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水九剑》 楔子:北境有雪,南国有剑 太古之初,天地混沌,万物初生。 然大陆极北有一孤山,曰不荒,不荒山上有雪,年复一年。 雪国有一王,讳吞骸,为初代神王,神王为证天道,集雪国万民之力于不荒山上立登天塔,往复十二个甲子,登天塔成,神王登天梯,临山之巅,得悟天道,遂有国祚数千年,蒸蒸日上。 孤山酷寒,终日风雪不断,天地之间的所有恶劣造就了雪族之人强悍无比的体魄,神王证道之后,使万民开智,进而修行,又过了数个甲子,雪族之中早已是高手辈出,人才济济,当雪族无比强大的时候,神王的目光,望向了南方。 自孤山而下,冰雪消融,数万里之外,有沧澜江,延绵万里,横贯东西,那里水草丰满,沃野千里,那里住着这个大陆上除了雪族之外的最大的族群——人族。 人族诸侯林立,年年征伐不断,百姓民不聊生,就在众诸侯尔虞我诈斗争正酣之时,殇阳关前,响起了雪族铁骑冲锋的号角。 雪族与人族隔着一座殇阳关,数千年来,谁也不知道对面的处境,人族不知那孤山之高冷,雪族不知那沧澜之繁华,城关被破之时,人族兵士们心中无限惊恐,他们不知道这群白发之人来自何方,欲往何处,而那雪族兵士们心中则是填满了野望,这群不堪一击的黑发之人竟然能得上天如此垂爱,坐享天地间最美好的风景,地处偏远的殇阳关尚且如此,何况那只在梦里出现过的沧澜之滨。 仅仅半年时间,人族诸国几近灭亡,最后的人类被迫南迁,最终,与那雪族的屠刀之间只剩下一条沧澜江,雪族与人族隔江相望。 人族没有修行者,使那些雪族大能于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一直到灭族之前,人类对于雪族之人竟没有任何怨恨,那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的雪族大能,在人族眼中,竟如同天神,这灭族之战,也被传唱成了天罚。 神王望江而笑,因为这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万里沧澜,因为数百丈之外的江对岸,人族俯首跪拜,突然,他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从北邙山上走下来的人。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那个人长发披肩,青丝如墨,亦步亦趋之间,他的身形时而佝偻,时而挺拔,神王在看他,纵然相距千里之外,他也在看神王,即使身前万水千山。 旭日初升的时候,神王冲他颔首,他微微一笑,一步万里。 他的身后,是仅剩的人族遗民,他的身前,是沧澜江,是江对岸雪族的百万铁骑,他深吸着天地间略显浮躁的浊气,悠然自得之间,轻踏着沧澜江水,濯洗着自己那未着寸缕却光洁无污的双脚。 清风吹皱了江面,泛起了丝丝白浪,浪花溅湿了他的衣摆,他只是笑笑,然后拔出了背后的长剑。 “吾名吞骸,自北境而下,欲以吾之名,冠汝之邑,使天下人尽知北国有雪,雪国有王,王行百步,登天而封神!” 听得神王的话,他依旧是淡淡的笑了笑,右手比长剑于前胸,左手持书卷而背后。 “吾名天玑,自极南而上,欲持手中三尺青锋,使天下同胞不敢忘灭族之耻,宣天书九卷,让绝境之人得以自强不息,纵使北境有雪,安知我南国无江?雪国有王又岂知我南境无剑?吾当以心,乃明众生,吾当以剑,镇我山河!” 隔江论道被传唱了数千年,天玑与神王的大战也被传诵出各种各样的版本,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作为胜利者,人族得以续存,圣祖天玑凭天书九卷开启民智,人类,终于开始了属于自己的修行之途。 相传圣祖于沧澜之战后从人族遗民之中挑选了九位天资纵横的弟子,九位弟子各有所能,且天赋异禀,在这九位弟子的带领下,历时数甲子,人族终将雪族赶到了殇阳关以北,圣祖天玑的大弟子公孙氏最终一统南境,建立了人族第一个帝国,国号为夏,他自己也成为了人族第一个皇帝,成就帝位之后,他分封自己的八个兄弟姐妹,与之共治江山,史称“九圣共和”。 九圣共和时期,神王与圣祖先后羽化,躲进了不荒山的雪族慢慢的凋敝,最终被遗忘在了历史的长河,而人族大夏帝国国力慢慢复苏,逐渐从衰亡走向了强大。 以皇族都城长安为中心,其余八大诸侯围绕在一起,在这片大陆上,汇成了众星拱月之形状,长久以往,人们谓之九大圣地。 中州紫荆山皇族;充州楼兰城国教;云州武神峰太极观;沧州藏兵谷剑阁;渭州大雪山刀宗;齐州药王谷周家;晋州千佛山大悲寺;幽州白玉京广寒宫;越州天罚林听雪楼。九大圣地各传天书一卷,布道天下,天骄辈出,惶惶数千年。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修行者在九圣地的领导下,逐渐演化出三千道门,迎来了人族修行者的黄金时代。 随着初代九圣人的归墟,九大圣地之间也开始慢慢的疏远,慢慢的不再那么亲密,直至隆庆三十一年春分,长安惊变,威震天下的宣威将军府满门一百三十二条人命在城东菜市口被处决,鲜血染红了护城河,也撕破了九阀之间最后的一层脸面。 宣威将军姓柳,名擎,乃是九圣地之一的剑阁当代剑主柳惊风的胞弟,而柳擎的妻子乃是隆庆皇帝的幼女元福帝姬公孙盈,柳擎被斩之后,元福帝姬悬梁自尽,主持此案的人正是国教的异端裁判所,宣威将军的罪名却是私通西域七十二族,意图谋逆。 此案一出,天下震惊,如此豪门怎会通敌造反?群情激昂之时,身为九阀的剑阁沉默了,皇室也沉默了,其余诸阀皆尽沉默,三千道门人人自危,一股莫名的诡异,弥漫了整个夏国,人们忽然后知后觉,这天,终究要变了。 宣威将军府的那把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月,火势越来越大的时候,长安城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雨,而后整个东陆,都下起了雨,天空变得压抑,天边的闷雷仿佛就在耳边,这场诡异的大雨,让整个东陆,都弥漫了一股血腥。 同时,在那极北极北的地方,在那登天塔下,一张白发红瞳的俏脸,终于绽放了笑容,那一笑,几乎融化了孤山的雪,那一笑,倾国倾城。 南国的剑,终于断了! 剑圣柳白传 渭国公一直到死,也没有等来帝都或者其他诸侯的援兵,远处疾射而来的箭矢洞穿了他的胸膛,一箭,又一箭。他擎着王旗,想要努力的站着,可是脚下横陈遍地的尸体让他实在是找不到一个能够站稳的地方。 随着城门轰然倒塌,渭国公突然笑了笑,而后慢慢的转身,用仅剩的最后一只眼睛凝望着长安的方向,在这之前的三个多月,每一个这样的早晨,当他看着太阳升起的时候,总是会幻想,幻想那梦里面出现过无数次的红色,铺天盖地的红色,在梦里,那一抹红色怒吼着夏人最后的挽歌,儿郎们挥舞着父兄的剑戟,马蹄卷起着漫天的风沙。 可那些,终究是梦,等到他的视线彻底的模糊的时候,等到他终于低下了骄傲的头颅,第三万六千七百八十二个,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战死的顺序,他和他的玄甲军,在这一刻,全部殉国。 大夏武德十六年冬,西域漠北七十二族大举东进,在金帐王庭几千年来最伟大的领袖金狼王的带领下,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的越过了桑干河,而后兵分两路,以疑兵佯攻充州的嘉陵关,狼王自己则率领全部主力猛攻位于渭州边塞的函谷关,三个月后,听着上元节的第一声爆竹声响,第一个蛮人踩着用尸体堆积起来的云梯,爬上了函谷关的城头,迎着初升的阳光,那个蛮人摘下了头盔,激动得泪流满面。 “高呼吾王之名!日出东方!大夏一马平川!沧澜江近在眼前!”蛮族的金狼王旗插上了函谷关的城头,黄金家族的荣耀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在场的所有蛮族都开始欢呼,这是第一次,蛮族第一次踏上了大夏的土地,这里没有酷寒,没有荒芜,不用担心熬不过凛冬的黑夜,有的,只是沃野千里,物产富饶。这里水草肥美,万里沧澜江流域遍布粮仓,这里,是他们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天国。今天的胜利,是他们几千年来的第一次,也是最最伟大的第一次! 随着城门被清扫干净,所有蛮族都自觉的分开到两侧,抬手抚胸,朝着远远牵马而来的那个他们最伟大的王,致以最高的敬意。 狼王并不高大,苍白的脸上甚至是带上了一丝病态,走在这原本不属于他的土地上,他的步伐有些凌乱,身体也因激动而显得有些颤抖,所有蛮族看着他的目光之中,都带着一阵难以言表的激动。他没有健硕的身体,也没有中气十足的嗓音,可是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所有蛮族都是不约而同的单膝跪在了地上,匍匐在了他的脚下。 “从今天起,我们的父母不再挨饿,我们的妻儿不再受冻,从今天起,我们将拥有这块世界上最富饶的土地,从今天起,我们所拥有的,不再仅仅存在于那随时会惊醒的梦里!”狼王伸出颤抖的双手,抚摸着那扇被战火灼烤得千疮百孔的城门,“你们,是我最忠诚善战的子民,我会带着你们的忠诚,带着你们的热爱,带着你们,去到沧澜江,去到长安,去到楼兰,而后我们一路南下,去喝一碗南淮城的美酒,去听一曲秦淮岸的乡愁!” “贪狼!贪狼!贪狼!”所有人都抬起头来,一脸炙热的看着这个身材矮小干瘦的男人,所有人都开始欢呼,他们握紧了腰间的弯刀,对于未来,他们内心深信不疑。 狼王上了城楼,走到了渭国公的身边,被射成了刺猬的尸体正撑着一面千疮百孔的王旗,王旗没有倒下,尸体也没倒下。顺着渭国公面对的方向,狼王面带憧憬的看着那慢慢升起的朝阳。 突然,在火红的晨曦之中,远处的原野上走来了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皮袄,双手抱在胸前,清冷的微风让他时不时的打了一个冷颤,一把巨大的长剑被破布裹着斜插在他的手臂之间,黑色的帽子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男人停在了函谷关前,堵住了通向龙门的大道。狼王皱了皱眉,心中满是困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男人,就这样散漫的挡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大军南下的道路,一条不足十米长的山谷,即便两侧高山重兵设伏也不能拿他数十万大军有任何办法,何况只有一个人。 “足下何人,来此何为?”狼王手扶城墙,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男人,语气虽然平淡,可是眼中那不屑和嘲弄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吾名柳白,来此应援渭国公。”男人抬起头来,摘掉了皮帽,露出一脸淡然的微笑,只见他搓了搓手,捂在嘴边用力的哈了几口热气,冬日的清晨让他略微有些不太适应。 “柳白?沧州柳家的人?应援?本王麾下十万勇士,你就一个人,凭何来援?” 柳白轻笑一声,抬手将那胸口的大剑立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此剑曰封芒,乃一长辈所赠,重一百零八斤,剑柄长一尺二分,剑身长三尺三寸,通体黝黑,黯淡无光,因材质特殊,所以无锋也无芒。” “足下想凭这把无锋无芒的黑剑,就想阻挡我十万大军?”狼王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阵病态的潮红,伴随着嘴角的那一抹讥笑,他平复了胸口的气涌揶揄道:“都说大夏之人日日醉生梦死,不思进取,自甘堕落,进关之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区区一人一剑也敢来我军前叫阵,这样的勇气,是谁给予你的?” “吾年少的时候,跟随父亲于山中修行。”柳白没有理会狼王,只是伸手紧了紧领口的毛麾,自顾自的开口说道:“二十多岁的时候,我比所有人都努力,却总是输给同门亲族的诸位兄弟,我心中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有一天,父亲告诉我,我之所以输,是因为我不了解自己。三十岁的时候,我才明白了父亲的话,从那以后,山中所有兄弟再也没赢过我!” “当我打赢了所有人,便下了山去,周游九州各地不断的与高手切磋学习,可是我还是不停的输,这让我十分苦恼,过了几年,我又回到了山中,找父亲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父亲又告诉我,之所以输,是因为我不知天高,不知地厚。” “我再次下山,去看最高的山,去看最美的水,去走最难走的路,很多年,我没有再出过一次手,我每天都在听,在看,听所有能听到的声音,看所有能看到的事物,在我四十岁的时候,我又明白了父亲的话,再次拿起手中的剑,无敌的感觉又被我找了回来。” “当再也没有人能打赢我的时候,我回到了山里,因为我父亲就要死了。那时候,他已经很老了,我知道他随时会死,可是没想到会那么快,我很悲伤的去到他的床前,握着他的手告诉他,我已经打败了天底下所有人,我是最强的剑客。我问他是否因为我而骄傲。” “没想到我父亲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不断的摇头,又点头,我很焦虑,很愤怒,问他为什么摇头,难道我不是最强的剑客吗。过了很久,父亲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告诉我,我是他一生的骄傲,可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剑客,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什么事?”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柳白的诉说,听到他那仿佛充满智慧的父亲快要死的时候,同样以智者自居的狼王心中莫名的一抽,忍不住问道:“难道还有更强大的武者你没有战胜?” 柳白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萧索,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轻叹一声道:“父亲告诉我,我这几十年,见到了自己,也知晓了天地,就是从来没有想过去明白这天地之间,自己之外的芸芸众生,不懂众生疾苦,怎知武道巅峰!” “父亲死了十年多了,我一直在循着他最后的话找寻着,今天之前,我一直没有找到,也没有明白,直到渭国公死的时候,最后那刻,他也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他,只是我在看他,他却没有看我,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我这一生苦苦追求的东西,也瞬间明白了父亲临死的时候给我说的话,在走到这里的途中,我慢慢的散尽了自己一生的修为,忘掉了苦学数十年的每一个招式,几十年了,我终于可以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寒冷,我很高兴,也很悲伤,在有生之年终于找到了一些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却也看见了我妹妹成了寡妇。” “哈哈哈!好!”城楼上的狼王突然大笑,模样有些癫狂,柳白的话他懂,看着柳白那坚定的眼神,他突然有些迷茫,有些愤怒:“柳白,你想守护什么?你是否能守护得了?” 晨曦的暖光挂在了柳白的背后,他收起了笑容,神色慢慢的变得庄严,他那散漫的身形开始变得挺拔,肩膀也不再佝偻,良久,他将长剑斜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握住了剑柄,带着那刺眼的锋芒,他开始动了,一步一步,朝着函谷关的方向冲了过去,长剑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四溅的火星伴随着柳白的怒吼,彻底点燃了天边那最美的朝阳。 “吾当以心,乃明众生。吾当以剑,镇我山河!” 第一章:樊城游侠 “姓名?” “柳尘。” “籍贯?” “云州。” “所犯何事?” “杀人。” 面容凶煞的典狱官手持一卷帛书,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神情淡漠的少年,少年的形容有些消瘦,稚气未脱的脸上,挂满了疲惫与茫然。 借着窗外散落的微光,偶尔能看清少年囚衣上的血渍,微风一过,让他时不时拧起了眉头,仿佛那些伤口让他有些难受。少年的眼睛很亮,如同沧澜江清澈的水。 “柳尘,一年前永安镇萧家六十七口人灭门惨案可是你做的?” “是!”柳尘嘴角扯了扯,冷笑着点了点头。 “你年纪轻轻,为何如此穷凶极恶!竟然连尚在襁褓的婴儿都不曾放过!此乃天理难容!”典狱官有些愤怒,柳尘的冷漠让他心底有些发寒。 听得典狱官的质问,柳尘慢慢的埋下脑袋,也不答话,借着牢房里的阴暗,他慢慢的隐匿了自己的情绪。 “按帝国律,杀人偿命!原本判你秋后处决,但是你命好,今年中秋之日,陛下为爱女蔷薇帝姬举行及笄礼,故而大赦天下,现在,接刑部尚书令,改判你流放万里,去往龙门镇戍边,此生不得重返中原,对此,你服不服?” 柳尘抬起头来,原本佝偻的脊背稍稍挺拔开来,眼睛正视前方,与那典狱官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阴暗的地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空洞的风声。 “谢大人!”良久,柳尘上身前屈,拱手朝着典狱官鞠躬作揖。 典狱官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话到嘴边最终却没有任何言语,等到柳尘站直了身子,典狱官朝身后稍稍示意,隐匿在黑暗之中的狱卒顿时现出身形,恭敬的将一把长剑交到典狱官的手中。 “当年,你就是为了它吧。”长剑的出现,让柳尘的脸色有了一些变化,他的眼睛里有很多东西,很复杂,却难以表达。“你被捕之后,本官也曾研究做此剑很久,除了通体漆黑,稍微锋利一些,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别的地方,当时萧家抢夺这把剑,你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吗?” 典狱官叹了一口气,将长剑递到了柳尘的手中,触碰长剑的那一刻,柳尘脸上冰冷灰败的颜色顿时消散,一丝干涩的笑容绽放在了他的嘴角,挑了挑眉,他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我幼年丧父,此剑便是我对家父的唯一念想。” 说完,不等典狱官多言,柳尘接过狱卒递来的新衣和路引盘缠,抬步朝着地牢外面走去。 “令尊应该是一位用剑的好手吧?”等到柳尘的身影几乎快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的时候,典狱官转过身来,扬声发问道:“仵作说过,你的剑法,很好。可惜了!” “谢谢。”黑暗中远去的柳尘,只是微微顿住了脚步,却再也没有回头。 正值春暖花开,走出大牢的柳尘随意找了一间客栈,仔细的洗了个澡,换上一套清爽的素衫,这才牵过托客栈买来的黑马,翻身一跃,便打马而去。 一年多前,愤怒之下的柳尘雨夜上山,将萧家庄上下杀了个鸡犬不留,也算是柳尘幸运,这萧家在樊城可谓是臭名昭著,平日里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仗着家中出了几个姿色上佳的女子,被宗门中人收为小妾。 有着宗门中人做后台,这萧家行事可谓是越发嚣张,就连城守大人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那一日,柳尘在街角吃茶,不料那萧家二少硬要上来找茬,纵使门下抢夺柳尘手中长剑,因为在城内,柳尘忌惮于樊城城北的琅琊卫千户所,故而没有动手,任由萧家二少夺剑之后嚣张离去。 柳尘原本就是樊城一游侠儿,樊城不大,但上至城守,下至黎庶,可都是识得东市尘哥儿的,不管黑白两道,别看柳尘年纪不大,可也算是混的如鱼得水。宝剑被夺之后,柳尘隐忍数月,等到萧家大办宴席之时,用毒将萧家人全部放倒,而后一一斩首。 杀人之后,柳尘也没外逃,而是规规矩矩的回到了樊城,投案自首了,萧家被柳尘灭门之后,整个樊城上下,诸人心中无不拍手称快,坊间有传闻,就连城守大人得知消息以后,第一个反应正是大喊了三声老天有眼。 借着平日里的经营,加之一边倒的舆论,柳尘被判枭首之后,关在天牢竟硬生生的撑到了帝姬及笄,大赦天下,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琅琊卫,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 要说柳尘还在地牢的时候,那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琅琊卫还救过他一命,那是被嫁给宗门之人做了小妾的萧家女儿得知家中被灭门,最后还引得了宗门中人插手此案,九圣地三千道门可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存在,虽然是个小门小派,可依旧不是城守大人能应付得了的,关键时候,还是琅琊卫出手了,樊城的琅琊卫千户大人淡淡的一句:“此案蹊跷,还需明察。”便将那小门派给打发了,碰到琅琊卫,就是那些上宗,也得客客气气,不敢轻捻虎须。 樊城上下,柳尘的好友们都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柳尘走了什么好运,竟然能入得千户大人法眼,不过总算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就连柳尘自己也是摸不着头脑,他是知道的,那个萧家女嫁过去的宗门叫做如意宗,乃是青石宗的众多下派之一,而青石宗在云州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存在,相传青石老祖便是九圣人之一的武神鲁修的记名弟子,得道之后便在距离武神峰不远的地方开宗立派,平日里武神峰不入红尘,这青石宗便可以算是武神峰的代言人。 柳尘心中疑惑,为了一个小小游侠儿,樊城的千户大人至于硬碰如意宗吗?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樊城地处云州西北,距离云州首府云州城也不过千里之行,千户大人这般动作,那安坐在府城的琅琊卫驻云州都督府又是作何感想。 云州是武神峰的地盘,为了柳尘惹恼了宗门,都督府又要如何去和那同是宗门出身的云国公府扯皮,皇室与诸侯之间的龌龊,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地牢的岁月并不好受,死罪是免了,可是活罪也是难逃的,好不容易出来了,留给柳尘的时间不多,想不通也不要多想了,柳尘加快马蹄,想要在天黑之前出了这樊城,一路向北,还有万里之遥,虽然沿途无人押送,柳尘是断断不敢外逃抗命的,天下九州遍布琅琊卫密探,说是流放,就必须是流放,若不然,这天底下,将再也没了柳尘的立身之处。 端坐在马上的柳尘心思急转,眼下这个情况,必须得快些离开云州地界,谁晓得如意门的人会不会收到消息,若是沿途袭杀,柳尘可不能保证自己在那些炼气境界的高手围杀之中活得下来。 第二章:少年有剑,剑曰秋水 眼看城门不远,急促的马蹄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俯身在马上的柳尘望向远处,有一尖嘴猴腮的少年军士,正站在自己打马的必经之路上,遥遥挥手致意,瞧那神态,仿佛是很急切的样子。 待看清那人的模样,柳尘不由得莞尔一笑,此少年唤作富贵,正是姓富名贵,乃是樊城东市一纨绔,富贵的父亲便是樊城的粮草都司,家中有钱得很,因生的瘦小,早些年可没少遭到两市泼皮纨绔的“照顾”。 后来,富贵有幸认识了柳尘,便开始死心塌地的做起了柳尘的小弟,自那以后,倒是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敢轻易的招惹他了,柳尘入狱之后,他还算是尽心,凭借家中老爷子的关系与钱财,樊城上上下下,都是他在打点活动,所谓人不可貌相,这富贵生的一副小人模样,却还真算是一个忠义之人。 “哟,富贵啊,咋换了身皮,这套红皮穿着,倒也人模狗样了啊!”柳尘勒住缰绳,坐在马上笑而问道:“哥哥今日要出城,赶去龙门报道,若是没啥事儿就别拦在这里了,赶紧的,办差去吧!” 望着柳尘的笑脸,富贵腼腆的挠了挠头,继而略显无赖的扯了扯身上的军服,耷拉着脑袋叹道:“尘哥儿你是不知道,去岁俺满了十六,家中老头子硬是把俺塞到了军营里面,这苦啊,俺可是没少受,今儿哥哥出狱,俺都没法子离开,真是惭愧啊!” “去你的,惭愧个屁!”柳尘笑了笑,不以为然道:“吾辈江湖儿女,岂是那种斤斤计较之辈,说吧,啥事儿!” “嗨!”富贵一拍额头,神情有些恍然道:“哥哥不说俺都给忘了,给,俺老头子托我带给你的,说是感谢你这么多年照顾俺!” 接过富贵递来的包裹,稍微捏了捏,柳尘深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可不少于二百多两银子,“不愧是粮草都司,还真是有钱!”柳尘心中暗暗嘀咕,却见那富贵左顾右盼之后,鬼鬼祟祟贴到了自己的身前,目光闪烁道:“哥哥别走充州和渭州经过!” 见此情形,柳尘眉头一挑,不经意的回问道:“为何?” “俺爹托俺告诉你,如意宗的人不愿意罢手,正堵在充州等你呢,还有,听说千户大人昨夜带着数十骑风尘仆仆的赶去渭州了,这两波人,哥哥还是不要遇见得好!” “老叔的意思是要我走晋州?”柳尘眉头越皱越紧,“绕了一大圈子,若是迟到了,龙门那边可能要挨上一顿挂落啊!” “正是这个理儿!”富贵再次左右张望,等到柳尘俯身贴耳过去,他又压低了声音颤抖道:“哥哥有所不知吧,上个月,边关打仗了,函谷关都差点被破了,北蛮大王在关前损失了两万多部族,最终安然归去。” “什么!”柳尘惊呼一声,却再也矜持不住,一个翻身跃下马来,反手拉住了神情惶惶的富贵,来到一边的角落,压住了嗓子低声道:“渭国公文韬武略,乃四神将之一,玄甲重骑更是百战百胜,名震天下,怎生可能让外域蛮夷打到了函谷关下?” “哥哥你就少问几句吧,上面的事情,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如何得知啊。”富贵有些心急,额头布满了细汗劝道:“老爷子要我劝你,借道晋州,能走多慢,走多慢,边关告急,可不能儿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去龙门,明摆得要上战场啊!拖一拖吧,等函谷关的事情稳定了,你再过去不迟!” “唉!”柳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富贵有些发白的脸色,心下笑不出来,只得好言宽慰道:“阿贵啊,你也莫要慌神,打不到樊城来的,别忘了三千道门,再说,刀宗和国教毗邻函谷关,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但愿吧!”富贵摇头苦笑道:“国教那些老神棍能起什么作用,一天到晚就知道争权夺利,刀宗久不出世,虽然声名赫赫,但在我看来,也不如剑阁,想当年,老剑主柳白西出函谷,西域诸族无不闻风丧胆,再后来,宣威将军携风雷铁骑与冠军侯的琅琊卫分兵两路出关,最终会师金帐王庭,打得那西域漠北七十二族一点脾气都没有,现在啊,人心变咯!” 柳尘目光闪闪,却也没有去接富贵这一口犯忌讳的话,见他沉默不语,富贵眼珠子一转,有些好奇的问道:“对了,尘哥儿姓柳,莫不是沧州人士?闹不准还是剑主大人的亲族呢!” “哪里话。”柳尘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沧州到处都是姓柳的,就像渭州到处都是姓吴的,也没见谁是谁的亲族,我是云州人,祖祖辈辈都是云州人,剑主太过遥远,咱们怎么可能高攀得上。” 辞别了富贵,柳尘打马告辞,踢踏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樊城,慢慢的隐没在了夕阳的余晖之中,柳尘没有回头,即便樊城算得上是他的故乡,养育他成人的第二故乡。这里有太多的美好,有太多的记忆,但记忆终归会变作记忆,那些人,那些事,终究还是化作了遥不可及的过去。 此去龙门,前途未卜,或许很快,九州的铁骑便能平息边关,柳尘也只能做一边关小卒,就此终老,也有可能,战火不息,自己葬身战场,一切烟消云散。 天色慢慢的暗淡下来,马背上的柳尘心思复杂,有些沉重,想都不想,他便听从了富贵的意见,一路向北,直奔晋州而去,他只是一个小人物,终究还是不敢硬碰这乱世将起的浪潮。 月上树梢的时候,柳尘没有注意,他背后的黑色长剑开始有了异动,借着银月的光华,那老旧皮鞘开始变得透明,古朴而又玄奥的黑色剑身上,突然浮现出四个金色的大字——“剑曰秋水”!随即,秋水剑上的华光化作点点星尘,慢慢隐没在了柳尘的身体之中。 相传自圣祖沧澜问道以来,天下九州共出现过十一把神兵,神兵有灵,也有强弱之分,排在第一的当属圣祖手中的封芒神剑,只是这把封芒剑在圣祖归墟之后就不知所踪了,自封芒之后,有秋水剑,伊人剑,世人谓之:“剑曰秋水,白发伊人!”乃是一对情剑。然后霸王戟,神罚枪,斩虹刀,断魂针,菩提杖,药王鼎,九星盘,天罗地网。 除封芒以外,其余十把神兵皆是由第一代剑阁剑主取天外神铁锻制而成,每一把神兵对应着每一个圣地的功法,彼此相得益彰。 形色匆匆的柳尘万万没有想到,一直陪伴自己长大的这把黑剑,竟有如此来头,然而没过多久,等到柳尘自己感觉到背后有些异样的时候,秋水剑早已是隐没了光华,直叫马背上的少年,皱眉深思不已。 第三章:木字营 晋州,雷城。 相传当年第七祖佛圣路经此处,顿时风雷交加,七祖透过天雷,堪破了滚滚红尘,从而修行更进一步,高祖皇帝得江山后,将晋州赐封给了七祖,七祖重新冠名晋州的每一个城池,这个地方,也就变成了雷城。 雷城往东,数千里之后便是大名鼎鼎的千佛山,乃是七祖的道场,九圣地之一的大悲寺,就在那里。 等到柳尘踏马来到雷城的时候,距离出发,已过一月有余。 一到晋州地界,战争的氛围便开始浓郁起来,特别是到了雷城,往西不过百里便是渭州了,此刻城里到处都是征兵的布告,身着晋州卫军服的兵士们,正充斥着雷城的大街小巷。 “你,下马!”才逛了一会儿,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和尚便拦住了柳尘的去路,那和尚一身军装,逞亮的大光头映着初升的朝阳,显得那般神圣却又诡异。 柳尘强忍着笑容,一脸正色的下马拱手问道:“不知道佛爷有何指教?” “想笑你就笑吧!”大和尚没好气的横了柳尘一眼,铜铃似的双眸正一丝不苟的打量着他道:“俺是武僧,佛国皆是信徒,今边关告急,鞑子叩边,百姓蒙难。吾等奉佛主圣谕,准备前往函谷关御敌,你是何人,从哪里来,去往哪里?” 柳尘收起了轻视,规规矩矩的从怀里掏出了琅琊卫开示的路引道:“某自云州来,正要前去龙门镇戍边,盖因渭州那边发生山洪,道路受阻,故取道贵地,还望大师行个方便,某这便出城!” 大和尚一边打量着柳尘,一边翻看着柳尘的路引,听得柳尘的话,他眼中精光一闪,旋即问道:“小哥儿是何修为?” “呃,回大师的话,某不才,堪堪识武九品!” 大和尚一手抚上下巴,目光闪烁的看了柳尘很久,这才开口笑道:“反正你要去戍边,若不然这样,看你这人还算机灵,俺这边正好差几个人,就拿你来充数了!” “使不得,大师,某可是接了军令的,编制都在龙门,若是误了边关的战事,咱们可都担待不起啊!”柳尘慌忙摆手,眼前这个大和尚神经兮兮的,万一是晋州的先锋部队,那自己岂不是要陪着他去送死? “你这小哥儿,还真是聒噪,就这么定了,晋州的琅琊卫都督此刻正在雷城,你这个编制,俺给你解决了,你给佛爷我安静点儿,俺给你一校官做做。” “嗨!”不等柳尘再次争辩,那大和尚抓小鸡似的提拧着柳尘,二人翻身上了柳尘的坐骑,快步打马朝着城外的大营奔去。 将柳尘随意仍在了大营中央,大和尚便快步朝着中军营帐跑去,没过半个时辰,他便回到了柳尘的身边,一脸贼笑的看着愁眉苦脸的柳尘道:“柳尘是吧,从今儿起,你便是俺麾下的前军小校了,别不知好歹的啊,就你这小身板儿,去到龙门,顶多就是一个火头军,还是最低级的那种,现在跟着佛爷我,好歹也是一个校官了,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柳尘瞥了一眼大和尚递到自己怀里的校官衣甲和腰牌,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奶奶个熊,还真没看出来,这又憨又笨的大和尚,还是个人物呢,这校官,说来就来了。 没办法,柳尘站直了身子,拱手唱诺,惹得大和尚眉开眼笑,一脸自豪的拍了拍柳尘的肩膀道:“记住了,俺们是先锋军木字营的,俺是营官,在山上的时候,俺叫苦行,以后,你就叫俺将军,现在跟着俺,俺带你去见见兄弟们!” 我去!还真是先锋军,柳尘顿时有了一阵想死的冲动,还真应了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都绕了一个大圈了,结果呢,战争越打越激烈,自己还是成了先锋军,这贼老天,真是要命啊。 跟着苦行在大营里绕了很久,才来到一座不大的军帐前面,诡异的是,整个军帐四周,就只有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和尚,穿着一身极不合体的军装,正坐在草堆边上念诵经文。 “将军,这便是咱们木字营?”柳尘嘴角抽了抽,心中泛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正是!”苦行走到小和尚面前,双手合十高唱了一声佛号,这才低下头来在小和尚耳边叽哩咕噜说了半天,小和尚睁开了眼睛,略显羞涩的看了柳尘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哥,你是我哥,咱们的兵呢?”柳尘有些抓狂了,沿途走来,每个大营都是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偏偏这木字营,除了一大一小两个和尚,也就只剩下自己了,这不是要命吗。 “尘哥儿自己看到了啊,木字营就咱仨,俺是营官,你和俺师弟苦难是校官,没有兵,俺又不会兵法,要兵作甚?”苦行拍了拍屁股,一把坐到了草堆上面,有些悻悻的东张西望道:“你也别磨叽了,赶紧的,休息一下,得吃午饭了。” “这个样子你还吃的下去?”柳尘有些抓狂了,“大师啊,您是我祖宗呢,您去找别人好不好,我还是去龙门吧,我们素不相识,仔细想了想,我也没得罪过你,不是说出家人都讲究慈悲为怀吗,为何你要害我!” “你以为俺想抓你不成,上面早先说了,三人成军,俺和师弟就两个人,为了再搞一个人来,俺已经在城门口蹲守了大半个月了,人家都是有编制了,整个雷城上下三万多大军都被各大营瓜分了,好不容易逮到你了,方才你又不说,现在你的编制在俺这里,你若是想跑,那便是逃兵,哼哼!” “贼秃驴,不得好死!”柳尘大吼一声,抬脚踢开了脚下的石头,狠狠发泄之后,发现周围几个大营都安静了下来,细细一看,数百个光头和尚都斜眉瞪眼,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 缩了缩脖子,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佛国,整个晋州大营可都是和尚,一句贼秃驴把所有人都给骂进去了,见那些个和尚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合围而来,柳尘后退几步,斜了一眼身边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这一眼看去,差点没把他肺给气炸了,身边还哪里有和尚,那一大一小两个贼秃早就躲到了斜后方的粮车边上,正好奇宝宝似的朝着自己周围张望,那大和尚苦行更是掏出了怀中的瓜子,分了一些给小和尚苦难,二人眉开眼笑,正待好戏开场。 第四章:战局恶化 “住手!”眼看柳尘就要被几百个和尚给围的严严实实,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喝,众和尚闻声退却,丝毫不敢有任何停留。 一身冷汗的柳尘死死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抬眼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两个人影,两人所到之处,人群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二人皆是中年模样,领头的那个人是一个和尚,但也没身着僧袍,而是一身黑色的八爪金龙锦袍,虽是光头,却生得一副器宇轩昂之资,龙行虎步之间,自有一股摄人的风范。跟在那和尚身侧的男子一身黑色的软甲,浓眉大眼,仪表堂堂,那久居上位者的气质,相比那锦袍男子也不落下风。 见到二人,柳尘收了长剑,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不敢吭声,而先前躲远的苦行苦难两兄弟却快步来到了柳尘身边,恭恭敬敬的随着周围众人一起拱手招呼道:“见过公爷,见过大都督。” 柳尘心中大汗,敢情这帅的不像话的和尚就是大名鼎鼎的晋国公衍明和尚啊,他身后那个浓眉大汉竟然是晋州的琅琊卫大都督薛正,紧张之下,柳尘也立马躬身行礼,如此大人物,柳尘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不敢在他们面前放肆。 “本公陪同大都督巡视各营,尔等聚众在此,意欲何为?莫不是认为僧军的军法是逗着你们玩儿的?” 晋国公的话里听不出喜怒,却惊得周围的大和尚们眉眼发苦,不一会儿,一个衣着营官军甲的干瘦和尚越众而出,一手指着柳尘怒道:“大公,这厮骂我们贼秃驴!这得连您也一块儿骂了!” “噗哧!”晋国公身边的浓眉大汉忍不住笑出声来,引得晋国公侧目而望,见衍明脸色不好看,那浓眉大汉值得强忍着笑意,拱手而言道:“衍明兄勿怪,某刚才想到了一些陈年往事,因而发笑,您继续,继续。” “哼!少给贫僧煽风点火!”国公爷满面黑线,嘴角一扯便冷哼了一声,转而望向柳尘,面色有些不愉,“他说的,是也不是?” 这晋国公的修为深不可测,一言一行之间,那股气势直接压向了柳尘,使得他苦不堪言,良久,柳尘一咬牙,抬头换上一副十分狗腿的神情献媚道:“公爷哪里的话,某正是仰慕佛国的风采,这才自云州赶赴此处,苦行兄可以作证,在得知晋州也要征兵之后,某更是苦苦哀求苦行兄,让某加入了佛国的队伍,像某这般虔诚的人,怎么可能口出狂言呢?” 柳尘那不要脸的回答差点没把周围的和尚们给气乐了,连他身边的苦行苦难两兄弟也都是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对于他的话,晋国公眉头一挑,似笑非笑,而那浓眉大眼的都督大人亦是一脸玩味的望着眼前这个脸皮堪比城墙的小子,要知道,大都督和国公爷,在柳尘骂出那句“贼秃驴”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而柳尘被那苦行抓壮丁加入晋州僧军的事情,他们也是知晓的,此番二人前来,就是要看看这个只有三人的木字营,到底要闹哪样。 “苦行,他说的是也不是?”晋国公面色无波,转眼望向了苦行,开口发问。 苦行看了看柳尘,在柳尘不断的挤眉弄眼之下只好拱手开口道:“禀师叔,柳尘的确与俺一见如故。” “师叔!”柳尘心中一咯噔,还真是没看出来,这苦行苦难两兄弟,还有这般大的来头,人家别的和尚都得规规矩矩的喊一声“大公”,这两个混的最惨的秃子竟然是晋国公爷的师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哦?”晋国公面无表情的看了苦行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柳尘身上,似笑非笑的开口吩咐道:“既然你如此仰慕佛国,不如让本公做个见证,苦行,拿剃刀来,为你这个‘一见如故’的小兄弟剃度,身在晋州大营,都是‘秃驴’,会比较好。” 晋国公口中的“秃驴”二字咬的极紧,让他身边的都督大人脸色讪讪,二位大人物也没有多做停留,稍微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柳尘已然变成了一个光头,苦行和苦难正一脸贼笑的望着他,惹得他心中邪火直冒。 “尘哥儿还真是够无耻的,当着俺师叔的面竟然也能颠倒黑白!”苦行猛灌了一口茶水,拍了拍鼓胀胀的小腹,竖起拇指笑道:“现在,你也是秃驴了,怎样,哈哈。” “尘哥儿不必忧心,师叔要你剃度也是为了你好。”一旁的苦难有些害羞,见柳尘神情苦闷,只好小声劝慰道:“等上了战场,僧军队伍里就你一个人有头发,那目标不就太过于明显了吗,鹤立鸡群终究不是好事。” “唉。”柳尘平复了心中的抑郁,又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们既然是大公的师侄,为何不要他给你们调拨一些人马,难不成你们是后娘养的?木字营就咱们仨,这不是送死吗?” “尘哥儿莫要忧心,师兄武力超凡,能护我们安全的。”大小两和尚听到那句‘后娘养的’,好歹没被噎死,小和尚苦难脸色一红,有些无语的翻着白眼道:“再说了,木字营属于师叔的亲卫军,整个晋州大军的先锋就是师叔的亲军本部人马,师叔既是统帅,又是先锋,虽说现在木字营只有咱们三个,等到了龙门,自会有琅琊卫与本部的兵马来填充!” 见苦行也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柳尘这才放下心来,感情自己运气也不算差,晋国公爷的亲军,应该不是那么容易丢掉性命吧,再者,上了战场,不管前军后军,能不能活着都得听天由命,自己武艺不差,自保还是没问题的,想通了此节,他脸色好看了不少。 “对了,小和尚,今儿我才进城,也没得到什么消息,龙门那边,战事怎样了?” 听得柳尘的问话,大小和尚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沉默了片刻,依旧是小和尚高唱一声佛号道:“忘归湖失守了!” “怎么可能!”柳尘一把惊得站起身来,满脸难以置信道:“那可是我人族的圣地,当年六祖于忘归湖得悟‘斩虹七刀’,从而超凡入圣,玄甲军是干什么吃的,老祖宗的圣地都给丢了?” “二十多天前,漠北大军再次猛攻函谷关,渭国公一边发出求援信号,一边收缩兵力苦苦支撑,等到玄甲军收缩防线的时候,西域七十二部兵马避过了充州裁决卫的防御,偷偷越过了斜谷,趁夜奇袭忘归湖,忘归湖大营力战一日,最终守军数千人全部殉国。” “阿弥陀佛!”两个和尚垂首高唱佛号,只留下柳尘怔怔的站在那里,直愣愣的望着墙上那面九州地图。 “国教没有去支援吗?”柳尘呢喃一声,神色有些复杂。 “国教声称嘉陵关不容有失,函谷关方面,只能靠渭州兵马来守,接到渭国公的求援,我晋州上下,愿出兵三万,云州那边也动用了三万兵马,走充州过境,向龙门进发了。” 第五章:沙场秋点兵 “传大公口谕,申时埋锅造饭,酉时沙场点兵,戌时前军开拔!三日之内,务必赶到龙门,违令者斩!懈怠者斩!逃逸者斩!通敌者斩!” 在雷城大营待了数日,终于,中军擂鼓声响,一队队传令官高喊着大公的谕令,踏马奔向了四面八方,继而全军各营开始擂鼓,鼓声震天作响。 “师兄,尘哥儿!”小和尚苦难听到传令官的喊声,顿时苦着脸道:“此去龙门,上千里路,吾等如何能在三日之内赶到呢?若是前军轻装上阵,那么咱们的粮草辎重可就要落后很远了啊,两军脱节,此乃兵家大忌啊!” “你个小秃驴,还兵家大忌呢!”再次厮混了数日,柳尘早就和这一对大小和尚混熟了,自然也就百无禁忌,瞧那小和尚哭丧着脸,柳尘心中好笑,忍不住一拍他的后脑勺道:“我看龙门肯定出了状况了,你们没瞧见,这几日,琅琊卫的军士不停的出城进城,想必是战况有变,要我说,若是连‘帝国四神将’之一的渭国公爷都无法守住函谷关,咱们这样跑去,也是送死。” “难道那西域漠北,就真是如此悍勇不成?”苦行和尚眉头紧锁,目光炯炯的望着远去的传令官。 “悍不悍勇咱不知道,咱只知道,渭州天天都在吃败仗,再这样下去,不仅渭州危矣,九州大地,难免再受兵戈之苦。” “若是宣威将军还活着,那西域七十二族,还不是如同猪狗,安敢犯我大夏天威,哼!”小和尚眼神愤愤,涨红了脸低吼道:“当年宣威将军与冠军侯,可是率兵打到了金帐王庭,若说宣威将军通敌叛国,我苦难第一个不信!” “师弟慎言!”苦行和尚一把捂住了小和尚的嘴巴,左右张望了一阵,见没人注意,这才放开了小和尚,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瓜皮子,你想死别拉着你师兄我,鬼晓得这么大个军营有没有裁判所的探子,若是被裁判所抓住了把柄,咱们木字营兄弟三个,可都只有死路一条!” “娘希匹的,七十二族借道斜谷,弄不好就是国教的狗腿子支使的!” “你丫闭嘴!”瞧得这边动静大了,周围的营房之内许多人朝此处看来,柳尘顿时吓了一跳,顾不得睚眦欲裂的苦行,自顾自的拧起了继续满嘴乱喷的小和尚,快步朝着帐内跑去。 “瞧不出你丫还是一愤青。”回到帐内,柳尘一把将小和尚扔到榻上,没好气的斥道:“还是出家人呢,什么话都乱说,你知不知道当年宣威将军一案牵连了多少人?嫌人没死够吗?” 苦行快步进来,愤愤的踢了小和尚一脚,开口接过柳尘的话道:“当年的风雷铁骑,受到株连的足有三万多人,加上这些犯事的家属部从,足足超过了十万人被杀,十万啊,就是杀猪也要杀到什么时候!听说那一年,长安六月飘雪,百花凋榭,就连沧澜江水都给染红了,最后剑阁剑主不服,组织了充州劫案,想要保住自己的侄子,沧澜郡王柳弋,可结果呢,柳弋命陨沧澜江,三千道门损失惨重,充州城,都变成了人间炼狱!天玑榜乾榜的天罡三十六高手,都出现在了当年的充州城,最后还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也都各个负伤,剑主柳惊风更是到现在都还在闭关养伤,乾榜的高手啊,小子,那可是代表着九州大地最高实力的陆地神仙,这样的人物都能身死受伤,你就不能知道‘宣威将军’几个字代表着什么吗?