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修真)误佛》 第01章 .穿越 江澄是在一阵刺耳的笑声里醒过来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房梁上结着的蜘蛛网,和朱红墙壁上斑驳绘着的佛像。 然后她将目光移向噪音来源——站在两扇摇摇欲坠木门前面的,一位白发苍苍面皮耷拉,看着不像是好人的老人家。 画风不太对的老人穿着一身黄黑相间的古怪袍子,袍子上画满了诡异的人脸,枯瘦的手捏成爪状,咧开嘴露出一口稀疏零落的黄牙,狂笑道:“上云寺老祖,修界闻名的佛僧又如何,还不是毁在了我黄天道人手里!” 没搞清状况的不明真相围观群众江澄,顺着那位自称黄天道人的老爷爷目光,仰头看向了自己脑袋一侧站着的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在昏暗的室内也能自带发光效果的男人。当然并不是因为他的光头会反光,也不是因为他穿着一身白色僧衣,而是因为,这位身上的气质太干净,好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佛光。 ——简直比他身后那尊满是灰尘的佛像还要多三分慈悲圣洁,特别是那微微垂头的弧度和那平和清俊的眉眼,好看的让人想犯罪。 乍眼看去,眉眼间似乎带着微微的笑意,但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就像大殿之上端坐着俯视芸芸众生的佛。穿着半旧的白色僧衣,磨损的旧布鞋,通身气质洁净出尘。 这位自带圣光的大师也在看她,垂头对上她的目光后,开口道:“你可还好?” “大概,还好?”江澄下意识的回答完,然后茫然的表情突然裂开了。因为对着大师那张禁欲脸看了一会儿,江澄回想起了在这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昨晚,她改完了老板要求的设计稿,澡都没洗就累倒在床上睡了过去。然后她就被热醒了,身体里有一股奇怪的蠢蠢欲动的那啥感。二十五岁的单身妹子,需求多少有那么点,所以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但是,她很快发现自己的状态根本就是磕了传说中的chun药,操蛋的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家里的床上,来到了这么一个从没来过的破旧古庙里。四面漏风头顶破洞连床都没有一个,只有不远处佛像脚下靠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白衣和尚。 然后……回想到这里的江澄忍不住捂住了脸。她在药力的驱使下,脑袋不清楚的很,简直把自己叫什么都给忘了,所以她做了一件十分禽兽的事情,对着那明显状态不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和尚出手了,不顾他那虚弱的抵抗就把人给……总之,她玷污了一个圣洁的大师。 强x男性犯不犯法来着?虽然她自己也算受害者,但毕竟是她动的手,所以总有点心虚感。 江澄一脸僵硬的看着大师,头一次失去了和客户交流时的伶牙俐齿。但作为受害人的大师没有什么愤怒的意思,心平气和的再次询问道:“你可还能起身?”说着还伸出手要来扶。 自觉做了不太好事情的江澄哪敢劳烦他扶,立刻就噌的坐了起来。不过,先不谈下半.身微妙的感觉,她脑袋上的长发是什么鬼?她一头爽利的短发去哪了?! 江澄捞过背后那把鸦黑柔顺的头发,又发现这双手比自己之前的肤色要白上不少,她身上穿的还是一件古意长裙,仔细一感觉真是哪里都不太对。这似乎,不是自己的身体,江澄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事实。 江澄在三秒之内得出了一个结论:她穿越了,穿到了别人的身体里,她用别人的身体,强x了一个大师。 卧槽都不知道该先重点关注哪一件事了! “嘎嘎,破了清规的青灯大师看样子是变成了个有情人了,今日我黄天道人就送大师与你这一夜露水情缘的小姑娘一同下地狱!” 门口被忽视了有一会儿的黄天道人吼了一声,怒刷存在感。 于是随着他双手一抬,平地起了一阵妖风,将本来就破旧的古庙吹得东摇西晃,地上散落的稻草木板都吹了起来,佛像旁边有两口古钟都被吹得当当作响,震得人心头发闷。 竟然还玄幻了!这样的话世界铁定不是同一个了摔!江澄眼睁睁看着对面那老爷子手中凭空出现一面招展的黄旗,忍不住目瞪口呆。 她平时也不看小说,如果不是因为弟弟,估计这些都不会知道,可怎么这种糟糕的事情就摊到了她头上呢,她业务不熟练啊! 被妖风吹得身子一歪的江澄攥住旁边一个桌脚,下一刻突然就感觉不到风了,抬头一看,正看见大师挡在面前那高高瘦瘦的背影。 稳重如山,风姿如松,让人不由自主就平静下来了。大师正面对着那股妖风却巍然不动,连衣角都没有被吹动分毫。 “你不该因为我的事将其他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大师即使在这种干架的时候,语气依旧很平和,“你作恶多端,害了无数条人命,该为此赎罪。” “哈哈哈~你现在不过就是个法力全失的秃驴,纵有金佛护身,也抵不过道人我的生死旗!”黄天道人一脸得意,“你昨夜旧伤复发,邪煞之气无法压制,又失了元阳,修为倒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让我赎罪!” 他说着,手中黄旗上冒出一股黑烟,形成一个怪物的大嘴,朝着大师当头罩下。 但是下一刻,满脸得意之色的黄天道人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惊恐道:“你你怎么没有影响!这不可能!” 大师将手抬起,虚虚按在前方,柔和的光芒在他指尖出现,被这白光照射到的黑烟,全都像是消融的冰雪一般化去了。 黄天道人往后退了两步,咬牙再次挥动黄旗,更加浓厚的黑烟铺天盖地潮水一般涌过来,黑烟里还涌动着无数恐怖的人脸,齐齐发出凄厉的尖叫。 江澄蹲在那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随即她就见大师取下手腕上戴着的一串菩提子手链,往头顶一抛,瞬间白光大作,照的整个古庙里都亮如白昼。 那股声势浩大朝她们扑来的黑烟只落得个和之前一样的下场,纷纷不甘散去。那黄天道人身上穿的古怪衣服都在白光之下,像个活物那样扭动起来,他慌忙打出十几道黄符,不甘的看了一眼大师,转身就要夺门而逃。 但大师并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往前踏去一步,伸手拂去那些燃烧的黄符,就在江澄瞪大的眼睛里,一下子来到门口。江澄只看见他走了两步,再定睛一看他就已经在古庙之外了。 他将手按在那黄天道人额上,只一个呼吸间,那黄天道人就委顿下去,看样子比之前还要老的厉害一些。 他穿的那件袍子化作一个个焦黑人脸钻进了佝偻的身体里面,树皮一样的皮肤上出现不少焦黑的烙印,让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喊。 等大师终于收回手,那黄天道人已经老的像个妖怪了,躺在地上不停颤抖惨叫着,口中还断断续续的喊着:“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怎么会没有影响……明明是邪煞发作……” 大师没再和他多说,从衣襟中拿出一个小袋子,在他身上一抖,就将黄天道人整个收了进去。 全程围观的江澄放下吊着的心,但在大师办完了自己的事情朝她走来之后,江澄又觉得有些紧张了。特别是大师他走到面前,开口就问的一句:“你可是夺舍之人?” “之前,黄天道人从他处带来一名女子想让我破戒以此刺激羞辱我,可那名女子承受不了黄天道人的药力,还未有动作就死去了,随后你醒来,我便猜想你乃是夺舍之人。” 好不容易从记忆里翻出弟弟科普的知识,知道了夺舍是个什么玩意的江澄心里咯噔一声。 这大师该不会觉得她是孤魂野鬼所以要超度她吧?! 想到这里,她连忙说:“那个,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那啥,大师你不要动手,一切都是误会,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是无辜的!” 江澄说完,见大师还是那副不悲不喜的平和脸,不由老脸一红,挠挠脸讷讷的把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耐心听完江澄乱七八糟的叙述,大师点点头,“你之事多少与我有关系,我定会找到办法送你回家。” 江澄十分感动,大师真是好人啊!被她强x了也不计较,还要帮她。嗯,人民群众就是需要这种散发着人性光辉的善良……咦,她怎么突然觉得脑袋有点晕,身体有点热? 摇了摇头,感觉越来越晕的江澄还有种打从心底生出的暴躁感,特别手痒想破坏点什么。 突然额头一凉,江澄清醒了一些,回想起刚才那种没有来由的暴躁,她不解的看向用手指点在自己额间的大师。 “刚才,发生了什么?” 只听大师突然道:“抱歉,失礼了。”接着,江澄感觉唇上一热,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身边。 卧槽?卧槽卧槽!发生了什么?!大师好好的怎么耍起流氓了!看不出他是这样的大师啊! “我体内的邪煞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昨夜便是又一次发作。但是与你*之后,那股邪煞尽数渡到了你的身上。它会影响你的神智,所以要劳烦你与我一同回去上云寺,寺中有一无垢泉,能去除邪煞之气,要请你在寺中住上三月方可完全消除。我现在如此施为,只能暂保你神志清醒而已。”大师不疾不徐,丝毫看不出尴尬的缓缓解释道。 被他的态度影响,江澄也抛开了那一点纠结,了解的点头。难怪刚才那老爷子一直喊着不可能,原来这个锅她给背了。 “可以啊,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地方可以去,麻烦大师了。”江澄当然没关系,和命比起来,亲一亲也没什么,而且怎么看更为难的都不是她而是这大师,出家人嘛,肯定更看重这个。按照黄天道人的说法,大师他昨晚之前还是个雏,大家都是,就当扯平好了。 江澄看得很开,反正她没男朋友。 “我名青灯,乃是上云寺一名僧人。” “你好,我叫江澄,江月的江,澄澈的澄。对了,我二十五了,大师你多大?”江澄看着这位青灯大师,估摸着他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千万别比她小就行了,她略有点不能接受强了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 “贫僧已度过两百来个寒暑。”青灯还是一脸平静的说。 江澄:Σ(°△°|||)︴啥?两百多岁?! 第02章 .难懂的大师 镜子里映出一张唇红齿白的漂亮脸蛋,披散着头发看上去有些雌雄莫辩。当镜中的人扎起利落的发式,露出坚毅认真的神色,看上去就更加像个俊秀的奶油小生了。 江澄摸摸自己的新脸蛋,啧了一声,如果在现代有这么一张小鲜肉的脸,她都能直接出道当明星去了,这么帅气的妹子拿出去不管是汉子还是妹子都能迷倒一大片呢! 江澄在现代的时候是个的妹子,在身边普遍身高一米六或者以下的南方妹子之间,属于鹤立鸡群的那一种。再加上因为家庭原因从小就比较自立,性格也外向,像个假小子似得。长相则是在不好看但也绝对称不上难看的范畴里,比较普通。 但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竟然身高比她在现代的时候还要高10cm,足有,再加上这略英气的眉眼,扁平的胸,扮男装完全没压力,或者说光看外表更适合当个汉子。 江澄猜这个身体的原主肯定不喜欢这幅长相,不然也不会这么糟蹋自己。天知道当她被大师从那个古庙里面带出来,来到一处山间小寺庙暂时落脚,洗澡的时候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吓得。 那时候这张好看的脸上涂满了厚厚一层□□,厚的看不清原本的脸长啥样,还有乱七八糟的化妆,以及花的晕眼的裙子,简直不忍直视。 江澄看得出来,原主似乎是想把自己打扮的更加像是女孩子一点,但是很可惜,她方法没找对,效果很失败。 说起来对着这样一张鬼一样的脸,大师还能在被强x,并失去保存了两百多年的童子身后还辣么淡定,江澄越来越觉得大师好厉害了,不愧是活了两百多年的男人! 将自己先前穿的那身花蝴蝶似得漂亮五彩裙扔到一边,掏出那放在胸前的填充物,江澄洗干净脸还有那涂了许多头油的长发,换上大师准备的一件简单衣衫,系好腰带,蹬上舒适的鞋子,走出了房门,感觉自己重新活了一回。 大师坐在门前的树下做功课,听到声音也没睁眼,直到淡定的做完了自己的功课才睁开了眼睛。 江澄就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瞪大眼睛看着他,她想看看能不能吓他一跳,结局可想而知,大师完全没有被吓到往后倒,连对她形象大变都没有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特别让人没有成就感。 所以说啊,年纪大的男人就是无趣,不止心如止水还淡定的可怕。 “大师,你知道我这个身体是个什么身份吗?” “并不知。”青灯微微起身,将自己身下的蒲团递给了江澄。 “谢谢。”江澄接过蒲团,盘腿坐在青灯面前,托着腮和他闲聊,“大师,你之前有没有被这张被涂得乱七八糟的脸吓到?” “外貌不过皮囊,对我并无影响。” “哦哦!不愧是大师!那大师你觉得我现在像个男子吗?” “像。” “那你亲我的时候有没有心理压力?难道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像是在亲一个男子?”江澄发誓,她绝对不是恶趣味想要调戏大师,她只是真的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已。 端坐树下的白衣和尚并没有被她的问题为难到,正直道:“正如医者救治患者不分男女。” 江澄突然很好奇,这大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下脸,于是她有些挪揄的说:“但是大师确实和我有肌肤之亲了,如果我回不去,大师能不能娶我?” 江澄以为大师会说些其他什么带过去,但没想到人家干脆的说了句:“可以。” “啊?”江澄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不太确定的再追问:“可是大师你怎么负责?你不能结婚的吧?” 青灯平和的再次加了一句:“若是你能让贫僧动心,贫僧自然能娶你。” 江澄:呵呵。 让大师动心?虽然只是相处短短一天时间,但她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大师就是佛像转生的本质,让一座佛像动心哪位勇士能做到?这简直比去西天取经还要艰难坎坷一百倍。 不过她也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而已,因此笑笑就带过了这个话题,接着道:“大师放心,我要回家找我弟弟的,不会让大师负责,而且我感觉自己的责任比较大,大师不怪我我就很感谢了。不过大师,我们要多久才能到你说的上云寺啊?” “路途不远,半月即可。” 江澄摸摸下巴,“大师,你不是说自己是修士吗?为什么没有类似缩地成寸的法术?” “因为我乃是慈悲道苦修,修行期间若非必要,不会动用法术。另外,你身上之邪煞一月后才会再次发作。”大师说道。 江澄不是很明白大师为什么有捷径不走,但是这大概就是所谓佛修的执着,嗯。江澄觉得自己应该多一点理解,千万不能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而且她现在吃穿住完全依靠大师,还真没有什么底气。 多走一些地方,看看异世界的风景也好,就当是休假旅行了,累死累活干了大半年一次假都没有,整天就是加班加班。 江澄盯着大师噌亮的光头发呆,突然看见他头顶上那棵树落下一片叶子,晃晃悠悠的往下落下来。 江澄手一抬,伸手接到了那片差一点就落到光头上的黄叶。转着黄叶,又随手扔到一边,江澄掩唇打了个呵欠,“大师,我们接下来往哪走?” 青灯捻起她扔下的黄叶,托在手中,垂眸低声念了两个字,然后那片黄叶像被风卷起来,晃晃悠悠打了个卷儿,重新落在他手中。 “往这边走。”青灯指着那片叶子叶尖对着的方向道。 江澄:这么随便,真是一个任性的大师呢,好难懂。 所谓苦修僧,就是不吃东西,不用法术赶路也不用普通凡人的办法坐牛车马车,而是单单用两条腿走路,餐风饮露临风沐雨,一路看世间百态,修身修心,境界高的简直变态。 青灯,这位据说活了两百多岁,还是嫩的像二十几岁,没看见带什么行李,但是想要什么一般都能拿得出来,穿一件半旧白色僧衣也没见他换,却能一直保持干净白色……的神奇大师,充分让江澄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无趣的巅峰。 如果江澄不和他说话,大师不会主动开口,存在感弱的,江澄偶尔都会遗忘他的存在。没见他休息也没见他累,随时随地一脸即将去普度众生的平和脸。 总算他还算是个体贴的男人,会照顾下江澄的感受,譬如说下雨会找个寺庙让她躲雨,而不是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戴个斗笠就能在大雨之中行走。 譬如说到该吃饭的时候会突然消失一会儿然后带回来吃的给江澄,而且还不是硬邦邦能砸死人的出行干粮,而是各种好歹能下口的东西。有一次他们在山间,大师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就消失了,江澄数了数大概五分钟左右,就见大师竟然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出现了,天知道这荒山野岭的他在哪弄来的面。 而且奇异的是那面味道还非常不错,江澄觉得那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面,等她吃完,大师拿着空碗又消失了,江澄好奇询问了一下,得到了他去还碗的答案。 面对大师和善的脸,江澄无言以对,她猜大师肯定用了法术去很远的地方,但是既然能用法术做去买面这么无聊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用在赶路上偏要用双脚走呢?大师的执着之处真是让人难懂。 等他们终于发现了人烟,进了城,江澄发现大师更加难懂了。可以说,他完全颠覆了江澄心目中对于他的印象。 一般来说,好人似乎容易和“烂好人”成为对等的关系,这种人总是过得最忙碌而苦逼的。从自己强了他,现在还能得到良好照顾的事实来看,江澄觉得,大师肯定是一个绝世圣父。 “好心人,给点吃的吧~我快要饿死了~”小巷左边一个嘴唇发干蓬头垢面的乞丐,有气无力的喊道。 大师脚步一停,走到街边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接着他走向那个乞丐。江澄眼睁睁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走过了那个乞丐,来到另一边木架趴着的一只猫身边,将包子喂给了猫。 喂完猫他起身走回来,从头到尾没有看那个乞丐一眼。 江澄看看那只舔爪子的猫,又看看大师的背影,耸耸肩跟了上去。两人慢悠悠的路过一个开着杏花的巷子,巷子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大师本来都已经走了过去,突然又停下脚步往回走,径直拐进了小巷。 江澄好奇的站在巷子口往里看,见大师一手拎着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将他们放到了墙头坐着,那两个小屁孩扒着墙被吓得吱哇乱叫,而善良的大师就是罪魁祸首。他牵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这孩子刚才被那两个熊孩子围着打也没吱声,这会儿正在大颗大颗的掉眼泪。大师给他拍拍身上的土,将刚才剩下的一个包子递给他。 “回去吧。”他拍拍那孩子的肩。 那孩子将包子捂在怀里跑远了,大师继续往前走。 接着他们来到一个路口,路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围了不少的人。江澄踮起脚看了看,发现人群里面正在上演经典一幕,恶少强抢卖身葬父少女。 江澄再一转眼,发现大师已经走远了,连忙加快脚步追过去。 “大师,你不管管那个?人家小姑娘多可怜,哭成那样了都。” 青灯摇摇头,没说话。 江澄搞不懂大师的标准是什么,遇见三个小屁孩打架他要去管一管,但遇上更严重的强抢民女反而不管了,就像之前她以为他买包子是为了那个乞丐,谁知道人家一转身就去喂猫了。 “啪!” 江澄一个走神,就发现走在前面的大师摊上事了。一个看上去醉醺醺的大汉,拦在大师面前,两人中间一坛子打碎的酒。那大汉满脸胡茬凶神恶煞,再加上虎背熊腰,大师虽然也很高,但见到那醉汉伸手就要去攥大师衣领,江澄还是惊了一下,忙上前就要去帮忙。 但那醉汉手伸到一半,不知为何又悻悻的收了回去,只色厉内荏的道:“打碎了老子的酒,就得买十坛赔给老子!” “好,稍等。”大师来到一旁酒肆,依言买了十坛酒。 江澄顿住脚步,表示看不懂这发展。 然后,情况直转而下。大师按着那醉汉,将十坛酒全部给他灌下去了。是的,善良的好人大师他,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按着大汉,将酒全部给他灌下去了。 眼看着大汉的肚子越涨越大,江澄的眼睛也越瞪越大。 等等,大师你不是好人吗?为什么一脸平和自然的把人灌到直翻白眼,要弄出人命了喂! 那么个粗壮大汉被大师一只手按着不能动弹,连挥舞的手都无力的垂了下去。就在江澄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前稍微劝劝大师的时候,就见到那被灌了十坛酒的大汉突然变成了一只灰老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突然大变活人,而周围人来人往却好像没有一个人看到这一幕,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往这边多看一眼。 大师将那只晕过去的肥老鼠放进空酒坛,然后拎着酒坛招呼江澄,“走吧。” 江澄干笑着跟上去。她刚才看到路边有卖绿豆糕,本来想让大师买点尝尝,现在看到这只碰瓷的老鼠,因为要大师买了十坛酒就被灌得变回原形,江澄一个字都不敢提了,只遗憾的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绿豆糕摊子。 “大师,那只老鼠是怎么回事?” “鼠妖。” “原来真的有妖怪啊?能不能让我看看?”江澄试探的问。 大师看了她一眼,将坛子递给她。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那个酒坛子,江澄有点小兴奋,从路边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去逗里面那只肚皮圆滚滚躺着的醉老鼠。 两人出了这个小城,大师看看天色,道:“休息一下吧。” 江澄往他身边一坐,把玩了一路的坛子老鼠放到一边,弯着腰捶自己的腿,长吁了一口气。这个身体还是挺娇弱的,走几步路就要歇歇,可见原身很有可能是个大小姐。 一只戴着菩提子手串的手突然伸到面前,上面放着一个油纸包。江澄闻到了一股绿豆糕的味道,接过来拆开一看,还真的是几块整整齐齐的绿豆糕。 所以说,大师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买的? 第03章 .传说 “小哥,看小哥你长得如此英俊伟岸,一定也是个好人,求求你帮我向青灯大师求求情,请他放了我吧~我就是贪杯了点,最多也就吓吓人骗点酒喝,我可从来没有害过人啊!求求小哥帮我美言几句吧!” 肥肥灰灰的老鼠站在酒坛底,向着江澄鞠躬作揖,那张小小的老鼠脸上说不出的谄媚。 江澄趴在坛子口看他,手里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吟吟的听他说完才说:“可是,我是个女子啊。” 灰老鼠闻言一僵,那双小眼睛盯着江澄仔细看了两遍,虽然还有些不太相信面前这个穿着男装的粉面小公子是个女子,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有求于人家,便立刻改口道:“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求求你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小妖修吧!” “小妖撞了大运才能修成如今的人身,免去作为一只老鼠被人一脚踩死的命运,平日里不过是有点小贪心,虽然不是什么好妖,但也绝对不是大奸大恶之妖啊,求小姑娘救我一命吧!” 江澄听他说得可怜,敲了敲酒坛子问他:“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大师人很好,如果你真的没做过坏事,大师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还是说,你心虚?” “不不不,我不敢说一句假话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大师?” “这……”灰老鼠伸出爪子挠了挠耳朵,又捋了捋嘴边稀拉的三根胡子,才小声的用一种感叹的语气道:“因为那可是传说中的青灯大师啊。” “大师他很厉害吗?”江澄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 灰老鼠一见就明白了,顺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那当然了,小姑娘你知道上云寺吧?那可是全修真界佛修向往的圣地!上云寺里的大师们在修界的威望,就连道修无极道观那些道人们都比不上,更不要说其他的百家修士了。” “上云寺的大师们随便一个走出来,那名头都是响当当的,到哪儿都能得到无上礼遇。为什么他们这么受尊重,还不是因为这些大师们心怀天下苍生,在灾劫来临的时候都能牺牲自己挽救天下苍生,那真是高风亮节令人敬重啊!”灰老鼠这个时候还不忘拍个马屁,可惜青灯不知道去哪了,根本听不到。 “照你这么说,上云寺的大师们,还真是了不起,那青灯大师呢,他在上云寺里也算很厉害吗?”江澄继续打听消息。 “岂止是厉害!”灰老鼠突然提高了音量,两只爪子一挥,颇有酒楼说书人的味道:“说起青灯大师,修真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以二百岁之龄修成金佛修为,那是多少佛修纵使千年都难以达到的成就,如此可怕的资质,整个修真界都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而且青灯大师在上云寺中辈分很高,如今上云寺住持,千岁金佛修为的殊印大师都得叫他一声师叔。” 江澄:这辈分还真够……老。 “说起青灯大师的事迹,那真是三天三日都说不完,每年的修士见闻录青灯大师都榜上有名。据说青灯大师十五岁入世历练,恰好遇上几百年一次的魔劫,风姿俊秀的少年令人见之忘俗,如此稚龄就能以一人之力渡化千尊魔头,当真惊人哪!” 说到激动处,灰老鼠整个肚皮都在颤抖,“就是一百年前镇压为祸修界的阴地鬼母的事,也足以让无数修士敬仰了。我有幸见证过这场大灾,那阴地鬼母杀害了不知多少凡人,灭了好几个数得上号的修真门派,搅得当时的修界人人自危。我当年还是个不能化形的小鼠妖,都日日提心吊胆。直到有一日听到消息,那阴地鬼母被青灯大师捉拿镇压在镇魔塔了。” “两百年来,据说青灯大师走遍了修真界,在参悟大缘法,做大修行,不日就能再次突破了。”灰老鼠在酒坛底背着手赚了两个圈,感叹的咂咂嘴。 终于从灰老鼠的话里意识到大师是个超厉害的人物,江澄也有些没回过神,虽然灰老鼠讲的不详细,她也不是很懂,但怎么听都觉得似乎很厉害。 这么厉害的大师,真的就是这个高高瘦瘦,穿的旧衣,旧布鞋,通身上下简单到极点的怪和尚?有点不真实。 “看你对大师的事迹如数家珍,怎么就没认出人,还偏偏撞上来了?”江澄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感叹了一下过后就不在意了,笑呵呵的打趣这只鼠妖。 “这不是……这不是大师太朴素了吗。而且一般佛修身上都会有佛光,在像我们这些妖修眼里就像夜里的明灯一样显眼,但谁知道青灯大师已经修到返璞归真,气息全部内敛,就像个平凡的凡人和尚,我一时看走眼……况且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青灯大师竟然活生生出现在面前,老实说我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灰老鼠往下一坐,垂头丧气,只用眼角偷偷觑江澄的表情。 江澄也不管他的装模作样,捏了一块绿豆糕递进酒坛里给他:“我之前说了,你要是真的不是坏蛋,大师绝对不会伤害你,稍安勿躁,要吃块绿豆糕吗?” 江澄给了老鼠一块绿豆糕,自己也拿了一块吃,一边吃一边和灰老鼠聊天。然后江澄知道了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事。 虽然和大师聊天,只要她问了,大师也会回答,但是那种一问一答的模式略累,大师的话又很简洁,哪有这只灰老鼠滔滔不绝来得爽快。而且自从知道了大师两百多岁之后,江澄就总有点放不开,开个玩笑都觉得自己冒犯了长辈。心塞,睡都睡过了还要纠结这种问题。 腹诽着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边,江澄一口绿豆糕呛进嗓子,扶着树咳嗽的惊天动地。 “咳咳,大师,你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江澄停下咳嗽,无奈的道。 青灯手里端着个碗,揭开上面的盖,腾腾的热气从碗中升起。将冒着热气和香味的碗递到江澄面前,青灯随手提起旁边放着灰老鼠的酒坛,坐到了一边。 “哟,今天是馄饨啊。”江澄抄起筷子,端起那蓝边大碗吃了一个皮薄馅多的馄饨。入口的馄饨皮薄薄一层,流水一样化了,鲜香的汁水溢出,还有筋道有味的肉馅,一瞬间味蕾全都活了起来。 江澄一口一个吃得很欢快,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想,大师到底是每天在哪里弄来这么多好吃的?而且,关键的是大师怎么知道这些食物好吃?莫非他吃过? “大师,你哪里找来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你吃过吗?” 青灯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然后回答说:“很久之前吃过。” “这个很久,有一百年吗?” “有。”他说:“十五岁之前吃过。” 江澄:也就是说差不多有两百年。过了这么久,普通凡人都过完三辈子了,也亏大师能在时隔这么久之后找到这些曾经吃过的东西。 江澄想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她好像突然悟到了些什么,比如说大师每天给她带回来好吃的,大概是出于一种“很多年前吃过好吃的东西想让别人也试试”的心情,仔细体会一下有种微妙的暖意。 大师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着,最后一口干了汤,江澄擦擦嘴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靠在树上吐了一口气。