欢。” 艾伦一定是惊喜地说不出话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乔娜都准备让他住进去了。 艾伦终于忍不住了，德西都能听见他上颌下颌的牙齿咬在一起的咯咯声。 “卡拉米。”他气急败坏地指着铺天盖地的粉红色对乔娜说，“你让我住在这种难看的地方？” “难看？”乔娜惊讶地看着他，“这地方美极了，只有这样好看的地方才配得上精致的小公主。”乔娜看着德西怀里的伊芙，就像精致的娃娃，白瓷般的肌肤，迷人的头发，躺在粉色的海洋里，实在太完美了。 “乔娜殿下，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得先去厨房准备。”弗恩掏出怀表看了看。 “好的，弗恩。”乔娜听说要吃晚饭了，也不管艾伦选哪间房间住了，“你一个人会太辛苦，我来帮你切菜。” 艾伦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脑门上的青筋不停不停地跳。 德西看看艾伦，又看看粉色的大床，微微一歪脑袋，“主人，您要和伊芙小姐住在这儿吗？” 艾伦对粉红色无比嫌恶，连多看一眼都忍不住，他径直出了门，准备再找一间稍微能够容忍的房间，临出门不忘吩咐，“把她扔在这里。” 德西揉揉脑袋，将纱帐拉开，把伊芙放在柔软的床上，小心盖好被子。就跟在艾伦身后出去。 第10章 想做媒的人偶师 伊芙醒来时，闻到一股子玫瑰花味，清淡而香甜。 她坐起身，身边淡粉色的纱帐和点缀其上的昂贵珍珠，让她惺忪的睡眼更加迷茫。 这是在哪儿？伊芙揉揉眼睛。 房门很快被乔娜从外面推开，她一听守在门口的人偶汇报，就迫不及待地从厨房过来，“你醒了？”伊芙顺着声源朝门口望去，乔娜轻轻一挥手，银盆里堆积的膏脂迅速燃起淡蓝色的火焰，将昏暗的房间照亮。 乔娜掀开纱帐，就看见伊芙迷离的双眼，微微低垂，迷人的蓝色，比兰卡的湖泊还美，温柔地吸附着你沉沦进去，“真漂亮的眼睛。” 乔娜伸出手，在伊芙的眼眶周围来回抚摸，一边抚摸一边感叹，“我一定要照着你的模样做一个人偶，就用这么漂亮的眼睛和头发。……如果成功了，我一定会成为罗安大陆最优秀的人偶师，因为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完美的人偶了。” 伊芙被乔娜冰凉的手指摸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一阵阵毛骨悚然的感觉泛起。就好像，黑魔法是在摸着他手术刀下等待试验，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她过去听说过人偶师，那是黑魔法师里的一个并不热门的分支。人偶师特别青睐女性，尤其是从13岁到18岁之间的未婚少女。她们会把女孩子捉去，用最残酷的魔法剥去女孩身上的各个器官，然后施以魔法，做出一个和女孩外形一模一样的人偶。那些人偶会说话，会跑会跳，甚至会使用黑魔法，和活人差不多。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她们的四肢甚至意识都被人偶师操纵着，对其绝对的服从。而大多数被做成人偶的女孩在经历过极端的疼痛后，还要沦为黑魔法师发泄*的工具，下场凄惨。 伊芙害怕地看着乔娜的手指，也许马上就会□□自己的肉眼，将她蓝色的眼珠挖出来，再一点点剥去自己的皮肤。 “亲爱的，你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乔娜发现伊芙的神色不对，身体在颤抖，像初秋微风里的枯叶。她立刻解释道，“你想多了，我不是那种人偶师。他们只是一群沉浸在黑魔法里不可自拔，连灵魂都出卖的糟老头。我是高级人偶师，我可以用树叶树干和花朵做出一个人偶，再赋予他们意识。所以别害怕，我不会挖掉你的眼睛，再剥下皮肤。” 伊芙还是有点担心，她没有安全感，于是四下张望，想寻找艾伦的身影。 “你在找什么？”乔娜顺着伊芙眼珠的转动望去，空空如也。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嘴角挂起一抹坏笑，“你是不是在找艾伦？” 被戳中心思的伊芙看着乔娜，思忖后迟疑地点头。乔娜的心跳都加速了，被这双眼看着…… 艾伦那个老僵尸，竟然有这么好的艳福。 “乔娜小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推开房门，她有一头棕色的卷发，黑色的眸子水灵灵，大约7岁左右。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女仆装，欢快地走到乔娜身边，“弗恩先生已经准备好晚饭，艾伦先生已经就坐了，他们让艾米丽叫您下去用餐。” “已经好了？”乔娜高兴地摸摸艾米丽的头发，高兴道，“谢谢艾米丽，去告诉弗恩，我和伊芙立刻下去。” “是的，乔娜小姐。”艾米丽显然很享受乔娜的抚摸，在她手心里蹭了两下，就欢快地跑出门。粉色的裙摆微微转悠，划出一道漂亮的波浪线。 伊芙在听到艾伦的名字后，对乔娜的警惕就稍稍放下。乔娜站起身，从身后的衣橱里挑出一件淡黄色的长裙，裙角领口和手腕处，都缀着花纹繁复的蕾丝。 “艾伦真不是一个懂得体贴的伴侣。”乔娜一边拿着裙子，一边对着站起身的伊芙笔划长短，“他怎么能让你穿着这么脏的小长裙，领口袖口都沾了灰泥，裙摆皱巴巴，真是太糟糕了。” “毕竟，他和弗恩没有女装。”突然接受到乔娜极大的热情，让这些天被艾伦反复冷漠的伊芙有些受宠若惊。 “这倒没错。”乔娜笔划一番后，觉得裙子十分合适，便把裙子交给伊芙，“你先试试，我在外头等你。”乔娜说完，就带上门出去。 伊芙深呼吸一口气，不停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于是慢吞吞脱掉身上的粉色长裙，换上乔娜给她的干净长裙，随后整理好衣领袖口和裙摆，打开门出去。 乔娜看到伊芙开门的霎那，就好像找到了新的人偶模型，她十分高兴地对伊芙说，“伊芙，我那儿还有好几件裙子，都很适合你。晚点，我们再去试试？” “这，会不会太麻烦？”伊芙对乔娜的熟络颇为不适应。 乔娜只想着她新做的人偶雏形，连连摇头，“一点都不麻烦，女孩子家的衣裳，就和脸面一样重要。每一件都得适合自己，才能既不浪费脸蛋，又不浪费衣裳。” 伊芙点点头，乔娜显然为这么容易就突破人偶设计的瓶颈而感到喜悦。 她们穿过长长的，铺着绒绒毯子的走廊。两边的墙上都挖了窗户似的框，框上摆着银碗，碗里燃烧着白色的膏脂。 注意到伊芙好奇的目光，乔娜解释说：“那是一种香鲸的膏脂，碗里浅浅几层，就能燃烧足足一年，不仅没有怪味，还带着淡淡清甜的香气，比蜡烛方便许多。” “这么说，你是……香德尔堡的主人？”伊芙问。 “嗯，是的。”乔娜道，“这座城堡在血族和教廷的战役结束后被摧毁得七零八落，怨灵丛生。是以没多少人会居住，几乎就是废弃了。纳迪斯之战后，我的先辈花了很少的钱就从教廷手里购得了这处城堡，一代代传下去。我父亲继承香德尔堡后，就将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 伊芙有些难想象，完全不同于艾伦身上的死气沉沉，乔娜这么活泼，为何也是黑魔法师？而且，从继承香德尔堡这点上看，乔娜应该一位贵族家的小姐。 “说起来，你和艾伦是怎么认识的？”乔娜不知伊芙在想什么，不过，她对这位性冷淡亲戚的感情生活十分好奇。毕竟在过去，她一度以为，艾伦会和德西克里克它们在古堡里孤独终老。 “嗯……”伊芙想起艾伦，有些不好意思启齿，“他，他当初救过我。” 啧啧啧。 乔娜睁开双眼，满满带着八卦的亮光，“这么说，就是英雄救美了？” 被戳中一开始的小心思，伊芙脸颊上微微泛红，乔娜依旧紧追不放，“所以，你是不是想对艾伦以身相许？” 伊芙被她直白的问题懵住，他们奥托人……都这么直白吗。 看伊芙犹疑不决，十分尴尬的模样。乔娜顿时有些明白，开始自发地往艾伦对伊芙的美貌一见倾心，所以破天荒地发了好心救了人，伊芙不愿意为此嫁给他，他就强行把她带回奥托结婚！ 难怪一向以见死不救著称的艾伦，竟然会救人，还是一个女人。 乔娜恍然大悟，她觉得自己该帮一帮打光棍多年的亲戚，于是拉着伊芙的手，慈眉善目得就像艾伦的母亲，“你别看艾伦冷着一张脸，他这么大年纪，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过。和他同龄的，孩子都能学习射箭骑马，他一年里头和女性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艾伦不大懂得体贴，更是不解风情，但他既然喜欢你，就会为着你慢慢改变。” 对上伊芙极不相信的目光，乔娜继续说，“历史上有一位伟大的黑魔法师马西·柯顿，他曾经说过，爱情让人疯狂而沉沦，死能复生，生亦如死，变幻莫测。” 虽然不知道马西·柯顿是谁，但乔娜说的话，就像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了一箩筐石头。 伊芙低下头，仔细想想她和艾伦相处的经过，却觉得怎么看，艾伦都不像喜欢她的模样。 她们穿过走廊，走到螺旋扶梯往下走，艾伦和弗恩正坐在桌边，她看着艾伦清冷的侧脸，不耐烦地看着餐盘，却还是忍不住泛起小悸动。 第11章 艾伦小课堂开始啦（1） “乔娜殿……小姐，你们来了。”弗恩立刻站起身，绅士地替乔娜和伊芙拉开椅子。 “谢谢你，弗恩。”乔娜坐在大红色绣着花纹的鹅毛软垫上，满意地看着一桌丰盛，拿起自己的餐具，满心喜悦，“我们可以用餐了，是吗？” “是的，确切地说，半个小时前就可以了。”艾伦语气不善，显然是等太久了。 “艾伦，一个绅士在等待淑女时应该有最基本的耐心。”乔娜虽然这么说，还是有些怜惜地看着桌上的菜肴，“如果变凉了，错过最佳享用的时间，就是暴殄天物。” “我一直用魔法球维持着桌面的温度，所以东西都还是温的。”弗恩道。 “魔法球释放的温暖，还是不如竹木烧出的火。”乔娜摇摇头，“最接近本真的清香。” 弗恩十分赞许地看着乔娜，重重地点头，“乔娜小姐，您说得对。” 艾伦好看的眉峰皱起，他拿起刀叉，开始低头切牛排。 “艾伦，你怎么上来就吃牛排。”乔娜对他的用餐顺序颇有意见，“这不对。” 艾伦不以为然，并没放在心上，“都是在口腔嚼碎，从咽部顺着食道进入胃。随后在小肠大肠中逐一吸收养分，最后排出人体。哪个先哪个后，并没有大的影响。” 乔娜听他说完，嫌弃地扭过头，“每道菜和固定的顺序都有它的道理所在，算了，不同你说。” 艾伦懒得和她争，自管自切着牛肉，头也不抬。 餐桌上陷入很诡异的气氛，乔娜静静吃着食物，伊芙不知如何加入他们，也只能低头用餐。唯有弗恩被感动得不能自已，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懂得他对艾伦“鸡同鸭讲”的坚持了。 伊芙感觉对面的弗恩很奇怪，怎么说，就像是混着泪水的在吃饭。 可怜巴巴的，却十分像……她见过一位大文豪和着泪水吃面包的画像，浑身都散着一种光晕。瞧得她都不忍心了。 “艾伦，你最近有什么打算吗？”乔娜率先打破了沉默。 “做实验。”伊芙终于敢看艾伦了，可他切牛排的动作十分奇怪，寻常人不都是切成小块吗？他割得奇奇怪怪，曲曲绕绕的。 “他是顺着血管经络还有乱七八糟的纹理切的。”乔娜解释着，不禁在心里翻了一个大白眼，“上次你在奥托的城堡里研究僵尸的脑颅，女仆们用香熏了一个月，房间里还是有味道散不开。你这回又想做什么，别告诉我，是做僵尸实验？” “你说香德尔堡外的？”艾伦终于把牛排切成一块一块，肉与肉之间的划分就像地图上弯弯曲曲的疆域，他叉起一块，“城堡外的僵尸太普通，卡米拉，你怎么会留着这么群蠢货在外头招摇？” 乔娜恶狠狠地把刀按进牛肉，用力割着，“拦阻一般的魔法师，这些僵尸已经绰绰有余了。真是传奇级别的魔法师，或者大魔导师过来，就是再高阶的僵尸都挡不住。你像割白菜一样把它们全弄死了，我还得花时间‘复活’。” 艾伦没再说话。 乔娜当他是默认指控，继续问，“你这些天，打算做什么实验？”如果有臭味，就让他搬到偏远的塔楼，半步都不许进来。 “药剂。”艾伦吐出两个字，“顺便搬几具僵尸尸体，把上次没完成的右大脑实验结束。” “……” “另外听说，你新做了一批人偶？”艾伦放下刀叉，充满期待和压迫地看向乔娜。 乔娜顿时觉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一突一突地跳。 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的存在？ 一顿饭在静默中结束了。 饭后，艾伦让弗恩跟他去实验室，却被弗恩拒绝了，理由是，他正在和乔娜一起讨论加内利亚和佛桑两地的鹅肝做法，从两地鹅生长环境的不同到独特的酱汁搭配，还有烹调时间火候的掌握。并反复强调，这是一门高深的艺术。 艾伦淡淡瞥他们一眼，就像看着一群愚蠢的土拔鼠，转身离开。 伊芙咬咬牙，大着胆子追上去，“艾伦，你准备……去做魔药吗？” 德西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艾伦和德西一起回过头，用一样的表情看着伊芙。当然，德西更为友好地微微笑着来传达善意，尽管伊芙瞧着毛骨悚然。 伊芙捏着裙摆，嗫嚅着，“你需要，需要人帮忙吗？弗恩和乔娜正忙着……嗯，探讨问题。我兴许能帮你打下手。” 艾伦看向伊芙，她在他心里的定位，还停留在弗恩家属上，虽然他隐隐觉得，这个家属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 但弗恩身为他的学徒，“未经准许”就去和卡米拉探讨什么没营养的鹅肝话题，如果真对肝脏有兴趣，他可以勉为其难地替他讲述人精灵马人巨人等魔法生物肝脏的区别。 而且从厨房传来的声音可以判断，现在话题已经进行到到迦瑞东部的一种鸡。它的翅膀熬汤究竟是配椴菜香味浓郁，还是泽山的一种菌菇清香。 弗恩严肃道：“只有用了泽山的菌菇，才能增加鸡汤清香的同时，不破坏鸡肉的肉质，口感。椴菜虽然香浓，却会掩盖掉鸡肉本体的味道，喧宾夺主。” 他探讨人体肉脂分布时，从来没有这么正经。 艾伦用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心痛感望向厨房，完全没注意到伊芙带着点星星的小眼睛，脸蛋微微泛红。 他犹豫片刻，如果伊芙是艾伦的家属，就算他不愿意，也是他的学徒了。他已经调教弗恩失败，只能希望他的伴侣会是个争气的。艾伦终于点头，“跟我一起过来。” “好的，谢谢您。”伊芙嘴角微微弯起，小步跑起，跟在艾伦身后。 他们反复转了几个弯，艾伦拉开主堡的偏门出去，迈入花园。 与城堡外腐臭的僵尸不同，花园里种满了玫瑰，又恰好是春天，满园的芳香醉人心脾。 伊芙欢快地朝前走，身边飞过成双的彩蝶，翩翩起舞。 她看着艾伦的背影，带着一丝丝少女的悸动，尤其是乔娜告诉她那些话后，那样的悸动愈发明显，她第一次觉得一条路能有这么长。 然而，美好的悸动并没维持太久，当伊芙站在解剖台前，上扬的嘴角像绑了石块一样，重重垂下。小悸动都变成消极洞，深深地裹挟着她入内，仿佛海上的漩涡。 被一刀切开的腹部敞露在空气中，弯弯曲曲的大肠小肠，还有胸部嵌在血肉之间的肋骨，艾伦正慢慢剥开，露出一跳一跳的赤红心脏，包裹在血肉器官之间，不断地收缩膨胀。最恐怖的是心脏主人，正睁着大眼望向他们。 艾伦拿着小刀和镊子，夹住一根纤细的血管，稍稍收紧镊子的头部，看得伊芙心尖一揪，那血管就裂开，鲜红血液溢出。 血管的主人却毫无反应，只是阖上眼，随后睁开，木木无神地看着他们，却像钻进她心底，伊芙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了？”艾伦将目光移到另一根血管，刚想夹断，伊芙直接阻拦他，“别继续了，你把他把血管都夹断，他会死的。” “不会。”艾伦摇头，“人体的动脉与动脉之间，静脉与静脉之间，甚至是动脉与静脉之间都彼此吻合，相互连通。这只是一根侧副管，血液会从其它地方流淌过去，并没有妨碍。” “但他，但是他会痛啊。”伊芙不认可，“实在太残忍了。” 艾伦淡淡看了眼伊芙，镊子夹住下一根血管，“这是卡米拉用椴树树叶和玫瑰花瓣揉捏做出的人偶，所有的细胞组成的组织，进一步构成的器官和彼此之间形成的系统都与人类相仿，唯一不同的，就是卡米拉去除了它的痛觉感受器。而且，它在腹部暴露在空气的同时，还不会出现任何死亡的征兆。” “当然，最完美的地方还在于，无论遭受多么大的创伤，卡米拉都能复原回去。”艾伦低着头，话语里头一次流露出称赞。 伊芙看着人偶，黑色的短发，大而水灵的眼睛，高鼻红唇，分明是一个和她同龄的俊美少年。 掐断下一根血管后，艾伦被伊芙灼灼的目光盯得脑门都快着火了，但看在她将是自己学徒的份上，勉强解释，“香德尔堡里的活人，就只有我，弗恩，卡米拉和你。你见到的仆从农奴，都是卡米拉做出的高级人偶。当然，不是用那种黑魔法做出来的，只是不同的树叶花瓣的组合。” 伊芙依旧难以置信，她怔怔看着人偶，壮着胆子触摸它身侧的手，和真人肌肤的触感一模一样，甚至细小的纹路都一样。 如果说这座城堡里的仆从都是人偶，那她之前见到的艾米丽，也同样是人偶了？伊芙几乎找不出她们和人类的区别。 会说话，有智力，甚至可以被剥夺痛觉，死后复活，还只需要花瓣和树叶就能做成。如果这些人偶成批成批地出产，那会成为奥托多么强大而恐怖的力量所在？ 她想起宫廷老师说过的历史，纳迪斯之战前，罗安大陆上国家林立，奥托不过是一个弹丸之地，和迦瑞的一个普通城市一般大小。纳迪斯之战后，才慢慢发展，经过一系列的侵略与合并中成了如今的模样。 也许，这些跟它对黑魔法的不摒弃，甚至发扬，有所关系？伊芙困惑地看着艾伦娴熟的动作，头一次开始思考黑魔法究竟该不该存在。 第12章 小幼稚艾伦 “还没处理好吗？”艾伦搅着坩埚里粘稠的液体，催促站在一堆材料中心，手忙脚乱的伊芙。 从她自愿帮艾伦打下手第一天后，伊芙睡一觉起床，还是不想看那血淋淋的画面。于是天真地认为，那会是最后一次。却在第二天早晨，被德西强制牵进了实验室。 这主要因为，弗恩天天跟乔娜在一起，几乎把罗安大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挨个研究过去。沉浸在食物美学中的弗恩，深陷于此无法自拔，就算迫于艾伦的淫威进了实验室，也心不在焉地冷暴力抵抗，每打碎一件东西，就充满愧疚地看着艾伦：“非常抱歉，我可能有些精力不济。” 在打碎了十几件东西，还差点把屋子给炸了后，终于从艾伦的魔爪下解脱。 作为艾伦眼中“弗恩的家属”，伊芙被满心怨气无处发泄的艾伦强制扯进了实验室。最主要的，还是伊芙更加乖顺听话，做事也比弗恩细致耐心。 当然了，伊芙并不知道这点的。她把切碎的戈蓝草用一种冰蓝色的液体浸泡第三遍，随后放进白瓷小碟盛着。 趁着艾伦站在一堆看奇奇怪怪的仪器前，又引水又烧又冷却的，伊芙做贼心虚地偷看他，以为他跟乔娜说的一样，想和自己多处一会。 脸被火焰熏得烫呼呼，伊芙看见透明烧杯里映出自己的脸，红通通的。 坩埚里冒出淡蓝色烟雾，弯弯曲曲，拧成奇怪的形状。 艾伦对伊芙偷偷的，偷偷的目光浑然不觉，专注地做完实验后熄灭火，把粘稠的液体倒进一只透明小瓶中。 而身边的伊芙心猿意马地洗着一种乳白色，和大蒜根部极像的植物，她听到火光熄灭的声音，抬头看向艾伦，像没料到这么快就结束了，“书上写了，还要加十七种材料。”她说着，生怕是自己记错，把那本黑色的厚厚书本打开，封面的烫金字迹龙飞凤舞写着长长一串：柏鲁大师亲测有效，最神奇诡异的一百零一种魔药大全。 艾伦把瓶盖塞紧，“那些没用，有效成分都在里面了。” 伊芙皱着眉，继续指责，“书上还写了，必须得顺时针搅拌三十圈，总共用小火加热四十八分零二十九秒。你连二十下都没到。” “都是没有意义的不皱。”艾伦静静算着时间，“我们现在去试试，要是效果相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去哪试？”伊芙收拾着桌上七零八落的植物根须，动物毛皮脂肪组织，结缔组织。 艾伦从鼻子哼出两声，没说话。 伊芙把东西收拾完了，还没等到艾伦的回复，她洗好手，突然觉得艾伦和她爱生闷气的小表妹一样，有些别扭地看向窗外，阴恻恻道，“我听克里克说，弗恩和乔娜在后面的农庄里。” 城堡的庄园里，那是个宁静而美好的地方。 弗恩，是一个辛勤的农夫。 天还没亮，他就爬起床，指挥着人偶们喂猪喂鸭，灌溉土壤。 当看着小猪仔肥嘟嘟的身子，蜷缩在干草堆上打滚，疑似打着饱嗝；绿油油的菜叶沐浴在阳光下，水珠子反射出星星点点的亮光，便觉得身心舒畅。 现在，乔娜和弗恩站在饲养鸭子的场地前，那些鸭子周身套着大大的棕色瓷罐，笨拙的身子寸步难移。 “弗恩，你怎么给鸭子套了瓷罐？真是稀奇。”乔娜第一次见到这样养鸭的方式，十分好奇。 “这是我从古老东方学来的，他们对美食的烹调十分精细而将就。”弗恩看向蓝天，一脸向往，“通过将鸭子装在瓷罐里的方式，对鸭子的行动进行限制，促使它们在短时间内增肥。饲料是用草药和谷物搭配磨制而成的，既有改进鸭肉质地和口感的作用，还有保健养身的效果。这是一项非常智慧的发明。”弗恩赞叹道。 乔娜撑起小阳伞，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一只圆圆鼓起的鸭子，“胖乎乎的，今晚就能吃吗？” “是的。”弗恩看着鸭子们，开始考虑今晚是炖汤还是蒸烤，却注意到某只鸭子身上，不知何时落了两滴液体。 下一秒，鸭子就发出两声凄厉的嘶吼，天空蓝的液体像恐怖的黑洞，把鸭子的毛一根根拔去吸入，弗恩惊骇地上前，甚至来不及做补救措施，肉也一点不剩地裹挟而去。 乔娜愣了两秒，气急败坏地将伞扔到一边，对着地上只剩架子的“骨鸭”大发雷霆，“艾伦，你给我出来。” 不过，出来的不是艾伦，而是……克里克。 隐形的克里克现出长长扭曲的身子，出现在骨鸭边上。它“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小瓶，装满蓝色的液体。 克里克“左手”的小吸管里，还残余着晶亮。弗恩惊慌地意识到不好，却不敢靠得太近，“克里克，快把东西放下。” 克里克看着他，忽然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它把瓶子向上一扔，晶蓝色的液体四处溅开，几乎所有的鸭子都在同一时间大声嘶叫。 那些精心教养的填鸭，又肥又美，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全变成一只只瘦骨嶙峋，套着瓷罐的骨鸭，扯着嗓子冲着头顶的蓝天嚎叫。 “我说得没错吧。”艾伦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弗恩咬牙切齿地转过身，正看他一本正经地教化伊芙。 “不要迷信书本。” 而伊芙小媳妇似地站在艾伦身边，慢慢点头。 注意到弗恩和乔娜同仇敌忾的目光，艾伦有些不舒坦。 就好像，明明是自己的玩偶，却被人家抢走了，还一抢不还，甚至跟别人统一战线。 他的学徒，怎么变成卡米拉的厨子了？伊芙站在那儿，尴尬地和地上蹦跶的骨鸭大眼瞪小眼，它们身上没了没了肥肉，跑得飞快。 伊芙忧心惴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时，艾伦突然拉住她，地面迅速勾勒出银色法阵，二人迅速消失在城堡外。 “艾伦，我们去哪儿？”伊芙被艾伦扯出古堡，到了黑森林。他心情很不好，抓着伊芙的手没轻没重。 香德尔堡内温馨的环境，让她渐渐忘却库拉罗黑森林的阴凉恐怖，伊芙跟在艾伦身后，叫道，“艾伦。” 艾伦终于停下步伐，双手背在身后。他烦躁地踩着地上的枯叶，还是没搭理她。 “我们出来很久了，还是早点回去吧，再晚些，乔娜和弗恩会担心的。”伊芙柔柔地劝他。 艾伦眉心微蹙，扭头，闷声道“不会的，他们现在，肯定巴不得我走得远一些，方便他们继续讨论一些没营养的话题。” “他们一直在讨论和营养有关的问题。”伊芙摇摇头，真诚地望着艾伦，“昨天睡觉前，我还听见弗恩在和乔娜讨论，究竟是麦奇蓖香猪的营养价值高，还是兰卡里的鱼肉好。” 艾伦的唇角僵硬地抽住，一下说不出话。 “艾伦，你为什么会想把弗恩养的鸡全变成骨头？”伊芙决定对症下药，就像教育小孩子的宫廷幼师，开导心里年龄比她表妹还欠缺成熟的艾伦。 小幼稚艾伦被戳中不开心的点，继续沉默。 “是不是因为弗恩总和乔娜在一起，没有经常陪着你，偶尔还会忽视你？”伊芙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艾伦斩钉截铁地别过脑袋，“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生怕伊芙不相信，必须好好强调，“母亲把他托付给我，他就是我的学生。作为老师，现在正看着自己的学生不停走向深渊，还试图直直冲过去往下面跳。” “这……也不算深渊啊。”伊芙有些无奈，“他跟乔娜志趣相投，都喜欢食物。有一个能开心聊天的伙伴，并不是坏事，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啊。” “高兴？”艾伦有些惊讶，“人类进食是生存的需要，可现在，他被乔娜带坏了，天天沉浸在口腹之欲中，在一条歧路上越走越远。” “……”伊芙忽然不知说些什么了。 第13章 抱紧艾伦的大粗胳膊 艾伦依旧生着别扭的闷气，伊芙伸手去拉他，“别难过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 艾伦生硬地抽开手，极不适应地看着伊芙，“反正我今天不回去。” “不回去？”伊芙有从心底来讲，还是多多少少不大情愿，毕竟睡森林的感觉实在不好，“如果不回去，我们去哪儿？” “森林的那端有一个小镇。”艾伦看向伊芙，眼里冒着金光，“据说每年今天，各种魔法商品都会清仓大甩卖，最少能打对折。” “……” “那里还有全大陆最全的魔药配方。”艾伦神往道，“我准备今天去看看。” 你根本不是因为弗恩和乔娜好了心里失衡吧。 伊芙跟着艾伦到了库拉罗小镇，那地方并不大，从小镇的最南面走到最北面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超过一小时。 沿街可以看到各种小贩……贩卖着黑魔法商品。 路上还淌着脏水，作为一个从小受着良好教育的淑女，伊芙从来没来过这种混乱且肮脏的地方。四周充斥着沙哑而杂乱的叫卖声。 “这是范德曼拉斯地精的心脏，刚刚从黑森林里抓来，现场开膛挖心脏，都还是最新鲜的时候，买三送二，可以当场品尝，不新鲜不要钱。” “独家尸毒，尸化效果显著，又快又方便，操作简单。赶紧给你的仇人来一瓶吧。” 伊芙怯怯地看着那些丑陋有些甚至是脏兮兮的黑魔法师，不禁朝艾伦身边靠了过去。 艾伦买了一瓶黑色的药水，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卖，“最新的骷髅管家，能洗衣烧饭打扫卫生，比人类管家更勤快，更方便。现场签订魔法契约，如今只剩最后一个，再说一遍，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再不来就没有了。” 伊芙扯扯他的袍角，只见艾伦的脚瞬间挪不动了。 顺着声源看去，那和德西长得差不多的骷髅身上，穿着诡异的女仆装，还顶着一头劣质的金黄假发。 手里攥着大大的扫帚和抹布。伊芙禁不住吞了口口水，暗叹道，黑魔法师们的审美真奇怪。 下一秒，更加让她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艾伦看着骷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夸赞道，“长得真不错。” 伊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但对着那骷髅反复看了几遍，还是觉得不对。 她从怀里掏出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又去看那骷髅。费解地看着艾伦，怎么瞧……都是她好看一些。 卖骷髅管家的黑魔法师看见艾伦和伊芙，热情地招呼道，“嗨，伙计，这是最后一个骷髅管家，你看看如何？” “不错，我正好缺一个管家。”艾伦道，“几个银币？” “这是最后一个骷髅管家，也是功能最齐全的，至少要四个金币。”四个金币？普通的女仆，一个也只要一个金币。伊芙上下打量骷髅管家，实在不能忍受艾伦对它相貌的夸赞，于是扯扯他的袖子，“家里不是有德西吗？” 黑魔法师将目光挪到伊芙身上，因为她身材过于娇小，一眼都没看见。他绿色的眼里立刻泛出奇怪的光泽，让人毛骨悚然，“真漂亮的人偶，嘿伙计，你是在哪个人偶师那儿定做的？竟然有这么好的手艺，一定是全大陆首屈一指的人偶师。” 伊芙背后冒起冷汗，像阴森森的凉风刮着，她抱住艾伦的手腕，不去看他不怀好意的目光。 艾伦没理会黑魔法师的深层含义，不断打量骷髅，从骨骼纹路和骨与骨之间的骨性连接纤维连接，再上前估摸骨质的构造等，不断进行各项指标的评估，最后得出结论，“这个骷髅管家，最多只值300个银币。” “伙计，你这是要抢劫啊？”黑魔法师被戳穿心思，有些心虚，但随即偷偷看了眼伊芙，迅速改口，“不过，你要是真喜欢的话。我可以免费送给你。” 艾伦狐疑地看着他，觉得没有那么好的馅饼。 “只要你把这个小姑娘送给我。”黑魔法师紧紧地看伊芙，捏着汗巴巴的手解释，“其实是这样，我最近准备推出新的人偶业务，正缺原材料。这个小姑娘瞧着很不错……” 伊芙连忙抱紧艾伦，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生怕被他送掉了。 黑魔法师搓着黑糙糙的手，咽着口水，“后面还新培养了一个僵尸助手，能帮着打扫实验室，整理材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拿两个换你一个。”眼珠子在伊芙身上来来回回转悠着打量，带着浓浓的贪婪*。 “这是我的学徒，不卖。”艾伦感觉到伊芙颤抖的身体，和他刀下的小白鼠一样，他别扭地伸手，像揉小白鼠一样揉揉伊芙的脑袋，这样它们才能安分点，不在刀口下乱动，影响自己的实验成果。 “先生，要知道它身上的女仆装是我特地找裁缝定做的。耐脏度极高，哪怕在骷髅坏掉前，都不需要更换。”黑魔法师咬咬牙，让自己的学徒把后面的僵尸助手牵过来，“这只僵尸身上的女仆装，同样是用最上乘的材料做得，可以避免各种魔法试剂的侵蚀，比大部分娇弱易受伤的人类学徒和助手都要方便，也更加聪明伶俐。您跟我交换，绝对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伊芙偷偷伸出半个脑袋，那个僵尸吐出长长的舌头，面色铁青，身上大红色配着绿色花边的女仆装不断挑战她的审美极限。 “600个银币。”艾伦指着僵尸助手和骷髅管家，“这两个已经很多了。” 黑魔法师僵硬着脸，没来得及周旋一二，艾伦已经拉着伊芙，“我们去前面看看，今天卖死死灵仆从的商人还有很多。” “嗯。”伊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她乖顺地依偎在艾伦身边，“我觉得，还是德西更好看。” “德西是我从地狱召唤来，从各方面看都十分完美的骷髅。”艾伦对伊芙夸奖的话十分欣慰，显然，她比弗恩的审美好多了。 “等等，别走啊。”黑魔法师从后面追上来，还带着他的骷髅管家，他终于松了口，“300个银币，您要是愿意，就把它带走吧。” 艾伦这会儿开始拿乔了，他瞥了眼骷髅，开始杀价，“200个银币。” “您这是……”黑魔法师显然为难了，他看着伊芙白嫩嫩的手臂和脸颊，就像有蚂蚁成群结队地在心窝上爬来爬去，“您要是不肯跟我换，卖给我一天……一天也好，这个骷髅就白送给你。” 300个银币，就算是中档的妓女，一个晚上也要这个价。黑魔法师咬咬牙，痛下血本。 艾伦拍拍伊芙，斜着眼看他，“我已经说过了，不会卖的。” “那您开个价。”黑魔法师还是忍不住，“您要多少个银币，才肯借给我一晚上？” 伊芙闷闷地看着艾伦说，“我也会打扫卫生，洗衣烧饭带孩子，就不要骷髅管家了。”为了加强效果，顺带挑拨离间，“要是德西看了，也许会以为你喜欢上别的骷髅，不喜欢它了。” 艾伦突然觉得有道理，不能为着一个劣质骷髅让德西受到冷落，便说，“我们不差钱。”就带着终于心安的伊芙在仍不死心的黑魔法师的目光中离开。 库拉罗小镇阴暗诡异，艾伦带着她离开热闹的中心市集，走到了一个潮湿的街巷，据说那深处有全大陆第二齐全的黑魔法商品。 街巷两边，有不少资深的黑魔法师，他们瞧着艾伦和伊芙的眼里全是贪婪恶毒。还有人手里拿着长长的烟枪，对着伊芙喷出一口灰蒙蒙的烟雾。 伊芙抱着艾伦的手，脑袋就埋在他手臂旁边。艾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紧紧抱着手臂走了这么一长段路，可想抽开，却没了机会。 他只要一试着挪开，伊芙就会像刚出生的小仓鼠一样，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要是他再试着抽出来一点，她眼角就泛起泪花。 让艾伦很是挫败，只能由着伊芙抱着他僵硬的手臂。 “小朋友们，是不是进错地方了？”一个黑魔法师上前跟他们打招呼，他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匕首，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血渍，“我瞧你们的模样不错，我的一位雇主正巧缺两个漂亮的人偶。” “罗伊，这两个小家伙是我先发现的。”他身后的另一个黑魔法师蓄着长长的黑色胡须，眼睛旁边还有深深的刀疤，结出的痂如夜色般黑暗。他身上的尸臭味隔着远远的，就能让人作呕，“我还缺两个人体标本，他们就很适合。” 艾伦和伊芙年轻的样貌让巷子里走火入魔的黑魔法师们十分着迷，就像各种各样的原材料的样品，同伊芙的慌张不适应不同，常年厮混在各个黑魔法集市的艾伦只是扯了扯嘴角后，对着上前拉伊芙的黑魔法师念出一串咒语。 黑魔法师僵硬着身子，面部发青泛白，从脚底结起冰，瞬间成了一座冰雕。 两边黑魔法师们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一时间慢慢地退到两边，没再轻易出手，而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走吧。”艾伦推推已经吓得神游天外的伊芙，冷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放心，他们打不过我。” “嗯。”伊芙愈发坚定地抱紧了艾伦的大粗胳膊，觉得他脑袋上都开出了一个光圈，小心翼翼地和他走进尽头的那处像要坍塌的黑魔法商店。 第14章 小别扭伊芙 店主卡尔是一个年轻男人，头发似乎很久没有洗过，泛出油腻腻的光泽。 “噢……艾伦啊，你想要点什么？”卡尔耷拉着惺忪的睡眼，脏兮兮的袍子让人觉得，他是个落魄的小商店主，哪有全大陆第二黑魔法商品店的架势，“今天正好是打折的日子，不过你来得有些晚，许多货物都卖出去了，尤其是价格便宜的。如今所剩不多，全堆在那了。” 一个僵尸仆从蹦跶着从角落里蹿到他们跟前，他一路跳着，带起阵阵灰尘，扬进空气中十分呛人。 艾伦冲卡尔微微颔首，算是打完招呼。随后就走到写着新货的地方。伊芙好奇地跟着他，四处张望。 高高的货架上分了十几层，第一层摆着乱七八糟破旧褶皱的书，第二第三层是各类奇形怪状的地狱魔物，伊芙叫不出名字。 再往上，颜色各异的魔药和奇形怪状的魔法物品堆得乱七八糟，艾伦大致看了几眼，想伸手挑挑拣拣，却发现右手正被伊芙紧紧抱着。 “这边很安全。”艾伦示意她放开自己因为血液流通不畅，略微僵硬的手臂。 伊芙有些歉意地低下头，将他的手臂松开。 艾伦松了口气，开始搜寻心仪的魔法物品。商店周围四处转悠的死灵仆从，角落里的木乃伊，浑身都绑着绷带，只剩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监视着房间内的一切。伊芙还是不□□心地拉住艾伦的衣角，悄悄朝他边上贴了贴。 “噢，艾伦，最近还好吗。”卡尔轻悠悠地飘到他们身边，“需要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吗？” 伊芙倒吸一口凉气，他从腰杆往下的部分，都和幽灵一样飘在空中，没有人类的腿脚。 “你的腿……”艾伦同样注意到老伙伴的变化，颇为惊喜，“是新实验的药剂？” “是啊。”卡尔睁着迷蒙的睡眼，“我最近觉得，人类的双腿实在是过于麻烦，于是就把自己的腿换成了幽灵的，可惜只有十天的药效，如果你也想换一双腿，可以尝试这几种。” 卡尔摇摆着淡紫色的“腿”，飘到高高的架子上，取下一排小瓶液体，“人鱼幽灵缩小版蛟龙尾巴，这种药剂很畅销，目前就剩下这三种。” “真是有创意的想法。相比魔法生物，人类的双腿确实过于脆弱。”艾伦赞许道，“一会儿能去你的实验室参观吗？也许我们能共同研制新的方法来更好地改造人体。” “再过两个小时，商店就关门了，之后欢迎你过来。”卡尔道，“你在镇上定好住处吗？今天是库拉罗大打折的日子，夜晚还有狂欢盛宴，附近的黑魔法师都会来参观，许多旅馆不一定有空房。对了，向你推荐西街拐角新开张的马西旅馆，上次和莉娜去了一趟，住房十分有特色，我想你会喜欢的。” “噢……这位小姐。请当心，别乱碰这些水晶球。”卡尔注意到伊芙，她新奇地伸出手，想摸摸闪闪发亮的水晶球，那里面有绚烂多彩的星云变幻，还有一颗颗流星划过。 伊芙怯怯地缩回手，靠到艾伦身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它们，“这些水晶球，有什么问题吗？” “这只水晶球里的法阵，是我按上古书上复制来的，目前仍在试验期。”卡尔解释道，“我猜，是将人从现处的空间转移到浩瀚宇宙的某个角落，不过具体落在什么地方，仍旧在实验阶段。兴许是相隔万年的星系都有可能，要是不怕回不来，就千万别乱碰。” “对不起，先生。”伊芙赶忙把手背到身后，不好意思地听卡尔接着介绍旁边泛着漂亮粉色光芒的水晶球，里面有雪花状的碎片，在粉光中熠熠生辉，“这个水晶球能帮助你在罗安大陆瞬时转移，不过转移的地点只有三个，一个是迦瑞的乔纳尔山谷，一个是奥托靠东的斯托河流，还有一个，就是兰迪斯境内的黑塔。” “这个呢？”伊芙好奇地指向旁边，里面开着一朵血红色的花朵，泛出灼目的光芒。 “这是控制系列水晶球，范围大约有两百平方米，所有进入控区的人都会处在水晶球的监视中。”卡尔摇着脑袋，迷迷糊糊忽然想到，“艾伦……这位漂亮的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艾伦冷冷的声线否定，“并不是。她是我新收的学徒。” 伊芙脸颊沾染着水晶球里艳丽的红色，她无意将视线挪向其它地方，听艾伦说完，默默咬住唇角。说不清心底的感觉，明明是在陈述事实，却莫名有点空落落。 她收敛去自己一闪而过的情绪，继续听艾伦和卡尔讨论其它黑魔法商品。 “储物戒指……你知道，我不太擅长这种魔法。”卡尔挠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困惑道，“上次用空间魔法构造了一个，结果只有一个箱子大小，还引来了城郊沟渠的脏水，熏得莉娜三天没跟我说话。什么时候，你能帮我构造一个给她当作生日礼物，莉娜一定会很十分高兴。” “到目前为止，还没时间。”艾伦拒绝了，毕竟构造一个储物戒指，要花费很大心力。 “太不够意思，我听说，你前阵子才帮温妮构造了一只。”卡尔说着不太高兴，正巧门口的风铃响了，他板着脸，飘去迎接下一个客人，不再搭理艾伦和伊芙。 伊芙敏锐地捕捉到“温妮”这个单词。但一听，就知道是位淑女的名字，何况在卡尔的叙述里，她和艾伦的关系不一般。伊芙自己都不知道，忽然憋着股什么闷气。 艾伦没为卡尔的不悦改变什么，他在一架子黑魔法商品中看了一会，就取走两样。结账时，那个僵尸干巴巴地说，“三个金币。” 卡尔在和新的客人说话，头也没抬。 似乎有些不欢而散。 他们付了钱，天色已经昏暗，月色朦胧。库拉罗小镇的夜生活开始得早，尤其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伊芙还想着温妮是谁，跟艾伦是不是情侣关系，连他手臂都不肯拉了。 虽然艾伦神经大条，但还是察觉到从走出商店后，伊芙就忽然很安静，气氛也古怪。他们肩并肩走着时，伊芙也不像来的时候一样拉着他的手臂，虽然他为此很放松，但还是隐约察觉到不对。 弗恩和乔娜好上之后，他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想，平日里是不是有不恰当的地方，才把弗恩气走了。 不过最后，小幼稚艾伦都会固执地认为，全是由于弗恩见识浅薄，思维狭窄造成的。 他斜眼看着伊芙，没说话。 她现在和开始进实验室乖顺听话，让自己满意的模样有点轻微偏差，逐渐和弗恩一样，生出了莫名其妙的坏脾气。 艾伦别过头，他不能像纵容弗恩一样对此纵容。于是按照记忆里的地图去寻找卡尔推荐的，位于西街拐角的马西旅馆。 华灯初上，伊芙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进了黑魔法小镇，就像白嫩嫩的绵羊落尽羊群里。自然会被来来往往的黑魔法师不安好心地上下打量，看得毛她骨悚然。