那是禁忌,整个大夏的禁忌!以后,你休要再提!” “衍悲师伯就是死在那里吗?”小和尚双目通红,冷冷的看着苦行和柳尘厉声喝道:“你们怕死,我可不怕,国教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今皇室积弱,皇帝昏庸,教宗意欲取而代之,这是天下人都明白的事情,函谷关告急,充州为何一兵不发,这还不是摆明的事情吗?那些个忠臣义士,都在流血,那些个门阀宗派,都在被削弱,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等到教宗登基九五的那刻,我佛国必遭劫难!到那个时候,师兄与尘哥儿,是要去为国教牵马执蹬,奴颜屈膝乎?” 三人在军帐里面大眼瞪小眼的愣了很久,听见中军帅帐前面再次响起了军鼓,苦行侧耳听了一会儿,这才整了整略显邋遢的军装冲着柳尘说道:“赶紧吧,饭都没得吃了,随便收拾一下,咱们得集合了,看着点这小子!” “哼!”柳尘气呼呼的抹了一把逞亮的脑门,随手一掏,将那一脸悲苦的苦难小和尚扛在肩上,就这样跟着苦行的身影,快步朝着中军帅帐的方向赶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雷城大营三万多大军全部集结在了中军帐前,盖因木字营隶属大公亲军,柳尘三人便站在了高台最近的地方。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整个大营都被火把给点亮了,夜本无风,却因为一些似有似无的不太好的消息,惹得全军上下一片肃杀。 高台之上站了三个人,正中间的便是一身银色软甲的晋国公衍明,琅琊卫晋州大都督薛正便站在了衍明的左后方,站在衍明右侧的是一个一身金甲的魁梧大汉,那大汉手扶腰间宝剑,居高临下审视着集合完毕的晋州大军,只是他那时不时扯出冷笑的嘴角,让台下众人心中不住惴惴,皆是闹不清此人身份。 沉默了很久,衍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与身边的薛正交换了一个眼色,便郎朗开口道:“建宁关失守了,建宁卫全军十三万人马全部归降了蛮族,如今,函谷关已经不再是我九州的屏障,建奴反戈便发兵龙门镇,直插函谷关的后方,函谷关,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什么!” “这不可能,建奴安敢反我大夏?” “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建奴狗贼,简直丧心病狂!” 见到下面一阵混乱,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要知道,龙门并非天险,等到蛮族铁骑跨过龙门的时候,整个大夏,便再也没有雄关险阻去遏制西域七十二族的野心了。 衍明抬手示意,所有人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是此刻,不管是高台上的大公和大都督,还是高抬下的晋州全军,一个个都是皱起了眉头,心中一片惶然。 “本公接到上谕,将携带数万晋州儿郎赶赴龙门战场,三日之后,于黑水原与云州大军会师,在那一望无际的黑水原上,我们,与建奴决战!” 第六章:愤怒的武僧 “大公!”离高台最近的一个大将突然开口,打断了衍明的话道:“大公,都督,末将有一事不明,方才大公所传的上谕,可是佛主和您的旨意?” 原本随着衍明宣布上谕而再次变得嘈杂不堪的晋州大军顿时安静下来,都是目露期待的望着高台上的衍明,良久,衍明神情一苦,微微摇了摇头。 “末将不才,却也知道,佛主和大公不会颁下如此口谕,这简直就是要我们晋州子弟前去送死!”又是一个将军越众而出,满脸愤恨的望着衍明身边的那个金甲男子,扬声喝道:“吾等三万儿郎,哪怕与那云州军会师也不过六万多人,长途奔袭之下,后军辎重脱节,已然成疲兵之势,再者,黑水原地势复杂,沼泽遍地,乃是那建奴的主场,毫无准备的我们如何能与那如狼似虎又以逸待劳的十三万建奴‘立即开战’?况且,既然建奴已反,此刻必定已经归附了忘归湖的蛮族,正直蛮族大军士气高涨之时,若是没有很好的对策,我们如何去打?这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佛国放肆,公然陷我等佛国子弟于绝境!我们僧军不是怕死,但死,也得死的明明白白!我们要堂堂正正的死在保家卫国的战场之上,而不是稀里糊涂的死在那些肮脏龌龊的勾心斗角之下!” “哦?”那金甲大汉站在高台,一脸不屑的盯着台下出声的那个大汉道:“这是教宗与陛下的上谕,你敢不服?” 金甲大汉的话顿时让所有人脸色大变,先前出声的那个将军一咬牙,又恨恨道:“这是晋州,我等佛国子弟只尊佛主与大公的谕令!” “大胆!”那金甲男子怒喝一声,上前一步俯身盯着那人怒道:“你们这是要造反!” 望着那金甲男子狰狞无比的面容,台下诸人也是心中惴惴,一阵不安,造反的帽子给扣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沉默了很久,那金甲男子冷哼一声,再次问道:“对于这份口谕,你们,服不服?”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柳尘低了低头,伸手拍了拍苦行那气的不断发抖的手臂,又用力把几乎要冲出人群的苦难小和尚拉到了自己身后,他能感觉到人群的愤怒,就连高台上的晋国公衍明,此刻的脸上,早就是一片铁青。 “不服!”那据理力争的将军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笑的很凄厉,良久,那人悲呼一声,继而凄声怒道:“国教的狗杂碎,佛爷我就是不服怎么了?今天老子总算知道了,当年宣威将军所受的那些冤屈!你们莫不是想要隆庆三十一年的往事重演?为了你们的野心,我晋州儿郎又要为之陪葬乎?闹不准这次七十二族犯边就与你们有关,十多年前,你们就是这般害死了宣威将军和他的风雷铁骑,今天,你们又害的渭国公和他的玄甲军被困孤城,还要我们一起陪葬,你们,不得好死!” “放肆!” 第一句放肆,便是那金甲大汉冲着那大和尚说的,那阴狠的声音一落,金甲大汉身边的黑袍人便出手了,一阵阴风拂来,在台下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那大和尚便被人活活劈成了两半,所有人都没看到那黑袍人是怎样出手的,只是黑袍人手中时不时泛起的微光,让人心中胆寒,那可是传说中的大修行者才会有的手段。 第二句放肆,那是大和尚倒在了血泊之中以后,晋国公衍明跃步上前,指着那金甲大汉怒喝出声:“你敢杀我的人?” “大公!”那金甲大汉微微一笑,仿佛刚才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一样,见得衍明发怒,他只是稍稍拱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刚才大公的手下口出狂言,差点为大公惹祸了,某不才,只知道祸从口出,不愿大公惹祸上身罢了。” “那本公还要好好感谢你不成?”衍明气急而笑,神色越显凛冽。 “大公,感谢的话放在心里就可以了,现在,带上您的人,上路吧,教宗冕下和陛下亲自下的命令,大公还是安然执行得好,莫要惊扰了佛主,那便不美了!” “你威胁我?”衍明那俊美硬朗的脸庞,早已是一阵青白,握在长袖之内的双拳,也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瞧着对方那肆无忌惮的模样,衍明差点没气的吐血,“论辈分,闻人炬那老狗见了本公也要客客气气的唤一声师兄,就算他本人亲至,也不敢拿我如何,你他娘的算哪根葱,也敢骑在本公头上拉屎撒尿,本公当年叱咤天下的时候,你那野爹还在玩泥巴!左右何在,给老子砍死他!国教的杂碎若敢反抗,统统砍死!” 衍行的所作所为顿时就惊呆了众人,听着他那粗鄙不堪的话语,柳尘想笑,瞧着身边各个光头的脸色,却硬是不敢发出声音,也难怪,在大夏九州,能成为一州主宰的国公爷,又岂是那般好糊弄的,若是没有一些脾气与手段,哪能轻轻松松的当上一州诸侯,敢情公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愤怒的武僧啊。 随着衍明的一身令下,高台左右的武僧们顿时就将国教众人团团为主,那金甲大汉也瞬间变色,心中叫苦不迭,先前来的时候,他还以为只需要立威就行,谅这一群出家人也不敢做些什么出格的事,谁曾想,这晋国公好歹也是一天下闻名的高僧,怎会这般说翻脸就翻脸,不是说出家人都是慈悲为怀吗,怎么这个晋国公跟个土匪似的,骂了教宗又骂自己,跟那街口的妇人,有何区别。 “薛正!”衍明正要下令出手,不料右手被一旁的琅琊卫都督给拽住了,他心中恼火,转脸怒视薛正,那眼神生的吓人,仿佛他不给自己一个交代,自己连他也得杀了,“你琅琊卫也要插手?若是这般,别怪本公不念旧情!” “大公,军情紧急,莫要和狗一般见识,等到赶往龙门之后,不用大公动手,某也会要了这条死狗的贱命!”薛正神色淡漠,不断的朝那衍明挤着眼睛。 “薛都督,你骂谁是狗?莫不要以为我裁判所会怕了你琅琊卫不成?”那金甲大汉害怕衍明,却丝毫不把薛正放在眼里,听得薛正的话,顿时让他火冒三丈,也顾不得眼下自身难保,亦扬声喝道:“听说薛都督明年会调往长安出任琅琊卫指挥同知,现在口出狂言,难道不怕到了长安你会死无葬死之地?” “某是不是死无葬死之地不劳你费心,到了长安,在侯爷眼皮子底下,你们又能奈我何?”薛正见得衍明点头,挥手让自己的人将那些国教人马全部扣下,那些黑袍人还想反抗,却不料琅琊卫与国公府的护卫们如狼似虎,半盏茶的功夫,就将他们全部拿下了。 “冠军侯自身难保,能护得了你一世吗?”敢情那金甲大汉已经疯了,什么狂话都敢说,这不,此话一出,衍明和薛正脸色大变,不仅仅是他们,台下众人也是咬牙切齿,不等二人开口,都督府和国公府的护卫们早已是忍无可忍,蜂拥而上冲着他一顿暴打,没过多久,那威风堂堂的金甲大汉就倒在了地上,浑身不住的抽搐,如同死鱼一般。 第七章:会师 全军已经开拔了,在晋国公和大都督的率领下,雷城大营的将士们轻装上马,赶赴龙门集结,那要他们去黑水原决战的命令,早就被众人抛诸脑后。 原本国教的人若是没那么嚣张,搞不好晋州军也就从了,现在,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囚禁了传令天官,晋国公与大都督一商量,还是先赶去龙门,到了龙门再说。如今世道,天子昏聩,教宗弄权,这要人命的谕令,能不听还是不要听了,有佛主安坐千佛山,谅他皇室与教宗也不敢拿这空口白条的谕令做文章。 不仅仅是晋州军这般做想,等到了渭州地界,距离黑水原不足百里的时候,连续奔袭三日的晋州大军竟然与云州来的大军会师了。 当两位国公与两位都督碰头一聚,顿时相识一笑,那国教派来的监军,都被各自给拿下了,只是云州的手段更为强硬,裁判所的传令官早就在出发之前就被斩首祭旗了,晋州毕竟身处佛国,下手还是稍稍有些仁慈。几位大人物聚首一会之后,晋州扣押的裁判所诸人,也早两军阵前被斩首示众了。 “怎么样?”两军在黑水原入口的地方扎下了大营,安顿下来的苦行在柳尘的怂恿下连忙赶去了中军帅帐,要兵去了。柳尘与苦难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在看到远处眉开眼笑的苦行打马而来。“公爷怎么说?给咱兵了吗?” “俺去的时候,云国公与两位都督也在,待俺说明了情况,师叔已然点头答应了!”苦行猛灌了几碗茶水,随意坐在了矮墩之上,喜笑颜开道:“从晋州琅琊卫调拨了一百五十骑,再从云州大营调拨了一百五十骑,一共三百骑归属咱们兄弟指挥!” “去!”柳尘神情一恹,如同霜打的茄子,瞧着那没心没肺的师兄弟二人,没好气的吐槽道:“丫人家一营足有数千人,咱们木字营好歹是正规编制,就三百人,你这营官做得,还不如人家一百夫长呢!” “你懂个锤子!”苦行听得柳尘的数落,顿时脸色一黑,气呼呼的回道:“俺第一次下山,根本不会带兵,你瞧苦难这鸟样,上青楼都不让进的,肯定也不会带兵,人多了你能带吗?你丫不是一小混混吗?小混混打架,百十号人顶了天了好不,给你三百人还不知足,偷着乐吧你!” “大和尚,屎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小爷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云州游侠儿,咋就成了小混混,游侠儿你知道不,那可是熟读兵书,文韬武略!三百人,怎么够我发挥?对了,一直没问,你们两个什么来头,咋公爷都成了你们的师叔,难不成,你们来自千佛山?” “你管俺们从哪里来,还文韬武略呢,你丫大字都不认识几个,骗谁呢,要真是你说的那么厉害,当初咋会被抓去坐牢呢,俺可说好了,就三百人,俺可是在几位大人面前立了军令状的,明儿起,你带着我们和调拨来的弟兄们,一起进入黑水原,去探查敌情!” “斥候?”柳尘顿时跳将起来,神情愤怒的看着被自己惊得不敢言语的大和尚,“不是说绕开黑水原直奔龙门镇吗?还探查敌情,毛的敌情,等咱们几个小鱼小虾深入黑水原,那十三万建奴还不得把我们吃的渣都不剩!吾命休矣!大和尚你害惨了我们!” “绕开黑水原?”大和尚神情一怔,抬手拍了拍逞亮的光头,左顾右盼之下,压低了声音在柳尘与苦难身边轻道:“不用绕开了,几位大人和龙门镇的守军联系上了,你们知道现在驻扎在龙门镇的是哪一路人马吗?” 见柳尘二人疑惑,大和尚面露得色,神秘兮兮的开口笑道:“风雷铁骑!” “什么!”柳尘二人早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又听见大和尚继续轻道:“沧国公轻率五万风雷铁骑,于前日夜里已经和建奴交上手了,此刻,他们已经安全进入了龙门镇,建奴此番大受打击,沧国公的意思很简单,欲与晋州云州两军合击,在这黑水原上,一鼓作气,拿下建奴!三军会师黑水原,而后携大胜之师,兵临函谷关,解玄甲军之围!” “当代沧国公乃是何人?”听完大和尚的话,柳尘神色复杂的开口发问。 “是柳家九爷柳植!”大和尚好奇的看了一眼柳尘,见他发愣,只好继续解释道:“原本是宣威将军继承老公爷的爵位,你也知道,十年前那个事情,宣威将军蒙难之后,九爷就接了他二哥的班,承爵之后,由他继续统帅风雷铁骑。好在九爷少年时代就跟着宣威将军南征北战,确实骁勇得很,加上老公爷是他的生父,这些个父亲与堂兄留下的班底,倒也没人不服。” 良久,柳尘站起身来,沉默的走出了帷帐,沧州,柳家,这些个字眼让他十分陌生,可是听到耳边,却又感到浑身不适,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就这般伴随了他很多年,他很想找回自己去往樊城之前的记忆,可每次来不及多想,就开始有些头疼欲裂,那些个不断出现在梦里的场景,让他无时无刻都在遍体生寒,一闭上眼睛,那都是尸山血海,无数的残肢断臂散落在自己的眼前,就连那沧澜江水,都是血红一片。 话说这沧州的风雷铁骑不愧是天下最顶尖的军队,同样是国教下达的口谕,目的都是为了消耗各诸侯的兵力,其他诸侯都是宁愿违抗军令也要谨慎行事,可是这沧州的军队就是那般直接与十三万建奴干上了,也不管你阴谋阳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存在,这些,国教还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不仅仅没有削弱风雷铁骑的实力,反倒是打响了沧国公的威名,真是可笑。 此战过后,天下人皆知沧国公之勇武,哪怕是宣威将军一案使得风雷铁骑大伤元气,却也不是任何人都惹得起的,所有置身于九州风云际会的中心的人们的心底,都有了新的考量。 又是一夜无话,柳尘独自盘膝坐在夜幕之下,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水原如同洪荒猛兽,带来了阴冷的北风,天地相交的地方,在这无星无月的夜里,如同永夜般的黑幕,让人看不到明天,在那最黑暗的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了蠢蠢欲动。 第八章:围城 所谓黑水原,便是大夏的边关要塞龙门镇与渭州之间的地方,黑水原很大,生生将龙门镇给包围在了它的中心,若是走另外一边南北贯穿过去的话,骑在马上没有个把月都看不到尽头。 这里气候恶劣,常年莫名刮起一阵阵黑风,那原上的野草不断的随风摇摆,亦越发坚韧,不同于别处,黑水原是个神秘的地方,在这离离草原之下,不知道掩盖着一些什么往事,让这里大大小小的水池,看上去都是漆黑一片,让人毛骨悚然。大名鼎鼎的忘归湖,也在黑水原的西北方。 “头儿,前面是一片沼泽,四周没有看到任何脚印,马蹄印都没有!”柳尘一身黑色软甲,正和苦行苦难两个和尚躲在半人多高的野草从里,没多久,不远处跑来一个军士,正是木字营新来的三百人之一。 野草丛里人群攒动,几个领头的校官慢慢的围在了柳尘三人身边,神色皆是有些凝重。 “尘哥儿,你说建奴都会在哪里?”良久,大和尚苦行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咱们已经深入二百多里了,再往西,咱都快到了龙门镇了!” “到不了龙门镇!”柳尘紧锁着眉头,眼睛死死的盯着一直盘旋在他们头顶的几只苍鹰,一阵不好的预感,慢慢的在他心里开始发芽,“你们说,玄甲军被困函谷关,风雷铁骑被困龙门镇,而我们的大军却在黑水原入口,龙门镇在黑水原的中间,也就是说,三支军队活生生的被黑水原给隔开了!” “而十三万建奴和破了忘归湖大营的七十二族先锋军就游走在黑水原之中!”小和尚苦难脸色有些苍白的补充了一句,这句话一说出口,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先回营,请大公定夺!”大和尚苦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与一旁闷不作声的柳尘交换了一个眼色,便下令大伙儿回营了。 一回到大营里面,苦行便示意柳尘随他前往中军大帐,剩下的人也都自顾自的回到了木字营驻扎的地方,开始埋锅早饭。 “你们的意思是。”大帐里边儿摆放着一方大型的沙盘,行军地图也被挂在墙上,听了苦行的汇报,晋国公衍明站起身来,走到了苦行和柳尘的身边,面色凝重的开口问道:“他们想要围点打援?围住玄甲军来消耗风雷铁骑,围住风雷铁骑来消耗咱们?” 柳尘一直低着头,等到衍明开口发问,他才稍稍抬起头来,一边打量着不远处端端坐着的另外三人,薛正他是见过的,另外薛正身边安坐的一个瘦弱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应该就是云州琅琊卫都督了宋忠,看到他,柳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当年在樊城大牢的时候,这位大都督,可算是保了他一条小命。上首处,衍明的座位旁边,一个面容刚毅,姿容俊朗的青年,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云国公王烳了。 云国公王烳,乃是九大公里面最年轻的诸侯了,瞧那模样,最多不过三十岁,即便如此,也没人敢小觑于他,九圣地的规矩摆在那里,每一个诸侯领地,最出色的两个弟子,一个出任国公,一个接班圣主,云州乃是武神峰的领地,论武力,武神峰当为天下第一,这天下第一的门阀所出来的国公,谁能小看?谁敢小看? 见柳尘和苦行皆不言语,首座上的云国公站起身来,走到了晋国公身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二人,沉吟了片刻,只听他神情淡然的开口反问道:“九叔来信让我们前去龙门,若你们是那建奴贼首,当如何应付?” “公明,他们两个只是初上战场的菜鸟,你问他们还不是白问吗?”衍明斜了一眼王烳,眯了眯眼有些纳闷的笑道:“若是有话,你尽管只说,老叔我不通文墨,既然来了,就给你打前锋好了,你有什么想法,直接吩咐吧!” “老叔言重了,能见势不对当即撤离的斥候,可不是什么菜鸟,若是我所料不错,他们再走迟一步,那小三百人估计也要全军覆没了!”不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王烳自顾自的走到了沙盘旁边,抄起短尺指点江山道:“忘归湖,乃黑水原地势最高的地方,是斜谷与函谷关之间的要塞,七十二族拿下了忘归湖,那便直接切断了咱们自幽州,充州,越州而来的援军,南方三州之地的军马,想要驰援函谷关,便只能自晋州绕行,这一绕,少说也得三五个月去了,而忘归湖失守,那么嘉陵关此刻也是孤城,南方来的援军基本是没机会来函谷关了,因为他们不得不死守嘉陵关,嘉陵关不能破,不然大夏西线失守,便再也无力回天,解决了南方的问题,那七十二族与建宁关成犄角之势,两军一合,至少三十万人,居高临下,虎视函谷,龙门,黑水原很大,七十二族的联军更大,与其说是我们被黑水原给包围了,不如说,我们被七十二族给包围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我们兵发龙门,你若是七十二族的主帅,又当如何?”王烳微微一笑,再次走到了柳尘的身边,不动声色的发问。 “末将若是七十二族主帅,等到二位大公发兵之时,便着忘归湖守军猛攻龙门镇北门,风雷铁骑一旦犹豫,那十三万建奴便顺势出击攻打龙门镇的南门,届时,沧州军前后难顾,我们晋州和云州的军马势必不是建奴的对手,稍作拖延,便可能全军覆没!届时,建奴再攻伐龙门南面,两军夹击之下,风雷铁骑危矣。” “呵呵,柳尘是吧!”王烳微微一笑,等到柳尘不卑不亢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便满眼赞赏的笑道:“早就听说樊城尘哥儿乃是豪杰,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难怪宋大都督都为你撑腰,可没把本公给愁死,呵呵。” 听得王烳的话,柳尘拱手忙道不敢,而后朝着端坐远处的那个清瘦书生鞠躬谢道:“当年之事,末将本该问斩,多谢大都督垂怜,使尘得以苟且偷生,此恩情,尘没齿难忘!” “咳咳。”薛正身边的宋忠闻言虚扶了柳尘一把,换上了一副欣赏的面容道:“羊四那小子当年要保你,本督不好直接拂他面子,事发之后,本督查明了当年之事的所有卷宗,那萧家确实是罪大恶极,柳少侠是忠义之人,本督也是尽到自己的本分罢了,谢不敢当,此国家危难之际,你我当协力共勉,不负圣上与侯爷所托。” “遵大都督教诲!也多谢公爷当年手下留情。”柳尘再次拱手,便不再多言,只是他方才的言论使得衍明与薛正皆是为之侧目,特别是薛正,眼中精光闪闪,若有所思。 第九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怎么?柳尘不是苦行的好友吗?”衍明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抬眼望向苦行,却见那苦行也是愣在那里,不住的抓耳挠腮,好不滑稽。 “回禀大公,尘乃云州人士,当年是在云州犯下罪状,蒙大都督与公爷垂怜,又得圣上大赦天下,这才被发配充军的,行到晋州,与苦行一见如故,自然而然的加入了晋州军,这些,大公都是知晓的。” 听得柳尘的话,衍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了身边的王烳,良久,王烳眉头一挑,计上心来,嘴角泛起一丝狡黠的弧度。 “柳尘,苦行听令!” “末将在!” “三日之后,有一批粮草辎重发往龙门,你二人率领木字营尾随保护,注意隐蔽!” 见二人满脸疑惑,王烳又道:“既然他们要躲,咱们先引蛇出洞,本公就不信了,运往龙门镇的‘粮草’,七十二族会丝毫不打主意!” 柳尘二人领命退下,等到他们消失在了主帐外面,一直端坐无声的薛正站了起来,拱手说道:“公爷,木字营就三百人,万一七十二族来人劫掠我军辎重,那三百人可真是有去无回啊!” “九叔昨夜来信你们都是知道的,龙门镇的粮草就要耗费一空了,到时候,不等七十二族来攻,风雷铁骑自然土崩瓦解了,这几日,我们发出了十三路斥候,出去了就失去了任何消息,他们就如同凭空蒸发了一样,但我知道,他们一定是被蛮族大军给剿灭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可见,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三日后,运粮是假,除了木字营的三百号弟兄,我会亲率一万骑兵从后方压阵,还请二位都督率后军左右策应。衍明师叔辛苦一下,咱们的后勤部队就交给您了,前方一交战,后勤部队立即开拔跟上,木字营押运的粮草只是烟雾弹,引得建奴的斥候部队现身之后,我们速战速决,一鼓作气奔袭龙门,先到了龙门再说!” 回到了木字营的营区,苦行唤来几位校官,简述了上面的命令,众人也没有多的言语,只是齐齐把目光望向了柳尘。这些日子以来,柳尘的能力逐渐被大家接受,这黑水原一行,十几路斥候,除了自己一行人,其他的竟然一个也没回来。木字营须发无损的归营,更是带来了重要的情报,这几乎都是柳尘的功劳,所以,此刻的木字营,明面上苦行是营将,但做决策的,还是柳尘。 “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诸位哥哥心里要有个准备才好!”沉默了一会儿,柳尘一边吃着手里的馍馍,一边苦笑道:“估计大公想要引蛇出洞,这饵嘛,便是辎重营和咱们。” “那可不就是去送死?咱们才三百人,人家光建奴就得有十多万人吧!”小和尚苦难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显得有些不快。 “不会!”柳尘一边灌着茶水一边轻笑道:“咱们押送的辎重不算太多,左右不了战局,即便敌军来袭,顶天了也就千把号人,硬要撑,咱也撑得过去,三百号识武境界的武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袭杀掉的,更何况,咱们的营将估摸着也得是炼气高手吧!” “炼气五品!”苦行不动声色,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声佛号,那郑重其事的模样,也让周围的校官们心中一定,炼气高手,呵呵,算是脱离了凡人武者的范畴了。 自圣祖天玑携天书九卷布道天下,人族的武技等级有了明确的划分,武者先识武,找到与自己契合的兵器与道路,熟识各类武技,此阶段分为九品,实力逐步递增。到了识武九品阶段,也就是现在柳尘的阶段,那么就得需要一本合适的炼气功法,开始修炼内气,通过吐纳入定,吸收天地日月之灵气,不断循环,使得丹田衍生出属于自己的气海,这是习武之人的第一道坎,要知道,炼气成功之后,与以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打个比方,苦行是炼气五品高手,柳尘,苦难还有其他几位校官皆是识武境高手,像柳尘这样的水平,苦行能一个打上二三十个还毫不费力,可以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了,也难怪,人们把炼气境界又唤作“去凡”,褪去凡人的范畴。 一些好的炼气功法都掌握在宗门圣地手中,所以说,在大夏,三千道门凌驾于一切之上。炼气九品之后,又到了煅骨境界,锤炼全身骨骼筋脉,以丹田之气打通武者的第一个要脉,任脉,这一境界,无论力量,速度,都到了一个极致,煅骨九品之后,开始打通武者的第二个要脉,督脉。 通督脉而凝神,如果说武者最重要的就是“精气神”,那么,炼气为“气”阶段,煅骨为“精”阶段,让身体条件达到极致,那么凝神,便是“神”阶段,重在养魂,开始为与天地沟通而做准备。 任督二脉打通之后的凝神高手,便可以御气外放,如同雷城点将台边的裁判所黑袍执事,手中荧光一闪,便杀人于无形之中,这一阶段过后,便开始了武者的第二道坎,也是无数人终其一生也没办法跨过去的那一道坎。 当年圣祖有云:“见自己而知天地,知天地方能明众生,众生疾苦吾辈疾苦,众生喜乐吾辈超凡入圣!” 传说中,凝神高手能感悟天地之间的大道,悟性上佳者得道,能见自己,举手间斗转星移,见自己后知立足之地,地阶高手移山填海,最后知头顶之天,天阶高手弹指间呼风唤雨,能凌空飞翔,超脱于天地之间。对于这样的高手,天玑榜乾榜只留三十六席位,数千年来,那三十六席位极少满员。 至于那超凡,便是九圣人所达到的高度,已然近乎于传说,让人不敢妄想。最后入圣,自古至今,唯独两人,不过天玑与吞骸。 武道艰难,如同披荆斩棘,如同怒海行舟,当人踏上这个道路开始,便注定了自己的孤独,要么命陨半路,化作历史的尘埃,要么脱颖而出,笑傲天下,路漫漫其修远兮,引一代又一代的天之骄子们,前仆后继,上下求索! 对于苦行那炼气五品的修为,柳尘心中说不出的羡慕,他只是樊城一游侠,一介布衣散修,根本就没有什么炼气功法,若是没有其他什么奇遇,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一识武境界的寻常武者罢了。 此番七十二族与九州之间的大战,或许便是一丝契机,柳尘心中明白,若是此战自己能苟活下去,攒足军功的自己,便有了那么一丝可能得到上位者的垂青,从此踏下修行的道路,即便山雨欲来,大丈夫何惧火中取粟,轰轰烈烈,不枉来人世走上一遭! 第十章:敌袭 “尘哥儿停留识武巅峰应该有些时间了吧!”三日之后,柳尘一大早就开始在木字营的空地上舞剑,每日晨练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一套剑式下来,他早已是浑身出汗,说不出的清爽,也在此刻,打坐完毕的苦行走出了帷帐,来到了柳尘的身边,抬眼看着那沐浴在晨曦的微光中的俊朗少年。 “两年了,某十五岁的时候,练到了识武巅峰!”柳尘微微一笑,接过苦难递来的茶水。 “可惜了!”苦行笑着摇了摇头,“我佛国的修行法门过于刚直,不适于剑修,若不然,我也能做主传授你炼气法门。” “大和尚好大的面子,炼气法门也能私相授之。”柳尘莞尔一笑,也不做他想,佛宗的炼气功法确实不适于自己,再说了,他可没想过去出家当和尚。 “此战若胜,陛下和教宗应该会有封赏谕令,到时候,我去求求师叔,让他老人家给你一个名额,让你有机会去紫荆山书院学习。”苦行一边啃着馍馍,一边无所谓道:“当然前提是咱们都活着!” “此话当真?”柳尘眼睛一亮,暗自压下了心中的激动,等了这么多天,大和尚总算说了句人话。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那般无耻。”苦行一脸鄙视的白了柳尘一眼,便不再理他,惹得一旁的小和尚苦难憋红了脸,咯咯直笑。 敢情在雷城大营的事情,这大和尚心中一直还记得,呵呵,柳尘摇头一笑,心中舒畅不已,也不管大和尚脸色好不好看,自己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边,三人一起吃起早餐来。 晌午的时候,木字营的三百军士全部集合了起来,柳尘一身黑色鳞甲,手持虎牙长枪,端端坐在马上,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就连远处不断观望的薛正宋忠二位都督,都忍不住啧啧称叹:“好一个俊俏英武小将军!” 三百个甲士,就是三百个骑兵,木字营是骑兵建制,虽说人数不多,但一集合在那里倒也颇有气势,云州大营调拨来的甲士皆是用枪,云州军长枪营可是出了名的犀利,而剩下的那些晋州琅琊卫都督府的甲士却是人人持棍,九尺长棍乃是晋州僧军的常备武器。 琅琊卫九个都督府,每个都督府的军士都是就地招募,而后子承父业,代代相传,晋州乃是佛国,自然而然的,僧军便成了正统,这些个军士,都是还了俗的俗家弟子,各个都是心中虔诚的信徒,即便琅琊卫乃是天子亲军,可是到了个诸侯领地,圣主与大公的谕令,在某种情况下,可比圣旨管用多了。 柳尘打马盘桓在全军阵前,眼下不断打量着身前的三百号人马,他的心情颇为激动,也许就是今天,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带兵打仗,也是他奋发向上的第一步,以前做游侠儿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一声令下,三百号骑士为他出生入死,这种感觉,确实让人心头火热,男儿在世,理当如此。 看着两百多辆押运粮草的车驾从身边缓缓走过,然后出营,踏上了黑水原的土地,柳尘深呼了一口浊气,让心绪稍稍平复,而后扬起长枪,大手一挥道:“木字营,前进!” “尘哥儿!”苦行打马走在柳尘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万一等下遭遇建奴,还望尘哥儿保护好我师弟,我自会在你二人身边周璇。” 柳尘闻言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小和尚,见他一脸苍白,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恐惧,感受到了柳尘的目光,小和尚脸色一红,有些羞涩的吞了吞嗓子,冲着柳尘干笑了一阵。 粮车在那一望无际的黑水原上,留下了一道道不深不浅的车辙印子,已是夏末,空气中正弥漫着如同火烧一样的味道,伴随着黑水原上的清风,吹的人胸口一阵闷得慌。 万里晴空白云翻滚,烈日当阳的时候,却压得整个黑水原躁动不堪,马儿不断打着响鼻,口鼻之中不断喷涌出一团团热气。良久,烈日隐没,远处突然飘来了一团乌云。 柳尘整了整几乎要遮蔽住眼帘的头盔,目光闪烁,远远的望去,天地的尽头,传来了一阵阵响雷,仿佛随时,大雨就要降临在这黑水原之中。 “阿弥陀佛,这是要下雨了吗?这雷声,怎么会如此经久不衰?”小和尚睁大了双眼,呐呐的望着远方,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不知不觉,前方的粮队已经和木字营稍稍拉开了距离。 那闷雷滚滚,延绵不绝,使得大地,都开始了震颤,难道草原上的雷雨,就有这般威势?这简直就是要地龙翻身的节奏啊。 感受着大地的轰鸣,柳尘稍稍愣了片刻,忽然,他脸色一变,顿时声嘶力竭的一声怒喝道:“敌袭!敌袭!后勤军,前军变后军,撤!撤!” 运粮的后勤军来不及反应,远处的草丛尽头,铺天盖地的骑兵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骑兵奔跑卷起的灰尘遮蔽了天空,如同洪荒猛兽,伴随着让人胆寒的轰鸣,直接朝着后勤军与木字营急袭而来。 敌人的先锋部队转瞬即到,直接湮没了行走在最前方的后勤军,那黑色的蛮族大旗遮天蔽日,惊得所有人肝胆欲裂。 “救命!” “啊!” 痛苦的哀嚎声响彻了原本平静如水的黑水原,眼看最前方的一部分运粮部队几乎全军覆没,敌人的马蹄已然近在眼前,柳尘一咬牙,压下了心中的恐惧,抬头与那苦行对视一眼,而后一举手中的长枪,纵马朝前奔去:“木字营,前进!” 这一刻,木字营三百人都已经知晓,除了突围,他们再无任何出路,奇袭粮草补给的哪里是蛮族的小股部队,这分明是他们的主力,一眼望去,简直是人山人海,绝对不下于数万铁骑。 三百人,加上千人不到的辎重营,想要从数万大军中突围,希望很渺茫,但是也没有人放弃,现在放弃,只有死路一条,当柳尘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放下了任何杂念,皆是咆哮着,冲向了敌阵,来不及多想,为何区区两百辆粮车怎么会引来建奴的主力,即便是木字营修为最高的苦行,此时此刻,也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活到援军的到来。 第十一章:狂饮建奴项上血 “去死!”柳尘一马当下,不断舞动着手中的长枪,不过片刻功夫,就有十来骑建奴死在了他的枪下。 木字营一面朝前疾奔,一面收拢着幸存下来的后勤军,好在远处的建奴大军只是掠阵观望,前来参战的不过是建奴的先锋部队,摸约三五千骑兵,可也就是这三五千骑兵,使得木字营将士们的心情,沉入了谷底。 “怎么办,怎么办!”苦行一棍子扫开了一片建奴,策马赶到了柳尘的身边,面色凝重的问道:“坚持不了多久了,要不要撤?” “撤?”柳尘身上脸上早已被鲜血染红,充满腥臭的碎肉残肢就那般随意的挂在了他的衣甲上,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狰狞,“一旦后撤,咱们就得被建奴的骑兵咬住尾巴,只有死路一条,杀过去,向西北方杀过去!但愿龙门的接应部队能赶过来。” 冲杀了几个来回,那苦难小和尚的坐骑早已被砍成了几截,惊慌失措的小和尚在生死关头被柳尘救下,而后坐到了柳尘的背后。 “尘哥儿,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小和尚死死的抱住了柳尘的腰身,那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已然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也不知道是谁的血,只见他哆嗦着嘴唇,双目无神的喃喃念叨:“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说者得大智慧,知我心者即身成佛!” “别念了,抱紧我!战场上,佛祖可救不了你,要活命,靠自己!”柳尘怒喝一声,抬枪直刺前方那冲杀过来的骑士,“木字营的兄弟们,朝着西北突围!越过前面那座山坡,风雷铁骑在那边等着我们!” 木字营与后勤军的残部逐渐的朝着柳尘汇拢,众人一听有风雷铁骑来援,顿时气势一震,向死而生的人们咬紧了牙关,咆哮着,怒吼着,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数百号人汇聚成了一把尖刀,以柳尘与苦行为刀尖,直刺那建奴先锋军的心脏。 仿佛是感受到了黑水原上那炼狱般的场景,原本即将倾盆而至的大雨竟硬生生的缩回了云层里面,只是那黑云压城的气势,更是让整个战场染上了一层悲壮,不管是人族也好,蛮族也罢,他们艰苦奋战不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那仅有的一丝,活命的希望。 “看那黑甲小将,当真勇不可挡!”远处观战的建奴军阵之中,一个身材略显削瘦的青年高坐在骏马之上,只是他那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怪异,让人听着实在是不太舒服。 他的身材与周遭成千上万的体格健硕的蛮族骑兵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只见其手持方天画戟,身着锁子明光甲,脚踏追风玄铁靴,头戴紫金貔貅冠,端端的气势非凡,尊贵无比。玄色的铠甲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那打造成厉鬼模样的面甲遮住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即便如此,仅凭他那不动如山的气势,就叫身边的人的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丝臣服与敬畏。 “论勇武,匹夫行径,论智谋,那人族小子怎么比得过殿下之万一!”那青年身边有一壮汉,手持双锤,面若恶鬼,听得那青年的话,也是抬眼看了一下远处越战越勇的柳尘,嗤笑一声道:“我蛮族儿郎在身体天赋上就要比人族更甚一筹,当年他们若不是出了一个圣人,早就被那神国给灭族了!” “长生天教育他的子民要谦卑,兀力叔叔可不要小觑人族,毕竟,他们出过圣人,东陆四族,人族毕竟是最强大的!”那青年声色淡漠,面甲下泛起精光的双眸正直直的望着远方,“当年九圣人在世的时候,神族也好,蛮族也罢,还有那躲在极南之地终日不出的妖族在内,东陆大地,谁敢与人族争锋?即便他们现在衰落了,但人族有一句话讲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还是不要大意!” 那高坡上的玄甲青年正在注视了柳尘,柳尘也在注视着他,不注意也不行了,那一身行头,说不出的风骚,明晃晃的胸甲直晃得柳尘眼仁儿生疼,只是瞧那青年打马的模样,那身形,矫健得很,柳尘心里明白,两军交战,擒贼先擒王,可是瞧那青年的气势,柳尘瞧不出深浅,还别说,如果就这样冲过去,自己心里还真没底。 想要突围,必须得过去这道高坡,柳尘心中惴惴,强自抛开杂念,手中长枪越舞越快,好不容易冲出了包围圈,距离敌军主阵不过百米的时候,只见他长枪一指,便高呼一声道:“蛮夷,敢于某一战生死乎!” “小贼尔敢!”那青年身边的壮汉听得柳尘的挑衅,顿时被气的七窍生烟,当下就要策马上阵,不料他身边的青年抬手拉住了他,轻笑一声道:“兀立叔叔,他在叫我,就由我来斩杀此人吧!长生天在上,蛮神的子孙岂能龟缩着不敢应战!” “殿下,切不可大意啊!”那兀立眉头一皱,柳尘的勇猛他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口头上有些不屑,但是就凭他在大军中几进几出的那势头,却也绝非等闲之辈。 青年挥了挥手,示意兀立不要多言,自己双腿一夹马腹,便越众而出道:“金帐王庭,金忘川!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柳尘喘着粗气,咬牙瞪着那金忘川,这人声音也太难听了吧,他左手下意识的抚摸着腰间的黑色长剑,感受到黑色长剑上传来的那股所有若无的情绪,也不知怎地,在身后小和尚苦难的目瞪口呆之中,柳尘一举手中长枪,仰天长啸道:“藏兵谷,柳尘!” 此刻的柳尘,浑身鲜血,面色狰狞,如同来自于九幽炼狱的修罗,胯下的马儿仿佛是感受到了主人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嘶鸣一声便疾驰前奔,速度越来越快,柳尘半伏着上身,长枪直刺,那人,那马,如风,如雷,在地平线上,留下一道残影。让所有人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虽万千人,吾往矣!” 转瞬之间,迎面而来的两骑猛然撞到了一起,虎牙长枪与那方天画戟一碰,便划出到一道道绚丽的星火,二人交战,如同天雷勾地火,一时之间竟也难分高下。 一百多个回合之后,体力不济的柳尘渐渐落入了下风,胯下的马儿也开始行动迟缓起来,加上身后还有一个小和尚,正死死的抱紧了自己的腰身,使得柳尘开始慢慢脱力,一时间,被那金忘川的攻势给逼得手忙脚乱起来。 柳尘心底暗暗叫苦,那金忘川难不成是铁打的不成,这么瘦的身板,怎么会越战越勇,仿佛那力量就没有止境一般,蛮族的身体素质,还真是让人自卑得紧,柳尘抽空扫了一眼远处的那些强壮得让人蛋疼的蛮族大汉,顿时心中叫苦不迭,好在他们修行之路无比艰辛,若不然,身体孱弱的人族,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呼”方天画戟被那金忘川猛地挥起,而后重重的砸向了柳尘,那撕裂空气的声音震得柳尘耳内发疼,情急之下,柳尘收回了刺向金忘川腰间的长枪,抬手便是一挡。 “嘭!”柳尘连人带马竟被那金忘川给砸趴在了地上,长枪从中而断,惊得柳尘睚眦欲裂,双手发麻,一阵刺痛从肩膀上传来,那金忘川的大力一击却是把柳尘的左手锁骨,给砸成了粉碎。 望着头顶上再次铺面而来的那一重击,柳尘来不及多想,双脚一蹬,便踢开了摔懵在地上的小和尚苦难,他自己借着这股力道反身从金忘川的马腹之下滑出,躲过了一击,而后右手摸到腰间,“秋水”出鞘,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眼前黑光一闪,便将那金忘川胯下的骏马给削成了两半。 腥热的鲜血喷了二人一身一脸,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柳尘再次挥剑一削,生生把那格挡在金忘川身前的方天画戟给削成了两截,方天画戟一断,引得那金忘川微微一愣神,就这一瞬间,柳尘抓住机会,一削一挑之下,长剑直刺那金忘川的面门。 第十二章:笑啖蛮夷颈上肉 “小贼尔敢!”长剑刺到了金忘川的脸上,那狰狞可怖的面甲轰然碎裂,接着,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孔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那张俏的有些邪异的脸上,带着一丝震撼,一丝迷惘,长剑破甲之后,竟生生在那精美绝伦的脸上划出了一道可怖的血痕。 金忘川的头盔已然被掀开,一头栗色的长发正随风乱舞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正死死的盯着柳尘,盯着柳尘手中那势疾如风的长剑,黑色的剑尖弥漫着一阵摄人的幽光,让人感到无比的绝望。 “嘭!”长剑没有刺到金忘川脸上,怒发冲冠的兀立早就赶到了近前,手中双锤一舞,竟冒出了一丝荧光,那百多斤重的铜锤一把格开了柳尘的长剑,又猛地砸向了柳尘的面门,这含怒一锤,若是砸上了,柳尘非得被他砸的脑袋搬家不可。 生死关头,不远处一直掠阵观战的苦行飞身而来,长棍一挥,手中也是荧光一闪,御气而出,便挡开了兀立的重锤,苦行与兀立只是交手了半个回合,却惊得周身众人惊艳不已,炼气境界的高手,那恐怖如斯的爆发力果然是非同凡响。 二人也不恋战,相互提防着保住了该保住的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慢慢退出中心地带。 回到木字营阵中,柳尘一手扶着断掉的左臂,一手持剑跃上了另外的马儿,小和尚早已是忘记了啼哭,正呆呆的坐在柳尘身后,双手合十不断的念叨着什么。 越过人群,柳尘远远的望着回到自家军阵的金忘川,那金忘川也在望着柳尘,二人皆是有些恍惚,却早就没了片刻之前那你死我活的境地。 “援军!”苦行身边一个浑身浴血的光头大汉一棍扫翻了身边的敌军,抬眼看向了远处,夕阳的余晖之下,数万个逞亮的光头正挥舞着各种长棍,嘶吼着策马朝着此处疾奔而来,无论是柳尘也好,还是那些云州军士也罢,哪怕是仅剩不多的后勤军将们,心中第一次感受到,光头原来是如此的亲切可爱。 “是僧军!”回到阵中的兀立脸色有些凝重,这一战,他们太过于托大了,硬生生的被千把号人族给拖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连自家主帅,都差点被人斩于阵前,此时此刻,蛮族数万大军的士气,已经是丢的七七八八了。 “撤!”