乱没形象的摊在那,江澄歪着头看大师端着酒坛子,嘴唇阖动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等他告一段落,江澄起身晃过去往坛子口瞄了一眼,见里面那只灰老鼠全身笼罩着金光,很是痛苦的躺在坛子底挣扎着。 江澄一惊,不是吧,这只灰老鼠难道是坏蛋,所以大师现在要处置他?她刚才还安慰这只灰老鼠来着呢,该不会这么快就被打脸吧? “大师,这是鼠妖是坏蛋吗?” 青灯摇头。 “那大师你这是在?” “妖修比之人修,修行一向要艰难许多。此鼠妖并非大奸大恶者,但他体内有一颗魔石,这魔石大概就是助他修成人形的机遇,虽然助他修成人形,但魔石在身体内,长久下去他也会化魔,因此我用十坛米酒除去他妖体内的秽气,再替他化去魔石的隐患。”青灯端着酒坛平和道,坐在树下就如一尊慈悲的佛。 江澄默默转过头捂住了眼睛,糟糕,大师的圣光太耀眼了。 已经醒来的灰老鼠也听到了青灯的这一席话,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就差指天发誓从今以后做个好妖再不杀生一心向佛了。 灰老鼠在那酒坛子里待了三天,听青灯念了三日的经。再次被放出来之后,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变回人形,就连脸上的大胡子看上去都顺眼了,红光满面的。 但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实在让人不忍直视。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肌肉壮汉躺在地上抱着青灯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青灯收他为弟子。没错,这只灰老鼠经过了三日洗礼,萌生出了想要出家当和尚的念头。 “大师!只要您收我当弟子,今后您说东我绝不向西,洗衣打扫做饭看家护院带孩子,做什么都可以啊!” 大师悲天悯人的轻念一声佛号,伸出手指在他额上一点。下一刻,壮汉变回了老鼠。青灯将他重新放回酒坛,然后端着酒坛,举起手,一脸平静的将酒坛连老鼠一起扔远了。 对,就这么干脆的扔掉了。大师臂力惊人,扔的特别远,江澄瞪大了眼睛都没能看到那好像化作了流星的酒坛究竟被扔到了哪里。她只知道,那只可怜的灰老鼠短时间内是找不回来了。 “大师……这样真的没事吗?不小心砸到人怎么办?” “无需担忧。”青灯大师道:“扔到了一百里外的山间树枝上了。” 江澄:大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澄:“那要是他到上云寺去找你怎么办?毕竟有句话不是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吗。” “上云寺山脚之下,从前没有修士居住,现在有了一个修士居住的市坊。” “……全都是去找你拜师的?” 大师没说话。 江澄懂了。过了一会儿,她问:“大师,上云寺收女弟子吗?” “不收。” “哦。” 两人走了半月,江澄跟在大师身后,来到了一座又大又繁华的凡人居住城池。这座城有宽阔高耸的城墙,厚重的朱红城门,进出城门的人们形成一条长龙,热闹非凡。 看着那城墙楼上嵌着龙飞凤舞的‘江城’二字,江澄不知为何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第04章 .城月 之前他们路过两座小城,大师都是没有停留的直接走了过去,而这次来到江城,大师竟然没有直接路过的意思,而是开始在城内四处走动。 江澄虽然不知道大师想要做什么,但是大师既然这么做,那必然有他的用意,她也就跟在身后到处走走看看了。这么一路看下来,她发现这座繁华的江城中,大街小巷路旁都竖着类似广告牌似得东西,就是那种电视剧里面贴着官府告示的木牌。 这些牌子上张贴着类似‘江城出台新政策共创文明和谐新江城’‘城主爱女养的狗走失了寻到者有重金酬谢’‘某某修真宗门近日要来收徒有意者交钱报名’的消息。 角落里被遮了一小半的一则寻人启事吸引了江澄的注意,和那个整整占据了木牌大半的寻狗启示相比起来,这个寻人启事不起眼的很。 那寻人启事上画着一个其丑无比的女人,五官模糊惨不忍睹,发髻上插满了各种乱糟糟的发簪珠花,穿着一件大红大绿的花裙子。 世上竟有丑的如此清奇的人,还真是……江澄这么想着,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裙子似乎有点眼熟? 然后她走上前仔细看了看,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这,难道不正是她半月前洗澡换下来的那件难看裙子吗?所以说,这寻人启事上画的是她咯?这个身体的原主本来就把自己弄得很丑,画出来后竟然能比原主还丑,这画师铁定和原主有仇。 江澄确定了画中的人就是自己这具身体,便去看周围的文字,上面写着江城城主的长女江月失踪半月有余,寻到者送往城主府,有重金酬谢。口吻与旁边那张寻狗启示如出一辙,那条走失的城主爱女爱犬,酬金竟然比她身体这个城主长女还要贵一些,真是人不如狗。 城主长女和城主爱女,感觉这关系有些乱,江澄扬扬眉,干脆微笑着拍了拍旁边一位也在看榜的男子肩膀,道:“这位朋友,我第一次来江城,见到这寻人启事有些好奇,这城主长女竟长得如此貌丑无盐吗?” 被她询问的男子一副文士模样,见江澄的少年装扮,又满眼好奇之色,便摸摸长髯答道:“可不是,我见过一次江城主的这位长女,真人那可是比这画还要丑上三分。小兄弟看样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我们江城这位城主之女在周围几座城都很有些名气,被公认做是最丑的女子。”他摇摇头皱起了眉,似乎是想起了不太美妙的东西。 江澄便顺着这个话题问下去,“那如此丑的女子怎地还会走失?这么丑的女子,该不会也有人想掳的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自己离家出走的,我听说这位丑小姐和她的妹妹相处的可并不好,毕竟是同父异母,大家族里就是事情多,旁人怎么知晓那里面的弯弯绕绕。”文士道。 江城和他一起露出会心的笑容,恍然大悟的指着另一张寻狗启示,“那这张说是城主爱女养的狗走丢了,那位城主爱女,并不是指的这位丑小姐了?” “当然不是,城主府中两位小姐,大小姐是有名的丑小姐,这位二小姐就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了,出落得美丽动人,不知有多少人仰慕她。”文士说着,又凑近颇神秘的道:“听说这一丑一美两位小姐同时喜欢一位公子,那位公子近日要与江二小姐结亲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那丑小姐才伤心之下出走了呢。” “喔喔,原来如此,这也很有可能啊!”江澄连连点头。 江澄现在一副俊朗少年模样,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年纪又小,装起天真来有模有样,被她询问的人大多都会和她聊上两句,而她到处和人八卦,终于差不多弄懂了事情的大概。 原主名叫江月,今年十七,是公认的丑小姐。她有一位异母妹妹名叫江乐然,比她小一岁,是长相美丽特别受人欢迎的大美人。 这个江月的身份在城主府里也挺尴尬的,因为江城主是一位女子,而她的夫君就是江月的父亲。江月的父亲等同于是入赘的,之前曾娶了一位糟糠之妻,也就是江月的亲生母亲,生下江月后就死了。江月的父亲虽然性子软弱没什么用,但长得俊朗,江城主因此看上了他,于是鳏夫入赘,还带了个拖油瓶江月。 江月就这么尴尬的成为了名不副实的所谓江城城主府大小姐,连姓氏都不是来自懦弱的父亲和已逝的母亲,而是和后妈姓的。 就连亲爹都对她不理不睬,可想而知,作为后妈的一城之主江城主就算不会特意去欺负她这么个小可怜,也不会去关照,于是江月在府里就像个透明人。 更糟糕的是,江城主生下一对龙凤双胞胎,一子江值巳一女江乐然,都是极为优秀的人物,优秀的将江月完全遮到了阴影之中,若不是因为她实在太丑,也不会被人知晓,还真是出了个另类的风头。 据说那二小姐江乐然很是看不惯江月这个外人占了大小姐的名头,从小就和她不对付,没少欺负她,因此江月小时候在江府中过的很坎坷。 等长大了,这位小可怜江月,又爱上了后妈的外甥高公子,可惜人家高公子对二小姐江乐然情有独钟。好一出恶俗的狗血三角恋。 江澄都能脑补出好几个死了娘爹不爱还被后妈和恶毒妹妹欺压的小可怜成长记了。当然事实如何,还得亲眼见过才知道。 听了一肚子八卦,江澄找了个街边摊喝了一碗豆花润嗓子。 然后她正色看向一路走来都没说话,只默默跟着她的大师。 “大师,你是特意带我来这里的?”江澄想起当初她问大师要往哪走,大师随随便便抛了个树叶指了个方向,现在想来,莫非那是什么法术,可以指引他们找到这具身体的血亲所在? 青灯微微点头,“你询问过这具身体的身份。”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带你来找了。 江澄: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好吧,谢谢大师,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直接去上云寺吧。”江澄没有去认亲的意思。开玩笑,明显江月在江府又不受欢迎,她去做什么?而且江月已经死了,她是江澄。 江月看起来亲缘淡薄,和她倒是有些像。她的世界里,父母离婚各自再婚,都过得很好,互相都很久没有联系了,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相比起来,她比原身江月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大师听她这么说,并没有什么表示,只点点头。 正在这时,他们不远处一座酒楼里跑出来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这女子身材窈窕,姣好的面容隐约透过面纱,更显三分朦胧之美,只从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就能猜到,这定是位容貌不俗的美人。再加上那身富贵锦衣,流光溢彩的华美饰品,叫人一看就知道这女子出身也定是不俗。 这美人看上去怒气冲冲的跑出酒楼,身后还追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公子。这公子身量不高,脸长得还算俊俏,只是神情谄媚破坏了那几分俊俏。 只见那公子连声道:“表妹!表妹等等我!” 而那位女子闻言,眉毛皱的更加厉害,脚步也更快了。 就在江澄和青灯的桌前不远处,女子还是被后面那公子给追上了。那公子抓着她的手臂,一脸讨好,神情中又有点委屈:“表妹,我们都要成亲了,你为什么终日躲着表哥?可是害羞了?” 女子忍了又忍,额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然后咬牙切齿道:“害羞?去你的!高云杉,我说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嫁给你,再纠缠我我可不客气了!” “可是表妹,若姨和我娘亲从小就定下的亲……” 女子不耐的打断他,“跟你定亲的是江月那丑八怪!你去娶她!” 听到了江月这个名字,旁边的江澄心头一动,转头去仔细观察那边拉拉扯扯的两人。 那男子笑道:“她失踪了这么久,说不定死都死了。再说她又不是若姨的亲生女儿,怎么比得上我和你的表兄妹情谊,我两成婚才是名正言顺。” 说着他眼睛一亮,大声道:“是了,我知道了,表妹是在吃醋对不对?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那丑八怪笑,我不过是见她长得丑又把自己弄成那丑样觉得好笑而已,谁知道被她误会了,从此就经常来骚扰我。好在她现在都消失了,表妹要是还因为她生我的气故意不理我,那表哥真是太可怜了!” 女子翻了好几次白眼,终于听不下去他的自说自话,挣脱了他道:“听好了,我确实对你没意思,我之所以不答应,不是因为别人,只是因为你长得丑!” 女子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许是还嫌不够,她又高傲的昂起头加了一句,“我日后要嫁的,必然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围观的吃瓜群众江澄:真是个远大的目标呢。 那高公子一脸不可置信,指指自己,“表妹说我长得丑?” “当然,我在街上随便指个人都比你长得俊俏。”女子纤纤玉手一指,指向旁边的江澄,“喏,那边那个男子就比你长得好。” 突然被牵扯进表哥表妹之间的江澄一脸无辜,她现在差不多已经能猜到这两位是谁了,如果没猜错,大概就是之前八卦里面三角恋的另外两位,江二小姐和高公子。所以说,还真是太巧了。不过看样子八卦有误,这可不是一对有情人,江二小姐明显不喜欢这位表哥高公子。 有时候很多事,并不是你不想招惹就不会找上门来的。江澄看着那高公子恶狠狠瞪过来的目光,深切的明白了这一点。 “表妹!你竟然看上了这个小白脸!”高公子嚷道。 江澄忍不住捂了捂耳朵,真是噪音。而且这高公子是听不懂人话吗?很明显人家就是随手找个路人以此嘲讽他而已,关她这个路人什么事。不过,这位高公子让她不太愉快啊,刚才他的话里如此轻贱江月,现在她占了江月的身体,所以心头总有那么点不高兴。 江月大概是出门少没见过多少男子,竟然连这种都能看得上眼吗?坐她旁边巍然不动的大师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江澄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大师洗眼睛。 “你不仅比不过他,就连他旁边那和尚都比不过,你有什么资格来追求我。”江二小姐继续开嘲讽。 自从恢复了干净的脸就一直被人当奶油小生的江澄觉得,江二小姐一定是个超级大颜控。大概这就是她不喜欢江月的原因? “表妹,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伤表哥的心呢!” 江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忍不住笑呵呵的插了句嘴:“我看这位公子主要的问题不是长得丑,而是不仅丑还矮并且没有丝毫男子气概,更可怕的是连自知之明都没有,这样也无怪乎人家姑娘不喜欢你。” 那高公子闻言,脸色一变,阴沉的看向江澄:“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贱民,也配评论本公子!” 江澄:哦,跟在大师身边,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万恶的阶级社会。 见那高公子恼羞成怒一掌拍来,早有准备的江澄自然的将桌上那一竹筒筷子在脸上一挡。从高公子的惨叫声可知,店家这筷子,削的有些尖了。 旁边抱着手臂看热闹的江二小姐,此时突然一脸见了鬼似得盯着江澄的手臂,惊讶道:“江月?!” 江澄抬手间,露出了手臂上一个六瓣花的红色胎记。 第05章 .惊 在江澄梦中出现的江月,是个很寂寞的孩子。 年幼时候的江月,有着比同龄人更高的身材,是个健壮的小胖墩,脸颊肉肉的,将五官挤作一团,太过粗黑的眉毛,每一处看上去都显得那么不和谐。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是,江月是个害羞自卑又胆怯的姑娘。 从未见过生母,江月便一心敬慕着父亲,可是她的父亲会带着慈祥和蔼的笑容抱着她的异母弟弟,会宠溺的揉着她异母妹妹的头,却从来不会用那种目光看她一眼。 从小到大,江月得到最多的就是漠视。父亲对她视若无睹,从未唤过她的名字,从未主动靠近过她。在江月的记忆里,她和父亲靠的最近的一次,就是她有一次鼓起勇气,主动牵了父亲的衣角,然后被他毫不犹豫的拂开。 从那以后,江月便只是远远看着父亲和他的妻子儿女一起共享天伦,再也没有上前过。 在江月的世界里,有两个人是不同的,一个是她的妹妹江乐然。她漂亮骄傲聪慧,样样出色,惹人喜爱。江月羡慕她,也喜欢这个玉雪可爱的瓷娃娃。可是,江乐然却对她十分厌恶,也许是因为她的外貌丑陋,也许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一家人之间还隔着她这个多余的外人。 不同于其他人的漠视,这个妹妹只要见到她便会不客气的嘲讽她丑陋,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江月清楚的记得,很小时候,她有一次遇上在花园里玩耍的江乐然,见她的花球掉到了水里,就傻乎乎的去捡了,将自己弄得浑身湿透,讨好的将花球送到江乐然面前。然后那花球被她一掌拍开,尖利的童声不客气的说:“不男不女的丑八怪,谁让你碰我的东西!你走开!” 或许那是江月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容貌上的丑陋。幼小的孩子站在原地无措的看着那个可爱的孩子跑远,然后捡起一边被踩坏的花球,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她开始学会用那些胭脂水粉将自己的脸掩盖起来,她以为这样就能不那么让人讨厌。 但没人愿意和她说话,也没人教她,小小的江月在江家成了个笑话。还没长大就开始涂脂抹粉,本来就长得不讨喜,这么一抹更是像鬼一般。 后来,她身量张开,比一般女子都要高些,但因为她时常弯着腰低着头,怎么看都畏畏缩缩的,也不怎么显得高。她长大后渐渐没有小时候那么胖了,但她再也没有露出过干干净净的脸,那张脸上总是盖着一层又一层的脂粉,掩盖那太过分明硬朗的脸颊轮廓。 一转眼,江月十几岁了,她遇上了对于她而言另一个不同的人——江城主的外甥高云杉。 也许只是因为,在那么多张千篇一律的漠然脸色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张对她笑的灿烂的脸,江月也不知怎么的,就深深的记住了那个人。 江月就像一只笼中鸟,困在偌大的江城城主府中,形单影只无人理会。唯一将她看在眼中的江乐然对她无来由的厌恶,江月从未感受过别人的善意,却长成了个善良懦弱的性子。安居于一隅的她从未恨过任何人,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江乐然。 就算她藏在心中默默喜爱的高云杉,当着她的面嘲讽她痴心妄想,配不上他,江月也没有恨过他,只觉得自己不惹人喜欢,怪不了任何人。 这样的她,为什么会活在世上?江月总是这么想着,然后她无意间听到了几个下人的谈话。她们说江城主想让她嫁给高云杉,但高云杉却不答应,他想娶的是她的妹妹江乐然。高云杉来找她说,只要她消失了,她就能娶江乐然,让她成全。 她怎么成全呢?江月茫然的看着他厌恶的面容,点点头答应了。没关系的,反正没有任何人会在意她的死活,就算她死了也没有任何人会为她伤心。只要她离开了,不管是父亲还是其他人,都会觉得终于轻松了吧。江月在高云杉的帮助下离开了江家,离开了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然后,一个古怪的老道人将她抓住了,他说要找一个奇丑无比的女子,去侮辱一个人。江月不由自主的吞下他喂过来的药,整个人感觉如置身火焰之中,然后就没有了意识。她蜷缩在那,死的悄无声息。 这个女子生来孤独,没有得到过亲情友情和爱情,却有一颗比流水还要温柔的心。她不吝啬于帮助任何人,即使得到她帮助的人也会转头讥讽她的外貌,她的小院中,总是有许多流浪的猫儿…… …… 江澄坐起身来,抬手摸到了颊边的水渍。她做了一个漫长的,关于这个身体原主人江月的梦。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江澄揉揉脸,胸中那股在梦里感同身受的孤独哀愁挥之不去。 也许是因为回到了这个江月生活了十几年的城主府,所以江澄才会借由她的身体做了这个梦。昨日一不小心因为胎记掉了马甲,被江乐然叫人强行带回了城主府,连带着围观的大师都给打包回来了。这一晚上,江澄是睡的头昏脑涨,比没睡还要累。 揉着额头,江澄真心觉得江月就是那地里黄的小白菜,苦逼兮兮的,而且她那爹肯定不是亲爹,不然怎么能这么坑。 正在腹诽着,门外有人敲门道:“老爷请大小姐去祭堂。” 江澄套上衣服,在两个丫鬟奇异目光的注视下,有条不紊的洗漱好,还喝了一碗粥垫了垫肚子,这才跟着她们去见了那位‘亲爹’。 江月的亲爹姓目,不知道叫什么,据说是个美男,等江澄真的见了他才发现,这个爹比江月的梦还要更帅上一层楼。乌发以及清透的茶色眸子,四十多岁的人也半点不显老。看看两百多岁的大师,再看看这个四十多岁的爹,江澄强烈怀疑这里的人都有着一种名叫‘不管多大年纪看上去都像二十多’的技能。 帅爹穿着一件月白袍子站在那等她,面色淡淡,目光平静。 再好看也无法掩盖他的渣爹本质。江澄想着,同样面色淡淡的回视过去。她以为这位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江月的爹突然是要做什么呢,没想到他只是让江澄祭拜了祭堂里面一个空牌位,然后就示意她离开,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搞得江澄满头的雾水。 江澄走出祭堂的时候,才终于听到里面那男人开口说:“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女儿,这里,也不要再回来了。” 江澄想起梦中那个期期艾艾去牵他衣角,却被立刻甩开的小江月,额角一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我以为,你从不觉得江月是你的女儿呢。而且这里也并不是什么值得人回忆向往的地方,江月从离开这里,就再也没想过回来,你多虑了。” 说完,江澄冷着脸径直走了出去。 祭堂内的男人站在那座空牌位面前,伸手一抚,江澄方才祭拜过的空牌位上出现了‘江月’两字。他又抽了三炷香,点燃,同样插.入牌位前的铜炉中。 白帘后走出一位明艳女子,正是江城主江如若。见男人怔怔望着牌位似在发呆,她轻声叹道:“若是舍不得,当初又何必要对那孩子那么漠然。” 男人缓缓摇头,“这是作为天机目家的使命,从她出生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从不对自己做过的事后悔。” “现如今,我等了十几年的事做完了,我也该走了,这些年多谢你。” 江如若摇摇头,“我才该谢谢你,当年我怀着身孕,他死了,我又不愿与他人在一起,家族步步紧逼,得你帮助我才有如今的日子。还有我的孩子们,也多亏你教导,你是个好父亲。” “好父亲……吗?”男人自嘲一笑,看向那准备了十几年的牌位,不再言语。 再说江澄沉着脸离开了江府,在门口看到了大师,才吐出一口气,露出恹恹的神情走到他身边。 “大师,我们走吧,去上云寺。” 大师闻言就往前走,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倒是江澄自己忍不住了,一边走一边将江月的事说了出来,末了她问:“大师,你说那个姓目的男人是不是江月的亲爹啊?就算娶了新老婆,这突变成后爹也变的太彻底了吧!” 大师:“不是。” 江澄没注意他认真的表情,一拍掌附和道:“我也觉得不是!” 江澄:“还有江月的目光也太差了,那个什么高云杉,哪里值得喜欢,别让我再碰见他,要是碰见他我非得替江月揍他一顿不可!” 大师突然停下脚步,往某个方向一指。 江澄看见了那边追着江乐然的高云杉。 江澄:“那我真的去了?” 大师点头。 江澄:“我打不过人家,万一被反杀了怎么办!” 大师平静脸,好像没听到。 江澄:“阿弥陀佛,求大师指引一条明路。” 大师:“你去打他一下。” 江澄:“然后?” 大师:“然后回来。” 江澄:“回来大师你会罩我的对吧!我这就去!” 不等大师回答,江澄兴冲冲的跑过去,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干脆利落的抬腿冲着高云杉的屁股踢了一脚,让他猝不及防摔了个狗□□,捂着嘴巴发出一声惨嚎。江澄一击得手,无视周围目瞪口呆的围观路人,立马转身就朝着大师跑过来,“快大师!快接应我!” 江澄紧紧跟在大师身后,两人淡定的在高云杉身边走了过去,而捂着鼻子喊着让人把偷袭者找出来的高云杉,好像看不见两人似得,就这么放跑了偷袭者。 两人出了城,江澄忽然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了出来,之前那点郁闷完全消失不见了。 “大师,你怎么会配合我做坏事啊?” 大师道:“此并非坏事。” “大师你的标准真奇怪。”江澄笑嘻嘻的背着手走在他身边,仰头看着湛蓝的天。“不过我喜欢。” 江澄也只是安静了一会儿,走了几步她又开始感叹,“这些父母就是太不负责任了,既然不能好好的爱护,当初为什么又要生下来呢?” “要是以后我有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爱护教导!”绝不像她的父母还有江月她爹这样。 当天夜里,下起了雨,江澄和青灯大师一起宿在一间废弃的山野寺庙里,大师照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热腾腾的食物。可是江澄吃了两口就突然觉得胃中一阵翻腾,跑到一边吐了个昏天暗地。 吐完,江澄揉着肚子坐回来,“不知道怎么了,闻着味突然想吐……” 说到这里,她突然僵了一下,因为她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想,她该不会怀孕了吧?不不不,大师活了两百多岁,而且很靠谱,干完事之后要做事后措施这种事,肯定是知道的。 可是万一他不知道怎么办?她是不是太相信大师,所以放心的太早了? “那个,大师,我们那个睡过之后,你有做避孕措施对吧?”江澄小心的问。 大师回以平静的目光,“什么措施?” “就是为了避免我怀孕,大师难道没做什么?” “为什么会怀孕?”大师心平气和的和江澄讨论这种在现代十岁熊孩子都知道的问题。 江澄深吸一口气,艰难问道:“大师,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 “做什么?” 江澄抱着头惨叫一声,“大师你别吓我!” 第06章 .上云寺 “大夫,你连脉都不把,看我一眼就断定我没怀孕,是不是太武断了?”江澄扒着桌子不放,对于桌后白眼翻到天上去的老大夫说。 老大夫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的一拍桌子,将花白的胡子吹的老高,“你一个男子,怀什么孕!快快快到一边去,别在这妨碍我!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顽劣至极!跑到这里来开玩笑,这是你能开玩笑的地方吗!啊!” 江澄:“……大夫,虽然我看上去像男子,但我确实是女子没错。”江澄考虑着是不是要露一下自己的胸证明一下,虽然小但还是有那么一点柔软弧度的。就是怕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会把这个老大夫给惊出个好歹来。 最后,江澄还是没有挑战异世界古人的下限,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老大夫还是黑着脸给她敷衍的诊了个脉。然后老大夫那原本敷衍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略惊奇的说:“还真是女子的脉象……” 最后他眯起来的眼睛蓦然睁大了,“你这……你这是……!” —— 大师在药生堂门口等到了走出来的江澄。 两人顺着大街走,大师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还是江澄自己没忍住,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没怀孕,放心吧。” “那大夫说我就是有点着凉,煮点姜水喝就好了。” 大师点点头。 江澄:“大师,你活了这么多岁,怎么连怀孕是一男一女这样那样睡过之后,有一定几率出现的附赠产品,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啊?我们那边连小学生都知道……不过,想想我们那边网络发达也是一个原因,这里又没有那么发达的信息网。可是大师,就算你是修佛的,一般来说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也该知道基本的生理常识啊。” “以防意外对吧?你看,我不就是意外。” “大师,要不要我给你科普一下?”江澄十分好为人师。她想,下次绝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咦等等,她为什么要觉得还会发生这种事?!! 大师似乎在考虑江澄的话,走出十几步后,他说:“也好。” 江澄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说大师还真的答应了。不过,诶嘿嘿,正合她意!这一路太无聊,找点有趣的事情比如说让大师露出点其他的表情,或者方寸大乱一下,想想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咳咳,那我就开始了。”江澄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大师,我们要先说好,我们这个是教学,所以你不要害羞。” 江澄摩拳擦掌,对着大师那张禁欲脸说:“一般男孩子到十几岁发育成熟,都会有那种冲动,像是梦遗啊,就是早上起来发现做了好羞耻的梦,然后需要换裤子洗被子,还有有时候早上起来特别容易激动啊,发现自己某个地方有了奇怪的变化,这都是正常的。” “所以,大师你也有过这种时光的吧?”江澄努力想把八卦的心隐藏在教学之中。 可惜注定要让她失望了,大师听着这些话,脸不动心不跳,连规规矩矩的步子都没乱一点点。而且他面对江澄的问题还特别性冷淡的说:“从未有过。” 江澄差点把‘大师你还行吗’这句话脱口而出,但她又想起自己已经亲身体验过大师到底行不行,所以又给咽了回去。 她只能说,憋了两百多年都没憋坏,大师不愧是练过的男人。 江澄不太死心,又说:“那大师难道从来就没有过这方面的需求和冲动吗?” “何种冲动?” 要不是差不多了解了大师是个诚实的人,江澄都要怀疑他在装嫩了,毕竟两百多岁了,怎么也不该这么白纸一张啊!江澄扭头捶了一下胸,痛心疾首,“大师,你们的教育做的不行啊,这样很容易出问题的。” 大师却说:“我遇见过这种事,很多次。” 江澄:“诶?” 大师:“与吃饭喝水又有何种区别,有些人需要,有些人则不需要而已。” 江澄:仔细想想竟然无言以对。 也许大师不是一张白纸,而是清澈的活水,不管什么污迹都会被流水带走,重新变得清澈。江城突然就兴趣缺缺了。 大半个月过去,江澄和青灯大师一起来到了一个极热闹的小镇。在进入小镇之前,江澄发现大师带着她经过了一个好像是结界一样的东西。 因为和他们一起走在那条乡间小路上的原本还有个架着牛车的大哥,但是她和大师一起顺着那条路走下去,进入了一片雾气里,而那位驾着牛车的普通人大哥就好像没看到雾气。她们走出去十步左右就听不见那位大哥的吆喝声了,好像双方突然被隔开了一样。 大雾只有大约二十步的路程,这雾来的突然也散的突然,面前忽的就出现了一个看上去极普通的小镇,青砖黛瓦白墙,一片江南水乡风味。不过——江澄看着人家墙头那枝嫣红的桃花挑了挑眉,外面可是秋天呢,这里倒像是春日? 江澄跟着大师进了镇子里,要说这个小镇和之前那些经过的城池乡镇有什么不同,除了和外面不同的气候,还有就是这个镇子里的人,有不少看上去就不像一般人。 