伊芙咬着牙悄悄靠近艾伦，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温妮，不想搭理他。 约莫是这十五年来，生活实在太顺利，艾伦是她遇见最难相处的人。伊芙低头踢脚下的石头，有点儿不开森。 “这位小姐，您是来西街画坊来玩吗？”说话的是一个矮人，睁着铜铃大的眼睛，毛糙糙的手突然从后方抓住伊芙细嫩的手腕，伊芙一惊，条件性反射地抓住艾伦的袍角扯了扯。 艾伦却扭过头，装作在看远方，她仓皇地冲矮人摇头，试图用友善的语气说，“不是，并不是。我们……我们只是路过，我们现在要去旅馆。” “通常住在西街旅馆的，多半都是来画坊玩的。”矮人显然对她的说辞不大相信，伊芙刚才心不在焉地走路，现在才意识到，街道周围弥漫着暧昧的色彩，大部分黑魔法师左手抱着一个，甚至几个年轻的姑娘。 还有漂亮的女孩子在夜风中光着长腿，又细又白，踩着漂亮的高跟鞋，妆容性感，向路过的黑魔法师搭讪。 伊芙终于发现，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可艾伦看也不看她，一副见死不救的模样。 “来吧，跟我进去玩一玩。里面非常不错，很适合你这样年轻漂亮姑娘。”矮人扯开一个大大的微笑，露出洁白的门牙，好像她只要以拒绝，就会用咬断伊芙的纤细喉管。 “不……我并不喜欢。”听到伊芙不识相的拒绝，矮人皱起眉，地上生出密密麻麻的枝叶，将伊芙的双脚牵扯住，默默往画坊里扯。伊芙害怕地抓住艾伦的手臂，有点儿祈求地叫他，“艾……艾伦。” 艾伦开始不理睬她，只是想让她长点教训，别和弗恩一样学坏了，不会真让画坊负责拉客抓人的木矮人把她带走。 精神力渐渐凝聚成团，地上的枝叶立刻四处散开，木矮人粗糙起皮的手也不自觉松开。 “我们只是路过。”艾伦俯视着态度突然谦恭的木矮人，反抓着伊芙的手，将伊芙圈进自己的领域。 伊芙就像刚从手术刀下逃生的小白鼠，蜷进他宽敞的斗篷里。 “好……好的，您请便。以后有需要，欢迎来西街画坊放松玩乐。”木矮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他立刻心领神会地退到一边，恭敬地冲他们鞠躬。 “好了，已经没事了。”艾伦象征性揉揉伊芙的脑袋，她还陷在被矮人抓住的恐慌中，乖顺地靠着艾伦，缓不过神。 第15章 情侣房间兔女郎 一直到马西旅馆，伊芙还有点魂不守舍。 老板是个中年人，胖乎乎的。他很热情地冲艾伦招手，“晚上好，先生。您是要住店吗？” “是的。”艾伦抬头看向老板身后的房间名字，“骷髅墓地，这个听着不错。是房间里摆了骷髅吗？” “是的。您能躺在墓地里，和特制的骷髅亲密接触。这是本店的特色房，可惜现在住满了。”老板遗憾地摇摇头，伊芙如释重负，却听老板节继续说，“您可以试着选一间别的，还有僵尸墓地和炼狱幽灵，都是本店的特色。您能跟特制的僵尸和幽灵共眠，娱乐，吸收它们身上的黑暗气息，不仅是一段特别的体验，还有助于黑魔法的增进。” 伊芙刚恢复血色的脸蛋，又开始泛白。 和僵尸……一起睡。她吞着口水，轻轻扯了扯艾伦的袍子，小心地询问，“我们能不能睡一些……一些正常点的房间？” “这些房间不正常吗？”艾伦丝毫没觉得不对。 伊芙咬着红艳艳的嘴唇，没敢继续抗议。 她越是乖巧，艾伦越是觉得不对，准备听一听她的意见，“你想睡哪间？” 伊芙在那一堆写了奇奇怪怪生物的房间款式中来回搜寻，始终没找着个正常的，便问老板，“请问哪间房是没有魔法生物？” 老板愣了片刻，来马西旅馆的魔法师，大多是为了体验和魔法生物亲密接触的黑魔法师。他迅速在那一堆里名字里过了一遍，指着最后面的几间，“这是专门给年轻魔法师情侣准备的。您看看如何？” 艾伦皱起眉，他显然还是想和幽灵共度一个美好夜晚，于是对看房间的伊芙道，“你可以睡在没有魔法生物的房间，我去墓地。明天早晨，我会来叫你离开。” 他刚说完，伊芙就睁着蓝色的大眼睛，雾水迷茫，可怜兮兮得像被抛弃的茶杯犬。 “那我和你一起，睡在幽灵房好吗？”伊芙不敢睡在满是黑魔法师的旅馆，她压抑住心头涌起的恐惧，一遍遍回想并适应克里克奇怪的脸，“一个人……我怕一个人。要是和刚才一样，有奇怪的人冒出来，我打不过他们。” 说着，眼眶都有些泛红。 木矮人把她吓怕了，伊芙看着艾伦，好像他说一个不字，她就会立刻哭出来。 “算了。”艾伦把她拉过来，揉揉脑袋，就像安慰迦勒一样。他对老板说，“就要没有魔法生物的房间，对……一个晚上，一会请把晚饭送到我们的房间来。” “好的，这是钥匙。房钱和饭钱在你们离开的时候结清。”老板拿出了一大串钥匙串，取出了一把粉色的钥匙递给艾伦，还在离开时冲他们挤眉弄眼，“你的女朋友像清晨花园里的玫瑰，又娇又嫩。那房间棒极了，我相信你们会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嗯。”艾伦没理会老板说什么，直到牵着恍恍惚惚的伊芙进了房间。 墙壁上挂满了脚镣，手铐，还有性感的睡衣，猫女，兔女郎，各种样式都有。大床上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瓣，床边的骷髅头的嘴里，还断断续续钻出一连串奇怪声音。 伊芙苍白的脸颊立刻红了，豔若桃李。 “我去换一间。”艾伦僵硬片刻后，迅速做了决定。这房间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别。”伊芙抓住他的手腕，这些东西再奇怪，也比跟幽灵同床好，她试着劝艾伦，“反正……反正只住一个晚上，就只有这间房间没有魔法生物。” 艾伦十分想让伊芙一个人睡在这儿，可他只要流露出想要离开的念头，伊芙就会难过得低下头，用手揉眼睛，让他说不出要走的话。 直到小精灵将饭送来，他们相对无言地用完餐后，又在如何睡的问题上犯难了。 “房钱是我付的，我认为我应该能睡在床上。”艾伦看了看沙发，又看了看伊芙，并没有发挥绅士风度地示意她睡到那去。 “好。”伊芙虽然不大愿意睡沙发，但森林和龙窟都睡过了，也没什么不能将就。 艾伦看她配合，对此十分满意，“你可以准备洗漱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起来。我想去卡尔的实验室看看他新配的药剂。” 伊芙还想问，他和卡尔不是才闹过不愉快。话到嘴边又重新咽回去，在艾伦的催促下走进了浴室，将自己泡在浴池里，温泉水带着熏香，缓解压力的效果很好。 她抱膝坐在一边，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和艾伦相处了这么久，尤其是到了香德尔堡之后，他们天天一起在实验室里做各种各样的实验，她渐渐以为和艾伦熟了。说话也不像过去那么谨慎，甚至对黑魔法师都放松了警惕。 伊芙撩起热烫烫的水敷在脸上，她太大意了。以至于忘记黑魔法师的残忍，直到这次来到库拉罗小镇，记忆中黑魔法师的阴影重新笼罩上来，尤其是在遇见画坊外的木矮人和想把她做成人偶的人偶师后。 她需要拜托他们带自己到奥托，再找人回迦瑞送信，让父王和母后来接自己。却在这些日子里，对艾伦生出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伊芙揉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今天那个矮人抓住她的时候，艾伦迟迟帮她，是不是就是想借此警告自己，守好本分，别想别的？ 伊芙在水里泡了很久才起身，衣服已经放进魔法机器里面清洗。 她穿上旅馆准备的浴衣就走了出去。 艾伦正捧着新买的，贵死人不偿命的书看得专注，注意到她出来后，恋恋不舍地看完最后一句话。合上书，走进浴室，临关门再次嘱咐她，“早点睡觉，明天一早就要起来。” “嗯。”伊芙等艾伦关上门，就开始找能穿上的睡衣。却发现，这间房间似乎是专门给情侣准备的，所有睡衣都……不忍直视。 伊芙烦恼地穿上兔女郎的装扮，这是所有衣服里最厚的，也是包裹最严实的一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躺上沙发，用被子将自己裹住，背对大床看着墙壁，渐渐陷入沉睡，连艾伦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知道。 艾伦看着一床的玫瑰花，很烦躁地拉起床单全部扫到地上，躺进柔软的床铺中。 夜静悄悄的。 他能听见伊芙沉睡时均匀的呼吸，空气里还有玫瑰残留的余香，很不好闻。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往日只要躺上床，调整好呼吸，很快就能入睡。 艾伦反复调整了几遍，在第三十二次翻身后，难得地发现，自己竟然失眠了。 几次尝试相继以失败告终后，艾伦突然坐起身，直勾勾地看着沙发上已经进入梦乡，睡得香香甜甜的伊芙，忽然觉得很不爽。 怎么能只有他一个人失眠？ 而伊芙，像是有所感应地翻了个身，直接从狭窄的沙发上滚到了地上的绒毯上。还毫不知觉地揉揉眼睛，继续将自己蜷成一团，露出小小的兔子尾巴。 艾伦阴恻恻盯了地板上的伊芙一会儿，站起身，将她摇醒。 “怎么了？天亮了吗？”伊芙睁着惺忪的睡眼，十分痛苦地看着艾伦，她怎么记得自己……才睡着没多久，“我这就起床……唔，好困。” “去床上睡。”艾伦冷着一张脸。 “床上？天没亮吗？”伊芙眯着眼，迷糊地看着大床，“艾伦，我不是睡沙发吗？” “你摔下沙发的声音吵到我了。”被吵醒的艾伦不满地将床分划分为两半，还在中间放了长长一堆小段指骨当作分界，“左半边是我的，右半边是你的。” “对不起……好的。”伊芙现在只想睡觉，耳边响着艾伦的警告，“雷池不许跨越，半点都不行，否则我就把你丢出去。明白吗？”她却自顾自地掀开被子，像小兔子一样爬了进去，然后眼一闭，再度陷入沉睡。 艾伦在看见她的兔子装扮后，就莫名有些心燥。喉结滚动了两下，没说话。 情侣房的玫瑰带着暖情的味道。他扯开自己闷热的衣领，闭上眼准备入睡。可伊芙靠得他越近，他越是觉得睡不安稳，恨不得一脚把她重新踢下床。 艾伦烦躁地翻来翻去，又重新坐起身，偷偷打量伊芙。 她在睡梦中有很乖巧，脑袋上还有两个白白的兔子耳朵。艾伦忍不住偷偷伸出手，戳了戳那两个耳朵，又捏着拎了拎。 伊芙没有醒。 他将手往下挪了挪，对着伊芙软绵绵的脸蛋戳了戳。 伊芙还是没醒。 艾伦的胆子大了，捏着她的脸上的肉，拉出来，再弹回去。 反复玩了两次，伊芙终于有点动静，她不安分地伸手抽艾伦。 艾伦一惊，把两人交界处的指骨弄乱了。 第16章 少女伊芙之烦恼（1） 伊芙今天十分小心，她慢吞吞地啃着面包，像仓鼠一样探出一个脑袋，谨慎地侧过头，看向面色不佳的艾伦。 “不要东张西望。”艾伦很不高兴地敲了敲桌子，“我们要赶在商店开门前去卡尔的实验室，晚上还要去集市上买一个死灵仆从，不要磨蹭。” “我可以拿着面包到那里吃。”伊芙很配合地咽下嘴里的面包，伸手去拿艾伦面前的包装纸想把面包包起来。 “不行。”艾伦想按住包装纸，却和伊芙凉丝丝的手正好碰上，他一瞬僵硬，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艾伦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视线，将最后一口面包吃了，“实验室不能携带食物和饮料。你的智商被弗恩拉低了吗？都快赶上土拔鼠了。” “对不起，我知道了。”伊芙小口咬着面包，顺带偷偷看看艾伦，他正背对自己，看小镇上来往的黑魔法师。 他们穿着黑色袍子，来去匆匆。 她想起今天早晨起床时，就发现艾伦坐在她身边，满脸黑线，阴沉沉地看自己，而放在两个人中间的长长的指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碰歪了，扭得曲曲绕绕的。 伊芙抱着被子，从尾椎蔓延起一股股恐慌，一路顺着腰椎胸椎颈椎传到枕骨大孔和脑袋里，她立刻把整个脑袋埋进去，像撞到瓶子的迦勒一样心虚地找个坑躲起来。 艾伦将两人中间的指骨收回小袋子里的间隙，伊芙就躲在被子里隐隐发抖，一直到他收拾完东西，她才重新弹出个脑袋，带着歉意地看向艾伦，有点像怕被丢掉的宠物，“对不起。” “算了。”艾伦掀开被子，背对着大床脱掉睡衣，露出匀称紧实的背部肌肉。 身后的伊芙默默咽下口水，有点害羞地用手遮住眼睛，手指却隐隐松动，直到艾伦穿上他黑色的魔法师长泡，打开盥洗室的房门后。才一脸苦恼地抱着被子小幅度地打滚。 伊芙又喝一口水，这里的面包又干又硬，很不好吃。 想起尴尬的早晨，她就有些后怕，生怕惹得艾伦不高兴，把她扔在全是黑魔法师的库拉罗小镇。然而对上艾伦冷冷的脸，哪怕不说话，都让她禁不住有脸红心跳的征兆。 伊芙低下头，有些混乱地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 “早晨好，请问这边有人吗？” 艾伦摇摇头，这位黑魔法师便坐下来，他面色苍白，双眸泛着赤红。对上前的服务员说：“请给我两杯库拉罗树脂血。” 他的声音像破旧的机器转动时发出的卡壳声，厚重沙哑。伊芙悄悄往艾伦身边挨过去，很不想和他离得这么近，于是迅速咬了两口面包，对艾伦说，“我吃饱了，我们现在去卡尔那吧。” 艾伦皱起眉，对还剩下大半个面包的事实很不满意，“早餐对于一天的营养能量的补充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我不希望你走到一半晕倒在路中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由着你在那儿睡死过去。” “可是，我已经吃饱了。” “吃完再走。”艾伦干巴巴地命令，“继续吃。” “是……”伊芙有点不甘心地拿出面包继续啃，艾伦身边的黑魔法师端着血红色的液体，斜斜看了眼伊芙，对艾伦说，“噢，你不知道吗？现在的女孩子大多喜欢减肥，所以不怎么吃饭。如果吃得太多，难以维持身材苗条。” “减肥？”艾伦恍然大悟，“确实，德西说你挺沉的，照理说是该减肥了。” 伊芙维持着咬面包的姿势，却迟迟没咬下去。她将嘴里的面包松开，粗粗看了眼裙子下的身姿，很委屈地看向艾伦，她哪里……哪里胖了？ “这位姑娘身体的曲线和弧度都非常美妙。”伊芙被他盯得全身泛麻，只能用艾伦的身体将自己遮挡住。 “把面包吃了，减肥可以通过加大运动量的方式，节食的方式对身体并没有好处，还有反弹的可能。”艾伦丝毫没觉得伊芙的身材有多好，他眼里，最迷人的身体应该是一具森白森白的骷髅。 第一次被人说胖，伊芙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像生气的河豚一口口发泄似地咬着面包。 那位黑魔法师喝完树脂汁，意犹未尽地舔干净嘴角。见艾伦顺手抄起桌上的《黑魔法学术周报》翻看，像是没话找话，“黑魔法学术周报，噢……真是个好东西。听说血族的以为伯爵新发明一种血液溶剂，与正常人血的味道成分十分相近。” 他是吸血鬼！ 伊芙迟钝地意识到这点后默默抓住艾伦的袍角。 吸血鬼先生在说话，“罗安大陆上，最美味的是蓝人鱼的的尾巴血，一杯就要半箱金币。不过就算是蓝人鱼，也不及人血半分清甜香醇。”他说着，很是幻想地咽了口水，“人血也有三五九等。最上佳的口味，就是年轻柔软的少女。我的伙伴曾经从村庄里掳走过一个16岁的少女养在家里，他说少女的鲜血如同琼浆玉酿，日日喝着都不够。” 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伊芙。 艾伦没有理会他，将报纸翻过新的一页。伊芙却浑身恶心，不想再听下去，她将剩下的面包全咬进嘴里，痛苦地嚼了两下腮帮子咽进肚子。随后抬头对艾伦说，“我们去卡尔那吧。” 艾伦看到她手里的面包已经没了，于是放下报纸，“走吧。” 伊芙跟着他一起站起身，无视一旁坐着的吸血鬼先生，二人一起走到了卡尔的实验室外。 门口的守护石雕看见艾伦，非常自觉地让出一条道，由着他们两个直直地走进去。 卡尔正托着他的幽灵腿在实验室里飘来飘去，当门口的□□大声叫道，“卡尔先生，艾伦先生来了”时，卡尔停下手里的动作，飘着他的幽灵尾巴来到艾伦面前，还他万年不变的困倦双眼看着他们俩，“早上好，艾伦，伊芙。欢迎来到卡尔的实验室。” “早上好。” 艾伦同他互相问候，融洽和谐的气氛，全然不见昨天的不愉。 艾伦自发地走到正在实验的桌子边上，自然而然地翻着卡尔桌上的实验手册，长久的默契和友谊让卡尔也没阻拦。艾伦看了会儿手册后，问，“这就是幽灵药剂的配方？你昨天和我说到药效只有十天？” “是的。”卡尔点头，“我暂且还没有找到突破瓶颈的方式。” “卡尔我认为，可以再添加鸽粉花的汁液。”艾伦在那些配料中看了半晌，找着了一个方法，“也许能和这两味药的效果叠加，适当延长药剂的有效性。” “唔……”卡尔迅速在脑子里推导出一大堆药理性能，化合结果，片刻后道，“艾伦你真是个天才，鸽粉花的汁液……我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如果成功了，兴许还能加一点鸽树叶子研磨出来的粉末，能进一步增强。” “非常棒的想法，不如我们试试效果。”艾伦一想到自己能长期拥有一双幽灵或者其它生物的腿，就十分兴奋地建议。 “好，我让僵尸三号去准备材料……”好搭档兼不死生物爱好者兼疯狂的实验狂人卡尔说完，门口的□□突然出声了，“卡尔先生，美丽的莉娜小姐来了。” “早上好，卡尔。”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棕发少女走进来，她有着小麦色的皮肤，脸上点缀着淡淡的雀斑。不过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活力，让伊芙不由自主地注意她，想和她亲近。 “艾伦也在，好久不见。”莉娜和他们打过招呼后，看向艾伦身边的伊芙，有些意外，“你好，我是莉娜，你是卡尔的朋友吗？” “你好，我叫伊芙。”伊芙看了看身边的艾伦，说，“我是跟艾伦一起来拜访卡尔的。” “艾伦的朋友？”这个答案显然比刚才那个更让莉娜吃惊，艾伦竟然会有朋友？莉娜看向卡尔，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对面的卡尔摇头，表示不清楚。 当事人艾伦并没为他们的疑惑所分神解释，只是对莉娜打断他和卡尔实验进展的行为有所不满。 “卡尔，专心些，我们还有实验要做。”艾伦一边提醒，一边掀起坩埚盖子，一股子浓香顿时扑面而来，粘稠状液体在小火上沸腾，冒出一个个泡泡。 艾伦疑惑地皱起眉，这是卡尔的新发明？“卡尔，这些是什么？” 莉娜的目光跟着被锅里的东西吸引了，她欢快地走到艾伦身边，深深吸了一口，“卡尔，这是你帮我做的美白魔药吗？” 艾伦刚想嘲讽莉娜两句，卡尔这样沉迷于实验的人，怎么会做劳什子的美白…… “是的。”卡尔高速地运转其大脑，计算结束后迅速飘到一边高高的架子上，拿了僵尸磨成粉末的焦红花。 “我花了两天晚上的时间研究出配方，眼下正在试验阶段。”卡尔从架子上飘下来，双眼都在发光，比看他的幽灵药剂更加兴奋，“相信我莉娜，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坩埚里冒出淡白色烟雾，艾伦难以置信，他都听见了什么？卡尔竟然用坩埚去做……美白药剂？ 天哪，他可不能让卡尔像弗恩一样堕落。 艾伦清清嗓子，“卡尔，我认为……” 卡尔一转身，艾伦就自动当成空气，尴尬地保持着手势姿势，木木地看他把桌边的一瓶东西递给莉娜，“这是我新研制的护发魔药……你听名字就知道，可以滋养秀发……莉娜，送给你。” “谢谢。”莉娜将魔药收下，想起自己出去玩带回来的礼物，于是从怀里取出一把梳子给他，“我前些时候在德磨度假时买的，你空下来也要梳梳头，乱糟糟的。” 卡尔拿着梳子，激动地在手里搓了搓。艾伦看着他的样子，和傻乎乎的土拔鼠一样，一点也没有做实验时的思路敏捷。 “美白魔药快做完了吗？” “是的，再过两个小时就好。”卡尔揉揉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僵尸一号准备了故事书……都放在小房间了，你可以坐在那，僵尸七号已经泡好了红茶，正在烤饼干。” “我来帮你吧。”莉娜穿上她专用的白大褂，和卡尔挨着站在一起，周围都飘着粉红色泡泡。 艾伦拿着幽灵药剂的配方，想开口却插不了话，只能一脸黑线地站在原地。 他默默开始思考。 是不是随着春天的到来，卡尔和弗恩体内的雄激素荷尔蒙开始旺盛分泌，准备进入交配的缓解？艾伦皱着眉，看了眼满是好奇的伊芙。 第17章 少女伊芙之烦恼（2） 伊芙对卡尔和莉娜捣鼓的坩埚很感兴趣，毕竟在这个以白为主体审美的大路上，没有一个姑娘会嫌弃自己的皮肤太白，毛孔太细。 她好奇地看着莉娜和卡尔往坩埚里添加材料，有点想往前走两步。 但身侧忽然一道冷光，像小刀子一样射了一排，伊芙刚伸出的小皮鞋就缩了回来，怯怯地抬头，看着一边呈怨气冷气放射状态的艾伦。 “艾伦。”伊芙看着那边热烈讨论的莉娜和卡尔，鼓起勇气说，“他们正在做实验，我们去看看吗？” 艾伦的脸，更加黑了，黑得能滴出墨水。 伊芙的小心脏颤了颤，她即刻反省一遍刚才说的话。应该……应该没有问题。伊芙心虚地左看看，右瞧瞧。 对实验有兴趣，是好学的表现。想着，伊芙微微挺起小身板，正视艾伦，想装出一副很有底气的模样，话里的气息却越说越弱，“可以顺便学习一下，增长知识……” 莉娜听到他们在说话，忽然想起这还有两个人，尤其是难搞的艾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侧头问卡尔，“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和艾伦了？要不，我在这儿盯着药剂，你们继续说正事。” 艾伦听了，面色稍晴。暗暗对莉娜懂得看场合，知分寸一事微微表扬，他缓和着抽搐的嘴角，拿着幽灵药剂的方子刚走上前，“卡尔……” 却被卡尔一本正经地打断，“噢不……艾伦只是路过，我们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说着就看向艾伦，言之凿凿，“是吧艾伦，你和伊芙只是恰巧路过我的实验室，进来打声招呼马上就要走了，是吗？” 说着，背对着莉娜冲艾伦悄悄地挤眉弄眼。 艾伦张嘴，想非常诚实地说不是。 卡尔背对莉娜的脸一下凶狠了，目光和看着杀父仇人似的，他要是敢说不是，后果简直是……不认设想。 艾伦合上嘴唇，握着羊皮纸的手都快拧成一团。 卡尔继续瞪他，嘴型张开闭上，不停暗示。 艾伦咬着两排尖锐的小白牙，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是的，我和伊芙只是碰巧路过，顺便来看看卡尔。”那话僵硬别扭得，伊芙的尴尬症都犯了。 卡尔却为此轻松不少，一脸“我说得没错吧”的模样，对莉娜说，“我们继续。” “噢，好的。”莉娜搅拌着坩埚里的东西，卡尔走到她身边，间或跟她聊天说话，连一根草都要一起切。 差不多快做完时，莉娜想起房间里的点心，“我去厨房看看僵尸七号，你一会让艾伦和我们一起吃点心吧。” “好的，辛苦你了莉娜。”卡尔愉悦地看着液面上冒着一个个白色的泡泡，这才想起，自己把老伙伴艾伦晾在那儿许久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 尤其是逼着艾伦替他撒谎。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做人，就应该重色轻友。 卡尔毫无愧疚地想，但还是照着莉娜吩咐的，有些不情愿地询问，“艾伦，僵尸七号烤了饼干，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喝下午茶？” 艾伦的嘴角又开始抽搐了。 “卡尔，饼干已经烤好了。”莉娜从厨房出来，就听卡尔满是惊讶地大声说，“什么？你和伊芙还有事忙？噢……真是太遗憾了，我送你们到门口吧。” 说着，就像撵鸭子一样地推着艾伦和伊芙到门外，艾伦手里还拿着卷成一团的羊皮纸，对他轰人的行为愤愤不满，但还是配合地走出去。 “真抱歉艾伦，今天没有时间招待你们了。”卡尔一点不走心地道歉，“主要是因为……莉娜她难得来我的实验室，不能让她轻易跑了。” 伊芙听着有种诡异的感觉，好像他想就此把莉娜软禁，关在这儿的一样？ 艾伦显然比伊芙更能明白卡尔的点，他看着老伙伴，对他们的行为十分不理解，“你和弗恩一样，也到了发情的季节？” 眼下明明是春天，伊芙却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一阵阵森寒顺着手指满眼。但又被艾伦直白的发情弄得脸颊烫烫的，整个人处在冷热交加的状态中。 “是啊。”卡尔就像是热烈的太阳，浑身洋溢着春意，他抬头看天，一脸幻想，“我已经计划好了，三天之内，当然越快越好，如果条件允许，我一会就想和莉娜求爱，大约五天之后跟她提出交配的要求，七天之内同居。” 伊芙的三观都受到了冲撞，男女之间的关系进展不应该按着步骤循序渐进？ 求爱之后，要先得到双方家长的许可，然后才能订婚，交换戒指，之后举行婚礼，在神父的祝福下成为，住在一块儿。 艾伦很费解，“你明明三年前才说过，□□小姐将会是你的一生挚爱，为什么突然换了人选？”作为他精挑细选的同伴，实验时最有默契的搭档，他们持续了十多年的友谊，卡尔这十几年来，就和艾伦一样，只把死灵生物当成自己的伴侣。这点上，他们格外默契。 “艾伦……你是一定没有遇见过对的人。”卡尔憧憬道，“自从遇见莉娜后，我每天早晨都会幻想着她的模样【哔哔】，晚上做梦也是和她【哔哔】。她比任何一个死灵的构造都复杂，甚至连我最苦恼的空间魔法都比她难解决，不过为了不让自己因为过度的【哔哔】而【哔哔】，我一定会尽早将她攻克，用各种方式让她不得不答应我的求爱。” “……” “……” 卡尔边说，边一点点地合上门，最后透过那一条门缝露出一只眼睛，“艾伦，你可以先和伊芙小姐去小镇上逛逛，找一个合你心意的死灵仆从，钱先记在我账上，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费。” 听着莫名有些奇怪，好像艾伦是被负心汉抛弃了，而抛弃他的人拍拍屁股，扔出了分手费。 说着，门就被牢牢合上，只剩伊芙极度不安地看着艾伦风云变幻。 …… 熙熙攘攘的库拉罗小镇上，嘈杂而热闹。艾伦烦躁地在一群死灵仆从中左挑右选，就是找不出合心意的。 伊芙被迫在一堆僵尸骷髅，乱七八糟的死灵中穿梭了整整一天，晚上才和艾伦一起回到旅馆。 经过西街的马西之后，艾伦再也不敢去那个地方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东街的布莱恩旅店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投在墙壁上的场景十分香艳，一个极美的少女，鲜红的嘴唇微微张开，黑色的头发铺散在雪白的大床上，肌肤洁白。 还有一个黑魔法师…… 伊芙的脸都和熟了的螃蟹一样，赶紧闭上眼睛，将脸蛋埋在艾伦的手臂上。 房间的架子上摆满了骷髅，从骷髅嘴巴里发出的声响接连不断，伊芙连忙把耳朵堵住，面红耳赤地建议艾伦，“艾伦，我们换一间房吧。” 脑海中却忍不住想起今天早晨，艾伦脱掉睡衣时后背露出的优美线条，比起那个黑魔法师的后背，还要…… 伊芙不敢再胡乱想下去了，摇摇头试图把不该有的想法都甩出去，手心里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珠。 艾伦显然比她冷静，他在骷髅发出的声音中思考片刻，“东街就只有这一家旅馆还有空房。” “那……那我们能不能换一间正常的。”伊芙没见过这样的画面，急忙说，“单人间也好，我可以睡在地上。” 艾伦深沉地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比墙上女人还要艳丽，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地打破伊芙的期许，“现在空余的就只有情侣房。” 因为黑魔法师大多又脏又臭，所以是光棍。 伊芙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无措地指着四周的画面问，“这些……这些都怎么办？” 艾伦轻轻念起咒语，房间四面墙上立刻罩起了围墙似的屏障，将所有画面隔绝在外。 “这样就好了。”艾伦说着就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张巨大的实验桌，心无旁骛地掏出一大堆实验仪器，顺带将卡尔幽灵药剂的配方一起放在桌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回过头看伊芙，对她的茫然很不满，“你还愣着做什么？” “嗯？”伊芙还有点没缓过来。 艾伦用手指敲敲桌子，“过来打杂。” “……” 伊芙站在艾伦身边，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鸽粉花的汁液好了吗？”因为房间不大，艾伦为了节约空间，和她站得很近。近得伊芙一转身，就能碰到他。 “好……好了。”自从看了某些不好的画面，伊芙就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跳，闻着艾伦身上好闻的气味，都忍不住心荡神怡。 艾伦从她手里接过试管，伊芙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呼吸都快停了。 “汁液太浓稠了，加200毫升的水稀释。”艾伦把试管重新递还给她，继续在那些伊芙不懂的仪器里摆来摆去。 “好。”伊芙把汁液倒进烧杯，然后往量筒里加水，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墙上的画面，手不停地颤抖。 在第十二次把水漏在外面后，艾伦打断了她，“你今天心不在焉。” “对不起。”伊芙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低头等着艾伦的教训。 可等了很久，并没等来艾伦一贯的说教，只问，“是不是饿了？” “嗯？”伊芙看他，很奇怪。 艾伦放下手里的仪器，别过头，像是不大情愿地，“我们去吃东西。” “！！！！” …… “这些都吃了。”艾伦板着一张脸，把伊芙挑出来的青椒重新放进她的碗里，“不许挑食。” 自己的天敌又重新回来了，伊芙只能眼巴巴地望向艾伦，偷偷地把盘子里的青椒再扔出去，“可不可以不要……？” 艾伦分解牛排的动作都停了，目光充满压迫性，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吃了。” 伊芙像泄了气的气球，只能用叉子叉起青椒，将一个小角放进自己的嘴里，不情愿地咬着。 “嗨伙计，又是你们？”伊芙顺着声音看去，竟是今早遇见的吸血鬼先生！ 第18章 首次吸血（伪） 艾伦对他的到来同样讶异，更多的是带了一丝警觉。 于是他默默低下头，顺着血管割下最后一刀。 “噢伙计，顺着血管切割，真是纯熟的技巧。”吸血鬼先生微微笑道，他手里也端着一块牛排，坐到了伊芙旁边，“没有充足的解剖学知识做支撑，以及强大的感知能力，是很难做到这点。” 兴许是刚刚饱餐一顿的缘故，他比白天的时候气色好一些，嗓音也不像老旧的废车，而是红酒一样醇厚。 艾伦没有理他，默默吃着盘子里的东西。 而吸血鬼先生边上的伊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作为人类，她还是对吸血生物百般忌惮，生怕他突然咬住自己的脖子…… 她僵硬地拿着刀叉，一点一点地切着青椒。连那位吸血鬼先生喝饮料的动作，都能让她肾上腺激素疯狂地分泌，全身的器官和细胞迅速进入应激状态。 “这位小姐，其实你不必感到害怕。”吸血鬼先生顺着血管切下，他冲伊芙友善一笑，刀插入牛排，沁出丝丝血迹，“虽然人血十分美味，但我已经有了伴侣，要是我喝了除她以外任何雌性的血，哪怕是一只母猪，我都会被撕成七块。” 伊芙虚虚地微笑。 那位吸血鬼先生似乎很有跟她交流的*，“更何况，我们血族是不会随便动其他人的点心，这就好像两个人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咬着一块牛排吃，实在太不干净了。” “您说得是。”可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块可以吃的牛排。赤红的眼睛上下打量，好像在找主动脉。 终于在把青椒全部切成细细碎碎的和肉末一样的青椒泥后，伊芙慢慢开始吃，一次就弄一点点儿塞进嘴里，小口咀嚼。 “库拉罗小镇似乎很热闹。”静静的桌上，不甘寂寞的吸血鬼先生又开始了，“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小镇有这么多人。” “先生，你大概不知道吧。”服务员把两杯库拉罗树脂血放在桌上，“我听说，有一位奥托的黑魔法师在迦瑞皇宫里抓人去做实验，连一位男爵夫人都跟着遭了殃。所以迦瑞的士兵正在全国范围内搜寻这名黑魔法师。库拉罗小镇是迦瑞境内少有的黑魔法小镇，相对比其它地方更加安全，所以很多黑魔法师都来这边寻求庇护。” “那些黑魔法师为什么要躲藏？如果他并没有犯事，身正不怕影子斜，皇室和教会都不会将事情归到他们身上。”伊芙吃青椒的动作停住，有些不明白。 “这位小姐，您真是……天真。”服务员解释道，“并不是不犯事就安全了。迦瑞是大路上对黑魔法容忍度最低的国家，所以在一些城镇，至今还残余着十分鲜明的，对黑魔法严重排斥的情绪。据我所知，这件事之后，有几个城镇的分教会在广场上烧死了共计一百多名黑魔法师，罪名就是试图谋杀普通的市民。” 伊芙还没接话，艾伦咻地从她对面消失，伊芙立刻被人揽着肩膀，从椅子上捞起按进披风里。 一切太过突然，面前的画面迅速飞闪，伊芙只来得及听见一声惨叫，和冰块碎裂的咔嚓声，就只能看见艾伦黑漆漆的袍子。 “噢，可怜的孩子。”吸血鬼先生发出一声哀叹，跟着放下刀叉。 伊芙看不见艾伦的身后，但隐隐有所预感，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十分危险的事。 “今天晚上，似乎不□□全。”伊芙一头金发如瀑，唇如血嫣红，乖巧地贴在他胸前，艾伦像抱着一个小女孩，他淡淡地看向一边，像是来找茬的“人”。 伊芙偷偷把手环在艾伦腰间寻求保护，艾伦微微僵硬，却没拒绝。 “这是怎么了？”吸血鬼先生走到他们身边，面前有几个人类吸血鬼。他感叹一声，“真是造孽。” 他们是被伊芙的味道引诱而来，处女的鲜血，实在太过甜美，在库拉罗小镇也是极为珍稀的存在。 艾伦睥睨着它们，黑色的眼眸鹰隼般狠锐，仿佛并没有当作太大的麻烦。 “让我来处理吧。”那位吸血鬼先生走到他们前面，他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只是轻轻一挥，面前的人类吸血鬼就全部变成一团散沙，飘在地上。 他重新收回伞，很是感慨地看着艾伦，“血族无法生育，如今唯一扩大种族的方式，就只有将人类变成低等血族，也就是所谓吸血鬼的方式。对于这种现象，我发自内心的感到遗憾。” “您与其遗憾，还不如去寻找改善种族生存的方式。”艾伦丝毫不为所动，他轻轻拍着伊芙的后背，不冷不热地对着吸血鬼先生道，“甚至比和我站在这儿，互相浪费时间的方式要好。” “您说得对，盲目的遗憾远远不如行动和实践来得有效。”吸血鬼先生赞同道，却接着话锋一转，有些意味深长，“不过我站在这儿，和您说这么一番话，未必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艾伦搂紧了伊芙，吸血鬼先生锐利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的内心，他和艾伦对视片刻，忽然温和一笑，“您的女朋友似乎受到了惊吓，眼下天色不早，快带她回去休息吧。” 结果是不欢而散。 艾伦牵着伊芙回到房间后，就走到实验台前，准备继续刚才的实验。 伊芙默契地走到艾伦身边，刚拿起小刀，切碎苜蓿花。 艾听着悦耳的切碎声，将火调大，直到耳边“啪嗒”一声，刀掉在地上。他转过头，刚想指责伊芙，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 伊芙正用手捂住脖子，细嫩的脖子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小刀，艳丽的血液缓缓流出，很痛苦的模样。 “把手拿开。”艾伦将她的手扯落，可少了遮挡，发自脖颈的香甜味道顺着空气弥散，不停地往艾伦的鼻腔蔓延，刺激着嗅细胞，信号甚至一路传导到了中枢大脑。 他的胸腔立即燃起一小团火，烧灼着喉咙，愈发干涩。 艾伦用力压抑住内心的悸动，大致查看了伤势，“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害到动脉。” “可是好疼。”伊芙蹙起眉柳叶似的眉毛，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我分明没有被什么割到，怎么突然……突然就破了。” 甜腻的气息愈发浓烈，艾伦深呼吸，告诉自己要远离她，于是转过身，试图离开香甜的诱惑。 可鲜血的味道，就像一双手，撩拨着他的大脑潜意识。 那股熟悉的疼痛感又涌上了心头，两股力量在从两边撕扯他的身体，艾伦的双眸一瞬变得赤红。他咬着牙，五指成拳，汗水从发丝滚落到脖颈和身上，每一滴都是极尽的忍耐。 脚步最终出卖了他，他一点点靠近伊芙，逼得不明所以的伊芙下意识地往后退，像受惊的小白兔，身子都贴上了身后的柱子。 “艾伦……你怎么了？”伊芙有些害怕，艾伦的眼底夹杂着戾气，和他上次旧伤复发时很像。 她刚想问他需不需要找医生看看，下个瞬间被艾伦握细嫩的手腕，有力的手臂轻轻一扯，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艾伦？”伊芙难以置信，吐吸之间，尽是他身上好闻的草木清香，雪白的脸颊两侧浮起两朵红云。 后腰搭上有有力的手臂，肌肤散出滚烫的气息，将伊芙烫得背部发热。 伊芙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下一秒，脖子上就是一片濡湿。 她清澈的双眼瞬间睁大，怔怔地凝着对面的墙壁。手里握着的，准备用来止血的帕子飘飘落落，飘飘落落，落在地上。 如洁白的雪中盛开着一朵火红的梅花。 艾伦一手揽着微微一折就能断掉的纤细腰肢，一手扶着伊芙的后脑，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他的舌尖。 温热的舌头轻轻舔着割开的伤口，那样的酥麻和滚烫，从神经末梢一路传到她的身体里，伊芙水润的眸子无神地睁着，连聚焦都失去了，娇俏的脸涨得通红，想推他却浑身乏力。 舌尖刚将渗出的鲜血舔去，又有细细密密的血珠子浮出，艾伦一遍遍地吸走，乐此不疲。 大脑缺氧的伊芙紧张得透不过气，她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双脚发软，软成一滩泥，轻飘飘地朝后倒，摔在一片柔软上。 绯红的液滴从伤口滑落，洁白的肌肤在黑色床单的衬托下，产生剧烈的视觉刺激。他的舌尖顺着血液流动的印迹，一点点往上，沿着绯红的河流，最终来到伤口。 他的喉结滚动，紧紧抱着伊芙柔软的身体，将双唇慢慢覆盖在伤口上，吮吸两下，留下一圈暧昧的痕迹。 “疼吗？”艾伦的嗓音带着点低沉沙哑，却诱惑得让人心颤。 伊芙点头，又摇头，小手去推他，“放开我。” “我帮你疗伤。”艾伦低喃，温柔得像诱哄，大掌却圈住她的手腕被压制在枕头两侧。 纯黑的大床塌陷下去一大块，深深陷着一男一女。艾伦修长有力的长腿困住伊芙纤细洁白的双腿，纹丝不动，伊芙只能在迷糊间感觉到血液在流失，“艾伦，你松开我。” 可艾伦将她紧紧压进床垫，如露出獠牙和利爪的饿狼一般霸道，像蚂蟥一样吸吮着香甜的血液。 第19章 好想咬一口 伊芙浑身酥麻，恍恍惚惚失去了意识。 艾伦吮吸着伊芙雪白的肌肤，直到那伤口再流不出鲜血后，将凉薄的嘴唇贴在颈动脉边上，仿佛触到了温热的血液，汩汩流淌。 他随手扯过被子，挨着伊芙的脖子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伊芙躺在一片柔软的粉色中，床头的冰灯安静烧着香脂，晕出柔和的暖光。 “伊芙小姐，您醒了？”伊芙起身揉着昏沉沉的脑袋，听到声响，才注意到床边的人偶艾米丽。艾米丽欢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我现在就去通知乔娜小姐，她对您的身体很是关心。” 艾米丽还不等伊芙说完话，就小跑着出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融融朝气。 艾米丽消失不一会，伊芙还来不及思考自己的处境，乔娜就出现在房门口，她走到伊芙的床边坐下，关切问，“你还好吗？” 伊芙轻轻点点头，尽管她的脑袋依旧有些晕眩。但隐隐约约记得，清醒前，他们还在库罗拉小镇东街的旅馆里，艾伦他…… “乔娜，艾伦呢？”长期的依赖让伊芙下意识发问，眸光轻轻流转，“是他带我回来的吗？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这……乔娜不知如何接话，她和艾伦回来的时候确实把他们吓坏了。 