金忘川在人群中狠狠的看了柳尘一眼,仿佛要把这个几乎要取走自己性命的男人牢牢的记在心里一般,良久,她一整颜色,皱眉喝道:“全军后撤,撤到忘归湖!”那沙哑生涩的声音早就不在了,听到了众人的耳中,如同那黄莺轻啼,婉转动听。 “不好!后面,后面还有人!”兀立的身后,一个银甲偏将惊恐的望着后方,一面面金色的云字大旗正遮蔽了如同火烧的夕阳,“是云州军!我们被包围了!” “殿下,风雷铁骑出现在了东面!”金忘川抬眼望去,那慢慢出现在天际线之外的柳字大旗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此间所有的蛮族,心中只剩下了绝望。 “降吧!”金忘川满脸苦涩,瘫坐在马上竟突然没了任何力气。 “降谁?”兀立苦笑一声,那恶鬼似的脸庞侧面着金忘川,眼中写满了担忧,“殿下,臣恨自己无能,让您陷入了险地啊!” “兀立叔叔,不要多说了,只能怪我自己,以为拿下了忘归湖就能打败人族,上次面对风雷铁骑的时候,我就应该清醒的,久闻大夏云国公智计超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现在我算知道了,这辎重部队也只是一个诱饵,咱们的斥候一直没有声息,估摸着已经被人全部剪除了,也许忘归湖,也重新回到了人族手中吧。现在,人族已然十面埋伏,儿郎们气势已衰,就不要再作挣扎,枉然送命了吧。” 说完,金忘川再次打马越众而出,朝着柳尘走近了几步,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便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柳尘马前,双手捧起腰间的短刀涩声开口道:“金帐王庭金忘川,亲率三万部族,向柳将军请降,还望贵军,手下留情!” 柳尘回头望向了苦行,见他微笑颔首,这才翻身下马,神情肃穆的走到了金忘川的身前,伸出颤抖的右手,接过了金忘川递来的宝刀,强忍着激动道:“木字营百夫长校官柳尘,接受贵军的请降,现在,请贵军将士放下兵器,下马受降!” 兀立苦叹一声,率先翻身下马,而后三万人,齐齐下马,单膝跪在了柳尘的身前,等到晋州,云州与沧州的大军合围,十数万大军皆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夕阳下的这一幕,三万蛮族,恭恭敬敬的跪倒在了仅有七十多人站着的木字营将士身前,领头的那个少年,浑身是血,此时此刻,那略显单薄的身形在夕阳的映衬之下,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柳尘站在人群中心,目光越过了身前的三万蛮族,远远的落在了迎面而来的柳字大旗之上,他在看着大旗之下的那个银甲中年,那个中年也在仔细打量着柳尘,一丝莫名的情绪突然弥漫在了二人的心底,“这小子真猛!”“这人必定是沧国公柳植!”二人心中同时泛起了各种念头,最终相视一笑,意味深长。 “那黑袍小将,当世虎将也!”还是银甲中年率先开口了,只见他打马上前,独自一人越过了数万匍匐的蛮族,来到了柳尘的身前笑道:“可愿意来我军中,给你一千夫长!” “末将柳尘,见过沧国公爷!”柳尘微微一笑,单手抚胸婉拒道:“今早出营前,晋国公爷许了末将,此战若胜,让小子当偏将!” “我去!老衲什么时候说过让这小泼皮当偏将?”晋国公衍明眉头一挑,额头蔓起了几条黑线,转头看了看满脸憋得通红的大都督薛正,见众人目光都望向自己,衍明气呼呼的白了柳尘一眼,咬牙切齿的回道:“对,你的要求,本公准了,偏将就偏将,即日起,木字营满编,苦行为主将,你为偏将,木字营全营,皆由你调度!” “多谢大公!”柳尘心中惊喜,顾不得左臂疼痛,转身便鞠躬道:“往后但凡大公出战,木字营请为先锋,敢不效死!” 第十三章:龙门镇 柳尘一身短打劲装,那光秃秃的脑袋上已然长出了一小截茸毛,看上去确实是精神了不少。 来到龙门镇已经一个多月了,黑水原一战过后,柳尘才知道晋州云州和沧州的大军在他们浴血奋战的那天做了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当日,见金忘川亲率主力部队来袭,云国公当即下令奇袭忘归湖大营,而先前得到云国公知会的沧州军团,早已经埋伏在了忘归湖周边,只等晋州云州的大军一到,三军会师,一鼓作气开始攻打忘归湖大营,忘归湖大营的蛮族守军本来就是群龙无首,怎生敌得过那如狼似虎的三州联军,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建宁卫再次投降了。 等到三州大军赶来驰援木字营,原本大家都做好了死战的准备,没想到,仅凭千人不到的木字营竟硬生生的扛到了援军的到来,当金忘川献出金刀向柳尘投降的时候,所有人心底只有无以言表的震撼,勇冠三军的柳尘,也第一次走进了几位主帅的心里。 “这云国公还真是用兵如神啊!”柳尘左臂已经恢复,正在慢慢的开始适应着活动,见得一队队蛮族的俘虏被押送到前营,他满是赞叹的冲着身边的苦行苦难两兄弟道:“不过他让咱们做诱饵还差点挂掉,这件事情,我不太舒服。” “你不舒服又能怎样,人家是主帅!”苦行抱着水囊,懒懒的靠在矮墙边上,轻笑一声道:“谁叫咱们木字营各个都是悍勇无比呢?三百个识武高手啊,人家三千蛮族铁骑也奈何不了我们!” “主要是那金忘川太过于轻敌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当时她如果使三万大军扑杀,咱们早就被杀得干干净净了,至于后边的战局,或许也是另外一番光景,女人终归是不大气,以为拿下了忘归湖就如何如何厉害了,若不是充州那边消极殆战,她又怎么打得进来!” “对了,大和尚,你可知道他们这九万多俘虏该如何处置?大公有没有说法?”柳尘一屁股坐在苦行的对面,眼睛望向了远处,心中若有所思。 “师叔说,等越州和幽州的援军到了再说。”苦行眯了眯眼睛,缩着脖子躲避着那刺眼的阳光道:“这下,玄甲军没有后顾之忧了,平定了函谷关的后方,这场战争,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了!” “柳将军,大公宣你帐中议事!”远处跑来一个和尚,立在柳尘与苦行身边拱了拱手,等到柳尘点头,他又快速的离开了。 龙门镇不大,与其说是一个镇子,不如说是一个军事要塞来的明确,那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来自于大夏各地的士兵与带着铁链,身材高大的蛮族降卒。柳尘整了整衣冠,便打马走上了镇中的主道,道路的尽头便是几位大公都督所办公的官邸。 沿途的士兵们见了柳尘,无不驻足行礼,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尚武的世界,柳尘在黑水原的勇猛,在这龙门大营内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要知道,送往帝都的战报上面,这三万蛮族军队的投降,柳尘可是首功,当初在战场上,他可是接受了金忘川献上的金刀,有刀为证,柳尘一战成名天下知。 龙门镇的主帅官邸虽然简朴,却也是十分的宽敞,在一个守门僧军的引领下,柳尘来到了位于后宅的议事大厅,这一进门,就看到了晋国公衍明,云国公王烳,还有沧国公柳植三人分散站在沙盘周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几位大都督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见到柳尘进来,几人的目光从沙盘上收回,皆是心思各异的打量着大伤初愈的柳尘。 “末将见过几位公爷!”拱手问好之后,柳尘便站在远处,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言语,等待着上官的训示。 “战报已经发往了长安,陛下的封赏过几天也要下来了,你那木字营的编制,刚才老衲与二位大公商量过了,晋州方面给你调拨僧军四千,云州方面给你调拨三千人,沧州的军马,给你两个千人队,加上原先属你管辖的辎重营,总共一万人马。后日,你便带上这一万人马做先锋,前去函谷关,与玄甲军会师,之后,你便在渭国公麾下听令,这样,你看如何?”脑门逞亮的晋国公缓缓踱步来到柳尘的身前,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道:“决战之日近在眼前,到时候你木字营与玄甲军前锋营同为左右先锋,可不要堕了我三州的气势!” “末将定不辱命!”柳尘再次躬身,心中却是暗喜,各路消息他也听了很多,等到幽越二州的兵马赶到的时候,九州大军集结,打败蛮族只是迟早的事情,这时候让他领先锋军参战,明摆的就是去捞功劳的,当然,富贵险中求,先锋也是最危险的,只是这些事情,柳尘都没有放在心上,他的修为已经到了识武巅峰,武者的第一个瓶颈了,想要得到一种与自己合适的炼气法门,就只有在战场上攒足足够的军功,而后进入紫荆山书院,这也是平民武者的唯一出路了。 “慢着!”柳尘正要领命离去,不料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沧国公柳植突然开口了,从柳尘进门开始,他的目光便一直盯在柳尘的身上,那日在战场上,柳尘浑身浴血,倒也看不清楚,今日再见这勇冠三军的少年将军,沧国公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他在盯着柳尘,听得他问话的柳尘也在盯着他,二人就这样隔着沙盘大眼瞪着小眼,各种目光复杂。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良久,柳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暗自压下胸腔之中的躁动,嘴唇颤抖着开口问道:“可是沧州人士?” “回大公的话,末将自懂事起便生活在云州,从未见过家父,也不知道家父的名讳!”柳尘微微垂首,语气依旧是十分恭敬。 半晌,沧国公没有再多言语,柳尘心中好奇,却也不敢多言,见几位大公没有放自己离开的意思,他便稍稍退后几步,站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了,只是柳植的目光一直死盯在自己身上,让他实在摸不清头脑,沧国公的偌大名头,确实让他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还别说,柳尘的模样倒是与九爷有着几分相像!”云国公王烳一直在注意着柳值的一举一动,他是一个十分聪慧的人物,见到柳尘以后,柳植的一些反常举动让他同样心思急转,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就一直在柳尘和柳植的身上来回盘桓着。 也不怪他有自己的算盘,如今九州诸侯乱象已生,左右都是乱世将起的兆头,身为云国公,他理所当然的要为自己领地子民来做考虑,有些事情,有些人,能利用的,就得去利用,想在乱世之中自保,谁会嫌手中底牌过多? 第十四章:最难消受美人恨 “对了,方才本公与两位大公正在商量些事,你来的正好,看看你的意见怎样。”王烳微微一笑,也不想场面太过于尴尬,本身他就有些欣赏柳尘,现在,不妨再对这个年轻人考验一番,“那九万蛮族俘虏,该如何安置?” “呃,末将才疏学浅,实在是没有什么看法。”柳尘眉头一挑,有些困惑,说到底,自己没读什么书,且出身寒微,关于如何安置战俘的问题,这不是官老爷们的拿手戏么,王烳问自己干嘛,听得那王烳的提问,衍明也是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就连那心事重重的沧国公柳植,也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左右想不明白,柳尘讪笑一声,犹豫着问道:“若不然,先关着呗。” “我们没有那么多粮食!”王烳苦笑一声,握拳轻轻敲打着沙盘的边角,“九万人啊,还是蛮族,要不了多久,咱们的粮食都得被他们吃完,到时候,你饿着肚子打仗?” “那。”柳尘眉头拧成一团,而后缩了缩脖子,抬手比划了一个杀头的动作,看得三位大公心中一阵无语。 “臭小子,你是要杀俘?杀俘不详啊,再者,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若是杀俘的名声传了出去,在这天底下,还有你的活路吗?”柳尘满头黑线的看着自家国公在那里滔滔不绝,真是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唉,那你先退下吧。”王烳面色淡然的挥了挥手,示意柳尘先行离开,等那柳尘即将走出大厅的时候,他又一拍手掌,仿佛想到了什么,接着冲柳尘的背影吩咐道:“你去把蛮族降兵的统领给领到你那里去,先关着,到时候你一并带到函谷关,也真是,挺漂亮一姑娘,你还真舍得下手,现在,人家都被你毁容了,呵呵。” 柳尘撇了撇嘴,便快步离开了大公官邸,一路上,他忍不住再次想起那天,秋水剑刺破金忘川面甲的那刻,那绝美的容颜的确是让他的心,不自觉的颤抖了几下,这些时日,那双星辰般的眸子多少次出现在了他的梦里。不怪他心狠,两军交战,无非是你死我活罢了,只是一想到自己留在金忘川脸上的剑痕,柳尘整个人都不是很自在,好一阵牙疼:“真尼玛太可惜了!” 慢吞吞的打马来到了战俘营,门口的守卫识得柳尘,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倒也不敢有所阻难,等到问清了来意,便微笑着给柳尘指了个方向,让他自己去了。 金忘川被单独关在一个小房子里,房子虽小,但也什么都有,只是相对于她那统帅万军的身份,倒是显得有些简陋了,见得柳尘到来,她也没有多少惊讶,稍微瞥了他一眼,便自顾自的坐在床上打坐。 柳尘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房子里的环境,再次见到金忘川,他心底还有有些尴尬的,要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最大的仇恨是什么,除了毁容,还是毁容,干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不自在,柳尘便大大咧咧的找了个矮墩坐下,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粗茶,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床上那个身材姣好的“美人儿”。 “后日我领兵前去函谷关,带上你一起!” “怎么?想拿我去威胁大王?”金忘川睁开了微眯着的双眼,那一瞬间,也使得柳尘有些微微失神,那双眼睛,真是太好看了,“我金若水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你丫不是金忘川吗?”柳尘眉头一皱,迎着她那冰冷的目光不解道:“你以为你是什么玩意儿,能去威胁蛮族大王?” “哼,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也不过就一小卒子罢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知道,那金忘川是我兄长,若是让他知道,你是如此欺辱于我,他定将你碎尸万段!这些事情,你家几位大公前几日就审过我了,本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蛮族七公主金若水,要是你们敢拿本宫去威胁我父王,那么你们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听着金若水的话,柳尘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是很高兴,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来回在房间里踱步笑道:“哎呀呀,还是公主呢,小爷我这下算是立了大功了,俘虏了蛮族公主,回了帝都,少说也得赏我个万儿八千两银子,先前还担心战功不足呢,这下,进书院有保障了,都不用去麻烦衍明那秃驴了!爽!” “你!”金若水有些气急的看着那得意忘形的柳尘,心中一时怒火中烧,敢情在他眼里,自己这个蛮族最受宠爱的七公主就等同于军功啊,想着想着,她越是委屈,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了一下脸上的剑痕,一时间,竟凄苦得说不出话来。 柳尘越想越开心,继而又从怀里掏出那把金刀,满眼冒光道:“先前不觉得,现在一看,这是一把好刀啊,等回了帝都,这玩意儿少说得卖上千两银子吧,七公主的宝刀,啧啧,发了发了!” 金若水差点没一口血喷在柳尘脸上,看着那把金刀,她是又羞又恼,那可是父王在自己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钦赐给她的礼物,在蛮族,成年的公主在二十岁的时候都会得到王上赏赐的金刀,公主留着金刀,转赠给心仪的男人,那这个男人就成了公主的金刀驸马,当初,金若水见柳尘神勇,如同战神,心中确实倾慕,蛮族女人都是崇尚武者,金若水少年时候就立过誓言,只嫁给能战胜自己的男人,那天,她确实败在了柳尘的剑下,鬼使神差之下,才献出了金刀,怎知这人如此不解风情,竟想着拿金刀去换钱,若是此事传了出去,那自己这公主的脸面,算是没地方放了。 独自陶醉了半天,见身边没了响动,柳尘收起了金刀,整了整脸色,回头望着脸上惨白的金若水道:“收拾一下吧,跟小爷走,等小爷的兵到齐了,咱们就出发!” “你家大公没告诉你这把金刀代表着什么吗?”金若水脸色一红,再也顾不得矜持,若是等到柳尘把金刀卖了,她就真没地方去哭了。 “不就是一把漂亮的装饰品吗?又不能打架,你们这些个贵族啊,日子过的也太奢侈了,纯金的啊,还尼玛镶了这么多宝石。”柳尘没有一皱,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我说你快点儿行吗,还要不要吃饭啊!” “草原上的规矩,你接了本宫的金刀,就是本宫的驸马,此战不管胜负,我父王都会向你们的皇帝提亲,把我嫁给你!”金若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长生天的规矩,是神的旨意,谁都不能改变!” “我去!”柳尘差点没吓得跳起身来,听得金若水那义正言辞的话,只叫他额头冒起了一层细汗,脸一黑,便粗着嗓子辩解道:“你丫献刀投降,老子当然得接啊,我可告诉你,虽然是我把你给毁容了,但你不能赖着我,两军交战,你死我活,这都是不可避免的,当初我还差点被你给砸死了呢,什么长生天短生天,这里是大夏,只听圣人的旨意,你们的神,在这里不管用!” “你!” “你什么你,我劝你别打我主意,听说你们蛮族女人不爱干净,一年才洗一次澡,身上的老泥搓下来得揉一笼馒头,瞧你这岁数,少说都有二十三四了吧,瞧你那人模狗样的,怎么如此不害臊,还想占我便宜老牛吃嫩草,没门儿!” “柳尘,你去死!!”金若水猛地站起身来,俏脸扭曲,七窍生烟道:“我要杀了你!” 第十五章:越国公 “当初你若是率军全力扑杀,小爷我早死了,现在好了,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了,唯一的机会,你错过了!” 柳尘一手牵着骏马,一手拽着绳子绑着金若水走在龙门镇的主道之上,也不理会身后失魂落魄的“美女”,柳尘的心里,全部装着军功,进入书院,他就能够学习到与自己契合的炼气法门,等到炼气成功,就真正算得上是大侠了。 瞧见过往的人们都在打量着金若水的脸,那毁掉了一切美好的剑痕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摇了摇头,柳尘有些烦闷,突然拽了一下绳子气道:“你就不能弄个面纱给罩着吗,看着挺闹心的!” “怎么?”金若水冷笑一声,狠狠的剜了柳尘一眼道:“觉得可惜了?” “可不可惜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太尴尬了!”柳尘头也不回,气呼呼的加快了脚步。 堪堪走到木字营的营区,还没来得及招呼大小和尚,远处的大道上,远行来了一队骑兵,领头的竟然又是一个女人,那女人一身戎装,姣好的身型配上一副精致的面容,模样丝毫不下于毁容之前的金若水,只是那股成熟冷艳的风韵,却不是金若水能比拟的。 柳尘在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看到了柳尘,柳尘的目光中带着疑惑,那女人先是黛眉一皱,而后脸色越发冰冷,冷的让柳尘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柳尘埋首之后,那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惘然,却没有逃的过同是女人的金若水的眼睛。 “你是何人,见到大公还不行礼!”走到近前,那女人身边的一个戎装少女一扬马鞭,娇声喝问道:“还敢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柳尘先前的目光确实让这队娘子军都感觉有些愤怒,平日在自己的领地,还没有哪个男人敢这样打量自己大公。 “大公?哪个大公?”柳尘心中暗暗嘀咕,这谁家大公是女人,自己可真不知道,仔细没有个说法,自己也只好拱手静立在一旁,闷不吭声。 那位女大公骑在马上,抬手制止了身边越众而出想要教训柳尘的护卫,盯着柳尘打量了一会儿,便冷哼一声,打马离开了。 “呸!”等到那队娘子军远去,柳尘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撇着嘴气道:“德行!” 跟在柳尘身后的金若水望着柳尘的背影,心中越发疑惑,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女大公是认识柳尘的,而且似乎对在龙门镇看到柳尘,女大公并不高兴,那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审视柳尘的目光,让金若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种藏的很深的慈爱,是骗不了人的。 看样子,柳尘是不认识那个女大公的,那么女大公对于柳尘的那种慈爱,就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了,对于这个一身痞气的乡下少年,金若水心中的好奇,愈发浓厚了。 回到营里,柳尘把金若水关进了房间,自己找上了大和尚苦行,细细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柳尘的叙述,大和尚耷拉着眼皮,微微笑道:“那是越国公,天下八个诸侯里面,有两位女大公,一位便是幽国公**,一位便是你刚才看到的越国公姬婉竹,幽州和越州的圣地道门几乎都是女子,那里阴盛阳衰,圣主都是女人,女大公就不稀奇了!” “要说这越国公和越州圣主,还是传奇人物呢!”小和尚苦难放下了经书,抬起头来望着柳尘和自己师兄。 “你这小秃驴,还懂得不少啊!”柳尘随便找了一把矮墩坐下,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小和尚苦难。 “你也别老欺负苦难了,你现在就在晋州大营呢,在佛国骂秃驴,丫不能再缺德了!”苦行气哼哼的瞪了柳尘一眼,瞧得自家师弟又被挤兑得满脸通红,他便接口解说道:“这越州上一任圣主,就是名动天下的极乐圣女,她和剑圣柳白的爱情到现在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他们结合之后,极乐圣女为剑圣诞下了三子一女,就是传说中的‘一剑惊风一木擎,一山遮云水无心’” “这一剑惊风就是现任剑主柳惊风,一木擎便是宣威将军柳擎,一山遮云是剑阁铸剑峰峰主柳遮云,水无心呢,便是剑阁玉女峰峰主柳无心。极乐圣女有两个弟子,当年她与剑圣同时失踪之后,她的大徒弟长乐圣女继承了她的越州圣主之位,统领听雪楼所辖数百道门,而她的小徒弟呢,就是你今天见到的越国公姬婉竹。” “要说这越国公姬婉竹,当年可是差点成为了宣威将军的夫人,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越州姬氏乃是天下有数的豪族,也就仅次于九州五大家族,越国公与宣威将军结合,那可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那时候,剑阁剑主与听雪楼主都互相留下了承诺,等到宣威将军征西归来,继承了沧国公爵位,便和越国公成亲,啧啧,那可是强强联姻啊,当时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还有人把这对郎才女貌的准新人比作了当年的极乐圣女与剑圣,美人配英雄,不过于此!” “后来的事情你也该知道了,宣威将军征西归来之后,竟然不顾自家兄长与越州圣主的脸面,悍然迎娶了先帝的幼女,帝国的明珠元福帝姬,就为这事儿,越州差点没和沧州打起仗来,天下人都为越国公抱不平,论姿色,越国公还要胜过元福帝姬少许,论地位,元福帝姬不过是一个不太受宠的皇女,而越国公可是一方诸侯,麾下亿万子民,论实力,更不用说,越国公能打元福帝姬一千个,还不带歇气的。” “幸亏啊,元福帝姬肚子争气,给宣威将军生了个好儿子,就是那个沧澜郡王柳弋,一生下来就是九转天赋啊,九转啊亲,当年的九圣人之中也只有三祖一个九转,万年来,人族的九转天赋不过四个,最近的一次便是剑圣柳白,那可是天下第一数十年的存在,丫谁都不知道剑圣柳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因为没人能逼得他全力出手啊,咱们这个小王爷的出生,得以让剑主大人心中稍稍慰藉,也就顺势原谅了自己的弟弟,也接受了自己一直不太待见的那个弟妹,就连群情激奋的越州,也是瞬间熄火了,越国公可不能保证能给宣威将军生出个九转天赋的儿子来,这一波,元福帝姬完胜啊,自古有言,母凭子贵,原来就是这样个说法。十年前,将军府案发之后,这一切都成为了历史,小王爷死在了沧澜江,真是可惜了,这越国公呢,也是在宣威将军死后立下了重誓,终身不嫁,为宣威将军守节。可悲,可叹,可怜啊!” 第十六章:女大公疯了 晚饭过后的柳尘独自坐在星空之下,心中有些惘然,早先苦行说的那些秘辛让他心里确实有些不太舒服,也不知道原因,那种似曾相识,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好生苦恼,也只有在这夜风轻拂的时候,他才能感觉自己能好受些。 “啥,那老女人,哦,越国公要见我?”远处走来一个戎装少女,来到柳尘身边传达越国公的谕令,听得柳尘那有些亵渎的话,少女柳眉一竖,就要发火,柳尘心中讪讪,拱手道歉,而后随那少女走出了木字营。 “进来!”慵懒的声音从大帐内传来,柳尘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抬步走了进去。 “参见大公!”柳尘拱手鞠躬,再也不敢抬头乱瞧了,毕竟,这个女大公也是可怜人,大公的威仪也容不得自己放肆,万一被穿个小鞋,自己的军功可都泡汤了。 沉默,大帐内死一样的沉默,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等了很久,就在柳尘心中暗道要坏事了的时候,女大公终于开口了:“谁让你来前线的!” “?”想过很多种情况,就是没料到女大公开口就来上这么一句,顿时,柳尘愣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我在问你话,谁让你来前线的!”听得女大公的声音提高了几度,吓得柳尘一身冷汗,确实不知道该怎样作答,只是他没有注意,这次,女大公没有自称本公了。 “你和柳值见过面了?”良久,女大公再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回大公话,确实见过沧国公了,他没有和末将说些什么。”柳尘心中不住吐槽,人沧国公何等人物,和自己一小卒有啥好说的,起初觉得这女大公可怜,现在一瞧,莫不是闹了失心疯,可不得了。 “如意宗不知死活,已经成为历史了!”听得女大公冰冷的话语,柳尘腾然一惊,猛地抬起头看望着那张充满威严的脸。 “大公此话,是何意思?” “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女大公凤眉一凝,冷冷的望着柳尘斥道:“杀了人就去自首,你这脑子是被门板给夹了吗?若是在地牢里,有人使坏,你这小命还能活着?” 见柳尘目光呆滞,女大公提高了音量,面带不愉道:“富大海叫你能走多慢走多慢,你这小畜生跑那么快作甚?是赶着投胎呢还是赶着送死?” “你父亲的机敏聪慧你是没学到半分,你那蠢材母亲的愚昧脑残倒是被你全被学去了!” “大公何故辱我母亲,还有,你怎么会认识富叔!”柳尘心中气恼,却也不敢发作,只能扭过脸去,强自争辩道:“我上战场是为了立功,然后进书院学习炼气法门,这些事,应该不属于大公管辖吧!” “放肆!”女大公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面色越发寒冷,高阶武者的威压全部散开,一时间,竟逼得柳尘站不稳身形。 “刚才那个女人是谁?”良久,女大公气势一收,突然开口发问,听得她的问话,柳尘一边喘气一边翻着白眼,这女人变得也太快了,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从进门到现在,他的脑袋还是一团浆糊呢。 “哪个女人?” “就刚才跟在你身后的那个丑八怪,军营重地,你带着个女的到处游荡,整日不学好,尽干这些沉迷酒色的破事,你沉迷酒色也就罢了,还找一丑八怪,这点,倒是深得你父亲的真传!”女大公冷笑着走到了柳尘的身前,微微仰首怒视着他。 柳尘稍稍后退了半步,不敢抬头看向她的眼睛,只是心中愤愤,有些没好气的回答道:“那是蛮族的七公主,我是她的金刀驸马,带着自己媳妇游街,不犯法吧!” “啪!”女大公一个巴掌扇到柳尘脸上,那半边俊脸瞬间红肿了起来,柳尘哎哟一声,陡然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他一手捂脸,满是憋屈的瞪着,也不敢多言,心中早就把女大公祖宗十八代的女性都问候了一遍。 “我忍,我忍,我再忍!”柳尘心中暗暗嘀咕,打又打不过,跑有跑不掉,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瞧着柳尘那半边浮肿的脸,女大公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旋即黛眉一竖,冷笑一声道:“金刀驸马?还真是你父亲的种,就这么喜欢当驸马?那丑八怪有什么好!” 豆大的汗珠顺着柳尘的额头慢慢滚下,先前那摄人心魄的气势却也让他生不出丝毫抵抗的勇气,半晌,女大公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边上,安然坐下之后,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那冰冷的容颜瞬间解冻,整个大帐内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如同大地回春一般。 “来,弋儿,坐到娘的身边来!”女大公微笑着朝柳尘招手,那秋水一般的眼眸之中,写满了慈爱。 “去!什么情况!”听得她的话,柳尘浑身一个哆嗦,忍不住再次后退了几步,看来自己所料非虚,这女大公,还真是一个失心疯,完了完了,小爷要交代了。 见那女大公隐隐有些再次发作的意向,柳尘一咬牙,满眼警惕的挪到了她的身边,却看她再次微笑,示意自己坐下,没办法,坐下就坐下,只是背后的长衫,早就被汗水浸透,就怕这女大公再次发病,暴起伤人。 “这些年,别怪娘狠心,把你一个人丢在云州,好在富大海那些人到算是忠诚,一直照看着你长大,倒也让为娘安心不少。”女大公轻轻颔首,为柳尘倒上了一杯茶水道:“今后啊,你就跟在娘身边,娘保证,再也不让人伤害到你,好不好?” “想要炼气,等这边事了,娘带你回越州,最好的炼气法门随便你选,喜欢练武你就练武,不喜欢练武你就读书,娘给你请最好的先生,教你习圣人之道,等将来娘百年以后,就让你做越州亿万子民的王!” “都不喜欢也没关系,喜欢姑娘,娘给你选妃,在越州,你看上谁,谁就是你的世子妃,那什么劳什子驸马咱们不做,做驸马不好,你爹就是要当驸马才弄得家破人亡,那些个公主帝姬,都是蛇蝎心肠,只会害你性命,娘要你平安,懂吗?” “大公,您是不是认错人了,饶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求您大发慈悲,大发慈悲啊!”柳尘差点没哭了,这女大公貌似是疯掉了,万一她又正常过来,还不扒掉自己的皮。今儿出门真没看黄历,没死在蛮子的铁蹄之下,眼看就得死在这疯女人的手里了。 “嗯?”听了柳尘的话,女大公再次皱眉,神色又冰冷了下来,“当年,你父亲背叛我,现在,连你也要忤逆我吗!那贱人有什么好,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取她头颅过来!来人,去到木字营,给本公斩了那蛮夷的什么公主!” “哎哟喂,金若水你可别怪小爷,小爷自身难保了,等这女疯子宰了你之后,估计也得宰了小爷我,到时候,咱黄泉路上好做个伴!”柳尘脸色一苦,一时间竟悲从心来,无以言表的憋屈让他惘然失声。 第十七章:豆豆,逗逗 “慢着!”两个女兵正要前去执行命令,不料女大公突然抬手喊停,而后挥手示意女兵退下,脸上再次挂上了慈爱的笑容。 “娘吓你的!”女大公微微一笑,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旋即莞尔道:“早说嘛,为娘早就知道我儿不会喜欢一个蛮子,都这样了,也没见我儿求情,看来,娘还是没白疼你!” “我去,你啥时候疼过我,倒是把我打得疼得要死!”对于女大公的变脸,柳尘有些瞠目结舌,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自己闷不吭声竟然救了金若水一命,真是奇哉,怪哉。 “豆豆!”就在柳尘神游天外的时候,女大公又开口了,没一会儿,一个模样娇俏的小女孩儿略显腼腆的走进了大帐,柳尘回头一看,心中有些好笑,只见那小女孩儿和苦难小和尚差不多的年纪,一身宽大的衣甲就那般穿在身上,如同一个龟壳,配上那愁眉苦脸的模样,着实让人看着好笑。 “大人!”小女孩儿走到女大公身边,拱手行了一礼,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眸正好奇的盯着柳尘。 “这便是本公以前对你说起的少爷,以后你就跟在少爷身边,好好的伺候着,可不要让那些乱七八糟的狐狸精来勾引少爷,遇到什么困难,随时向本公禀报!” 小萝莉满脸羞涩,连耳后根都染上了一抹红色,羞羞的看了柳尘一眼,都不敢抬头去看女大公的眼睛,只是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道:“是!大人。” “那你们先回去吧,我也乏了!”女大公往那宽大的座椅上面一靠,有些慵懒的挥了挥手,等到柳尘如蒙大赦立马爬起身来要跑路的时候,她又微笑着开口吩咐道:“记得为娘的话,别让任何人知晓了你的身份,特别是秋水剑,不要轻易示人,衍明那老不死的竟敢让我儿去给他打先锋,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秋水剑!”柳尘脚步一滞,强自压下了满心的好奇,一咬牙,便快步逃离了此处,他不知道这女魔头是怎么晓得自己的秋水剑的,那剑上面的字都被用特制的药水给掩盖掉了,独自闯荡江湖的他是知道的,剑上面有字,那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用的剑,一出世弄不好就会惹来祸端,加上那黑剑着实锋利得紧,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引得萧家觊觎,这女魔头知道秋水剑,莫非,他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她没疯? 若是女魔头没疯,估摸着自己得疯掉了,刚才的种种反常告诉他,这女魔头把自己当柳弋了,若是她没疯,那这把真的玩大了,柳尘心思急转,突然想到了柳值,想着柳值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堂堂沧国公和自己长得很像,就比自己多点胡子。 柳尘不敢再想下去,他需要静静,不要问静静是谁,这所有的一切,都太可怕了,从樊城,到龙门,所有的事情回头一想,竟然都在那女魔头的掌握之中,就连一直疼爱自己的富大叔,听那口气也是女魔头的人。 “豆豆!”回到自己营帐内的柳尘依旧思绪难平,猛灌了几碗茶水,他才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不远处正在给自己收拾床铺的小萝莉,军用的床袄显得有些笨重,小萝莉看上去有些吃力,没一会儿,那俏丽的小脸上都抹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少爷有什么事?”听得柳尘的叫唤,小萝莉脸一红,浑身一抖,便怯怯的站直了身子,慢慢的挪到了柳尘的身边。 “你说,我是谁?”柳尘的脸色看不出任何波动,那略显锋利的双眼,正死死的盯着小萝莉的眼睛。 感受到柳尘那摄人的目光,小萝莉一埋首,双手有些紧张的绞着自己的衣角道:“少爷是御封的大夏沧澜郡王,剑阁少主,宣威将军的独子。” 柳尘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暗自压下了心中的震惊,他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述。 “少爷怎么了?”小萝莉见柳尘不吭声,心中有些无措,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少爷的身份,没几个人知道哩,婢子也是听大公说的,当年充州劫案的时候,有神秘高手救了少爷,具体那些事,婢子身份低微,也没办法去了解,大公应该是知道的。” “神秘高手?天阶高手?” 小萝莉摇了摇头道:“剑主大人也是天阶,还有咱们越州的圣主大人,他们都是天阶,可是那次在充州,也都受了不小的伤,那个神秘高手却是让国教的老爷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一回,婢子听到大公说,那是陆地神仙!” “胡说!”柳尘一脸难以置信,眉头拧成一团道:“大夏还哪里有陆地神仙?你当是九圣人呢!” “能伤的了几大圣主的,难道不是国教的陆地神仙吗?”小萝莉皱了皱琼鼻,小声争辩道:“大公说了,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哩!” “身为武者,同阶之间肯定有好有次,若真是陆地神仙,那几位圣主还能活命?”柳尘还是不信,小萝莉说的这些事情,有些超乎他的认知了,“话说,你是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秘辛的,大和尚他们都不知道!” “婢子是大公的义女,是大公一手抚养长大的,有些事情,大公偶尔也会说与我听!”小萝莉乖巧的给柳尘倒上茶水,又娇声说道:“少爷,这些年,大公一直暗地里照顾着你呢,当年因为事情闹得很大,大公不得不把你安置在云州,现在好了,你终于能回到大公身边了,你别看大公有时候严肃得紧,她人可好了,大帅去世以后,大公过得也很辛苦,你就多迁就她,母子之间,哪能有什么仇怨呢。” “柳弋的娘亲,不是帝姬吗?”柳尘有些无语的看着小大人一样的豆豆道:“你别逗了好吗,扯得我头都大了!” “大公与大帅是定了亲的,帝姬只能算大帅的平妻,大公才是少爷的嫡母!” “别瞎扯淡!”柳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你们是嫌我命长是吧,告诉你,我是柳尘,不是那个死鬼柳弋,你们想做死,别拉着我,若是让裁判所的牛头马面知道了,老子还真是黄泥巴烂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豆豆,你可不要害我!” 第十八章:误会 接下来的两日,柳尘和大和尚苦行顺利的接收了从沧州和晋州调拨过来的那一万人马,稍作整理之后,便全副武装的来到了大公府邸辞行。 小萝莉给柳尘说了很多秘辛,对于自己就是柳弋这件事情,柳尘依旧是将信将疑,若正有陆地神仙一般的神秘人来搭救自己,这些年,自己又何必隐于樊城,甚至还受到牢狱之灾,作为凡人,要有凡人的觉悟,他可不想被扯进九州诸侯之间的龌龊之中,柳弋的死已经诏告天下了,现在又说自己就是柳弋,这不明摆的要和国教对着干么,想想当初在雷城的时候,裁判所的那些手段,柳尘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一阵哀怨。 “大公,木字营已经休整完毕,末将特来领命,只等大公一声令下,木字营全军即可开拔,赶赴函谷关!”大厅里,柳尘面对着诸位大公与大都督,拱手汇报,稍稍的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越州的大公与都督,这下,他心中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对于那个女魔头,他打心底害怕。 “好!”衍明瞧得柳尘到来,心中欢喜,当即站起身来大笑道:“传本公口谕,着木字营即刻出发,决战在即,本公坐等你们凯旋!” “慢着!”柳尘正要领命,不料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喝,紧接着,一阵香风袭来,那越国公姬婉竹已然站在了柳尘的身前,神情颇为气恼道:“不许出发!” 柳尘的腿肚子都开始颤抖,额头上早就爬满了冷汗,连头也不敢抬,只是稍稍后退了两步,再次躲到了角落里。 见得姬婉竹进来,大厅里的气氛瞬间一凝,诸位大公和都督都是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立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二嫂。”最后,还是沧国公柳植打破了寂静,只见他脸色一白,慢慢站起身来,躬身拱手道:“二嫂对于先锋军出发,有何异议?” “柳植!”姬婉竹脸色冰冷,斜眼看着柳值冷笑道:“你还知道有我这个二嫂?” “二嫂息怒!”柳植心中发苦,不知道自己又是做错了什么,引得嫂嫂如此愤怒,忍不住吞了吞嗓子讪笑道:“不知道为弟做错了什么,引得嫂嫂如此愤怒?还请嫂嫂指正。” “风雷铁骑如今都变成了怂包么?”姬婉竹看了看柳尘,眼中那一抹慈爱一闪而逝,接着,她神色更冷,提高了音色质问道:“竟也叫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来给你打先锋,柳植,当年你二哥在的时候,沧州军可不是这样的传统!” 柳尘暗中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刚才姬婉竹看向自己的时候,他生怕这女魔头当众发疯,若是那样,自己真是只剩死路一条了。 只是柳尘心中宽了,那沧国公爷可就难受了,听得自家嫂嫂的质问,一时间竟让他无言以对,只好把目光望向了身边的王烳,那一下,惊得王烳肝胆欲裂,心中苦叹一声:“九叔害我不浅!” 顺着柳植的目光望去,姬婉竹便看见了站在那里惊慌失措的云国公王烳,她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看得那王烳一时间汗如雨下。 “婶婶误会,误会!” “本公误会了什么?”姬婉竹突然发笑,只是那脸上明媚动人,却让旁人一阵肝疼。 见先前不可一世的几位大公与都督在这女魔头的雌威之下竟不敢动弹,柳尘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再被这女魔头搅和下去,自己的军功非得泡汤不可,左右衡量了许久,他一咬牙,走上前去道:“军情紧急,末将告辞!” 说完,他一转身,头也不抬的朝外面走去,没走几步,身前却被人给拦着了,柳尘抬头一看,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正站在他的身前,一身琅琊卫标准的都督甲胄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极为合体,那修长的身形竟只比自己矮上三寸,要知道,柳尘在人族之中,可谓是十分高大的存在了,眼前这个模样漂亮的少妇,竟然生的如此之高。 “柳小将军这是要去哪里?”不等柳尘反应,那少妇满脸微笑的开口了,“莫不是本督拦住了你的去路?” 敢情这位美少妇就是越州的琅琊卫都督了,还真是娘子军啊,大公都督都是女的,瞧她那巧笑盼兮的模样,故意拦着柳尘却又明知故问的样子,柳尘这才明白,女魔头都是一窝窝的,就凭这两个模样俊俏的女子,也能震得屋内六个大公都督屁都不敢放一个,真乃世间一大奇观。 “九爷,这位小柳将军莫不是你的亲戚,和你生的好像啊!”柳尘脑门一黑,便听见身前的少妇眉开笑颜道:“要说你们柳家的男人,生的可真俊!” “末将云州人士,与公爷并不沾亲!”柳尘硬着头皮回道,他已然感觉,这女都督一句话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屋内众人都没有说话,整个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那女都督抬腿来回踱步,上下仔细打量着柳尘道:“与九爷没有关系,那是和大爷有关系?不该啊,大爷只有一个独女,且终日练剑,不好女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难道是三爷?也不是,三爷已经十年没出铸剑峰了。唉,‘一剑惊风一木擎,一山遮云水无心!’无心仙子冰清玉洁,也不像能生的出这么大的儿子,总不可能是二爷吧!” “放肆!”柳植顾不得害怕自家嫂嫂了,听那女都督满嘴跑火车,他心中气恼,忍不住扬声打断道:“兰大都督好歹也是一方统领,怎能当众胡言乱语,坏我柳家声誉,本公的几位兄妹皆是人杰,岂容你在此诋毁,莫道我沧州柳家软弱可欺不成!” 