一般人是不会披头散发然后穿着一身画了红色鬼画符的床单,神神叨叨坐在屋顶上念咒的,也不会踩在巴掌宽的剑上在大街上空咻咻穿梭,更不会走在路上好好的就突然打个喷嚏,身后突然噗嗤一声钻出一条尾巴了。 “大师,这里是不是和外面那些普通人住的地方不一样?住在这里的,都是你之前说过的修士吗?”即使江城胆子不小,这个时候也会谨慎的跟在青灯三步之内,轻声说话就能让对方听得清清楚楚。 “妖修。”青灯大师指指路边一个正在对着小首饰挑挑拣拣的妖娆女子,然后又指向屋顶上神神叨叨的床单男人说:“道修。” 天上咻来咻去的是灵修,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统称的修真者,最后大师指向前方一条小巷旁几乎瘫在地上酣然大睡的光头胖和尚,“佛修,与我一般。” “此处是上云坊,近百年中才出现修士居住,上云寺就在此处。” 江澄:“啊?这就到了?”江澄回过神来,想起之前大师确实说过,上云寺所在的山脚下,有一个修士居住的市坊。 可是,上云寺不是在山中吗?山在哪?完全看不见啊。 这时候,小巷旁呼呼大睡的光头和尚睡眼松惺的打了个呵欠,挠着光头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余光掠过青灯时,他那双小眼睛霍然睁开,然后他以一种和庞大身躯完全不符合的矫健一跃而起,贴着墙规矩的站好,双手搓了搓,笑着道:“师叔您回来啦~” 江澄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讨好,和这句话结尾处那荡漾的波浪号,顿时浑身一阵恶寒。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这和尚和青灯比起来太寒碜,青灯虽然看上去简朴……好吧是寒酸,但是至少人家干干净净,而这位,不仅吨位是大师的三倍,那身灰衫上也沾满了灰和像是油渍一样的东西,从头到尾的邋遢不讲究。 不过,他叫青灯大师师叔,那辈分应该也是挺高的吧?之前那鼠妖说上云寺现在的住持也叫青灯大师师叔呢。所以说,大概是真人不露相? 笑的弥勒佛一样的胖和尚紧紧贴着墙,好像要把自己缩成一团,但是他不管怎么努力深呼吸,身前的肚子还有一堆肉在颤抖。 青灯朝他走过去,胖和尚的笑越来越僵,肚皮也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最后青灯离他三步的时候,他抱着自己的肚子迅速后退,陪着笑说:“住持师兄已经罚我看守大门了,师叔就别罚我了吧。” 青灯充耳不闻,走上前去,胖和尚还想再动,青灯静静看过去一眼,他顿时就僵住了,一副很想退但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拦住了的苦逼状,眼睁睁看着青灯上前在他那个大肚子上凌空画了两笔。 “师叔饶命啊!殊止再也不敢贪一时口腹之欲了!”名叫殊止的和尚抱着肚子大喊,但没有能阻止青灯,他凌空画完了最后一笔。很快江澄就听到了好大一声咕噜噜的声音从殊止和尚的大肚子里发出来,然后这和尚扭曲着脸,抱着肚子表情痛苦的像一阵龙转风般消失不见了。 估计,是去找厕所了? “……他怎么了?”江澄有猜到一些,还是忍不住询问大师。 果然,大师说:“罚他腹泻一月。” 江澄感觉自己菊部一紧,大师他,好严厉。那个和尚做什么了?看大师动作好像很熟练的样子,这种事应该不止发生过一次,所以,那胖和尚好惨,肯定长痔疮了。 巷子口,殊止和尚刚才靠着的旁边有一根石柱,雕着莲花。青灯将手在莲花上一抹,顿时石莲绽放。青灯带头往前走,还在看着石莲开花的江澄忙跟着走过去。两边的巷子飞快的远去,取而代之的变成了一条长长长长的阶梯山道,道旁是葱茏参天的古木,只留下头顶一道小小的缝隙。 一座大山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往后看去,那繁华的市坊消失不见,来路一片青山。 一声清越的鹤鸣,江澄抬头看见一片白影轻盈掠过头顶的青翠,落下一片阴影。这时,有悠远厚重的钟声忽的响起,重重叠叠回荡在山间。 那钟声好像敲到了人的脑子里,一瞬间敲散了那些郁结于心口的繁杂思绪,归还于心灵一片宁静。 江澄深深吐出一口气,就见大师已经走到了十几个台阶之上,忙喊道:“大师等等我!”然后快步跑上去。 开始江澄还有余力一边看看周围景色,感叹一下不愧是传说中的上云寺,等走了大概几百个阶梯之后她有点扛不住了,气喘吁吁的拽住大师的僧袍,“还还有多少啊?为什么好像看不到底这这座山看上去没有那么高吧!” 大师汗都没流一滴,几百个阶梯走的跟玩似得,与累成死狗的江澄形成鲜明对比。 “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大师这么说。 江澄往地上一倒,“好累!我会累死的!” 江澄也不想这么丢人的赖在地上撒泼打滚,但是这么多阶,她是真的会走死的啊!而青灯大师垂眼看着她拽着自己的衣角,不疾不徐席地而坐,看样子似乎要在这里入定成一座石像。 等到江澄发现大师并不吃这一套后,讪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接着往上爬。休息够了就再战石阶,爬不动了就拉着大师往地上一坐。就这么走走停停,走到一半的时候,江澄和青灯大师遇上了个年轻和尚,拿着扫把在清扫阶梯上的落叶。 见到青灯和江澄二人,这和尚面无表情不言不语,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手中的扫把一丝不苟的清扫阶梯,发出轻微的沙沙响。 走出去很远,江澄往后只看到了一个小白点,忍不住问青灯大师,“大师,那个是谁啊?”一般来说,扫地僧都绝壁是很厉害的人物。 “他曾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魔头。” 江澄眼睛一亮,有故事!一个有故事的扫地僧!可是,坑爹的是青灯大师只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江澄缠问了几句一个字都没能从他嘴里撬出来,再加上爬阶梯实在太累,她也没力气八卦了。 到最后,江澄是真的只剩下喘气的力气。在这期间,不管她是耍赖还是哀求示弱,大师都没有直接带她咻一下直接略过这些阶梯的意思,只让她老老实实一步一步的走着。江澄又发现了,大师是个十分固执的大师,他决定的事,没办法让他动摇改变。 一直走到夜色深沉,江澄才拖着沉重的步子爬完了最后一级阶梯。之前在阶梯中间看到的那位扫地僧此刻正在门前扫地,依然是那副不理会任何人的模样。 朱红的寺门前燃着一根巨大的黄香,成人大腿粗的黄香插.在巨大的铜炉中,青烟直直的升上深沉的黑夜中。 寺门前,安安静静站着个长相可爱漂亮的白衣小和尚。 他听到声响,抬头用一双没有焦点的无神眼睛看过来,“师父,您归寺了。” 第07章 .小和尚 侯在上云寺门口的白衣小和尚,是青灯大师目前唯一的弟子,双目失明。 开始江澄还没发现,直到这孩子走到近前,仰头看向她这边,将那双颜色极淡的眼睛暴露在灯下,江澄才觉得有些不对。仔细看了看他那双淡淡茶色的清透眼珠,还有他那有些不太协调的动作,江澄才确定了这个孩子看不见。 小和尚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琥珀一样,也许有些人会觉得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让人不适,但江澄确实非常喜欢小和尚这双漂亮的眼睛。 “你好,我叫江澄,江河的江,澄澈的澄,是你师父救下的一个普通人,这些日子可能要暂时住在这里,叨扰了。”即使小和尚看不见,江澄还是友好的笑着介绍了自己。 小和尚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和两把小扇子似得,他和他师傅青灯不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感觉很舒服。他说:“我名殊妄,殊途的殊,妄念的妄,姐姐好。” 江澄愣了一下,因为这一路走过来,她都做男子装扮,但凡遇见她的人,都以为她是个男子,就算是之前的老大夫也是。可是这么个看不见的孩子却一下子就毫不犹豫的唤她姐姐,莫名有些感动。 “你真聪明,之前遇上我的人都以为我是男子。”江澄笑道,有点手痒的想去摸摸可爱小正太的脸,可是想想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似乎不太好,只能按耐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 “我并不聪明,但是我看不见,只能去感觉,在我的感觉里,你是个姐姐。师傅曾说,眼睛可以瞎,心却不能盲。”殊妄小和尚弯起眼睛,说起自己的失明,没有一丝不好的情绪,只有和青灯如出一辙的平静,无端让江澄想起陆小凤传奇里的花满楼。 江澄:忽然觉得大师的徒弟比大师要可爱很多,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年龄优势! 江澄还想和可爱的小和尚多聊聊天,就发现青灯大师已经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寺里,眼角瞥到青灯大师淡定的背影消失在门里,江澄将对小和尚说的话咽回去,改道:“大师等一等!你怎么一个人不声不响就走了!” 说完,她感觉到袖子被轻轻拉了一下,小和尚殊妄的声音响起,“姐姐别着急,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休息,一路走来肯定很累了。” 江澄低头正看到小和尚对自己露出了个安抚的笑,简直温暖人心的小天使!于是一下子就把跟了一路的大师抛到了脑后,转而乘机摸了一把小和尚的光头说:“好的,姐姐跟着你!” 江澄跟在小和尚身边,一起跨过了大门的门槛,见小和尚用手摸索了一下门槛的时候,江澄几乎想把他直接抱过去,但见小和尚习以为常的表情又不好轻举妄动,眼巴巴盯着他小心迈过门才松了一口气。 谁知小和尚比她想的还要敏感,在江澄松了一口气的当口就朝她笑笑说:“不用担心,我已经习惯了,不会摔倒。” 但是两人走到一个比较陡的石阶时,江澄还是没忍住,一个帅气的单手抱,将小和尚抱起走了上去,到了上面才将他放下来。对于江澄的行为,小和尚没有不高兴,突然被抱起来连惊讶都没有一下,被放下来时还礼貌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江澄深深觉得这孩子太乖巧,忍不住有了个略惊悚的脑洞,不由语气有些忐忑的问:“殊妄,你多大了?”千万,不要比她年纪大!受够这个外貌普遍和年龄不符的世界了! 还好,殊妄回答的是七岁,而不是七十岁。 上云寺里,此刻并没有看见有人人走,一路走来安安静静的,草丛里有热闹的虫鸣,还有几只闪着荧光的小飞虫停在路边的草叶上。因为上云寺太大,很多地方都是一片黑暗,江澄注意到小和尚每到一个灯台边上,都会摸索着去将灯点上。 想也知道,他不是为了他自己,因为他看不见。小和尚只自己点了两个,接下来江澄只要看到有灯就会主动上前点起。小和尚也没拦,站在一旁等她。 走完这段路,小和尚突然说:“姐姐和师傅不一样。” 江澄不在意的说:“我一个普通凡人,怎么可能和大师一样。” 小和尚想了想说:“师傅让我每日点起寺内所有的灯,也不许其他人帮我。我每日用手和腿熟悉上云寺的每一处,开始会摔跤,后来就不会了,我知道这里每一个地方的位置。师傅说,日后我会去更远的地方,每到一处就要从习惯摔跤开始。” 江澄唉了一声,心想自己这是不是妨碍了人家小和尚的每日修行,再听他这么说有心想安慰,但见小和尚并没有抱怨的意思,便拍拍他的肩说瞎话:“你从前点灯的时候,你师傅他说不定就悄悄跟在你身边,以防你出现意外呢,我觉得你师傅那人还是很不错的。” 殊妄小和尚脸上的笑扩大了一点,他点点头,轻声和江澄说:“我知道,明华师侄偷偷和我说过,曾见过师傅跟在我身后看我点灯。” 江澄:“我就说嘛,你师傅肯定是闷骚,大闷骚!” 殊妄:“闷骚?” 江澄:“就是嘴里不说喜欢憋在心里,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那种人。” 殊妄考虑一会儿后,才摇摇头说:“师傅并不是闷骚,他只是懒而已。” 江澄:“哈?你说大师他懒?” 似乎每个人眼里的大师都不太一样。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江澄已经完全不把殊妄当小屁孩了,这孩子太早熟,又贴心可爱,简直比她那个弟弟都要可爱。 “这座峰头只住着我和师傅,走过这片松林就能看到住的地方了,但是只有我住在这里,师傅但凡回来,都会住在峰顶的镇魔塔里。塔中镇压着许多师傅捉来的魔头,还未渡化去,姐姐切记不要靠近。殊妄不知晓师傅的打算,所以只能暂时将姐姐安排在此处,姐姐且安心住下。” 江澄觉得那什么镇魔塔略耳熟,想了想才发现当初那个被大师捉到的鼠妖曾和她简单提过,说当年大师捉了个什么很厉害的坏人关在里面,原来那什么塔就在这里啊,听上去似乎里面还不止关了一个坏人而是关了一大堆。 江澄在心中给那什么危险的镇魔塔画了个大叉,决定绝不靠近一步那种危险地带。 七岁的小和尚和两百岁的老和尚比起来,周到的不止一点两点,那简直就是秋裤和贴心小棉袄的区别。小和尚先是把她带到干净的禅房,给她找了干净的僧袍,并且再三对让她穿僧袍感到抱歉,然后还给她准备了热水,当然江澄没有让这么个孩子摸瞎去给她提热水,她是自己去提的。 等风尘仆仆的江澄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穿着那身小和尚翻出来的半旧白色僧袍回到房间,就看到小和尚正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冒着烟的干草在熏房间。 “这里许久没住人了,我用这种草熏一熏,会睡的好一些。”小和尚指指桌上用小竹篓盖着的盘子,“我去厨房拿了点吃的,但是我们这里现在只有馒头,姐姐先吃点填填肚子吧,我刚换了热茶,可以就着吃。” 江城没忍住,穿着松松垮垮的僧衣,一把抱着小和尚的光脑袋蹭脸,“真是个乖孩子,等你长大了,娶姐姐好不好!” “出家人不能娶妻的。”小和尚认真说。 “我不管!撩了又不娶根本就是犯规!要不你快点长大,等姐姐来娶你也行啊!” 嗷嗷叫着把小和尚揉捏了一把,江澄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了小和尚,让他得以回去休息。 江澄一向是个心很大的妹子,穿越后也并没有苦恼多久,而是看得很开,每天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开心大笑不开心就逗青灯大师让自己开心起来,适应力强的不行。来到传说中的佛修圣地上云寺,她也没有类似‘我一个妹子住在和尚堆里是不是不太合适’‘新环境睡不着’之类的想法,这一夜睡的无比香甜,连梦都没做一个。 与她相比,青灯大师就过得忙碌了些。 上云寺中有个镇魔塔,那些被活捉的魔头们都被镇压在此,青灯算是佛修第一人,又修的是苦修引渡的慈悲道,守塔这个责任便落在他头上。每年他在外游历,都会回寺一段时间,将那些仍旧不甘蠢蠢欲动的魔头们重新镇压好,不给他们丝毫逃脱再去祸乱修真界的机会。 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回寺的时间,青灯还在寺门前就已经感觉到了镇魔塔中逸散出去的污浊之气,来到塔前,青灯才发现之前附上的佛印都变得黯淡,肉眼看不见的魑魅魍魉化形缠绕着整座塔,仿佛一个漆黑的庞然大物被铁链锁在此处,发出无声的嘶吼。 青灯伸出手指,挤出一滴指尖血,反手弹进那片黑色中,随后嘴唇阖动,无声念出一段经文。阵阵梵音在空中化作金色小字,一个个串联在一处,形成无数锁链,牢牢将那化形压回到塔中。青灯双手不停,临空划出无数金字,重重叠叠印在之前黯淡了的佛印之上,让那些佛印重新焕发光彩。 那镇魔塔中魑魅魍魉的化形不甘怒吼,挣扎着爆发了漫天的黑气,在几乎被全数压回塔中的时候,又骤然反弹膨胀了几倍。 那些扩大了的恶念化形对着镇魔塔前的青灯发出桀桀怪笑,“上云佛子,竟也会破戒,元气大损的佛子如今可还能镇压的住我们。” 青灯站在那,无言沉默。就在那怪形越发笑的肆意的时候,青灯默默褪下手中的菩提子手串,随手扔进了那怪形大张的嘴里。 “噗咳咳!咳!” 光芒大作,那嚣张的庞然大物瞬间解体,化作无数一条条的影子被青灯画上的佛印给吸回塔中。 等到此处又安静下来,青灯捡起刚才扔出去的菩提手串戴回手上,然后平和的回答他们之前的问题:“能啊。” 被解体重新镇压的化形们:“……呵呵” “师叔,这次离寺发生了什么?为何修为后退了,还有受创的迹象?”一个头顶一只黑猫的笑眯眯狐狸眼和尚从旁边的小路上走出来。 青灯转头看他一眼道:“殊印,我若破戒,该去哪领罚?” 第08章 .寺中 江澄来到上云寺三日,连大师的影子都没看见,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去了,好在还有个可爱的殊妄小和尚陪在她身边,兼职向导开心果和老妈子。 这个小可爱年纪小小就很会照顾人,江澄都快被他给征服了,完全把大师忘到了九霄云外。不过大师虽然没见着人影,但好歹还没忘记她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因为他们两那啥之后邪煞之气转到她身上,需要泡无垢泉三月。所以,第二日殊妄小和尚就来喊她起床,说听从师父的吩咐带她去泡无垢泉。 所谓的无垢泉就那么大喇喇的安置在寺中一个不怎么出奇的小山半山腰上,周围都没有什么遮挡的东西。这泉大概有四平方左右的大小,站着高度到江澄腰的位置,清澈的能看清泉底鹅卵石上奇异漂亮的花纹,水上的落叶都像是漂浮在空中。 这么清澈的就像是空气一样的水,泡在里面那真是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小和尚殊妄还特地嘱咐了,泡无垢泉要褪去所有的衣物。 “江澄姐姐,我会在外面守着,不让人进来的。”小和尚认真道。 根本就没有什么顾虑的江澄哈哈一笑,顺手撸了一把他的光脑袋,“那姐姐的清白就交给你来守护了!” 前两天都好好的没出现什么意外,结果到了第三天,江澄泡无垢泉的时候来了几个调皮的小客人。 “明非别挤别挤!我要掉下去啦!” “明明是明重你太胖,都是你在挤!” “你们两个小声一点,这么大声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一定会被刑戒师叔关进黑屋子里脱了裤子打的!” “都是明重先开口说话的!他还挤我!我都看不到师叔祖带回来的客人长什么样!” “明非你也说了话!还比我大声,我也没看到那个人长什么样啊!” “都跟你们说了不要这么大声的说话了!” 江澄泡在无垢泉里,听着不远处几只小光头叽叽喳喳自以为隐蔽的说话,有些忍不住笑。似乎是三个小孩子,听声音也就和殊妄小和尚差不多大。 边似乎有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的迹象,江澄竖着耳朵听那些幼稚的吵架,忍笑忍的双肩颤抖。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走路的声响,一抬头就看见无垢泉边,也就是那几个躲在一边的小孩子藏身之处,走出来个小娃娃。大石头后还有三个年纪大些的小光头在压低着声音争吵,完全没有注意这个小娃娃自己走出来主动暴露了。 小娃娃顶着个噌亮的光头,两颊肉肉的,看着比另外三个小一截,才三岁的样子,穿着厚厚的僧袍,像只小鸭子一样一摇一摆的朝她走过来。 这小娃娃长得玉雪可爱,眼睛黑亮有神,特别是走路的姿势简直萌到爆炸。 “哥哥抱,吃糖糖!”小娃娃咧开红润的小嘴,奶声奶气的说。看在他走路这么可爱说话这么奶气的份上,江澄选择性的忽略了他称呼的是哥哥而不是姐姐。 这小娃娃的声音似乎吓到了那边三个还在吵架的孩子,只听那个一直劝着两个人的孩子哎呀了一声,说:“糟糕!明秽师弟走出去了,你们光顾着吵架,都没看好明秽师弟!这下好了,我们被发现了!” “是明华你自己看着明秽师弟的!” “就是就是!” 声音传来的大石头后冒出三个同样噌亮的光脑袋,悄悄往这边看过来。浑然不觉自己出卖了队友的娃娃还笑的露出了两颗牙齿,朝江澄伸着手含糊不清的要抱抱。江澄就当没看见那边三个紧张的小光头,伸手摸了一下岸边蹲着的小娃娃,摸的他嘎嘎直笑。 “啊啊啊!那个人要做什么,是不是要打明秽师弟!快去救救明秽师弟啊!” 江澄眼睁睁看着面前一个黑影一闪,刚才还摸着脑袋的小娃娃就不见了,再朝那块大石头看去,四个一排光头,八只炯炯有神的黑眼珠,一齐盯着她。 “嗨~你们好啊~”江澄靠在岸边,笑眯眯的朝他们挥了挥手臂,把三只小光头给吓得往石头后面一缩,顺带把小娃娃也拉进去了。过了一会儿,才颤颤巍巍的再次冒出头来,好奇的盯着江澄。 江澄还想说话,就听外面传来殊妄小和尚的声音,他说:“明非明重明华,是不是你们在里面。” 然后他提着根竹枝走了进来,皱着眉,小脸上一片严肃。明明看不见,殊妄却稳稳的走向那块大石头,说道:“出来,不要躲着了。” 三个个头和殊妄差不多的小和尚你推我我推你的走了出来,脸上都是大难临头的表情,只有那个最小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依然笑嘻嘻懵懵懂懂的跟在三人后面,高矮胖瘦站成一排。 殊妄小和尚问:“你们怎么会偷偷进来的?明华你来说。” 看着也是个清秀小正太的小和尚是明华,他说:“明重说师叔祖带回来客人了,我们好奇才会偷偷跑过来看。” 殊妄眉毛皱成了毛毛虫,他说:“那你们也不该在客人沐浴的时候来偷看。” 垂着头的胖胖小和尚是明重,低声说:“我们刚才刚好看到他往这边走,就跟过来了,不是要故意偷看洗澡的。” 另一个瘦瘦的小和尚就是明非了,他也忙说:“殊妄师叔,我们知错了,千万不要告诉刑戒师叔!” 最小的娃娃:“嘎嘎嘎!” 殊妄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你们还带明秽师侄一起,实在是胡闹。我不告诉刑戒师兄,但是你们做错了事就要罚,手都伸出来。” 三个小和尚乖乖伸出双手摊开,最小的娃娃看看旁边三位苦着脸的师兄,也一脸兴奋的跟着伸出了手。 殊妄用手里的竹枝在那三双手掌里各自抽了十下,到了最小的娃娃那里,他收起竹枝,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糖放在那双小手上。 “师叔抱抱!吃糖糖!” “明秽自己吃,师叔不吃。”殊妄小和尚恢复了温和,拍拍小娃娃的脑袋。接着他朝江澄道:“江澄姐姐,十分抱歉,几位师侄不懂事,我会好好管教惩罚他们的。” 他这明明就和那三个小光头一样大,看上去却要成熟不少,不过再成熟也是个小屁孩,江澄看着他小大人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特别是殊妄小和尚还让那三个小和尚自己来道歉,站成一排的小家伙瞪大了眼睛齐刷刷的弯腰道歉的样子,还挺有趣。 “行了,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道歉了,我就原谅你们这一次,不过要记住以后不能做这种事了。”江澄说,见小胖子明重一脸好想问个问题但是怕问出来会被打的表情,另外两个眼里也满是好奇,便说:“你们是想问什么?想问就问吧。” 小胖子明重看看小伙伴,又看看殊妄小和尚,然后小心的问:“你是女子,不是男子吗?” 江澄:“对啊,我是女子。” 明重:“原来女子就长成这个样子啊?!” 明非:“为什么看上去和男子一样?殊止师叔不是说不一样的吗?” 明华:“糟啦!我们看了女子洗澡!算不算破戒!会被刑戒师叔罚的!” 三个小和尚满脸惊恐,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最小的娃娃明秽吃着殊妄小和尚给的糖,看着自己的三个师兄们。 “啪啪啪。”江澄拍了拍手吸引了三个小和尚的注意力,“好啦好啦,我骗你们的,我其实是个男子。” 三个小和尚同时按着自己的胸口舒了一口气。 “你们从来没见过女孩子吗?” “我们从懂事起就一直生活在寺里面,从没出去过。师傅说要等我们十五岁才能下山呢。”明华说。 “对对对,寺里面没有女子的,不过殊止师叔给我们讲过,女子和我们不一样,胸前藏着两个大包子,饿了就可以拿出来吃,真好啊。”小胖子明华吸了吸口水,大概是饿了。 小瘦子明非摸了摸自己咕噜噜叫的肚子。 最后,变成江澄带着一溜小尾巴——殊妄小和尚,明重明华明非,还有小娃娃明秽一起去了上云寺的膳堂。 上云寺的膳堂里人很少,因为这里大部分的和尚都已经到了不需要再吃饭的修为,就剩下这些小和尚还需要吃东西。当然,这里只有斋菜,不过幸运的是膳堂里的掌勺大和尚做得一手好菜。而且这位大厨虽然板着一张死人一样的脸,看着很不好说话,但实际上是个很心软的人。 江澄来了这里三天,不知道死缠烂打从他这里坑了多少他私藏的点心了,这些点心一半被用来投喂殊妄小和尚,一半自己吃。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板着脸的大厨竟然是个喜欢吃甜食的和尚。 饭桌上总是最能建立起革命友谊的,在江澄又从掌勺大厨那里坑来了点心,然后分发给几个小和尚的时候,江澄成功获得了他们看队友的目光。 之后江澄就被这些小家伙科普了不少上云寺的事,比如明非明华明重三人辈分还挺高,是上云寺住持殊印的弟子。 而小娃娃明秽和他们不是一个师傅,他是住持师弟殊止唯一的弟子。也就是江澄和青灯大师刚来这里时,在外面遇上的那个邋遢胖和尚,被青灯大师罚了腹泻一月的那位。 想想那位乱七八糟的样子,再看看面前明秽这个眼睛大大的可爱娃娃,江澄表示想象不到这对师徒平时是怎么相处的。 青灯大师作为目前上云寺辈分最高的,有一个弟子殊妄。住持殊印和邋遢和尚殊止叫青灯师叔。然后他们之下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和尚,总数加起来大概几千个。 和只有一个弟子的邋遢和尚殊止以及青灯大师比起来,住持殊印就比较任性了,据说这位住持平生有两大爱好,一个是他养的那只叫白雪的黑猫,一个就是收徒弟,据说他一个人就收了几百个弟子,估计他自己都没法全部记起来。 而且他只收五岁以下的弟子,然后到了十五岁统统给个任务打发出去历练,什么时候能完成什么时候回来。估计那些任务十分的坑爹,因为住持的几百位弟子,目前回来的就只有区区五十几位,还有那么多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种蘑菇。 明华明重明非就是这位住持最小的三位弟子了。 上云寺收弟子也很有趣,他们不看灵根和资质,等到了可以收徒的时候,去入世走一圈,只要能带回来,想收什么弟子都可以。据说还有一位大师入世一次带回来某个国家的皇帝,入市第二次带来两位皇帝。还有个更厉害的,刚好遇上打仗,带回来了几十个缺胳膊断腿的。和这些前辈们比起来,如今的上云寺主持也还比较正常。 “站住,前面那小儿!你就是青灯师叔带回来的人!” 洪钟一样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响起,把江澄脑仁都震的有些嗡嗡作响。她转头莫名的看着气势汹汹走过来的一个和尚。 这和尚人高马大,面容粗狂,浓眉壮实满身杀气,活脱脱一个怒目金刚。而且他浑身金灿灿的,着实有些壕气冲云霄。那耳朵上戴着硕大的黄金吊环,胸前套着十几个黄金圈圈,手拿一个黄金法杖,眉心一点金芒,整个人在阳光下看着晃眼的很。总之一个照面就完全打破了江澄关于‘和尚都很穷’的固有印象。 “呀!是刑戒师叔!”刚才还说得开心的明华明重明非三个小和尚缩到了江澄身后,明秽睁着大眼睛牵着她的手,殊妄小和尚站在江澄身边,轻声给她介绍:“刑戒师兄是掌管上云寺规诫堂的,若是寺中人犯了错,都由刑戒师兄掌罚。刑戒师兄不比我们修的慈悲道,他修的是杀戮道。” 修的杀戮道?听上去好厉害。 这位眉毛好像都要烧起来的壕气大师看着就来者不善,江澄都做好了被找茬的区别了,谁知道这位风一样来到眼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涨红着脸十分难以启齿的说了句:“你你这小儿!怎么能欺辱青灯师叔!” 他现在的表情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宝宝很委屈。 江澄:上云寺的和尚,画风都是如此清奇的吗? 第09章 .受伤的大师 江澄回到自己住的禅房,发现三天没见的大师独自一人坐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旁边还蹲着一只灰不溜秋的小松鼠。 上云寺清幽宁静,古木森森,她住的禅房周围都种了松树,松涛阵阵松香幽幽,一片青碧之中独独那一抹素净的白衣,如同栖息山间的野鹤。 大师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檀香味,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这个味道,江澄总觉得待在大师身边,自己也会被传染的沉静下来,将所有的凡尘恼事都抛诸脑后。 不过,这画一样的大师,现在正在磕松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江澄瞄了几眼大师脚下的松鼠,觉得这松鼠估计是被大师的松子吸引过来的。 这一路大半个月走来,江澄就没见过大师喝一口水,更别说吃什么了,仿佛要超脱成仙。鉴于大师似乎是个苦修僧,江澄也就默认他对口腹之欲没有需求了。但现在她看到了什么,大师他竟然在吃零嘴!就算是用一种仿佛在念经的表情那也是吃零嘴啊! 那一堆一个指节大小的松子颗颗圆润饱满,看着就很好吃,江澄还从没见过这么大颗的松子。于是她不由得像那只傻松鼠一样将目光凝固在大师那堆松子上。 大师抬头看过来,江澄咳嗽了一声走过去,拍拍他旁边的石墩,往下一坐。那只松鼠受惊,一溜烟就跑到旁边的松树上不见了。江澄坐在大师旁边,自然的伸手从他衣摆上放着的那堆松子里拿了一个。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好东西能让大师开他的尊口。 两个人都很安静,只能听见磕松子咔嚓咔嚓的声响。江澄发现这松子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好吃,不对,是比她想象中的好吃多了。松子壳并不硬,轻轻一磕就开了,还很薄,松子仁好大一颗,咬在嘴里霎时就弥漫着一股醇厚的松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澄觉得就这么一颗松子下肚,有一股微弱的暖流经过胸口,整个人暖洋洋的还挺舒服。 之前还想多拿几个,现在看这感觉,估计是什么稀罕东西,江澄也没好意思当个普通的小吃随手拿着吃,虽然她好久没吃零食真的很嘴馋。 江澄心内遗憾了一下,拍拍手侧头去看大师,这么仔细一看,她发现大师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血色,只是神情依然平静的很,眉眼间仿佛还带着一股平和的笑意。 只不过三天没见,大师去做什么了,弄得一副肾亏样。 想起刚才在路上被那位金光闪闪的壕气和尚给拦住,来来回回翻来覆去的念叨了几句“竟敢欺辱青灯师叔”,江澄略觉微妙,该不会是她的锅吧? 但是大师要是有事这半个多月在路上早该有事了,又怎么会等到来到这里之后才出状况。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大师路上一直硬扛着? 现在认真想想确实不太正常,大师身为一个出家人,被她给[哔——]了之后,也算是破戒了吧,说不定还有像那什么武侠小说里面练了什么童子功,总之肯定吃了大亏,不然刚才那凶巴巴的和尚怎么一副悲愤的想要一拳锤死她的表情。之前大师太淡定,搞得她都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江澄想的有些出神,忽然被大师的动作给唤回了神。大师他也许是见江澄一副嘴馋又克制的样子,从那堆松子里抓了一大把放在了她旁边。 “给我的?那我吃咯~”江澄一下子把刚才那些心思忘光了,开开心心的继续磕起了松子。 