当时艾伦抱着伊芙出现在城堡里，伊芙的裙子上沾着几丝干涸的血迹，头发微微散乱，脑袋贴着艾伦的胸膛，柔若无骨的样子让乔娜以为她遭遇了不测。 但这个想法随即被否定了，能在艾伦眼皮子底下动手的人，整个大陆加起来不超过十个。 就这么十个，和伊芙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平白无故怎么会找上她？乔娜凑近伊芙想查看她的伤势，结果在发丝遮掩的脖颈处发现细细密密的吻痕，如扰扰红云，暧昧旖旎，她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扭过头看向弗恩，弗恩同样震惊，二人相视一看，成功地想歪了。 “就在昨天，艾伦把你抱回了香德尔堡。”乔娜说。 “艾伦？”伊芙怀疑地看着乔娜，“不是德西吗？” “……”乔娜语塞半秒，有些奇怪，“就是艾伦，你为什么认为是德西？” “早先在库拉罗森林，他就一直让德西抱我。”伊芙解释。 “太没有绅士风度，真太不体贴。”乔娜吐槽是一码事，出于各种因素，还是要帮艾伦说好话，“那会你们才刚认识，不想有过多肌肤接触也是情有可原。但这一趟不一样，我亲眼见着了，的的确确是他抱着你回来，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艾伦如此关心女孩子。伊芙，快跟我说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 乔娜虽然认定，伊芙那裙子上的鲜血是她和艾伦初夜后留下的，但还是想从伊芙口里套出点话。 “发展……乔娜，你说哪方面的发展？”伊芙越听越困惑，水灵灵的大眼睛迷糊地看着乔娜，像迷路的小羊羔。 乔娜被她看得口干舌燥，突然明白艾伦怎么会被她破了封存几十年的处男身，对着这样的尤物，是个男人就把持不住。 “自然是感情方面了，亲爱的。”乔娜咽了口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你们不是男女朋友了吗？” 这回换伊芙受惊吓了，她诧异地看着乔娜，迅速摇头和艾伦撇清关系，“不，并不是。”嘴上这么说，软绵绵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点说不出的低落不甘心，“我只是他的学徒……并不是女朋友。” “学徒？”乔娜不敢相信，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怎么会只是学徒？她隐约听出伊芙的难过，试图加以开导，“亲爱的，你怎么会认为，艾伦只把你当学徒？他分明是喜欢你的。” “我不知道。”伊芙不敢相信乔娜的说辞，迷茫的样子让乔娜忍不住质疑自己的取向。 “没事，你一点点告诉我。”她像知心姐姐一样耐心，“我和艾伦一起长大，他的想法我都能猜个*不离十。你先跟我说，你觉得艾伦对你是什么感觉？“ 伊芙从小就是被人捧着花赞美的小公主，被父母保护在高高森严的象牙塔里，干净而单纯。艾伦的事她憋了很久，终于有一个倾诉的途径，就毫无保留，且语无伦次地说，“我也不知道，每次碰到危险，他都会第一时间挡在我面前；回来前的晚上，他还……所以我偶尔觉得，他兴许是喜欢我的。但更多的时候，他都冷冰冰不搭理，好像很反感和我触碰。在库拉罗森林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都要戴好几层手套。” 伊芙想到就有些委屈，她从没这么被嫌弃过。 乔娜无语片刻。 她原先想的是，如果伊芙能和艾伦在一起，艾伦放在弗恩身上的注意就能得到转移，这样一来，弗恩就能继续呆在自己的城堡里，替她做各式美味的菜肴。 “那只是因为艾伦不会处理感情问题，并不是不喜欢你。”乔娜宽慰伊芙，“他长这么大，几乎不跟姑娘家说话，也不会跟姑娘家打交道，快把他母亲都急死了。” 伊芙像是有点松动，乔娜拉过她的手放进自己手心里，真诚地看着伊芙，“亲爱的，相信我，他既然对你做了那些事，定然是喜欢你的表现，只是需要时间理清感情罢了。你再告诉我，你喜欢艾伦吗？” 伊芙的脸色渐渐泛出潮红，她捏着床单，如桃花般妩媚。乔娜等了很久，才看见伊芙慢动作一样点头，很是羞赧，“嗯。” “别怕亲爱的。”乔娜笑了，她靠得离伊芙更近些，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和她母后一样柔和，“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要是算辈分的话，我还是艾伦的阿姨。” 伊芙瞪大眼，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嗯。”乔娜认真道，“就是这样，所以嘛……我还不了解自己的小侄子？他是喜欢你的，就是木讷死板了一些。” “乔娜小姐，弗恩先生已经准备好晚饭了。”艾米丽推开门，活泼地走到床边上，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艾伦先生也过来了，他来探望伊芙小姐。” 乔娜鼓励地拍拍伊芙的肩膀，悄声在她耳边说，“勇敢点，嗯？” 对上乔娜满是怂恿的眼睛，伊芙犹豫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复。 乔娜欣慰地站起身，和艾伦打了声招呼后，就和艾米丽一起下楼去，临走时不忘贴心地把门关上。 乔娜一走，伊芙就低着头，像面对老师的拘谨学生，双手交叉在被面。 艾伦淡淡盯着她，好半晌才问，“好些吗？” “嗯。”伊芙小鸡啄米般点头，她抬头，刚和艾伦的目光一碰，就像被什么烫着了，迅速垂下去，本身就红透的小脸更是热了几分。 “好。”艾伦也不知道说什么，伊芙垂下的脑袋下白皙的脖颈，原先的血痕已经消失，只残余着玫瑰色的花瓣。 来自血液的冲动让艾伦的胸膛发热，他盯着那截颈子。 方才四目相交时，伊芙雾蒙蒙眼里满是迷茫，玫瑰花瓣的红唇微微嘟起，配着白皙脖颈上胭脂色的吻痕，更显得清纯妩媚。 明明不好看的脸却让他想把她压在床上，用力咬下去，将牙齿插入纤细的血管，用她的血液来缓解燥热。 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伊芙，仿佛暗夜中神出鬼没的狼群，危险至极。 艾伦压制住躁动，将不好的念头排出大脑后极为克制地转过身，“该吃饭了。” 第20章 我没有偷看你 香德尔堡里的一切还是和他们离开前一样，弗恩乔娜不满归不满，但艾伦出走的日子里，气也消得差不多。 所以这两天，伊芙除了陪艾伦做实验，就是在花园里打理乔娜养的珍稀玫瑰。 只是乔娜总是用“痴汉”的眼神盯着她看，看得伊芙格外尴尬。如果艾伦这么看她的话，她兴许会高兴一些。 现在，她正坐在镜子前。乔娜着迷地抚摸伊芙顺滑的头发，从发根到末梢，像柔韧的金色丝线。 “真好看。”乔娜禁不住赞叹，伊芙被她“痴汉”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只能微微低着头，清澈的双眼中汪着一股水，“谢谢你，乔娜。” “我是真的喜欢。”乔娜爱不释手，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 她瞧着镜子里毫无防备的伊芙，偷偷按住发根，嘴里念了个幻术。趁着伊芙迷茫的间隙迅速拔下几根金发，藏进自己的口袋，再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捧着那头长发不住赞叹。 “亲爱的，这真适合你。”出于小小的愧疚，乔娜从盒子里取出她用一个人偶换来的项链戴到伊芙的脖子上。项链上镶嵌的红宝石像血液一样鲜红，精巧的切割技术让它在柔光照射下折出晶莹剔透的瑰丽。 “这……太贵重了。”伊芙见过不少稀奇宝贝，自然能猜出它的价格。她想摘下，毕竟从她和乔娜的关系看，还不适合收这么昂贵的珍宝。但被乔娜拦下了，她将伊芙的秀发放下，如金色的锦缎铺开，“就当是我提前送给侄媳妇的见面礼。” 那声“侄媳妇”让伊芙双颊染上迷人的绯红，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十指交叠在一起，透露出主人纠结的心理。伊芙细细的柳叶眉微微蹙起，“但是艾伦他……” “别再但是啦，伊芙。”乔娜打断她，拉着伊芙起来，拍拍她的肩鼓励说，“就算不看艾伦怎么想，喜欢就得勇敢些，不是吗？不要顾虑太多，尝试总比傻傻地停在原地要好。何况我都说了多少次，艾伦对你绝对不是没有感觉，你怎么总不相信。” “嗯……”伊芙将信将疑地点头。 “对了，艾米丽跟我说，艾伦今天一整天都在房间里，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乔娜想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他虽然不需要过多的进食，但我让弗恩替他准备了一份，你一会送过去吧。” …… 艾伦结束了冷水的浇淋，用宽大的白色浴巾围住腰间就走出浴室，他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脑海中回荡起那位吸血鬼先生在离开前跟他单独的精神力交流，“虽然你没有獠牙，没有被血族咬过变成初拥，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得到，你身体里有一股高贵的血族血液，你难道不好奇，这是为什么？” 艾伦攥起拳，冷哼一声不回答，他自然是知道的。 吸血鬼先生淡淡一笑，勾起的唇角充满玩味，“血族的血液试图吞噬代替人类血液去流动。如果不狠下心做一个决定，那你的的痛苦将永远不断，并且会一遍遍循环往复。而我，恰好能够帮你。” “不必了。”艾伦当时揽着伊芙，直接走开了。 但隔着一段距离，吸血鬼先生依旧将他的话语透过精神力传过来，“你怀里的小东西看着很甜美，你很想咬她吧？” 艾伦回过头，吸血鬼先生站得像个英伦审绅士，却说着极度邪恶的话语，“只要尝过了，就一定戒不掉，我跟我夫人就是这样。我相信，你会很喜欢她的味道。” 艾伦烦躁地将擦头发的毛巾丢到一边，虽然是初春，但不带温度的水还是冰凉入骨。就是这样冷的水也缓解不了他血液里滚动的燥热和冲动。 他想起在库拉罗小镇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压着伊芙的场景。那样甘甜的血液从她的伤口流入雪白的齿间，刺激着所有的味蕾愉悦地起舞，舒畅的感觉从喉咙侵入到大脑深处，遍布全身。 如果不是他最后克制住，也许伊芙就会成为干尸。 艾伦短暂的二十五年人生中，第一次涌现出这样深厚的失控感，毫无疑问，他讨厌任何脱离控制的事物。 尤其是每天，伊芙站在他身边做实验。他就忍不住想将她扯进自己怀里，按在桌子边上，或者墙边，狠狠咬住她的脖子。 但是一次很好的实验机会，不是吗？艾伦逼着自己冷静，用宽慰的心想，他在自我控制方面一向引以为傲。 吸血鬼先生的话又激起他天生的逆反心理，别人越是说他做不到，就非得做出来不可。 房门被敲响了，艾伦站起身，有些不耐烦地打开，一瞬间，一股浓郁而香甜的气息扑面袭来。 不是食物，而是……人。 被乔娜仔细打扮好的伊芙站在门前，她端着弗恩做好的通心粉，有些局促不安地低着头，一遍遍演练要怎么和艾伦打招呼，问候。 然而门一开，伊芙什么话都不记得了，她的视线刚触到艾伦，水晶般的眼微微立刻闪烁，面红耳燥地挪开。 然后，再偷偷地挪回去。 艾伦刚洗完澡，水珠子顺着优美结实的肌肉缓缓拖动，一颗一颗朝下滚进雪白的浴巾里。 伊芙大大地咽了口水，属于她内心深深处，鲜少被唤醒的少女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艾伦也在看她，只是，他比伊芙高，所以伊芙只能看见他的胸膛，而艾伦却紧紧盯着那截白嫩嫩的脖子。 这么纤细，他轻轻一折，就能断了。而雪白肌肤下流动的温热血管，不停散发着迷人的气味，他深深地呼吸，却吸进来更多香甜的味道，诱惑着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来做什么？”艾伦还是率先打破两个心怀鬼胎的沉默，冷冷地看着伊芙。 “我来给你送晚饭。”伊芙终于回过神，将手里的食物举了举，表示她此行的目的，“乔娜说你一天没吃饭了，就让弗恩做了一些。” 噢，是的，他花了一天的时间思考要怎么把那些该死的血族血液赶出去。所以在闻到食物香气的时候这么忍不住，艾伦侥幸而天真地想。 “放在我桌上。” “嗯。”伊芙将餐盘放在一边的桌上，和艾伦一起坐下。 他还只围着浴巾，头发上的水珠陆陆续续地滴在身上，让伊芙想看又不敢看，只好说，“艾伦，你不穿身衣服吗？会生病的。” “不会。”艾伦吃着弗恩做的食物，微微皱眉，盐放多了，烹调的火候也不对，一看就是马马虎虎随便应付的。这个没有救的学徒，艾伦解释道，“房间太热了。” 是你的心太燥热了。 伊芙毫无所觉地，迷迷糊糊地点头，好像真相信了他的说辞，完全符合色令智昏一词。 少女心满满的伊芙凝视着艾伦的脸，不敢看别的地方，可光是注视艾伦的侧脸，她就已经紧张得无从言语。 五官雕刻般棱角分明，英挺的鼻梁，锐利深邃的双眼，尽管没有看着她，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通心粉，照样在伊芙心里掀起波澜。尤其是嘴唇张开闭合间，让她不断在脑海中回想出那天晚上，贴在自己颈部的酥麻感。 以及，被艾伦紧紧搂着的心跳加速。 怎么能……这么秀色可餐。伊芙出神地花痴着。 她还天真地，单纯地以为那天晚上，艾伦是在用特殊的方法帮她疗伤。毕竟醒来的时候，原来刀绞一般的疼痛消失了，连伤口都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被一道明晃晃的视线长时间缠绕，素来警觉的艾伦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是伊芙没有攻击性，就一直由她看。然而盯久了还是会不自在，何况伊芙是他最近心烦的来源之一，艾伦不耐烦地放下叉子，蹙眉质问，“看够了吗？” “没，还没有……”神游天外的伊芙下意识地做出了最诚实的回答，可一说完，就发现不对，她刚才说了什么！ 认识到错误，伊芙的脸涨得通红，试图补救一下，于是点头说，“嗯……已经看够了……” 艾伦的神色微变。 伊芙又发现不对，立刻摇头，双颊和她胸前的红宝石一样红，艳丽的绯红一路蔓延到脖颈，她拼命摆手，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我没有看你，我在……我刚才在发呆。” 生怕艾伦不相信，伊芙不停解释，晶亮清澈的双眼左看看，右转转，转来转去，心虚地不知往哪看，“我真的，真的在发呆。绝对没有偷看你。” 鬼才信。 艾伦扭过头，显然没相信她那些胡扯的说辞。 因为紧张，伊芙的血液流得更快。通红的脸，还有脖颈，都蒸腾出热烫的气温。甚至她的吐吸间，都混杂着清甜的血气。 盘子里的通心粉明明吃完了，艾伦却觉得，自己更饿了一些。 第21章 不要浪费了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艾伦决定尝试那些没营养的心理书上写的方法之一，就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其它的事物上，尤其是一些为他所热爱的事情。 于是他披上浴袍，打开房间里的一扇门，直接通到里面实验室。再习惯性地使唤身后没弄清情况的伊芙，“把黑鲛人的血液分离出血清，装进小烧杯里。” “……” 一般情况下，只要艾伦用各种动物的鲜血，植物的汁液构造魔法阵，她就能撑着脑袋，安安静静在旁边看着。 然而今天，艾伦特别喜欢使唤她。 有些事，分明他自己就能做，非要她做。伊芙拿着手里的小刀，心不在焉地在一株小花的根茎上割开裂口，墨绿色汁液像血液汩汩流出。 小瓷碟里，汁液慢慢汇聚，伊芙的目光却全在艾伦身上。 他抿着唇，修长的五指正握着洁白的鹅毛笔，一笔笔勾画出复杂的魔法阵，格外专注。 伊芙偷看了一眼，就放弃了哪怕掉光头发也看不懂内容，望向艾伦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拜。他认真的侧影真的非常……非常好看。 伊芙小悸动一下，低下头冷静片刻，又再抬起，循环往复。 “还没好吗？”艾伦画完最后一笔，发现小瓷碟里的汁液已经没了。 伊芙完全然忘记自己的右手还拿着瓷碟，反应过来后，发现汁液已经漫开来，黏黏的液体沾在她手上，有一种诡异的触感，就像毛毛虫趴在手心里一样。 “啊。”伊芙叫了一声，刚想把左手的手术刀放下去把花茎上的破口堵住再将手上的液体擦干，却在手忙脚乱间把右手手指割破了。 疼痛迫使她双手一松，小瓷碟直直地滚落在地，“啪嗒”一声，摔破了一个小角。 艾伦被刺耳的声音惹得嘴角一抽，笨手笨脚的，他转过头，没好气道，“你在做什么？” “对不起。”伊芙用小手帕将自己的伤口包裹起来，就像碰坏花瓶的猫咪，小心地抬起眼，眨巴眨巴，忧心惴惴地看着“主人”。 “这已经是第十七次砸坏东西了。”艾伦显然十分不高兴，并决定好好惩罚伊芙的粗心。尤其是她的血气在空气里弥散，格外香甜。 罪加一等，艾伦望着乖乖认错的伊芙，冷笑一声，“回去把《黑心魔法师的实验要领》抄写十遍，《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抄写十遍，五天之内抄完，这五天都不要进我房间。” 伊芙听他说完，脑海里想起那两本厚厚的牛皮书，眼里的雾气更加湿润，加起来二十遍，她得变成章鱼用十只手一起抄才行啊，“太多了，五天根本抄不完。” “那各二十遍。” “少一点好不好？”伊芙可怜巴巴的，试图协商。 “四十遍。”血香味更浓了。 “还是十遍吧……”伊芙像秋霜打过的菜叶，恹恹的，没有精神。 艾伦心里忽然豁然舒畅，总算不是他一个人受折磨。 “那艾伦……” “什么事？” “我可以拿些治疗伤口的魔药吗？”伊芙的手指被大咧咧地划开一道，好歹要先把伤止住了，再去抄书啊。 艾伦看向她滴着血的手指，已经把手帕给染红了，伊芙正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停鼓起腮帮子吹气。 一呼气，清甜的血气卷裹而出，他的脚步根本不受控制。 面前一道阴影笼罩，伊芙抬起头，就看见*oss艾伦诡异地瞧着自己，不说话。难道他这么生气吗？虽然这些天，砸烂的东西确实有点多。 伊芙涌起一股子委屈，下一秒，手帕被扯开，手指被艾伦拉着放到眼前。 “很痛？” “嗯。”伊芙点头，没了手帕遮挡，血直接流下来。 他黑色的瞳孔泛红，唇瓣轻轻触在嫩白的指尖上，拉着它慢慢地滑过冰凉的嘴唇，再用力含进嘴里。 伊芙：“！！！！！！！！！！！！！” 温热的舌头触到伤口，顺着刀口子舔舐，好像有一窝的蚂蚁在爬，止不住的□□。伊芙忍不住呜咽一声想把手指缩回去。 艾伦察觉到她的意图，按住她的手腕不容抗拒地拉她靠得更近。 美其名曰的“疗伤”结束，伤口渐渐愈合后，艾伦依旧含着她的手指，时不时用牙齿用力咬了一下，再一下，伊芙轻微的反抗全部遭到了无视直到…… “艾伦？！你们在做什么？”打开房门的乔娜惊讶地叫出声。原谅她只是想找伊芙再拔几根头发，把刚才失败的人偶实验继续下去，却意外发现了这样一幕。 天哪，她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艾伦赤红的眼眸渐渐恢复正常，他一松开伊芙的手，伊芙就提着蓬蓬裙，看也不看他，通红着小脸跑出房门，什么话都没说就“砰”地关上门。 乔娜丝毫没有为自己撞破什么而感到愧疚。她走到艾伦身边，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根伊芙留下的金发。 “很好的样本。”乔娜自顾自地说，准备继续进行她的人偶实验。 然而，艾伦盯着她手里的金发，目光微冷，一根骨刺射出，直接打向乔娜的手背。乔娜因为疼痛松开手，伊芙的头发就落进艾伦的掌心。 “你在做什么？”乔娜愤愤地看着到手的金发被人抢走，十分不满。 “你在做什么？”艾伦冷声质问，“不和弗恩一起去逗那群满地乱跑的大肥鸭，跑过来打扰我做实验。卡米拉，你真是越来越闲得慌了。” 时间怎会有如此无理取闹之人。 乔娜懒得再和艾伦争辩，不就是一根头发，她再去伊芙头上拔两根就好。 乔娜刚想愤怒地摔门走人，却注意到艾伦的眼眸，里面的赤红已经淡了，却还残余着一圈红晕，她怔怔地停住步子，“艾伦，你的伤……复发了？” 艾伦站在那儿，身姿有些僵硬，好一会，才不冷不热地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药剂还没有配好吗？” “还差一些。”