暗地里,薛大都督和宋大都督互相对视了一眼,那看向柳尘的目光已经开始有了一些疑惑,衍明自打姬婉竹进来便开始闭目养神,倒也看不出异常,只是当那兰大都督的话音一落,云国公王烳注意到了,衍明捏着佛珠的右手,情不自禁的颤抖了几下。 王烳的目光从厅中所有人的身上飘过,最终,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落在了柳尘腰间悬挂的长剑之上。 “裁判所的探子无孔不入,诸位还需慎言啊!”良久,王烳微微一笑,拱手朝着姬婉竹轻道:“婶婶前日才到,有些事情来不及通知,是小侄的失误,在此,小侄给婶婶赔礼道歉,对于出兵函谷关的方针,还希望婶婶不吝赐教!” 第十九章:越州狼兵 “赐教不敢当!”姬婉竹脸色稍霁,语气淡淡道:“本公女流之辈,行军打仗本来就不在行,莫不然,让沧国公去打先锋,你们看可不可以!” “嫂嫂有令,弟莫敢不从!”没等王烳开口,柳植便开口接受了姬婉竹的意见,丝毫没有任何抵触。 “慢!”柳尘顾不上其他,一把转过身来对着几位大公拱手道:“末将再次请为先锋,当初,几位公爷可是答应了末将的,木字营已经整装待发,大公们朝令夕改,恐难以服众!” “你敢忤逆我?”姬婉竹猛然转身,凤目一瞪,满是气恼的盯着柳尘。 “不敢!”柳尘硬着头皮拱手道:“军令如山,大军出征在即,凡事不容儿戏,还望大公莫要拦了末将的前程!” “放肆!”柳植突然开口,对于柳尘顶撞姬婉竹,他心中是不喜的,大夏以礼立国,上下尊卑一直都看得很重,柳尘身为下属,在公众场合顶撞越国公,不管对错,都是一大不敬的行为。 “嗯?”姬婉竹斜着眼睛朝着柳植一瞥,那气势汹汹的沧国公爷顿时就焉了,见柳植认怂,姬婉竹再次看向柳尘道:“你说本公阻了你的前途?” 见柳尘沉默不语,姬婉竹脸色变幻了很久,才轻轻一叹,冲着不远处的兰大都督轻道:“好吧,妹子,你去给咱们的柳大将军再调拨五千狼兵,看看咱们的柳大将军会有什么样的前途!” 柳尘回到木字营以后,众校官围拢在了他的身边,望着不远处集结完毕的一万大军,柳尘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惹得众将心中惴惴,一时侧目不已。 “什么情况?”最后还是作为木字营名义上的营官的苦行和尚看不下去,打马来到柳尘的身边开口发问。 “上面给咱们又塞过来五千狼兵!”柳尘苦着脸,满是无奈的望着身边的袍泽道:“听闻狼兵桀骜不驯,若是上了战场,他们给咱们使坏,那可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最后,还是调拨来的一个沧州军的千夫长苦笑着发问道:“将军,您当时怎么不拒绝啊,咱们可是先锋啊,乱不得!” 这人叫做柳牧,瞧他那一脸蛋疼的模样,柳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我不想,人国公的命令,我能怎么办,再说了,你家国公在场,见了人越国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怪我咯!” 一听是越国公的命令,所有人都识趣的闭嘴了,那位可是连宣威将军都可以任意打骂的存在,据说貌美如花的越国公姬婉竹年轻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性子泼辣,当年宣威将军娶了帝姬以后,她差点没跑去拆了藏兵谷,最后,折腾的差不多了,离开之前还指着剑主的鼻子大骂了一通,连剑主都拿她没辙,何况自己几个虾兵蟹将。 “噗哧。”一个云州军的校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见所有人面色不好的盯着他,他缩了缩脖子,讪讪的解释道:“某是想起了当年的一件趣事,说来大家也知道,当年,宣威将军和帝姬成亲后,咱们的越国公只身前往藏兵谷,大闹剑阁,最后,她还骂剑主将来生儿子没腚眼儿,后来,剑主中年得子,果然是个女孩儿,你们说说,这越国公厉不厉害!” “别瞎说!”那沧州过来的柳牧一阵气恼,即便是袍泽,拿自家圣主开涮也不是好事,别人能笑,自己可不能笑,态度还是必须要有的,除了他以外,众人皆是一阵闷笑,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主大公们,这些八卦的事情倒是让所有人都不禁莞尔,苦行轻咳一声压下了笑容,远远的看着迎面打马而来的几骑红羽军士道:“来了来了,越州军皆挂红羽,那应该就是调拨过来的狼兵头领了!” 柳尘转头一看,那领头的大汉着实让他一惊,真不愧是狼兵,那大汉身长八尺,面貌粗狂,马蹄前行之间,身上的甲胄不住作响,人家的铠甲穿着那是十分合体的,可那大汉的铠甲穿在身上竟差点儿绷不住,那一身充满爆炸般力量的肌肉真是看得人心惊胆颤,如果不是大汉的眸子是人族典型的黑色,大伙儿都得怀疑这人是蛮族了。 “末将姬欢,前来木字营报道,剩下的五千红羽军,已经在龙门镇外集合完毕!”那大汉打马行到柳尘面前,满眼好奇的盯着柳尘,那炙热的眼神让柳尘心底有些发毛。 “姓姬?姬姓可是越州大族,莫非兄台是越国公的亲族?”柳牧忍不住开口发问,问出了所有人心底的疑问。 “当代越国公正是末将的亲姑姑!”这句话虽然十分霸气,但是从这大汉脸上,人们看不出任何自傲,仿佛一切都是十分平淡,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柳尘。 “姬欢,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的亲戚,到了我木字营,若是添乱,休怪我军法处置!”柳尘被他盯得好不自在,只好一脸正色的发话道:“众将听令,全军开拔,木字营,前进!” “木字营,前进!”听得柳尘的话,全军一万将士皆是齐声应和,一时间,龙门大营彻底的沸腾起来。 在所有人心思复杂的注视之中,柳尘与苦行打马在前,率领着木字营朝着龙门镇外而去,才出城门,便看到了姬欢所说的那五千红羽狼兵,列队整齐的狼兵,看上去确实不凡,柳尘随意打量了一会儿,压下了心中的惊叹,望到了角落,却看见一脸冰冷的越国公带着一队亲卫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一下,差点没把柳尘给吓尿裤子。 见到越国公在场,所有人在众将的带领下瞬间下马,整齐的拱手招呼道:“见过越国公!” 姬婉竹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多礼,见柳尘神色不太好看,她稍稍缓和了脸色,打马来到了柳尘的身边,沉默了片刻,她便翻身下马,一边看着柳尘,一边抚摸着那匹矫捷异常的神驹道:“此马名‘追星’,与宣威将军的坐骑‘踏炎’是一对,踏炎随着大帅一起归墟,这匹追星便伴随了本公这么多年,现在,柳将军出征在即,这匹追星,本公便赠与你了,希望它能陪着你一起驰骋沙场,如同当年的踏炎一般!” 对于越国公此举,所有人心中简直是震撼无比,“踏炎追星”他们都知道,这是当年宣威将军和越国公的定情信物,乃是极星海的妖族之主所赠,当年妖皇见得柳擎与姬婉竹,不住感叹天造地设,故送出踏炎追星,以全一段佳话。今天,越国公竟然把这追星马送给柳尘,这代表着什么?对于柳尘的身份,便更显得疑点重重了。 躲在人群之中的小和尚苦难痴痴的看着柳尘的背影,那天在黑水原,柳尘迎战金若水的时候,高喊“藏兵谷柳尘”,藏兵谷没有一个叫柳尘的,苦难是知道的,这一代,柳家的嫡系,只有一个男丁,那便是传闻死去多年的沧澜郡王。原本只是怀疑,可是越国公今日赠马,却让小和尚苦难的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抬头与自家师兄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便如同老僧入定,神色归于平静。 顶不住姬婉竹那不容拒绝的眼神,柳尘心中苦叹着接过了缰绳,而后随意拱了拱手,连感谢的话都懒得再说,翻身上马之后,他便挥手示意不远处的五千狼兵归队。 先前预料的会作乱的狼兵并没有任何行为不端的地方,见得柳尘的示意,所有狼兵都是安安静静的归入到了木字营的队伍里面,没有喧哗,也没有与木字营其他千人队发生任何冲突,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这诡异的一幕,确实惊住了所有人,不过一看越国公在场,当下所有人都释然了。 柳尘看了看姬婉竹,又看了看姬欢,想起了先前姬欢的那种目光,他不得不强压住心中的疑惑,眼下,先出城再说,作为先锋军,是诸侯联军的一个门脸,可不能在龙门镇闹笑话,不然,太影响士气了。 “表弟!”大军走出了很远,姬欢突然打马来到柳尘的身边,一脸鸡贼的压低声音招呼了一声,这一声,差点没把柳尘给吓得跌下马来。 “胡说什么!”柳尘左右看了一下,见周围没人注意,这才满头大汗的瞪了姬欢一眼,没好气的低声斥道:“想害死我么!” “去木字营之前,姑姑都告诉我了!”姬欢满脸兴奋,连眼睛都激动的有些发红,见柳尘不愉,他也不放在心上,低低解释道:“憋了我好久了,再不说都给憋死了,表弟见谅,放心,我也是刚才才知道,我爹都不知道,小时候我见过姑父,还别说,你们两长得真像,姑母特地让我带着狼兵精锐来保护你,她要我转告你,差不多得了,随便捞点军功就行,不要太拼命,为那狗皇帝,不值得!” 第二十章:大雪山外函谷关 “姐姐!”等到柳尘率军远去,女都督兰若走到了姬婉竹的身边,黛眉轻皱道:“你这般做,所有人心中都会开始怀疑小王爷的身份了,这不太好吧!” “就是要让他们怀疑!”姬婉竹目光落在远处,脸上带着一丝冷笑道:“我就是要看看各家的反应,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也该对天下人有个交代!如今,国教正忙着向皇室发难,众诸侯各怀鬼胎,如果不下点猛料,谁晓得哪个是敌,哪个是友。况且,父亲还活着,这便是我们最大的底牌!” 兰若微微点头,便不再言语,他知道姬婉竹口中的那个父亲,绝对不是老国公,而是那个传说中的存在,有他在,确实任何人都翻不起浪来,毕竟,在绝对强大的武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枉然。 琅琊卫乃是天子亲军,当初成立的时候,主要是为了节制众诸侯,所以才会在各州设立都督府,可是这些年来,各地的都督府已然被改变了不少,就如同兰若,她出身越州听雪楼麾下的一个大型宗门,乃是地地道道的越州人,她的上位,也离不开越州的圣主和大公的支持,而且,各州的琅琊卫都督府府卫皆是就地招募,而后一代传一代,渐渐的,中央皇室对于地方都督府的控制力,早就不复当初了。 关于柳尘的事情,兰若知道,皇帝却不知道,这便是都督府对于诸侯和皇室的亲疏表现,不仅仅越州如此,其他各州,大同小异,现今,大都督们俨然成为了各位大公治理一州的得力助手,把每一个州比作一个王国,那么大都督就相当于宰相一般的存在。明面上,他们听从琅琊卫都指挥使的命令,可事实上,国公的命令,才是真的大于一切。 身为琅琊卫都指挥使的冠军侯爷,对于这些事情也是心中有数,他的心腹,不是各位大都督,而是位于中州的二十万琅琊铁骑,那才是真正的天子亲军,当然,各州都督府还是有一部分是死忠于皇室的,比如晋州的大都督薛正,晋州地处佛国,民风比较淳朴,官员们大都是佛门信徒,对于权利倒是看得不重,每一代晋国公都是佛门圣地的高僧,他们一心扑在武学佛法之上,有琅琊卫代为执政,他们求之不得,对于晋州都督府忠于皇室,他们是毫无所谓。最可悲的是那充州,甚至连琅琊卫都督府都没有,可见,这些年来,皇室积弱到了什么地步,就连充州国教的裁判所,如今也渐渐有了取琅琊卫而代之的趋势了。 马不停蹄的走了一天,木字营终于来到了函谷关前。 “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柳尘静静的坐在追星马上,满脸震撼的望着眼前耸立在大雪山之下的城关,那高耸如云的城墙上面刀削斧刻,全是岁月的痕迹,仿佛在告诉着来人这数千来来夏人的血与悲歌,“不愧是天下第一雄关!” “第一雄关?”柳尘身边的狼兵统领姬欢微微一笑,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表弟,这可不是第一雄关,虽说这函谷关扼守天险,延绵数十里,拱卫着帝国西北面的大门,数千年来,叫那西域七十二族望关兴叹,可要说到第一,还轮不到它!” 柳尘也顾不得纠正他的称呼,只是一脸疑惑的望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东陆第一雄关乃是我夏人与神国之间的殇阳关!”姬欢面容肃穆,抬首北望道:“八百里纵横殇阳,无数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历经数甲子的苦战,才得以将神国铁骑赶到关外,那座雄关,是我夏人的血肉铸就而成的!” 姬欢所述的那些事情柳尘是知晓的,在大夏,不论西方的蛮族,还是南方的妖族,其实都没有对夏人形成多大的威胁,人们代代相传的恐惧,来自于那北方的神族,当年若不是圣祖力挽狂澜,或许现在人族都已经成为历史了。 “吾当以心,乃明众生,吾当以剑,镇我山河!”一旁的苦行双手合十,高念一声佛号,听到了圣祖当年的话,木字营所有人都是神情严肃,心中热血沸腾,那是人族的骄傲,是夏人的悲歌,是无数武者穷尽一生所追寻的极致。 就在众人缅怀先烈的时候,远处的雪山之下,响起了阵阵闷雷,着眼望去,那是一片遮天盖地的黑色,如同欺山而下的洪流,直奔函谷关来。 “玄甲军!”苦难搭手在额前撑起了一个帐篷,远远的看到了那面猩红色的“吴”字大旗,顿时满脸兴奋道:“是玄甲军,大雪山外函谷关,函谷苍云着玄甲!以前老是听说玄甲军怎样怎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仅凭这气势,就非寻常军队所能拥有。” “木字营!列队,列队,防守阵形!”柳尘眉头一皱,那玄甲军已然也见到了木字营,可是他们依旧来势不减,怎么看怎么嚣张,明显是想给远道而来的木字营一个下马威,顿时引得柳尘心中一恼,在所有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中,他高举手中长枪,打马来到军阵侧翼,怒声喝道:“僧军在中间拱卫中军大旗,风雷铁骑策应左翼,狼军侧翼右翼,长枪兵,弓弩手准备,兄弟们,准备战斗!战斗!木字营,前进!” “前进!”即便心中疑惑,但木字营全军丝毫没有想要违逆柳尘命令的意思,没过一会儿,整个木字营就集结成了防守阵形,虎视眈眈的面对着迎面而来的玄甲军,落在旁人眼中,这简直就是大战一触即发的节奏。 那黑色的玄甲铁骑人手一把陌刀,长长的刀身拖拽在地上,带起了丝丝星火,柳尘打马站在木字营阵前,身子微微曲俯,如同剑在弦上,他已打定注意,到五十步时,玄甲军若不停下,那么,木字营就会在自己的带领下,向玄甲军发起冲锋。 “大公!看来众诸侯给咱们送来的左路先锋,倒是有些意思啊!”函谷关的角楼之上,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轻摇着手中的羽扇,面带欣赏的望着木字营道:“这领军少年,倒也算是一员虎将了,某先前看过黑水原的战报,正是这少年率军击溃了蛮族大军的先锋,以少胜多,最后还生擒了蛮族的七公主,面对闻名天下的玄甲军,他也敢决战,真是不错!” “先生就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了,原本你我都答应了桐儿,让他做先锋,现在倒好,多出一路左路先锋,他心中不快,看来是要拿这左路先锋撒气了,都是友军,可不能伤了和气,你还是快想点办法吧,年轻人没有分寸,咱们可不能看着他们胡闹下去!”长袍男子身前站着一个一身黑甲的健硕汉子,那黑甲的模样正是玄甲军的样式,只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仿佛城楼下即将冲撞在一起的木字营和玄甲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当代渭国公,帝国四神将之一的玄甲主帅吴锋,他身后那个长袍男子也不一般,能和一方诸侯如此打趣的,也只能是渭州大都督,人称智多星的诸葛明。 “大公稍安勿躁,你看那木字营的弓手,全部把箭换成了木杆,人家有分寸着呢,咱们不如就站在这里瞧瞧,最近这风生水起的木字营,到底有什么能耐!” 吴锋点了点头,心中稍作思量,也就默认了诸葛明的说法,看着即将厮杀在一起的木字营和玄甲军先锋,虽然口上不说,但是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还是颇为欣喜的,军方就是这一点好,一代一代,从来就没叫人失望过,年轻的儿郎们正在慢慢的取代他们老一辈的荣光,借着这场战争,开始走向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舞台,四神将的时代,是时候成为历史了。 第二十一章:各领风骚数百年 “一百步!” “七十步!” “五十五步!” “五十步!”追星马感受到了来自于前方的不安,顿时有些急躁,嘶鸣着一抬马蹄,将背上的柳尘衬得老高,柳尘面色一正,长枪一指天空,便转身望着身后的木字营,怒声喝道:“木字营,前进!” 玄甲军的挑衅也使得木字营全军将士心中愤怒不已,自已好歹是黑水原万军从中厮杀过来的,正是应援而来,岂能受这样的窝囊气,这不,一等柳尘下令,所有人早就进入了战斗状态,纷纷嘶吼着追着柳尘的背影,在弓弩手的掩护下朝着不远处的玄甲军扑杀而去。 这边,玄甲军领头的也是一个少年,和柳尘相当的年纪,模样也是异常英挺,眼见柳尘带人冲了过来,天上也开始下起了没有箭头的箭雨,那少年大笑一声,当先一转手,刀锋转刀背,转头扬声道:“玄甲军,前进!” 在角楼上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玄甲军和木字营就这样轰然撞在了一起,同是友军,虽然心中气愤,但也是都没有痛下杀手,几万人尽是不约而同的避过了自己手中兵器最锋利的部分,换成了钝面,狠狠的朝着对方砸去。 “吾乃玄甲军先锋营营官吴桐,来将何人,可敢与我一战!”吴桐手持长刀,黝黑的刀身与所有玄甲军的陌刀都不相同,木字营领头的几位将领看到了那把黑刀,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想起了柳尘的那把黑剑,这材料,还真有些相似啊。 柳尘长枪一挑,将身边的一个玄甲陌刀手掀翻在地,而后冷笑一声道:“木字营偏将柳尘,这便过去取你狗命!” 追星马猛地打了一个响鼻,等到柳尘双腿一夹马腹,它便加快了脚步,几个呼吸的功夫,二人便战做了一团,打得热火朝天。 “柳将军,你这枪法可真是烂的可以!叫某大开眼界!”三十多个回合之后,吴桐随手出刀,格开了柳尘的长枪,那随意一击也是不简单,生生让柳尘在马上打了个趔趄,差点没摔了下来,听得他的嘲讽,柳尘差点气歪了鼻子,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长枪,腰间的长剑应声出鞘:“老子枪法好不好轮不到你小子说怪话,看剑,老子今天不削死你!” 秋水剑出鞘的时候,吴桐也是稍稍愣神,这天底下,通体黝黑的兵器可是不多,那可都是有名有姓的神兵利器,自己身份高贵,得家传宝刀不足为奇,没想到,这看上去如同乡下小子一般的少年也有一把黑剑。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柳尘的剑,便来到了他的身前,来不及多想,他只好专心去应付,这二人你来我往,倒是开始不分上下,柳尘是越打越气愤,想当年,自己待在樊城的时候,可是打遍樊城无敌手,能打得过他的也不会以大欺小,谁晓得,这发配充军之后,自己尽是遇到高手,先前的金若水,现在的吴桐,更别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苦行和姬欢,还真是,外面世界太大了,但越是如此,柳尘的心里非但没有颓丧,反而战意倍增,同样是人,凭什么自己比别人差,差也因为自己不努力!往后,自己还是要更加勤奋一些。 柳尘心中想法乱七八糟,但是吴桐的心里,却是惊骇不已,自己是谁,自己是刀宗少主啊,可以说,整个渭州,自己就是太子一般的存在,刀宗身为九圣地之一,几乎把最好的资源,最好的条件给了自己,这些年,渭州数百道门,年轻一代没有人是自己对手,原本以为,在整个大夏,自己也算是最顶尖的,可就是这个抢了自己一半先锋的乡下少年,竟然也能和自己战个平手,虽然自己还有底牌未出,可谁晓得这乡下小子还有没有底牌,你看他骑的马,看他用的剑,看他穿的铠甲,丝毫不比自己的差,这哪个乡下,啥时候这般有钱了! 吴桐心中几乎快要崩溃,可是柳尘却不知道,他的马是越国公送的天下闻名的追星马,自然是万金难求,他的铠甲是抢了金若水的,稍作修改,自己穿着正好合身,蛮族七公主的铠甲,自然也是非凡,只有那把黑剑,是自己祖传的。 一看这黑刀少年,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姓吴,绝对是渭国公的本家,大家族的子弟,最容易心态爆炸,受不得一点气,柳尘看那吴桐的脸色渐渐发黑,心中确实高兴得很,一不小心,自己竟然占到了上风,趁热打铁,手中剑势越来越快,打得那黑刀小子只能苦苦防守,人生快意,莫过于此! “住手!”就在那两万多人打得正热火朝天的时候,城楼上,响起了一阵威严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却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顿时,城下的战场上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又是几个呼吸之间,打做一团的两帮人立马狼狈不堪的回到了自己的阵营,列队面对着,依旧是虎视眈眈,先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早就不见了,几乎人人身上都挂了彩,显得落魄不已。 城楼上露出了一个身影,所有人收起了心思,玄甲军将士们快速下了马来,朝那人拱手道:“见过渭国公爷!” 木字营见状,也是依葫芦画瓢,整齐的拱手问好,城楼下是安静了,可是城楼上却是更加安静,渭国公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下面的两拨人,也不说话,良久,他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所有人心中惴惴,特别是木字营全军,自己作为客军,在人家的地盘上和人干了一仗,虽然心中很畅快,可是畅快过后只有后怕,这渭国公可不比其他几位国公,他可是帝国四神将之一啊,相比于其他诸侯,他渭国公在军方的影响力,可是强的离谱的,现在,他的态度不明,感觉是要惹祸了。 沉默了很久,函谷关的大门打开了,巨大的城门缓缓的朝内张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过后,羽扇纶巾的大都督诸葛明带着几个人走了出来,站在两拨人的中间,也不说话,就那般微笑着,左右打量。 “见过大都督!”玄甲军又是鞠躬行礼,木字营还是有样学样。 “呵呵!”诸葛明捻须一笑,挥了挥手道:“你们也不要口不对心了,嘴上敬着老夫这个大都督,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开骂呢,今儿天气晴朗,原本本督和大公正在楼上对弈,等着咱们的左右先锋到来,没想到,咱们的左右先锋不仅按点来了,还给我们送上了如此大礼,方才,本督和大公不分胜负,不知道吴将军和柳将军可有胜负?” “回禀都督,末将方才不如柳将军!” 不仅柳尘,就连苦行苦难还有姬欢都是心中大为意外,这人可真够爷们儿啊,刚才两人交战可是看在了所有人眼里,不论其他,就在收手之前,吴桐确实落入了下风,但这份气度,可不是一般人所拥有的,毕竟,当着几万人的面认输,不是小事。 听得吴桐的话,柳尘眉头一竖,连忙越众而出拱手道:“回大都督话,大公与都督都不分胜负,末将怎么可能与吴将军分得出胜负,吴将军刀法犀利,尘前所未见!” “好,好,好!”诸葛明不置可否,只是高声叫了三声好,望向二人的目光,越发的欣赏:“自古有云,英雄出少年,本督原本是渭城一村夫,幸得大公赏识,这才离开家乡,来辅佐大公署理渭州事务,某平生自视甚高,这些年,见那些少年天骄,多有浪得虚名,今日见二位小将军,才知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人族的未来,还是要靠你们这群年轻人啊!” “吴将军,作为东道主,还不请咱们的友军入关,今日本督做主了,许你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公那里,老夫自有计较,等到了明日养足精神,咱们再好好合计一下与蛮族的决战事宜!” “多谢大都督!”在众人的目送之中,诸葛明大笑着带人进了城去,所有人都是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敢情这渭国公和大都督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真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啊,只是这大都督也算是一个妙人,几番言语下来,就把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第二十二章:刀宗,刀宗! “柳将军,来,某敬你一碗!”安顿下来之后,吴桐立即安排了后勤军们在先锋大营里燃起了诸多篝火,烹羊宰牛的,好不热闹。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木字营的将士们心中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柳尘几人没有多言,大家便也放开了,连日来的征战奔走却也着实让大家心力交瘁,难得的休息放纵一下,几碗马尿下去,先前打生打死的两拨人转眼就变成了生死兄弟,几堆几堆的聚在篝火前,聊得不亦乐乎。 柳尘抬头看了一眼端起酒来的吴桐,心中颇为警惕,他出身草莽,见多了那些豪门公子们尔虞我诈,背后捅刀子的事情,这吴桐太过于洒脱,洒脱的有些不太正常,让他一时放心不下,但见对方举杯敬酒,自己也不好推辞,暗地里和苦行姬欢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端起了酒碗,不愠不火的笑道:“吴将军,该我敬你,多谢款待!” “柳将军对某有意见?”吴桐看着柳尘那皮笑肉不笑的面容,心中有些困惑,便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愉的发问,因为两队先锋的主将们都在帷帐里面,外面热火朝天的将士们依旧谈得兴起,只是随着吴桐的话一落音,帷帐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木字营与玄甲先锋营的主将们都是悄然放下了酒碗,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兵器,浑身警惕的相互对视。 柳尘稍稍挪动了身子,将身边的苦难小和尚挡在了身后,这才面色正正的盯着吴桐道:“吴将军此话何意?” 吴桐见自己一句理所当然的问话闹得帐中气氛紧张,当下心中了然,换上一副笑脸,慢慢的走到了柳尘的身前微笑道:“看到柳将军一直对某存有戒备,桐心中疑惑,却不知道是何处开罪了柳将军以及木字营的诸位袍泽,不若柳将军名言告知,桐有过而改之!” “吴家少主,我家大人是觉得你这反应有些反常!”柳尘没有说话,姬欢身边的柳牧却是开口了,作为沧州柳家的旁系子弟,柳牧还算优秀,对于眼前的刀宗少主,他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见众人有些误会,他连忙开口解释道:“诸位将军,吴将军乃是我家小王爷幼时关系最好的玩伴,生性便是如此不拘小节,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柳牧话一落音,吴桐的脸色有些黯淡,那微笑变成了强笑,猛地一口干掉了手中的那一碗烈酒,只听他喃喃自语道:“是啊,他都死了十年了!” 吴桐失去了谈话的兴致,柳尘乐得清闲,本来肚子就饿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就那般坐在一旁大快朵颐起来。 “表弟,你瞧瞧外面!”柳尘借酒咽下食物,便听到身边的姬欢暗地里拉了拉自己的衣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外面两队先锋营的将士们早就笑闹成了一团,仿佛下午玩命厮杀的事情就不存在似的。 “姬欢,你为何总是叫尘哥儿表弟?”苦行安坐在一旁喝茶,听得姬欢的言语,脸上写满了疑惑。 “咳咳!”柳尘连忙喝酒掩饰尴尬,苦行见状,也不多问,出家人便是这一点好,从来就不刨根问底。 “这西北汉子还真是豪爽,我倒是错怪那吴桐了!”柳尘心中暗暗做想,抬眼瞥了一下对面魂不守舍的吴桐,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端起了酒碗站起身来走到了吴桐身前道:“柳某小人之心,倒是让吴将军笑话了,这一碗酒,某向你和诸位玄甲军的袍泽赔罪!” 吴桐笑了笑,站起身来与柳尘碰了碰杯,一碗酒下肚,这接风宴也该是时候告一段落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柳尘回到属于自己的帷帐,小萝莉豆豆正在给自己打理床铺,见柳尘归来,豆豆颇为懂事的为柳尘斟上了一碗解救汤,待柳尘喝完,她又乖乖的站在柳尘身后,为他卸甲,一副贤惠懂事的模样,让柳尘也挑不出任何刺来。 “这次狼兵里边儿不是来了一队娘子军么?早给你说了,你就和她们待着去,我有手有脚的不用你伺候!”卸掉了盔甲,柳尘活动着身子走到床边安然坐下道:“再说了,这么多年,没人伺候我也过来了,你要硬是闲的慌,去找苦难玩去!” “伺候少爷是婢子的本份,以后,豆豆天天都把少爷伺候好!”小萝莉微微一笑,搬了把矮墩坐到了柳尘的身边,双手撑起了下巴,眨巴着眼睛盯着柳尘。 “好了好了,七公主你怎么安排的?” “少爷入城之后,婢子带着狼兵的几个姐妹把七公主送到了督军府,大公和都督都在哩,他们已经接收了!” “那女人没给你使坏吧?” “没!”小萝莉咯咯一笑,小脸红扑扑道:“她就是骂了少爷几句,说少爷是负心汉!” “我去!”柳尘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额头上挂满了黑线没好气道:“我才见过她几次,咋又成了负心汉,还真是,圣人说的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听得柳尘的话,小萝莉脸色有些不高兴,柳尘见状,只得讪讪的岔开了话题道:“豆豆,你知不知道吴桐这个人?” “吴桐?”小萝莉眼珠子一转,脑袋微偏,显得格外可爱道:“知道哩,刀宗少主啊,生下来的时候就是八转天赋,就比少爷差一丢丢呢,听大公说,少爷小时候没少和他打架,可打着打着关系倒是挺好的,要说朋友,他算得上是少爷幼时最好的朋友吧!” “你继续,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柳尘斜靠在床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开口说道:“刚才在城外,和我们干仗的玄甲军统领就是那个吴桐!” “原来是他啊,难怪!”小萝莉轻笑一声,心底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个吴桐可是大名人呢,前些年,国教的圣子去帝都向蔷薇帝姬求亲,场面很大,我都随着大公去看热闹了,就是这个吴桐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的落了那圣子的脸面,而且,他还扬言,此生必杀那蔷薇帝姬,以证自己的道心,这一下,还把刀宗和皇室的关系弄得十分紧张,原本大家都以为,渭州圣主会出面斡旋,没想到,对于吴桐的所作所为,整个渭州,都是持着一份默许的态度,这就十分的耐人寻味了,要知道,各路圣主诸侯对于国教都是心思复杂,可要说明目张胆的和国教对着干,还捎带一个皇族,咱们这个刀宗少主的刚直,还真不是吹的!” “他一大老爷们儿,咋还和一女人过不去呢?”柳尘心中疑惑,当下坐直了身子,他是个感恩的人,当初若不是帝姬及笄,大赦天下,这会儿估摸着自己都变成了冢中枯骨了,虽然没见过这个什么帝姬,可是在他心底,自己算是欠了人家一份人情。 第二十三章:粉红骷髅 小萝莉一脸狡黠的望着柳尘,直盯得他心头发毛:“你看啥呢!有话快说!” “哼!”小萝莉微哼一声,撇了撇嘴道:“少爷这话说的,你知道这吴桐为何要杀帝姬吗?” “为何?” “天下人都知道,这剑阁少主与刀宗少主是挚友,而那蔷薇帝姬,乃是剑阁少主的未婚妻,宣威将军一案之后,剑阁少主不知生死,作为剑阁少主的未婚妻,现在要嫁给害死自家夫君的仇人,少爷若是吴桐,这会儿该怎么办?” “当然是杀了这对狗男女,千刀万剐不足以解心头之恨!”柳尘眉头一皱,作为一个典型的江湖游侠儿,忠义乃是立身之根本,为朋友两肋插刀乃是人之常情。 “连少爷都要杀了这对狗男女,何况吴桐呢!”小萝莉眉眼笑语,仿佛很满意柳尘的回答:“少爷应该感谢吴桐呢,毕竟人家圣子想给你戴绿帽子,是你这个好兄弟挺身而出了!” “你等等!”柳尘回过神来,心中不由气急道:“啥叫给我戴绿帽子,谁给我带绿帽子了,你这丫头,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少爷,蔷薇帝姬可是你的未婚妻,这是你们以出生就定下来的亲事,这些年来,那蔷薇帝姬生的越发美貌,不知道多少人打主意呢,那国教圣子就是她最忠实狂热的追求者,你‘活着’的时候人家不敢怎样,可是天下人都知道你‘死了’,就连咱们那个陛下,对于圣子追求帝姬,也是抱着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都到了这个时候,没有谁愿意为了一个‘死人’去强出头,也就这刀宗少主,极力反对,闹得现在那帝姬都不敢独自出宫,生怕遇到了刀宗的杀手,大公曾说,这吴桐,人如刀,宁折不屈!少爷有这样的朋友,乃是三生有幸!” “别胡说八道!”柳尘摆了摆手,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后来,这事儿咋办了?人家要把帝姬嫁给圣子,剑阁没说什么吗?” “剑主倒是没说什么,不过无心仙子倒是发话了,她说:‘咱们柳家,从来不接收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小萝莉比起个兰花指,略显笨拙的学着无心仙子的话,闹得柳尘心中好笑,那模样确实太可爱了。 “在刀宗的强烈反对下,陛下只好下令,在一年后的鹿鸣宴上,公开给帝姬比武招亲,取得魁首的人,就可以得到当年剑阁赠与帝姬的那把名剑‘月笼沙’,然后还能抱得美人归。这样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少爷你在樊城的时候,天天干些啥事儿!” “我倒是听说过,只不过这些事情太过于遥远,又与我有何干系,既然皇帝下令比武,圣子也同意了,那你说说,这吴桐打得过那圣子吗?” “正常比武,圣子当然不是吴桐的对手,不过国教既然答应了,那么圣子肯定有能胜过吴桐的底牌,到时候,这鹿鸣宴,可有好玩儿的了,不过那会儿,少爷也应该去了帝都,只要咱家少爷往那台上一站,所有牛鬼蛇神都如同过往云烟,哈哈,想想就开心!今儿我算看到了,连那吴桐也不是咱们少爷的对手,咯咯!” “看把你美的!”柳尘没好气的揉了揉小萝莉的脑袋,引得小萝莉不住的皱起鼻子,“我是不会去凑那个热闹,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个咱们可管不着,如果有机会进书院,还是多学点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是不努力修行,迟早要被淹没在人潮人海之中!” 随意聊了一会儿,柳尘便招呼着小萝莉回去睡觉,自己也累了一天,一倒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 大西北的清晨过于寒冷,柳尘练完剑,便烧水洗了个澡,和豆豆一起吃过早饭,他便裹着一件袍子出了营帐,身后哈欠连天的小萝莉却是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去睡个回笼觉。 木字营的几个头领此刻已然聚在了一起,各自搓着手来抵御着太阳升起之前的那一丝酷寒,没过多久,做完早课的苦行走了过来,望着众人开口道:“看这场仗,打不了多久了!” “大和尚莫不是有什么消息?”柳尘靠着围栏坐下,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冬天快到了,蛮族得赶回草原准备过冬的事宜,若不然,大雪封山之日,他们都回不去了!” “要说啊,这金帐王庭每一次换主人,第一件事就是东侵,这些个蛮人,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姬欢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北方的干燥阴冷确实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每一次王位交替,七十二族总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蛮族七十二部,不可能万众一心,当今这个蛮王还算不错的了,继位了好些年,才发动战争,那说明他在蛮族内部还算是颇有威望,要说这蛮族的战争,其实也很简单,蛮王每次打仗就带上那些反对自己的部族,一来呢,可以向东陆各族宣示他们的勇武,二来可以在战争中消耗那些来自于内部的敌人,这一手一箭双雕,蛮族玩得确实漂亮!” 见多识广的柳牧一开口,便给所有人就解决了疑惑,只听他微笑着又道:“只是有些时候,他们总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当年的四神将征西,还有前些年极星海妖族悍然北伐,打得那蛮族元气大伤,差点被端了老巢,所以啊,现在他们学乖了,不敢太过于触碰各大族的底线,小打小闹见好就收罢了!” “牧哥,你说到妖族,莫不成你见过妖族?”柳尘眼前一亮,自懂事起,他便生活在樊城,对于东陆的人,妖,神,蛮四大种族,包括自己在内,他也只见过蛮族,对于那神秘的妖族,他倒是在酒馆茶肆听过不少评书,只是未曾有缘相见罢了。 “要说妖族,欢少爷应该最有发言权,幽越二州与那极星海相邻,与之倒是有些贸易来往!”柳牧微微一笑,眼睛看向了一旁神情恹恹的姬欢。 见众人望向自己,姬欢苦笑一声,耷拉着肩膀懒懒道:“听老人说,咱们越州姬氏就有妖族血统,具体怎样的我不知道,不过那极星海的妖族,我倒是见过不少,等打完仗了有空,我做东,请诸位兄弟去越州一游,嘿嘿,那狐族和猫族的少女,个个都是能歌善舞,天生的尤物哦!她们在越州主城,开了一家乐坊,啧啧,那生意,每日宾客满座,艳名轰动九州啊!” “阿弥陀佛!粉红骷髅,粉红骷髅!”在一众大老爷们的怪笑之中,苦行苦难两兄弟苦着脸,心中不住的吐槽。 第二十四章:有马追星,踏炎而归 位于函谷关的主帅府邸此刻正是热闹非凡,玄甲军上下各部统领包括木字营的主事将官都已经到齐了。 巨大的东陆地图被挂在墙上,面容严肃的渭国公吴锋,正静静的站在大厅之中的沙盘之前,听着大都督诸葛明训示各路主将。 “蛮族大军早就越过了桑干河,我们的桑干河大营已经失守多日,现在,蛮族的主力部队就驻扎在那里!”诸葛明来回在厅中踱步,手中的羽扇时不时的摇晃几下,看上去,倒颇有一副挥斥方遒的感觉,“此战,我们要胜,还得胜的漂亮,这几日,大公与我面授机宜,咱们已然有了最好的进攻方针!” 听得进攻的方案敲定,大厅内所有的将官们都是心神振奋,各个昂首挺胸,要知道,渭国公吴锋可是人族四神将之一,而大都督诸葛明号称智多星,他们两人合作多年,还真是没有过败绩,眼下,正是捞军功的好时候,所有人抬头挺胸,跃跃欲试,生怕那诸葛明忘记了自己。 “柳尘!” “末将在!”柳尘心中一喜,顿时越众而出抱拳拱手。 “今天入夜之后,你率木字营全军将士走北门出函谷关,绕到葫芦口,直奔桑干河上游,取山石筑坝!”见柳尘疑惑不解,诸葛明微微一笑解释道:“桑干河上游地势颇高,等到石坝修好,阻拦了河道,届时,你率部隐于山林之中,等到蛮族大营鼓锣声起,你即毁掉大坝,让大水顺势而下,直淹那蛮族大营,洪水滔天之时,你率部下山,直奔蛮族大营北面!” “诺!” “吴桐!” “末将在!” “明日鸡鸣声起,你部埋锅造饭,日出之时,全军轻装上阵,赶赴蛮族大营南面,埋伏于望城坡,隐于山林之中,俯视蛮族大营,到时候,你就地取材,多伐圆木,裹满火油干草,后日正午,风起西南之时,等到蛮族大营鼓锣声起,你即点燃圆木,使其滚向蛮族大营,到时候,你率部借火势从山中杀出,直奔蛮族大营南面!” “诺!” “就听先生的话,你们都去准备吧!”见大伙儿疑惑,一直闷不吭声的渭国公淡淡的开口了,“放心,时间到了,你们一定会听到蛮族鼓声的!” “表弟!”出了大厅之后,木字营的将士们走在一起,才走出大公府邸,姬欢便开口问道:“你说这大都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又是水来又是火,敢情咱们这先锋营就是一做苦力的!” “嘘!”柳尘身边的柳牧左右张望了一眼,便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欢少爷还得慎言,以前听说这诸葛大都督用兵入神,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虽然我也不懂他说些什么,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切,你丫少拍几句马屁会死!”姬欢撇了撇嘴,一脸鄙视的看了柳牧一眼,众人也是一阵玩味般的盯着柳牧,盯得他老脸羞红,讪讪不已。 “得了吧!”柳尘不愿柳牧太过尴尬,只好出言解围道:“主帅都下令了,咱们照做就是,这仗该怎么打,是他们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咱们只要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一切,就听天由命了!” “只是,蛮族主力可是有数十万啊,咱们两路先锋不过三万多人,能打得过吗?”苦难小和尚又是一副苦脸,心中不住的哀叹着下山之后自己的命运多舛。 “蛮族大营的正门是东面,我们只是攻击南北两面,看样子,大都督的意思是要我们做奇兵,不会去正面迎战蛮族主力的,况且,大公亲自统领的十万玄甲精骑,可不是摆设!” 柳尘独自走到了一边,心中微微有了计较,原本以为,还得半个多月等到各路诸侯都到了,才会发动总攻,可是没想到,渭国公都不愿意等到众诸侯前来了,早就听说忘归湖收复之后,黑水原一平定,渭州本部的援军都已经到达了函谷关,眼下匆匆发动决战,看样子,渭国公心中已然有了必胜的把握,自然,也就不会再分出一些功劳给其他诸侯了,诸侯与诸侯之间,这勾心斗角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好在此战过后,只要自己还活着,以军方身份进入书院,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想通了此节,柳尘心中,还是十分的欣喜的,唯一苦恼的事情,便是自己的归属问题,按理说,木字营属于僧军建制,隶属晋州,可是现在,木字营成了混编军,各州人马都有,而且,这最后决战,木字营被调拨到了渭州军的编制里面,等仗打完,自己进书院的推荐信,该是由晋国公写呢,还是云国公,沧国公亦或是不苟言笑的渭国公来写,这还真是一件让人无比纠结的事情。 回到了先锋大营,众人做鸟兽散,柳尘百无聊赖的站在马厩边上,给那追星马喂着草料,这马儿也不认生,跟了柳尘之后倒是亲切得很,那望向柳尘的眼珠子都是充满了灵性,看得柳尘心中十分的高兴,就这件事,对那个口口声声说是自己嫡母的越国公,柳尘还是挺感激的。 “这便是追星马吧!”就在柳尘走神的时候,一袭劲装的吴桐来到了他的身边,随手捡起了一把豆子喂到了追星马的嘴里,“大娘为什么会把追星送给你?” 吴桐那犀利的眼神让柳尘有些不太自在,只好偏过头去不去与他对视道:“我怎么知道,好多事情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 “想什么呢,都走到你身边了你都没发现,若是要害你,你都死了千八百遍了!”见柳尘不说,吴桐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转而微笑着打趣道:“听说那个蛮族七公主挺喜欢你的,尽吵吵嚷嚷的要见你,莫不成,你们这相爱相杀的打出感情来了?” “我是人族的军人,你可不要玷污我作为军人的忠诚!”柳尘皱着眉,转过头来,很是不开心的看着吴桐道:“既然你问了,我就说白了吧,我现在十分苦恼一件事情,等打完仗,我想进书院,这推荐信我不知道该找谁来写,你叔父能给我写推荐信吗?” “可以,但是你的编制得转到渭州来!”吴桐不置可否,自顾自的抚摸着追星的毛发,仿佛书院的事情在他心里的分量完全比不过这匹矫健异常的神驹。 “当初我的编制在龙门,是苦行给我转到了晋州,而且我是在晋州参的军,估计这编制难转。”柳尘轻叹一声,神情恹恹道:“我还是去找晋国公吧。” “当年宣威将军还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有一次试练,他便去了极星海,和他同去的便是当时还是越州小公主的婉竹仙子。”吴桐不接柳尘的话,只是望着追星马神情萧索的自言自语道:“那时候,正逢妖皇老来得子,二人便又领了家中的命令前去道贺,宣威将军的学识谈吐也得到了妖皇的赏识,而妖皇的雄才伟略更是让宣威将军尊崇不已,随即自己做主,与妖族签订了一批制式兵器的订单,当时妖族与蛮族正在大战,宣威将军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妖皇投桃报李,随即便把自己最心爱的一对神驹‘踏炎,追星’,赠与了宣威将军与婉竹仙子,并祝福他们白头到老,恩爱一生,故有云:‘有马追星,踏炎而归’!” 