磕完松子,江澄又见面前出现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大师右手端着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左手握着另一杯喝了一口。 所以说,大师他压根就没走动过,哪里来的热茶?这种一不注意就能拿出来东西的技能她也想要! 两个人同样的姿势坐在那,一齐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同时放下,又同时呼出一口气。 “好喝。”江澄咂咂嘴,把茶杯放到一边,然后她问:“大师,刚才有个满身金灿灿,拿着黄金法杖,看上去好凶的和尚来找我,说我欺负你诶。” “哪一个?”大师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江澄问:“难道你们寺里还有很多那样金灿灿打扮的和尚吗?” 大师答:“嗯。” 为什么同样是当和尚,人家就能把金子不要钱似得往身上挂,大师你就穿着旧衣服旧布鞋,而且现在脚下这双鞋都快磨穿了也不换?这肯定不是因为穷,难道是因为懒?江澄又不懂了,她说:“叫刑戒的那个。” 大师:“哦。”大师又喝了口茶,坐在那一动不动。 江澄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大师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忍不住问:“……就没了?大师你不说点什么?” 大师:“说什么?” 江澄:“好吧,那我换个问题,大师你是不是受伤了?” “确实。” “严重吗?” “严重。” 难道一般不是就算严重也会说不严重吗,这么干脆的就说严重大师还真是诚实,而且明明自己都说严重了还这幅不温不火的样子,你真的确定严重?江澄愣了一会儿才继续问:“是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受伤的?” “一小部分是你的原因。”大师再次十分诚实的如实相告。 “需要我慎重的给你道歉吗?”江澄认真的问。 “如果你觉得这么做自己会高兴,就可以做。”大师说。 江澄闻言还真的站起来,站到他面前嚯的一下鞠躬九十度,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太熟练,没估计好距离,再加上用力过猛,就用脑袋重重磕到了大师的膝盖。 “哎呀卧槽!好痛!”江澄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呼,忽然发觉自己按着脑袋的手被拉开,随即大师将他的手按上去。 江澄还以为大师要温柔的按一按,谁知道他抬手就啪啪啪用力拍了几下,把江澄拍得往后一仰,不得不伸手抓住了大师的手,“够了够了不痛了,大师你的治疗方法还真特别。” 被大师这么拍了几下还真不痛了,江澄惊异的摸摸脑袋,站起来绕到大师身后,捏了捏手指,“不然,我给你捶捶肩表示歉意吧?” 不等大师回答,江澄按住大师的肩,嘟嘟嘟的用力捶起来。江澄这力气,要是换个普通人,都给捶出个好歹来。但大师不是普通人,他巍然不动看着就像睡着了,倒是江澄自己把双手都捶的通红。 江澄:“大师,你是石头做的吗?” 大师:“金佛之身。” 江澄:“是吗?” 江澄说完,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对准大师腰间软肉一戳。 “嗷呜!我的手指!” —— 下午,殊妄小和尚听完课回来了,见江澄坐在那一边翻经书一边哼歌,便微微一笑:“江澄姐姐今日很开心。” “大概是因为吃了好吃的。”江澄把手里的书一合,跳下大石,抹了一把殊妄小和尚的脑袋,“小殊妄,姐姐跟你打听个事。” “关于师傅的?”殊妄小和尚露出一个笃定的笑。 “聪明!”江澄嘿嘿一笑,“你师傅怎么回事啊?看着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殊妄小和尚爬到石头上坐好,才说道:“我听住持师兄说过,师傅当年以一人之力渡化千尊魔头,还将邪煞之源封在自己身上,后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体内生出邪煞之气。师父的佛器菩提子能净化邪煞之气,可这么长久的累积下来,终有菩提子也压制不住的时候,这个时候师父就要待在寺中浸泡无垢泉。” “邪煞之气乃是世间最能迷乱人心的邪气,一般修者沾染一点就要被迷失心智,但是师傅不同,他能在邪煞侵袭之下保持清明。但是无法压制的时候,师傅不能动用灵力术法,否则就会受创。现在本是到了师父该泡无垢泉的时候,但是却是江澄姐姐在泡,殊妄也有些好奇,姐姐能替殊妄解答吗?” 江澄摸摸鼻子,觉得如果和殊妄说了这事,会有带坏孩子的嫌疑,于是她一脸正直的说:“因为一个意外,大师的邪煞之气转到我身上来了。” “怎么转的?”殊妄小和尚好奇的直指红心。明明知道小家伙看不见也不可能知道那些事,江澄还是在那清澈天真的眼神注视下红了脸。不管怎么样这事回想起来一次就羞耻一次啊! 最后江澄使出了终极绝招,她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殊妄歪了一下脑袋:“如果是这样说,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江澄不太相信,殊妄才七岁,再早熟聪慧也应该不太可能知道吧?他师父对这种事都不清楚的好不好。和他同岁的明华明重明非连妹子和汉子都分不清,殊妄就知道这档子事了,这太不科学,而且他从哪知道的?! 仿佛明白江澄在想什么,殊妄说:“是殊止师兄告诉我的。” 又是那个被大师罚腹泻的胖和尚。江澄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师回来,一言不发就要罚他了。 殊妄小和尚突然叹息了一声。 “江澄姐姐,你可知今日刑戒师兄为何拦住你吗?” “为什么?” “我方才去问了,刑戒师兄说师傅去了规诫堂,因为他言道自己破戒,要受罚。” 闻言,江澄一下子沉默了。 殊妄接着道:“师傅之前受创,回来后镇压魔塔消耗极大,又受了这一道罚——师傅乃寺中目前辈分最高者,受的罚也最重。刑戒师兄一向尊敬师傅,如今知晓这一遭,才会气不过去找姐姐你。” 可大师除了脸白了点,什么都看不出来。江澄有些后悔刚才那么用力捶大师的肩了,也不知道他伤哪了,而且她一路上还没少给大师添麻烦,想想实在不好。江澄唉声叹气,“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 殊妄小和尚摇摇头,“肯定不是江澄姐姐的错,否则现在姐姐就不会在这里了,以师父的性子,若姐姐真的做了错事,现在肯定在什么地方挨罚呢。” 江澄想到那个被大师随手扔到不知何方的鼠妖,笑了一下,有些感叹的轻声道:“大师,真是个奇特的大师。” “因为师傅,是上云佛子啊。”殊妄笑道,语气里满是尊敬。 两人谈话中的上云佛子,此刻面前蹲着一只黑猫。这只猫叫白雪,是住持殊印的爱宠。这只黑猫甩甩尾巴口吐人言,“住持说了,这灵松子对师叔的伤有好处,让我多送一些来。”黑猫脚边放着一小袋松子,正是之前江澄吃的那种。 因为一晚上都想着大师不知道受了什么罚,伤的如何,江澄难得的没有休息好,到第二日泡无垢泉的时候就有些昏昏欲睡。 在无垢泉里泡着睡了一觉,如果不是外面守着的殊妄出声提醒,江澄估计得睡到天黑。从无垢泉里爬起来,江澄一不小心踢到衣服旁边的一个小袋子,从小袋子里滚出几个圆润的松子。 江澄捡起那一小袋松子,猜测是大师放在这的。只不过,自己刚才是裸着的,大师就这么进来了? 江澄: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师。 第10章 .一条咸鱼 一棵苍松,一片流云,一盘棋,一个和尚,一只黑猫。 “白雪是说,师叔他让你把灵松子都送到那位女客那里去了?”住持殊印问,狭长微眯的眼睛里露出几丝精光,将手中的黑子啪嗒一声敲在棋盘上。 “是啊,师叔自己可是一颗都没留下呢~”黑猫甩甩尾巴,一爪子将一枚白子按在殊印的黑子旁边,一双猫眼和主人一样眯起,怎么看都有些意味不明。 “师叔他自己如今的状态也不如何妙呢,迫不得已在煞气满身时出寺,偏偏又出了这种意外,失了元阳,又受了损,金佛修为倒退。原本已是大圆满,只差一步便能入灵佛境。可如今……唉,两百多岁的灵佛,想想便觉了不得,我上云寺建寺千万年,此等天赋悟性之人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可惜,当真可惜了。”就算这么说着,殊印也还是一张笑吟吟的脸,怎么看都惬意的很,哪有什么可惜的样子。 “而且过不了多久的那件事,还需要师叔前去,但如今师叔的状态,可不适合去那里。”嘴里慢腾腾的说着,殊印手下也没停,吃了黑猫好大一片白子。 黑猫白雪见自己的棋子被吃了这么多,顿时不满了喵了一声,那双金黄瞳转了转,干脆跳到棋盘上,把整个棋局都打乱了,然后耍赖的往棋盘上一躺。 殊印笑眯眯的捡起旁边散落到地上的棋子,一个个收回到藤盒里,“白雪,修行可不是这个修法的。” “哼。”黑猫轻哼一声,“自己都懒得修行的人没资格说我。” “我可是每日都在认真修行。”殊印摩挲着手中的棋子,缓声道:“下棋念经,喝茶赏花,观云听风,哪一样不是修行。” “你若真的认真修行了,如今千岁才只金佛修为?”黑猫不屑的瞥他一眼,十分之鄙视。 殊印笑道:“在他人眼中,千岁金佛修为已经十分了不得了,我这个修为,刚刚好。” “老狐狸。”黑猫翻了个白眼,伸长四肢伸了个懒腰,忽然跳下棋盘往远处跑去,“你这里太无聊,我去找点有趣的事做。” 黑猫白雪说的有趣的事,就是指去看江澄。上云寺里难得来个生面孔,还是个姑娘,虽然这姑娘完全不像个姑娘,但好歹也是个新奇的人。黑猫这几天有时间就跑来偷瞧,倒是挺欣赏江澄。 这女子明明是个不懂修行的普通人,到了这上云寺,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太过好奇闹腾,安安分分又不过分拘谨,这个度把握的倒是挺好,看着是个心性坚毅的女子。当然,黑猫最喜欢她的不是其他,而是因为她是寺中除了他自己唯二有漂亮毛发的,那头柔软顺滑的毛发勉强能和他的毛比一下。 作为一只雌雄同体的百岁灵猫妖族幼崽,白雪对于每天对着一群没毛的光脑袋感到非常不开心!他也想要一个毛发长长的玩伴! 江澄此刻丝毫不知道有一只小猫崽在想着要和她做朋友,并且偷偷跟着她好几天了,她现在正在满寺的找青灯大师。 她从来了上云寺,除了住的地方和膳堂以及泡无垢泉的小山,其他地方都还没去看过。见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这回光明正大走出去晃了晃,江澄才发现原来上云寺有这么大,里面的和尚有这么多。 江澄穿着一身普通的男子衣裳,扎着头发,看着就是个脸嫩的少年,走在一堆脑袋噌亮的光头中间显得特别显眼。看上去年纪大一些的和尚多是只会看她一眼就不再多看,还有些看都不会看,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事上。 但是那些年轻一些的和尚,都会悄悄偷看她,目光里满是好奇。江澄走到一条大道上,迎面走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和尚,身后跟着两个看着十一二岁的小和尚。 走到近前,江澄对老和尚笑了笑,对方也很是慈和的对她一礼,老和尚身后的小和尚也似模似样的行礼。江澄走过去几步,就发现那两个小和尚还在偷偷转头来看她,见被发现后立即就涨红着脸转过头去,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被那个老和尚一人敲了一下脑袋。 一路上江澄路过几座大殿,见里面都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和尚。木鱼声声青烟袅袅梵声阵阵,空灵又悠远,浑不似在人间。 路上遇上的和尚,江澄若是友好的朝他们笑,对方也会很有礼的回应,多是平和自在的样子,并没有人前来询问她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到处走。这里那种满溢在空气里的平和感与青灯大师身上的感觉如出一辙,很是让人心情舒畅。 走过几座大殿和小经堂,江澄路过一个广场,老远就听见震天的呼喝声,走近一看,江澄才发现是约莫数百个和尚正在那练武。 说起来,虽然大师说过这个世界有许多修真者,可江澄来了这么久,也没看见他们所谓的修真是如何修的。这些和尚是佛修,但是在江澄看来,他们做的和普通的和尚也没什么区别,并没有看见他们跟人打架的时候会发出各种红的白的蓝的光。 就好像是现在这些正在光着膀子练棍的和尚们,一个个练得肌肉绷起,脸色肃然,浑身都被汗水打湿,就是纯粹的锻炼*而已,就像她在现代那些电视剧里的武僧。 江澄在不远处站着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倒是看见了个熟人——那位之前曾来拦她的刑戒大师。 这位大师依然金光闪闪瑞气千条,这回他身边还有好几个和他做相似打扮的,一群和尚一起站在阳光下,闪光效果成倍增长,也不知道是那些金色更闪还是他们的光头更闪。 这几个看着凶巴巴的和尚就没有刚才那些穿着朴素的和尚们看着和善了,一个个眉峰蹙起杀气甚重。见她站在一边,以刑戒为首,全都用一种一模一样的戒备姿势看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江澄还从他们眼里看到了一些敬畏……错觉吧? 既然人家不欢迎,江澄也没有站在这里招人厌的意思,不过她走了几步想想又退了回来,朝刑戒大声问道:“刑戒大师,你可知道青灯大师现在在何处?” 她不知道殊妄小和尚去哪里了,连明华几个小和尚也没找到,一路上没看见个熟人不好开口,好不容易遇上个还算见过的,干脆就问了。 当然,江澄完全不是因为看到刑戒戒备的样子所以故意促狭,完全不是。 听到江澄这一问,刑戒立马就黑了脸,原本就是个黑脸,这下子可好,更显黑了。见他不答,江澄也不意外,笑着靠在大树边上再次喊道:“知道的话麻烦告诉一声,我有事找大师呢~” 刑戒哼了一声,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倒是旁边那群练武的和尚们,从刚才江澄喊话的时候就一个个瞪着眼睛瞧着她,这会儿有个年轻的和尚摸摸脑袋回答了一句:“方才我在蝉思院看到过青灯师祖。” 这年轻和尚瞧着是个懵懂的二愣子,压根没察觉刑戒的黑脸,无知无觉的说了出来。 江澄忍笑,道了一声谢谢,又问那蝉思院往哪走,依旧是那憨厚的年轻和尚指了路,江澄再次道谢,朝众人挥挥手潇洒的走远了。 路上又问了几个和尚,江澄才终于找到了蝉思院。 那蝉思院四四方方,中间种着好大一颗银杏树,黄色的叶子落了满地,像铺的一层厚厚的黄色地毯。 江澄要找的人就在那株银杏树下拿着一把扫帚清扫落叶。江澄不是很懂大师受伤严重为什么不去休息,而要在这里扫落叶。 “大师。” 江澄朝那个白衣和尚走过去,在他面前挥挥手,“大师~” 青灯停下手里的动作,询问的看她。江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松子,我都给你剥好了,拿回去吃吧。” 本来收到这个江澄还是挺开心的,不过她没那么傻,大师之前不吃东西是因为不需要,现在吃松子肯定不是因为像她一样嘴馋,而是因为需要吃。江澄不得不联想到大师身上的伤,说不定这松子就是给大师治伤用的呢,如果那样,给她吃也太浪费了。 主要是江澄习惯了在现代始终与人保持距离的状态,她没遇见过对她很好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对一个陌生人好。但是在这里,大师确实对她很好,江澄有些不习惯这种纯粹的善意。 江澄以为自己还要再劝几句才能让大师把东西拿回去,中国人送礼就是这么一套流程,总要你来我往推拒几番才成。但大师不是,他接过江澄递过去的松子,就给吃掉了,什么都没说。 江澄眨眨眼,突然笑起来,坐在旁边青灯大师扫到一堆的银杏落叶上,“大师,你真是我见过最无法了解的人了,我总是不知道你会做什么,你在想什么。” “为何要知道。”青灯用那双通明而洞悉一切的眼睛看过来。 江澄一愣,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才拍了一下脑袋失笑,“对啊,我为什么非要知道不可呢,不知道才最好啊。” 她说完,正襟危坐对青灯说:“大师你知道吗?自从认识你,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没头发也这么帅。” 大师嚼完松子,又开始扫落叶。江澄无聊的看他扫了第二堆,又不甘寂寞的开口了,“大师,我觉得我得跟你说一件事,如果你不能谈恋爱,千万不要对一个人太好,否则很有可能会出问题的!” 大师充耳不闻,埋头扫落叶。 江澄跟在他身后,用脚去推他扫好的落叶,“我觉得大师你的教育很有问题啊,你们师徒都是,不娶何撩!” “大师,你听到了吗?” “大师?” “大师,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 …… 殊妄小和尚来找江澄,发现她晃晃悠悠的被挂在银杏树那根粗壮的枝桠上,像一条正在被风干的咸鱼。 “江澄姐姐,你做了什么,被师傅绑在这里?” 江澄头朝下看着树底下的小和尚,吐出咬在嘴里的银杏叶,干笑两声:“一言难尽,总总之小殊妄你先放我下来。” 第11章 .正直的大师 “一定要这样吗?” “……” “可不可以换一个学?这个姿势好难,我腰痛屁股也痛啊。” “……” “大师你说句话好不好!” “以你现在的情况,只能学这个。”大师头也没抬。 江澄闻言,一阵龇牙咧嘴,感觉到大腿根部的酸痛感,一个没忍住,哎哟一声咕咚栽倒在地上。还好那些银杏叶很厚,摔在上面也不怎么痛,她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银杏叶,爬起来拍拍身上沾上的灰。 看了看那边拿着竹扫帚慢慢扫银杏叶的青灯大师,江澄叹气,又慢吞吞的做了个和刚才一样,十分扭曲的动作。仰着脑袋,僵硬的看着脑袋上的巨大古杏树企图转移注意力。 青灯大师说她身体内的邪煞之气消去了一些,但是那些邪煞之气留在身体内势必会对这具身体造成一些损害,因此她需要锻炼强化一下身体,清洗一下侵入血脉中的那些邪煞之气。 于是大师就给了她一本小册子,上面画了九个姿势扭曲的小人,让她照着上面的人动作去做,一天做一个,一个动作保持一整天,一共要做九个循环。 江澄拜读那本小册子的时候表情是懵逼的。 这难道不是可以修真的世界吗?!这个很有传说中武林秘籍小人书的东西是什么,难道没有什么丹药吃吃就回血了什么的?就算没有丹药之类,为什么会给她这么朴素而且随便的修炼方法,除了几个动作图,连个解释备注都没有。这个不科学的修真世界! 亏她还期待了一下这个世界的修真,对于神秘的修真秘籍做了很多猜测,所以就是这么个东西?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要不是大师表情太认真,江澄都要觉得大师是在逗她玩了。江澄拿着那册子研究了好久,甚至试着找了夹层,洒了些水上去想看看会不会显示出什么,结果当然一无所获,这就是一本普通的册子,并且册子里的人还画的异常丑。 行吧,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大师说练她就练呗,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干。 然后问题就来了,这册子里面的动作实在奇葩,那些动作简直都是在练瑜伽,不,后面几个动作比练瑜伽还要恐怖,人类的身体怎么可能做到那个样子。不说后面那几个一看就有病的动作,前面几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昨天江澄做的动作是那套动作里面最简单的,整个人弯成一个半圆仰撑在地,脚尖还要踮起。每次只能坚持一两分钟,她无数次坚持不住,整个人瘫成一团躺在银杏叶堆里不想起来。 但每当她瘫在地上超过一分钟,就会被松塔砸起来。如果她不动,就会被用松塔砸到起来为止,这种坑爹的事并不是大师干的,而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猫。 那只黑猫就蹲在银杏树枝桠上,两只爪子窝在身子下,尾巴垂下来,耳朵竖起,一动不动的用那双金黄的猫瞳看着她,像个最称职的监工。一旦她有偷懒或者不想干了的意思,迎接她的就是下雨一样的松塔攻击,天知道那只猫是怎么用四只爪子扔松塔的,而且他把那么多松塔放哪里了? 江澄一开始被一只奇怪的黑猫砸还机智的躲开了,可随即她就发现那只黑猫开了挂,不管她怎么躲,都能被砸到。 江澄眯了眯眼睛,悄悄兜起那些松塔,想要趁那只黑猫不注意给他砸回去。谁知道那黑猫那么聪明,除了第一次江澄出其不意的擦了一次他的毛,后面一次都没能挨到他,反而拉开了一场松塔大战的帷幕。 江澄vs黑猫,江澄惨败,她的眼神没有人家黑猫好,速度没有人家黑猫快,目标还比黑猫大,会输的满头包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 在她和黑猫一个树上一个树下嘿咻嘿咻的互扔松塔,上演你追我逃人猫之战的时候,青灯大师就这么淡定的在一旁扫落叶,浑然不见他们两个闹得天翻地覆,叶子都弄掉了不少,给他增加了不少的工作量。 江澄当时见势不妙,还想找场外救援,躲到大师旁边企图躲避那只狡猾黑猫的攻击。可是大师这个正直的男人竟然卖队友!江澄才刚躲到他身后,再一抬头,刚才还在她身前的大师已经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另一个地方在扫落叶,并且一脸并没有发生什么的表情,无情的将她暴露在黑猫的攻击之下。 为了暴露江澄毫不犹豫使出瞬移技能的大师……江澄不死心的又试了一次,再次被大师干脆的暴露了。然后就变成了江澄追着大师,黑猫追着江澄,最后的结果是江澄捂着脑袋乖乖回去扳姿势了。 就这么扭曲的摆了一天姿势,江澄晚上睡觉是腰酸背痛,做了一晚上背着大石头在跑步机上跑步的怪梦。可是第二天还得来,她倒是不想来,奈何殊妄小和尚睁着那双透亮的天真眼睛看着她呢,她怎么能给孩子做不好的榜样。再者江澄也不是什么年轻任性的小女生了,工作了几年的妹子总是知道有些事不能任性的。 所以她还是来找虐了。不过可喜可贺的是那只黑猫今天不在!她不用再接受松塔攻击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她还是没有偷懒成功。 不知道怎么的,江澄觉得自己一有想要偷懒多休息一下的想法,一旁扫地的青灯大师就能未卜先知的猜透她内心的想法,淡淡的瞥来,一个平静的眼神,立马就能让江澄乖乖的爬起来继续做动作。 大师真是个可怕的男人,能用眼神摄人于无形! 江澄今天的动作是脚尖点地微微半蹲着,另一只脚抬起绷紧,双手合十脑袋后仰。 照例没有坚持多久就一脸狰狞的倒下了。江澄都没力气去数这是第几次倒下了,连和大师说话都没法转移注意力了,脚尖也疼手臂也疼脖子也疼,总之浑身上下都疼。 江澄躺在地上没起来,大师这回没有看她,埋头扫落叶。 过了一会儿,江澄还是没动,大师扫地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抬头了。在他的目光下,江澄咕噜咕噜的从她的位置滚向大师的位置,最后滚到了他的扫帚边上,整个人大字型躺在那不动了。像个皮球。 大师转个身,去其他地方扫,江澄就鼓着脸颊咕噜咕噜滚过去,活像个惹人烦的尾巴,扎的马尾都给滚散了,头发上插了好几片叶子。 如此再三,大师站在那俯视她,一手抬起竖在胸前念了句佛号,然后以一种十分慈悲平和博爱众生的语气说:“邪煞之气滞留血脉之中,若不用这种方法完全祛除,过不了多久,你身体内的血液就会凝结成块,到时,你的血会想利刃划开皮肉,将这具身体切成肉块。” 在这种棒读的语气中,画面感油然而生,躺尸状的江澄麻溜的爬起来继续去做动作了。摆好姿势她还严肃的扭头问大师:“大师,看我这个姿势标准吗?” 大师很满意她的态度,如实摇头道:“不标准。” 江澄:“……” 江澄:“大师,我现在其实有点方,你说我会不会死啊?” 大师:“自然不会。” 江澄:“呼,吓死我!大师你讲的和恐怖片似得,难道是在吓我?出家人,故意吓人不好吧。” 大师:“我说过了,只是血液会化成利刃割破血肉变成几块而已,不会死。” 江澄:“那有差吗!” 江澄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往地上一坐,十分兴奋的说:“大师,那什么邪煞之气是咱们那个啥的时候弄到我身上的,不然咱们再来一次?你把那啥吸回去?我完全不介意的!”江澄一副只要大师点头立马就能脱裤子的表情。 大师念了一声佛号,拖着扫帚走过来,朴实的扫帚此刻在江澄眼里就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江澄暗道玩笑开过头,大师不喜欢有颜色的玩笑,这回药丸!脸上干笑着道:“我开玩笑的啊哈哈~大师你别激动~” —— 殊妄小和尚晚上依旧来接江澄,没听见声响,不由问道:“江澄姐姐?” “我在这。”江澄有气无力的说。 “我被你师傅埋在落叶堆里出不来了,快来帮忙把我拉出来。”江澄也不想每次都丢人的对殊妄小和尚说自己又被怎么样了,但是没办法,大师真是个正直的boy。 不能撩啊! 不能撩你还那么萌!可恶! 殊妄小和尚噗嗤一声笑了,捂着嘴将脑袋扭到一边,过了一会儿才转回来若无其事的说:“稍等片刻,我这就帮江澄姐姐出来。” 第三天,江澄一步三摇,一副用腰过度的肾亏样,来到古杏树下。她发现那只黑猫今天又来了,还带来了另一个和尚。 江澄知道了那只会用松塔砸人的黑猫叫白雪,雌雄不明。新来的和尚是白雪的主人,上云寺住持殊印,就是那个喜欢收徒弟收了几百个,全派出去历练至今都没几个能回来的。 这位上云寺主持,同样看不出年龄,眯着眼睛笑的极为和善。江澄鉴定,铁定切开是黑的。 关于这位笑眯眯眼住持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用行动表示了自己来这里就是来喝茶赏杏树的,并没有其他的事。 江澄在左边苦逼的艰难的保持奇怪的姿势,时不时来个自由落体,青灯大师在右边扫落叶,不闻外物,笑眯眯眼住持在中间,端着一壶茶喝茶。 中间青灯大师有事离开,这里就只剩下殊印和江澄以及一只黑猫。 殊印转向江澄,突然开口问道:“江姑娘对青灯师叔,可报有男女之情?” 江澄啪嗒一声摔到地上。 第12章 .开山门 要问江澄对青灯大师有没有非分之想,那答案是,完全没有。 就和青灯大师虽然对江澄很好,但对她绝对没有那方面意思一样,江澄对青灯大师说几句混账话,那也纯粹只是闲的无聊想作死,也不代表着对他有意思。主要是江澄是个明白人,她很清楚青灯大师这种男人没法谈恋爱,所以从根本上就杜绝了这个可能。 “没有。”江澄仰躺在落叶堆里,仰头去看那边端坐品茶的笑眯眯狐狸眼住持。 殊印住持抿了一口茶,忽然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巨大古杏,幽幽开口道:“古木有灵,江姑娘可知,此方古杏已生在此处万年之久。遇九之数,此古杏得化形之劫,于是数千年前,古杏之灵渡化九劫化作人形。” “妖修所行乃是小道,特别是草木玉石之流,若想修行更是千难万难。但此古杏天性聪慧,又受万年古寺佛香梵音熏陶,格外有灵性,修行极快。可惜此子赤子之心,天真无垢不解红尘,终是勘不破情之一劫,最终前功尽弃,一切都化作云烟消散。” 江澄惊讶的瞪着头顶上的大树,长了万年?长了万年还没老死?这也太厉害了,都这么老了难怪能长这么大呢。不过……“住持大师,这和你之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江姑娘觉得呢。”殊印一笑,说了这句话后就不再出声,低头喝茶,看着十分高深莫测,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尽在不言中。 江澄已经把脑洞开到青灯大师就是这个古杏转世的时候,只听到殊印住持身边那只黑猫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戳破了住持的装逼,“殊印不过就是在转移话题而已,他经常做这种事,唬人都不知道唬了多少。” 江澄瞪大眼睛看着黑猫,“你会说话!” “我当然会说话,我从出生就会说话了!” “……妖修?” “哼喵~” “那你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妖修,还欺负人?” “要不是看你的毛发还算不错,我才懒得理你~” “……毛发?”江澄看向自己的一头长发。 等青灯大师回来的时候,看到江澄龇牙咧嘴的做着扭曲的动作,脑袋上还蹲着一只黑猫。那黑猫看上去耀武扬威的很,时不时伸着爪子,用肉垫子踩踩江澄的额头,嘴里还说着:“抖得这么厉害,明重小胖子都比你稳。” 江澄一双眼睛看成斗鸡眼,盯着那张挂满了嘲讽的黑猫脸和几根翘到天上去的胡须,满头大汗的和黑猫斗嘴。 “我之所以这么抖,完全是因为小黑子你太重,吃了什么东西长得这么胖。” “胡说!我的体型是附近方圆百里最优美的~” “哈哈哈!方圆百里也就你一只猫吧。”江澄努力吸气保持稳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就算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下,该嘲讽的还是要嘲讽,这是做人的原则。 然后黑猫就怒了,弓起脊背,猫脸上扯出一个恶意的诡笑。他轻巧的跳起来,然后重重的往江澄翘起的脚上一踩。江澄被这一下压得没绷住,再次没稳住摔倒了。不过她摔倒了也没忘记罪魁祸首黑猫,眼疾手快就去拉黑猫那几根碍眼的胡子。 于是一人一喵的惨叫就在这方院子里不断回响着。在场两个光头,一个喝茶一个扫地,对旁边的修罗场视若无睹。 江澄在那棵据说很有一段故事的古杏树下和黑猫斗智斗勇大半个月,竟然奇迹般的将那一套动作给练出来了! 江澄完全不想承认她之所以这么认认真真咬着牙做了这些动作,是因为黑猫把住持殊印的三个小弟子,也就是明华明重明非三人叫来当了她的老师。江澄全程目瞪口呆的看着最胖乎乎的明重身手矫健的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脸不红气不喘的坚持了大半个时辰,整个人都险些跪了。 真人不露相啊!这三个连女孩子和男孩子都分不清的小家伙为何这么*!江澄作为大姐姐,一点都不想在三个小娃娃面前丢面子,咬牙硬撑后愣是给忍下来了。 中间因为骨头太硬做不了某些动作结果被青灯大师按着背咔嚓一折给痛的鬼哭狼嚎响彻天地,这种事就不必再提了。 江澄每天都累得和死狗一样被殊妄小和尚扛回去,是的,被每天做完晚课,来接江澄小朋友下幼儿园的殊妄小和尚,抗麻袋一样扛回去。 直到现在,江澄才发现一个忧伤的事实,就算殊妄小和尚看不见,她也打不赢人家,明华明重明非三个,别看人家傻乎乎的,她也打不过,也许整个上云寺,她也就能和才三岁的明秽小团子比划两招了,说不定还打不过。 这日子过得热热闹闹,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多月,距离三月之期也没有多久了。这一日,江澄早起刚打开门,就看到殊妄小和尚穿着一身从没穿过的褐色僧衣,拖着一根竹子走进院子。他还扎紧了袖口和裤脚,看着比平日里更加利落整洁。 “哟~殊妄!今天穿的超帅气!怎么,看你这个样子,有什么事吗?” 殊妄停下脚步,用无神的目光朝江澄这边看来,微笑道:“今日是上云寺开山门收徒的日子,我要和众位上云弟子一同去守山门。” 江澄一听来了兴趣,忙问:“上云寺收徒?我可以去看嘛?!” 殊妄小和尚闻言想了想说:“应当可以的,江澄姐姐去和师父说一声就是了。哦对了,今日芳洵也要去守山门,江澄姐姐还未吃早食,快些去膳堂吧,不然待会儿没有得吃了。” 芳洵就是膳堂那位做斋菜超棒的大师,江澄投喂三岁小团子明秽的点心都是从芳洵大师那里坑来的。民以食为天,江澄一听立刻就一阵风般卷出了院子,只留下一句话还在院子里回荡。 “等我等我我马上回来!” 江澄先是飞奔到膳堂,看到芳洵大师在端馒头。