艾伦说的眼睛掩在碎发中，看不清神色，“等东西集齐就好。” “那你和伊芙？”乔娜跺跺脚，忽然想到了他们从库拉罗小镇回来时，伊芙虚弱的身体和沾血的裙子，尤其是脖颈旁侧的吻痕，着急地追问，“那你发病时，有没有咬她？” “没有。”艾伦觉得自己并没说错，他没有獠牙，不存在咬不咬的问题。还是不想和乔娜说话，开口赶人，“出去，我还要做实验没功夫和你聊人生。” 乔娜还想再追问，艾伦已经拎起她的胳膊扔出了房门。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乔娜狠狠地踹了门一脚，“艾伦，这是我家，你给我打开门。” 说着还不解气，又踹一脚，里面的人没理她。乔娜踹完第三脚，就去找软柿子伊芙捏。 “亲爱的，真不好意思在睡前打扰你。”乔娜“歉疚”地推开房门，在伊芙床边坐下。 伊芙刚刚沐浴完，浴室的蒸汽成为她掩盖脸红的最好借口。 “并没有，乔娜。”伊芙和她挨着坐下，装作没有发生刚才一幕的杨紫，“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噢，是这样。你也知道，我是艾伦的阿姨，作为长辈，关心晚辈是应该的，有一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问你，你能如实告诉我吗？”乔娜严肃的表情一下带动了伊芙，仿佛真的有十分重要的大事。 伊芙点点头。 “谢谢你亲爱的。是这样，艾伦抱着你从库拉罗小镇回来的晚上，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上床了？”乔娜在大脑词库中搜寻了半天，就是没想出个文雅的说法。 伊芙连忙否认，“并……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问？” “亲爱的，你不用害羞，如果是真的。我一定会如实告诉艾伦的母亲，身为一个男士，如果连这么一点责任感和羞耻心都没有，实在是应该被塞回去重新塑造。”乔娜正义凛然道，“别害怕，有什么事阿姨会替你做主的。” “可是……真的没有。”伊芙虽然还是第一次，但也多多少少听夏莉科普过，她那天晚上虽然晕倒了，但醒来后根本没有那样的感觉，“你怎么会觉得，我和艾伦……嗯，那样了？” “没有吗？那他抱着你回来时，你裙子上的血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处女血沾在上面？”乔娜紧追不放。 “并不是。”伊芙红着脸解释，“那天晚上回宾馆，我的脖子突然伤着了，也许是脖子里的血滴在裙子上，不是因为和艾伦……”她看着乔娜，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乔娜却像发现猎物的猎人，狠狠射出弓箭前的紧张和焦虑，“艾伦呢？他有没有咬……舔你的脖子？” “啊？”被猜出心事的伊芙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怎么知道的，是艾伦说的吗？他只是帮我疗伤，没有做其他的，乔娜你不要误会。” 知道答案的乔娜愣愣地坐在床上，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回放“惨了，惨了，竟然真吸过血了。” 第22章 小别【新加了1000字】 第一天抄书，伊芙的右手……就接近超负荷的状态，然而《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一遍都没抄完。 伊芙捏着酸痛的手，看着厚厚的能砸死人的两本书，内心深处蹿出一个侥幸的念头，艾伦兴许……只是说气话，这么厚的书，她哪怕不眠不休地抄五天，也未必能写完。 何况他……伊芙摸着自己被划伤的手指，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就抱着自己的脑袋埋在厚厚的书页里来回蹭蹭，晕热的脸颊感染了冰凉的书页。 少女心思总是春。 怀着这个想法，伊芙在第二天鼓起勇气，反复踌躇着来到艾伦的房门口，东看看，西望望。 刚被艾伦嫌弃出房门的德西看见伊芙，友好地报以微笑，并不因为自己主人的烦躁而失去耐性和温和，“早安，伊芙小姐。” 没睡好的伊芙脚下轻飘飘，一步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而心里更加虚软：“早安，德西。” 德西和绅士一样弯腰鞠躬，若他不是个骷髅，这个动作是极标准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伊芙后背一凉，“伊芙小姐，主人交代您的《黑心魔法师的实验要领》十遍，《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十遍，您这么快就抄完了？在没有运用魔法的情况下，这简直是奇迹一般的速度。” “……”伊芙的最后疑似小侥幸破碎了，默默地低下头，“还没有。” “那真是遗憾，您得继续努力。” 里面正因为想吸血而燥热难耐的艾伦打开门，他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头发梳得井井有条，握着的手术刀泛出冷光。 伊芙小心脏一紧。 “抄完了？”冷飕飕。 “还差一些……” “差多少？”烦躁。 “大概，大概还有十九遍。”伊芙不敢看艾伦的表情，头都要埋在手腕里了。 艾伦神情看着不耐烦，由内而外散发出浓浓的暴躁，“你抄书的速度简直和蜗牛爬行一样，慢到了一种极致。” “可是……” “可是什么？”艾伦冷声打断，“回去把书抄完，一本加十遍。” “是。”被嫌弃的伊芙默默走回房间，欲哭无泪地捧起《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跟鹅毛笔。 而那边，在伊芙离开后没多久，刚从猫头鹰那儿收到奥托信件的乔娜无视了门口好言好语劝阻的德西，一脚踹开艾伦的房门，手里拿着羊皮纸直接扔到他桌上，开门见山道，“我父亲写信来了。” “噢。”艾伦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看着乔娜，话语里不带感情，“所以呢？” “那个黑魔法师已经在逃往奥托的路上被教会抓住，所以迦瑞和奥托之间的关卡全部被撤销，我们明天就可以启程返回王都。” “我的计划里，并没有在王停留这一项。”艾伦淡淡瞥她一眼，将羊皮纸揉成团，扔到一边的废纸堆。 乔娜十分“同情”地看着他，带着点儿爱怜味道，“很遗憾，艾伦，你可能无法选择，因为这是长老院让你父王发来的命令，即刻召艾伦公爵返回王都。你大概马上就能收到了。” 艾伦狠狠地咬牙，“长老院知道了什么？” “我并不清楚，不过长老们的眼睛向来遍布大陆，哪儿都有。”乔娜摇摇头，“兴许是你搜集材料，比如说劳伦的鳞片胡须，试图剔除身体里血族血液的行为被长老们知道了，你心里也明白，大部分长老都希望那部分血族血液能得到保存和流传。” 艾伦没说话。 乔娜说，“别担心，长老的意见充其量只是参考。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不管是国王皇后，还是几位王子公主，包括卡米拉公爵一家，我们都支持你的决定。” “谢谢。”好半天，艾伦才憋出两个字。他将身上的实验服脱下，挂在一边。 “那你的选择，还和当初一样吗？”乔娜问。 “是的。”艾伦沉沉道，宛若暮鼓钟鸣，“留着未必是件好事。” “既然拿定好主意，我现在就让艾米丽去准备东西，明天启程回奥托。”乔娜说着，忽然想起来，“对了，我听弗恩说，你们之前答应伊芙，等回了奥托之后，就派个跑腿的人，通知她在迦瑞的家人去奥托接她回家？” 艾伦不置可否。 “我有个朋友，就住在附近的小镇上。我已经让猫头鹰给她送信了，她今晚就能到城堡接走伊芙，在她家住上一段时间，顺便请个脚力好的伙计去通知她的父母。” 艾伦的脸，顿时有些阴沉，“她是我的学徒。” “这次回奥托并不适合带着伊芙。”乔娜略带深意，“只是分开一段时间，又不是就此诀别，你处理完奥托的大小事务，照样能到迦瑞来接她回去，想求婚或是做情妇都可以，全看你的心情。” 艾伦正色，“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和她发展出老师和学生以外的关系。” “哦，是吗？”乔娜淡淡道，“艾伦，你喝过伊芙的血，是吧？” 艾伦没有否定。 “一旦喝了血，意味着什么？”乔娜替他做了决定，“你最近还是和伊芙分开比较好。” …… 伊芙抱着乔娜给她准备的衣服和食物，装在一个大包裹里，有些委屈。 “亲爱的，艾伦家里有急事，所以要先赶回奥托。”乔娜试图让伊芙开心一些，“这是我的好朋友茱蒂，她家就住在附近的小镇上。你跟她回去之后，她会请人去通知你的父母，让你的父母来接你回家。” 伊芙很想念家人和朋友，但水淋淋的大眼睛还是禁不住往艾伦的房门口望去，欲言又止，“那……那艾伦呢？我们之后是不是不会见面了？” 乔娜摇头：“当然不会，你记得把具体地址留下，等艾伦办完事，立刻就会去迦瑞王都找你。” 伊芙眨眼，一闪一闪，“真的吗？” “真的。” “那……我能和艾伦说几句话吗？”伊芙有些舍不得，小心询问，“毕竟他照顾我这么久，我想跟他说声谢谢。” “唔……可以。”乔娜虽然很不想他们见面，一旦接触过一次，就很难忍住不想要第二次。既然要剔除血族血液，就不能再吸食任何人的血液，否则他们的努力都是无用功。但如果她在一旁看着，兴许会好一些。 真的两个人见面了，乔娜又有些后悔，这还不如不见呢。 因为艾伦全程的表现都十分讨人厌，伊芙刚打开房门，刚犹犹豫豫想开口，艾伦就一副起床气浓重的模样：“你来做什么？” “艾伦，我要回家了……” “回家？嗯……你是应该立刻回家，乖乖呆着。”艾伦闻着她的气息，全身细胞都在躁动。 “奥托三岁的孩子都能打败你，这又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会魔法，就不应该到处乱跑。” 伊芙被他的话语弄得有些难堪，压抑住不舒服的感觉，“这段时间给你和乔娜添麻烦了，我……”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麻烦。”艾伦站起身，颀长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伊芙的眼里有些受伤，艾伦毫不顾忌，“好了，不要再废话了，赶紧趁着天没黑透回去。不是所有人在有你拖后腿的情况下，还能轻巧应对黑暗中蛰伏的危机。” 他转过身，伊芙再呆下去，他不知道能不能克制住血液中滚动的黑暗因子。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咬住伊芙的脖子，哪怕乔娜和弗恩两个人一起阻拦都没用，毕竟他们两人加起来……照样打不过他。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伊芙咬着唇，硬生生受下艾伦劈头盖脸的嘲讽，依旧按照礼节默默鞠了一躬，“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伊芙转过身，逃跑一样狼狈地出去。乔娜等她的身影不见了，一巴掌打在他手臂上，“你怎么说话的？” “不然呢？”艾伦莫名其妙地看她，“难道要依依不舍地把她留下，吸走全身的血液最后变成一具干尸吗？” “那也不能这样说话啊。”乔娜指责。 向来刻薄惯了的艾伦压根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鼻子一哼，就到实验室里去了。 第23章 小别怡情 “茱蒂，还有多久才能到旅馆？”乔娜的朋友茱蒂，妖娆的身影穿梭在黑漆漆的暗夜中如勾人的鬼魅。 林间偶尔发出两声乌鸦啼鸣，倒挂的某种蝙蝠类生物忽然睁开眼，墨绿的眼像藏匿着准备进攻的狼群。 作为一个心理素质不够硬挺的妹子，伊芙表示，她心很虚(┬＿┬) 尤其是，艾伦不在的情况下……伊芙抱紧手里的行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依赖他快成为一种习惯。 “往前六百米有一家老式旅馆，他家的温泉和大床都十分舒适。”茱蒂对附近的路况十分熟悉，迅速做出了预判，“亲爱的别着急，很快就能休息了。” “噢……好。”伊芙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视线里早就看不见香德尔堡的影子，包括艾伦。 临走前，她还有意无意地把夏莉家的地址留给了乔娜，也不知道艾伦会不会来迦瑞看她。要是他不来的话……伊芙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他肯定不回来。 她走之前，艾伦这么嫌弃她，好像是忍耐了很久的样子，一秒钟都不愿意看到她。 之前对她的照顾，兴许都只是假象。但如果是假象，他为什么又要做这么亲昵的动作？ 想不明白的伊芙还是很受伤，这样的小小的难过一直持续到小旅馆里。茱蒂用魔法做出两份盐焗意大利面，跟伊芙面对面地吃了迟到的晚餐。 “亲爱的。”茱蒂吃完最后一根面，风情万种地将碎发撩到脑后，“我听乔娜说，你还是个保守的小处女，应该没进过酒吧夜场这类的地方？” “没……没有。”伊芙连忙摇头否认。 “想也知道。”茱蒂用餐巾擦拭嘴角后，对着小圆镜子开始补妆，她本就艳丽的嘴唇又涂上了瑰丽的红色口红，间或同她闲聊，“我一会儿啊，要出去跳舞，大概要后半夜才能回来，你呢，就乖乖在房间里呆着睡觉。我走之前会把结界设好，只要你不主动打开房门，别人是进不来的。当然了，如果有太强大的魔法师过来，结界也是没用的，但我想应该不会有。” 伊芙有点儿心虚，这结界只能挡一般的黑魔法师吗？虽然不大能接受，还是乖乖点头，“好。” “真听话。”茱蒂走到伊芙跟前，在她金色的头发上揉揉，就像母亲摸着三岁女儿的脑袋，“难怪乔娜这么喜欢你，就和她做的人偶一样乖巧，听话又懂事。” 伊芙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好在茱蒂直接把她的外套脱了，露出性感的小红裙，拎上包包就走出大门，外面可是冷凉凉的。 “记得不要出门。”茱蒂最后嘱咐一遍，就关上木门。 伊芙强撑着笑容，和她挥挥手当作告别，等茱蒂离开后就顿时漏了气。 她抱着膝盖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打滚，一遍遍回放艾伦嫌弃的话，明明该死心了，可总忍不住想起他的好来。【姑娘你的标准实在太低了。】 遥远遥远的香德尔堡里，艾伦在画完魔法阵的最后一笔时，下意识地把小碟子伸到旁边，对空空如也的右侧说，“把独角兽的血倒进来。” “身边的人”迟迟没有动静，脾气不好的艾伦刚想转过头发难，目及雪白的墙壁和空空的房间，艾伦忽然意识到，伊芙已经走了。 虽然又笨又蠢，还容易受伤，和玻璃娃娃一样，他不知道在心里嫌弃了多少遍。 艾伦搁下鹅毛笔，将身上的白大褂随意丢到地上，不自觉地走进伊芙的房间。 充满了少女专属的粉红色，艾伦轻轻呼吸着，好像还能闻到她身上残余的香味。他黑色的瞳仁慢慢泛红，想起库拉罗小镇的晚上，她雪白的脖颈和浓艳的血滴，她的弱小和他的强势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也许从他的舌尖触到伤口的刹那，就有什么脱离了控制，一发不可收拾了。 艾伦闭上眼，好像在回味鲜血的味道，又像是怀念将她抱在怀里的温软触感。 但睁开时，却是一片清明。 这是不可以的。艾伦走到桌边，轻轻摸着伊芙抄写的《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连一遍都没抄完。 又笨又蠢，还磨蹭。艾伦嫌弃地想。 小旅馆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伊芙听着门外来来往往的声音，和黑魔法师们压低了的干枯嗓音，忍不住心里发毛，以往艾伦再怎么嫌弃，都会陪着她在一起。有艾伦在身边，她也不用担心结界会不会突然被突破，如今对那些黑魔法师减轻的恐惧瞬间又重新复苏。她在床上来来回回滚了几次，终于在一日赶路的困倦中沉沉睡去，连茱蒂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次日清早，还是茱蒂叫她起来，吃完早饭后继续赶路。伊芙和她处了有半天兼一个晚上，加上茱蒂又是个喜爱交际的人，便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甚是和谐，直到她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茱蒂……想起了昨晚。 “昨天晚上的男人实在太棒了。”茱蒂如波浪般的金色秀发轻巧一甩，红舌舔过嘴唇，意犹未尽的模样，“等送你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再去那家酒吧。唉……今天早晨离开得匆忙，都没要他的联系方式，实在太遗憾了。” “……”小懵逼伊芙接不来话，只能勉强“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他的头发是金色的，比我的还好看，水蓝色的眼睛简直像一个漩涡，快要将我吸进去了。”茱蒂回忆着，“他身上的肌肉真的很棒，脱衣有肉穿衣显瘦，尤其是腰……除了一道伤疤，都很符合我的需求。” “……”金发蓝眸，腰上有伤疤，伊芙一下就想到了迦瑞王都的皇兄布兰特，他就是这样的外貌。 难道，是皇兄到边境来了？伊芙默默猜测，但皇兄好端端的，怎么会出来，还去泡一个小旅馆的酒吧？尽管她知道，布兰特皇兄的好皮囊让爱慕皇他的贵族家小姐从皇宫东门排到西门，他自己也是来者不拒的性格，所以什么生活格外丰富。 伊芙迅速否定了这个猜测。就在她思量的空当，茱蒂已经咕噜咕噜说了长长一串，因为是她格外有兴致的话题，所以十分愿意多说两句，“我一直觉得艾伦的身材很好，无论是腰部还是背部的肌肉线条，都十分完美。脸也耐看，真是完美的***。唯一的缺点大概是他太古板了，我几回想勾引他都没成功，说起来，你们有没有试过……” “没有，绝对没有。”伊芙立刻摇头否认，脸上*辣的。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简直是暴殄天物。”茱蒂同情地看她。气氛开始沉默，一路走到茱蒂居住的德纳小镇，她们都没有说话。 倒是伊芙苦恼地揉着脸，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天天和人讨论淑女不该说的话题。要是让她的老师知道了，肯定得骂她。 第24章 到德纳的吸血鬼先生 “这就是你家的地址？”茱蒂拿着伊芙写给她的纸条子问。 伊芙点头，她把别再脖子上的项链解下来和一封信一起交到茱蒂手上，“你让跑腿的人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他们，他们见着了，会立刻派人过来接我。” “没问题。”茱蒂习惯性地将头发撩到脑后，一身性感的装扮让伊芙大致猜到她寄完东西要去哪了，“我现在去镇上找个伙计，你自己在家呆着，不用等我回来吃晚饭了。” “谢谢你，茱蒂。” “毕竟是乔娜拜托我的。”茱蒂跟她道别后，就出了门。小镇西边有两个小店，店里有不少可以雇佣的跑腿伙计，茱蒂踩着高高的鞋跟，走起路来带起一阵香风，不管到哪儿都能把众人的目光牢牢地聚集在她身上。 经过镇子中心的集市时，她被一个穿着黑长袍的男人狠狠撞了一下，高跟鞋害她没能站稳，整个人摔在地上，“你走路不看着吗？” “非常抱歉，美丽的小姐，都是我的疏忽。”男人斗篷底下的脸露了出来，赫然是艾伦和伊芙在库拉罗小镇遇见的吸血鬼先生。他充满内疚地弯下腰，将手伸到茱蒂面前。 茱蒂揉揉肩膀，搭着他的手重新站起来，顺便把身上的灰拍去。 接受他的道歉后，不明身份的茱蒂自然猜测不到这位吸血鬼先生远远地来德纳镇上做什么？就直接往小镇西边去了。 她可是想早点结束，再赶去昨晚的酒吧碰碰运气。茱蒂想起他水蓝色的眼睛和宽厚有力的肩膀，不由自主地舔舔嘴角，心旌荡漾。 目送茱蒂离去的背影，吸血鬼先生愉悦地勾起嘴角，眼底却有精光一闪而过。 伊芙坐在桌子边，茱蒂家最多的就是衣服，各式各样性感的外套和内衣。除了衣服，第二多就是零食，扔得到处都是。 她无聊地翻开从香德尔堡带出来的《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厚厚一大本，危机时刻能用来当作板砖使。