第二十五章:西北望,射天狼 “这追星马是大娘和柳家二伯的定情信物,现在落在了你的手里,我这心里,全都是疑惑啊!”吴桐目光炯炯的望着柳尘,那目光仿佛想要把柳尘给看透一般。 “我说我是柳弋,你信不?”柳尘眼神闪烁,似是非是的开口问道:“吴将军火眼金睛,对此可有看法?” 听到柳弋二字,吴桐的脸色有了些变化,那笑容已然失去了踪迹,只是盯着柳尘,面容严整的说道:“不信!” “他已经死了!”吴桐眼神微冷,有些恨恨道:“当年事发之后,我爹派人沿着沧澜江找了三个多月,完全是杳无音信,对于裁判所那斩草除根的行事风格,全天下人都是知晓的,我那兄弟命苦,该有此劫,这些,我都认,只是,等到我将来‘七刀斩虹,悟道超凡’的时候,总归会给他讨个公道!” “你这人,还挺不错的!”柳尘脸色有些暖意,对于那些忠义之士,他心中是十分钦佩的,“可我听说你最近要杀那什么劳什子帝姬,干嘛非得和一女人过不去?” “也不怕告诉你!”吴桐看了柳尘一眼,便斜靠在马厩的栅栏边上,缓缓开口道:“我习武修刀,刀乃百兵之霸主,讲究的是刚,是直,修刀之人必须懂刀,也得像刀,那女人本是我兄弟的未婚妻子,如今却要嫁做他人妇,在我看来,身为女子,当如我大娘越国公,为亡夫守节乃是天经地义,那女人的种种行径,已然使我念头不得通达,若不杀她,我此生难以得证至高刀道!” “你这样会闯大祸的!”对于吴桐的说法,柳尘不敢苟同,常年混迹市井的他只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凡事趋吉避凶,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因为自己的某些私事,而去给身边的人带来滔天大祸,这样,是不值当的。 吴桐晒然一笑,也不辩解,就那般拍了拍柳尘的肩膀,而后潇洒的转过身去,远远的走开了。 转眼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柳尘招呼了正在忙里忙外的小萝莉豆豆,让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带着她一起去往了苦行和尚的住所,蹭个斋饭吃下。 夕阳下的函谷关显得格外神秘,落日的余晖洒在那城中的街道之上,如同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外衣,边塞苦寒,却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柳尘带着豆豆,与大小两个和尚围坐在饭桌之上,你来我往之后,他放下了碗筷,抬起头来望着苦行轻道:“大和尚,此战事了之后,我的推荐信还得拜托你了!” “无妨,只等我师叔一到,便给你求来!”大和尚微微一笑,又反问道:“我看那吴桐与你颇为投缘,渭国公就在城中,你不必在意我的想法,出家人没有那么多事,你我兄弟生死一场,即便你是换编制,为了你的前途,我也是非常开心的!” “别提了!”柳尘摆了摆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那吴桐不是好鸟,迟早有一天得把天都捅破,对于这样的惹祸精,咱们还是敬而远之得好,我可不想再蹲回牢里!” “少爷要书院的推荐信,我可以去找大公啊!”小萝莉小口小口的抿着茶水,眨巴着眼睛望着柳尘道:“大公肯定会同意的!” “不必,人情难还,如果要选,我宁愿欠大和尚的!” “你这小子,好生鸡贼,咱们这些出家人的心思倒是被你给琢磨个透彻!”苦行摇头苦笑,话一出口,便引得小和尚也羞羞的笑了起来,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和柳尘的关系,倒是十分的亲近了,人生在世,朋友难得,何况他们是第一次下山,能遇到柳尘这样的朋友,他们也感觉非常幸运,对于柳尘的要求,苦行心中没有任何异议。 柳尘笑了笑,也不再开口说话,自己行走江湖多年,若是硬要算朋友,富贵算一个,苦行苦难也算,人生短暂,有三两知己,不钩心,不斗角,足矣。 大西北的天空,永远是昏暗的,哪怕是在夜里,那星海,都显得尤为浑浊,柳尘裹着一件破皮袄子,独自一个人站在角楼之上,远远的望去,天的尽头,仿佛有些星火。 那是桑干河的夜灯,只是那夜,点亮的不是夏人的边城,而是那西域漠北七十二族的刀锋。 自圣祖布道天下以来,夏人的骨子里就埋藏着一丝倔强的傲慢,即便柳尘这样在内陆地区土生土长的升斗小民,心里都是十分敞亮。我可以堕落,我可以沉沦,可是当你的马蹄响彻过我的边境的时候,我会拿起父兄的剑戟,我会带着妻儿的期盼,我会打着马,我会挽着弓,我会西北望,我会射天狼! 角楼下,木字营的将士们正在集结,冰冷的面甲,遮住了所有人的容颜,场面十分安静,安静得只能时不时的听到某些不惯夜行的马儿,正懊恼的打着响鼻。 柳尘站在那里,任由小萝莉为自己穿上了衣甲,战争的磨炼确实能使人快速的成长,在柳尘脸上,早已褪去了最后一丝稚气,少年戎装,慷慨激昂。 “你就待在关内等我,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见得小萝莉一脸不高兴的模样,柳尘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人还没盔甲大,安心待着吧,别给我添乱了!” 小萝莉耸了耸身上那略显沉重的铠甲,微微皱起了琼鼻哼声道:“苦难个头比我还小,为什么他能去!” “他棍法很好,虽然我没见过。” “少爷!”小萝莉见来硬的不行,便耷拉着脑袋,伸手摇着柳尘的手臂撒娇道:“你就带上人家吧,保证不给你添乱!” “胡闹!”柳尘脸色一黑,有些头疼的看着豆豆,她可是越国公派来的人,自己到不太好苛责,思量了片刻,柳尘换上一副笑脸轻道:“你去帮我盯着那金若水,看她有没有说我坏话,这女人,坏得很,你给我盯仔细了!” 一听到金若水的名字,小萝莉顿时两眼放光,越国公当初可是吩咐她了,一定要看好了柳尘,别让狐狸精给勾去了,在小萝莉心里,那蛮族的七公主可不就是狐狸精吗,还想让自家少爷给她作驸马呢,蛮夷果真不知天高地厚。 好不容易摆脱了豆豆,柳尘下了角楼,来到众将跟前,翻身上马,而后与苦行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城门外面行去。木字营一万五千多将士,全部跟在柳尘身后,昏暗的星光之下,那队伍被拉的很长很长,没过多久,便彻底的消失在了远处的荒野之中。 第二十六章:岂曰无衣 为了隐蔽起见,木字营上下都没有点火,所有人摸着黑在路上行进着,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大家终于来到了大都督指明的地点。 桑干河是沧澜江的支流,纵贯大雪山,在它的上游地区,地势显得格外奇特,如同一个倒悬的葫芦,所以当地人把这里叫做葫芦口,整个葫芦口寸草不生,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山石,只有在最高处的小坡上,才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长着一些不知名的灌木树丛,若非有这桑干河的灌溉,在这大西北,如此绿洲倒也十分罕见。 “将军!”前去探路的一个僧军急匆匆的回到了柳尘的马前,抱拳拱手道:“桑干河上游过于险峻,道宽而水急,若要断流,怕是工程浩大!” 柳尘眉头一皱,随即带着众人来到了河边,一边打量着湍急的河流,一边捏着下巴不断的思索着。 “要不,咱们多筑几道坝?”就在大家心中犹疑不定的时候,跟在柳尘身后的小和尚苦难开口了,只见他腼腆一笑,仰头望着柳尘道:“这水是从大雪山流下来的,我们往山上走,在水道狭窄的地方筑一道坝,而后依次推进,以山石夹带圆木,将这水道的抬高,往复三四次,这桑干河,定会断流!” “我们只有两天时间!”柳尘拧着脸,淡淡的望着眼前奔腾不已的大河,心中着实有些焦虑。 “我们不一定需要完全断掉这桑干河的水流,筑坝之事,在引而不在截,我们需要引这河水为我们所用,若是强行断流,那雪山之水奔流而下,不论咱们如何筑坝,这水终究要溢出来,不如我们从高到低,依次围好几个蓄水池子,到了大都督约定的时间,咱们开闸放水,水流顺势南下,自然会卷起千层浪涛!” “善!”虽然小和尚言语生涩解释得不太清楚,但是柳尘一听,便有了思路,小和尚的意思,不外乎是用一部分的水流来带起整条河的大浪,如此,倒是比较符合他们现在的处境与能力,心中有了计较,柳尘脸上绽放出了笑容,伸手摸着小和尚那逞亮的脑门,大笑道:“就依你的,现在开始,木字营筑坝的指挥权就交给你了,没想到,你这小光头知道的事情还真多呢!” 见到众人善意的微笑,苦难小和尚双手合十,有些羞涩的低道:“小僧也是想起了大禹治水的典故,水在引而不在堵,诸位大哥是办大事的,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的细节。” 接下来,得到任务的苦难小和尚满脸兴奋的带人上山去了,整个木字营顿时忙的热火朝天,柳尘看了一会儿,便和姬欢,苦行几人一起来到了山坡之上的临时营地里,商量起两日之后的战事。 “这里是蛮族大营!”柳尘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圈,又指了指红圈北面的一个角落道:“这是咱们现在的位置,桑干河以蛮族大营为中心,呈一个满弓的形状,到时候,水流一泄,必然会湮没他们的大营,我们只能跟在水流后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太快了咱们第一个被洪水湮没,太慢了等蛮子们反应过来,咱们得吃大亏!” “那你是什么意思!”苦行眯着眼睛,抬头望向了柳尘。 “以往的战事,咱们都是一股脑的摆开阵势埋头冲锋,全凭各部将士自身的悍勇,在平原上,咱们这样做没有错,往往也能大挫敌军气势,但是现在,咱们不能这样了!”柳尘轻舒了一口气,整了整颜色道:“从上往下奔袭,讲究的是一个快字,咱们木字营,最快的当属柳牧大哥所率领的风雷铁骑,我的意思是,决战之日,由柳牧大哥领风雷铁骑打头阵,云州军和狼兵策应两翼,僧军垫后,整个木字营,呈倒三角形状那样强推过去,打到蛮族中军大帐的时候,咱们前军变后军,由僧军打头,掩护全军再冲杀回来!” “杀回来?不和吴桐的部队会师吗?” “对,咱们不和他们会师!”柳尘左右看了一眼满是疑惑的众人,又开口解释道:“要知道,那里可是有数十万蛮族大军,咱们第一波杀他个出其不意,若是太过于恋战,闹不好咱们就回不来了,他们用人都得堆死我们,风雷铁骑和狼兵,云州军善于快攻,我们以这三部兵马奇袭蛮族大营,主要不在于杀敌,而是要让他们混乱,他们越乱,我们的正面战场才越有优势,等到我们的目的达到,由僧军牵头,我们再次回到蛮族大营北面,那时候,吴桐率领的玄甲先锋应该也杀了一个来回了,蛮族大营注意力被牵引别处的时候,咱们再冲锋一次!周而复始,让那蛮族疲于应战!若是强行与吴桐的玄甲军会师,到时候,两路先锋绝对是九死一生之局!” 见众人闷不作声,柳尘再次说道:“要明白,正面接敌,面对数十万蛮族主力,我们坚持不了半个时辰就得全军覆没!所以,我的方案就是,打了就跑,等他们放下警惕,我们再次打了又跑!” “好吧!”苦行和尚微微点头,第一个举起手来表示道:“尘哥儿这个法子,我赞成,诸位袍泽有什么别的想法,现在就说,关乎到全营弟兄的生死,还希望大家畅所欲言!” “我也赞成!”姬欢举起手来,面带笑意道:“虽然这法子有些缺德,但是进行得当,效果也是十分可观的!” “我也赞成!”柳牧举起手,剩下的云州来的几个校官也都举起了手来,值此,木字营的作战方针就这样被敲定了下来。 柳尘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欣慰,看来,虽然几千年来的时间流逝,却也让人族的军队没有任何腐朽,这也是人族能够雄霸东陆的最大的底气,在军队,几乎很少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对于人族的军人来说,荣誉,永远高于一切。一些可靠有效的建议,举手表决的过程之中,很少有人会掺杂什么私心,不同于朝堂之上的凶险,在军方,每一颗心,都是那般的炙热,频繁的战争使得袍泽之间的感情,无比真挚。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第二十七章:战斗吧,天玑的子孙 苦难小和尚忙碌的两日的成果倒是让众人心中大为兴奋。 眼看那葫芦口的水域已然变成了一级级巨大的阶梯,每一个阶梯都如同一方巨大的水池,虽然简陋,看上去却也是声势不凡。 这一日,木字营全军吃过早饭,便各就各位,在柳尘等人的带领下,静静的站在高坡之上,俯视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阵阵炊烟,此时,蛮族大营正在做早饭。 “河水的异样,他们不会察觉吧?”柳尘打马立于高处,头也不回的开口问道。 “大将军放心!”小和尚满脸激动,身子有些颤抖道:“我没有完全截断河水,在每个蓄水池边,我都叫人凿开了些许漏洞,水流依然是平缓而下,他们发现不了异常!” 柳尘淡淡的点了点头,自顾抬头望天,那隐没在云层之中的朝阳显得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面色有些凝重的开口道:“大都督说今日必有西南风,眼看这太阳都要升起来了,若是无风,吴桐那边估计会有危险!” “阿弥陀佛!”苦行轻捻着手中的佛珠,淡然开口道:“是啊,若无火势掩护,吴桐的军队必然成为蛮族的众矢之的,要是他有个什么闪失,即便是杀了那蛮族大王,这一战,咱们还是输了!” “等吧!”柳尘不置可否,抬手紧了紧面甲道:“若是到时候无风,咱们冲快一点,声势要大,尽量掩护好他们!” 众人点了点头,对此都无异议,刀宗少主的重要性可不是谁都能比拟的,说句难听的话,整个木字营一万五千人加起来,也抵不过吴桐的一根头发,若是吴桐出事,就连皇帝,估计也不敢去硬扛来自于刀宗的怒火,那可是渭州未来的圣主,刀宗唯一的继承人,他要有事,这天下九州,只能大乱了。 等到了晌午的时候,天空依旧是那般模样,太阳还是半隐在云间,柳尘微眯着眼,远远的看到了前方,飘过来一缕野草,那野草飘在半空,如同无根之萍,不断的起伏着,飘荡着,最后,它慢慢的落在了柳尘的肩甲之上,枯槁的叶子,轻轻的刮擦着柳尘的脸庞。 它,自西南而来! 柳尘微微一笑,猛然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木字营一万五千将士顿时一震,铠甲簌簌作响,那一瞬间,远处的原野上,响起了阵阵擂鼓,鼓声滔天,直接隐没了天边的半轮太阳! “开闸!放水!” “开闸!放水!” “开闸!放水!” 一道道军令传出去很远,没过多时,山上响起了狂暴的水声,一环扣着一环,水势越大越大,如同那狂奔的巨龙,带着怒吼,带着咆哮,一往无前,直奔远处的蛮族大营。 “木字营!前进!”随着柳尘的一声令下,葫芦口的山坡之上,震天的呐喊撕破了大雪山下的寂静,飞鸟出林,战马疾奔。 “战斗,战斗!天玑的子孙们,为了胜利,为了荣耀,为了我们脚下的故土!杀!” 安静了很久的黑水原尽头,倘佯了无数个日夜的桑干河流域,终于,在天启十一年的初冬,响起了人族反抗蛮族侵略战争的决战号角,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红色,遮蔽了天空,彻底湮没了大西北的荒芜。 此刻的蛮族大营,到处都是哀嚎声和叫骂声,滔天洪水直接冲垮了大营北面的屏障,而它的南面,早已是一片火海,所有蛮族都是狼狈不堪。 柳尘俯身贴在追星马上,一马当先直冲蛮族大营,冰冷的面甲遮蔽了他那冷俊的容颜,不到百步的距离,他仿佛看到了那些蛮人眼中的恐惧与绝望,就是这一抹恐惧与绝望,使得他年轻的身体顿时热血贲张。 “犯我大夏天威者,虽远必诛!欺我大夏无人者,虽悍必死!” “放箭,放箭!”蛮族北营仓促组织起来的弓箭手并没有对木字营造成多大的损伤,几个呼吸的时间,柳尘已然杀到了蛮族阵前,追星马嘶鸣一声便纵身跃起,柳尘勒紧缰绳居高临下就是一个横扫,十来个大好头颅便被他迎面斩下,木字营顿时士气大振,如同猛虎入羊群,狠狠的扑向了蛮人的心脏。 杀入了蛮族大营之中,苦行手持齐眉长棍,一直掩护在柳尘的左面,柳尘的右边,便是那手持长戟的姬欢,两个炼气高手进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一时间竟杀得北营的蛮族毫无还手之力。 延绵数十里的大营,早已是杀声遍天,而蛮族的主力部队,也在东营大门苦战由渭国公吴锋亲自率领的玄甲铁骑,因为后方失守,蛮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即便人数数倍于人族,但一时半刻,倒也落入了下风。 木字营在柳尘的带领下冲得很快,转眼,便隐约能看见位于正中的中军大帐了,位于大帐的南面,吴桐率领的玄甲先锋凭借火势,倒是厮杀正酣,与柳尘的木字营相辅相成,眼看,两军便要在中军帅帐会师了。 柳尘有看到,远处的吴桐早已是浑身浴血,那一柄长刀被他舞得密不透风,刀锋所至,无数蛮夷饮恨枭首,看来,当初在函谷关前,吴桐当真没有在自己身上用尽全力,若不然,当时的胜负,还真得两说。吴桐和玄甲先锋一到,瞬间就吸引了所有蛮族的注意,木字营这边的压力顿时大减,柳尘诸人,更是杀得更加游刃有余。 “木字营柳尘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杀得兴起的柳尘猛地挥枪斩杀了一个蛮族大将,顿时立马于阵中,朝着远处的蛮人怒吼。 “小贼!不知天高地厚!”话一落音,远处的人群中,冲出来一个蛮族青年,那青年生的彪悍无比,一身风骚至极的甲胄让柳尘心中一愣,不由得想起了同样骚包无比金若水,只是看这蛮族青年的气势,倒是要胜出金若水很多。 “来将何人,某不斩无名之辈!”柳尘心中警惕,收起了长枪,右手拔出了秋水剑,上次和金若水大战吃了闷亏,这次,他便不再用枪,直接用剑,想要速杀此人。 “金忘川,来取你狗命!”蛮族青年怒吼一声,便挥舞着长戟冲杀过来,他的话惊得柳尘与苦行一个颤身,差点没摔下马来,不远处浑水摸鱼的小和尚苦难更是小脸一抖,目瞪口呆道:“怎么还有一个金忘川,这蛮人有多少金忘川?” 第二十八章:狂拽炫酷金忘川 柳尘刚刚回过神来,那金忘川已然杀到近来,长戟破风的声音震得柳尘耳膜生疼,他满脸凝重的抬剑一挡。 “嘭!”大戟与秋水剑甫一接触,柳尘手一麻,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他被金忘川直接给扫飞了,连人带马,飞出去老远,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狠狠吐出了几口鲜血。 “炼气!”姬欢和苦行反应过来,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策马赶到金忘川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二人二话不说,便和金忘川战在了一起。 柳尘被柳牧俯身捡了起来,着手一摸,柳牧心中大惊,就一个回合,柳尘便被打断了数根骨头,柳尘也是有苦难言,若不是秋水剑给力,自己这会儿估摸着得去阎王殿报道了。 “撤!木字营,撤!”柳牧将柳尘放在被摔的发懵追星马上,伸手牵过了缰绳,便高呼着撤离此处,执行先前的作战方针。 “狗贼哪里跑!”木字营想撤,可是金忘川打出了真火,领着部从紧紧咬着木字营的尾巴,姬欢和苦行边撤边战,这一番下来,二人心中大惊,金忘川明显没尽全力,可是二人却早已油尽灯枯守的惊险不已。 吴桐远远的看到了此间的场景,顿时面色一沉,挥刀斩杀了身前的蛮人,随即大喝道:“跟着木字营!” 就这样,蛮族大军的后方,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画面,金忘川领兵追杀柳尘,而吴桐领兵追着金忘川,三支部队就这样边打边跑没过多久就出了蛮族大营,来到了黑水原上。 “你们上去帮忙!”眼看姬欢和苦行几乎招架不住了,吴桐招呼了身边的两个大汉一声,自己却是带兵杀向木字营的方向,想要与柳尘合军。 柳尘摇摇欲坠的坐在马上,睚眦欲裂的望着战场最中间的五个人,金忘川以一敌四竟然还占了上风,自己这边四个炼气高手一时间被打得像死狗一样,狼狈不堪。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先前士气大振一往无前的人族先锋军此刻在主帅单挑不敌的情况下气势已泻,那蛮族部队的气势却是被金忘川打了出来,现在,在这蛮族大营外面,倒是蛮族压着人族打了。 “柳尘,你若是个男人,就上来受死!躲在别人身后算什么本事!”金忘川气呼呼的扫开了身边的姬欢等人,一脸愤怒的望着远处打马而立的柳尘道:“等老子杀了这四个软绵绵的娘们儿,你就等死吧!” 本来就被金忘川一击打了个趔趄的姬欢听得他的话差点没摔下马来,自己怎么就成了娘们儿,不就是打不过你吗,至于这么埋汰人的吗,这蛮子真是太可恶了,好歹自己也是越州第一豪族的大少爷,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憋屈,一时间,他倒是存了拼命的心思。 柳尘在吴桐的保护下不断的躲闪着身边密密麻麻的蛮族士兵,一边吐血一边冲金忘川叫骂道:“你等着,等老子得了空,非得打断你的狗腿!” “你他奶奶的永远没空了,竟敢毁我妹子的容,老子今天必取你狗命!”金忘川一手挥舞长戟隔开了众人的攻击,反手一拳把苦行大和尚从马上打翻在地,少了一个人的掣肘,他的压力大减,姬欢等人也更加手忙脚乱了。 没过多久,金忘川就摆脱了姬欢等人的围攻,大喝一声便冲着柳尘杀了过来。 挡在柳尘身前的吴桐神情大变,四个炼气高手也不是金忘川的对手,摸不准这金忘川的实力已然煅骨,和柳尘一样同为识武巅峰的吴桐面对这样一个煅骨高手,下场绝对和柳尘差不多。 “他是你妹的金刀驸马,你杀了他,你妹得守寡!”心中慌乱之间,吴桐口不择言,希望能借流言糊弄一下这五大三粗的金忘川。 “希律律!”吴桐的话果然起了作用,看样子,金刀驸马的事情金忘川也是知道的,只见他减缓了马势,来到了柳尘的身前,冷哼一声挥戟将吴桐打翻下马,自己一伸手,将正在吐血的柳尘抓到了自己的马上。 “抓住了贼首,儿郎们,撤!”金忘川一掌打晕了不断挣扎的柳尘,便带着部从潮水般撤去了,只留下木字营和玄甲先锋军的将士们在风中不断的凌乱。 “这金忘川什么情况?”所有将士们几乎人人挂彩,吴桐吃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众人道:“这绝对是蛮族的主力精锐,与我们先前遇到蛮族战斗力全然不同,为何这金忘川就这般撤退了?” “莫不成你希望他们全歼我们不成?”姬欢没好气的吐了一口血沫,远远的望着金忘川离去的方向,他的心中焦虑不已,临出门前,姑姑都交代了,要保护好表弟,可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表弟被人劫走了,之下自己回去,家里人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吴将军说的对,方才我们杀入大营的时候,挂着蛮族王旗的精锐部队都是没有动,若不然,我们也不会这般从容!”苦行在苦难的搀扶下走到了众人面前,皱着眉头叹道:“都说蛮族发动战争是为了蛮王来清除异己,今日一见,倒也差不多,眼下,我们该怎么办?要说任务,咱们也完成了。” “先与大公合兵吧,看那样子,咱们的主力部队是占了上风的!”吴桐皱眉思索了片刻,便扬声建议道:“把这里的事情汇报大公和都督,营救柳将军的事情,让他们拿拿主意!” “都精神点,咱们是打了胜仗的,蛮族大营被咱们搅得天翻地覆了!” “少废话!”姬欢恨恨的看了吴桐一眼,没好气道:“敢情没把你俘虏过去你幸灾乐祸是吧,你们右先锋是存心来看咱们的笑话是吧!” “欢少爷此话何意?同时袍泽,对于柳将军的处境,我们也很焦急,我家少主是好意,你却在这里挑拨离间!”吴桐身边的一个炼气高手很是郁闷,先前自己上去帮忙,可没少挨那金忘川的揍,现在浑身都疼。 “挑拨离间了能怎么着?”姬欢破罐子破摔了,忍不住上前了几步,贴近了那人的身子喝道:“柳尘出事了,老子回去也得被扒皮,左右是个死,老子先弄死你们!”他的身材本来就是十分魁梧,一贴上去,倒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狼兵们一言不发的向着姬欢靠拢,苦行柳牧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是围在了姬欢的身边,此时此刻,木字营理应站在一起,吴桐在那里发号施令,本来就有些僭越了。 “你们这么狠,怎么不去找金忘川撒气!”那个炼气高手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见木字营虎视眈眈,却也丝毫不愿落了面子,当下把胸一挺,冷眼嘲讽道:“当咱们玄甲军吃素的?” “你不吃素你****?” “干,姬欢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负你怎样?兄弟们****!” 场面顿时失控,虽然没动兵器,但两营的将士们早就推搡在了一起,互相问候着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女性。 第二十九章: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入夜之后,蛮族中军卫队已然坐船退到了桑干河的西岸,渭州军此役,大获全胜,在十多万将士的浴血奋战之下,阵斩敌首十万余级,俘虏七十二族残兵二十多万,唯一留下的遗憾,就是金帐王庭的主力部队,竟然丝毫无损的在玄甲军眼皮底下撤退了。 “事情就是这样。”等到各路诸侯赶到,姬欢哭丧着脸被那越国公唤去了军帐,看也不敢去看那一脸冰霜的姬婉竹,他只是埋着头,一脸羞愧的把柳尘被劫走的经过说了出来。 “吴锋那边是什么意思?”沉默了很久,姬婉竹冷着脸轻声问道,语气中完全听不出喜怒,“木字营是诸侯支援他的先锋军,主帅被劫,他这个大公就没有什么说法吗?” “先前蛮王派使者谈判,被渭国公拒绝了!”姬欢呐呐的补充了一句,他心中明白,想要姑姑对自己从轻发落,唯有祸水东引而已。 “拒绝?”姬婉竹冷笑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难不成他想让我儿去为他的累累军功陪葬?且不说他玄甲军是不是那金帐王庭近卫军的对手,即便是,他也不能罔顾我儿性命,真当我越州百万雄兵是吃素的不成?” “大公!”就在大帐内气氛落入冰点的时候,越州大都督兰若走了进来,来到了姬婉竹身边,她压低了声音一脸凝重的说道:“充州的裁决卫来了,领兵的是闻人继!” “他来做什么!”姬婉竹脸色一沉,顾不得理会站在角落闷不吭声的姬欢,当下便跟着兰若走出了大帐,前往玄甲军的中军帅帐。 “诸位好像不太欢迎我?”此刻的玄甲军大帐之内,各路诸侯都督齐坐一堂,唯有一身着银甲的高大男子静静的站在正中,他的脸色异常发白,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阴冷,等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他的嘴角扯出一丝干涩的笑容,淡淡的望着渭国公吴锋,轻轻的开口说道:“帝国西境不宁,本督奉教宗冕下的谕令,前来驰援渭国公,好不容易见着了面,本督怎么看公爷都不太开心的样子。” 吴锋没有说话,只是闷着头一口一口的抿着清茶,见到场面尴尬,渭州都督诸葛明站起身来,微笑着走到了银甲男子的身边,拱手笑道:“闻人都督亲率裁决五卫来援,渭州上下感激不尽,我家大公是十分开心的,只是连日大战,引得身体有些不适,若有招待不周,还望都督见谅!” “上个月,帝姬及笄的时候,本督去了帝都,宴席之间,有缘见到了武成王!”银甲男子看也不看诸葛明一眼,那阴翳的目光一直盯在了上首之位坐着的几位大公身上,“当时,武成王爷也是身体不适,如同大公现在一般,本督心中好奇,就举杯敬酒,继而问道:‘王爷年逾古稀,尚能饭否?’武成王曰:‘一饭三遗,山珍海味亦如同嚼蜡。’闻言,陛下笑曰:‘江山依旧,年华易老,神将迟暮,白发渔樵!’” “放肆!” “好胆!” 在银甲男子的不断冷笑之中,云国公王烳与沧国公柳植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拔剑相向道:“闻人继,你以下犯上,未免太过猖狂!” 不理会两位国公的愤怒,闻人继只是冷眼看着吴锋,吴锋也抬起头来,目光似电般凝望着他,他的心中有些发冷,武成王席间的戏言早就不是秘密了,每每早晨起来,望着铜镜之中自己那斑白的两鬓,那一阵无以言表的惶恐与茫然,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的内心,看着眼前那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的闻人继,吴锋扪心自问,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四神将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若是闻人继的话语使得大家心中愤懑,那么皇帝的那句神将迟暮,确实实打实的让人心寒,数千年来,一代又一代的大公都督们,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才换的皇室的江山延绵万载,如今,斯人已逝,四神将早已分崩离析,当年叱咤东陆,战功赫赫的武成王,竟落得成为那些权贵茶余饭后的笑谈,如此处境,怎不叫人心寒。 “本公老没老,你想知道?”吴锋轻轻的微笑,脸上依稀可见的皱纹如同盛开的秋菊,没有炙热,也没有酷寒:“你可以问问本公手中的刀!” 听得吴锋的话,王烳和柳植也是安然坐下,一脸冷笑的望着呆立当场的闻人继,场面顿时陷入了寂静,只能听到吴锋一口一口轻抿茶水的声响。 闻人继淡淡一笑,望着首座之上的吴锋,那吴锋,如同即将出鞘的刀,虽不知想去何处,但也能使人闻其锋芒,十四岁的时候,吴锋便如同其他诸侯的继承人一般走入了基层,加入了玄甲军的序列,这些年,他爬过了尸山血海,最终问鼎大公的宝座,十多年前,人族对蛮族那几近灭族的战争之中,四神将的威名更是响彻了东陆,说句不好听的话,吴锋这辈子杀的人,就得比那闻人继见过的人都多,多很多! “继并无开罪大公的意思!”闻人继朝着吴锋拱了拱手,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微笑道:“此番前来,正是得了教宗冕下的谕令,有战助战,无战受降!” “受降?受何人降?”诸葛明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急声发问。 “诸葛都督如此聪慧之人,还听不懂本督所言么?”闻人继轻笑一声,又道:“前些日子,嘉陵关大捷,早已肃清边境,那蛮族的主将已经像教宗献上了蛮王的请降书,我来,当然是受那蛮王的降!” “你!”所有人脸色大变,就连一直安坐如山的吴锋,此刻也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茶杯,诸葛明踉跄后退了几步,满脸憋红的指着闻人继颤声问道:“你可知道,现在蛮族已然强弩之末,只要明日几州大军稍作整合,便能横渡桑干河,一举歼灭蛮族主力,此战我军得天时地利人和,一战过后,定能保境安民数百年,你现在说,你来受降,这是谁下的命令!简直是昏聩至极!” “诸葛都督慎言!”闻人继皱了皱眉头,脸色越发变得阴沉,毫不理会诸人几近暴走的脸色,他一举帛书,再次扬声说道:“这是陛下和教宗的谕令,最迟后日,帝都来的圣旨就会放在诸位大公的案头,蛮族已经降了,我们应该立即收兵,准备两族谈判!昔日圣祖在世之时有过明旨,我人族子孙永世不得做出主动侵略边关各族的举动,若有违背,众诸侯伐之!诸葛都督在蛮族请降之后还要赶尽杀绝,是要置圣祖于何地?” 第三十章:何罪之有 “咱们回去吧,弋儿就快回来了。”姬婉竹带着兰若走到了帐前不远处,听完了帐中所有的对话,当下也是黛眉轻蹙,面如冷霜。 诸葛明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之上,身子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在他身边的云州都督宋忠面露不忍,只好伸手搀扶着他,不断的拍打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圣祖啊!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啊!您老在天有灵,开开眼吧!”突然大受刺激的诸葛明双目通红,仰天长啸了一声,便吐出一口鲜血,自顾昏死了过去。 闻人继冷笑一声,随手将那帛书丢在了地上,便一转身,离开了帅帐,留下了帐中诸位大公都督,各个面如死灰,心中的郁闷无以言表。 “这他娘的都干了些什么事!”柳植猛的站起身来,一脚踢开了身前的案桌,愤声吼道:“打生打死几个月,最后让人家给摘了桃子,现在好了,咱们给蛮王肃清了政敌,还被京城里面的诸位老爷嫌弃惹是生非,老子回去如何向儿郎们交代,如何向死去的袍泽们交代?反了,老子这就反了,反他娘的昏君奸佞,明儿老子就回沧州,举旗造反,这日子没得过了,要死,一起死吧!” “九叔!”柳植的胡言乱语使得帐中众人再次大惊,王烳更是惊骇欲绝的站起身来,挡在了即将冲出帅帐的柳植身前,苦言劝道:“冷静,九叔,冷静啊,咱们不能做人族的罪人,不能挑起内战!” “滚你娘的!”陷入暴怒之中的柳植突然抬脚踹向了王烳的小腹,吃痛之下的王烳圈起身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一时间竟言语不得,柳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绕开了王烳,“老子不伺候了!” 吴锋冷眼旁观,心思早就不知飘到了哪里,只是那忽明忽暗的脸色,正向所有人昭示着,自己心中的愤怒,丝毫不比柳植的少,唯有他身边的衍明和尚一直闭着眼睛,右手急促的搓动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倒也比常人平静不少。 接下来的几日,桑干河大营的人族大军沉默得有些可怕,也只有充州来的裁决卫显得兴致颇高,与诸侯联军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场面实在诡异得狠。 礼部来的官员比预想中要快,在闻人继的忙碌之中,受降仪式也开始举办了起来,这一日,所有大公都督都没有露面,接受蛮族投降的,也只是闻人继带领的裁决五卫的官兵。 “大夏皇帝诏:圣人云:以德服人。今蛮王金凌天感于陛下威德,愿放下兵戈,俯首称臣。陛下念其忠义,愿与蛮族共修永世之好,双边永宁刀兵,特赐蛮王金甲玉带,开嘉陵两市,与其通商,赏金帐王庭牛羊各十万头,粮草十万石,金五千两,银三万两,以示恩宠,望蛮族诸部感念****威仪,从此诚惶诚恐,以尽人臣本分!” “多谢陛下,多谢教宗!”面容英伟的蛮王金凌天微微一笑,躬身向圣旨行礼,礼部上官一脸笑容的扶起了蛮王,转头看了看闻人继的脸色,接着又扬声道:“那么,大王,我们现在交换战俘?” “善!”金凌天心中一喜,要知道,此番战争,人族俘虏的蛮族军队,足足不下于三十万人,这可都是青壮,经此一遭,就算是诸部再有什么想法,这三十万俘虏也只能忠心于自己了,自己投靠了教宗,看来是最对的选择,人族各州已然式微,唯有国教,如日中天,没见那些个诸侯先前对自己都是要打要杀,现在国教的人一来,他们都躲着不敢出门了,正值冬天到来,此次过冬,大夏皇帝的赏赐只有富余。 “交换俘虏!”礼部大官高喊一声,乐队便奏起了鼓号,一队队蛮族降兵在金若水的领头之下被牵出了大营,仅仅有序的上了木筏,安然渡河而去。 大半个时辰过后,蛮族俘虏已然接收完毕,蛮王金凌天微笑着拍了拍手,神情狼狈的柳尘独自走到了人前,顿时,他便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无论是蛮族,还是人族,所有人都是目光各异的望着这个面色冷漠的残甲少年,没错,柳尘是唯一的一个人族俘虏,他身上还有伤,行动略显迟缓,却也没有一个人上前,仿佛他便是瘟疫,是耻辱,裁决五卫的将士们都是冷眼看着,嗤笑声彼此起伏。 “笑什么笑?”小和尚苦难远远的跑了过来,站在河岸这边,憋红着小脸怒声呵斥道:“黑水原一战,尘哥儿万军从中击败了蛮族主帅,以千人不到的兵力直接纳降了蛮族数万大军,连蛮族七公主都给咱们擒获了,桑干河大营决战当天,尘哥儿一马当先,七进七出于蛮族军阵,自他领兵之日起,我木字营便从无败绩,你们这群充州来的娃娃兵,有什么资格在此耻笑我家将军?” “大王,此小将当真如此悍勇?”闻人继目光一闪,转而望向了蛮王道:“那又为何被你们俘虏了去?” “大都督有所不知,此人的确悍勇异常,若非本族太子亲自出马,还真拿他没有办法,他不仅俘虏了小女,更是将小女毁了容颜,擒他前来,只因他得了小女的金刀,是乃我族七公主的金刀驸马!” 闻人继远远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金若水,那张惊艳绝伦的脸上,狰狞的剑痕让人不住的皱起眉头,他心中嗤笑一声,便不作他言,静静的看着柳尘孤舟渡河,回到了人族的大营。 “尘哥儿!”见得柳尘上岸,小和尚微红着双眼,一把扑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扶好,柳尘那凄惨的模样让他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没事!”柳尘微笑着拍了拍小和尚的脑袋,自顾自的朝前走去,“人生,岂能事事皆如人意,只要人活着,一些耻辱,迟早能有机会洗去!” 柳尘回到了玄甲军的大帐,扶着秋水剑努力的站直了身子,这才在吴锋等人面前俯首轻道:“末将有罪,让诸位大人难堪了!” “我亦满盘皆输,你又何罪之有?”吴锋神情落寞,仿佛一夜之间便老了十岁,抬头看了一眼沉默了许多的柳尘,还依稀记得不久之前,函谷关前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世事难料,战俘的耻辱,将从此背负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第三十一章:边城永夜 “慢点吃,还有!”姬婉竹静静的坐在案前,一脸心疼的看着下首狼吞虎咽的柳尘,等他述职完毕,便被接到了越州军的主帐之中,这里,早就准备好了最为丰盛的饭食,母子二人没有多言,只是一个在吃,一个在看。 “我原本想要绝食而死,没想到,他们竟然降了,就这样降了?”柳尘有些魂不守舍,口中狠狠的嚼着食物,语气也有些梗咽。 “是啊,降了!”姬婉竹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了柳尘的身边慢慢坐下道:“不要怕,娘不会让你死,当时他们若是不降,我越州百万大军定然灭其种族,以慰藉我儿所受之耻辱!” “你真是我娘?”柳尘头也不抬,语气越显寂寥道:“我娘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大公又何须骗我?” “你的亲娘的确自缢而死,本公是你的嫡母啊,嫡母要比亲娘更亲啊!”姬婉竹抬手拂去柳尘脸上的泪水,轻轻的将柳尘的脑袋埋在了自己的怀中,拍打着他的脊背安慰道:“这些年,是娘不好,让你受苦了,你父亲去的早,娘是不能再失去你了!” “可我,终究不是柳弋!”柳尘失魂落魄的靠在了姬婉竹的怀中,喃喃自语道:“在樊城的时候,说书的先生都说了,柳弋死在了沧澜江,估摸着早就喂了大鱼了,可是秋水剑,为什么又在我的手中,我什么都忘了,忘了自己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甚至连父母的模样,我都忘得干干净净。” “不管柳弋也好,柳尘也罢,我儿切要记得,你祖父是柳白,剑圣柳白,你祖母是极乐圣女,越州上代圣主,你父亲是柳擎,宣威将军柳擎,你生母是公孙盈,是元福帝姬,我是你嫡母,是越州亿万子民的王,你生来就要比所有人都高贵,你是沧澜郡王,是天玑阁钦封的沧澜郡王,你要记住,人族的历史上,只有四个沧澜郡王,第一个是武神鲁修,武神峰的开派老祖,第二个是剑神柳藏兵,是你的直系二祖,第三个是剑圣柳白,是你祖父,你是第四个,注定不比他们差的第四个!” “呵呵。”柳尘微微一笑,带着那些梦与迷惘,安静的沉睡在了姬婉竹的怀中。 当柳尘再次醒了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从自己帐中出来,已是入夜时分,大西北的酷寒还是让人难以接受,柳尘轻轻的裹紧了身上的皮袄,慢慢踱步来到了营前的篝火旁边。 “喏!”姬欢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柳尘来到了自己身前,不等柳尘开口,他便递去一封信:“大和尚走之前托我转交给你,书院的推荐信,晋国公的亲笔!” 柳尘微微一愣,抬手接过了信封,压住了心中的激动,他拱手向姬欢道谢,继而问道:“欢少爷是否也在书院学习?” 姬欢摇了摇头,招呼着柳尘坐下道:“我讨厌束缚,趁着自己年轻,还想要多玩几年呢,再说,我的年龄也过了书院的招生标准,二十岁以内,炼气之下,这个我可不达标!” “你不去书院进修,如何继承越国公爵位?” “家中兄弟姊妹太多,我一个人闲云野鹤惯了,懒得去争,即使争到了又有什么不同,还不是从一个牢笼跳入了另一个牢笼,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战事已毕,军中禁酒令已然取消,姬欢斜靠在栅栏边上,一口一口的灌着清酒笑道:“表弟不要忧心,此番进学,那小和尚苦难与你共同前往,为兄若是有空到了帝都,肯定去找你玩!” “小和尚也去?”柳尘有些惊讶,苦行没有进书院求学他是知道的,对于各州的世家子弟,想要问鼎诸侯宝座,进书院深造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数千年来,天玑阁的紫荆山书院不知道培养了多少个圣主与大公,还有那身处皇权中心的朝堂之上,书院门生也是比比皆是,人族数千年来没有内战,书院的教育合纵可以说是必不可缺的,没办法,你要打,皇帝都是你的同学,你和谁打,今儿上战场,三千道门的各路供奉长老是你同学,对面主帅是你同学,隔壁诸侯是你同学,就连天天弹劾你的御史言官,也是你同学,这内战,还怎么打。 “难不成小和尚想当大公?” “还真叫你说对了!”姬欢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靠近柳尘道:“你睡觉的这几天,整个桑干河大营都传遍了,小和尚要奋发图强,接他师叔的班,这是闹得,晋国公也不知道有多郁闷,自己这还没死呢,就有人开始惦记自己的位子了,还有小和尚那熊样儿,差点没把晋州上下给气的吐血。” “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小和尚将来会是什么模样,弄不好,他不会比如今的晋国公差!”柳尘淡淡的回了一句,虽然小和尚现在看上去极不靠谱,从他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有任何未来大公的影子,可是人是会变的,会经历一些事,一些人,从而得到改变。 姬欢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暗地里将一根银针模样的东西递到了柳尘的手中,左右张望了一眼,神情严肃的低道:“进入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天赋测试,姑姑吩咐我把这个给你,若是出现突发状况,用此针刺入丹田,可逢凶化吉!” “刺入丹田?”柳尘没有一皱,望着手中的银针沉默不语。 “柳尘可以进帝都,但柳弋不能!”姬欢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走远了。 柳尘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之中,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边城风大,卷起了夜空中的乌云,遮蔽了那原本就不甚明朗的半月,暗夜无星,寒冷而孤独。 回想起这数月来发生的一切,柳尘都感觉自己如同活在梦中,原本以为要终老边塞,却又毫无征兆的遇上了这场战争,战争给了他机会,让他能够去奢望更好的未来,书院,还在樊城的时候,这个词汇是他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字眼,他听过不少老人,不少说书先生所叙述的书院,那是与圣地齐名的存在,那是一个能改变自己命运的舞台,在那里,能听到一切圣人的训示,能瞻仰无数人族的先烈的荣光,那是人族圣祖曾经传道的地方。 到了今天,这一切都已经实现,握紧了手中的那封荐书,柳尘的心情无比豪迈,我本是樊城山野一游侠,自今日起,当龙游大海,与天下各路天骄一起际会风云,搅动九州之浪潮,“金陵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第三十二章:宣威将军本纪 北风猎猎,殅旗飘飘。 隆庆十八年秋,七十二族东进,建宁关告急,边城烽火连天。 年迈的隆庆皇帝登上了玄武门的城楼,居高临下望着身前的朱雀大街,在这条帝都最宽阔,最宏伟的街道上,此时已然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陛下昭:蛮人狼子野心,犯我大夏疆土,欺我人族子民。朕欲征九州之兵伐之,以武成王公孙无悔为九州联军统帅,领中州羽林军,充州裁决十二卫共计二十万,坐镇龙门,以渭国公吴锋为中路先锋,领渭州玄甲军,晋州僧军共计十五万,出建宁关,以宣威将军柳擎为左路先峰,领沧州风雷铁骑,越州狼军共计十五万,出嘉陵关,以冠军侯徐琨为右路先锋,领琅琊卫,云州神枪营,幽州神机营共计十五万,出函谷关!此战,众将士当竭尽全力,使东陆诸族皆知我大夏之天威,犯我大夏天威者,虽远必诛!欺我大夏无人者,虽悍必死!” 随着礼部天官站在城头宣读了圣旨,整个长安城,都被圣旨最后那句话给点燃了,不论是寻常百姓,还是即将出征的将士,都是一阵热血贲张。自圣祖下北邙山以来,人族便再也没有过败绩,此番蛮人犯边,大夏子民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有的,只是那代代相传的一腔热血,人族,生来就是战士! “带上我吧!”