这上云寺特产馒头看着朴素,做的又大又松软,口感上佳还顶饱。江澄从来了这里,胃口直线上升,从开始只能吃一个,到现在吃四个也不在话下。 一见江澄飞奔过来,芳洵大师头也不抬抄起旁边一个纸包,嗖嗖嗖嗖夹起四个刚蒸出来的馒头,眨眼间就包好了,一甩手直接扔到了江澄怀里。这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就知道是做惯了的。江澄抱着馒头笑嘻嘻的敲台子旁边的大锅,“芳洵大师,给我两杯豆浆呗~” “没了。”长了张□□脸的芳洵哼道。 “嘿嘿嘿~”江澄一矮身钻进台子里,从底下一个隔间里找到了十几个小竹筒,不客气的捞了两个,“芳洵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芳洵大师拿着笤帚作势要打,江澄翻过台子就往外跑。芳洵也没有追着打的意思,站回去继续装馒头。这上云寺需要吃东西的和尚也不多,膳堂镇日冷冷清清的,突然来了个能吃的吃货,对于一个喜爱下厨的人来说,还是挺好的。 江澄抱着四个大馒头,拎着两竹筒豆浆,一路经过那群光着膀子练武的武僧所在的广场,看见他们今天也穿着统一的褐色僧衣,一个个杀气腾腾,活像马上就要去打群架。金光灿灿的刑戒大师也在,依然和之前一样瞪了她好几眼。 江澄就当没看见,一路跑到平时锻炼的蝉思院。到了这里,周围就安静了下来。江澄慢下脚步缓缓呼吸了几口气,才踏进院门。 青灯大师果然和之前一样在那里扫地,落叶和扫帚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澄走过去,把一竹筒豆浆挂在大师的扫把上,说:“大师,我今天休息一天好不好?你们寺里不是今天开山门收徒么,我也想去看看。” 青灯大师提起那一竹筒豆浆放在一边,嘴里说:“去吧。”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答应了,江澄眨眨眼这才笑开了,空出一只手伸长拍了一下青灯大师的肩,“大师你真是个好人,那我这就去了!” 说是走了,江澄还要手贱,从怀里的纸包掏出一个馒头,突然塞到了大师的嘴里,然后就逃走了。 突然被塞了一嘴馒头的大师淡定的拿出馒头,看了一眼江澄逃命的背影,坐在一边就着竹筒豆浆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青灯大师之所以不吃东西,不是因为苦修不能吃东西,而是因为他不用吃,所以懒得吃。江澄不知道。 咬着松软香甜的馒头,江澄跟着殊妄小和尚一起往寺门前走去,一路上看到不少同样打扮的和尚们,大家都是往寺门前走的。 江澄有点不太明白,难道不是开门收徒吗?怎么大伙都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等到了,江澄才发现,所谓的开山门收徒,确实就是打架。从高高的寺门到山脚下,共有九十九个阶梯,上面站满了大大小小的褐衣和尚,俱都严阵以待,严肃的看着前方。 “我明明记得我来这里的时候,整整爬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阶。”江澄一脸控诉的指着那肉眼可见通往山脚下的山门石阶,“为什么现在只剩下这么点?” 殊妄小和尚站在她身边,道:“上云寺开山门的这一日,会变做九十九阶。而且,也不是任何人来上云寺,都能走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的,师父还真是看重江澄姐姐。” 江澄若有所思道:“我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当!”一声响彻上云山的钟声回荡,山脚下的一片青翠忽然变作了一扇大门,此刻那扇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甫一开门,就有无数黑压压的人群涌了进来,像是一片湍急的河流,冲向石阶,又被石阶上站着的褐衣和尚们无情的打退。 再湍急的海浪也冲不破坚定的顽石,江澄站在寺门前,从高处俯视,只看见无数打扮奇异的人各显神通的想要冲过重重和尚们的封锁,冲上来。但是最多只能冲到十几阶,又被和尚们给压回去,双方你来我往的不停较劲。 江澄惊呆了,好像看到了上班时间的地铁。她指指下面那些激动往前挤的人们,声音有些发飘,“那些都是要来当和尚的?” “是的。”殊妄小和尚和他师傅一般淡定的回答。 江澄合上嘴摸着下巴不解道:“你们不是收徒吗?怎么像是拦着不让人上来呢?难道是考验?” 殊妄小和尚微微一笑:“上云寺从古至今,收徒都是由可以收徒的上云弟子自己下山去寻找弟子,可是这引来了许多修士的不满,于是从前的上云老祖们便决定,每三年有一日大开山门,只要有能冲过这九十九阶的人,不论何种出身资质,都可收为上云弟子,受上云寺庇护。” 江澄明白了,上云寺的和尚们不想要这些送上门来的弟子们,更喜欢自己去找,于是就弄了这么一出婉转的拒绝人家。她啧啧嘴,觉得定下这个规矩的和尚真是个老狐狸。“那么最后这么多人里能有几个冲上来的?” “几千年来,一个都没有。”殊妄小和尚答道。 江澄:“……” 能找到上云寺山脚来的,几乎全都是已经入了门的修士,也不乏一些厉害的人物,江澄看到好几个从人群中一跃而起,站在飞剑上就要朝山上飞来的。但是他们刚升起来就被石阶两上叠着站起的和尚们,用手中的长竹竿给打了下去,活像赶鸭子,画面很是喜感。 还有更加厉害的,这种只有三两个,已经冲上了大半石阶。石阶后面这一截站着的是江澄很眼熟,每天路过广场都能看到的那群武僧。江澄以为他们只会光着膀子练摔跤和打拳,今天才知道原来人家真的是修真的。 瞧那隔空一拳就将飞腾在半空之中的人打了下来,还有一群和尚齐齐脚尖一点飞起,似要来一发泰山压顶x108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江澄看着那个好不容易冲到大半石阶的汉子,犹豫了一下就在众凶神恶煞和尚们的视线里,转身直接走了。 少年,知难而退,好机智! 不过,江澄不是很懂他们,为什么都这么上赶着要来做和尚?这年头和尚这么吃香了吗?江澄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再去探探大师口风,看能不能留在这里做个和尚算了,反正这个奶油小生的样子,她不说人家也不知道她是妹子啊。 对,机智如她,就这么干! 第13章 .去路 今年的上云寺开山门日也成功落下帷幕,并且完美的保持了几千年来的良好成绩——一个人都没放进来,所以可喜可贺的上云寺这一回也没有新晋弟子了。 至于江澄,她被大师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纠缠未果,又被挂树。 殊妄小和尚下了晚课来解救她的时候,安慰道:“上云寺不收女弟子的,能让姐姐在寺内待上几个月,已经是难得的了。而且姐姐为什么会想当和尚呢,寺内的生活对于一般人来说着实枯燥了些。” “我听江澄姐姐与我讲外面好吃的食物,外面见到好看的风景,遇到的有趣的人……就觉得,江澄姐姐是想离开这里,回去外面的世界的。” 殊妄小和尚再聪慧,他也不知道江澄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所以她喜欢的不是上云寺外的那个几乎是陌生的世界,而是在怀念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 江澄叹了一口气,摸着殊妄小和尚的光脑袋,笑道:“因为殊妄和大师在这里啊,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留在这里。这个世界上,我认识的人都在这里了,一个人我不知道该去哪。” 殊妄仰头,无神的眼睛眨了眨,有些似懂非懂,“江澄姐姐是害怕吗?” “是啊,怕极了三个月一到就这么被赶出去,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江澄耸耸肩。 殊妄小和尚:“我从前去到一处新的地方,都会感到害怕,因为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出现一块能将我绊倒的石头,不知道什么地方会出现让我摔下去的阶梯,或是阻隔我方向的墙。我看不见,就觉得到处都是阻挡,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走出去,生怕走出去一步就会摔倒。后来师父在背后推着我走,我一停下来他就会推着我向前走。” “当我开始走动,心中依然害怕,可当我真的被一块石头绊倒时,我突然平静下来。只是摔了一下而已,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痛,那也并不可怕。师傅说,人的恐惧来源于未知与自己的想象,其实很多事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年纪小小,倒是挺会安慰人,我都被你说服了。”江澄笑嘻嘻的一把抱起他,往自己住的松风院里走去。 殊妄小和尚伸手扶住江澄的肩膀,微笑着继续道:“师傅说,‘语言何其单薄,若要让人明白一个道理,那就要让他自己去过一回,痛了,就懂了’。” “殊妄真是个可爱的小徒弟~这么听话~如果我以后也有殊妄这么可爱的小徒弟就好了~” “会有的。”殊妄肃着小脸认真道。 大师拒绝了江澄当和尚的请求,江澄第二日也没有再提,不过大师在她做完了今日的动作后,放下拿了许久的扫帚对她道:“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道幽幽的青石板小道,路过两座经堂和一汪莲池,来到了传说中每个和尚庙都有的藏经阁。 江澄看到那灰扑扑的大殿上挂着藏经阁的牌子,一下子就激动了。藏经阁啊,这可是藏着绝世秘籍和绝世高人的地方!有一定几率掉落小概率事件!会不会发生什么呢? 按奈着激动的心情,江澄跟着大师来到藏经阁内。一走进藏经阁,江澄就忍不住转头四处看了看。不过令她失望的是藏经阁里面和外面一样灰扑扑,整个空间都很小,而且一本书都没看见,只有九扇写着甲乙丙丁之类序号,还挂着朱红帘子的大门,以及一个坐在中间台子上的老和尚。 这个老和尚倒是有几分传说中的高人风范,坐在那一动不动眼皮耷拉好像睡着了,身前的小桌上还放着一捆又一捆的红绳,很像是街边饰品小摊上卖的那种。周围吊着一排排的竹签子,都用红绳系着,密密麻麻的,要不是穿着灰衣光着脑袋,看上去活像个月老。 大师走上前,道了声佛号,老和尚耷拉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醒的抬手回了一礼。接着大师道:“问异世,问神魂。” 老和尚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动了动,接着他从袖中伸出枯瘦树枝般的手,向着空中一招。那挂在周围的竹签子就有一支自动解开绳子,飞到他的手中。老和尚将写着丙仟贰陆捌的竹签子递给大师,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大师接过签子,走向旁边一扇上面标注着丙的红框门。江澄朝后看了那灰衣老和尚两眼,抬脚跟上前方的大师。 大师手中的竹签是做引路用,两人走进那挂着朱红帘子的丙门后,大师手中的竹签就自动浮起朝某个方向飘去。而土包子江澄,已经被这个古色古香的藏经阁给惊呆了。见识过自己那个世界北京上海以及南京等好几个图书馆的江澄,还是被这个异世版超大图书馆给震撼了一下。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褐色书架,好像一直延伸到极远的地方,一盏盏朱红色莲台造型的灯连成几条线同样延伸到远方,往头顶上看,重重叠叠旋转而上的书架和阶梯,像是陡峭山壁上的栈道,同样看不见顶端。广阔密集,真的就像是掉进了‘书海’里的感觉,让人站在这里就平白生出一种敬畏。 光影幢幢,总觉得暗处匍匐着什么可怕的怪物。江澄紧跟在大师身边,在竹签与莲灯的引路下,来到某个书架前。 大师径直走过去,在书架一个角落盒子里放着的书中,抽出两本递给她,“七十页。” 江澄见那书封面上写着《异人录》,好奇的依大师所言翻到第七十页。 上面写的是一个被叫做“无宴君”的人,说他是万年前的人物,曾在修真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对他又敬又畏,他还一手创立了一个修真门派名为容尘界,一个门派自成一界,宗门之大可见一斑。 当然最重要的是,书中还记载了这位无宴君曾说过的话,他说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总有一日将回到自己的世界。 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这么说,想想就觉得一定是个很牛的人物,感觉都能在字里行间看到他那种自信和潇洒。但是这里记载了无宴君有一日忽然大笑说自己该归去兮,然后飘然而去……最后他有没有回到自己的世界这里没有说啊! 也许是看到江澄的表情,旁边的大师提醒她,“另一本,第十二页。” 江澄又忙翻开另一本开始看。原来这一本说得是从古至今各位有名气的修士们对于异世的猜测和讨论,还是来自于无宴君的那句话。关于此世界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世界,那些世界与此世界是什么样的关系,如何才能去到那些世界,如此种种,差不多都是猜测,没有一个能说出具体的办法。 第十二页则提到了无宴君,有一个隐秘的消息,来自于无宴君开创的容尘界弟子,这位修士透露容尘山老祖无宴君突然失踪后,确实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而无宴君是怎么回去的,据说他寻到了一件神器,而这件神器至今还在容尘界内。 江澄又仔细翻看了一遍,然后合上书问大师:“大师是想告诉我,如果能找到这个神器,我也许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吗?” 大师:“我只寻得这一个消息。” 江澄呼出一口气,真诚道:“谢谢大师了,三月前大师说要帮我回去,我还以为大师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大师还真的找了。其实我根本没想过还真的能有回去的办法,现在看到这个心里还是挺激动的,虽然看上去目标很艰巨,但是至少比没有希望要好,对吧。” “拿到这个神器,很难?” “……难道大师你不觉得这看上去像个不可能的任务吗?升级打怪到最后等级提升了才能得到的奖励?神器,一听就跟珍贵不是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找到。” “也是。”大师说。 江澄:“大师,你在逗我吗?” “没有。”大师答。 江澄笑着,察觉到手中握着的书因为用力微微皱起,忙松开书抚了抚。 “大师,你让我看这些,是想让我去这个容尘界吗?” 大师:“现在没有容尘界,从无宴君开山立派到现在,再也没有一个门派能重现当年容尘界的气派,唯剩下一个容尘山派而已。” 江澄无奈举手投降状,“好好好,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不是叫我去容尘山当弟子?” “对。”大师简洁的肯定了江澄的猜测。 江澄靠在旁边的书架上,觉得有些苦恼,“大师,你肯定不会让我走后门,可是我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人家愿意收我?虽然听上去没有从前气派,可现在也是个不错的修真山门不是吗?” 没想到大师忽然说:“你若想去,我送你去。” 江澄一愣,还有些不能置信,“大师,你这是带我走后门?” “是啊。” 江澄:“作为一个正直的大师,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一脸平静的大师:“为何不能。” “一般来说,大师都是善良纯洁不说谎,一撩还脸红不反抗的。你看你呢,前面就不说了,我就跟你开了个小玩笑你就把我挂树上埋树叶堆里,你不是心如止水吗,开个小玩笑怎么了!” 大师表情和善,淡然道:“也许是因为我年纪大了。” 江澄:我竟无言以对。 “……对不起,我忘记你的年纪能当我祖宗了。” 大师接过江澄手中握着的书,轻轻一抖就将皱巴巴的书恢复了整洁,好好放了回去。然后他洞悉的目光看向江澄,“你可要去?” “去。”江澄忽然笑开,毅然道。 “半月后,我送你去。”大师转身往出口走去。 江澄追在他身后,“还有半个月我就要走,挺舍不得你们的,唉,大师,你看我现在这么忧伤,能不能接个肩膀靠一靠?” “你可以一试。”大师停下脚步回答。 江澄试探着靠过去,然后一头磕在了书架上。抬头一看原本就在旁边的大师已经在十几步外,步子不疾不徐。 江澄捂着额头啧了一声。 这老和尚,好烦,忒的小气。╭(╯^╰)╮ 第14章 .容尘山派 所谓修真界,是个十分神奇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将近四月,江澄才看到了这个世界小小的冰山一角。 那些修士们,除了青灯大师这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偏要苦修的人,通常都很在意生活的质量问题。所以一般有门有派有头有脸的修士们,不管私底下如何,都会将自己捯饬的光鲜亮丽的出门见人。 江澄跟着大师走在据说是附属于容尘山派的市坊中,看着那些来来往往仙气飘飘,男帅女靓至少也五官端正气质不俗的修士们,顿觉自己这身实在太随便了。和他们比起来,自己这灰不溜秋的和这里确实格格不入,也难怪那些路过的修士们都含蓄的投来注视的目光。 不过,江澄完全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目光的人,别人愿意看就随他们去看好了。 摆出和青灯大师如出一辙的淡定表情,江澄一路走到了容尘山派的山门。要说这容尘山派确实很远,江澄两人赶了差不多小半月的路才到了容尘山派的外市坊,又走了三天才从这外市坊的入口,走到了容尘山派的大门口。 而且这回赶路,他们没有直接用慢吞吞的走路方式,而是用了修真界的低阶修士通用交通工具——速行符。 准确的说,是江澄用了,大师不需要这种东西。两张画了精致花纹的巴掌大符咒,往腿上一贴就会化作一抹流光融入双腿,然后一定时效内,用了速行符的人就会走的像是飞一样。 确实是快成了一道闪电那样的快,江澄第一次体验这种异世界快捷交通方式,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等两张速行符用完,她那原本拢在额头上的刘海全部都往后倒去,马尾也吹散了,成了个风中凌乱的杀马特。 在江澄被自己的头发甩了一脸的时候,她看向旁边没用速行符也快成一道闪电的大师,盯着他的光头良久,忽然十分羡慕他没有头发。 按照上云寺和容尘山派的距离,若是还用之前江澄和大师的赶路方式,那得走上好几年,于是在江澄的强烈要求下,大师拿出了速行符。 江澄:自己求来的速行符,哭着也要用完。 一路火花带闪电的从上云寺到容尘山派外市坊入口,江澄从大师那里磨来的速行符还有四张,大师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江澄就笑嘻嘻的收起来,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一头乱发。 容尘山派的外市坊极为热闹,不是上云寺底下那个小镇能比的。因为上云寺所在隐秘,能进去的人也大多是机缘巧合,再加上佛门清静,不喜太多人打扰,所以作为佛修第一大寺,上云寺真的特别低调。 容尘山派就不同了,作为一个源远流长的大门派,要的就是气势。听这名字就知道,容尘容尘,容纳世间一切尘埃,迎所有远来之客。 每一日因为慕名前来容尘山派的修士不知几何,而那些没法进入山门的修士们,通常都会待在外市坊,等着开山门收徒日前去拼一拼,或者是期望着某日门派中的前辈们出门看中自己带回去做个弟子。 与之相对的,有外市坊当然就有内市坊,而这内市坊居住的都是容尘山派内的弟子们,以及一些依附于容尘山派的家族们,大小也是好几座城,据说比这外市坊还要大上几倍。 而过了内市坊再往里走,才能到容尘山派一般弟子活动区域。除了低级弟子活动区,当然还有高级弟子活动区域,亲传弟子以及长老们的活动区域,总之地方大,要是没人带就得迷路好久。以上消息来自容尘山派外市坊某客栈的小二。 这修真界的客栈店小二和普通人也不同,穿的斯斯文文,看着和蔼可亲端庄有礼,既不卑躬屈膝也不会斜眼瞧人。迎来送往能说会道,江澄住店的时候逮着那小哥说了许久也没见对方皱一下眉。听说江澄是想拜入容尘山派,对方还十分热心的给她介绍了一些门派内一些事,多是些八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譬如容尘山派内上百座山头那些明争暗斗血雨腥风的事儿,譬如某长老女儿和某长老儿子互相倾慕却因为双方父亲从前结仇不能走到一起,又譬如某山头恶霸经常在外市坊闹事都没人管等等。 江澄听了一肚子八卦,只想感叹一句,果然这才是正常的世界,有争端有不合,复杂的像是一团乱线。像是上云寺那样清静单纯的地方,大概也只有那么一个而已。才离开上云寺不久,她就开始想回去了,真是不妙。 江澄摸着自己的额头叹气,旁边的青灯大师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江澄又大大的叹了一声,说:“我想回去。” 大师:“你若想回来处,只能往前走,往后却是没有你回去的路的。” “大师说的对,上云寺再好也不是我的路,我终究是要回去来处的。”虽然这么说,但江澄只坚定了一会儿又耷拉了脑袋,继续唉声叹气,把这个月以来念叨了无数次的话翻来覆去的念:“我们离开的时候都没和小殊妄他们告别,总觉得不太好,要是他们起来了发现找不到我,肯定要着急,说不定还会生我气。” “而且下次我去上云寺,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估计下次没你带着我就进不去了,你想想,这多虐啊。” 江澄只是想委婉的跟大师表达:下次我还能不能去看你们啊! 大师却突然道:“你走时,殊妄明华他们都在寺门后目送。” 江澄瞪圆了眼睛:“哈?!” 她们难道不是凌晨时候走的悄无声息的吗?她当时还在睡觉就被突然出现的大师揪起来,然后就这么匆匆走了,搞得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后来出了寺追问大师,他竟然说他忽然想走了就去叫她了。 当时江澄也没去打扰殊妄他们,还以为谁都不知道呢!结果殊妄和小胖子他们都知道,还默默目送她离开她。亏她还惦记了这么久!既然有这一茬,那她之前问的时候大师为什么不早告诉她?! 江澄:“大师,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大师:“之前不想说。” 卧槽好任性,对得起你的年纪吗?江澄呵呵笑了两声,“那为什么现在又想说了?” 大师摇摇头,心平静气的轻叹一声,“你实在太吵,人老了,就喜静。” 江澄:讲真,有时候真想干死这捉摸不透的古怪老和尚。 “而且。”大师道:“你走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阶。” 江澄还在磨牙:“所以?” 大师语气平缓的解释:“所以下次去,你只要重新走一次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便能入寺。” 江澄想到那些等在上云寺之外不得进入,还有上云寺收徒日那些拼了命想进去却怎么都闯不过的人们,对比一下自己只要爬个阶梯就能进去,突然十分感动。不过,又想想那险些把自己爬的虚脱的石阶,就下意识觉得腿肚子一软。 江澄真诚的道:“大师,我确实很感激你帮了我很多,但有时候我是真的挺烦你。” 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江澄看到了街边卖修真界特色小吃串灵果干,转头对大师说:“大师借点钱,我饿了想吃那个。” 大师一脸慈悲的拒绝了她。 江澄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个老和尚的小气。 作为一个走后门的人,江澄和大师来到容尘山派的大门口时,就见到有人在那里等候。那人原本侧着脸靠在那把玩腰间挂着的一个埙,见到二人,便扬起一个笑径直迎了上来。 那是一个气质奇特的女子——一双多情目,一弯薄情唇,明明是女儿身,却是一身的男子风流姿态。穿的衣服也不像是江澄一路走来看见的那些女修们,或柔美或英气,而是纯粹男子款式的衣服,和江澄一样。但是这个女子长相并不会像江澄这样被人错认为男子,只是气质上有一种翩翩浊世忧郁公子的感觉。 “二位想必就是上云寺青灯祖师和未来的师妹了,在下姓郑单名一个谣字,是师尊坐下三弟子,师尊接到青灯祖师来信,特遣我来迎,二位请随在下来。”这名为郑谣的女子嗓音也奇特,听上去清清冷冷,但又好似饱含多情。 江澄对她口中的未来小师妹有点在意。大师说了替她找了个师父,看样子就是这个郑谣姑娘的师父了,那么今后这姑娘确实就是她师姐不错。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日后需要好好相处的人,江澄有点小好奇的多瞧了她两眼,得到对方一个忧郁含情的笑。 “小师妹不必害怕,师父一向好说话,必不会为难你。”郑谣友好的宽慰了江澄几句,一口一个小师妹,对江澄那偏向男子的外表毫不在意。 等到一行三人来到代步灵兽处,江澄发现,这位气质像个忧郁公子的师姐,似乎是已经将她当做未来小师妹来照顾了,照顾周到又礼貌。 “我们白灵一脉与外门相隔甚远,今日还有小师妹在,我们便乘坐灵兽前去。这一头灵鹤性情最是温和不过,小师妹你看如何?”郑谣道。 江澄也没有客气,摸了摸那只一人高的温顺仙鹤,笑道:“多谢师姐费心。” 过一会儿郑谣又走到江澄身边指点她乘坐灵鹤:“小师妹,你坐在此处便可,若是坐不稳可以抓着此处的翎羽,灵鹤飞起来后风大,你没有护体灵力,拿着这道避风符会好受许多。” 江澄接过符心想:这个未来师姐,是不是对她太好了点? 第15章 .师傅 容尘山派是个大型门派,具体多大呢?江澄坐着那么大只的灵鹤,以时速七百到八百千米的速度,从那个雄伟的三十六扇石柱大门开始,飞行了起码有一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白灵峰。 容尘山虽说是叫做山,其实却是连绵起伏的无数座大大小小的山以及平原组成的,而白灵峰就是其中一座山头。以白灵为主峰,周围拱卫的十几座山都被统称为白灵,归于元婴真人白苒冬。 这白苒冬,就是青灯大师替江澄挑选的师父。 在见到这位师父之前,青灯大师一个字都没有多说,江澄问了几次,结果就是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问出来。大师这人,不想开口说的事,绝对谁都没法从他嘴里撬出来一个字。更加坑爹的是,他不是不能说,他只是不想说,也不知道图个啥。 白灵山主峰,元婴真人白苒冬居住的地方,比之江澄之前住过的上云寺,那真是讲究了不知多少,华华丽丽财大气粗,一看就不差钱。 不过这两个地方也没法比,人家上云寺讲究的就是自然,草木扶苏世外仙境。白灵峰就是一派的富丽超然,比世俗的富贵人家多了许多仙气儿。 一尘不染的青玉阶,修剪优美的花木,缭绕云雾间悠然扇翅的白鹤,以及巍峨壮观,建在山峰石壁上的宫殿群,还有仿佛凌空从大殿之下飞泄而下的瀑布。江澄看着面前这幅瑰丽的画卷,终于有了点自己要开始传说中修真了的真实感。 凌空建在峰巅的大殿一侧有白玉石台,类似停机坪一样的存在,专供人停放灵鹤。除了江澄三人,还有其他几人也恰好落在此处。那是几个穿着白裙的女弟子,见到这三人,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其中还有个脸蛋红红的姑娘,见到从灵鹤上下来的郑谣就眼睛一亮,跑过来叫了声郑师叔。 郑谣正在小声嘱咐江澄下来小心,并且细心的伸手将她扶了下来。听到有人叫自己,便停下和江澄的说话,对她歉意一笑,转身对着那几个女弟子笑了笑,嗓音清泠而温柔道:“菱湘,你几人做完任务归来了?这回出去可有受伤?” “没有呢,郑师叔,我们此行很顺利。”脸红红的姑娘回答。 郑谣便道:“那便好,你们几个辛苦了,交了任务便回去好好休息吧。我新做了几个小玩意儿,恰好看到你们,便送与你们拿去玩吧。”她说着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一个符纸包着的小东西,递给三人。 三人纷纷道谢,满脸喜意的收下东西,那名为菱湘的姑娘还哎呀了一声,嗔道:“郑师叔不要总是给我们东西啊,郑师叔就是太好说话了。” 郑谣笑笑,男友力爆表的挨个摸了几下那三个姑娘的脑袋,“回去休息吧。” 三个姑娘红着脸笑嘻嘻的走远了,临走前还对江澄和青灯大师点点头示意,倒是没人开口问她们两的身份。 “久等了,二位请。” 三人拾阶而上,走进宫殿群之内。路上有不少穿着白衣粉裙的弟子们向郑谣问好,大多都叫的郑师叔,只有两个身后背剑的青年男子看着和郑谣比较熟稔一些,称呼她做郑师姐。大概是由于江澄两人在旁边,那两位背剑男子也没有和郑谣多说,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 等三人走进了大殿之内,就再没遇上其他的弟子了,倒是有几个穿着朴素青衣,看样子像是仆人的年轻女子在给一些装饰拂尘。 “师尊就在里面。”引路的郑谣对二人道。 江澄抬头看见那大殿的高门之上凌空挂着个镂空的木牌,写着寒山殿三字。 厚重的雕花木门在三人面前依次打开,一重复一重。华美的宫灯摆放在两侧,门一开就有一股淡淡的靡丽香味扑面而来。 一位宫装丽人斜倚在宽大的锦榻上,一支皓腕撑着额头,长长的黑发绑着红色的缎带和流苏,迤逦到绣满了花纹的地毯上。玉雕的瑞兽口中吐出乳白色的轻烟,宫灯中的光暧昧朦胧,将整个空间都变得神秘动人。 那宫装丽人额间画着朱红的花,颊边的黑发衬得白皙的脸颊越发动人,盈盈一握的细瘦腰肢,丰盈的胸脯,好一个人间绝色。 江澄有一瞬间觉得很眼熟,想了一会儿才发现面前这大美人的形象有些像她当年陪着弟弟看的一部动漫里的人物——壹原侑子。 都是黑长直御姐。只见这位御姐美人缓缓睁开鸦黑的眼睫,将目光投到淡定的青灯大师身上,随即移到他身边的江澄身上,眼底露出些许兴味。 支着身子坐起,美人道:“能劳烦青灯大师亲自送来,这孩子还真是有几分特别。” “我收下他,青灯大师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青灯大师将一样物事凌空抛向榻上坐着的美人。美人伸手一接,看了一眼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还望大师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青灯大师还是标准的悲天悯人脸,道:“自然。” 江澄没太懂他们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大师为了替她走个后门,费了力气。欠他的东西越来越多,江澄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还了,真是头疼。 “人已送到,我这就走了。”青灯大师说走就走,一个反应时间都没给江澄,江澄只是发了三秒钟呆,人就不见了。 留下江澄一个人面对着对面的漂亮御姐/未来师父,以及一个莫名对她很好的师姐。 江澄:卧槽就这样?!大师你走的是不是太干脆! 江澄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是第一次上幼儿园,发现家长把自己送到就一溜烟跑了的孩子。 正在考虑着是不是要主动点的江澄还没说话,就见刚才还一脸雍容淡定的美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万年银杏果还不是被老娘拿到了!殊印那老秃驴,老娘用什么换都不给,现在还不是被他师叔给坑了哈哈哈!” 