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大老远地抱着沉甸甸的东西过来还得再抱回迦瑞皇宫。 就当是留个纪念。伊芙摸着烫金书皮，好歹是艾伦给她的唯一东西，兴许他们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伊芙觉得自己都快放下了，虽然不那么情愿，但现实逼得她不得不放下了。 “这位小姐，您看着很苦恼，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吗？”伊芙手里的鹅毛笔落在地上，她怔怔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来的吸血鬼先生，对方正坐在床边，一袭黑袍，优雅地拿着一只漂亮的香槟杯转悠，里面盛满了鲜艳的血液。见伊芙转头，他举起杯子，朝她的方向轻轻一碰。 伊芙扶着桌子勉强站稳，好在没让自己摔倒，她的牙齿有些发抖，“您……您有什么事吗？” “噢，我当然没事。我只是碰巧路过，见您愁眉苦脸的，所以想知道，伊芙小姐是在为什么事烦恼。”吸血鬼先生好脾气地回答，他将玻璃杯凑近嘴边，抿了一口，“虽然美人皱眉别有风情，但我依旧认为，微笑的您更有魅力，也更讨人喜欢。” “您说得是……”伊芙只能想办法拖时间，看看能不能等到茱蒂回来。但她隐约记得茱蒂说过，如果对方穿过她设下的结界进来，就表示……对方是比茱蒂还要强大的存在，所以这个结界形同虚设，茱蒂即便赶回来也没用，照样打不过他。 “更何况，如果主人过于哀愁，身上的血液也会随之变得苦涩。所以血族在猎食时，都会让嘴下的猎物保持一个良好愉悦的心态。”伊芙神色大变，吸血鬼先生就像得逞的小孩，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不管是血族的男人还是女人，都有极为出色的外貌，这样的迷人外貌可以让被吸血的对象麻痹，在不知不觉中失去生命。” 吸血鬼先生站起身，一步步像踩在心尖上，慢慢朝她靠近，伊芙越慌张，他的笑容越灿烂，就在快碰到伊芙时，他停住了，悠悠地将杯子收起，“不过您放心，我并没有咬您的打算，毕竟我还有伴侣。” “那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伊芙被这一惊一乍折磨得不上不下，几乎在用全部的力气同他对话。 “我是有些事想请伊芙小姐帮忙。当然了，并不是很大，也不是很难完成的事，都在您的能力范围之内，希望您能慷慨地同意，帮我这个小小的忙。”吸血鬼先生露出招牌式和蔼的微笑。 她咬着牙问，“那么，是什么事呢？” …… 茱蒂十分幸运，她今天又碰到了那个水蓝眼睛的男人。他们在舞池里跳舞，接吻，最后互相拥抱着，手忙脚乱地到了房间里。 一番温情后。茱蒂穿好衣服靠近他怀里，娇媚抬头看他，“说起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名字？”对方想了想，“布兰特。” “布兰特？我记得我们国家的王子也叫布兰特，真是巧。”茱蒂调皮的手指在布兰特脖子后打着圈圈儿，却被布兰特一把抓住握在手掌心里。 “是啊，真巧。”布兰特波澜不惊地和茱蒂拥吻。 茱蒂伸手按住他的脑袋，真是爱死他这样充满男人味道的动作。拥吻结束后，茱蒂咬着他的唇角问，“你家住在这儿附近吗？我下次想找你要去哪儿。” 漂亮的女人，布兰特向来不会拒绝，尽管他这次停留得不久，但就当是一次短暂的艳遇，何况茱蒂非常合他的心意，艳丽的外貌，妖娆的身姿，还不会黏着他要负责。 “我住在德纳小镇上xxx街xxx号。” “德纳小镇？”茱蒂十分高兴，“我也住在德纳小镇，xxx街xxx号，跟你离得很近，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我家。” “好啊。”布兰特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迷人的水蓝色眼睛凝视着茱蒂。纵是阅人不少，茱蒂仍旧禁不住心跳加速。 “今天正好有空，我带你去我家看看。”茱蒂提议，压根想不起家里还有伊芙的存在。 布兰特同意了，毕竟他今天去探访香德尔堡时，并没有发现奥托公爵的踪迹，还要呆在德纳等待父皇进一步的指示，“走吧。” “嗯。”茱蒂十分喜悦地把布兰特带回家，在门口没忍住，又把他扑倒了一次。 事后，布兰特理好衣服，在他们随意打开的房间里四处打量，茱蒂穿好裙子，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话音慵懒，“你在看什么呢？” “《八百种魔药的搭配要领和注意事项》，你对魔药有研究？”布兰特翻着书页，这是一本高级魔药教科书，又是烫金限量版，大陆上很难买到，里面有不少魔药的记载介绍，传统的教科书都没有涉及。布兰特顿时对茱蒂有些改观，原先以为，茱蒂只是个喜欢玩儿的少女，没想到还会看这么正经的书。 “不是。”茱蒂像树懒一样蹭他的后背，和布兰特小死一回了几次，她有些体力不支，“这是伊芙带来的，我才不看这么掉头发的书呢。” “伊芙？”布兰特条件性反射地想到自己被火龙抓走的妹妹，水蓝色的眼睛黯淡几分。 茱蒂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迷迷糊糊，“对啊，是伊芙的。说起来，她和你长得有点儿像，都是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五官也相仿。” 布兰特的瞳孔瞬间收紧，他忍着内心的冲动，转过身将茱蒂抱在怀里，话语却问得温柔缱绻，“那你知道，她住在哪儿吗？” “她家在迦瑞王都，离这儿好远呢。”茱蒂靠在布兰特的胸膛上，“她还是和家人走散了，被我的朋友捡到。我的朋友托我找人她给王都的家人送信，好像是在xxx街xxx路xxx号。” 布兰特内心的猜测愈发笃定，xxx街xxx路xxx号，那不就是夏莉家？夏利的朋友里叫伊芙的，就只有他妹妹。 尽管布兰特不知道，伊芙是怎么从龙窟离开，但照目前的情况看，十有*就是她了。 茱蒂从裙子的口袋里掏了掏，找出伊芙给她的小纸条递给布兰特，“就是这个地方，我应该没记错。” 摊开后，布兰特只看了一眼，就瞬间像是被雷劈到，浑身僵硬，这就是伊芙的字迹。 “她现在在哪儿？”布兰特追问。 “她？”茱蒂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就在伊芙的房间里，她茫然地望了一下，“我今天出门时设了结界，她应该就在屋子里啊。布兰特……你去哪儿啊？” 布兰特松开茱蒂，一间一间房间找过去，却毫无伊芙的踪影。 “她人呢？”布兰特回过头，捏着茱蒂的肩膀冷声质问。 茱蒂被他捏得有点痛，皱起眉打他，“你弄疼我了……呲，我怎么知道啊？我走的时候她明明还在啊。除非……除非有人闯进来过。” 第25章 猪肝的海洋 “要喝点吗？”吸血鬼先生拿着一杯香槟，问伊芙。 “谢谢您，不过我有些不舒服。”伊芙双手交握，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吸血鬼先生叹了口气，“真是遗憾，为了买这杯香槟，我花了不少金币。” “您可以慢慢品尝。” “我还是更希望，能跟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分享。” 伊芙不知怎么接话，他要自己帮忙，却迟迟不说要她做些什么。只是把她请到一座古老的庄园里，和她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又在饭后开了一瓶香槟，伊芙实在猜不透，他是想做什么。 喝着酒的吸血鬼先生似乎猜出她内心的想法，“别急，等你的艾伦来了，我自然会告诉你，要你帮什么忙。” “艾伦……？”伊芙摇摇头，“我帮不上忙，他的事，我都没办法介入。” “福特听听，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在说什么？” 吸血鬼先生的伴侣走进来，她和伊芙终于知道，叫福特的吸血鬼拥抱了一下，福特亲吻了她的左脸颊，柔声道，“晚上好，丽塔。”丽塔挑起纤细的眉毛，转身挑起她洁白的下巴，“艾伦他……喝过你的血吧？” “啊？”伊芙没反应过来，“喝，喝什么血？艾伦又不是吸血……又不是血族。” “……”丽塔的耐性不大好，她以为是福特把事情半糟了，一个眼刀杀向一边站着的福特，“你不是说，一切顺利吗？” “亲爱的，你别着急。”福特先生说，“我确实在伤口上添加了专门诱惑血族的药剂，事实上非常成功。不信，你只要拿一小瓶血去试试看。” 丽塔“嗯”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看着发抖的伊芙，涂着深紫色口红的嘴唇扯出一个笑容，“小可爱，暂时得委屈你了。” “别……唔……”丽塔抓过伊芙试图闪躲的手腕，尖锐的指甲在皓腕上轻轻一割，就有温热的鲜血流出来。丽塔将伤口对准一个小玻璃瓶，强迫伊芙把血都挤进去。 “你要……要做什么？”伊芙看着自己的手腕，嘴唇渐渐泛白。血液顺着割痕，一滴滴落进玻璃瓶里，丽塔还嫌速度太慢，用涂着紫色甲油的手指挤压伤口，迫使血液“滴答滴答”流得更快。 等玻璃瓶接满时，伊芙有些虚弱。她苍白的小脸凝着盛满鲜血的瓶子，有气无力。 “好了，真是辛苦您了，伊芙小姐。”吸血鬼先生福特出来，善良地圆场，“我们不会让你白流血的。” 说着，身后就出现了推着餐桌的侍从，伊芙闻着空气里的气味，有点不祥的预兆。 “猪肝，对于人类来说，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补血食物。”福特一挥手，身后的侍从一一打开盖子，“洋葱炒猪肝，爆炒猪肝，猪肝泥，猪肝汤，酱猪肝，菠菜猪肝汤……” 挑食症患者伊芙没忍住，“呕”了一声。 丽塔一把打在福特身上，“你说的到底行不行，没看见她呕了吗？要是折腾死了，可不行。” “噢，亲爱的，你一定是听错了。”福特拉着丽塔的手，攥紧自己手心里，“她是在说欧耶！猪肝可是人类最喜欢的补血食物，小家伙一定是太高兴了，所以才有这样的反应。” 伊芙被福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惊艳到了，更让她惊艳的还有，吸血鬼福特先生继续打开两个盘子，“还有青椒炒猪肝，青椒猪肝汤，虎皮塞猪肝，盐焗猪肝青椒，猪肝伴青椒。小家伙喜欢吗？” “呕。”伊芙被猪肝的气味恶心到了，她抓着椅子的手有气无力地看着那些猪肝和青椒，全像是挥着小叉子的恶魔，正在欢快地跳舞。 “丽塔，你看，她有多高兴？”福特慈祥道，“这些都是你的，别着急，慢慢吃。” 伊芙不停地摇头，她才不要吃这些东西。 福特温柔的笑容立刻刹住，有些阴森地低下头看着伊芙，“伊芙姑娘，猪肝对人的身体非常有好处。我想，您也不希望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吧？” 第26章 很快会见面的 可怜的伊芙，默默地摇摇头。 福特释然一笑，指指旁边的侍女，“爱丽丝，快点过来喂小伊芙吃饭，她刚刚失了血，没什么力气，恐怕连勺子都拿不动。” 伊芙的后背沁出凉意，一半是失血后身体虚弱，另一半就是……同时面对青椒和猪肝两个可怕的东西。那个叫爱丽丝的侍女板着一张比艾伦还古板的脸，快而端庄地走到她跟前。 手里端着的，赫然是一盘青椒炒猪肝。 “别磨蹭，快喂她！”丽塔催促。 爱丽丝爽利地叉起一块猪肝，伊芙抿着嘴，还是不愿意，“不要，不要吃……”话还没说完，福特就冷冷地盯着她，他分明笑得如沐春风，话却冷得能冻死人，“不吃？你是想变成干尸吗，如果是的话，我现在就能帮你？” “不，不想。”伊芙连忙否认。 “这就对了。”福特俯视着伊芙，问，“吃不吃？” “……吃。”伊芙颤抖着嘴唇，视死如归地闭上双眼，心一横，就把猪肝给吞了下去！ “亲爱的，要咀嚼，人类的牙齿不是微笑时的装饰物。”丽塔在旁边提醒，她对伊芙囫囵吞猪肝的行为非常不不悦“有研究结果表明，人类嘴里分泌的唾液对于食物的消化起到一定作用，只有食物变得细碎后，肠胃才能更快地消化吸收，造出更多的血液。据说，最好的方式是一口猪肝嚼40下。” 伊芙登时如临大敌，要咀嚼……那两个字不停在脑海里回放回放，像恐怖的深渊，幽深的沼泽，将她狠狠地拉了下去。 似乎在这两只吸血鬼眼里，她就像农场里的小花牛，区别就是，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她吃进去的是猪肝，滴出来的是血。 伊芙绝望在农夫福特和农妇丽塔和善的微笑中痛不欲生地嚼了两下猪肝，默默咽了进去。 恶毒的农妇丽塔叉着腰，尖着嗓子斥责道，“40下不明白吗？你的数数是画画老师教的吗？这样连四下都没有。” 伊芙极不情愿地吃下爱丽丝塞进她嘴里的第二块猪肝，一边吃，一边开始很不争气地想艾伦了。 …… 进了奥托边境后，艾伦乔娜，以及弗恩坐上乔娜的宠物，直接飞回了王都。 刚落地，长老院的使者就已经闻讯赶来，“尊敬的公爵殿下，长老们有请。当然，卡米拉小姐要是愿意过来，相信陛下也会欢迎。” 艾伦紧紧盯着使者，僵持了片刻，还是乔娜上来圆场，“我们这就过去，请陛下和皇后，以及各位长老们稍等片刻。” 奥托皇宫 奥托的皇帝陛下，即艾伦的父亲高高坐在王座之上，皇后坐在他身边，她见到分别许久的儿子时，忍不住冲艾伦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尽管下面还站着令她讨厌的，却是资历最深的长老和出身显贵的皇族大臣。 艾伦乔娜到来之后，站在最前面的，也就是长老院最位高权重的大长老鲁思缓缓睁开双眼，他苍老的声音回旋在空旷的上空，“陛下，我还是坚持最初的观点，公爵身上的血液并不应该被去除，这样宝贵珍稀的血液，是千年前的祖先留给奥托的伟大恩赐。这样强大的力量来源，曾经庇佑着奥托从渺小走向强大。虽然一度没落，但我们更应该好好珍惜莫落后重现，也许是千年前的祖先在暗示我们新的突破。陛下，请留下这些血族血液，这就是长老院一致的看法，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奥托的明天。” “是啊，陛下。”鲁思长老的儿子比尔站了出来，艾伦闻声侧过头，他们的目光在空气里交汇，比尔笑了笑，“公爵殿下能在二十岁就成为罗安大路上少有的传奇，也许……就得益于这部分血液的作用。因为大陆上现存的历史记载中，人类中突破传奇的最快速度都需要100年。现在是奥托发展的黄金时期，东边的迦瑞过于保守所以日趋没落，西边的兰迪斯公国与魔族相近，这两年来冲突不断，这对于地处中央的奥托来说，是成为大陆王者最好的机会。我们应该让最优秀的人才对这部分血液加以研究，也许能为奥托培养训练出更多更优秀的战士，为祖国开疆僻壤。” 比尔的一番话，赢得了不少激进派的点头赞叹。 实在是因为……奥托沉默太久了，从最初的一个只有巴掌点儿大的小国，一路谨慎小心，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然而奥托对黑魔法的追寻，一直受到迦瑞和兰迪斯明里暗里的瞧不起，时不时联手在通商上挤兑，仿佛只有他们的才是受到认可，值得尊敬的。 激进派中领袖般的人物，哈里森男爵对这番充满煽动性的话充满了认可，要知道，他对皇帝的保守做法不满已久。尤其是前段时间，他竟然会答应迦瑞国王派遣士兵到边境，只是为了找出一个从奥托混去皇宫的黑魔法师的荒唐做法。果真和他的父亲，爷爷一样，胆子和一颗米粒一样大。 要知道，时隔千年，奥托已经强大了，不是畏首畏尾缩手缩脚，不被认可缩在阴沟里的黑老鼠了。如果拥有足够的能力，白魔法也能在黑魔法掌权的年代里远离正统。 “陛下，诚如鲁思大人父子所言，现在是最好的时代，而我们，就是拿着鹅毛笔的人，要为我们的后人写下最光辉，也最值得骄傲的历史篇章。”哈里森说，“陛下，奥托才是神选中成为大陆主宰的子民。” “鲁思长老和哈里森男爵有些过于乐观了。”乔娜的父亲卡米拉公爵收到自己侄女，也就是皇后求助的目光，“历史已经反复证实过了，当人类的野心*的膨胀超过一个限度时，往往会带来深重的灾难。长老院没有一个人有能力，有办法证明，你们所臆想的伟大力量，究竟存不存在，即便存在后，又能不能为人类所用。我昨天看到一本书，内容非常有趣，讲述了力量失控的兰迪斯骑士，屠杀了整个城市的故事。试想，如果身为传奇的艾伦公爵压制不了那股血液，会不会带来极为可怕的后果，无论是对公爵本身，亦或是对奥托这个国家。” “对，卡米拉公爵说得很好。”哈里森没来得及反驳，皇后就抢先站在了自己儿子这边，冲自己的叔叔送去感激的一笑。 “艾伦，这事毕竟关系到你自身，告诉朕，你是怎么想的？”奥托的皇帝始终默不作神，他看向自己从小就寡言少语的小儿子，希望听一听他的看法。 “陛下，我认为。这部分血液，还是去除更好。”艾伦波澜不惊地说，好像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琐事，“留着，肯定会是隐患。我认为我有足够的能力决定，究竟要不要留下这部分血液。” “公爵说得，似乎有些过于轻巧。”鲁思长老看向艾伦，他狭长的眼里，透着狐狸一样精明的亮光，“这部分血液，虽然是在公爵您的身上，却是属于奥托的瑰宝。您这样武断地决定，似乎有些不妥。” “并没有不妥。”艾伦回看鲁思长老，“毕竟在奥托，我有充足的能力来自我决定，究竟是留着血族的血液，还是不留着，不是吗？” 知道他试图用魔力压制自己，鲁思长老恶狠狠地盯着他。 奥托的传奇魔法师，天才的存在，如果他硬是要剔除血族血液，整个奥托，几乎没有人能拦住他。 鲁思长老咬牙切齿，但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怒火。艾伦淡淡看他一眼，离开了议会室压抑的气氛。 “艾伦。”比尔跟着艾伦走出房间，他快跑着追上去，伸手拦住了艾伦的去路。他穿着和他年纪极为不符，白色素净的长老衣袍，“你究竟在怕什么？那血族的高贵血液，是多少魔法师梦寐以求却得永远也得不到的珍稀，你竟然会想剔除掉？” 艾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被无视的比尔拉下脸，随即又换上了讥嘲的笑容，冲着他离开的背影说，“你是在害怕吧。” 艾伦的脚步猛地停下。 比尔得逞地勾起嘴角，他笑得更加张狂，“你在害怕。”话里带着浓厚的嘲讽意味，“没想到，奥托稀有的天才竟然在害怕。你究竟在怕什么呢……我猜猜，噢，我知道了，你害怕自己会变成既不是人，也不是吸血鬼，而是游走在两者之间，毫无从属的，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艾伦身侧的手指渐渐收紧，他抿着唇，身侧产生了巨大的魔法波动，像暴风雨洗礼的海面，将比尔狠狠地裹挟起，撞在远处的墙壁上。 “你是恼羞成怒吗？原来你也会像正常人一样，因为被戳穿内心深处的恐惧而暴躁。”比尔从墙上滑落在地，他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却十分惬意地看着艾伦，“你以为，血族的血液有那么好清除吗？那是血族王室的血液，就算长老院不拦着你，还有血族的成员呢，据我所知……他们的几位亲王，都在奥托王都附近蛰伏着，准备找你加入他们的阵营呢。” 艾伦微微眯起眼，阴沉沉的眸子里进射出燃烧着的怒火。 “呵呵，承认吧艾伦，你就是个怪物。”比尔站起身，也不擦去自己嘴角的鲜血，反而饶有兴味地盯着艾伦，“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转过身，朝着艾伦相反的方向离开，一边走，一边把刚才的话来回重复，“怪物，你就是个怪物啊……哈哈，怪物？怪物！” 直到比尔的身影在视线中变成一个消失的白点，艾伦攥起的拳头才慢慢松开。他站了几分钟，才转过头，眼里带着几丝倔强。 头上掠过飞鸟，寂静幽凉。 …… 艾伦回到王都城郊的城堡里。作为过去的防御工具，城堡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没落了。 它们斑驳的城墙和老旧的青苔，都是过去岁月留下的印刻，彰显着奥托土地曾经的弱小和久被征战的坎坷与磨难。 城门口，有时还游荡着当年战死士兵的亡魂，到死还握着佩剑，一看见有人来，就对着蓝天举起，高喊，“奥托万岁。” 所以，比起黑暗又勾起难过回忆的城堡，大部分的贵族都更喜欢舒适的行宫。 当然了，艾伦的城堡门口是不可能有这些，他的城堡被分成四层。第一层是僵尸，第二层是骷髅，第三层是幽灵，第四层是他自己的房间和实验室。 安安静静，空空荡荡，弗恩以前，就没有活人。 