玄武门前,一身戎装的少女微微踮起了脚尖,一脸爱慕的望着战马上的那个青年,那少女明眸皓齿,生的明艳动人,那青年俊朗非凡,姿容伟略。 “我是去打仗,带上你作甚?”听得少女的话,青年微微一笑,脸上挂满了宠溺,只见他稍稍俯身,想要离那少女更近一点,也不管周围的人们早已陷入了欢呼与癫狂。 “那你不带上我,能打赢么?本小姐可是把全部家当都交到了你的手上!”少女俏脸微红,有些傲娇的斜着脑袋,嘴上轻轻哼道:“你若是打输了,人家回去可不好向师姐交代!” 那青年闻言轻笑,右手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那把黑色的长剑,晨曦的微光之中,剑身泛起了阵阵摄人的幽光,只见他长剑一挽,剑尖轻轻的抬上了少女那赛雪欺霜的下巴,感受到了长剑上传来的阵阵冰寒,少女的目光,竟有些迷离,“我有风雷军,我有踏炎马,我有秋水剑,我能万人敌!” 青年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的敲打着少女的心房,一时间,她竟顾不得羞涩,满脸热切的望着青年笑道:“二哥,等你凯旋之日,娶我可好?” “能娶貌美如花的越国公为妻,柳擎不枉此生!”青年打马大笑,引得少女不住莞尔,原来,他便是刚才圣旨之中所提到的宣威将军,周围的百姓们无不侧目而忘,宣威将军的大名轰动九州,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的年轻。 “那可说好了,本小姐就待在帝都,等柳家送来聘礼!” 柳擎笑着点了点头,便辞别了少女,自顾打马朝着不远处走去,那里,有个模样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戎装少年,正在焦急的向他挥手。 “九弟,何事?” “二哥,大哥来了,脸色可不太好!”被唤作九弟的少年轻抚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神色稍显畏惧的一指远处人群之外的角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柳擎笑容不变,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便翻身下马,拨开了拥挤的人群,带着身后的少年慢慢朝着远处走去。 角落里站着一个身材欣长的中年男子,那一袭素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出尘脱俗,他只是远远的望着柳擎,眉眼间虽无波动,却也是满含笑意。 “大哥!”柳擎和那个少年走到那中年男人身前,微微拱手道:“您怎么来了,陛下在楼上呢!” “陛下不知道我来了!”那中年伸手扶了扶柳擎,而后轻捻髯须,轻轻的开口道:“来之前,我去了武神峰,请青阳先生卜了一卦,卦象确实不美,若不这样,你随我回家,陛下那里,我自有分说!” “什么嘛!”柳擎眉头一拧,脸上有些不太高兴,见得自家大哥那古井不波的表情,他只得强自分辨道:“陛下圣旨都宣了,大军开拔在即,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柳擎是左路先锋,这时候,大哥是要我退缩当逃兵吗?”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那中年稍稍提高了声音,面色不愉道:“都要成家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好勇斗狠,跟我回去,这些年,二叔身子也不太好了,将来,你接了他的班,还是这般冲动易怒的话,叫我怎么安心把沧州亿万子民全部交到你的手上?” “此战我柳擎若是当了逃兵,又有何面目去继承沧国公的爵位?又有何颜面去面对沧州的亿万子民?”柳擎早就收起了笑容,左手死死的握住腰间的剑柄愤声道:“宣威将军的威名,可是我一刀一枪的拼过来的,自我从书院毕业从军开始,就没有享受过大哥的庇护,大哥又有何不安心?身为七尺男儿,理当浴血沙场,保我人族子民不受外敌欺辱,怎么到了大哥的嘴里,这就叫做好勇斗狠?为何我要做什么事,到了大哥的眼里都是不务正业?大哥所谓的正途到底是什么?不为国为民,习武又有何用?大哥地位尊崇,又武力超绝,可这些年,您又为沧州的子民做过何事?您说说,这些年,沧州子民是念二叔这个大公的好,还是念您这个圣主的好?” “放肆!”那中年依旧面色无波,只是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那一声轻喝,竟惊得柳擎身边的少年浑身一颤,头都不敢抬起来一下,那微微发抖的肩膀,也引来了素衫中年的不快,“九弟,你畏我如虎,这是何意?大哥就有这般骇人听闻吗?你二哥糊涂,你也糊涂吗?生为藏兵谷的小少爷,你如此怯懦,岂是大丈夫所为?二叔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还这般顽劣不堪,以为上战场就是儿戏吗?今日,你二人便随我回沧州,这征战之事,以后休要再提,若是再犯,休怪我家法伺候!” “柳惊风!”柳擎一抬手,便打断了自家兄长的话,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正死死的盯着兄长道:“区区蛮族,竟也吓得您亲自赶来阻止,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您也不必再多说了,您做您的剑主,我做我的宣威将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反正这仗,我是打定了,管你同不同意!如果您还当我和老九是兄弟,就莫要在阻拦我们的前程了!” 说完,柳擎一拱手,便冷哼一声,转头离去,他身边的少年身子一缩,头也不回的跟上了柳擎的脚步。 柳惊风沉默着,望着柳擎远去的背影,良久,他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住的摇头苦笑道:“你以为,前面的敌人,只有蛮族吗?” “二哥,万一大哥真要动用家法,咱们可怎么办!”少年跟在柳擎的身边,慢慢回到了人群之中,只是他那是不是紧锁的眉头,怎么都和身边狂欢之中的人们格格不入。 “你怕什么!”柳擎轻哼一声,满不在乎道:“等咱们打走了蛮子,回到帝都,二哥给你送一套最好的宅邸,绝对比你在沧州的府邸要好,以后,咱哥俩没事就不要回去了,要叫世人看看,离了他剑阁剑主,咱们一样混的风生水起,好不自在!” “可是,我爹若是知道我忤逆大哥,非得打瘸了我的腿不可!” “有二哥在,你怕个蛋啊!”柳擎双手抓住了少年的肩膀,扬声笑道:“柳植,你是要去当你的柳家小少爷,还是跟着我去当柳大将军?小少爷在沧州混吃等死,大将军驰骋战场,受万民爱戴,你不想吗?” “听二哥的!”少年挣扎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谁家少年不叛逆,谁家儿郎不轻狂,做少爷的日子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如同那笼中的金丝雀,怎么也比不过纵横疆场,名扬天下那般自在潇洒。 “这才对了!”柳擎脸上笑容更甚,“不说大哥,就瞧瞧你爹,每日忙不完的公务,那奏折堆起来估摸着一个房子都装不下,每天吃不好,睡不安稳,就怕哪里有灾有难,哪里百姓受苦,你想想,你爹那个沧国公当的自在吗?随便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就比他过的潇洒,原本是天下有数的一方诸侯,却硬是活成了亿万子民的公仆,值吗?” “二哥说得对!”少年笑着颔首道:“在家里的时候,我爹天天就百姓,百姓,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都亲力亲为,每日里,我出去打个猎他都要嫌我聒噪,咱们还是当大将军,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岂不快哉!” 远处,各路主帅都已经带着亲军队伍辞别了百姓,辞别的陛下,慢慢的整队朝着长安城外走去,那里,有几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柳擎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无悲无喜的自家大哥,而后一举手中的长枪,长啸一声道:“风!雷!沧州军,前进!” “前进!”宣威将军的亲军大队,所有人都是扬剑高呼,那滚滚的声浪,再次使得帝都百姓权贵们热血沸腾。 隆庆十九年夏。 武成王联合渭国公率人族大军主力悍然冲出建宁关,与那蛮族七十二部主力决战于黑水原,同时,左右两路大军在宣威将军与冠军侯的带领下,历经千难万险,百战之后,终于会师于金帐王庭。 老巢被威胁,蛮族主力已然无心恋战,仓促回援之下竟被羽林军和玄甲军打得丢盔弃甲,损失惨重,一追一逐之下,蛮族东征大军全军覆没,而深入大漠腹地的风雷铁骑和琅琊卫在柳擎和徐琨的带领下,一鼓作气,拿下了蛮族大都,阵斩三十万蛮族皇卫军,并生擒了当代蛮王。自此,大夏四神将的威名,响彻了东陆,而年仅二十四岁的宣威将军,以百战百胜之战绩,打出了沧州铁骑的不败威名! 大朝会上,隆庆皇帝得知了沧州军和琅琊卫的大胜,当即泼墨留书,谓曰:“怒宣大夏神威,勇冠天下三军!” 那一年,火红色的人族大旗,终于插遍了七十二族的每一寸土地。 第一章:紫荆山书院 天启十一年,中州长安。 冬日的早晨显得格外的惬意,整个长安都挂上了一层淡淡的微光,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斜阳照耀在上面,只看到历史,却没有尘埃。 柳尘身着皮袍,秋水剑被裹紧了斜插在了他的背后,他一边嚼着手中的松子,一边左右张望的从明德门走进了长安城。 他很想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当他真正的融入到了帝都长安的繁华之中的时候,少年人的喜悦激动,却再也掩埋不住,仿佛这座城市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吸引着他,那些大道两旁的酒楼茶肆,那些人头攒动的行走商贩,还有不远处高阁之上凭栏而笑的俏姐儿,那一切的一切,让这个从樊城走出来的少年,无比向往。 “这位大叔,请问紫荆山怎么走?”逛了好些时候,柳尘才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略显讪讪的耸了耸肩膀,这才走到了一个水果贩子的身边,开口发问。 “小哥儿是要去书院?”水果贩子热情的递过来一个新鲜的果子,柳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帝都人民的热情着实让他受宠若惊。 “正是,大叔,我是来书院报名入学的!”一口啃向那娇嫩多汁的鲜果,柳尘心中不住的赞叹,这不知名的果子真好吃,樊城可没有,就是不知道贵不贵。 “沿着朱雀大街,走到尽头,到了朱雀门下,便向左直行,走到了华清池就到了,书院就在华清池边!”卖水果的大叔憨厚的笑了笑,拍了拍柳尘的肩膀一脸艳羡道:“快去吧,小伙子,书院入学报名前天就开始了,再晚你就得等明年了!” “谢谢大叔,谢谢大叔!”柳尘微笑着不断的拱手道谢,这才告别了水果贩子,朝着朱雀大街的尽头走去。 “年轻真好!”水果大叔望着柳尘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不住的感叹,当年自己若是年轻的时候奋发上进,去书院求学,弄不好现在都成了官老爷了,还真是‘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原本以为传说中的华清池只是一个小池子,没想到等柳尘站在它面前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彻底,这哪是一个池子,分明是一个湖。 远远的望去,湖边正有一方牌楼,匆匆赶路两个多时辰的柳尘也不嫌累,自顾加快了脚步,朝着那牌楼走去。 牌楼下人头攒动,柳尘走到近前,才看清那处模样,只见一座一丈多高的石雕静静的伫立在牌楼正中,那石雕明显出自于顶级工匠之手,岁月的痕迹让那雕像更显庄严。 这个雕像,可以说整个东陆无人不晓,一手持剑,一手挽书,身姿挺拔,面容俊朗,衣角随风而飘,双目炯炯有神,除了圣祖天玑,还能有谁? 圣祖雕像两旁,挂上了两幅石匾,上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乃是高祖皇帝在书院成立之初亲自手书,两幅石匾,激励了大夏一代又一代的有志之士,让无数年轻人为了理想,而奋不顾身。 柳尘学着周围所有人,恭恭敬敬的朝着圣祖雕像鞠躬行礼,几乎每一天,朱雀门这边的华清池都会吸引很多游客前来,一来瞻仰祭奠圣祖天玑的音容,一来泛舟散心,仔细享受这湖光山色。 祭奠完了圣祖,柳尘就越过了人群,想要沿着牌楼后面的山道上山而去。 没走出几步,堪堪拐角的位置,两个身着金甲的大汉面无表情的拦住了柳尘的去路,见他们又不开口,柳尘心中有些茫然,好半天,他才想到摸出了怀中的那封荐书,双手捧到二人面前。 “僧军的荐书?”右边一个金甲大汉看了一眼信封的封面,又仔细验证了一下晋国公的纹章,这才将荐书递回柳尘手中道:“去武部报道吧,黄昏时分,今年的招生就结束了!” 柳尘拱手道谢,这才压住心中的激动,快步朝着山上走去。 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山顶,柳尘便看见一出平地之上,早就站满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和柳尘年岁相仿的少男少女,也有极少数身着书院标识的教习管事们在人群中不断的奔走,登记着什么。 “尘哥儿!”就在柳尘茫然无措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着眼望去,小和尚苦难身穿一件黑色的毛裘,整个人如同一个刺猬,正一脸兴奋的朝着柳尘奔跑而来。 柳尘心中一喜,堪堪接住了飞奔到他身上的小和尚,还没来得及寒暄,便又看到了越众而出的吴桐,一脸微笑着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吴桐抬手轻擂了一把柳尘的肩膀,见柳尘有些吃痛,他才讪讪的收回了手道:“抱歉,忘了你是伤号,早就给你说了,当时可以和我一起出发,你偏要自己走,看吧,都险些迟到了!” “习惯了一个人!”柳尘淡淡一笑,一边摸着小和尚的光头一边稍稍和吴桐拉开了一点距离,心思缜密的他早就发现了,场中的年轻人都是抱团站着,起码有几堆人,看向吴桐的脸色有些不好,先前吴桐站的地方,也就渭州军方来的几个少年,柳尘都是见过的,看样子,吴桐在这里不太受欢迎,自己初来乍到,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那是文部的一群酸秀才,领头的是宰相的公子许琦,他是圣子的人,和我有些不对付!”吴桐见到了柳尘的小动作,心中也不气恼,只是好言解释道:“书院四部本来关系就不太和睦,你这次来,也是进武部,咱们是同学,不管你现在和我什么关系,他们只会当咱们是一伙的,另外道部的一些个神棍有时候还会添些乱子,艺部就要好些,除了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们,就只剩下一些整日浸淫那些奇巧之术的疯子,反正你以后就知道,在书院,你想低调,都不容易,到时候,有你乐呵的!” 吴桐满脸笑容的站在柳尘身边,他心中也是好奇得很,自己心高气傲可是出了名的,若是往常有人想柳尘这般躲着自己,怕是想也不想自己就怒火中烧了,可是他一看到柳尘,就有那么一种奇怪的情绪,似曾相识,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可是,自己和柳尘也才认识一月不到啊。 第二章:入学 柳尘不接吴桐的话,只是好奇的打量着空地上的人群,很明显的,因为吴桐对自己的亲热,已经有很多形色各异的目光,都瞄向了自己。 “好了,各位新生,到我这里来!”就在柳尘被人盯得尴尬不已的时候,一个衣着书院制服的中年胖子站在了台阶之上,一脸笑意的说道:“我是你们丙级新生的教务总管,我叫林森,以后大家可以叫我林夫子。下面的环节,大家都是知道的,我点到名字的同学来到我身边,上交各州府的荐书,然后开始测试天赋!” “大家不要紧张,天赋的好坏关系到你们今后的发展,但也只能作为参考,据可靠的史料记载,咱们的圣祖大人当年的天赋就是十分普通的,可为什么万年前的人族修行者只有圣祖被铭记了下来,那是因为勤奋,‘勤能补拙,熟能生巧!’圣祖的话,相信大家都是知道的!”胖中年抬手压了压下面嘈杂不堪的人群,等到大家安静,他才微笑道:“虽然你们之中有很多人出身圣地道门,自小就有经过天赋的测试,但是现在,你们也不能敷衍了事,天赋测试会纳入你们的档案,随着你们入学书院,这些档案将会被保存下来,成为书院的史料!” “第一个上来的同学:吴桐!”随着林夫子话一落音,场面再次炸开了锅,在场诸人多少都有些背景,刀宗少主的大名简直如雷贯耳啊,少男少女们津津乐道的更是刀宗少主与国教圣子之间的各种争斗八卦,涉及到帝国明珠蔷薇帝姬,这些个八卦,就愈是让人兴奋不已了,只是没想到,入学测试,吴桐还是第一个上台。 “吴桐,籍贯渭州,荐书来自于渭州玄甲军,此番入学,归属书院四部之武部!”林夫子高声念叨着吴桐的简历,依旧是满脸笑意,并没有因为吴桐的身份而对他有过多的情绪,“现在,吴桐同学,你将手放在此八卦盘上,气沉丹田!” 柳尘惦着脚尖远远的看着高台上的那个八卦盘,这新鲜的玩意儿让他心中好奇不已,只见那八卦盘的上方,立有一方黑尺,黑尺分九节,节节高升。当吴桐把手放在了八卦盘之上的时候,那八卦盘突然亮起了一道荧光,那道荧光顺流而上,攀上了黑尺。 “一节,两节,五节,六节!” 随着荧光的攀升,所有人都惊呼了起来,就连一直面带笑容的林夫子,此刻也是脸色微变,那吴桐所激活的荧光,已然到了黑尺的第八节!距离九节,也是不远了。 “八转天赋!” “天呐!” “目前书院见到的最高天赋啊!” “刀宗少主,果然不一般,就是不知道圣子是什么天赋,估计也差不了多少吧!” 在众人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目光之中,吴桐淡淡的向林夫子一鞠躬,便接过了一旁书院管事递来的院服与房排,自顾自的回到了人群之中。 在人族,没有修行天赋的普通人占到了一半水平,习武只能停留识武巅峰,完全无法炼气,一二三转的天赋,占三成半,四五六转的天赋,占到了一成,剩下的半成,便是传说中的七**转天赋,七转还算可见,八转九转,那是比肩甚至是超越九圣人的天赋了,自人族修行以来,九转天赋,也只有四个,四个沧澜郡王而已。 柳尘愣愣的看了吴桐老半天,没想到,这浑人还是一根骨奇佳的人才,吴桐也望着柳尘,淡淡的微笑着,他很好奇,柳尘会是什么样的天赋。 接着,陆陆续续的有人上去测试了天赋,柳尘竟然在测试天赋的人群之中见到了传说中的国教圣子闻人昊,还有那蔷薇帝姬公孙幽,圣子七转天赋,也是惊呆了众人,那帝姬稍微普通一些,堪堪四转而已。 苦难小和尚从高台上下来以后,一脸闷闷不乐,他嫌弃自己的六转天赋有些低了,和吴桐的差距也太大了,同是袍泽,还干过架,这样比人差,让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柳尘!” “噗哧!” “唯一的战俘!!” “他怎么来了,来丢人现眼吗?” “人族的耻辱!” 林夫子念到了柳尘的名字,场面顿时比吴桐和圣子上台还要热闹,桑干河一战的战报已然传遍了九州,作为人族唯一被俘的将军,柳尘早已是名满天下,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柳尘黑着一张脸,在吴桐的憋笑之中慢慢的走出了人群,来到了高台之上,仔细看了林夫子一眼,倒是让他颇为欣慰了,还好,这胖夫子没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 “柳尘,籍贯云州,荐书来自于晋州僧军,此番入学,归属书院四部之武部!”林夫子核实了柳尘的荐书,便示意柳尘将手放于八卦盘之上。 柳尘手心冒汗,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这便按照林夫子的指示,气沉丹田,覆手上去,感受到了手掌传来的冰冷,那股玄妙的感觉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我去!” “这什么情况?” 人群再次起哄,让柳尘陡然惊醒,睁开眼来,茫然了望了一眼四周,只见大伙儿就像见到鬼一样看着自己,就连林夫子也是变得脸色惨白,额头不断冒起了冷汗。 “娘呃,尘哥儿是九转!”小和尚苦难顾不得自怨自艾,看着那方荧光直破天际的黑尺,他和他身边的吴桐,已然在风中凌乱不已。 柳尘心中大骇,猛然想起了姬欢留给自己的银针,来不及多想,他稍稍侧过身,面对着林夫子,在胖胖的夫子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柳尘一针就扎向了自己的小腹,顿时,那一抹荧光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的回落,最终,定格在了第八节! “怎么回事,怎么掉下来了,到底八转还是九转??” 台下的人群看不到柳尘的动作,只是看到了黑尺之上的荧光回落,顿时吵吵嚷嚷,不断的起哄,这一幕千古奇观今日大家算是长了见识,从没听说过八卦盘还能荧光回落的。 就在柳尘满头大汗心中惶恐不已的时候,林夫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才一抹额上的冷汗,换上笑脸扬声说道:“柳尘,八转天赋!” 见柳尘感激的目光望来,胖夫子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柳尘领了东西下去,柳尘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之中回到了苦难的身边,揉了揉苦难的脑勺,不断的深呼吸缓解着心中的滔天巨浪,虽然看上去他的神情平静,但是吴桐依然注意到了柳尘的双手,正在不断的颤抖。 “娘唉,小爷我还真是柳弋,这下,玩大发了!” 第三章:来自刀宗的拆迁工 “柳弋,还是柳尘?”入学测试完毕,吴桐满脸凝重的走到了柳尘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轻道:“我等你的交代!” 柳尘在台上突然转身肯定有鬼,林夫子的表情虽然只是幻化一瞬,但还是被观察细致的吴桐捕捉到了,连林夫子都要帮着柳尘撒谎,可见柳尘做的手脚不同一般,还好当时圣子只是一皱眉便转头和帝姬去说笑,不然若是有心观察,柳尘今日便要祸事。 “诸位,你们先回到分配好的住处,今日早些吃饭休息,明日一早,入学仪式,大家可不要迟到了!”林夫子有意无意的扫了几眼柳尘,这边带着那些个管事们离开了此处,顿时,大伙儿就做鸟兽散,各自相好的抱团一起朝着书院里面走去。 “尘哥儿!”苦难面色复杂的抬头望着柳尘,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安慰道:“咱们先走吧,你不用太过于担心,这里是书院,天玑阁的书院,在这里,没人能做坏事!” “是我大意了!”柳尘深叹了一口气,揉着小和尚的脑袋,翻过房牌一瞧,便换上笑脸道:“嘿,咱们住一起,都是丙字十八号院!” “我先前托了大师兄安排的!”苦难微微一笑,见柳尘面色转晴,他心中也是十分高兴,“我家大师兄在甲级道部,以后给你介绍,他人很好,就是不说话,无趣得很!” “哟呵,你家大师兄在此待了六年?”书院分甲乙丙三级,每级学时三年,也就是说,凡是二十岁之下的少男少女,炼气未成的时候,进入书院,必须等到九年,才能毕业,这是组训,是数千年来的规矩。 “是哩,过年就是第七年了!”提起自己的大师兄,小和尚显得尤为兴奋,这个大师兄,从小就是整个晋州的骄傲,是未来圣主的唯一继承人,那可是无数个像自已一样的小和尚心中无比敬仰的千佛山大师兄,故而,苦难一边和柳尘下山,一边侃侃而谈道:“听苦行师兄说,大师兄毕业的时候,估摸着也得是人阶高手了!那可是神仙般的存在,真叫人羡慕啊!” “人阶么?”柳尘微微一笑,望着山下那雄伟壮观的书院,那一幢幢小楼布满了眼帘,居高临下之间,让他心中豪气倍生:“你也可以的,我们都可以的!” 天色已黑的时候,柳尘和小和尚来到了挂有丙字十八号牌子的小院,一进一出的院子,两个厢房,一大一小,大的有隔间,小的也是五脏俱全,精致不已。 “我要小的!”小和尚松开了柳尘的手,径自奔向了自己一眼就看上的小屋,满眼喜悦道:“赶明儿豆豆姐来了,就可以和你一起住在大厢房,以后咱们都不用去饭堂吃饭了,豆豆姐的手艺我可是欢喜得很!” “豆豆也来?”柳尘微微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在那里发疯的小和尚。 “是啊,和所有少爷小姐的贴身侍女一样,豆豆姐也会去艺部旁听,学习琴棋书画的技艺,要知道,贴身侍女将来可是要做填房姑姑的!” “你一出家人,咋净说些混帐话,还填房姑姑呢,赶明儿你毕业了回到晋州,老子第一个送你几个填房姑姑!”柳尘没好气的拍了一下苦难的光头,对于豆豆的到来,其实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自己那个娘亲,可不是好糊弄的人,豆豆可是她的眼线,自己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别说,那疯疯癫癫的越国公还真是自己的嫡母,有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嫡母,柳尘可以预见自己未来的人生,将有多么的昏暗。 “嘭!”就在柳尘和苦难大眼瞪着小眼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闷响,足足吓了二人一跳,反应过来,二人冲出屋子,来到那方不大的院子里头,眼前的景象就让二人呆立当场,一时转不过弯。 丙字十八号小院的右边围墙已经被击垮了,灰头土脸的吴桐从十七号小院穿了过来,一脸笑容的望着已经看傻的二人,心中得意道:“还不快来帮忙,做邻居多不好,咱们住一屋,做舍友!” “这可是书院的围墙!” “没事儿,我有钱!” “你的舍友呢?” “花钱买走了!”吴桐瞪着眼睛,没好气的白了柳尘一眼道:“你家侍女来了还可以给我的侍女做个伴儿,以后这里打穿,就住咱们三个,赶紧的,来帮忙!” 柳尘摇了摇头,苦笑着走了过去开始清理地上的砖块,小和尚也上前过来帮忙,一时间,三人在这入学的第一天夜里,便忙了个不可开交。 “明儿我去找林夫子说明下情况,这点小事,他不会驳我面子!”吴桐一边把砖块堆好,一边冷笑道:“你的身份,总有一天我得弄明白,在查无实据之前,我权当你是柳尘,咱们从头开始交朋友,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兄弟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吴桐,你别蹬鼻子上脸,这墙让你拆了我就不说了,桑干河你带兵和我们木字营干架的事情我也可以放下,有福同享可以,有难你别找我,你这惹祸精,我可陪你玩不起!”柳尘丢完了最后一块青砖,拧着脸正色道:“我来书院是要认真学习的,可不是要给你当打手的,像你这般今儿想打宰相的公子,明儿想砍太子,后天想杀帝姬,开心的时候想海扁谁家都督的公子一顿,不开心的时候又抄刀去寻圣子的麻烦,要我陪你有难同当,你还真嫌我命长不成?” “如果你是柳尘,这些话你说得在理!”吴桐也站定了身子,一脸气愤的望着柳尘道:“如果你是柳弋,我这些年做的这些事,可都是为了你,你不能这样不讲良心,你要明白,被戴绿帽子的是你,不是我,是个男人你就得抄起家伙,****丫的!” “告诉你,我家婆娘叫金若水,是个毁了容的丑八怪,还是个不爱洗澡的蛮子,老子是那个丑八怪的金刀驸马,全天下人都知道,谁他奶奶的想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铁定放几石鞭炮好好庆祝一下,就她那模样,谁下的手去?送你你要吗?” “柳尘,你想打架不成?” “打架,老子怕你?”柳尘毫不理会被气的七窍生烟的吴桐,满脸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手下败将,等老子伤好了就弄死你,先让你得瑟几天!” 说完,柳尘一个转身,便拉着小和尚快步逃离了此处,只留下吴桐一人,满头满脸的泥灰,独自站在那里气的浑身发抖。 第四章:初见帝姬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柳尘起了个大早,给自己煎服了一剂草药,这才来到了偏屋,把睡的迷迷糊糊的小和尚给叫了起来,崭新的书院院服穿在了身上,两人相识一笑,说不出的高兴。 草草的吃过了早饭,柳尘踌躇着望了一眼已经被打通的院墙,在小和尚满是不解的目光之中,他没有去招呼吴桐,而是自顾自的带着小和尚朝着书院北角的宗祠走去。 宗祠立于紫荆山的最高峰上,沿着山路开辟的长廊上铺就了一方方整齐的青石板路,走过巨大的牌楼,柳尘和小和尚来到了长廊之上,于此,早就有不少人来到了这里,他们都是和柳尘一样昨日才入学的新生。 这条通向宗祠的长廊被唤作卧龙坡,远远看去,确实像一条巨龙蜿蜒盘踞在紫荆山上,长廊两旁,是数千年来最为优秀的书院弟子的画像及人物生平,这些个优秀的学子毕业之后,皆是名震天下,在东陆,卧龙坡无人不晓,让各族学子向往不已,柳尘和小和尚慢慢的观摩着每一个前辈的履历,心中的敬仰更是犹如江水滔滔不绝,书院,乃万世之师,此话诚不欺人! 本应该嘈杂的人群此刻显得尤为安静,没有人敢来亵渎这个地方,即便心中有疑惑,众人也是三三两两围做一团,低声交流着。 柳尘的到来,确实也引来了一些目光,八转天赋的平民少年,在昨日夜里,便成了各个寝院的谈资。 没有理会那些目光,柳尘依旧在这长廊之上不断找寻着,小和尚感受到了他的急切,也没太多心思去看那些前辈的光荣事迹,就这般跟着柳尘,朝着长廊深处走去。 在一个角落,柳尘停下了脚步,整了整衣冠,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紊乱,小和尚好奇抬眼望去,那一方壁画之上,六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几乎就要刺痛了他的双眼。 “宣威将军柳擎!” “尘哥儿,他们在注意你,不好在此停留太久,下次无人的时候,我再陪你过来!”小和尚左右张望了一眼,柳尘在柳擎的画像前发愣已然引起了更多的目光,天下虽大,也只能在书院才看得到宣威将军的画像了,可柳尘毕竟是要离开书院的,牵扯过深,怕是将来会引出祸端。 “苦难,他可能是我父亲!”柳尘呆呆的一笑,话一出口,小和尚顿时脸色大变,虽然心中早有怀疑,可柳尘的亲口承认,倒是让他感到一阵后怕。“多看几眼自己的父亲,难道还有错吗?” “师伯以前说过,这个世上本无对错,只是有了争斗,才有了对错,人们放弃不了心中的执念,所以这天下,错的人错的事,越来越多!”小和尚脸色有些苦闷,忍不住伸手拉了拉柳尘的衣角,压低了声音劝道:“帝都情况复杂,不论尘哥儿有什么心事,现在还是应该隐忍,有些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听你的!”柳尘微微一笑,转头拍了拍小和尚的脑袋,这便随着小和尚往别处走去,只是转身的那一刹那,画像上柳擎的面容,如同锋利的刀尖,直刺到了他的心房,那印刻在血脉之中的联想,让他心如刀割,几乎不能呼吸。 “你便是柳尘?”没走出多远,一行男男女女拦住了柳尘和小和尚的去路,一抬头,柳尘心中疑惑,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拱手道:“见过圣子,见过帝姬!” “柳将军不必多礼!”那圣子生的英俊不凡,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富贵之气,一袭书院制式的长衫穿在他的身上,却也掩盖不住那身为天骄的气势,见柳尘行礼,他也是满面春光,脸上笑容更甚,虚扶了一把柳尘的手臂,扬声笑道:“本宫听过堂叔提起过你,此番西北战事,柳将军居功甚伟,今日有缘得识,乃是我闻人昊的福分!” “圣子谬赞了,尘莫不敢当,只是不知圣子有何指教,尘当洗耳恭听!”柳尘的神色言语皆是不卑不亢,那识相的模样,让闻人昊身后的一众男女各个脸露喜色,骄傲得如同发了情的孔雀。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柳将军指教!” “指教不敢当,尘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将军与刀宗少主,是何关系?” 柳尘微微抬头,见那闻人昊依旧满面春风,只是那眉眼之间,微微闪烁着几许寒光,颇为摄人心魄。 “桑干河决战的时候,尘是联军左前锋的主将,吴家少主是右前锋的主将,仅此而已!” 仔细打量了柳尘很久,见他始终古井不波,神态谦卑,闻人昊心中大喜,眼中的厉色也隐去了不少,良久,他拍了拍身边美艳少女的肩膀,笑着冲柳尘介绍道:“来来来,柳将军,今日相识就是有缘,我来给你介绍下,这便是本宫的未婚妻,帝国的明珠,蔷薇帝姬,要说,当初柳将军落难樊城的时候,我这未婚妻还间接的救过你一命呢!哈哈!” 柳尘这才抬眼望向那传说中的蔷薇帝姬,这才及笄没多久,少女便已然出落得天姿国色,朴素的书院院服穿在她的身上,却显得别有一番风情,黛眉轻蹙间,更显得我见犹怜,闻人昊的大手拍打在她的肩膀上,让她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那精美绝艳的小脸上,也挂上了一丝惊惧,见柳尘望来,少女脸色有些发白,强装镇定般扯过了一丝牵强的笑容颔首道:“见过柳将军!” “谢过当初帝姬的救命之恩,此恩情,尘没齿难忘,他日,必有厚报!” 看着柳尘那神色严整的模样,那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在了少女的耳中,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她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一丝希翼,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希翼落在了柳尘那格外年轻的脸上,最终化作了一声轻叹,少女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便缩到了人群后面。 “兄弟,这群野狗找你麻烦?”就在柳尘与闻人昊相视而笑,各怀鬼胎的时候,一声极不合群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柳尘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没噎在嗓子眼上,一转头,便看见满脸不太开心的吴桐来到了自己身边,还学着自己的动作,抬手摸了摸一脸极度不愉快的小和尚的脑袋。 “姓吴的,不许摸我脑袋!”众人还未开口,小和尚便开始暴走了,刚才苦口婆心劝了尘哥儿很久,这才让他事事隐忍,避过圣子的锋芒,这才没开始呢,吴桐便跳出来作乱,自己的良苦用心全部打了水漂,着实让小和尚心中愤怒不已,“信不信我去找我家大师兄,狠狠捶你一顿!” “小和尚你要造反?”吴桐剑眉一竖,再次抬起手来朝着小和尚的脑袋摸去。 “吴将军!”柳尘半路抓住了吴桐的手,一脸淡然道:“适可而止!” 见得吴桐与柳尘争锋相对的模样,闻人昊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第五章:开学大典 “嗡!”就在吴桐与柳尘怒目而视的时候,不远处的宗祠之前,响起了一阵晨钟,所有人收起了情绪,神色肃穆的朝着宗祠前面的广场走去。 “等会儿再和你说,哼!”吴桐恨恨的看了柳尘一眼,这才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柳尘不作他想,微笑着拉了一把小和尚,二人随着人群,慢慢的登上了台阶,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安静的站定。 宗祠之前的广场,实在开阔得很,所有新入学的少男少女们站在这里却不显的拥挤,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是目光炯炯的望着前方那扇古朴的宗祠大门,上好的檀木雕刻着古老的字符,大门沉重而又神秘。 没过多久,当晨钟的清声远远的飘向了远空,那扇古朴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了。 当先走出来的,是昨天见过面的林夫子,今日的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长衫,淡淡的微笑依稀挂在脸上,没有了昨日的和煦,有的,只是那一股无以言表的深沉。 跟着林夫子走出来的,是十多个同样衣衫的夫子,人人形态各异,有的面容刻板,有的面带笑容,等到所有夫子都走到了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诸位新进学子的时候,大门的后方,走出了一位身着黑衫的高瘦老人,老人鹤发鸡皮,面容矍铄,身材尤为高大,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人风范。 “请院判大人安!”台上的所有夫子见过老人,皆是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老人虚抬双手,等到夫子们再次站定,这才让出了最中间的位置让老人上前。 “天玑阁紫荆山书院,天启十一年的新生入学大典,现在开始!”得到了老人的示意,林夫子整了整颜色,越众来到学子面前,扬声道:“今日大典,依旧是院判大人携丙字院所有教习前来主持!” “那便是墨守义先生?”柳尘轻踮着脚尖,远远的望着那黑瘦老人,压低了嗓音在小和尚耳边问道:“长安第一高手?” “应该是吧,山主已经闭关五十余载,书院的所有事务,现在都是守义先生在署理着!”小和尚仰着头,看也看不见前方,只是听到了林夫子的介绍,这才颔首朝着柳尘解释道:“听说十多年前,剑主大人曾与守义先生交过手,数百回合不分高下,传闻,守义先生的修为,已经超过了大多数圣主,实在是深不可测!” 墨守义的出现,确实在人群中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新生们心中震撼,却也不敢太过于放肆,场面一时间倒是显得有些诡异不已。 “现在,大典第一项,祭祖!”好不容易挨过了林夫子的长篇大论,众新生神色激动,在院判大人的带领下走上了台阶,来到了宗祠大门之前,而后依次通过,进到了里面。 宗祠很大,却也只有一个大殿,大殿之内,正中央供奉着两个最大的牌位,左侧的位置,则供奉着稍小一点的九个牌位,右侧也是九个,每个牌位的后面,都是悬挂着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在那些高超技艺的画师笔下,所有画像都显得尤为逼真,那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注视着走进大殿的这群少男少女们。 感受到了那些先贤的注视,即便只是画像,大家的心中也是一样惊若寒蝉,丝毫不敢抬起头来,仿佛任何因好奇而想要探索的眼神,都会变成一种亵渎。 “第一祭,祭圣祖!”林夫子站在院判大人身边,抬手清声唱道:“圣祖天玑,人族至尊,沧澜之战,力挽狂澜,使我族人得以延续,又传道三千,教我子孙自强不息,诸位学子,请三拜九叩首!” “诺!”宽阔的大殿之内,响起了异口同声的应答,所有学子皆是一掸衣衫,恭敬的跪倒在地,朝着圣祖天玑行礼。 “第二祭,祭神王!”众学子没有起身,又听得林夫子高声唱道:“神王吞骸,登天百步而封神,乃神族至尊,沧澜之战,与我族圣祖大战数日,不分高低,乃天地间至强者,与我族圣祖并列为东陆二尊,强者,不分敌我,不分种族,依然应该得到尊敬,诸位学子,请三拜九叩首!” 再次叩首的柳尘这才知晓,原来正中的两个牌位便是圣祖和神王,也难怪,要说这世上,能和圣祖天玑并列而坐的,除了神王,还能有谁? “第三祭,祭人族九圣!”所有学子依言转过身来,面向左侧,“人族九圣,乃圣祖天玑亲传的九位弟子,是大夏九圣地的开派老祖,在那最黑暗,最荒芜的年代,九圣人舍身忘我,为人族建立了新的秩序,使我大夏国祚延续万年,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诸位学子,请九叩首,一拜高祖武皇帝,二拜圣教初代教宗,三拜太极观武神,四拜药王谷医圣,五拜剑阁剑尊,六拜刀宗刀祖,七拜佛国初代佛主,八拜广寒宫初代女神,九拜听雪楼初代圣女!” “第四祭,祭东陆诸族先贤!”人群再次转身,面向右侧,“东陆人族之外,有雪国神族,极星海妖族,西域漠北蛮族,圣祖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诸族先贤,亦可为我师,那些最痛苦艰难的年代,先圣们前仆后继,不断的开拓,探索,用生命的代价为我等后代之人建立了完整的修行体系,与天斗,与地争,东陆四族的圣人们不惧长路艰辛,苦苦探索心中的道,当为我师!众学子,请九叩首!” “祭祖礼毕!大典第二项,诸圣面前立誓!”良久的沉默之后,林夫子再次扬声,让所有学子面对着圣祖的牌位,包括院判大人在内,大殿内所有人都是右手覆于胸前。 “自修行之日,不论文物道艺,当以心立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一次是院判大人开口,那沙哑生涩的嗓音传入了众人的耳际,显得格外的神圣,庄重。 所有人都抬手挺胸,双目直视前方,面容庄严无比,“吾当以心,乃明众生,吾当以剑,镇我山河!” 宗祠内,整齐的誓言传出去很远很远,惊起了远处林中的飞鸟,吹皱了华清池宁静的水波。 晨钟再响九声,所有学子依次退出大殿,回到了方才站立的前坪广场之上,院判大人没有随着众人出来,只有那些夫子,在林夫子的带领下,来到了所有人面前。 扫视了一眼台下朝气蓬勃的少年们,林夫子微微一笑,再次开口道:“最后一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书院乃是圣祖的道统,自然有它的规矩,今日起,诸位新进学子当收藏好自己的兵刃,书院不得见血,不得同门相残,以后,你们的兵器,都在这里了,上好的铁木所制,它将伴随着你们完成接下来的求学生涯!” 随着他话一落音,一队队书院的役夫们抬着担子,将一把把木质的兵器分发到了众人的手中,根据所有人入学所填的表格不同,所有人到手的兵器样式也不同,柳尘的是一把木剑,小和尚的却是一把木棍,不远处,吴桐正把玩着手里的木刀,整个人显得有些愁眉苦脸,见得此番景象,柳尘与小和尚相识一笑,心中有些快意。 第六章:远山集 来到书院已经一月有余,天启十一年的第一场雪却没有如期而至。 长安的天气依旧有些湿热,午后明媚的阳光倾洒在华清池旁,说不出的惬意悠然。 “这字儿念啥?”今日小休,柳尘坐在十八号小院的小树边上,手持一卷经义略显艰难的阅读着。 小和尚早就做完了功课,此时正在墙角边上研究着书院的蚂蚁和外面的有什么不同,听得柳尘的叫唤,小和尚嗤笑一声,快步来到了柳尘的身边,凑过身去看了看,这才微笑着解释道:“圣人之道,卒于鲁也传之!是鲁字。” “这是啥意思?”柳尘脑门满是黑线,原本以为来到书院是要安心练武,没想到,圣人的经义语录却是书院数千年来的必修之课,圣祖当年留下话来,无论习武从文,修身乃是首当其冲,这不,大字不认识几个的柳尘,面对这些生涩的经义,彻底的嗝屁了。 “意思就是,圣祖当年归墟之后,他的所有弟子里面,得到他传承最多的就是鲁修大人,也就是武神,武神大人当年沉默寡言,但是每每遇到圣祖讲学,不论文武道艺,武神大人都是学得最为贯彻的!”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人之本与!’这又是什么意思,娘的,学这个有什么用,又不能上阵杀敌,小爷我脑仁儿都给绕晕了,天天之乎者也的,都快成二傻子了!”柳尘气恼得将书卷朝地上一扔,整个人脸色发黑,几近暴走的边缘了。 “尘哥儿莫恼!”小和尚急急端起茶几上的清茶,递到了柳尘手中,满脸劝慰之色,“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君子要先找到做人做事的根本,然后不管做什么事才会有一个正确的原则,所谓根本,便是孝悌,孝悌就是仁义,兄友弟恭算是孝悌,尊敬父母算是孝悌,忠于国家算是孝悌,简单的说,就是你要做人正直仁义,才会走一条正确的道路!” 柳尘喘着粗气瞪着小和尚,小和尚也昂然不惧的抬头仰望着他,良久,柳尘终于败下阵来,在小和尚殷切的目光之中,捡起了地上的书卷,神色尤显落魄。 “尘哥儿坚持一下吧,若是经义不合格,明年开春,你就进不得藏书楼,学不了炼气诀了!”小和尚轻拍着柳尘的背脊,轻声安慰着,他知道为了进书院,柳尘付出了多少努力,这一路走来,二人历经生死,在小和尚心中,柳尘便是他的亲人,他也只希望柳尘能如愿以偿,在武道之路上,越走越远。 “噗哧!”安静的小院子,突然响起了一声轻笑,柳尘和小和尚一脸不愉快的朝着笑声之处望去,却看见吴桐一个人抱着手臂斜靠在新修葺好的半月拱门边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院中的二人。 “你笑什么?”小和尚当先开口,扬声发问,他也怕此时心情不好的柳尘会和吴桐吵起来,以至于又在院子里打上一场,这一个多月来,自从柳尘伤愈之后,二人可没少打架,幸亏是吴家少主有钱,若不然,十八号小院早就没法住人了。 吴桐站直了身子,仔细理了理身上刚换好的新衫,望着柳尘那充满恶意的眼神,他连忙微笑着摆手道:“今儿不和你打架,我这是新衣服,你也莫要生气,我是来喊你们一起去华清池泛舟的,难得休息,不出去玩玩怎么能行!” 