美人一边说一边么么的亲了手里的东西两下,顺手就把身上披着的那件华丽丽的宽大花袍给脱了扔到一边,只穿着件普通的淡紫长裙。坐姿也由之前的性感慵懒变成了大气随意。 江澄有点看呆。旁边站着的郑谣朝她笑笑,对那边还在癫狂状态中的美人道:“师傅,别吓着了人家。” 美人哦哦了两声收起手里的东西,坐在那十分慈祥的朝江澄招招手,“小徒弟快过来让师傅捏捏脸~哎哟年轻就是好哇你看看这脸颊水嫩的哟喂~小脸蛋长得真好,就是可惜年纪大了点,都十六七了吧~” “别怕~我既然答应了那老和尚,今后你就是我最小的四弟子了,以后师傅罩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师傅最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了~” 江澄:听上去不像什么正经的师傅,大师你真的没有坑我吗。 “但是,师傅,我是女子啊。”江澄无辜的眨眨眼睛。 美人哈哈大笑,又捏了她两把,“小屁孩子真逗~师傅还能看不出你是男是女。” 郑谣微笑着加了句:“师傅,江澄确实是小师妹。” 美人一僵,不可置信的将江澄的手拉着按了按,然后忽然一手捂住了额头,“我还以为,我还以为终于能再有个除了翎翎之外的男弟子了,结果竟然是白高兴一场,我的心好痛。” 郑谣又叹道:“师傅这么说,若是被大师兄听见了,可就了不得了。” 美人师傅闻言立即心虚的四处看了看,然后紧张的嘱咐,“谣遥你可千万别和你大师兄说,师傅我只是想想而已嘛。” 她对郑谣说完,又拉着江澄,上上下下端详着她的脸,眼里又出现了遗憾和沉痛,然后一抹脸道:“你是叫江澄?澄澄别怕,就算你是女孩子师傅也不会嫌弃你的。” 说着她忽然脸色一收,“不过澄澄,你这身为一个女子长得像男子,是病,得治啊。” 江澄咳嗽了一声道:“之前遇见的一个大夫也这么说。” 美人师傅点点头,“不过这事也不急,反正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就这样就挺好的啊,让师傅看着赏心悦目也挺好。” 美人嬉笑了一阵,忽然又严肃起来,将一旁放着的一面紫色小玉牌慎重的交给江澄,“接了这寒玉紫烟牌,今后你就是我白苒冬的弟子,日后要谨记容尘山派门规,不做危害苍生之事,不行不义之举,不修魔逆之道,友同门敬师长。我会授你修真之法,引你走上长生之途,但今后能否逍遥此身,皆系于你自己。” 江澄刚想应,白苒冬又说:“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入门必说的我们听听就算了,所谓长生之道也没见几个人真的能长生的,也就是活的比别人长久一点,要我说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过的开心,修为高低不重要,是男是女不重要,美丑也不重要,在修真界混,最重要的一点你千万要记住,抱紧粗大腿,有靠山尽管用不要浪费!” “既然我们都是关系亲密的师徒了,徒弟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青灯那老和尚是什么关系啊~” 江澄:“……纯洁的救命恩人关系。” 郑谣:“方才一路上,青灯师祖十分照顾师妹,可见两人关系亲密。” 江澄:师姐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白苒冬:“我也看出来了,徒弟弟你刚才偷瞄了那老和尚好几次,见他走了还满脸不舍,要说你们没什么打死我也不信。再说了,我活了两百多年,就没见过那老和尚会为一个人打算的,收到他的信我都被吓了一跳。我的天,他竟然真的给我五枚万年银杏果,还答应了我一个要求,那老和尚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的!我说徒弟弟,你该不会是那老和尚的私生女吧?!” 江澄:“师傅,你刚才不小心暴露年龄了。” 白苒冬:“忘记这个。” 江澄心情有点复杂,复杂的原因很多,最大的原因是她师傅当成宝收着的那什么万年银杏果,她很眼熟。 她在上云寺待了三个月,基本上都在那棵万年银杏树下过的,经常会在厚厚的落叶堆里看到这种落下来的银杏果,那只住持养的黑猫还用落叶底下的银杏果砸她脑袋来着。她之前闲着无聊还捡了一小袋子回去让膳房的芳洵大师给她炖汤喝,一点都不好喝,她就喝了两口剩下的全让她给喂到殊妄小和尚肚子里去了。 这东西,看上去似乎很珍贵? 第16章 .定 “在小师妹之前,师傅只收了三名弟子,我乃是三弟子,小师妹叫我三师姐或是郑师姐都可以,尽可随意一些。我们上面还有一位师兄和一位师姐,大师兄白翎,前几日做任务去了,还未回来。”郑谣缓缓道。 “至于二师姐,姓燕名扶苏,她已经闭关炼丹三年未出了,近些时候小师妹可能看不见她。倒是大师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回来,师傅的意思是,等大师兄回来了,我们师徒几人办个小宴,算是欢迎你入我们白灵山一脉。” 江澄走在郑谣身侧,闻言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三师姐。师姐性格可真好,这一路我看师姐不论对谁都十分和善,真是令人安心。” 郑谣笑笑,伸手为她拂开头顶的花枝,打趣:“恐怕小师妹是想说我这人像个男儿,对姑娘家都和蔼关爱吧。” “这是三师姐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说过这话。”江澄同样用打趣的口吻回道。 郑谣失笑,“我这人就是有这么个毛病,但凡世上的姑娘家,我总是忍不住多怜惜几分。这世道,对女子有许多不公……不过,公平本身就是一件会让人觉得不公的事,因此我只自认这是自己的毛病,其实也无甚不好的。” 江澄摸了摸自己的奶油小生脸,露出两分遗憾,“要我说,我这张脸就该给三师姐才好,这么张脸放在我身上真是不相衬极了。” 刚说完,江澄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拍了拍,侧头一看,三师姐正目光如水的看着自己,温声道:“在师姐看来,小师妹却是得天独厚,是个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的特别之人。” 江澄真心觉得遗憾,这位三师姐怎么就不是个汉子呢,要是个汉子那妥妥的撩妹狂魔。 两人从师傅白苒冬的寒山殿出来,一路走一路说,一个有心交好,一个善意相待,气氛正是融洽之时,只听突然有人冷哼一声道:“大名鼎鼎的白灵山郑谣也有看上个小白脸的一日,还以为我们怜香惜玉的郑师姐这辈子都只会对姑娘家感兴趣了,如今看来终于正常了,恭喜恭喜啊~” 来人语气阴阳怪调,表情也是讽刺厌恶,白瞎了一张娇俏可爱的脸。 朝两人走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姑娘,穿着翠色衣衫,身后还跟着个皱着眉的蓝衣少年。那少年听她这么讽刺郑谣,不由得露出了个苦笑的表情,拉拉那姑娘的袖子小声道:“师姐,师傅说了,别总是找郑师姐的麻烦……” 那姑娘拂袖甩开身后师弟的手,圆眼睛瞪着郑谣,一副死活看她不惯的模样。“我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想来我们善良大度的郑师姐也不会生气。” 她眼睛一转,看见郑谣身侧站着的江澄,上下打量她一番,嗤了一声,“郑师姐换了口味怎么也不找个伟岸的男儿,这么个弱鸡似得小白脸,有什么趣味。” 躺着中枪的江澄抬头看风景,假装自己是个围观的吃瓜群众。初来乍到,她还是少说话为妙。 郑谣眉头微皱,“这是我们师尊新收的弟子,乃是一位女子,许师妹未免太失礼了些。” 那许师妹闻言惊讶了一瞬,将目光凝在江澄的脸上和胸前良久,表情将信将疑,然后不知为何看上去更加生气了,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张口就道:“我就说呢,郑师姐怎么改了性子,和一个男子说说笑笑,原来是个女子。不愧是郑师姐的亲亲师妹,一样的男不男女不女!” 饶是对女子极为和善关怀的郑谣也生气了,露出些许严厉之色,“许青霜,给江师妹道歉。第一次见面无缘无故就恶语伤人,身为沧源许家的人,你的兄长就是如此教导你的?” 许青霜看上去却比郑谣还要生气,眼睛都红了,大声道:“你还有脸提我兄长!我家教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已经没资格说我了!”这姑娘喊完就跑,倒是跟在她身后那蓝衣少年无奈的给江澄两人连连道歉,然后才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郑谣叹了一口气,表情里多了三分郁色,原本看上去就有些忧郁的人,此刻神情里又多了说不出的哀愁。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替许青霜给江澄郑重的道了歉。江澄倒是不在意,她又不是什么真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早就过了那种被陌生人说两句都要气的咬牙切齿的年纪了。 路上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两人,一路上郑谣给江澄说了不少的事,比如刚才那叫许青霜的姑娘,是清苑一脉的弟子。容尘山派内有上百个脉系,她们白灵一脉只是其中一支罢了。而许青霜的师傅就是她们师傅白苒冬的师兄,所以她们的关系说起来还算比较亲近的,只是不知那个许青霜和郑谣有什么过节。 郑谣没多说,江澄也没问,自然的将话题带到别处,二人一问一答,江澄听郑谣谈谈师傅和师兄师姐,也觉得颇有趣味。 因为有心想带江澄多熟悉一下白灵山,郑谣也没有用代步的灵兽,而是和江澄一起走路,等来到给江澄安排的住处,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到了这个今后属于自己的地方,江澄又不得不感叹一下容尘山派的壕气了,她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虽然好像辈分还算不低,但能一个人拥有一整座华美的宫殿,也可见这门派的财大气粗。这座殿宇没有师傅的寒山殿大,不过胜在灵巧自然,花木扶苏云遮雾绕。 花窗玉璧朱瓦瑞兽,三三两两走动的灵童仆奴,俱都面带微笑。还没走进去她都能想象里面肯定也是一模一样的壕,这么一对比起来,她在上云寺住的那个十几平,只有一个榻一张桌子和一个蒲团的禅房,是多么的寒酸简陋。 明明随手就能捡到的果子都那么珍贵,怎么就不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服点呢?身为一个俗人,江澄自认为没法理解大师们的想法。所以,他们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处日后就是小师妹的住所了,前些日子师傅收到青灯祖师来信,就嘱咐我准备,只是我当时也不知是一位师弟还是一位师妹,因此选择的地方和装饰都没有偏好,师妹住下后可以自行更换。”郑谣的话打断了江澄的思绪。 她带着江澄走进殿内,一样样的解释给她听,“殿内有灵童和灵仆,若有杂事,吩咐下去便是,身为白灵山一脉亲传弟子,师妹所得的份例我已差人送来,这些都有专门的灵仆打理,小师妹不必为这些琐事所扰。师妹于修真一道还未入门,因此吃食上要好生讲究一些,我与管事打了招呼,他们每日都会送来新鲜食材,和一些养气清浊的灵食。这处峰头是白信峰,我就住在隔壁的白刃峰,师妹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听了郑谣这番话,江澄觉得,自己这穿越,似乎抱上了一个粗壮的大腿。除了最开始那一点尴尬和不愉快,后来还真的没什么好挑剔的。吃的越来越好,住的越来越好,出了上云寺入了容尘山派,直接就是高等待遇。 想想自己穿越前累死累活的赚那点工资,奋斗个十几年也不一定够买套房,再看看面前这座华美精巧的宫殿,她都觉得自己想要回去的念头快要被这种奢侈的日子给腐蚀了。要不是还惦记着自己那傻弟弟,她真觉得还不如就待在这得了。 就是欠青灯大师的有点多,还起来很有压力。 江澄放得下自己的世界,唯独放不下那一个弟弟。这里再好,她也是要回去的,她只希望在回去之前,能把这个天大的人情还给那位看不透的大师。 和周到细心的郑谣道了别,江澄站在青石台上,看着这位三师姐伸手将腰间系着的一片叶子形白玉往前一掷,化作一块白玉板。郑谣就长身玉立站在玉板之上,朝着江澄一笑,然后飘然而去,身姿潇洒令人向往。 送走了郑谣,江澄一个人好奇的在这座目前属于自己的宫殿里转了一圈,最后心满意足的来到了寝殿。 整座殿宇一半建在山峰之上,一半悬空在云雾之中,恰好寝殿这一间就处于云雾之间,打开窗户就能看到窗外翻腾的云海,此时正值黄昏,晚霞漫天,看着格外壮观美丽。 江澄忍不住站在窗前伸开双手做了个拥抱的姿势,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窗外大喊了一声。从前也是,压力大的时候她总爱去爬山,爬到山顶对着底下喊一喊,减压效果特别出众。 但这次,江澄差点给吓得摔下去,因为她喊完一声,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太吵闹了。” 江澄扒在窗户上努力的往外看,果然看见了前不久说走就走的大师,此刻他脸上渡着一层柔和的夕阳之光,平静的悬空站在窗户之外。面对着夕阳,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将目光从他发光的光头移到悬空的双脚,江澄忍不住说:“大师,你能进来吗?我感觉你好像随时会摔下……”江澄一句话没说完,大师一个自由落体往下倒去。 江澄一惊就要伸手去捞,结果手中一空什么都没捞到,自己倒是往前栽倒,险些就要跟着摔下去,如果不是后面忽然有人伸手拉住她的衣领,她大概也要步上大师的后尘。 江澄一扭头,顺着那拉着自己衣领的手,看到了大师那张慈悲为怀的俊脸。 江澄:你不是摔下去了吗?逗我玩呢! 她现在真的有点想把这老和尚扔下去的冲动。 “大师,你真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大师。”最后,江澄只是无力的这么说了一句。 青灯大师拿出一个纸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朝江澄点点头,就这么施施然的走了。江澄趴在桌子上良久没有动弹,隔了好一会儿,她慢腾腾的抬起头,拿过那个油纸包拆开。 里面是串灵果干,之前她在外面看到想吃,向大师借钱结果大师没借所以没买成的那个。 第17章 .资质 按照一般流程来说,像是容尘山派这种大宗们招收弟子,都需要严格筛选,首先就会测试根骨资质,通常这一关就能刷下无数人。而江澄作为光明正大开后门进来的人,直接就当了元婴真人的亲传弟子,拥有一个峰头,连测试都没有做过。 因此三日后,江澄再次被师傅召唤前去,进行迟来的资质测试。 依然是在寒山殿,但是师傅白苒冬此刻没有再和上一次那样摆个装逼的姿势等着,而是穿的随意,长发随便一扎,看着睡眼惺忪的坐在那喝茶。 “澄澄来啦,快来尝尝师傅从你师伯那里坑来的千灵山云雾茶。”白苒冬朝江澄招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师傅。”江澄已经差不多习惯了自己师傅和师姐的自来熟热情属性,走过去坐下,手里被塞了一个杯子。低头一看,江澄发现这所谓的千灵山云雾茶,还真的就是一片云雾,在小小的杯子里翻滚的确实是一片云海似的雾气。虽然闻着是有一股茶味,但这真能喝? 江澄心里嘀咕,在师傅的慈祥注视下喝了一口杯中云雾。一股清凉之气瞬间顺着喉咙流入,像是在远离人世的深山间猛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鼻端似有若无的闻到了高山之巅云雾之间绽开的第一片茶芽香味,沁透心脾。 还挺好喝。江澄一口喝掉,笑眯眯的看向师傅白苒冬,“师傅,再来一杯。” 白苒冬一手撑着脑袋,眨眨眼睛看她,“不给~除非你告诉师傅,你和那个老和尚什么关系~” 江澄: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还真是执着。 “师傅,我们今天不是要测试我的资质吗?” “那种事随便啦~”白苒冬随意的挥挥手,“反正肯定不怎么好,不然那老和尚怎么会把你直接塞到我这里,要真是资质好,用得着还专门来拜托我照顾吗。” 说的也对,不过江澄对于这身体的资质本来也没有什么期待,于是只好奇问道:“师傅,你和青灯大师很熟?” 白苒冬撇了撇嘴:“谁能跟那老和尚熟就是奇迹了,我们年纪差不多,但是那妖孽的修为生生比我多了两个大境界,当年我们那一群人,没有一个比得上那和尚。他能渡化千尊魔魅的时候,我还只能被魔魅追着跑,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们几乎没有交集,说的话总共不超过一百句,所以我才特别好奇他怎么会找上我,之前突然收到这和尚的信我都惊呆了!……等等,师傅是在问你问题,怎么变成回答你的疑问了!” 江澄:“师傅,不用在意这种细节。”江澄有点理解师傅那种心情,青灯大师大概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那种存在。 白苒冬翻了个明媚的白眼,“算了,师傅早晚知道你那点小秘密。” 江澄有些不自在,她是不可能开口说自己强了那个好厉害好厉害的大师的。见师傅有放过她的意思,连忙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师傅,我们怎么检查资质?” “哦,那个很简单啊,首先来说,资质共分十二品,三品为一阶,资质的品阶代表着你能走多远,一般凡人都在一阶,这种资质者一般来说终身都无法突破开光这一阶段。第二阶者,通常来说最大的成就也就止步于金丹抑或是元婴,修真界最多的便是这一阶的修士。” 白苒冬说着,拿出一根白色细绳缠在江澄腕上,“第三阶者,像是我就是八品,一般拥有这种品阶的修士大多都是出生自修仙家族,我也是。现如今有些名气的修士,多是第三阶的。至于第四阶,那就是妖孽资质了,比如说那个老和尚。如果有这种资质,只要没有陨落,最低也是个元婴。” “所以澄澄你看,有一个好的出身是多么重要啊!当然只测这个资质也是没有用的,因为还要看你体内灵根粗细和是否驳杂,也有资质不错却有杂乱灵根的,这种倒霉的家伙也不是没有。不过灵根不比资质,若想提升也没有改变资质那么困难,只要有许多灵药灵物就能将灵根清洗。” 江澄瞅着自己被绑了个花式结的手,问:“师傅,这是测资质的,还是看灵根的?” “当然都可以啊。”白苒冬拉着绳子一端念了句什么后放开。 江澄只见那绑在自己手腕上的白色细绳唰的朝上竖了起来,从和她手腕接触的地方开始,白绳渐渐变红。 白苒冬咦了一声,瞧着那粉粉的红越变越深,然后在一段时间后变作了深红,并且蔓延到了整条白绳,忍不住露出了个略显意外的表情。她伸手捉住那绳子仔细瞧了瞧,然后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她伸出食指弹了弹摇摇摆摆的绳子,霎时间白绳上的红色消退,一根细绳分作四根,准确的说是一根金色,三根虚影。这回白苒冬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一手抓住江澄的手腕,顺着手腕的脉搏往上摸去,一直摸到了胳膊上,仔仔细细的摸完一遍,她一手召回了白绳,坐在江澄对面盯着她看。 江澄见她那表情实在奇怪,不由出声喊了句师傅。 白苒冬幽幽说了句:“若是你二师姐看到现在的你,说不定会想要将你炼成丹药呢。” 江澄:诶?卧槽?!那位炼丹好久没出关的二师姐用人炼丹吗!!不对,问题是她怎么看都不是个炼丹的好材料啊! 江澄还在懵逼,又听白苒冬嘿嘿一笑,“澄澄,其实你是那老和尚的姘头吧,没看出来啊,竟然能啃下那么硬的骨头,不愧是我的徒弟哈哈哈哈!” “师傅说笑了,青灯大师洁身自好,怎么可能和我有不纯洁的关系,而且我的外貌怎么看都无法迷惑青灯大师。”江澄脸不红心不跳的道,表情满是诚挚。 白苒冬鄙夷的看她,“你自己身体里有一团金佛之气,怎么来的还用我说?如此精纯深厚,除了金佛修为的青灯老和尚,还有谁?我就说那老和尚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呢!” 体内气息什么的,江澄觉得莫名羞耻,但脸上仍旧没有表现出什么,也没有回答白苒冬的话。倒是白苒冬看见她的表情,脸上多了些恶劣的笑意,撑着脑袋歪着看她。 “澄澄,你的资质是九品,和我一样是第三阶,但是还比我高上一品。灵根是单金灵根,这个资质就算你是自己前来拜山门,也会被元婴修士收入门下。”白苒冬说着突然语气一转,竖起一根手指,“但是,你的资质和灵根,都是经过了后天提升的,并且就在最近三个月内,所以还不稳定,才会被我看出来。” “你原本的资质应该在七品,资质的提升尤为困难,若不是天天把那些珍贵的灵药当饭吃,是没法提升的,连我们修真世家都很少有这么败家的。还有你的灵根,原本是四灵根,还是粗细平衡的,但是现在变成了单金灵根,其他三条虚影就是那被洗掉的其余三条灵根。灵根的清洗虽说没有提升资质那么困难,但也不是普通中小家族能负担的。这两个加在一起,还是短时间内提升,啧,真是大手笔。” “对了,据我所知,上云寺的灵泉无垢泉对清洗灵根有奇效啊~而能提升资质,上云寺的古松古杏之果,紫间竹以及流华浆,这些珍贵的灵物能提升资质也是众所周知的~”白苒冬的表情就差没写上‘还说你和那老和尚没奸情’。 江澄看着还是十分淡定,闻言只问了一句:“那么师傅,是不是只要和你刚才一样对我做一个测试,就都能看出来?” 白苒冬笑眯眯的摇摇头,“当然不是,这些痕迹消失的快差不多了,大概再过几天我就看不出来了。不过,你体内那团金佛之气,只要用灵力在你体内走上一圈,都能发现呢~” “是吗,我明白了,谢谢师傅。”江澄淡定的表情下,内心正在狂奔。 天!啦!噜!欠大师的人情这辈子都还不完了!无垢泉她知道,那不是清除她体内魔煞之气的吗?怎么还有附带这么厉害的功能呢!大师一个字都不提她怎么知道!还有那什么古松古杏之果她也知道,后面那紫间竹和流华浆是什么啦她有吃过吗?! 等一下,江澄突然想起自己每天在芳洵大师那里吃的竹筒饭,还有顺手拿的早餐豆浆。 她就说为什么那豆浆豆味儿超淡,还和芳洵大师抱怨了一下他是不是加水加太多。这么一想,她当初第一次看到那玩意儿,拿了一筒喝了觉得味道不错,第二天又去问芳洵大师还有没有豆浆,结果芳洵大师说没有,她当时还觉得芳洵大师睁着眼说瞎话,‘豆浆’不就放在旁边,她都看见了。 现在想来,芳洵大师确实没说谎,因为那也许压根就不是什么豆浆啊……所以说这些和尚为什么都是一个样,什么都不说不解释的! 让她想想她在上云寺还吃过什么东西?江澄默默在心里数着。 殊妄小和尚有一次给她带了一筐子葡萄,说是殊印师兄自己种的,有一次明秽小团子给她塞了两颗松子糖,明重小胖子分给她吃过一种不知名的红果子,还有那只黑喵,也给她带来过一条看着还挺漂亮的鱼,被她带回去让芳洵大师熬了鱼汤,味道还挺鲜美。 总之那些东西她当时都觉得挺普通的,现在看来,怎么都觉得会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呢? 江澄感觉自己快被上云寺那群低调的和尚们身上的冲天壕气给震伤了。 “徒弟弟~不要嘴硬了~给师父父讲一讲你是怎么啃下老和尚那块硬骨头的~师傅我对天发誓绝不会透露半句给其他人!你看你那老和尚把你送到我这里,就是肯定我的人品啊!所以澄澄你放心大胆的说~”白苒冬挤到江澄身边,拉着袖子眨巴着眼睛撒娇,御姐一秒变大眼睛萌妹。 江澄还没说话,就听背后传来一道冰凉渗人的声音,“徒儿不在的时候,看来师傅过得很开心。” 白苒冬正在脑补的不可自拔,还想再深扒一下新徒弟和老和尚不能说的二三事,骤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忍不住头皮一麻并且麻利的放开了江澄,干笑回头道:“哈哈,翎翎你回来了,可想死师傅了~” 模样甚为狗腿。 第18章 .上学 江澄看到师傅这个反应,就知道来人应该就是她那位出门做任务归来的大师兄了。 关于这位大师兄,江澄昨日去隔壁的白刃峰拜访三师姐郑谣的时候,谈起过他。大师兄名叫白翎,因为他是被师傅捡回来养大的,所以姓名也是师傅给他的。而且,他还是整个容尘山派唯二的妖修弟子。 据说当年师傅捡到他时,执意要收他做弟子,因为妖修的身份还闹出过不小的麻烦,好在最后还是成功的成为了白苒冬的第一位弟子,至今已经百年余了。而且这位大师兄如今修为已至金丹,在容尘山派这么多脉弟子同辈之中,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就是脾气有些不好,因着是自己养大的,还是第一个弟子,师傅白苒冬对他疼爱有加千依百顺,完全摆不出师傅的架子——何止是摆不出师傅的架子,简直是把这个大师兄当爹了,江澄心想。 在江澄脑补里的大师兄形象,是一个冰山酷男,见了面江澄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原因无他,形象定位搞错了,这个年纪很大的大师兄他,外表年龄最多十二岁。 鸦黑的长发,白色的系带,红色的瞳孔,嘴唇也是殷红的,睫毛长的像两把小扇子,还有冰雪一样的表情,让这少年看上去冷淡又危险。虽然也是个颜值高到离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那种看人像看灰尘一样的眼神下,完全不敢盯着他瞧。 压力太大不敢盯着人家的脸看,江澄就将目光移到大师兄的衣服上。黑衣绣着银色羽毛,腰间也挂着缀了两根黑羽的装饰。联想到大师兄名字是白翎,江澄猜这个妖修大师兄应该是个鸟类原型。 “师傅在我不在的时候新收了弟子。”白翎问。 明明语气平静,江澄却感觉里面含着冰碴子,忍不住抖了一下。显然不止她这么觉得,江澄眼尖的看见旁边的师傅也抖了一下。 “哈哈哈~对啊对啊~这是我前两天收的,你的小师妹~”白苒冬哈哈笑着拍了拍江澄的肩。于是江澄也就只好摆出了面对顾客的标准礼貌表情,笑道:“大师兄好,我叫江澄,以后请师兄多指教。” “师妹?”白翎准确的抓住了重点。 “对啊对啊!”白苒冬连忙点头。 白翎用那种冷淡的目光将江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看的江澄背后毛毛的,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终于,白翎移开了目光,江澄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翎翎,见了小师妹,你做大师兄的是不是要给见面礼啊?据我所知谣遥可是把自己最喜欢的那把琴送给师妹了。”白苒冬一看白翎表情就知道他不会发飙了,立刻就抖了起来。 白翎瞟她一眼,抬起手,在手心凝聚出了一片黑羽,然后他手指一动,那片黑羽就飞到江澄面前。 “见面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澄觉得大师兄的语气比刚才好了那么一点。伸手接过那片柔软的黑羽,江澄老老实实的说了声:“谢谢大师兄。” 穿越到这个世界,见了这么多人,不乏传说中的人物,比如青灯大师,比如上云寺里那一群大师,再比如她师傅,但是竟然只有面前这个外表只有十二的大师兄给她一种好可怕的感觉。江澄不自觉的就恭恭敬敬的了,她想她明白为什么师傅对这个大徒弟也这么狗腿了,因为大师兄的气场是大总攻! “你师兄的黑羽很厉害的,好好收着。”白苒冬嘱咐江澄,朝她眨了眨眼。 “我知道了,师傅。” 白翎送完黑羽,开口道:“我累了,去休息,师傅陪我一起去。”说完,他周身氤氲出一片黑气,瞬间化作了一片黑压压的鸟儿,卷着他朝寒山殿内殿飞去。 大师兄是师傅白苒冬四个弟子里唯一一个和她住在一起的,听大师兄这话,连睡觉也要师傅陪?江澄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 “干什么这个表情,你师傅和你大师兄是纯洁的师徒关系。”白苒冬斜着眼睛瞧江澄。 江澄茫然而无辜的看着她,“师傅,你说什么呢?” “嘁。”白苒冬伸手弹了一下江澄的额头,“你大师兄难得睡个觉,没我陪着睡不着,我去看看,至于你的修行,其实师傅我也不知道怎么教,毕竟之前的三个师傅我都是放养的,所以,澄澄,靠你自己了。” 江澄:“哈?”江澄懵逼了,师傅这么诚实真的好吗!已经有了三个徒弟结果竟然说从来没有教过都让她们自己学!师兄师姐自带学霸属性可她真没有啊! “哈哈哈~看你吓的,师傅逗你玩儿呢~因为你这个年纪开始修行已经算晚了,还要从头学一些基础的东西,太麻烦了我懒得教,所以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一个启蒙老师。清苑山清明峰,我二师兄谢椿怀正好有空,他已经答应替我教导你一段时间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去上课吧。好了我去陪你师兄了,你自己玩去吧。”将锅甩了出去,并且甩的理直气壮的师傅伸了个懒腰哼着歌走了。 江澄坐在那给自己倒了杯茶,她想,青灯大师他,到底是按照什么标准给她找的师傅,画风如此清奇。 虽然师傅看上去有些不靠谱,不过江澄还是怀着积极向上的心态,在大学毕业好多年后重新开始了她的求学之路。 第二天一早,江澄就爬起来做了一套动作,就是在上云寺做了三个月的那套奇怪动作,做习惯了的话每天不做一套都觉得不习惯了。 完了收拾好自己,江澄骑着鹤上学去了。这里山峰连绵,每一脉相隔的距离都很远,因此像江澄这种初学者,没法像大师兄那样炫酷弄一堆鸟出来,也没法像三师姐那样御物乘风,就只能选择骑鹤了,她的白信峰上养着十几只大白灵鹤,还是三师姐郑谣给送来的。 才来几天,江澄已经被郑谣师姐帮了许多回,目前在江澄心里,这位男友力爆表的三师姐称号已经变成了,值得每天发好人卡一百遍的小天使。 想着些有的没的,江澄很快到达了清明峰。清明峰上有一个很大的湖,湖中一座面积不小的八角亭,她上课的地方就在那里。师傅说的不太清楚,江澄想着反正第二天来看就知道了,也没有专门再去麻烦三师姐,于是她还真不知道这授课是个什么情况,给她授课的老师,也就是她谢师伯是个什么样的人。 灵鹤停在空地上,江澄下来之后,它就自己乖乖的走到一边喝水。江澄摸了摸乖巧的灵鹤,提步走上九曲桥。湖上水汽朦胧,江澄只隐约看到亭中有一道修长的人影。走到桥中时,忽然响起一阵琴音。 这琴音犹如一道清爽的风扑面而来,闲适温柔,充满了一种勃勃的生机,又像流水一样脉脉温情,听着就让人觉得,弹奏出这种曲子的人,大概也是个温柔清澈的人。 江澄没想打扰亭中人弹琴,就停下脚步,靠在桥中听完了这一曲。本来来之前心里还略微有些忐忑,等站在这听完了一曲,江澄奇迹般的心情平和下来。 “过来吧。”亭中人朝这边看来,声音和琴声一样温醇。 江澄依言走过去,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子,青衣竹簪,谦谦君子,身前摆放着一把古琴。 “你就是苒冬师妹新收的弟子?你来得太早了,其他人还未到呢。啊,你才刚刚开始修行,定然还要吃东西的,来的这么早有吃早食吗?” “肯定没有吧,饿着肚子上课可不好,刚好师伯带了些点心,快来尝尝。”这位有着慈祥双眼的师伯说着就端出了一个食盒,摆出了五六碟看上去卖相非常不错的糕点。 “这些都是师伯自己做的,用了自己种的好几种灵花制成,姑娘家吃最好了。” 能一眼看出她是个妹子的,都不是简单人物。江澄看着这位师伯的老妈子架势,突然觉得很眼熟。哦,对了,就是她每次去奶奶家,奶奶都是这样满脸笑容的端出很多好吃的招呼她吃。 江澄仿佛在这位谢师伯身上看到了奶奶的身影,于是一句吃了早饭被咽了回去,坐过去吃糕点。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试试这个,这个比较甜一些,姑娘家应该喜欢这种,小好她们三个都喜欢这种甜的。”谢师伯自顾自说着,又突然想到什么,掏出了一个圆润的玉葫芦和一个杯子,“只吃糕点有些干了,师伯这里还有花蜜水,刚好配着糕点一起吃,要不要来一些?” 虽然这么问着,但没等江澄回答,他已经倒好了,并且一脸慈祥的将清亮的花蜜水放到了江澄手边。 