孤家寡人艾伦用咒语打开城堡的大门，陈旧笨重的石门随着轰隆声响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缝隙。艾伦走进去那一瞬间，就像嗅到鹌鹑气息的饿狼，睁开了微带血色的眼眸。 石门“轰隆”关上，带起阴冷的风，从身后吹起艾伦的黑色的袍子。 那是一股香甜的味道，很美。 和他抱着伊芙柔软的身体，吻那伤口时散出的气息一样。 艾伦知道他应该逃离，却还是忍不住，就像上瘾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中间良久时间的停顿，像在静静回味，眼底的红愈发浓艳。 他不由自主地顺着血液飘来的地方，慢慢走过去，每一步踩在地上，都像在酝酿。那令人着迷的味道里，让他想起那天晚上，伊芙昏迷了，金色的秀发铺满枕头，脆弱的睫毛一眨一眨像受伤的蝶翼。 伤口消失时，他抬起头，汗水顺着黑发滴落在伊芙艳红的嘴唇上，沿着下颌滑落到脖子。让他没来由生出惊艳的错觉。 血香味更浓了一些。 艾伦停下步伐，即便没有伤口，她身上散发的血气依旧是迷人，每次和她呆在一起，都令他欢愉又痛苦。 只不过……艾伦闭上眼，重新睁开时，里面的血色已经消失不见，如今只剩一片清明。 恢复理智的大脑迅速开始思考，在他离开的时间里，他的城堡被不明物种闯入，而且那个不明物种，很可能从乔娜朋友的手里带走了伊芙。趁他不在，把伊芙的血液留在他的房间里的某个角落。 联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艾伦可以断定，十有□□是在库拉罗小镇遇见的吸血鬼抓走了伊芙，还从她身体里抽了血，这么香浓的味道，至少也要200毫升。 卡米拉实在不靠谱，艾伦得出了结论，竟然这么快……就把人弄丢了。 第27章 想不出标题就不想了 伊芙第三次放血后，身体越来越虚弱，连嚼猪肝都没力气。 福特一开始以为，她是天真地想用这种方式反抗，就皮笑肉不笑地让爱丽丝把猪肝剁成碎泥，混着白饭一口一口强行喂给她。 可就算吃进去，没多久，又混着酸水重新吐了出来。 丽塔和福特渐渐觉得，这不是伊芙的反抗，而是……病了。 病情愈发严重。 不管吃什么都吐，体重不断下降，脱发，失眠。哪怕丽塔掐着伊芙的手指挤了半天，也只能少少地落下一两滴血。 为了能获得更多的血液，他们不得不从奥托王都附近请来了一个贪财重利却最能保守秘密的医生。 “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身体虚弱，还有中度的厌食症。”对于钱财来者不拒的班内特医生一边同情地看着伊芙，一边叙述病情，没料到…… 丽塔打断他，“怎么会失血过多？我们天天都给她喂猪肝，早餐是猪肝粥，中午猪肝饭晚上还有豪华升级版猪肝大餐。” “这位夫人……我能问问你们，大概多久需要多少血？”尽管班内特知道他们是血族，还是大着胆问了这个问题。 “总共就抽了三次，一次就这么点儿。”强大的女王丽塔对弱小的生物十分嫌弃，就像嫌弃挤了半天就只有一点儿牛奶的小花牛。她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递给班内特，“你看，差不多就是这些，这些并不多。” 素来脸皮厚的班内特一瞬间，竟是无言以对，正常人流失这么多血……怎么可能好好的，“夫人，猪肝虽然对补血有好处，但也不能这么频繁地让血液流失。伊芙小姐身体造血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流失的速度，所以身体会越来越趋向虚弱。” “那你说，我们多久能取一次血？”丽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如果不是福特拦着，她兴许就暴走了。 班内特想了想，摇摇头，“如果你们不希望她有性命危险，在身体康复之以前，最好不要再取血，一滴也不行。” “康复之前……多久才能康复？”福特插话。 “少说也要一个月。班内特说完，丽塔就抗议，“一个月，这么久！那哪来得及，一个月后，万一木已成舟，他身上的血族的……”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丽塔迅速闭嘴，“我是说，一个月实在太久了，我们希望她能像隔壁一天下一只鸡蛋的芦花母鸡，一天抽一瓶血。” “就是最好的医生对此，也要无能为力了。夫人，想要恢复健康的身体至少要一个月。另外补血的膳食也要多样化，除了猪肝，红枣也是不错的水果，还有木耳，番茄。从症状上看，她还有轻微的厌食症，最好能准备一些开胃的食物，再做一些伊芙小姐喜欢吃的东西。” “好吧，福特，都好好记下。”丽塔扫兴道，“还有什么要注意？” “这间屋子，实在太暗了。”班内特环顾四周，“潮湿，阴暗，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不舒适的环境。康复期的病人，需要常常到屋外，呼吸新鲜空气，再晒晒温暖太阳，这不仅能愉悦心情，更能促进骨骼生长——” “晒晒太阳？”丽塔立刻否决了，“谁陪她去晒太阳？滚烫又刺眼，能把人烤成一团散沙。我看，还是静静呆在屋子里好。” “噢不，现在还是春天，气候非常宜人。你说得刺眼，是对于血族而言，大部分的人类都喜欢温和舒适的阳光，长期生活在阴暗的环境里，她们的身体会变得愈发虚弱不健康。”老医生耐着性子，给这两位缺乏人类常识的吸血鬼解释。 “那就这么办吧。”丽塔不想再和班内特说话，越听她就越烦。福特让爱丽丝留下照顾伊芙，他搂着黑脸的丽塔走到另一间屋子关上门。 丽塔立刻把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抽走，“我们不能抽她的血了，之前都做好的计划该怎么办？” “其实血只是一种方式，丽塔乐观些，你要想伊芙至少还是活着的，也还在我们的管控范围内，不是吗？”福特安慰她，然而丽塔女王根本不买账，他只好想办法，“过于琐碎的杂念，意志不够坚定就无法将血液纯净的魔法实施彻底。我们拿血诱惑他，不就是出于这点考虑吗？所以说，只要伊芙还活着，他就做不到心无旁骛。” “你说得……好像也对。”丽塔面色稍晴。 “有精力烦恼，不如多花一些时间想想，梅格亲王那儿要怎么摆平，他现在肯定到奥托王王都了，也许正虎视眈眈地守在艾伦城堡的外头。我们可不能等他动手了以后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那会儿就来不及了。”福特说。 “我现在就去安排，让我的手下找着梅格亲王，再一天二十小时地监视，看他玩出什么花招。”丽塔拨弄着红指甲，衬着血族苍白的皮肤，格外夺目。 “亲爱的，你真是太有智慧。”福特不忘趁机狗腿一下，讨好他的女王，“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 当浑身裹满黑布的血族爱丽丝推着伊芙坐在阳光底下，那位给她看病的贪财医生班纳特就在艾伦公爵的城堡里毕恭毕敬地汇报，“已经看到人了，小姐看着非常憔悴，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性命的忧虑。” “庄园周围的守卫呢？” “全都隐在暗处，守卫得非常严密，应该是一支亲王的贴身护卫队，数量大约有五十只以上。”班内特答复。 “辛苦班纳特先生了。”艾伦身边的骷髅德西捧着一盒金币走到班纳特面前，“这是给先生的酬劳。” 贪财鬼班纳特摸着那些亮闪闪的金币，心情都愉悦起来，果然啊，人类就是比吸血鬼大方，“如果有其它消息，我会让人来通知您。那两只吸血鬼也许会派鬼在暗中监视，为了您和伊芙小姐考虑，我还是少来城堡为好。” “嗯。” 班纳特离开后，不请自来的乔娜吃着弗恩做的小点心，“艾伦，你是怎么确定，伊芙就在那儿呢？” “他们连着三次溜进我的城堡里，每次消耗的血量都不少。从正常人的身体机能考虑，伊芙一定承受不了。”艾伦的左手搭在座椅上，修长洁白的手指微微曲起，眼眸微垂，被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他们一定会找一个人类的医生。以奥托王都为中心，三十公里的圆形区域内的知名医生中，班内特医生是最以贪财好色著称的。当然了，所有著名的医生那儿，我都让人递了消息，以公爵的名义。” 乔娜咽下最后一口蛋糕，“那你接着打算怎么做？派人潜进血族的庄园？你刚才怎么没问班纳特医生庄园的地址？” “问了也没用。”艾伦说，“他们再傻，也不会傻到明晃晃地带着外人到自己的老巢。王都及附近区域的古老庄园和城堡，就只剩三十三处，去除掉贵族王室的产业，只剩十处。我已经让人去暗访，十有□□，就躲在废弃的德兰堡里。” “天哪，艾伦，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像一个男人。”乔娜没能称赞完，艾伦就狠狠瞪了她一眼。虽说是被吸血鬼绑走，但怎么说也是在她朋友手底下消失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帮忙，“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噢不，是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吃你的蛋糕。” 乔娜没敢说蛋糕已经吃完了，只能把盘子递给弗恩，示意他再切一块。 “不行啊乔娜，蛋糕里脂肪和糖分的含量非常高，吃对了会长出跟鲁思长老一样油腻腻的肥肉。”弗恩把盘子重新推回去，“更何况，饭后的甜点只有一道，这是规矩。” “……” 乔娜还没暴走，艾伦就站起身离开了。 听着后面的争吵，乔娜想吃蛋糕，弗恩不给吃蛋糕，吵吵嚷嚷的，让艾伦突然有些寂寞。 弗恩是他城堡里除了死灵外的第一个活人，他在这个城堡呆了很多年，几乎和他在这个城堡的时间差不多，如今这个活人也快走了。 库拉罗小镇的卡尔，是他的第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他的朋友为了泡妞，也把他赶到门外去了。 包括他的父亲，虽然从小就很少沟通，但艾伦能察觉到，他并不是鲁思长老和母亲的那样懦弱，在他十年如一日的隐忍外表下，潜藏着一颗比谁都炙热的，对权利和名誉由着巨大渴望与追求心。 其实把伊芙丢在吸血鬼先生那儿也没关系，毕竟他们不熟，有她在身边，自己只会更加烦恼。看着她的脖子，就陷在咬还是不咬的纠结中。 何况弗恩已经移情别恋，对她不感兴趣了。 但艾伦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城堡有些空当，少了生气。 如果她来了，也许会好一些吧，就像三月的花园一样。艾伦看着窗外，默默地想。 第28章 升级版公主抱 班纳特走后，伊芙的生活条件好了不少。 可还是像养在透明玻璃花瓶里的玫瑰花，从绽放时的艳丽芳华渐渐走向凋落，无论用再珍贵的营养液滋润都没有用。 她倦倦地靠在软枕上，晒着温和的太阳，身边放了一杯喝了小半的鲜榨的番茄汁。每天晒太阳时，爱丽丝都会打着一把遮阳伞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的树荫里，全身上下裹满黑色的遮挡太阳的防护罩。 血族不喜欢太阳，甚至很大一部分是惧怕太阳的，所以他们的活动大多聚集在夜晚。除了少数像丽塔，福特这样相对彪悍的血族，可就算是丽塔福特，白天的时候，他们也更喜欢躺在自己的棺材里，共度二人世界；即便要出去，也得全副武装一番。 所以偌大的花园，就只剩伊芙和爱丽丝两个人。 其实，刚被福特带来的时候，伊芙一直埋藏在心底，不愿意随便触碰的，十五岁生日时被火龙劳伦带走的无助记忆又重新涌了出来。然而，她逃过了巨龙，却没躲过吸血鬼。 有很多时候，伊芙看着单调的景色，总是想着要不要放弃。她的人生，也许会在不断的幽禁中走向结束。 “伊芙小姐，您今天晒太阳的时间已经差不都了。”爱丽丝走到她旁边，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因为太阳的炙烤她不安且焦躁，“请您跟我回去休息，马上就要到午餐的时间。” 伊芙垂下眼眸，忽然捂住小腿里侧，有些痛苦的弯下腰，“爱丽丝，我的脚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好痛。” “什么？”爱丽丝的第一反应就是梅格亲王的人来捣鬼了，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决了。血族怕太阳，如果要发起进攻，也都是在夜间突袭，白日里只会退回自己的主堡防守。 她把伞搁到一边，弯下身蹲在伊芙面前将她的手拨开，对着那处反复观察了几遍，都没有发现异样。 “伊芙小姐，您似乎并没有受伤。” 伊芙看着爱丽丝黑色的头罩顶端，左手慢慢握紧，想起几天前，班纳特医生临走时半开玩笑又意味深长的话，“伊芙小姐，您要知道，大部分的血族都是见光死的。” “伊芙小姐？”得不到回复的爱丽丝觉得有些奇怪，她刚想站起身，头上的罩子就被人狠狠地扯开，对爱丽丝而言，那一束束细小的阳光就像一根根针，从四面八方地袭来，像是火从头顶烧到脖子，她连眼睛都张不开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嘶叫。 这是唯一的机会！伊芙的心跳得很快，就像她第一次瞒着母亲偷偷和夏莉瞒过护卫溜出皇宫时的紧张。 她紧紧抓着爱丽丝的罩子迅速地往前跑，几乎把她这几天的所有力气都用上了。不管身后的爱丽丝是如何痛苦地咒骂和苦叫，她都管不上了。 班纳特医生在给她看病的时候，还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贴着自己的耳朵轻轻说了句，“血族的防御系统虽然严密，却只防御从外面进入的入侵者，尤其是在白天的时候。” 虽然她不认识班纳特医生，也知道人家没有理由要帮自己，但如今留在这儿也是慢慢被抽光血死掉。 勇敢地试一试，失败了最多再被抓回去，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伊芙把她从小到大积攒的勇气几乎都在这儿用完了，最近，她一直用想散心当借口，让爱丽丝带着她在城堡里四处散步，现在已经把城堡里的地形摸索得差不多。 伊芙从花园抄小路跑到了庭院，长期的缺乏锻炼让她的体力有些不支了。伊芙托着沉重的步伐，用比走还慢的速度跑到了城堡的石门处，纳迪斯之战前的城堡设计，都会把开城门的装置安在墙壁底下。这还是过去，她学罗安大陆建筑发展史时严厉的女老师说的。 伊芙咬着牙，打开暗格，用力将开城门的装置打开。果然和想的一样，厚重的石门应声缓缓开启，而远处的城堡里隐隐传来骚动。 能被派来做伊芙的看守，爱丽丝在血族中的实力也不弱。尽管被光烧伤得很严重，整张脸都像蒙上了黑炭，但她还是强撑着跑回了主堡内部，唤醒了沉睡中的福特和丽塔。 伊芙焦急地跺着脚，不停看向远处发出诡异警戒声音的主堡，而石门只堪堪打开一条缝，她根本走不出去。 福特在知道伊芙逃跑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艾伦派人偷偷潜进了城堡，不然以伊芙的能力，肯定是想不出逃跑的方法和路径，于是迅速将整座城堡的防御系统加固。 然而……那防御系统是只防进不妨出的。 伊芙祈盼地看着大门的缝隙渐渐扩大，还用手对着缝隙不停地掰挪。福特和亲王护卫队中实力足够的十多人穿上防护的黑色斗篷，迅速从主堡内出来。 因为阳光，他们的行动速度被明显限住了，伊芙等不及门彻底打开，就硬生生靠着自己瘦下来的身体从石门间隙拼命挤了出去。 从废旧古堡出来的一瞬间，好像天都变蓝，空气都散发着香味。面前是一片森林，后面还有赶来的福特和护卫队，伊芙不能停下来休息，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狠下心闯了进去。 不熟悉森林的她漫无目的地四处逃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朝哪儿去，唯一的念头就是找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能让福特和丽塔找到自己。 伊芙在终于耗尽力气的时候躲进了一个树洞，再用树叶将洞穴口严严实实地遮住。她精疲力竭地靠着树干，一半是兴奋，一半是紧张。 她逃出来了！伊芙轻轻抚着因为激动不断起伏的胸口，她真的从吸血鬼手里逃出来了。 可随着时间的静静流逝，那样的喜悦也渐渐被冲淡，没有最初时的那样厚重了。 躲起来方便，可是一会儿，她要怎么出去？冷静后的伊芙又陷入新的无助，逃跑的时候，只想着要拼命逃出来，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之后要怎么办。 伊芙有些后怕，这片树林也许是和库拉罗森林类似的存在，里面有各种各样可怕的死灵生物或者极具攻击力的野兽。 伊芙咽了一口口水，外面吹起的飒飒冷风，哗啦啦地刮起地上的落叶扬吹进风里。她忍不住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将自己团成一团对抗寒冷。 可不止是冷风瑟骨，外面……好像还有人，或是兽人……也有可能是福特的声音，伊芙浑身颤抖地缩在树干的最深处，瞳孔随着一声声踩在树叶里的清脆脚步声放大收缩。 他停下了。 听不见声音的伊芙愈发害怕，怎么把？要不要逃，可是往哪逃？有什么办法能不让他发现自己？伊芙不停地思考要如何自救，大脑却始终是一片空白。 难道兜兜转转，还是得回到最开始的起点？伊芙抓着裙子，干净洁白的小脸被尘土抹得灰蒙蒙。 那脚步停顿了一会，又开始迈进，而他前进的方向，似乎是朝着自己来的。 伊芙终于忍不住了，自己咬着自己的手背，哭了出来。 面前的枯叶被一只手剥开，伊芙连下意识地往里面缩都做不到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用来躲藏的叶子被弄走，露出光秃秃的树洞的口，和躲在里面不断颤抖的伊芙。 伊芙闭上眼睛，用袖子遮着眼睛不停地掉泪珠子。 “哭什么哭？” 伊芙愣住了，擦眼睛的袖子挪了下来，她定定看着洞口外的人。艾伦蹲在树洞口，用他一贯不耐烦的语调说，“还不出来，里面这么舒服吗？那我走了，你慢慢享受着。” “别……别，艾伦。”伊芙着急地树洞里面爬出来，看见艾伦真的起身要走了，就像被父母丢下的小孩，急急忙忙地要追上来，结果脑袋“砰”地一下树洞口上。 艾伦听到声响又重新折回来，看着撞疼了的伊芙扭曲的小脸，像皱巴巴的包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疼疼疼……艾伦疼。”伊芙的脸哭花了，配合着脏乎乎的灰尘，还真像是个小可怜。 艾伦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托住她的腰，轻轻一拉，就把哭得娇滴滴的小姑娘从树洞里抱了出来。伊芙轻车熟脸地将鼻涕眼泪往艾伦的肩膀上蹭了蹭。 艾伦“……”突然想扔掉了怎么办。 他低下头，刚想发火。伊芙就像树懒一样扒着他的肩膀，双眸对视，哭得水蒙蒙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算了，他的大度。 好不容易找到熟悉的人，伊芙靠在艾伦怀里，眼泪一颗一颗地砸下来，落在他肩膀上，像是想把将近一个月的压抑发泄出来。 肩膀上濡湿了一大片，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还有脏兮兮的灰。艾伦却只把她的身体拖了拖，继续牢牢地抱着不让她摔下去。 应该安慰一下她，她哭得这么伤心。 对，应该安慰一下。 可老叔叔艾伦在安慰小姑娘这方面十分的捉襟见肘。他灵机一动，回忆起自己的姐姐是如何在小侄子生病时抱着他，轻轻拍打着温柔地唱摇篮曲，哄他安安分分睡觉的。 嗯，试试吧。 第一次哄人的艾伦僵硬地用手尴尬地在伊芙背上一下下拍着，不停模仿他姐姐的动作。 应该是这样的，哼……他果然是智慧的化身，不管是什么都能一学就上手。艾伦不断拍着伊芙，还试图学者他姐姐一样轻轻摇晃。 就在艾伦非常自满地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微笑时，伊芙却……越哭越伤心了，因为艾伦打她打得好疼，背上火辣辣的，痛得她哭得可怜兮兮梨花带雨的。 他还不停地晃自己，像要丢出去的架势。伊芙好难过，却不敢和艾伦说，生怕他把自己丢在这儿了。 只能委屈巴巴地把他的脖子抱得更紧，金色的小脑袋在艾伦锁骨脖颈的交界处不停揉蹭着，软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