江澄默,她觉得谢师伯像奶奶是不是不太好?但是——抬头看了一眼谢师伯那张俊脸,江澄还是丧心病狂的觉得看到了奶奶。这种不管你回答有没有吃要不要吃都会给你塞一堆吃的,根本就是奶奶! 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几个奶声奶气的喊声由远及近,“谢师叔!谢师叔!我们来啦~” 长相一模一样,穿着粉红小裙子的可爱小萝莉,三个,正在围观江澄。 经过谢师伯介绍,江澄知道这三个就是她的同学,而且比她入学早,是三胞胎,七岁,分别叫做甄好甄美甄丽。 这名字取的也是绝了。 这三个可爱的粉红小萝莉是谢师伯以及她师傅的师兄新收的弟子,也就是她大师伯的弟子,因为大师伯太忙就将新弟子的教导交给了师弟。江澄想想这个甩锅的大师伯,再想想自己的甩锅师傅,觉得这两个坑爹货真是太坑自己师弟/师兄了。 但是这位接锅的谢师伯看上去并不恼,还挺乐在其中,江澄猜,大概是因为谢师伯的属性是老妈子吧。 因为三个小萝莉是大师伯的弟子,还比她入门早,因此江澄不仅要和这三个小团子一起学习,还要叫她们师姐。 江澄:==。 “好师姐美师姐丽师姐。”江澄在三双亮闪闪的期待大眼睛下屈服了。 荣升师姐的三个小萝莉很开心,好师姐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摸摸江澄的脑袋,奶声奶气的夸奖道:“师妹好乖,有什么不会的就告诉师姐,师姐教你啊。” 另一个美师姐咬着手指看着有些纠结,小声道:“大姐,不是师妹,是师弟。” 剩下那个丽师姐立刻大声道:“谢师叔说了是师妹,谢师叔说得都是对的!” 美师姐又弱弱的嘟囔:“可是长得是师弟啊。” 最小的丽师姐气势十足一叉腰,“我不管,谢师叔说是师妹就是师妹!你说谢师叔错了,以后就不许你嫁谢师叔了!谢师叔就是我和大姐的!” 美师姐一听,眼眶里就泪水打转了,哼哼唧唧的抹着眼泪说:“我不要,我也要嫁谢师叔,谢师叔呜呜~” 大姐好师姐一手拉着哭唧唧的美师姐,对丽师姐皱眉,“不许欺负你二姐。” 刚才还威武的丽师姐顿时也嘴巴一瘪,说哭就哭,“我没有欺负她!大姐偏心!” “哎呀你们不要哭!”好师姐见两个妹妹都哭了,还劝都劝不住,本来想做个榜样的,现在也绷不住了,哇一声也哭了出来。于是整个亭子里回荡着一片哭声,目睹一切发展的江澄全程目瞪口呆。 ……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江澄第一天的上课,上午的时间都在看着保姆谢师伯一个个耐心的安慰三个哇哇大哭的小萝莉师姐,并且安慰她们等她们长大,谁厉害就娶谁。 江澄:感觉自己在上的是幼儿园。 第19章 .出来吧xx “师傅,远远就听见三个师妹在哭,发生什么事了?”一个略耳熟的声音让江澄抬起了埋在书中的脑袋。 一个翠衣少女和一个蓝衫少年,一前一后走进亭子里。那少女笑得温柔,三个埋在谢师伯怀里哭的哼哼唧唧的小萝莉见到少女,很是熟稔的转而扑过去抓住了少女的裙摆,纷纷青霜师姐青霜师姐的叫了起来。 “好师妹美师妹还有丽师妹,不是说以后长大了想做你们谢师叔道侣的吗?既然这样就不能哭哦~不然我师傅不喜欢你们,就不要你们做道侣啦~”少女蹲下,搂着三个小萝莉挨个蹭蹭她们红红的小鼻子,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第一次见面和第二次见面相差形象太大,江澄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人,或者这个少女是上次看到那个少女的姐妹。 就在江澄刚来容尘山派那天,三师姐郑谣带着她去白信峰的时候,路上也遇上了这个姑娘,态度十分不友好,还说她们不男不女,江澄记得三师姐介绍的时候确实是说叫许青霜没错。而且这妹子身后跟着的少年也是同一个人。 但是看看那天对着三师姐和她的表情,再看看现在这个,啧,差别真大。 “所以,三个师妹乖乖的,不能哭……哦。”翠衣少女许青霜语气温柔的说到一半,忽然瞟见了坐在角落书桌旁的江澄,顿时脸色一变,露出一种好似便秘的表情,硬生生把一句温柔的尾音说得格外扭曲。 三个小萝莉没注意到她们的青霜师姐表情变得古怪,一个个捂着眼睛保证。 “嗯,我们不哭了~” “我们七岁了,还哭很丢人的。” “是二姐先开始哭的!我不哭了!” 江澄起身走过去,笑着叫了一声:“青霜师姐?”等见到许青霜表情臭臭的,又顾及着什么不能开口反驳的样子,江澄的笑容越发真诚了。“原来青霜师姐是谢师伯的弟子,上次见面真是失礼了。” “澄澄师侄和青霜见过面吗?”谢师伯略有些诧异。 江澄:澄澄师侄是个什么称呼啊…… 见到许青霜面上并不好看的神情,谢师伯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略颦了颦眉。不过他没有立时就追问,而是指着许青霜和她身后沉默影子似得蓝衣少年对江澄介绍道:“这是我的两位弟子,二徒儿许青霜,小徒儿许素齐。” 然后谢师伯又对两人说:“澄澄师侄是你们小师叔新收的弟子,你们作为师姐师兄,要好好爱护师妹。” “是,师傅。”许青霜不情不愿,还是臭着脸答应了下来,至于那个蓝衣少年许素齐,觑着许青霜的表情,见她好歹答应下来才松了口气,同样乖乖应了一声。 江澄没有多说什么,和好美丽三个小萝莉师姐一起看一本灵字书,许素齐也被谢师伯打发到她们这边来,说是教她们四个认灵字。至于脸色一直不好的许青霜,她被谢师伯和蔼的叫到一边去谈人生了。 亭子总共就这么大,江澄几个人在左侧几张桌子边上坐着,谢师伯和许青霜就在另一侧,说话只要仔细去听都能听得见。于是这边几个学习的人都竖着耳朵细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只听谢师伯叹气说:“青霜,你又对你谣谣师姐无礼了?” 许青霜没说话。 谢师伯开始念叨:“你兄长和你谣谣师姐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事实如何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我们也不清楚,既然你的兄长都已经不在意了,你又何苦一直抓着不放呢?你不好受,看到你这个样子,你的兄长和你谣谣师姐心里都不好受。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你谣谣师姐了,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实在让我们这些关心你们的人担心。” 许青霜忍不住开口道:“不管如何,她不该伤害我的哥哥!” 谢师伯将手掌放在她额上,“感情之事,若有一方受伤,另一方绝不可能毫发无损,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到底都是局外人,如何去给他们的事定论呢?青霜还小,若有一日遇上了意中人就明白了。” “可是我……” “青霜乖乖的,不要再让你的兄长担心了,这月他又从沧源寄来了信,很是关心你,若是青霜再不听话,屡教不改,我给你兄长回信的时候就要如实提到你又和你谣谣师姐过不去了。” “师傅不要!哥哥本来就身体不好,不要再让他为我操劳了!” “既然知晓,那你就省些心。青霜乖徒儿,来,举手向师傅保证,下次看到你谣谣师姐绝对不能再去找麻烦了,要礼貌些,还要为你之前的失礼道歉。” 许青霜就像被点中了死穴的猫,别别扭扭的举起一只手小声保证完,抱怨道:“师傅,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你才多大啊,还不是小孩子,你们在师傅眼里都是小孩子,等到结成金丹元婴甚至是渡劫大成了,依然是孩子。而且既然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何苦又要闹小孩子脾气。好了,待会儿就给你谣谣师姐送点礼物去道歉,要诚心,自己做个糕点好了,师傅上次教你那种你就做的挺不错。多做点给你澄澄师妹也带点回去,当师姐的一点见面礼都不送可不行。” “师傅我知道了。”许青霜有气无力。 “说起来青霜修炼都快到融合中期了吧?很不错,没有偷懒,师傅给你奖励,你想要什么啊?”谢师伯笑呵呵的朝那边几个耳朵竖的老高的人挥了挥手,同样对许素齐说:“素齐也是,想要什么奖励,只要师傅有的都可以。” 许素齐和许青霜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被师傅这么对待,就连一直沉默的许素齐都有些无奈的道:“师傅,我们真的不是小孩子了。” 谢师伯:“好好好,素齐和青霜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们想要什么奖励啊~” 三个装作认真认字的小师姐认不住噗嗤噗嗤的笑了起来,又赶紧蒙住了嘴巴,努力装作严肃的样子。江澄倒是没有忍着,她想笑就笑了出来,惹得许青霜又转头悄悄瞪了她一眼。 说实话,江澄有些羡慕,在她记忆里,会这么对她说话的只有妈妈,可惜她死得太早。看看别人家老妈子一样的师傅,再看看她自己的师傅,江澄觉得,大师果然是在坑她。 江澄在这里目前学的有两门课,一门是修真界常识基础课,授课老师谢师伯。温温和和的谢师伯是元婴后期修士,比江澄的师傅白苒冬还要修为高深些,教起这种基础之中的基础却是没有丝毫不耐烦,各种典故故事信手拈来,授课妙趣横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枯燥,就算是没什么定性的小孩子都能愉快的听课。 看着谢师伯点了小萝莉师姐起来回答了一个巨简单的问题,然后欣慰的夸奖了她,江澄越来越觉得自己上的是幼儿园了。 除了基础课之外,还有习字课,不过这习字不是普通的字,而是一种灵字书,全文一千零八字,用处从制符炼器炼丹到修炼都需要运用到灵字。 虽然是最基础的东西,不过有些将灵字修炼到极致的人,以指凌空书写就能成为威力强大的招式,这是最基础的灵字书,一般入门都需要先学这个。三个小师姐已经学完了,每天都需要巩固,至于江澄,她毕竟是个成年人,也还挺聪明,所以学的也并不吃力,只是这灵字并不像普通的认字,需要她深深刻在脑子里,描摹到熟悉,下笔毫不犹豫才会出现灵光,等出现了灵光,这字才算是会了。 江澄老实认字,不会的就请教谢师伯或是许青霜和许素齐,这两位已经是融合期的修士,比江澄这种筑基都没有的小菜鸟厉害得多。就算是三个小萝莉师姐也是刚筑基不久,有些灵字也能指点江澄。 三个小萝莉师姐争着抢着要好好教导帮助新来的小师妹,自己的字也不学了,都围在江澄身边,你一句我一句的给她解释这些字,告诉她要怎么学怎么写才好。谢师伯就站在几人身后,时不时纠正一下她们的错处,还要给另外两个自家的弟子教导一下他们更高深的修炼。 他们师徒三人的模式就是一问一答,江澄听了两个问题,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只能继续埋着头在三个小师姐的帮助下啃最基础的灵字书。 江澄一天学了五十个灵字,被谢师伯夸赞了一番,并且奖励给了她一朵大红花——谢师伯自己种的。三个小萝莉师姐也有,她们三个喜滋滋的把红花插.在头上,还硬要给江澄把大红花别在耳后,江澄想着自己这个奶油小生的脸,插个大红花那怎么能看,转着眼睛就想把三个小萝莉忽悠过去。 但是许青霜横插了一杠子,帮着三个小萝莉,一脸狰狞的动用暴力把那朵鲜艳的大红花给江澄插在了脑袋上,还打了个大结,解都解不开。 谢师伯笑看几个徒弟师侄吵吵闹闹,也没有去阻止她们的意思。事实上,他们每一代都会将年纪相当的一些师兄妹们的弟子放在一处教导,这样她们日后才会更加凝聚在一起。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每一代都有那么多懒得教导弟子的人,和一个注定了劳心劳力做老妈子的人。 江澄在容尘山派上幼儿园,而上云寺的青灯大师过得就远远没有她这么惬意。之前送江澄去容尘山派走了大半月,他自己一个人半盏茶时间都没用就回到了上云寺。 回到上云寺,青灯大师并没有回去古杏树下做他的扫地僧,而是一个人去了后山。 上云寺的后山,是个危险程度不下于鬼沼泽迷雾森林幽幽山谷和葬地这四大凶地的地方。上云寺之所以在这里,最初也是为了镇压这个大凶之地——魔气裂口。里面有自然滋生出的各种阴煞魔物,也有从裂缝之外进到这里妄图侵入人间的魔,全都被充满浩然佛气的封印给挡在后山。 这里寸草不生,环境恶劣,一般凡人来到这里,一息之内就要被这里形成雾气的魔煞之气化成白骨,就算是普通修士来到这里,也只能毫无还手之力的在几息之间被魔煞们吸食成一具空皮囊。 青灯大师来到后山,住持殊印早有预料的等在那里,光脑袋上顶着他的宝贝黑猫,手边放着他好似随身携带的小茶几,优哉游哉的品茶。 “师叔来到后山,就说明‘他’又要出来了罢。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但近来后山缝隙里的魔气涌动的厉害,师叔可要多加小心。”殊印眯着眼睛道。 青灯大师眼含慈悲面色平和,朝他点一点头,接着一袭白色僧衣缓缓走进暗红色的缝隙之中。金光一闪,暗红吞没了白衣。 缝隙之中的世界是一片荒原,土地暗红,空气里飘着薄薄的一层红色,天色暗沉光线暧昧,不时有令人悚然的尖叫和嘶声响起。青灯大师就像一盏灯,身上金色的佛光在这里格外显眼,游荡在他身边的那些黑影一旦被佛光沾到,都会尖叫一声化作红色的烟尘。但就算是发现如此危险,那些以进食吞噬为本能的小魔们仍旧不肯放弃,徘徊在青灯身侧不远处虎视眈眈。 青灯大师好似没看见这些,脚步不疾不徐,稳稳走到一处风化的大石前坐了下去。 不动如山的坐了一会儿,他又干脆拍了拍石头上的灰躺了下去,还闭上了眼睛,一副准备睡一觉的样子。 许多空气里游荡的黑影先前因为他身上浓厚的佛光而不敢靠近,可渐渐的,它们发现青灯身上的佛光闪烁明灭越来越弱,最后甚至消失不见。 卧在大石上的人失去佛光护体后,看上去无害又可口,对于这些游荡的小魔们来说,此刻就是吞噬他的最好时机。于是铺天盖地的黑影呼啸着将青灯大师包围,迫不及待的想要分食他的血肉。 卧在那的青灯大师忽然睁开眼睛,原本一双清净内敛的眸子变得血红,慈善的眉目含着一股说不清的意味。此刻的青灯大师,虽然与方才那个青灯大师面容相同,但是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判若两人。一洁净自持,清风明月;一粘稠混沌,仿若一片会将人吞噬的沼泽。 修长的手指抓着一只惊恐挣扎的小魔,殷红的唇一张,就将那小魔咬碎了一半。 “真难吃,这里的东西还是这么难吃。” 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那只小魔身体化成的粉末。那只手懒懒的垂在一边,随手抓住一只小魔捏碎,手上戴着的菩提子手串蒙上一片灰翳,毫无光泽。 第20章 .另一个 青灯大师此刻完完全全变了个人,原本清淡含笑的一张慈悲脸,被那微微眯起的眼睛弄得邪气四溢,没个正形懒洋洋倚在那里,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捞着周围呼啸尖叫的黑色小魔,一只一只好玩似得碾碎。 看起来像是半磕着眼睛休息的男人,实际上是在翻看青灯的记忆。 ‘他’也叫作青灯,也存在于这具躯体,但是因为‘他’拥有另一个思绪,因此不能算是完全的青灯,从性格种种方面来说,‘他’甚至该说是和青灯完全不同的人。 ‘他’只能算作是青灯另一面的一个衍生物——来自青灯心中的阴暗面,代表着极恶。 ‘他’出现在很多年前,青灯以己身渡化了许多魔的时候。那时候的青灯也不过是个少年人,渡化那么多魔听上去风光,可他到底年轻,如何能承受得了,被众多的魔诱出了心魔,于是‘他’就出现了。 因着‘他’是个代表邪恶的人格,所以只要‘他’出现就会做一些不太好的事。可想而知,青灯自然不会放任‘他’,即使他们其实就是同一个人。于是后来每一次‘他’出现都会发现自己在这里,这个阻隔了无数污浊之魔的缝隙恶地。 外面有封印,青灯自己下的,‘他’走不出去,在变回青灯之前只能待在这里。‘他’试过很多次,次次都以失败告终,若想出去,只能等青灯那一面醒过来,他自己打开这个封印走出去。‘他’被青灯困在了这里很多次,每次青灯感觉到他要醒了就会先来到这里,‘他’都忘记到底有多少次醒来是在这里了。 这里许多年都没有任何变化,枯燥无趣又难看,除了魔就是一些游荡的秽气,说真的,总这么被无聊的困在这里,什么有趣的事都不能做,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不能吃,‘他’都不想再醒过来了。就像青灯也不想‘他’出现,可是没办法,他们都知道到了某些时候,‘他’会醒来,根本没办法去控制阻止。 ‘他’醒过来的时间里,唯一能用来打发时间的就是翻看青灯的记忆。在‘他’沉睡在青灯身体中的时候,是无法知道青灯遇上了些什么的,不过等‘他’醒过来,这具身体就是‘他’的,‘他’能看戏似的把青灯的记忆给看一遍,再评头论足一番。 青灯这人,着实不是个有趣的人,遇上的事,也大多无聊,‘他’看得也无聊,经常看着看着就觉得还是睡一觉算了,如果醒来还是在这,他就接着看,打发时间也是勉勉强强。 这青灯和尚过得心如止水看破红尘,身上一丝烟火气都没有,好像立马就要成佛飞升,从早些年开始就是这样,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人家说滴水穿石,可青灯就是一块凿不穿的破石头。‘他’看到记忆里青灯端着一张普渡众生的脸,就下意识想打呵欠。 可这次,似乎和之前那么多次都不太一样,因为‘他’愕然的从青灯的记忆里发现了一个在‘他’看来简直不可能发生的事。 青灯这心如金刚的大秃驴,竟然破戒了。 虽然是被迫的。 这事说起来也是巧合了,青灯收到一封求救信,一个远在北界的修真家族差点被一个走上魔道的分神期修士给灭族,而那个家族,说起来还和青灯唯一的徒弟殊妄有几分渊源,加之青灯觉得镇魔塔里有段时间没进新的住客,需要补充,于是青灯就去了。 偏偏他的身体每隔一段时间就邪煞发作无法动用灵力,那分神期修士又有几分难缠,让青灯耽搁了些时间,不仅拖到了邪煞发作的时候,还让他受了不轻的伤,就没能及时赶回来上云寺浸泡无垢泉去煞,半路上就法力全失了。 这要放在往常也没什么事,青灯一向低调,走在路上十个修士九个半认不出来他就是闻名修真界的传说青灯大师。 但是世事就是这么巧合,曾和青灯大师有过节的一个仇家黄天道人寻上了门来,瞧好了这个时间要来让他好看。 青灯不知收了多少妖鬼蛇神,镇魔塔关了一塔的那些都是他的手笔,因此得罪的人可不少。不过有胆量来报复他的倒是少,能报复到他的也是多年来从没有过,恰好就在这么一个时机给他撞上了一个。 让‘他’说,这黄天道人也实在无甚脑子,既然和青灯有过节,那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就直接下手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留了后患。 可是那黄天道人偏偏要先想个法子来侮辱青灯,以满足他变态的心思。不知去何处找来个奇丑无比的丑八怪,给她和青灯都喂了药,想让闻名修真界的上云佛子青灯大师破戒,再在他受尽痛苦后杀了他。 可惜黄天道人药喂的太多,那丑姑娘直接扛不住药力给死了。但是接着,本该死了的丑姑娘又醒了过来,还如黄天道人所想的那样,强了青灯。 饶是‘他’,都被青灯记忆里这个发展给惊呆了,懒洋洋的表情变成错愕,半阖的眼睛睁大,过了好几息时间才重新躺回去。 面对丑姑娘那样一张乱七八糟的脸和乱七八糟的身体情况,又反抗不能失去了元阳,青灯却镇定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先是为青灯遭遇了这种事情感到幸灾乐祸,然后反应过来也是‘他’自己遭遇的,瞬间又觉得心情复杂略有些不愉快了。 青灯就不像一个正常的人,连‘他’这个源自于恶念的人格都自认比青灯更加懂得喜怒哀乐。破戒对于一个守着清规戒律的和尚来说,是一件严重的事,可青灯的行为完全看不出这一点,被那丑姑娘按倒,因为药力无法反抗,他从头到尾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简直不像在做那种事。 和青灯水乳交融,还误打误撞将青灯身体内的邪煞之气吸了过去,那丑姑娘也不是个一般人。如果是一般人,做不到最后就要因为那邪煞之气爆体身亡了。 之后青灯带着那丑姑娘……或者说俊小哥更加合适,一路来到上云寺,期间对她多有容忍,还将她留在上云寺三月,替她提升了资质,洗去了杂灵根,并且替她找好了去处。 若不是‘他’能轻易感受到青灯的想法,恐怕‘他’都要觉得这青灯和尚是突然开了窍,懂得世间情爱了。而事实上,青灯不过是觉得‘这件事我可以做,既然这样想做就顺手做了吧’,就这么简单而已,连理由都没有一个。 这和尚向来这样,突然想做什么就做了,外人只觉得他心思琢磨不透,其实他很多时候都压根没有什么心思,猜来猜去的人都是在自找苦恼。 终于找到点乐子的‘他’勾唇笑了笑,其实做那种事感觉还真不错,以前‘他’怎么不知道去试试呢,真是可惜。不然等下次有机会,他可以去找那丑姑娘再来几次,反正青灯和尚已经没了童子身,大概也不会在乎再来几次。 ‘他’恶意满满的想着,青灯和尚最好不要让他找到机会离开这里,否则,他会好好“报答”一下青灯和尚这么久以来的费心囚禁。 啊,‘他’还真想看看青灯和尚和一个人纠缠在一起,无法脱身的样子。 —— “阿嚏。”江澄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抬手揉揉鼻子,得到了旁边谢师伯关怀的眼神一枚。 “澄澄师侄怎么了?可是着凉了?我就说你年纪轻轻的何必那么辛苦,纵使勤奋也该有个分寸才好,夜里回去就该好好休息,不要一心想着快速提升修为,这种事是急不来的,不要总想着自己这个时候才开始修炼比其他师兄师姐们慢,若要走这条长生大道,心急可是万万不行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谢师伯,我一定早睡早起多锻炼,您放心。”江澄话音一转指向另一边,“谢师伯你看,青霜师姐又在欺负素齐师兄了!” “嗯?”谢师伯转头,恰好看见那边许青霜讪讪的将手指从师弟脑袋上拿起来,谢师伯暂时放过江澄,过去教育自己的徒弟去了。 江澄被许青霜偷偷瞪了好几眼也不以为意,还回了她一个可恶至极的笑容,惹得许青霜眼睛快瞪的脱眶。祸水东引什么的,江澄深谙此道。 谢师伯这个老妈子的性格和话唠属性,江澄实在是吃不消,自己的师傅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好了。江澄愉快的想着,手下流畅的将几个灵字写出,最后一笔写出,一抹灵光闪过,显示着这几个字写的很圆满。 江澄满意的看了看,提笔准备写下一张。 这时候曲桥上走来一个人影,来人正是江澄的三师姐郑谣。一手拢在身前,提着一个白瓷小壶,一手背在身后,款款凌波而来。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的忧郁清贵气质,眉宇间是散不开的轻愁,眼神却清明洞彻。矛盾又吸引人。 一见到她,之前还有点笑模样的许青霜就轻哼了一身转过了头去,顾及了师傅在这里,好歹没有给郑谣脸色看。 先和谢师伯打了招呼,郑谣将手中的白瓷小壶放在许青霜面前桌上,也没多说什么,转而和许素齐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被三个小萝莉飞扑了。 之前还天天喊着要嫁给谢师叔的三位小师姐此刻拉着郑谣的袖子撒娇,询问为什么好久没来看她们,最是活泼的丽师姐还喊着要嫁到郑谣的白刃峰上去,惹得几人啼笑皆非。 笑闹了一阵,郑谣对江澄道:“小师妹收拾一下东西,师傅让我来接你去寒山殿。” “嗯?怎么了?”江澄询问着,手底下快速收好自己的东西。 “大师兄也回来有几日了,师父说我们师徒几人一起办个小宴,欢迎你加入白灵一脉。” 江澄隐约想起之前听三师姐说过一次,不过——“二师姐不是还在闭关炼丹吗?我们不等她一起?” 郑谣摇摇头,“二师姐不知何时才能出关,且不用顾及她,待她出关,我们再一聚便是。” 江澄光明正大的早退了,不过她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小宴竟然是这样的。说好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修士宴会呢? 第21章 .坑师兄 “谣谣,守在门口的那些弟子就交给你了。”白苒冬面上带笑,语气却很是肃然,眼神更是锐利如刀,凭空生出一股让人不敢出声的凌厉气势。 三师姐郑谣颔首答道:“是的,师傅。”她从腰间取下经常摩挲的古埙,放在薄唇边。随着她的吹奏,似虫鸣又似私语的声音幽幽的钻入人耳,先时幽幽渺渺,后来声音越发怪异,高高低低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倒也不是不好听,只是听得人一阵心头发颤。 江澄安静站在一边,只觉得有一下子恍惚,便恢复了神智,而不远处那在一个园子外面戒备巡逻的紫衣弟子,则是一个个的神情恍惚,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全都仿佛木桩子似得瞪直着无神的双眼,定定的立在远处一动不动。 郑谣放下古埙,唇边带笑,眼尾上挑,做了个请的姿势。颊边的碎发落下,荡过红唇,说不出的优雅撩人。 白苒冬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三个弟子道:“好了,我们走吧。” 白苒冬在前,一言不发如冰如雪的大师兄站在她身侧,郑谣在后,伴着搞不清状况的江澄。 明明说的是师徒几人办个小宴,但是却一直等到了月上中天,这位捉摸不透的师傅才高深莫测的说了句到时候了,接着带着三个徒弟来到了这座山峰上。还二话不说就躲在一边让三师姐郑谣把那边巡逻的弟子给控制了,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做好事。 说好的只是普通的在一起吃吃饭呢?江澄觉得自己原本想象中的公司入职聚餐晚宴,已经离她越来越远。心里嘀咕,江澄没有出声去问严肃的师傅和师兄师姐,而是静静观察猜测着。 很快,她就知道了。 师徒四人一行路过那些木头人样的弟子,走进了这个名为‘有灵’的园子。一进入园子,白苒冬就抬手捏了几个决,空气中一阵波动,淡紫色流光的大网扭曲了一下,又重新化为虚无。 白苒冬啧了一声,道:“大师兄真是看得越来越严了,不过,并没有用。”她双手连动,拉出一条长长的白练,白练如龙,飞跃几次就钻入了紫色的大网,眨眼间紫色大网消弭于无形。大网一破,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收回白练,白苒冬兴致冲冲的往前走,边走边四处看,口中感叹:“好段时间没来,大师兄这园子里好东西越来越多了。”她转过头来对江澄一笑,“澄澄啊,这次你可有口福了!” 江澄隐约明白自己师傅这么偷偷摸摸来到这里,是要做什么了。这园子是师傅她大师兄的,而师傅明显没得到此间主人的许可就来了,还一副熟稔自然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回做这档子事。 这样真的没问题?说好的友爱同门呢? “哟,今年的朱果结的真好。”白苒冬在路边看到一株接了橙色果实的半人高矮树,随手摘了几个,扔给三个弟子,自己抓着一个擦也没擦就放嘴里咬了一口,还摇头评论道:“有些酸,其实现在还不是吃朱果的好时候,再过几天熟的更彻底就更好吃了。” 两位师兄师姐吃的毫无负担,正直如江澄……也随大流一脸自然的吃朱果。管他的呢,反正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师傅师兄师姐都在,要是事发怎么都轮不到她来担忧。师傅看着像是个惯犯,想必早就有无数经验了,江澄十分光棍的想着。 说起来,这果子水润多汁,还真好吃。 园子很大,被青石路分成了一块一块的田地,工整有序,看不到尽头。有些里面种着花草,有些种着结了各种瓜果的树木,还有看着很普通的菜以及稻谷之类的。 这些长势很好的植物中,江澄有的觉得眼熟却叫不出名字,有些赫然就是自己经常吃的普通蔬菜水果,而有的则听都没听说过。有极普通的如田里种的大白菜和青椒,不普通的如长得像五指的巨大带刺绿树,还有红灯笼大小长成一堆的奇怪植物之类,叫都叫不出名字。 师傅白苒冬显然对此处很熟,目标明确的朝着一个方向走,越往里走,空气就似乎越发的清新,各种花香果香飘散,勾的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白苒冬终于停下脚步,早有准备的从袖中掏出几条口袋,一人发了一条。 “澄澄,想吃什么自己摘,不要客气。” 江澄真的没客气,瞧着想吃的都摘了放进袋子里。袋子看着小,能放的东西着实不少,江澄放下的东西足有这袋子三倍大,都没见这个袋子鼓出一点。 白苒冬拉着她的口袋看了看,笑得灿烂的拍拍江澄的肩,“不愧是我的徒弟,眼光真不错,挑的都是我大师兄花了大力气搬回来种的好东西。不过还漏掉不少更好的,来来来,师傅教你。”江澄听了这话,确定自己师傅的属性中有‘坑师兄’这一点了。 “看到那边的了吗?那边的白色果子树是我大师兄从极北雪山险地里移植回来的,叫冰霜玄果,表面天然结着一层冰霜,吃了辛辣之物后,再来几个冰霜玄果,那滋味啧啧,真是说不出的美妙,尤其夏日,用这果子泡水,眨眼就能泡出一杯冰碴子,也有些趣味。并且喝了之后不惧暑热,还算有些小用。” 江澄:感觉是很厉害的东西,应该有什么特殊的功效,就这么当做饭后饮料和冰块真的没问题? “那边的涂浆肉果,味道浓郁,像是涂了酱料的烤肉,味道尚可,胜在新奇有趣。”白苒冬说得是长在光秃秃枝桠上的黄色肥厚叶片,外表看着光滑,足有一指节粗,闻着没什么味道。 江澄感兴趣,掰了一片肥厚的叶子咬了一口尝味道。就像师傅说的,这玩意儿吃起来像在吃烤肉,有一股酱香烤肉味。 江澄忽然想到,这果子,可以用来逗逗那群和尚们,想想就觉得他们的表情会很精彩呢嘿嘿嘿~ 三师姐郑谣手底下动作也不慢,一会儿就装了不少东西,这会儿也凑到江澄面前,和她分享自己的经验。 “小师妹试试这个。”郑谣递给江澄的是一个透明的小壶状叶子。这植物江澄没见过,长得奇异,一根杆子上十几个结,每一个结上都长有一朵花和一片壶状叶子。 那花呈铃铛状,花心往下滴着透明的汁液,就恰好滴落在壶状的叶子里。待落满一叶子,花朵就会枯萎,壶状叶子也卷起口子,叶子之中的透明汁液变成淡红色,散发出一股花香。 郑谣摘下的就是这种成熟的叶子,还替江澄撕了个小口子。江澄接过抿了一口,不禁眼睛一亮。好喝!甜而不腻,入口清淡却回味无穷,一口入喉,感觉喉咙都轻松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澄觉得自己连眼神都好了不少,能看清面前这片叶子上最细小的叶脉。 “那东西除了对眼神好点没什么用,试这个,这个味道堪称一绝!”白苒冬也将一个看上去包了一汪水的一个小球塞到江澄嘴里。江澄没法吐出来,盯着旁边大师兄冷冽的目光硬着头皮咬破了果皮。 辛辣的味道瞬间席卷舌头,一下子江澄就感觉整个嘴巴都麻了,头也有点晕,满嘴的酒味,喉咙火辣辣的。 白苒冬大笑,自己也塞了个这种水乎乎的果子,完了充满回味的说:“是不是很好喝?这是酒香果。” 江澄:==。 几个人搜刮了一圈各色水果和蔬菜,又来到了一片圈养着禽鸟的大湖。湖里形形□□的漂亮鸟儿都在悠闲的梳洗自己的羽毛,或是不时展翅飞旋两圈,清鸣声不绝于耳。 因为这些禽鸟都长得太好看,江澄开始还没想到这是圈养的可以吃的灵鸟,直到师傅白苒冬指着湖中心最漂亮的几只蓝色鸟儿对大师兄说:“翎翎,快快快,今天有蓝翅鹤!我要吃那个!” 然后冷淡的大师兄他,就手指一划,几片闪着寒光的黑羽无声无息的将那几只漂亮的蓝鸟全都刺穿了脖子。然后他再伸出手凌空一抓,可怜的鸟儿尸体就飘了过来被师傅收起。 在这片湖边折腾了一会儿,惹得大片的鸟儿在天空上盘旋不敢下来,白苒冬这才作罢,去了下一个地方。 “翎翎抓住那只风旋兽!” 毛厚肉多的风旋兽应声而倒。 “翎翎,碧波潭里的银水鱼长得越发好了。” 腹上有两条银边的鱼一条接一条的跳上岸,落在大师兄的黑靴旁边,很快聚集了一堆。 “翎翎……” 这对师徒过处,园中饲养的飞禽走兽皆四散奔跑瑟瑟发抖。 来到一处圈养了木灵兽的草地,白苒冬瞧见两个白团子,不由摸着下巴感叹了一句,“木灵兽真可爱,既然长得这么可爱,那这次就不吃它们好了。” 江澄看了看,也觉得这小兽长得确实可爱,雪白的毛毛团,脑袋上有两片绿油油的心形小叶子。 如果好养的话倒是能养一只,她记得殊妄小和尚说过想养只动物,这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无害灵兽就挺合适的。温软可爱的小正太果然和这种萌系雪白团子最配了,什么时候去上云寺给殊妄小和尚带一只。江澄正在盘算着,忽然听到呼的一声,草地上两只被白苒冬夸可爱的小团子一命呜呼了。 罪魁祸首大师兄收回黑羽,淡淡问师傅:“师傅还觉得,哪只可爱?” 江澄默默离师傅远了一点。大师兄,好可怕。 师徒几人满载而归,出了园子也没有回去白灵山脉,而是直接上了山,因为师傅要去山顶对月烤肉。 江澄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自助烤肉聚餐。只不过他们明显是在干坏事,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人家的地盘搜刮不算,还要在山顶烤肉,是不是太嚣张,被找上门来怎么办? 刚想着,江澄就听到一个无奈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小师叔,您又在此胡来,若是被师傅知晓,定是会生气的。” 第22章 .好人师兄 在半空御剑出现的是一个看上去挺稳重的年轻人,长相称不上俊朗,只能说五官端正,但那身气质中正温厚,让人一见之下很容易心生好感。 此时这位年轻人满脸的无奈,从飞剑上落下,对着白苒冬行了个礼,口称小师叔。 原来他就是大师伯的弟子朱苑,也是江澄这一辈师兄弟姐妹之中,目前年纪最大的一位。 宗门之内,少说有百多条不同脉系,有些关系不错来往就频繁一些,关系一般见面也是笑脸迎人,端着有礼,而互相之间有龃龉的,遇上就是拿眼白看人,时不时还要打几场。大部分时候同脉弟子之间一般关系都会不错,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最开始三师姐郑谣就给江澄讲过这些,说师傅以及两位师伯师从一脉,虽然现在各自收徒开辟了新的山脉,但是彼此之间关系仍旧十分亲近,因此他们这小一辈的往来也不少。 说起这三位最先收徒的,不是年纪最大的大师伯连未行,也不是她们不靠谱的师傅白苒冬,而是二师伯老妈子谢椿怀,他曾收过一个女弟子。所以她们这一代原本该有个大师姐,但是很久之前那位大师姐不知为何和二师伯闹翻,从此之后再也无人谈起那位不知去向的大师姐,因此只有这个大师伯弟子朱苑,成为这一辈三脉弟子的大师兄。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师伯的脾气暴躁,物极必反,教养出来的这位朱苑师兄脾气着实是太好了些,是大家公认的忠厚老实。最小的三个三胞胎师妹都能骑着他的脖子到处玩,大师伯苦恼他性格太好,容易被人欺负,几次伤肝动火,这位朱师兄也只是无奈笑笑,转头依然故我。 若是遇上一般人,发现自己守卫的园子被人这么大喇喇的带走不少好东西,纵使不破口大骂,脸色也要不好,可这位好脾气的大师兄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还要苦口婆心的劝犯案者。 “小师叔若想要这些灵果灵禽,只需与师侄说一声便是,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师侄做主遣人送至寒山殿就好了,小师叔何苦亲自来这一遭,在园子里闹腾,故意惹得师傅生气呢。”朱苑面上满是无奈,想到自己脾气火爆的师傅若是知道了小师叔又来他的宝贝园子里捣乱,会有多么生气,不由又叹了口气。 见到自己这个老实人师侄如此无奈的样子,白苒冬毫无愧疚之意,依然笑嘻嘻的,直言道:“许久不见大师兄生气,我倒是挺怀念的。而且让苑苑师侄主动送去有何趣味,还是自己悄悄来行事比较有趣味。” 简单来说,她就是不想别人送去,就要自己来,还要偷偷的来,就想看自家大师兄生气的样子。如此坑爹得理直气壮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饶是好脾气如朱苑师兄,也有些目瞪口呆了。 江澄替他翻译心中所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朱苑师兄没有担心自己没守好园子会不会被师傅责怪,反而开始担心起待会儿师傅发现小师叔又来捣乱会不会生气到拔剑砍人,如果这次师傅和小师叔打起来又要修缮何处。 担忧的朱苑师兄不仅没有劝动白苒冬,反而被其忽悠着一起加入了烤肉大军,一起去到峰顶,连珍藏的好酒都被嗜酒的小师叔白苒冬尽数给坑了出来,实在可怜。 这座峰是大师伯磐磬一脉的侧峰顽石峰,这位大师伯是个剑修,除了他的剑,最宝贝的就是顽石峰上,方才才被她们洗劫过的那座名为‘有灵’的园子,里面种的皆是大师伯从修真界各处寻来的各种灵植灵兽。 观江澄她们白灵一脉的宏伟精奇宫殿,再看谢二师伯清苑一脉住所的幽静世外仙山一般,大师伯的磐磬一脉就要随意得多,屋子建的规规矩矩不出奇,景致也不怎么样,这峰顶大概算得上景致最好的地方。 名为顽石峰,就是因为峰顶上有一块沐浴日月产生灵脉的巨石,嵌在峰顶上犹如一块平台,可容百人的面积中央还奇迹般的从裂缝里长了一棵嶙峋老松,石中还有一汪不知从何而来的神奇清泉,很有些奇趣。 人说登高望远,顽石峰上绝对是个一览众山小的好去处。可惜此刻是夜晚,连绵的山脉都看得不甚清晰,没有白日里看去的那么壮阔豪情,只有头顶一轮明月洒落清辉,添了几分清静悠然。 众人来到峰顶,大师兄白翎直接一招手,十几只黑鸟各叼着一盏灯笼飞散,落地化作细高的鸟形架子,稳稳挂着十几个灯笼,将此处照的亮如白昼。 三师姐郑谣掷出几个小小的木块,眨眼间就变成了雕花案几,并十几个柔软的垫子一起摆放在巨石平台上。刚摆出来,白苒冬就毫无形状的一下子躺了下去,一头青丝散的乱七八糟也不见她撩一撩,随意的很,大师兄白翎跟随着坐在她身侧,把玩她的头发。 江澄暗叹单身狗没人权,见那师徒两旁若无人,师兄师姐视若无睹,便也不往那边瞟,自觉地将方才摘下的瓜果洗净收拾好,用三师姐郑谣递来的玉盘装好摆放到案几上。而白苒冬,她自然就是坐起来喝酒吃瓜,看徒弟们忙碌了,时不时还要指挥两句。 “翎翎,把火升起来,谣谣,调料全都摆出来,澄澄,你去把那些肉食收拾收拾。” 江澄得了师傅这个吩咐,有些苦恼,那些禽鸟灵兽和灵鱼,都需要开膛破肚拔毛去鳞,她也不是不会,和弟弟两个人生活,难免需要下厨,她厨艺其实还不错。但是这里只有一汪泉水,看着清澈,面积也不大,用腥味污染那汪泉水似乎不太好吧。 正在为难,好人朱苑师兄走过来道:“小师妹?” 这个小师妹说得万分迟疑。江澄表示理解,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三师姐郑谣那样对她的奶油小生外表接受的理所应当的。 “是的,朱苑师兄有礼。”江澄不以为意礼貌的笑着问候了一句,朱苑师兄倒是脸一红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这位朱苑师兄看着也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倒是实在,和江澄打了招呼释放善意后,就要替她收拾那些肉食。 江澄还没出声,那边抱着酒壶喝的畅快的白苒冬就出声了,“苑苑师侄别帮她,让她自己做。” 朱苑却没依,只说:“小师叔,小师妹看上去并不是会惧怕血腥劳苦的人,这遭小试就不必了吧?” 江澄一愣,看向手里那些灵兽尸体,难道说她这不靠谱的师傅觉得她见不得血腥,特意想让她练练手?感觉师傅误会了什么,她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啊。 江澄:“师傅,我确实不怕这些。” 白苒冬奇道:“那刚才你翎翎师兄杀灵兽的时候,你为什么一脸不忍?” 江澄默然,她有露出不忍的表情?和师傅的沟通好像有什么问题。同是饲养来吃肉的动物,这些并没有灵智的灵兽和猪也没有区别,顶多就是遗憾了一下那两只木灵兽,刚想着当宠物养还没行动就没了。 江澄:“我脸色不对是怕师傅一下子想不开,夸我可爱,然后我就要和那两只木灵兽一样被大师兄咔嚓掉。” 江澄只是想开个玩笑,谁知白苒冬露出了个恍悟的眼神,看了一眼旁边不做声的大徒弟,慎重的道:“澄澄别怕,从前发生这事,我已经好好教导过你翎翎师兄了,现在我夸你们,他也不会对你们出手的。” 江澄心里咯噔一声,这从前发生过惨案的口气是怎样?受害者是谁?再看看大师兄投过来的眼神,江澄默默转头。算了,不要好奇比较好。 白苒冬又喝了一口酒,同时摆摆手,“既然你不怕,那我就不用锻炼你了,这种苦力活交给你朱苑师兄就好了。” 江澄越发觉得自己师傅是个强人,转脸就能将自己之前讲的话扔开,而且能如此自然的压榨老实人。 被欺负的老实人没有这个觉悟,不仅干脆的接过江澄手上的活,还很宽厚的劝她去旁边坐着歇歇。那边白苒冬把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澄澄快来,坐到这边来看你朱苑师兄的剑法,削肉可是你朱苑师兄的拿手绝活!睁大眼睛看好了!” 朱苑还真的依言给小师叔和三位师弟师妹表演了一下飞剑削肉。当然在那之前还表演了火烧羽毛快速去鳞拆骨分肉等秘技。这么熟练的秘技,朱苑师兄你平时究竟在修炼些什么真是令人好奇。 看着一丝不苟指挥着飞剑在半空中唰唰唰削肉的朱苑师兄,再看看旁边拍桌子欢呼呐喊的师傅,江澄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世界的修士,真是接地气。 当霸气威武的大师伯连未行发现自己的宝贝园子遭窃,怒气冲冲的寻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大徒弟正在表演空中飞鱼挑刺,旁边坐着的师徒四人齐刷刷鼓掌,顿时气得脸都黑了。 哦不对,看不到他是不是脸黑了,因为这位大师伯戴了张面具。 见到这位据说脾气不好的大师伯,江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个有故事的人。紫衣宽袍,身材高大,一头披散的白发,脸上一个将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的面具,肩宽腰窄还腿长,一看就知道肯定颜值高。 这位看不见脸的大师伯一来就二话不说,随手从袖中掏出一枚玉坠,朝着白苒冬激射而去。眼看那东西带着呼啸之声和残影就要重重敲上白苒冬的脑门,白苒冬微一偏头,那东西就轰的砸到一边的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带出一片气流。 这要是砸到脑门上,脑袋都要炸。 第23章 .所谓宴会 江澄对着那被砸出来的大坑咋舌,感觉眼前一花,师傅就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再仰头一看,师傅正和大师伯打到了一处。 朱苑师兄停下动作,一脸无奈的把食材收拾好,大师兄白翎和三师姐郑谣看的认真,却没有半点担心。 剑修打架不用剑,就说明他没想打架,只是在撒娇而已。 这场与其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玩闹的战斗没有持续多久,没一会儿白苒冬就笑嘻嘻的拉着大师伯的袖子把他拉了下来。 “师兄啊,我们也有些时间没聚了,对于师兄的烤肉师妹想念的紧,今日恰好有这么个机会,劳烦师兄让师妹一饱口福啦~”白苒冬道。 大师伯哼了一声,显然气还没消,“下次再敢偷偷摸去我的园子,非揍你一顿不可。”声音冷冽带火。 白苒冬得意斜他,“师兄也不数数这句话说了多少遍。” 大师伯怒道:“你这厚脸皮!” 然后一阵扯皮过后,前来问罪的大师伯气哼哼的坐下,朱苑师兄一脸早有预料的递过收拾好的食材。 大师伯见状更加气闷,但还是伸手接过徒弟递过来的食材,白苒冬在一旁递调料,“师兄,调料省着点放啊,这是苏苏特制的调料,她闭关炼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出来,我就剩这么点了,用完就没了,省着点用啊!” 大师伯啪的把烤肉一甩:“再说就你自己来。” 白苒冬捡回烤肉塞到他手上赔笑:“不不不,还是师兄来吧嘿嘿嘿~” 一群人就着刚才大师伯炸出来的坑生了火碳,准备了烤肉架子还有看着像火锅的汤锅,围成一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在一片飘香中,翻动着架子上滋滋作响灵兽肉的江澄思考着,为什么修士会吃自助烤肉和火锅这种高深难解的问题。诶,她是不是要先好奇为什么修真界还有烤肉和火锅这种东西? 没过一会儿,谢二师伯忽然出现了,还带着许青霜许素齐两个徒弟,以及大师伯寄养在他那的三个萝莉徒弟。 “早送了信去,二师兄怎么才来。”白苒冬招呼道:“快些,大师兄今日亲自动手,我们有口福了。” 谢二师伯笑的一脸春风,接过白苒冬递过去的酒盏,“师妹又是故意惹大师兄生气了,不过大师兄的烤肉还真有多年未曾尝过了。” 三个长辈坐一起,一群小辈弟子围坐在旁边,特别是多了三个满场乱窜求喂食的小萝莉,热闹了许多。高山之巅,举手可摘明月,灯火辉煌,食物的香味混着大声谈笑声,在夜风中传出去很远。 吃到一半,白苒冬喝的半醉,忽然兴起把几个小辈都灌得满脸通红,特别是朱苑师兄,让他喝就喝,整个人已经栽倒桌子底下去了。 三师姐郑谣也喝了不少,外表看着还正常,但当她摸出古埙开始吹,江澄就猜她大概是喝醉了。幽幽的埙声含着悲凉萧瑟,让人听着就想流泪,江澄本来挺高兴,但是不知为何被这个声音勾起对自己那个世界和弟弟的思念,眼里隐隐有水光闪烁,又被她一口烤肉压了回去。 忽然一个琴声加了进来,与埙音合奏,看去却是谢二师伯拿出了琴。和三师姐郑谣的萧瑟埙声比起来,谢二师伯的琴声就像他这个人,有种千帆过尽后的平静。往事已逝不可追,虽有遗憾不舍,虽有过痛苦悲伤,但如今回想,唯余释然。 被这琴音一带,埙音也渐渐变得开阔起来,不再让人听着心酸。白苒冬支着额头,忽然拿起筷子敲击玉碗,叮叮当当咋听杂乱的声音巧妙的融入了这合奏。一轮过后,白苒冬启唇放歌,与她这个人不同,歌声里尽是潇洒豪放。 就是歌词凶残了些,虽然文绉绉和诗经似得,但是翻译成大白话大意就是“你这负心汉,早晚有一天我要打死你,打得你看到姑娘就屁滚尿流,从前的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转头就去娶别人,祝你早日戴绿帽早日不举,我等着你哭爹喊娘的那一天,咱们走着瞧。” 江澄看着师傅一筷子敲碎了一个玉碗,忍不住想,自家师傅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让人意外的是师傅唱完这首负心汉去死去死歌,冷淡的大师兄白翎忽然也唱了起来,歌词同样文绉绉,翻译成白话也同样令人啼笑皆非——“早要去打死那坏蛋,你又不许,你这么生气,我干脆就去打死他,可你又不让我打,生气。” 江澄一口烤肉没咽下去,趴在案几上笑的浑身颤抖,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抹,拍手大声叫好。 “好个头!你也唱!”喝醉的师傅柳眉一竖点人唱歌。 江澄从前是麦霸,丝毫不惧唱歌。只是她的歌和此处的歌画风有些不对,算了管他的呢,江澄手上的烤肉一扔,就扯着嗓子唱了一首青藏高原。用鬼哭狼嚎形容毫不夸张,但她也没想唱的多好听,只是想趁着半醉,大呼大喊将心底的压力和彷徨全部都发泄出来而已。 意外的是,唱完一曲,紫衣白发不开心大师伯竟然开口夸赞了一句豪气,然后还给她烤了几串肉表示赞赏。江澄眨眨眼,抱着烤肉埋头吃起来,果然不愧是让师傅和谢二师伯都怀念的味道,总感觉自己以后吃烤肉都要怀念这种味道了! 醉倒在地的朱苑师兄被白苒冬拉起来点名唱歌,茫然的坐起来,唱了一首摇篮曲,结果那边许青霜忽然呜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转头一看就见她大概也被灌醉了,正抱着师弟许素齐不撒手,一个劲的叫哥哥,像个和哥哥撒娇的三岁小女孩。许素齐挣脱不开,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脸红还是其他原因。 三个小萝莉不太懂众位师叔师兄们在唱什么,也跟着凑热闹,摇头晃脑的摆着腿跟着一起唱,调不着调,词不成词。还有许青霜哭完就拉着许素齐蹦跶着要跳舞,转个圈圈就不稳的往旁边一倒把许素齐压了个结实,逗得江澄笑得肚子都疼了。 江澄笑得太开心,被看不过去的师傅白苒冬逮着又灌了一壶酒,直把她喝的和朱苑师兄一样瘫到了案几底下,爬都爬不起来。 仰头看着渐渐明亮起来的远方天幕,耳边听着逐渐轻快的埙声琴声,还有师傅师兄的奇怪合唱,江澄抱着酒坛子迷迷糊糊的想着,今天不是说是他们师徒几个办个小宴吗,怎么大家都来了。 不过,这样也挺高兴的。 真高兴,江澄翻个身,将脸埋进手臂里。 —— “阿姐?阿姐?” 江澄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晃动的瘦弱人影,慢了两拍的嗯了一声。 那孩子蹲下来趴在床边和她对视,鼻梁上架着个黑框眼镜,文弱清秀,声音有些犹豫的问:“阿姐,你今天要回去了?不能多留几天吗?” 他咬咬牙,瘦弱稚气的脸上露出几分克制不住的不舍和惧意,迟疑开口道:“那个女人不喜欢我,她经常在爸面前说我坏话,我偷听到了,爸现在也不怎么管我了,阿姐,我怕。” 话一旦说出口,就容易了许多,男孩说的越来越急促,“阿姐,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了,我去跟你一起住好不好?我可以一边上学一边兼职,我可以养活自己。” 江澄忽然笑了,抬起自己纤细的手重重揉了下他的脑袋,秀丽的脸庞上和男孩相似的眼睛弯起,“那就不住这里了,去跟阿姐住吧,阿姐在外面租的房子不大,但能塞下你这个小家伙,别怕,妈不在了,阿姐会养你的。” “阿姐。”瘦弱的男孩蹲在地上哭得抖个不停,用力攥着床单,哽咽哀求道:“阿姐,你不要像妈一样扔下我。” “不会的,阿姐不会扔下你。”江澄抱着那孩子,眼睛酸涩刺痛,只喃喃重复道:“阿姐不会扔下你的,小洵。” 阿姐,会回去找你的。 —— 江澄宿醉醒来,还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只隐约记得自己醉后睡着,做了个梦,梦到了很久之前母亲刚死,父亲再娶时候的事。她当时十八岁,刚高考完,被继母以成年为名赶出了家门另租房子一个人过。 弟弟十三岁,待在那个家里,不到一年就瘦了许多,还有抑郁症的倾向,偷偷跟她说不想再留在那里。江澄那时自己还在苦恼着大学学费,但是听着弟弟细细的哭声,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不过是过得难一点,不管怎么样,她不想让自己最亲的人受苦了。 后来,他们姐弟相依为命一起住了那么多年,度过开始的艰难,一切都慢慢好起来,那孩子听话又懂事,就是太依赖她,现在,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伸手一摸,果然两只眼睛肿的厉害,颊边还有湿润的痕迹。 酒不能随便乱喝,一喝醉就控制不住情绪,平时压在心底的事都要翻腾出来,搅得人心口难受。 江澄没有难受多久,因为她很快发现了目前的情况。她还在顽石峰上,已经是中午了,阳光火辣辣的照在人身上,四周一片狼藉,旁边的嶙峋古松上挂着一张大字条迎风招展,上面写着“最晚起来的人要把这里收拾干净”。 这字条是谁留的,除了师傅白苒冬不做他想。江澄僵硬的转动脖子,在一地垃圾中,抽搐了嘴角。 聚会过后留下一地狼藉都不帮忙收拾就跑的人都是坏蛋! 没办法,做为辈分最低入门最晚的小师妹,江澄花了一下午才把这里收拾了个干净。最后爬到树上去扯松树上挂着的那张纸的时候,江澄忽然看到背后还写了一行小字“听话的乖孩子有奖励,请翻开树后石头”。 江澄依言在松树后找到一块石头,拨开那块石头,只见石头底下压着一张灵符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这是清尘符,撕开可清理周围百步之内的杂乱垃圾”。 江澄捏着纸条站立良久,缓缓举起那道符,用力摔在了地上。 这绝壁是在逗她!这么喜欢坑人取乐的师傅,青灯大师他给她选这个师傅,其实是在变着法的报复她之前口无遮拦的调戏吧! —— 神情恢复平和清明的青灯从后山缝隙里走出来,随手拂去菩提手串上的灰翳,忽然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天空。 “师叔也发觉了吧。”住持殊印仍然头顶黑猫坐在那,端着一杯茶眯着眼睛道,“师叔这次沉睡的时间比以往稍久一些,恐怕和此事也有关,大乱将至,看来师叔是没有多少时间好好休养了。” 第24章 .传说中的小黑屋 “二位师兄看,这种异动是好是坏?” 白苒冬与大师兄连未行,二师兄谢椿怀三人坐在寒山殿高亭内,对着远方天际凝目,神情是少有的严肃。 紫衣白发的连未行道:“如何看都不会是好事。” 老妈子谢椿怀神色复杂道:“又要乱上一遭了。” 白苒冬一口饮进杯中茶,皱眉道:“就算有大劫,也不该如此之快,上一次也堪堪在两百年前,着实太快了!” “上一次不是大劫。”连未行道。 “师兄之意是?” “这次才是。” “师兄不能说得委婉些?” “哪来那么多要求,说话就好好说直接说不行吗。” 三人沉默一阵,白苒冬忽然往后一仰靠在亭柱上,“我倒是不担心自己,凡人一世百年,已经是难得,我对长生并无执念,若真身陨也就身……” 白苒冬没说完,谢椿怀眉间一拢,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白苒冬一见连忙摆手告饶,接着道:“我就担心自己那几个弟子,年纪还小呢,让人不放心。翎翎过不了多久便可冲击元婴,只是他的身份始终让我担心,苏苏还在炼丹,大约察觉到这遭也快要出关了,她一向敏锐洞彻,看得清,几个徒弟之间我反而更加放心她。” “谣谣,还在旧事里无法挣脱,我也不多说了。这三个好歹修为不错,但澄澄她才刚入门,筑基都没开始,若真发生大事,自保都无法。入我容尘山派,若是一般时候确实不错,至少能安稳修炼,可若出了什么大事,定是要以身为剑为盾,护卫天下的,她这样我这当师傅的是一点不放心。更不要说这孩子心里的事也半点不少,年纪轻轻的,也不知为何哪来这么重的心思,真是。” 谢椿怀见她烦恼,开解道:“好歹还有几位师兄师姐们,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定然会互相扶持,更何况现在情况未明,小师妹现在着实不必如此担忧。” 宽慰完白苒冬,谢椿怀又对不语的师兄连未行道:“大师兄也不必过于担忧三个七岁小徒,说起来,她们比起澄澄师侄还安全一些,毕竟是甄家的小姐。”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白苒冬一拍桌子道:“决定了,重开师傅留下的黑室!让澄澄进去修炼个几年再说。” 谢椿怀面露惊讶之色,连未行也顿了顿。 谢椿怀先是不同意,但敲盏细细思量一番,倒想开了,“确实比较妥当,就是如此一来要辛苦澄澄师侄了。不过我观她心性坚韧,遇事不慌,谨言慎行,是个极有主意之人,想必也是愿意的。” “大师兄之见呢?”白苒冬又问连未行。 连未行只道:“你们真的不觉唤众位弟子‘苑苑’‘翎翎’‘苏苏’之类,十分恶心?” …… “为何这么多年师兄还在意这个问题。” “哼。” 江澄坐在路边歇息,思考着到底去哪找人,帮忙带自己回去。修为低就是苦逼,没有代步工具,来时是一群人来的,自然不必担心,可现在只剩她一个人。顽石峰和她住的白信峰相隔的不是一般远,靠她两条腿走过去,恐怕走到天黑也未必能回去。 而且糟糕的是,她不认识回去的路,她可是第一次来此处。要是在路上能遇上几个弟子,问问路,说不定还能请对方帮忙送自己回去,可是不知为何,这附近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原本半山腰上大师伯‘有灵’园应该就在这里,但是她现在看不见了,估计是大师伯为了防止师傅又来玩闹,干脆换了种手段藏起来了。 望天长叹,还能怎么办呢,继续走呗。也不知道是师傅又在故意逗她玩,还是心血来潮想考验她一下。 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江澄忽然看见迎面走来两个佩剑男子。 终于遇上人了,江澄上前友好的打招呼,“两位师兄有礼了,在下白灵江澄,两位师兄能否告知白灵山往何处方向去?” “白灵一脉的人?”那两人停下,互相看了看,后面那人打量江澄两眼,对前面那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前面那人就挂上了友好的表情笑道:“原来是白灵一脉的师弟,师弟看样子,是新入门的弟子?” 江澄好似完全没察觉他们眼中的不怀好意,仍然一派天真热情的道:“是的,前不久才拜入白灵一脉,今日来此寻人,没成想却迷路了,等候许久才看见两位,让两位师兄见笑了,不知两位师兄是哪一脉的?说来惭愧,师弟我今日第一次出白灵山脉,还从未见过其他山脉的师兄们。” “我们是桑柳一脉。” 江澄确定这两位不能信了,这么多脉系,她认识的不多,但是很可惜桑柳一脉的腰牌,她认识,这两位想欺她,肯定不是因为好意。 啧,怎么这么倒霉,想问个路都会遇上这种事。江澄猜,她大概是遇上了和白灵一脉关系不好的其他脉系弟子了。回想起三师姐郑谣说的话,江澄觉得头疼,遇上不合的脉系弟子,好一些的翻个白眼视而不见,恶劣一些的以多欺少教训一顿,更加恶劣的,那就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来了。 虽说不会丢了性命,但江澄也没有兴趣被人欺负羞辱。面前这两位看着就不像是只想打她一顿,她该庆幸自己外貌像男子吗?否则会发生什么还真无法想象。虽然令人厌恶,但是修真界的女修总是比男修要艰难,不,在哪都是如此。 “哈哈哈师弟跟我们两来,我们送你回去。” 被带着往更加偏僻的林子里钻的时候,江澄心中再次叹息,修为低真是糟糕。因为一直有人护着,遇到的几乎都是友好的人,搞得她都快忘记了这个世界比起她的世界,更加不友好了。 半柱香后,江澄足下贴着两张速行符从树丛里冲了出来,隔了一会儿,两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子气冲冲的追了上去。 “可恶的小子,竟敢骗我们!” 江澄对身后的怒骂充耳不闻,盘算着这两张速行符能坚持多久。还是大师送她来这里的时候剩下的,还好带在身上,也没有一开始就用掉。那两位硬是拉着她往那个方向走,那她就选相反的方向试一试好了,希望她的运气没有那么糟糕。不然,身后追着的那两位气得不轻的估计要让她好好吃一顿苦头。 方才江澄对那两位用了清尘符,就是坑爹师傅留下的那张,江澄揣在怀里,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这符是用来清扫的,但是江澄在那两人猝不及防间撕开,于是他们二人被从天而降的水清洗了一遍,又被风吹了一遍。 江澄才刚学完灵字书,什么攻击招式都没有,只是趁机写了个灵字‘电’打在了那二人身上。一般情况下,这个灵字并不具备攻击力,只是有些电流而已,但是那二人浑身全湿,所以……虽然没受伤,但是头发不免有些焦卷,外表狼狈了些。更加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他们虽然修为不高,但被一个筑基修为都没有的家伙偷袭成功,实在丢脸。 江澄自知伤不了他们,只是想在争取逃跑机会的同时,打个脸而已。就算之后逃不了被揍一顿,她也要先把利息收了。 好在江澄的运气还算不错,在速行符耗尽灵力之前,一头冲进了刻着白炼峰三字的山中。紧追着他的两人看到白炼峰三字,眼中露出些忌惮,咬牙切齿的对视一眼,不再继续追逐江澄。 江澄没有放下心,观察了一阵发现那两人确实没出现,这才一下子气喘吁吁的靠在一块大石上,抬起袖子扇风。“呼~还好运气好~” “弄得这么狼狈,被人欺负了?” 随着这声音落下,眼前出现一双白鞋,江澄往上看去,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了段誉初见王语嫣,尹志平初见小龙女的那种惊艳感,直教人想感叹一句“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 出尘绝艳的女子不耐抱胸,打断了江澄的感叹,虎着脸又问她:“我问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是的二师姐!两个不知道是哪个脉系的渣男,还没走远!”江澄立刻告状。 江澄猜到面前这美得超越性别,绝对能迷倒万千男女的白衣美女是谁了,腰上挂着的寒玉紫烟牌表明和她一样,都是白苒冬的弟子。除了那位据说一直在炼丹的二师姐燕扶苏,也没有其他人了。而且白炼峰,就是这位二师姐的峰头。 慌不择路都能跑到这里,还恰好遇上二师姐出关,她现在运气这么好,之后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等着她。 “我们白灵弟子,如果被欺负了,就要欺负回去。”白衣美女纤纤玉手捏的作响,一把拉起江澄,“走,去找回场子。” “好的师姐!” 三师姐郑谣说,二师姐燕扶苏擅炼丹炼药炼毒,虽然打斗比不过两位师兄师姐,但是敢惹她的人,比敢挑衅凶残大师兄白翎的人,要少得多。虽然闭关多年,恶名仍旧四处流传。 “哼,算那小子跑得快!不然非得打断他的腿!” “师兄,这口恶气难道就这么忍了?!” 先前追逐江澄的男子神情阴鸷,“当然不,看那小子修为不高,我们去摸清他身份,等他下次出了白灵山,哼!” “不知下次我出了白灵山,两位要做些什么呢?” 听到这个声音,两个男子一惊,刚一抬头就看见江澄笑脸,以及一片飞洒而来的白雾。 惨叫声响起,惊起一片林中飞鸟。过了半个时辰,两个光着屁股,头发焦黑的男子捂着下身踉踉跄跄的跑远了。 “师姐真厉害,今天多亏师姐了。”江澄洗了洗手,对燕扶苏说。 燕扶苏却是嫌弃的看她,“你是师傅新收的弟子?看看你,这么没用,修为低成这样,赶快给我滚去好好修炼,下次要是再被人欺负丢脸,我就收拾了那些人再收拾你。” “师姐,在这之前,能不能先送师妹我回白信峰?” 燕扶苏:“……师妹?” 江澄:“嗯。” 燕扶苏唰唰唰退了三大步,和她保持距离。 江澄:同性相斥?等等二师姐,我真的对女孩子没有兴趣! 虽然被这位二师姐嫌弃,但是江澄还是被她送回了白信峰。独自回到白信峰上,只见师傅白苒冬在那等着她,不满道:“去哪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然后她表情怪异的问:“你该不会是没看到我放在那的传送阵符吧?只要撕开就能让你回到白信峰的。” 江澄没忍住额头上的青筋,咬牙问:“师傅,桌上除了垃圾什么都没有。” 传送阵符去哪了?今日山风略大,那轻飘飘一纸符,早在江澄醒来之前,已经随风直上九万里了。 师徒两对视,过了一会儿白苒冬咳嗽一声,“算了,这不是回来了吗,为了不再发生这种事,师傅决定,送你去师傅幼时修炼的地方修炼个三年五载。” “什么地方?”江澄有不好的预感。 “师傅的师傅建的黑室,其中有前辈们留下的一丝神识,能教导弟子知识,还有重重幻阵锻炼弟子的动手能力,在里面待上三年五载出来,师傅保证澄澄将会大为不同。” 江澄从她这段话里体会出了满满的恶意。黑室强制修炼什么的,很容易让人想到小黑屋地狱锻炼?所以为什么突然要关小黑屋!江澄心想,莫不是师傅知道了她刚才差点被欺负的事,才让她提前从谢二师伯的幼儿园毕业,直接进入魔鬼锻炼? “哦,对了,不到开光后期不能出来。如果五年过去,澄澄还没到开光期,那就只能继续被关在那里了。”白苒冬笑嘻嘻的道,“放心,那里很安全,就算魔修攻入修真界,也打不开黑室。” 也就是说她不能修炼到开光后期,死也出不来,老老实实修炼吧。 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渡劫。就算前面修炼比较容易,一般人筑基也要十年,更不要说开光。 江澄呼出一口气,道:“多谢师傅。” 如果被人欺负,那就变强,欺负回去。 所以,看来小黑屋是一定要关了,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