听到吴桐招呼这一起出去游玩,小和尚脸色说变就变,瞬间就换上了一副狗腿般的笑容快步跑到了吴桐身边献媚道:“桐哥儿带钱没有,听说远山集是书院自己的学生弄的集市,热闹的不得了呢!” “哥有的是钱!”吴桐扬声一笑,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然后自顾自的穿过了十八号院,朝着院外走去,“快叫着你尘哥儿,今儿本少爷全请了!” 迎着小和尚希翼的目光,柳尘无奈的苦笑了一声,这才放下了书卷,跟在了欢呼雀跃的小和尚身后,追着吴桐而去。 穿过了三四里林荫小道,三人的眼前顿时变得开阔起来,不远处的喧嚣传入耳际,使得少年人心中神往不已。 远山集,顾名思义,便是紫荆山诸峰脚下的一个集市,是书院学生自发打理出来,因为书院学生平日里无事不得外出,日常的交易采办成为了一个难题,数千年来,这里便衍生出了一个集市,作为学生们日常交易买卖的场所。 “这远山集,势力最大的当属艺部和道部,艺部那些呆子们成天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拿到这里来卖,然后再换些材料,还有道部的那些神棍,卖药的,卖丹的,卖草的,治病的什么都有,这里全是书院的学生教习们,这样大的集市,在长安城都是鼎鼎有名,只是外人无法进来罢了,一些个颇有经济头脑的学生们,还会把远山集的货物贩到长安城,这一个倒手,便是十分可观的利润,呵呵,书院的招牌,全大陆通杀!” 吴桐洋洋自得的走在前面,迈着老爷步,时不时的回头冲着柳尘和小和尚解释着,瞧着二人眼花缭乱的神态,吴桐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这远山集市面积颇大,坐落在山水之间,错落有致的各个摊位门店零散在这片青草地上,显得格外的繁荣,虽然那些摊位有些简陋,门店也不标致,可是那摆在外头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倒是给此间平添了几分色彩,会飞的竹蜻蜓,会叫的木青蛙,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天材地宝,直叫柳尘与小和尚心中惊叹连连。 “今儿带你认识一个学长!”走出了不远的距离,吴桐拉了一把被路边小摊之上的奇巧之物深深吸引的柳尘,等到柳尘露出一丝询问的眼色,他才压低了声音笑道:“现在是月休,甲级和乙级的学长也是休沐,以前我给你说过的,武神峰的少峰主,书院第一人,今天我和他约好了见面,带上你一起!” 小和尚恋恋不舍的收回了在别的摊位上不断把玩的小手,扭头仰视着吴桐道:“你是说陈晟师兄吗?” “聪明!”吴桐点了点头,扬手打了个响指道:“除了陈晟师兄,谁能当得起书院第一人的称呼?” “走吧,有的是时间逛街!”说着,吴桐拉过了柳尘和小和尚的衣袖,迈步朝着远处的华清池边走去,“我和陈师兄约好了,去画船上相聚,此刻,师兄应该已经到了!” 穿过集市,三人来到了华清池边,清澈的湖水随着微风不断的卷起微波,轻轻的拍打着湖案,在岸边,修葺了一个略显简陋的码头,码头边上停靠了不少轻舟,柳尘抬眼打量了一番弄舟人,却见那些弄舟少年们,尽是书院的制服,还真没想到,不仅是集市,连这码头都给书院承包了。 第七章:陈晟 “去青龙画船!”吴桐随意找了一叶小舟,带着柳尘二人上船。 “一两银子!”弄舟的少年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吴桐递来的碎银,这才扬起了竹桨,开口唤道:“青龙画船,有客三人!” 书院虽处深山,可这华清池是连接着长安城的,偌大一个华清池,泛舟游玩的达官贵人们不在少数,虽然他们进不了书院的范围,但是却不能阻止书院的贵族学生们自行驾舟,与之饮宴,多年前,书院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画船便已然声震长安,使得满朝权贵趋之如骛。 能上得了画船的,不是天骄贵族,便是极为优秀的学子们,他们的背景固然十分强大,所以,听得吴桐三人去往青龙画船,那弄舟的少年学生,全程满脸笑容,不停的套着近乎,那各种不重样的笑话见闻,惹得三个少年心中愉悦不已。 “好嘞,画船已到,几位学弟吃好玩好!天黑之时,某再来接你们!”一路聊天,众人才得知这个弄舟少年是乙级艺部的学生,听得他热情的招呼,三人踩着旋梯上了画船,微笑着向他告别道谢。 “桐哥儿,你带咱们来喝花酒吗?”小和尚满脸通红的瞄了瞄迎面走来的画船管事,那管事是个极为美艳的妇人,绫罗轻衫,面若春水,媚笑间,莲步轻摇,带起了一阵阵扑面香风,只是那微薄的纱衣却是掩盖不住佳人的雪肌,那盈盈一握的小腰,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清风吹皱,叫人心颤不已。 “喝花酒?”吴桐嗤笑一声,有些不屑的瞥了一眼乳臭未干的小和尚,转而向一脸疑惑的柳尘解释道:“画船上的姐儿,都是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堪称一绝,能来这里的公子小姐们,无一不是贵族子弟,亦或是才高八斗的文豪名家,这样的场合,谁敢乱来?” “我们与文豪名家并不挂钩吧,陈晟师兄我不了解,但是我知道,咱们三个可是与这里格格不入!”柳尘不置可否,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落在迎面而来的管事身上的目光。 “我们是贵族!”吴桐轻笑一声,抬步迎向那身段婀娜的管事道:“我乃刀宗少主,小和尚乃是大悲寺嫡传,你又是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所以,我们有资格!” “几位公子便是陈先生等的客人吧!”明艳动人的女管事走到了三人面前,微微屈身福了福道:“陈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妾身这便领着几位公子前去!” “不知美人芳名,年又几何?”走近一看,那女管事更是生的妖媚异常,使得几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只听得吴桐稍稍拱手笑道:“某心中仰慕得很啊!” “公子抬爱,直唤贱妾芊芊即可,只是年龄嘛,公子不知道开口询问女人年岁乃是大忌吗?”女管事捂嘴轻笑,一时间媚眼如丝,与那吴桐郎情妾意的模样,直叫小和尚在一旁低唱佛号,尴尬不已。 虽是打情骂俏,可是柳尘暗暗注意到了,这吴桐即便口上花花,却也没有多做一些不合礼数之事,看样子,刀宗的家教,还是颇为严苛的,而这位名叫芊芊的女管事,一颦一笑之间,也是与人保持距离,那种清高傲慢,已然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果然是不简单!趁着芊芊带路的空隙,柳尘堪堪收回心神,开始着眼打量着这体积颇大的画船。 足足三层的画楼用的都是上好的越州梨木,各种雕阑装饰都显得那般生动而又不失大气,依稀间,可以看到临湖的小间之内,文人骚客们吟诗对酒,舞女歌姬们各显神通,真当是盛世长安,歌舞升平。 清风吹上了画船,卷起了五彩的珠帘,帘内交杯换盏,帘外暖冬初来,时不时有那如同黄莺婉转的轻歌,惊起了少年心中那蠢蠢欲动的波澜。 “几位公子,请!”七弯八拐的上了顶层,芊芊那慵懒动人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柳尘收回了远眺的目光,随着吴桐掀开了门帘,抬步走了进去。 雅间内的檀香,使人精神稍振,着眼望去,靠窗的矮床之上,斜靠着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那青年面如桃花,剑眉星目,与吴桐相识一笑间,端端的姿容伟岸,潇洒不已。只见他光着上身,只有一方轻裘覆在身上,那健硕的身材若隐若现,左右持一书卷,右手轻执玉盘,貌似是正在研究那些深奥的棋谱残局。 芊芊得到了青年的示意,早就微笑着躬身退下,等到几人站定,吴桐大大咧咧的走到了青年的身边,随手抄起了茶几上的砂壶给自己满上一杯,牛饮而尽道:“师兄当真好雅兴,这破棋谱我都看你研究了几年了!” “棋如人生,与雅兴何干?”那青年微微一笑,略带宠溺的看了吴桐一眼,转而望向了站在一旁局促不已的柳尘二人道:“这位便是声震漠北的木字营柳将军吧!苦难师弟咱们见过,当年我去大悲寺游玩,那时候你还小,估摸着早就忘了为兄的模样吧,呵呵!” 苦难腼腆一笑,也不做声,就那样站在柳尘的身边,神态拘谨得很,那青年说话声音很慢,却很温暖,使人如沐春风一般,听得他的招呼,柳尘整了整颜色,拱手行礼道:“柳尘见过陈师兄!” “柳师弟莫要局促,陈某并不是什么吃人的怪兽,只是山水间一闲散方士罢了,今儿既然来到了这里,该吃的吃,该玩的玩,我已经吩咐了厨房,最新鲜的出水活鱼,好好招待你们一番,此间简陋,还需你们多多担待得好!” “师兄可曾还记得上次答应我的,我要最鲜最鲜的王八汤,你这里有没有?”柳尘还没开口,吴桐便兴奋得跳将起来笑道:“那玩意儿可是大补,这些时日,天天粗茶淡饭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虽然书院的饭食比之粗茶淡饭可谓是胜之千里,但是落在了自小丰衣足食的刀宗少主眼里,却也是寻常之极。 吴桐那滑稽的模样确实让场间气氛轻松不少,柳尘也和小和尚在青年的示意下搬了一把矮墩,围坐在茶几边上,安静的品着香茗。 “如你所愿,今儿一早,厨房的老刘便买到了对岸渔夫手里的一只老龟,年份十足,我都吩咐下去了,再稍等片刻,上好的高汤就做好了!” “嘿,还是师兄懂我!”吴桐抬手打了个响指,搬了一把矮墩挤在陈晟身边,指着柳尘笑道:“师兄请看,这厮入院的时候可是八品天赋,和我相当,乃是咱们这一届天赋最好的,你知道当初一开始这人是什么天赋吗?” 第八章:庸人自扰之 听得吴桐的话,柳尘与小和尚差点没惊得掀了茶桌,想要制止也已经来不及了,那吴桐诡笑一声,靠近了陈晟扬声笑道:“刚开始,他可是九品天赋啊,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那八卦盘竟然发生了异常,师兄看他像柳弋吗?”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就连一直波澜不惊的陈晟,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抬手就打断了吴桐的话道:“师弟,切勿胡言!” 见陈晟面色郑重,吴桐讪讪的收住了嘴,无奈的耸了耸肩,闷在一旁自顾把玩起茶几上的茶杯来。 “小心隔墙有耳,祸从口出!”良久,陈晟脸色一缓,伸手为柳尘等人倒上茶水,温言轻道:“不管柳师弟是柳尘还是柳弋,他也只能是柳尘,这件事情,以后我不想再听任何人提起!” 吴桐耷拉着肩膀,老老实实的答应了陈晟的要求,陈晟微笑,转过脸来看着柳尘道:“当今云国公乃是陈某的师兄,我们经常有书信来往,关于你的事情,师兄在信中略有提及,吩咐陈某要对你稍加照看,以后在书院遇到什么苦难,便去甲级一号院找我!” “感谢公爷与师兄挂怀!”柳尘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拱了拱手轻道:“给师兄添麻烦了!” “哈哈!”陈晟摇了摇头,指着闷闷不乐的吴桐开怀而笑道:“你不麻烦,麻烦的是他!这几年,他可是出了名的惹祸精,长安城的达官显贵们,每每提及刀宗少主,无不捶胸顿足高呼前世冤孽啊!” 吴桐正待争辩几句,不料门帘外传来一声轻咳,得到了陈晟的允诺,那身段窈窕的芊芊便带着几个小厮走进了雅间,一盘盘珍馐美味被摆在了不远处的饭桌之上,堪堪闻到香味,柳尘几人的肚子,便开始有些饿了。 “先生,饭菜备齐了,刚才太子殿下的画船路过此间,得知先生就在船上,特地送来了一壶上好的葡萄酿,拿来为先生待客!”芊芊面带微笑,恭敬的站在不远处向陈晟福了福身子,她身边那几个小厮却是埋首站在角落,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烦请替我谢过太子殿下!”陈晟不置可否,懒懒的站起了身来,将轻裘裹在了身上,等到芊芊带人下去,他才转过身来招呼着柳尘几人道:“来吧,先吃东西,边吃边聊!” “师兄,这顿得花不少钱吧!”小和尚抢先找了个位置做了下来,一见桌上还有素斋,做的比那晋州的大公府的斋菜还要精致,顿时眉开眼笑,当下也放下了羞涩,腆着脸开口发问,“实在是让你破费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就是这样的生活!”陈晟在首位坐下,柳尘和吴桐依次坐在了他的身边,等到他为二人倒上美酒,这才举杯轻叹道:“这一顿饭,就得吃掉我云州寻常百姓人家三月的口粮!” 柳尘刚伸出去的筷子瞬间就收了回来,说到生活,他比在座的三位都要懂得生存的艰辛,加上这几年天灾**,各州府都有许多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听说在那偏远的幽州,已然发生过几次流民叛乱了。 大家都是沉默,陈晟放下了酒杯,再次开口道:“今年开春的时候,我曾联合诸位同学向陛下上书,希望朝廷精简吏治,开源节流,若是哪处发生天灾,不必太过依赖自身储备与中央调拨,临近州府火速支援,安置流民,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严格打击非法囤积粮食物资的士族官吏,反腐,反贪,必须从根子上来解决!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大夏地广人多,百姓安居乐业不是高唱几句圣祖经义便能解决的,我们需要实干的人才!” “那陛下如何批示?”柳尘不懂政治,便没有开口多言,只听到坐在他对面的吴桐拧着眉头开口发问。 “你们要知道,有些东西,经过几千年的延续,早就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头,改不了的!”陈晟冷笑一声,举杯一饮而尽道:“阶级制度,已经腐烂了我大夏的脊梁,你们是不知道,我这封奏书上去,可算是把满朝文武,九州诸侯给得罪得干干净净!” “咱们的皇帝陛下就给我批示了一个陈条,上面写着‘卿本武神峰继!’什么意思?贵人们嫌我多管闲事,堂堂武神峰少主,本身就是特权阶级,一边吸食着百姓的血肉,一边腆着脸说百姓苦,这不操蛋不?” 陈晟捏着精美的银质筷子,一边敲击着盛满了山珍海味的菜盘道:“就连我家那智冠天下的师兄,都来信告知与我,‘改革改革,是要有人流血的,流血的革命,革的便是咱们这些所谓贵族的命!’” “师兄不必伤感,将来等青阳先生闭死关之后,你便是云州圣主,若硬是看着心烦,不如往武神峰深处一躲,眼不见为净,不管不顾,不也过了这么多年么!” 拍了拍吴桐的肩膀,陈晟莞尔一笑,招呼着沉默不语的柳尘道:“好啦好啦,柳师弟初到长安,今日为兄为你接风,不说这些无趣的事,来,喝酒,喝酒!” “师兄高义,尘万分拜服!”柳尘一举杯,面色庄重的喝完了杯中的美酒。 “等到开春,还有一批宗门天骄进到书院,到时候,你们就热闹了!”陈晟点了点头,热情的为柳尘夹上了些许美味,又笑道:“你们这群新生,等到明年上元,就得参加鹿鸣宴了,不知道三位师弟有没有可能问鼎三甲?” “若论正常比武,我与尘哥儿不分高低,没有异常情况之下,三甲之列,必有我和柳尘!”吴桐听得陈晟的发问,顿时来了兴致道:“小和尚就说不准,能进前二十就算是颇有收获了,只是此次鹿鸣宴,满朝权贵皆会到场,取得魁首的人,能得到神兵‘月笼沙’,更是能迎娶蔷薇帝姬过门,到时候,估计很多少年天才都会参加,我对帝姬没有兴趣,迟早该杀的杀,该埋的埋,只要能恶心那闻人昊,我就十分开心!” “武道艰难,切勿小瞧了天下英豪,虽然一直以来闻人昊都受你打压,可你不能保证,他没有留下后手,据我所知,人家可比你精明多了,等上了擂台,轻敌只会让你一失足成千古恨!”陈晟淡淡的微笑着,瞧着吴桐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道:“至于帝姬,你又何苦为难人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不能太过主观,总想左右他人的思想,对于你的修行,这不是好事,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第九章:交手 “柳师弟生于樊城,又师承何人?”见吴桐不接话头,陈晟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向闷不作声的柳尘开口问道:“能以相仿的年岁,武学不弱于刀宗少主,想必令师颇有章法吧!” “回师兄的话!”柳尘放下了碗筷,坐直了身子拱手道:“尘不及总角便开始习武,学的都是江湖上旁门左道的功夫,若说师承,十岁那年,我开始跟随樊城雄威镖局的镖师们学艺,剑法也是得自于他们的指导,每日他们怎么练,我就怎么练,年纪稍长之后,我也随着他们跑镖,他们的武学基于武神峰的传承,结合武经的沉淀,又经过不断的江湖厮杀的演练,自成一派,讲究的是实用,快,准,狠,便是我自小所学剑法的精髓!” “善!”陈晟击掌称赞,脸上有些开心道:“以前家师常说,识武阶段,实战永远胜于品式的演练,所谓快准狠,如果没有成百上千次的实战交手,寻常宗门子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尘哥儿能与吴桐战成平手,那可谓实战经验要远胜于深居大雪山的吴桐,难怪你上马能领兵,下马能仗义。游侠儿果真不一般,圣祖所言的‘熟能生巧,勤能补拙’在你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师兄谬赞!”柳尘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料陈晟一时兴起,拿起了手中的银筷,莞尔一笑道:“若不然,为兄领教几招?” 陈晟的话也让柳尘心中顿时燃起一丝战意,当初他败于金忘川之手,输得太过于憋屈,那蛮族武者的力量,简直强大得吓人,对于金忘川的武学招式,他也并没有了解多少,今天陈晟突然要与自己切磋,他心头一亮,若是按照众人所言,陈晟的实力是要远胜于金忘川的,既然他要切磋,定然不会动用内气,不然,堪堪识武巅峰的柳尘在他手里走不过半个回合,若是不动用内气,那么陈晟所用,定然是武神峰最为精髓的武学招式,如此切磋,不论成败,对于柳尘的益处是十分巨大的,让他没办法拒绝。 “如此,尘献丑了!”柳尘话音一落,便反手抄起了筷子斜刺陈晟的胸口,那一刺,带起了一阵刺耳的风声,看得陈晟眼中喜色更甚。 “砰!”筷子的尖处,在距离陈晟胸口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陈晟一翻手腕,那银筷便格开了柳尘的进攻,格挡之后,陈晟并不反击,只是等着柳尘再一次变招,如他所愿,两只筷子甫一接触,柳尘大手一张,正面接过了手中的银筷,扬手一抬便直挑陈晟的下巴。 陈晟微笑一声,脑袋稍一后仰便躲开了柳尘的进攻,只是在他后仰之时,那握于右手的银筷,却悄无声息的刺向了柳尘的腰腹。 二人坐于桌前,不住的你来我往,看得一旁的吴桐和小和尚满眼冒光,兴奋不已,陈晟的招式在于稳,一招接着一招步步为营,而柳尘的招式在于诡,总是能出其不意,直攻陈晟防卫薄弱的地方。 数十个回合之后,柳尘一咬牙,在陈晟惊喜异常的目光之中,他猛地双手执筷,狠狠的打掉了陈晟手中的筷子,力道反震之下,柳尘手中的筷子也脱了手,只见他脖子一伸,便咬住了筷子的一头,而后俯身前扑,咬着筷子直刺陈晟的面门。 陈晟浑然一惊,电光火石之间,他坐直了身子,一张嘴,咬住了柳尘刺来的银筷,二人就此僵持,突然,柳尘脸色一变,神色一垮便松开口来,苦笑道:“师兄武技超绝,尘拜服!”原来,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陈晟的指尖,轻轻的放在了柳尘的脖颈之上,只要稍一用力,柳尘的喉头,便会喷出鲜血,而一命呜呼。 “呵呵!”陈晟吐掉了口中的银筷,满眼欣赏的拍了拍柳尘的肩膀道:“柳师弟的剑法,叫为兄大开眼界,之前为兄一直以为,这么多年,自己已然将武神峰的武技研究了个透彻,没想到,这些个粗浅的剑招,落在了师弟的手里,竟然能演变出如此之多的变化,那些个江湖游侠儿打生打死的招式,确实要远胜于我们这些宗门自己闭门造车的诸多演练,实践出真知,圣祖诚不欺我!” “好!”一旁的吴桐也是拍手称赞,满是雀跃道:“我刚才仔细一看,柳尘使的是武神峰的三柴剑法,这是入门弟子必学的招式,就是如此简单的招式,柳尘竟也能使得出神入化,若是换上了更好的剑法,我还真是不如柳尘!” 小和尚高唱一声佛号,柳尘得到认可,他也十分开心,当下也顾不得犯戒不犯戒,一口葡萄佳酿下肚,顿时小脸儿变得通红,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能用三柴剑法逼得我太虚剑意手忙脚乱,柳师弟,你是千年来第一人!”陈晟再次给众人满上美酒,扬声笑道:“可惜了,当初若是在樊城的时候我就遇见了你,现在,你进入书院的履历之上,岂由晋州僧军专美于前!” 柳尘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憨憨的挠了挠头,举起了酒杯,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月明星稀的时候,酒足饭饱的柳尘三人回到了书院,陈晟临近毕业,已然没有了课业,是故大多数时候都待在青龙画船,与之相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三人便乘舟靠岸而去。 “陈师兄不错吧!”借着夜风,几人行走在林间小道里,吴桐伸着懒腰,笑嘻嘻的问了一句,“九圣地的传人里面,就数他人最好,如同兄长一般,当年,他可没少带我和柳弋一起玩耍!” “陈师兄人中龙凤,着实不凡!”柳尘低低的回了一句,并不接过吴桐后面的话,小和尚在一旁不停的打着饱嗝,脸色有些苦闷,今日,他破戒了,不仅品尝了那如同穿肠毒药的美酒,还被吴桐恶作剧的塞了一口新鲜的王八汤,虽然心中犹自回味,可是,那一抹若有若无的自责,确是让他苦恼不已。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就着月光,吴桐笑嘻嘻的抹了一把小和尚的脑门,不等小和尚跳脚,他便自顾朝着住宿的小院跑去,留下小和尚在后面一阵埋怨不已。 回到了自己的厢房,柳尘一推门,便看见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萝莉打着哈欠满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豆豆!”等看清来人,柳尘心中一喜,久别重逢想喜悦冲淡了那所剩不多的醉意,使劲揉了揉小萝莉的脑袋,这才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萝莉皱起琼鼻,一缩一缩的靠近了柳尘身边不停的嗅着,那喷出的热气让柳尘脖子有些瘙痒,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他双手扶住了小萝莉的肩膀,微笑道:“闻什么呢,属小狗的吗?” “哼!”小萝莉傲娇的双手叉腰,撅着嘴哼道:“少爷出去喝酒了,这么晚才回来,人家下午就到了,等了你好久,等到等不及了,人家都把旁听入学的手续都办完了,少爷还不回来,我要给大公告状,好好治治你!” “哟呵,小豆豆还要告状了,太坏了你!”柳尘故作夸张,装作吹胡子瞪眼道:“那要怎样小豆豆才不告状呢?你家少爷我可是怕得很呢!” “向人家道歉,保证下次再也不偷偷出去喝酒!”小萝莉扬起脑袋,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好咯,好咯,我知道错了,以后去哪里都给你汇报!”柳尘这才哄的小萝莉眉开眼笑,等到小萝莉上前来给他脱掉外衫,他这才犹豫着开口问道:“她,母亲还好么?” “大公很好,越州府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是大公很是挂念少爷,前些日子,楼主也到了州府,简单的询问了一些少爷的近况!” “楼主?”柳尘眉头一皱,扭头问道:“听雪楼楼主?” “对啊!”小萝莉一脸敬仰,笑呵呵的开口道:“咱们越州,除了圣主大人,谁能当得起楼主呢!说起来,少爷还得唤楼主一声姨娘呢!” 等小萝莉将柳尘的衣衫挂在了衣架之上,柳尘微笑着摆了摆手道:“好咯,好咯,豆豆今日也辛苦了,早些睡吧,我自己打水歇息便是!” “哼,算你识相!”小萝莉脑袋一偏,满眼笑意的打着哈欠朝着里屋走去,只留着柳尘一人,站在房内不住的苦笑。 第十章:天玑榜 “尘哥儿!”正在睡梦之中的柳尘被房门撞开的声音吵醒,努力的睁开了眼睛,便看见小和尚一脸兴奋的站在了自己床边。 “咦,豆豆姐也来了!”小和尚只是急急的和站在一旁不住翻着白眼的小萝莉打了一声招呼,便伸手拉过了半梦半醒的柳尘道:“快点儿你,尘哥儿,今儿出大事了!” 柳尘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猛地坐直了身子问道:“啥事?” “天玑榜!”小和尚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几乎都要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今儿天玑榜公布,就在演武场,快,咱们快去,迟了都没好位置了!” 柳尘一个哆嗦,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门,来到院子前快速的洗簌完毕,便拉着小和尚朝远处跑去,只留下豆豆一人站在门口,恨恨的跺着脚丫,“早饭还没吃哩!” “你咋知道的!”柳尘一边朝演武场方向奔跑,一边抽空回头问着小和尚。 “今儿做早课的时候,吴桐告诉我的,那厮不厚道,一个人先去了!”小和尚简直对吴桐有些怨念,不放过任何踩他的机会。 等二人赶到演武场时,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所有人都围在山脚下的两方石碑面前,等待匠人们将先前的刻字磨平。 过了一炷香时间,从不远处演武阁的大门里,走出了一队衣着整齐的执事,领头的乃是书院的甲乙丙三级教务总管,胖胖的林夫子正在其中。 三人最中间的一个身材健硕的总管手中,捧着一卷丝帛,当那卷丝帛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整个演武场几乎都要沸腾了。 “吉时已到,开榜!”诸位教习来到石碑之前站定,所有匠人都各就各位,在场诸位学子皆是摒住了呼吸,听得那持帛总管高唱道:“圣祖传道之初,于紫荆山天玑阁立天玑榜,天玑榜分乾坤二榜,旨在褒扬先进武者为天下先,激励后进武者勇往直前,乾榜三十六天罡高手,是为我人族之基石,砥柱中流,牧守一方,坤榜七十二地煞天骄,是为我人族之未来,帝国之明天!两榜公布天下,圣祖后裔,共勉之!” “经查验,天启十一年两榜更新,即日诏告天下!” “鸣钟!点香!燃竹!祭天!祭地!祭圣祖!” 繁琐却又庄严的仪式过后,落针可闻的演武场上,只见那位总管沐手过后,缓缓摊开了那卷丝帛,面无表情的高声唱到:“大夏天启十一年天玑榜,乾榜!” “天下第一:武神峰青阳道人!” “唔!”场面顿时炸开了锅,即便这个排位已然没有悬念,可是耐不住在场的所有年轻学子们心神激动,羡慕不已。 “天下第二:藏兵谷柳惊风!” 场面依旧很吵,却掩盖不住那位总管震耳欲聋的声音,听得柳惊风的名字,柳尘浑身一抖,心中五味复杂,“这人,便是自己的大伯么?怎么感觉如此遥远,而又不切实际,他会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么?如果等到相见的那天,他会与自己相认么?” “天下第三:藏兵谷柳遮云!” “啊!”这个名次公布,简直如同在人群中扔下了一方陨石,柳遮云乃是剑阁铸剑峰峰主,天下第一铸剑大师,是柳惊风的胞弟,虽然实力也是深不可测,可是以往的天玑榜中,这位柳家三爷的排名并不靠前,只是堪堪吊在榜末,与前面的各路大能相比,真当是毫不起眼,没想到,今日的换榜,柳家三爷一跃成为了天下第三,藏兵谷剑阁,三甲之二尽收囊中,此乃百年难遇的奇闻。 “天下第四:大雪山吴秋雨!” “这便是吴桐他爹?”柳尘偏头一问,小和尚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那双灵动的眼眸,正焦急的注视着台阶,口中也是念念有词,让人哭笑不得。 “天下第五:天玑阁墨守义!” “天下第六:千佛山衍行!” “天下第七:国教闻人炬!” “天下第八:听雪楼长乐圣女!” “天下第九:广寒宫玄女!” “天下第十:藏兵谷柳无心!” “天下第十一:药王谷周慕白!” ………… “天下第三十六:大雪山吴锋!” “什么情况!”乾榜公布完毕,柳尘的身边所有人都议论开了,今天的天玑榜公布必然要载入史册,盖因自圣祖传道以来,第一次,天玑榜乾榜三十六高手虽然满员,可是其中竟然没有出现一个皇室的成员,也就是身为九圣地之首的中州皇族,在此刻,顶尖的高手彻底的断层了!对于九州格局,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嗅觉敏锐的人们早已看出,这是大乱将起的征兆。 今天的最大赢家莫过于沧州柳家,剑阁三位高手进入了前十,高端战力可谓是冠绝天下了,自上一代剑主柳白霸榜数十年之后,柳家后辈,顺利的接过了先辈的荣光,要知道,武神峰的青阳道人足足年长剑主柳惊风二十余岁,他日,柳惊风位列天下第一,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坊间有句老少皆知的俚语,说的便是剑圣柳白的四个天才子女,“一剑惊风一木擎,一山遮云水无心!”若是宣威将军当年没有遇害,今日的天玑榜,或许还要更加震撼人心。 “沧州柳氏,得天独厚!”这便是天下人对于剑阁柳家的最好评价。 “肃静!”瞧着场面有些失控,几位领头的总管大人忍不住开口制止,等到众人压下了心中的惊骇,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却只能听见那一个个名字被那些能工巧匠们一刀一刀的篆刻在了那方石碑之上,成为了永恒。 “大夏天启十一年天玑榜,坤榜!” “天下第一:武神峰陈晟!” 柳尘瞪着眼睛,想起了昨日刚刚结识的那位儒雅端庄的师兄,没想到啊,天玑坤榜收录人族修行者不到三十岁人阶之下的最顶尖天才,可谓是乾榜的预备军,那些个乾榜高手,年轻时候无一不是坤榜之上的常客,坤榜第一,日后位列乾榜三甲更是毫无疑问的事情。自己想过陈晟师兄的强大,书院第一的名头也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没想到,他会强大如斯,将天下所有少年天骄,生生的踩在脚下。 “天下第二:千佛山苦禅!” “吔!”听到这个名字,柳尘身边的小和尚高兴的跳了起来,忍不住摇晃着柳尘的手臂欢笑道:“尘哥儿,看,我家大师兄,哈哈,大师兄从来就没有叫咱们失望过!” “恭喜恭喜!”柳尘微微一笑,朝着小和尚道喜,接下来的那些名字,他却再也没有兴趣去听,因为九圣地年轻一代的传人都是年岁尚小,今次的天玑坤榜,便成了九州大地三千道门的专属,各门各派的天骄们坐满了这七十二把交椅。 柳尘远远的望着乾榜和坤榜两座石碑最上面的名字,心中热血沸腾,人生在世,就怕失去目标,没有目标,活着或是死去,又有什么区别,男儿在世,理当潇洒豪迈,若不趁着年轻死命拼搏一番,等到老来,如何去面对自己那庸碌无为的一生。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第十一章:力量与速度 天启十一年的天玑新榜公布已然过去了几天,九州各地的传令官们,已经将新的排名发向了大夏的每一寸土地,如同书院演武场上一般,有的人惊讶,有的人欢喜,可更多的人,却是把目光望向了帝都。 在这风起云涌的时候,帝都却显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中发寒,山雨欲来的前奏,让那些身处漩涡之中的人们充满了警惕,警惕着暴风雨的来临。 这一日,长安下起了雨,急速倾泻而下的大雨夹带着丝丝冰雹砸得那窗棱啪啪作响,即便是上午,整个天空却是一片黑云压城的模样,时不时的传入耳际的那一声声惊雷,正向着帝都长安诉说,凛冽的寒冬,终于来了。 “今日,我们讲速度与力量!”柳尘端端正正的坐在丙级武部的教室之内,此刻的教室里,所有学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像文部遇到经义策论一样,武部的学生遇到基础武学的课业,都是这般的认真,直叫那高台上的夫子不住的颔首微笑。 丙级武部的基础武学教习是一个矮胖结实的西北汉子,古铜色的皮肤配上那略显狰狞的肌肉,让所有的学生们都赞叹不已,教习姓李,大家亲切的称呼他为李夫子。 “当我们拿起适合自己的兵器,开始识武的时候,我们的长辈就告诉过我们一句话,‘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李夫子背着双手,来回踱步在讲台之上,看着那一个个听得如痴如醉的少年们,他心中的那种满足感顿时让他浑身舒泰,振奋不已,“这句话,是对的,也是错的!” “夫子,咱们几千年来都是这样练的,怎么会错呢?”李夫子的话让在座的所有少年心中有些接受不了,有些稍微大胆一点的学生,忍不住举手站起来发问。 “呵呵!”李夫子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这便微笑着解释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说完!” “我们识武,无外乎十八般兵器,在人族传统的角度上讲,出刀要快,就如同刀宗的斩虹刀法,请刀之后,短暂的凝力于刀,接下来一刀比一刀快,快得让对手几乎没有任何招架的余地,练入大成的时候,就可以臻至七刀斩虹的境界,对于这一点,吴桐定然深有体会!”听得夫子点名,吴桐骄傲的扬起了脑袋,看得一旁的小和尚郁闷不已,“不论是刀,还是剑,亦或是枪戟棍钩,我们追求的是,越快越好,最好是让对手手忙脚乱,气的跳脚,那样,就意味着咱们胜利了!” 李夫子小小的一个玩笑,让教室内的气氛顿时达到了顶点,所有人都听得更为聚精会神了。 “这是人族武学关于速度的追求,这点没错,圣祖这样教的,咱们就是这样学的,圣祖不会有错,所以这句话没错!”李夫子走下了讲台,来到了排列整齐的课桌之间,又扬声道:“但是这个理论,蛮族的武学大师比我们理解的更为透彻!” “蛮人懂什么武学,不过是一群没有开化的野兽罢了!”有些学生开始愤愤不平了,质疑圣祖的教诲,这是大不敬,是整个人族社会所接受不了的。 李夫子摇了摇头,又道:“蛮人认为,速度,只能建立在力量的基础之上,力量越强,速度就越快,所以,人族习武先练反应爆发,以速度为主,蛮族习武先练力量体魄,按照他们的说法,那便是’一力降十快!’” “柳尘!”就在所有人心中震撼不已的时候,李夫子猛地点了柳尘的名字,神色发懵的柳尘慢慢的站起身来,满是疑惑的望着那夫子道:“学生在!” “柳将军少年英才,来书院之前本在晋州从军,西北大战的时候,柳将军率部与建奴大战于黑水原,打了一场教科书般的以少胜多的战役,还俘虏了蛮族公主,后来,两族决战,柳将军又率部奇袭蛮族中军主阵,为玄甲军的主力部队争取了时间与空间,最后人族大胜,柳将军居功甚伟,论功行赏的时候,柳将军便得到了一封十分珍惜的书院荐书!我说的这些,对么?” “夫子言重了,学生惭愧!”柳尘拱了拱手,躬身行礼,随着夫子的话一落音,他便吸引了丙级武部所有学生的目光,都是军武出身的少年,柳尘的故事早已是被人一遍又一遍的提起,听说在高年级的兵法课业之中,柳尘的黑水原之战都已经纳入了讲义。 “你不必惭愧,帝国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个少年英武的军人,才会得保我边境万年安宁,百姓才能免受那战火的侵扰!”李夫子满脸肃穆,虚扶了一把柳尘,继而又道:“柳将军曾与蛮族军人交手,关于力量和速度,想必你很有发言权,不如就把你的感受,给诸位同学讲一讲!” “是!”柳尘点了点头,心中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口道:“当初在黑水原,我曾与蛮族七公主交手,她身材稍微娇小,与人族寻常女子无异,可是她的力量,要远胜于我,至于她的速度,在寻常女性武者里面,能算中上。后来在桑干河,我又与她的兄长蛮族太子金忘川交手,金忘川其人,无论速度,还是力量,起码十倍于我,我不是他一合之敌,虽有境界压制,可是当时他与我交手的时候,全凭自身力量,没有动用内气,后来我也被他俘虏了,在这之前,金忘川曾独自一人大战越州的姬欢将军,晋州的苦行将军,还有吴桐少爷手下的两员炼气境大将,四人拼尽全力,也不是那金忘川的对手,以当时的情况,金忘川并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来!” “嘶!”所有当时没有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仅凭力量,识武巅峰的柳尘就不是金忘川的一合之敌,那这蛮族太子的力量,得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境界,也就是说,不用内气,同是识武巅峰,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是那金忘川的一合之敌!这是什么样的存在,简直就是怪兽啊!若非蛮族修行万份艰难,这东陆的格局,怕是早就得变天了。 “哈哈!”李夫子点了点头,示意柳尘坐下,这边独自走上了讲台,再次扬声道:“蛮族的身体天赋要远胜于我人族,同为东陆四族,我们有我们的优势,他们也有他们的长处,现在,我要讲的,便是他们的长处!圣祖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我们便以蛮族为师!仔细剖析他们的力量运用之道!” 第十二章:搬山诀 “蛮族武者力量的最好体现,便是一本名曰‘搬山诀’的炼体功法!”李夫子拿起讲台上的茶壶,轻轻的抿了一口道:“搬山诀,顾名思义,力大如牛,势可搬山!” “此炼体功法乃是经过了蛮族无数代武者的努力,才得以建立起来,书院所收录的搬山诀译文讲述了这样一个理论:凡人的身体,便可以作为武器,手,足,膝,肘,肩等等,这些部位,在特定的情况下,都可以重创敌人,而这些个部位的运用,在于两个点,四肢,腰腹!” “人族武者也会练到这些地方,只不过,传统的识武基础,都是讲究于身体的协调,和快速的腾挪,在不停的变换空间位置的时候,以奇巧制敌!”李夫子的讲述,十分的简洁明了,让柳尘这样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学子听着,也是非常的轻松,“就是在四肢和腰腹的运用上,搬山诀和咱们的武经出现了分歧!” “武经有言,速度带动力量,练到极致,出奇而制胜,要求武者时时把握对手的弱点,以轻盈迅捷的身法创造机会,一击必杀!而极致的速度,需要身体各个部位的完美协调与配合!搬山诀有言,力量,是速度的基础,力量越强大,速度也就越快,当你的四肢与腰腹的力量达到了极致,那么对战之中,便可以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出手,对手便浑身漏洞!这更侧重于身体素质的锤炼。” “夫子,依你这样说,圣祖的武经都不如蛮子的搬山诀咯?”教室内瞬间变得吵闹起来,大家伙儿一时半刻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理论,也难怪,这样颠覆传统的理论,也只能是书院的夫子敢说出来,换做别处,有谁敢这么点评圣祖的武经,那都得上火刑架了! “非也,非也!”李夫子轻笑一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诸君忘了武经的开篇么?当年圣祖传道,武神发问曰:‘何为武道正途,何为修行明路?’圣祖笑曰:‘武者,一人一器,人御人者,继而御器,曰: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擒是死的,拿是活的,擒拿有成,方进兵器,兵器乃手足之延伸,所谓人器合一,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内阴,外阳,内外贯为一气,一形不顺,难练它形!’遂武神大喜,满载而归!” “圣祖与武神的这段对话,便是对于武者起步基础的最好明示!上面所述的身体各部位的协调关系,和那蛮族的搬山诀,乃是异曲同工之妙!圣祖首先讲的便是身体素质,搬山诀也是主要强调身体素质!”李夫子说到兴起,不自觉的卷起了衣袖,所有人都忘记了窗外的风雨,大家一起沉浸在这广阔无边的武学世界之中。 “武经又有言,昔年九圣人论道,争辩武学基础招式,剑尊与刀祖合力战武神于北邙山,一日一夜之后,刀祖与剑尊相继力竭,而武神却后继有力,精神依旧,刀剑二祖下场之后,佛尊与高祖皇帝又合力再战武神,千招之后,武神堪堪败北,高祖心中疑惑,故有问:‘吾弟不知疲倦乎?’武神笑曰:‘吾身形过于壮硕,故速度不及刀剑二人,与两位师妹更是相距甚远,所以,平日修行,吾自修身炼体,使厚积薄发,气息悠远,对战之时,凭超人之体魄,随机应变,死守不攻,拖至两位师弟力竭,届时,二人无力再战,漏洞百出,吾一击即可!’” “善!”听得李夫子的叙述,所有少年们情不自禁的击掌称赞,武神的对敌思路与修行方法,确实是十分的巧妙,面对同阶的剑尊刀祖二人合击,武神依旧得以取胜,哪怕不用内气,这样的战果也是开天辟地的,要知道,刀剑二尊可是九圣人啊!那是什么样的存在,对于天下武学,他们几乎都已经融会贯通,冠绝天下了。 “大家发现没有,武神大人的思路,和蛮族的搬山诀理论上是一样的,只是因为身体条件的不同,搬山诀更倾向于把力量发挥到蛮人的极致!而我们这些个圣祖后裔,在追求速度极致的情况下,往往就忽略了身体力量的锤炼,这样,有违武经的初衷!” “对此,这搬山诀,咱们也可以借鉴,强健的体魄,和超人的力量,总归对于自己的武道之路,有益无害!”李夫子再道:“现在,你们学不学?” “学!”众人异口同声,兴奋不已,等到平静下来,李夫子拿起戒尺,轻轻的敲打着讲桌道:“许多年前,书院的先贤们便对搬山诀做了一些改进,现在,改进完毕的搬山诀,更适合人族的体质,简单,而又明了!” “下学之后,诸君前往远山集,人手采购一对玄武岩的石锁,十五岁以上的采购一百五十斤一个的,十五岁以下的采购八十斤一个的,石锁带回宿舍以后,每日早晚,热身演武之后,马步下蹲,左右手各抓举石锁五十至一百次,直至力竭,周而复始,逐渐增加!” “等到双手各三百斤力量之时,进入下个阶段,到时候为师再统一教授你们!圣祖曾言:天赋有限,潜力无限!为师与诸君共勉!”李夫子站直了身子,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小腹又道:“记住,石锁去买‘李记雕刻’的,那是我侄子的店铺,他在甲级艺部进学,是你们的学长,大家伙儿多多照顾生意!” 中午下学的钟声陡然响起,在众人一阵哄笑的吵闹之中,面带笑容的李夫子拱了拱手,离开了教室,收获良多的少年们相互交头接耳,边聊边叫的朝着教室大门走去。 这样生动精彩的一课,着实让柳尘受益匪浅,自识武之日开始,人族武者,无不以武经为准,简单来说,武经是人族武者的入门武学,旨在发挥人族身体的天赋,做到快,狠,准。而那搬山诀便是蛮族武者的入门武学,旨在发挥蛮人身体的潜能,做到不动如山,势疾如风!两部理论各有所长,却又相得益彰,先贤们的智慧,当真是让人敬仰不已。 “这个李夫子还真是一个妙人,那最后一句话简直让他在本少爷心中的高大形象轰然倒塌了!”吴桐快步来到了柳尘的身边,挤到了柳尘那本就不大的纸伞之内,小和尚被他撞了个趔趄,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脑门之上,气得他一扯柳尘的衣角,脸上恨恨不已。 第十三章:石匠李二 “今儿一起吃午饭?”见柳尘闷不作声,吴桐抬肩轻轻撞了他一下道:“最新鲜的沧澜江河鲜,昨儿夜里托陈师兄帮忙捎过来的,我家丫头估摸着已经做好了,叫上豆豆一起,咱们大吃一顿!” “还得去买石锁!”柳尘有些犹豫,豆豆昨日才到,从越州赶来也太过于舟车劳顿,这个点儿去饭堂,估计也没什么好吃的,既然吴桐已经备好了饭食,却也落得大伙儿都轻松一场。 “这么大雨,等下午雨停了再去吧!”不等柳尘再言,吴桐拉了拉他的手臂,笑嘻嘻的岔开了话题。 下午没有课,可是等着雨停的过程,却显得太过于无聊,就在小萝莉豆豆睡了一个午觉起来,这大雨,才堪堪停下,外面的大风小了很多,天气渐冷,让不停打着寒颤的小萝莉自顾在屋内升起了一个火炉。 “少爷披上大麾吧!”见柳尘正要出门,小萝莉放下了手中的火钳,小脸儿红扑扑的从里屋抱出一件黑色的披风,递到了柳尘的手里。 “年初的时候,极星海的使臣送给大公的,越州气候比较温暖,比不得中州这样忽冷忽热,来的时候大公要我带给你,怕你没有冬衣!”见柳尘眼神发亮的抚摸着披风上黑亮丝滑的皮毛,小萝莉笑嘻嘻的挽住了他的手臂解释道:“上古战熊的皮毛,除了极星海,整个大陆都找不着,这种成色的毛料,就连皇帝陛下,也不一定有呢!” “少爷早点回来吃饭,晚上婢子亲自下厨,中午隔壁家的王八汤可把人家恶心坏了!”在小萝莉的伺候下,柳尘系好了披风,这才微笑着推门而出,招呼上小和尚和吴桐,一起朝着远山集的方向走去。 上次和陈晟见面,只是路过一下远山集,对于这个闻名帝都的集市,今儿正好,柳尘可以放开手脚好好的逛一逛。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好奇,外面卖的,这里全有,外面没有的,这里也有,只是那些简陋的门店之中,随便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的价格,便让柳尘心中一阵牙疼。 那扇出热风的小铁扇子,挂价白银一百两,可以凝水成冰的铜壶,又得白银三百两,更稀奇的是,这个天,万物凋敝的时候,远山集竟然还卖绿菜!新鲜水嫩的叶子菜,一斤就要一两银子,放在春夏时节,足够买上一麻袋了! 一路惊叹的逛了小半个时辰,三人便看到了集市北角有一个小作坊,一面洗得发白的帆布小旗斜插在作坊的外面,上面斗大的字写着:“李记雕刻!” “就是这里!”吴桐一击掌,开心的扯了柳尘一把,便快步跑到了作坊前面。 也许是天气原因,不大不小的作坊显得有些冷清,一个身材矮壮,形容模样像极了李夫子的青年正斜靠在竹椅之上打盹,竹椅的前方凌乱的摆满了各种器具,还有一些各式各样的石刻雕版,微微烧的发红的炭炉正不断的传出声响,通红的火苗儿印得那青年的双颊,通红一片。 “嘿!生意来了!”原本双目微阖的青年听得身前的动静,猛然坐直了身子,掀开了身上的毯子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丝献媚道:“几位客官,哦不,同学,想买些啥?” “石锁,玄武岩的!”青年的模样有些邋遢,令那生性好洁的吴桐忍不住皱眉退后了几步,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一百五十斤的两对,八十斤的一对!” “三位是今年才进学的学弟吧!”矮壮青年毫不在意吴桐的行为,依旧是一脸乐呵的笑道:“来俺这里算是找对了地方了,做石雕,整个远山集,俺李二自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那玄武岩,也只有咱们这一家供应,别人都没有,嘿嘿!” “有没有这么玄乎?”小和尚见那李二口若悬河,脸上挂满了疑惑道:“不会是王婆卖瓜吧!” “小秃驴,你懂个锤子!”小和尚的话让那李二顿时变色,看着柳尘和吴桐都有一些不相信的样子,直气得这矮壮青年跳脚不已。 “你!”小和尚脸色一黑,听着耳边柳尘和吴桐再也绷不住的笑声,他差点没气晕了过去,这矮子,还真敢指着和尚骂秃驴啊。 “你什么你!”李二得势不饶人,上前几步站在了小和尚身前,双手叉腰,一脸傲娇道:“你去打听打听,整个书院,谁不晓得我李二,你家二爷我豆腐上面能雕花,钢板上面能打洞,你若敢让老子整一整,几刀下去,我给你凸的变凹的,凹的变凸的,哪里该大,哪里该小,刀锋所至,鬼斧神工,保证你娘都认你不出来!” “噗哧!”柳尘和吴桐却是再也忍不住,身子一曲,便轰然捧腹大笑起来,只留下小和尚一人,颤抖着抬起手来,一脸憋屈的指着李二,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咯,我信你,李夫子推荐的,肯定不会有错!”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柳尘轻咳一声,满脸红润的开口问道:“三对,多少钱?” “还是这位学弟识货,俺叔推荐的,当然不会有错,主要还是俺手艺好啊,要知道,前几年陛下重修大明宫,俺可是被工部高薪聘用过去干了几个月,这手艺,杠杠的!”李二十分满意柳尘的态度,这边放过了被他的口水喷的满脸都是的小和尚,笑眼微眯,搓了搓手道:“送货上门,总共七十二两银子!” “七十二两!”柳尘猛然一惊,提高了音量满是不可思议的叫到:“几块破石头七十二两银子,你丫怎么不去抢?” “学弟,你这话说得不对!”李二也是眉头一皱,笑脸一收,急忙反驳道:“俺若要抢,为何还给你们石头?对付你们几个识武境的二愣子,俺一棒槌过去,就得放倒两个,再说了,这玄武岩产自极北雪国神山,寻常想要得到,必须得齐州专门的采药采石工匠亲自翻山越岭去找,可得跨过两族边境啊!一年到头,能有几分产量?俺收购来的价格本来就是很高了,再说,这玩意儿硬得像什么一样,雕弄起来,又废力又废刀,这可都是成本啊,你们若是嫌贵,爱买不买!” 第十四章:雪夜长安血 第一场雪姗姗来迟,一夜呼啸之后,整个长安城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天启十一年冬,距离新年上元,只剩下半月不到。 朱雀大街的积雪,已然湮没了路人的皮靴,吱吱作响的雪地里,一队黑衣玄甲的冷面大汉,正策马扬鞭,迎着风霜,朝着帝都东市的九圣宫奔去。 九圣宫是国教在中州的道场,就在昨天夜里,常驻帝都的国教黑衣祭司闻人冰遇刺,整个九圣宫竟无人察觉,第一个发现出事的便是闻人冰的贴身侍婢,等到模样秀丽的侍婢一早敲开了祭司大人的房门的时候,呵呵,帝都的天,终于变了。 “房间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死者被一击致死,凶器是一片结了冰棱的树叶,根据现场勘察,死者满脸惊惧,一直到断气,他的眼中,全是不敢相信,由此推断,这个凶手,死者必定认识,案发之后,卑下搜查了整个九圣宫,却找不到任何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圣宫财物并无损失,凶手不是为财,死者坐镇帝都三十多年,终日深居简出,并没有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么,凶手也不会为了仇!” “等等!”案发现场,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正听着身前的黑衣军士的汇报,那男人时不时的打量着死者的房间,目光闪烁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到属下汇报完毕,中年人脸色微沉,眉头竖成了一个川字:“不是为财,没有仇怨,凶手的动机是什么?一击必杀,呵呵,人阶高手啊,整个帝都有几个人阶高手,对于这样的高手都可以一击必杀,看来这个月,咱们倒是太过于低估了这个帝都的不速之客了!” 众人没有说话,仵作们倒是旁若无人的忙活着,可是从每个人脸上那严肃苦恼的神情来看,这次凶杀案,依旧是没有任何头绪。 “什么人擅闯圣宫?”突然,风雪之中走来了一行银甲男子,正是这九圣宫的国教裁决卫军士,对于祭司身死,他们只不过是向帝都的五城兵马司备报一下,并没有请人前来查看,这突如其来的一队黑衣人,让他们心中充满了警惕。 “北镇抚司,薛正!”原来,那领头的黑衣人便是曾经的晋州大都督,西北战事结束之后,他被调回了帝都,出任琅琊卫的都指挥同知,瞧那威风凛凛的模样,定是颇受冠军侯的赏识。 裁决卫的将士们见到那面黑色的身份铭牌,顿时神色各异,当下,也不及多想,只得由先前开口的银甲将军又道:“我们是向五城兵马司报案,琅琊卫什么时候这么大的威风,五城兵马司的案子现在也归你们管?” “你是在质问我么?”薛正嗤笑一声,抬步走下了台阶,来到了那银甲将军身前,面色漠然道:“九州大地,何处不受我琅琊卫节制?你们的都督大人,没教你们见到上官,应当如何么?圣祖以礼传道,你的道呢?” 薛正的声音不大,听到那些裁决卫将士的耳里,却如同这漫天飞舞的狂风,让人如坠冰窖,众人脸色变幻良久,这才俯首鞠躬,恭恭敬敬的唤道:“末将见过同知大人,请同知大人安!” “对于大祭司的罹难,琅琊卫上下深感遗憾,这件事情,我们的手的确伸得有些长了,但是我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情,就这个月,祭司大人是第十三个遇害的帝国贵族,详细的情况,我家侯爷已经修书发往充州,不日,教宗大人自会知晓此案前因后果,在此之前,希望贵军配合,直至上元佳节,圣宫的防卫,由琅琊卫接管!” “这。” “怎么?”薛正扭头冷笑一声道:“你有异议?” “不敢!”银甲将军犹豫了很久,实在是抵不过薛正那鹰隼似的目光,如今圣宫祭司身死,整个圣宫都是群龙无首,就算是有异议,在这如狼似虎的琅琊卫面前,失去最大倚靠的他们,又怎敢抵抗,一切,都只有等到上元佳节之日,教宗来京之时,再作计较了。 神色淡漠的薛正微微一笑,便接过了身边属下递来的披风,抬脚越过那队银甲军,自顾向宫外走去。 “玉爻。”走到了九圣宫外,薛正面色稍霁,转身看着身后那道娇小的身影问道:“关于此案,你有什么看法,此处无人,你大可畅所欲言!” “是,叔父!”那一直闷头侍立在薛正左右的,竟是一芳龄少女,琅琊卫的制式衣甲穿在她的身上,倒显得朝气蓬勃,兀自平添了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风情。 “能一击击杀大祭司的人,在帝都也没有几个,人阶高手本来就是不可知的存在,根据琅琊卫的资料,大祭司的实力距离地阶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了,若是地阶高手想要杀他,按照我们的认知,不可能做到毫无打斗的痕迹,那么能杀他杀得这么干净利落的,又不留任何蛛丝马迹的。”少女朱唇微点,侃侃而谈,只是说到了此处,她稍稍思忖了几息,倒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你是说这个杀手,最起码半步天阶,而且很可能是天阶高手!”薛正脸色渐沉,抬手轻捻着下巴上的胡茬,缓缓而道:“帝都的天阶高手,武成王爷算一个,你父亲算一个,相国寺大国师算一个,呵呵。” “王爷深居简出,多少年都没有与人来往,更没有听说他和谁有什么仇怨,你父亲堂堂冠军侯,没有理由去暗杀一个对人毫无威胁的国教祭司,大国师更不可能,闻人冰虽然是国教的祭司,但是这些年来,他在帝都算得上是规矩得很,皇室与国教的关系需要这种老好人来平衡,他死了,对皇室没有任何好处,若是换上一个不好相与的人,咱们的陛下,日子可就难受了,不符合皇室利益的事情,国师不会做!” “叔父漏掉了一些事情!”玉爻微微一笑,仰头望着薛正,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道:“偌大一个帝都,可不是只有王爷,家父和国师三个天阶高手!” “大侄女,你倒真敢想,现在,叔父都得好好想想,你爹这个年该怎么过,才能睡得安稳了?” “那叔父是同意我的想法?”听得薛正的打趣,玉爻脸上顿时焕发了一阵别样的神采,少女的心性,确实让她难以压抑自己心中的兴奋。 “你还小,这个锅,叔父来给你背!”薛正摇头笑笑,便接过了属下递来的缰绳,翻身一跃,坐到了马上道:“传令,除开留守圣宫的儿郎们,剩下的,全部给老子集合!” “大人,去哪里?”一旁的属下早就被这叔侄二人的哑谜弄得一头雾水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口,却看见自家大小姐笑靥如花,几乎化开了这长安城的初雪,等了好久,才听到自家大人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打马而去的薛正面色淡然,却是叫他身后的所有琅琊卫军士,全部脸色大变,风雪中,只有那一句中气十足的男音,有些霸气,也有些无奈。 “紫荆山,书院!” 第十五章:书院被包围了 “尘哥儿!”风风火火的小和尚突然冲进了柳尘的厢房,吓得柳尘手中的书卷差点掉在了火盆里面,抬眼一看小和尚那异常夸张的表情,柳尘额头不禁冒起了几条黑线。 “什么事!没看哥在学习吗?过几天讲经义,夫子还要提问呢!” “还提个鬼的问啊,出大事了!”小和尚张牙舞爪的,一把拉过了柳尘的披风仍在他的身上,转而就去拉他的手。 “你丫天天出大事了,咋跟吴桐一个德行,年轻人,稳住!” “稳个屁啊,书院被包围了!”小和尚急的跳脚,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什么!”柳尘猛然站起身来,慌忙的捡起披风,脸色大变道:“咋不早说,谁这么急着投胎呢,包围咱们作甚!” “快去看看就知道了!”不由分说,小和尚拉着柳尘,转身就钻进了漫天风雪之中,身后,只留下小侍女豆豆一人,恨恨的扔掉了手中的女红,满脸幽怨的望着远去的背影,小嘴不住的念叨些什么。 当初报名测试天赋的山坡平地之上,薛正面无表情的坐在马上,冷眼看着手下的琅琊卫军士和书院的侍卫们对峙着,周围闻讯赶过来的书院学子越来越多,场面逐渐有些失控了,可就算闹这么大,书院的教习们,却没有一个人出面,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柳尘和小和尚刚刚赶到这里,便看见如此劲爆的一幕,包围书院,还是全副武装,这可是书院建校数千年来的第一次啊,不用说,明儿一早,这如同地震一般的新闻,便会传入帝都的每一个人的耳中,然后中州,而后天下。 “柳尘,过来!”就在人群嘈杂不堪的时候,薛正突然看见了人群之中的柳尘,想也没想,便扬声开口,这一开口,所有人瞬间安静,神色各异的目光,全部看向了一脸茫然的柳尘。 “请大都督安!”没办法,柳尘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薛正面前,隔着依旧在僵持的两方侍卫,拱手行礼道:“不知都督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柳尘的履历提到了书院,可是他的军籍依旧留在了晋州僧军,面对曾经的顶头上司,自称末将,也未尝不可,一来拉近二人关系,军中就吃这套,袍泽,从属,自古就是军中的阵营分配,二来呢,和所有人一样,虽然是进到了书院,但是,柳尘的第一个身份还是僧军木字营偏将,第二个身份才是书院学生,如同吴桐一样,先刀宗少主,再书院学生,这也是书院这么几千年来留下的传统,紫荆山,只为进修,只为合纵,只为教育。这也是书院的超脱之处,虽然只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场所,可是影响力却丝毫不下于九大圣地。 “近来可好?”薛正旁若无人的和柳尘打着招呼,见柳尘又要拱手,他一抬手,示意不必多礼道:“本督和你前后脚来到帝都,你小子倒好,到了帝都几个月也不上门看看我这个老上司,关于这一点,本督现在向你提出严正的批评,你可接受?” “都督批评的是,是末将失礼了!” “知道失礼了就好!”薛正再次打断了柳尘的话,又抬手轻轻掸去肩上的积雪,缓缓开口道:“最近帝都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末将偶尔听到同学们提及。” “当年高祖皇帝在圣祖的授意之下立琅琊卫,数千年来,琅琊卫贯彻高祖的法旨,‘上诛昏君,下斩奸佞!’你们都是圣祖门生,当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现在,帝都的命案涉及到了书院,依圣祖言:凡有疑者,诸事可查,诸君可查,众生,皆可查!” “不可能!”柳尘猛一抬头,有些难以接受道:“书院乃是圣祖道统,万世师表,岂会是藏污纳垢之所,帝都的连环杀人案,怎么可能和书院有关?还请都督明察!” “圣祖言:格物致知!心中有疑惑,自然应该解开疑惑,不能因为这个对象是书院,就可以不闻不问吧?”薛正眉头一皱,抬眼扫视了周遭,他和柳尘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让书院的管事们知道自己的来意,这算是间接的表明诚意,‘我琅琊卫并无亵渎的意思。’可是等了这么久,书院的大人们依旧是毫无动静,面对柳尘的情绪变化,他一时有些进退维谷,“你是军人,本督也是军人,军人的第一守则便是严谨,治军严谨,打仗严谨,做人做事,更应该严谨!现在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质疑本督的话,若非事关重大,本督怎敢带兵来到书院?在圣祖法相之前,本督又怎敢口出狂言?” “可是。” “没有可是!”薛正瞬间提高音量,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道:“本督现在以晋州僧军大都督的身份施令,木字营偏将柳尘听令!” “末将在!”柳尘眉头一皱,不得不抱拳拱手。 “本督令你速去请来书院管事,不得有误,在此本督承诺,书院圣地,琅琊卫不敢亵渎,但若主事不来,琅琊卫也绝不撤走,去吧!” “诺!” “不必了!”柳尘还未转身,身后便传来了林夫子的声音,略显肥胖的林夫子裹着皮裘,撑着纸伞,面带微笑的走到了柳尘的身边,抬头望着端坐马上的薛正屈身而言道:“院判大人着林某来请薛大人入院一叙!” 薛正微微一笑,翻身下马,将腰间的长剑递到了属下手中,这才独自一人上前,躬身回道:“多谢林夫子引路!” “薛大人,请吧,守义先生在等你呢!” 在薛正的示意下,琅琊卫的军士们速度退开,安静的回到了角落边上,书院的侍卫们看了看林夫子的神色,便也快步退开,和琅琊卫保持着一段相对安逸的距离,薛正自己也整了整衣袍,抬脚跟上了林夫子的脚步。 质量上好的鹿皮长靴踩得雪地里吱吱作响,留下了一道道深远而又悠长的脚印,薛正路过柳尘身边的时候,稍稍一顿,犹豫了片刻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到处乱跑,没事儿就待在屋里,别再瞎凑热闹,帝都不太平,你当好自为之!” 柳尘连忙躬身道谢,等到薛正走出去很远,他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便是那些个大人物们该操心的了,初雪来临,江山如画,算算日子,上元节也快到了,到时候,诸侯进京参加御宴,母亲大人,也该来了吧,估摸着这个时候,都已经在路上了。 想到了姬婉竹,想到了那张慈爱温暖的脸,柳尘的嘴角,微微的扬起一个弧度,风雪依旧,染湿了他那一头别致的板寸,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真是早知道就不让豆豆在这么冷的天给自己剪头发了,自打上次晋国公衍明和尚给自己剃头之后,柳尘便习惯了这样一头精简的短发,不用天天花时间打理,倒也乐得清闲,只是碰上这个天寒地冻的天气,他就得比别人受更多的罪,无他,冷啊! 心态变化之间,又想起薛正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柳尘的心中,渐渐开始漫上了一层愁云,“今儿肯定是死了大人物了,若不然,都督怎会冒天下之大不讳亲自带兵包围书院呢,但愿凶手快些绳之以法,若不然,这等恐慌的情绪,就再也压抑不住了!” 第十六章:冠军侯 天色渐黑的时候,帝都的雪,终于稍稍停歇,这时候的长安,才出现了一丝生气,有人,才会有烟火,有烟火,人才会有血肉。 风尘仆仆的薛正快马扬鞭赶回了北镇抚司,随手把缰绳扔给了某个军士,他便板着脸,快步朝着签房走去。 签房大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香味忍不住让面带风霜的薛大都督肚子咕咕作响,这让人尴尬的声音使得签房内的正大快朵颐的中年男子不住莞尔。 那人生的儒雅万分,体态势若卧虎,如此矛盾的气质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倒显得有些让人难以看穿,却又不敢冒犯,只是那鬓间的点点银丝,让他那贵气逼人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疲惫。 “老薛来了,快来,刚炖好的羊肉锅子,配上渭州特产的烧刀子酒,人生快意,不过如此!”那人不是别人,能在北镇抚司这般称呼薛正的,也只能是他的顶头上司,帝国四神将之一,琅琊卫都指挥使,帝国世袭冠军侯徐琨。 “侯爷何时来的?”薛正晒然一笑,自顾卸下了衣甲披风,一边舒展着紧绷了一天的筋骨,一边缓缓踱步,很是随意的坐在了徐琨的对面,一口老酒下肚,薛大都督舒服得快要呻吟出声。 “你带兵上了紫荆山的时候,我就来了!”徐琨微微一笑,抬手给薛正夹上了一大块羊肉道:“玉爻那丫头在拿你当枪使呢,你啊,太宠着她了!” “您这做爹的,话就不该这样说!”薛正吃的嘴上冒油,抽了个间隙抬起头来摇头苦笑道:“当局者迷啊,玉爻的天赋智计本就是万里挑一的,不能因为她是您女儿,您就把她从头到尾都给否定,圣祖都说举贤不避亲,您啊。” “老伙计啊!”徐琨轻抿着烧酒,双眼有些迷离,“你心里清楚得很,聪明有什么用?在这个世上,平安才是最大的福分,锋芒毕露终归不是好事,咱们这些人,迟早都会老去,若是哪天说走就走了,这锅,又该谁来给她们去背呢?” “您说的是,回来的路上我便想过了,明儿一早,让玉爻去南镇抚司,这件案子,不能让她插手了!” “守义先生那边,有什么说法?” “老人家说,这段时间,书院无人外出!” “今儿晌午,陛下召我进宫了。”徐琨放下了酒杯,坐直了身子面对着薛正,神色严肃道:“早朝的时候,御史台弹劾我俩的奏章,足足有一百多本,陛下限我在上元之前破案,关于此案,各诸侯都已然知晓,陛下压力甚大,拖了这么久,琅琊卫已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薛正拿起桌上的毛巾,轻轻的擦拭了嘴角的油渍,听得徐琨的话,他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刑部,大理寺,还有五军都督府怎么说?” “几位大人表示,这样的案子,他们无能为力,只能从旁配合我琅琊卫!” “侯爷连夜来到北镇抚司,还请末将吃上了大餐,定然心中已有计较了?” “知我者,薛正尔!”徐琨微笑着给薛正满上美酒,继而缓缓开口道:“你送来的卷宗,我都仔细的勘察过了,现在心中有几个想法,说与你听,咱们兄弟二人好好合计一下。” “侯爷请讲!” “对于一些常人未知的领域,武经上都有记载,你把嫌疑人的实力定到天阶,这点,我同意,又不同意,不同于人阶,地阶的高手,天阶高手一旦出手,那动静,绝对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依我为例,那凭借一片树叶斩杀那闻人冰,举手之劳而已,但是我若出手,这气息的波动,瞒得过寻常武者,却瞒不过与我同阶的武成王殿下和大国师等人。” “根据仵作的验尸报告,闻人冰死于寅时三刻,但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感受到天地间的任何气息波动,不仅如此,这一个月,我都毫无察觉,来北镇抚司之前,我去了武成王府,与王爷有过深谈,这段时间,不仅没有任何天阶高手出手,整个帝都,都没有这样的高手往来!” “难道?”薛正脸色大变,有些难以置信道:“那传说中的存在,真的存在么?可即使存在,也不嫌杀闻人冰脏了自己的手么?” “这只是其中一种假设,这种假设,几乎不能成立!”徐琨给自己夹上一筷子香喷喷的羊肉,侃侃而谈道:“我们往前面说,这一个多月,遇害的十多位贵族,囊括了包括众诸侯在内的所有阵营,凶手没有特别照顾谁家,越是如此,我们可以把它看作凶手是想掩盖什么,雨露均沾的手法太过于老套,本身就是漏洞百出,而且,要做到悄无声息的击杀这些个人,不论实力高低,都是一击致命,除了那传说中的存在,还有一类人,可以做到这点!” “听雪楼!” “闻人冰之前的遇害贵族可以这样扯,但是闻人冰的死,又推翻了这一假设!”徐琨轻轻的嚼着口中鲜美的羊肉,心思沉重之下却是怎样也品尝不出个中滋味,“闻人冰认识这个凶手,他一直到死之前都感到十分震惊,他在震惊什么?听雪楼的刺客,不可能对这个区区帝都的大祭司感兴趣,也不可能会和闻人冰是老相识,要知道,越州历来都和国教保持距离,双方没有任何纠缠不清的地方!” “有!”薛正一抬眉,忍不住打断了徐琨的话道:“宣威将军!”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弥漫在了北镇抚司的签房之内,做工精美的铜火锅上,正不断冒起丝丝热气,不断在浓汤之中翻滚的羊肉,此刻也显得尤为狰狞,摇曳的烛火印着这两个九州最大特务机构的头头的脸庞,竟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开始显得有些窒息。 “极乐圣女是柳二的生母,但是她已经失踪多年,越国公是柳二的正妻,却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犯这个糊涂,毕竟,这个时候,长乐圣女可就待在越州府,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师妹做这样的蠢事,若真要刺杀,姬婉竹的目标也应该是充州的那几位。” “有一件事情,末将还没来得及向侯爷禀报!” 徐琨沉默不语,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对面的薛正,铜火锅翻腾的热气,此刻正如同迷雾,让场面更显得有些诡异飘渺。 第十七章:林中惊变 “闻人冰之前的死者,卫中兄弟仔细搜查过现场,还有他们的府邸,并没有任何异常,但是今天,就在末将离开书院的时候,驻守在九圣宫的儿郎们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个线索。” 薛正顿了顿,拿起酒杯润了润嗓子,徐琨也没催他,只是安静的坐在对面,面色淡然的等他开口。 “九圣宫的存卷阁内,圣祖的画像,近期被人动过!”薛正眯了眯眼,冷笑一声道:“闻人冰的贴身侍妾毒咒发誓,又接受了我琅琊卫的秘法询问,这些日子,包括闻人冰在内,整个九圣宫,没有任何人出入存卷阁,这个时候,圣祖的画像被动,除了圣祖显灵,也只有一个说法!” “查!”徐琨一手拍在矮桌之上,那久居上位的气势顿时就迸发出来,那形态,再也不是卧虎,而是一头真正的下山猛虎,让人敬畏,不敢摄其锋芒,“疑点就在那画像之上,就在那存卷阁之中,前面那些个贵族都是引子,那是凶手散布的烟幕弹,他的真正目的,便是九圣宫,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揭开存卷阁的谜团,凶手自然走到台前,不管他是何方神圣,琅琊卫也要把他查个水落石出!” “如您所愿!”薛正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仰而尽。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让柳尘有些失眠了,子时已过,他却躲在被子里面辗转反侧,屋外已经听不到太多的风雪之声,房间里,只有那火炉,时不时发出几许声响。 “呼!”突然,黑暗中的柳尘猛然坐直了身子,双目微眯,仰起头来细细的盯着房梁,不对劲,有人! 虽然那一丝破风的声响几乎让所有人都无法察觉,但是常年混迹江湖市井的柳尘,有着比寻常人更为敏锐的感觉,以前跑镖的时候,若是稍稍大意,等待着自己的只能是横尸当场,万劫不复。 随意裹好衣袍的柳尘走到门边,犹豫了一阵,便放下了手中的木剑,转而拿出秋水剑,轻轻的推开房门,身影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顺着那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柳尘来到了书院后山的小树林中,此时的小树林,安静得有些可怕,漫山遍野的积雪,更是让人心中不住发毛。 追到了小树林,那阵隐逸的气息顿时消失了,柳尘不敢大意,浑身警惕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左顾右盼着慢慢朝着树林深处挪去。 大半个时辰之后,柳尘走出了树林,来到一出小殿之前,这是他进入书院以来,从来就没光顾过的地方,此刻,他的正前方,一个略显模糊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从背影看,完全看不出此人是男是女,但是柳尘心中肯定,就是这个人,刚才路过了他的屋前。 找了个大树躲避身形,柳尘侧过眼来,面带思索的注视这那个背影。 突然,那个人转过身来,一动不动的面对着柳尘,顿时,天地间的风雪瞬间宁静,一阵让人窒息的压抑惊得柳尘面色大变,情不自禁的,背后已然湿了一片。 他感觉那个人很远,却又近在咫尺,他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却又能感受到那人的注视,那人的目光落在柳尘的身上,如同那洪荒猛兽,俯视着他的猎物,让人惊若寒蝉。 柳尘想要逃跑,心中开始有些后悔自己追了出来,那道压得他喘不过起来的目光,让他想起了自己所遇到过的实力最为强大的高手,渭国公吴锋,作为天玑榜乾榜的高手,吴锋在气势上,比之此人,更是相去甚远,如果说吴锋是一把没有出鞘的刀,那么此人,便是一个梦魇,摸不清,看不透,却又无处不在,单凭此节,柳尘心中料定,此人的实力,要远胜于吴锋。 远胜于吴锋的高手,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何会如此鬼鬼祟祟的待在书院里面,他在寻找什么,为什么来到这里,柳尘心中暗暗叫苦,下午薛正临走的话又回荡在他耳边,说好的不要乱跑,这不,闯祸了,“吾命休矣!” 突然,在柳尘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他的身体,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拉扯住了,猛地一下,便直挺挺的朝着那人奔去,只见那人抬起了右手,如同召唤,柳尘便被这样的召唤,生生的从暗处拉扯了出来,拖在雪地里,一路挣扎的滑了过去,只看见他的身后,留下来一道深刻的雪痕,恐惧,逐渐蔓延开来。 “这是什么武技?”柳尘趴在地上不断挣扎,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滑向前方,他很努力的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伸出手来,却什么也抓不住,冷汗,就这样层层冒出,将他的脸庞,憋得通红一片。 “唔!”片刻功夫,柳尘的脖子便落到了那人的手中,他的身体也被提到了半空,两腿不断挣扎,双手不敢闲着,正死死的抓住了那人的手腕,想要挣脱开来。 奈何,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大手如同铁钳,死死的镶住了柳尘的脖颈,大手逐渐用力,柳尘脸上的青筋都狰狞的显露了出来。 “放,放手!”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柳尘睁大了眼睛,想要在临死前看清那人的面容,却不料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人的脸前,如同披上了一丝迷雾,即便近在咫尺,也让他浑然看不清楚,就是这样,也使得柳尘心中的恐惧,无限的放大开来。 “他为何杀我?我是书院学生,圣祖门徒,谁敢在书院杀我?他不是书院的人,是谁?”柳尘心思急转,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猛地想到了什么,他便握住了秋水剑,想要尽最后一丝努力,“凶手,帝都杀人案的凶手!” 秋水剑无力的撞着那人的手腕,忽然,柳尘感受到了手中传来的力度在缓缓减弱,那人的身子,在看到秋水剑的时候,猛地颤抖了一下,没错,绝对是,柳尘稍微回复了一丝力气,挣扎的力度更加大了,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他能感觉,此人的情绪,开始波动了,是秋水剑,这人认识秋水剑! 虽然那人在犹豫,却依旧是没有放过柳尘,心思急转之下,柳尘豁出了性命,也不管这人和秋水剑是敌是友,只听见满脸憋红的柳尘,万份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剑曰秋水,白发伊人!” “啪!”一个耳光扇落在了脸上,来不及做任何想法,柳尘脑袋一偏,便倒在了雪地之中。 第十八章:徐玉爻 “少爷,你醒了啊!”当柳尘再次醒了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十八号院的厢房里面,就连衣服什么的都脱得跟夜里出去的时候一样。 目光好不容易聚焦,便看见小萝莉豆豆正坐在床边双手撑着下巴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柳尘心中一阵大骇,慌忙坐起身来道:“豆豆,我怎么在这里?” “你不一直在这里么?”小萝莉脑袋一偏,眨巴着眼睛有些疑惑的望着柳尘道:“少爷昨儿夜里睡得老早哩,这是自己家啊,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柳尘有些心乱如麻,慌慌张张的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记得那人一耳光把自己给扇晕过去了,虽然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但现在自己睡在屋里,脸上的掌印应该还是存在的,当时那力道,可把自己疼得不要不要的。 脸上没有掌印,秋水剑也依然枕在了枕头下面,迎着小萝莉那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柳尘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便满腹心事的起身下床了。 一上午的经义课,柳尘就这般浑浑噩噩的混了过来,入学第一年,书院只开两课,基础武学和圣人经义,故此,柳尘他们倒算得上是清闲,加上外面的雪更是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帝都都给埋掉一样,学生们下课之后,都三三两两的去赏雪游玩去了。 “尘哥儿,你没事吧,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小和尚十分关切的凑到了柳尘的身边,帮着他收好了经义书卷,又满脸堆笑道:“吴桐邀请咱们去华清池钓鱼,去不去啊!” 等了老半天,柳尘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什么天,去钓鱼,他脑子有问题吧!” “帮我安排一下,我想和陈师兄见一面!”思忖了很久,柳尘缓缓走到了教室外面的屋檐之下,静静的望着落雪道:“别让任何人知晓!” “去画船吧,早上来的时候听吴桐说了,云州的贵人们这几天就该到帝都了,陈师兄这几日应该都待在画船!” 柳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便掀起了披风上的帽子盖在头上,头也不回的朝着雪中行去。 “尘哥儿你不带着我么?” “这段时间你老实的待着,别到处乱跑!”望着柳尘消失的背影,小和尚小嘴一撇,气呼呼的跺了跺脚。 再次来到了青龙画船,那模样娇俏的女管事芊芊又让柳尘的心神一阵恍惚,少年的窘态惹得芊芊姑娘莞尔一笑,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柳将军,先生已经在等你了!” “陈师兄知道我要来?”柳尘眉头一皱,满是疑惑的望着身前的芊芊,迎着芊芊的笑脸,他的心中不住的赞叹,还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啊。 美目含笑的芊芊并没有回答柳尘的话,只是轻轻颔首之后,便踏着莲步,缓缓的上了楼去。 陈晟还是那般洒脱的模样,屋内的火炉烧得正旺,柳尘一进门,便看到了陈晟端坐在矮塌之上正与人对弈,坐在陈晟对面的却是位二八少女,少女做男装打扮,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上挂满了狡黠,那双灵动的眸子,正好奇的打量着迎面走来的柳尘。 “师弟来了!”陈晟呵呵一笑,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懒懒的站起身来为他介绍道:“这位,便是冠军侯府的千金,北镇抚司千户,徐玉爻,明年开春,玉爻师妹就要进入书院学习,算得上是你师妹,以后,你们多多交流!” “玉爻啊,这位便是僧军木字营偏将柳尘,你不是正好奇得紧么,呵呵,怎么,能入得了你的法眼么?” “柳将军少年天才,黑水原之战,让玉爻佩服得紧,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徐玉爻端端站起身来,并没有向常人女子一样福身,而是端正的朝着柳尘行了个军礼。 柳尘只是稍微愣神,便拱手而言道:“徐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柳某仰慕已久!” “你们啊,就别仰慕来仰慕去的了,再这样,为兄站的地方都没了!”陈晟光着脚丫踏在地板之上,扯过了柳尘的臂膀道:“来来,刚好一起吃个午饭,这鬼天气,若是不来画楼,你们怎么吃得到最新鲜的河鱼,既然来了,就让为兄以尽地主之谊,酒菜稍后便到!” 围坐在火炉边上,柳尘有些坐立不安,这徐大小姐的目光跟针尖儿似的就这样直挺挺的巡视在自己身上,那时不时从眸子里冒出的精光让柳尘身上不自觉立起了一阵汗毛。 微不可查的稍稍挪开了座位,柳尘正要开口询问陈晟为何知道自己今日要来,这才拱起手来,便听见了楼下的厢房之内,响起了一阵打砸的声响。 见陈晟面色不愉,徐玉爻收回了落在柳尘身上的目光,转而拱手问道:“要不要小妹下去看看?” “不用!”陈晟耸了耸肩,依次给二人添上茶水道:“让他们去闹吧!” 见二人疑惑,陈晟轻抿了一口清茶,目光也飘到了窗外,良久,才听他轻声叹道:“今天圣子带着帝姬在楼下宴客!” 这无头无脑的话让柳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却听见身边的徐玉爻捂嘴轻笑出声,少女的声线,如同黄莺轻啼道:“铁定是吴桐那个棒槌来了,真不知道,末末怎么会看上他,整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二愣子!” “你啊!”陈晟无奈苦笑,摇着手指点了点徐玉爻,又转头朝着柳尘解释道:“过完年,吴桐的未婚妻也要进入书院学习,她是药王谷的大小姐,他们算是娃娃亲,只是这末末性子实在温婉得很,那吴桐确实有些暴躁,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处的。” “那咱们要不要下去看看?”柳尘心中有些担心,虽然和吴桐嘴上不对付,但毕竟是出生入死过的袍泽,若是他吃了亏,自己也不好袖手旁观。 “看什么啊!”陈晟微笑着没有说话,那徐玉爻仰头喝完了杯中的清茶,小嘴儿理了理口中的茶叶道:“那棒槌虽然有些冲动,但还算是挺能打的,就闻人昊那群草包,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这,伤了别人也不太好!” “得了吧!”徐玉爻咯咯一笑,挪着凳子坐到了柳尘的身边,脸上带着一丝兴奋,那好看的眸子正带着一抹炙热,看得那柳尘心中发毛,“柳将军,你定了亲事了么,你看我怎样,本小姐从小就喜欢你这种精壮能打的男人,若不然,你做我相公好不好?” 第十九章:冲突起 “咳咳,咳咳!”柳尘好不容易缓住了呼吸,一口清茶呛到了嗓子眼,让他差点窒息而死,看着徐玉爻那越凑越近的小脸儿,他忍不住向后靠了靠,屏住了呼吸,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行了,玉爻,别闹了!”陈晟心中好笑,见得柳尘的窘态,他忍不住开口解围。 “闹什么闹,师兄有没有眼力劲儿,看自己男人不应该看仔细一点儿么?”徐玉爻头也不回,眼睛就没离开过柳尘,婉转开口之间,她那琼鼻还凑到了柳尘的身边,轻轻的缩了几下,惊得那柳尘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这第一次见到他呢,别把人给吓坏了,开玩笑有个度啊!” “一见钟情你懂么?”徐玉爻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坐直了身子,扭着头白了陈晟一眼道:“本小姐与柳将军神交已久,早已心有灵犀了!” “陈师兄,徐小姐,我先去方便一下!”好不容易徐玉爻坐了回去,柳尘腾的站起身来,满头黑线的一拱手,逃也似的冲出了雅阁,那狼狈的模样引得身后的徐大小姐咯咯直笑,好不欢快。 “这人有病!”柳尘心中不住的吐槽着有些疯癫的徐玉爻,自个儿快步下了楼去,想要离开此处,看样子,要找陈晟解惑,还得等下次了。 “啊!”才走到二楼,柳尘正要绕过这吵吵闹闹的地方,突然,他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惨叫,小和尚捂着脑袋冲了出来,一见到柳尘,他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写满了委屈道:“尘哥儿,有人打我!” “谁打你!”柳尘见小和尚的脑门儿都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顿时心无杂念,怒火中烧道:“是谁!” “就是他!”本来小和尚一声惨叫,大厅里面早就安静了下来,又见到柳尘站在门口,所有人都是脑子没转过弯来,随着小和尚手指的方向,在楼上被整的心里憋屈的柳尘二话不说,就冲进了大厅,一个耳光就扇在了那人脸上。 “你,你竟敢打我!”那人捂着瞬间肿起了的半边脸颊,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柳尘道:“你知道我是谁么,你打我?” “管你是谁!”脑袋发懵的柳尘不做多想,又是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脸上道:“老子打的就是你!” 在场的所有女人都是尖叫连连,这突然冲进来的少年实在是太过于暴力了,还没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人便已经被打趴在地上,生生晕死了过去。 “柳尘,你在作甚!”等到那人躺下,柳尘的心中开始有些清明,抬眼扫视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今儿估计是闯了大祸了。 圣子闻人昊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的指着柳尘道:“你是要做吴桐的帮凶,与我为敌么!”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让柳尘方才升起的一丝后悔顿时烟消云散,抬头冷冷的瞥了一眼圣子,柳尘冷笑一声,“与你为敌又能怎样?” “作为帝国的军人,你敢这样和我说话?帝姬便在这里,你敢以下犯上?”闻人昊几乎被柳尘的模样给气乐了,又见吴桐抱着肩膀站在柳尘身边,满是嘲弄的眼神,此刻的他,杀了柳尘的心思都有了。 “你算什么东西?帝姬又是什么鬼?”来自于骨子里的傲慢让柳尘口中所吐的言语更加狂妄,“老子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一刀一枪的在死人堆里打拼过来的,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有什么资格训斥我?” “姓柳的都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么?以为自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连宣威将军都可以说死就死,你一小小偏将,卑微的杂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闻人昊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几乎是指着柳尘的鼻子破口大骂。 瞧着他那狰狞的面容,柳尘的脸色,越来越冷,就连靠在他身边的吴桐,都是心中一惊,猛然感受到了柳尘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杀意。 “嘭!”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圣子闻人昊一脸难以置信的倒飞了出去,身体狠狠的砸在了墙壁之上,一口鲜血随之从嘴中喷涌而出,好久才平复下来,那阴翳的目光,正死死的望着柳尘,平日里,吴桐处处为难自己,但也不曾下如此重手,还尼玛是偷袭,这姓柳的,简直是太不要脸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柳尘快步掠到了帝姬身边,在少女满是惊惧的目光之中,一把抢过了她头上的发簪,而后欺身上前,死死的钳住了圣子的脖颈,将那锋利逼人的发簪狠狠的顶在了他的喉头上。 “有种,再说一遍!”柳尘的脸色冷的有些可怕,那冰冷的发簪终于让闻人昊感受到了一丝恐惧,他能感觉自己的脖颈正在被割破,殷红的鲜血,正顺着发簪的尖锐,慢慢的流淌开来,即便屋内火炉正旺,却也掩盖不住他那发自心底的寒意。 “住手!”柳尘的大手越掐越紧,闻人昊脸色发红,额头上的青筋都全部鼓了起来,这时,身后传来了一身轻喝。 柳尘掐着闻人昊站起身来,转头望向了迎面走来的陈晟与徐玉爻,他没有依言住手,只是那般神色淡漠的望着陈晟。 “柳师弟,住手!”陈晟的话语很轻,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一切都是那般风轻云淡,如话家常。 “若有下次,我定杀他!”柳尘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松开了手,带血的发簪,也被他一把扔到了地上,左右环顾了四周,见众人脸色各异,他抬脚朝着陈晟走近了几步,这才顿住了身形,缓缓开口道:“你们有谁不服,尽可来找我麻烦,明的暗的,我都接了,但丑话先说好了,老子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们敢来,就得做好要死的觉悟,我不管这里是不是书院,只要我想杀的人,就从来没有逃得了的,你们家大业大,最好一次性就弄死我,不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们也只能数着时间等待家破人亡了,当年永安镇萧家六十七口人,上到九旬老妪,下到不足月的婴孩,老子一个也没放过!” “什么圣子帝姬可吓不到我,老子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有种就来!” 第二十章:上元前夜 . 站在雕栏之前,徐玉爻美眸之中带着一缕精光,正一眨不眨的望着那远处的扁舟,头也不回道:“看到没,陈师兄,我徐玉爻看上的男人,就是这样霸气,‘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可是帝都,敢说这话的,也只有他了,不行了不行了,本小姐得快点儿入院,这个男人,我要定了!” 陈晟一脸微笑的站在她的身边,静静的听着,远远的看着,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尘哥儿,对不起!”回到岸上,小和尚独自撑起了纸伞,满脸愧疚的仰头望着身边的柳尘道:“我应该听你的话,不要到处乱跑的!” “想什么呢!”柳尘脑袋朝帽子里面缩了缩,伸手揉了揉小和尚的脑袋,随手整理了他的毡帽道:“我答应过大和尚,要好好照顾你的!” “都怪桐哥儿,我都拿来了钓竿竹篓,他却说钓鱼没意思,要去画船上喝酒,喝酒也就罢了,他跑进去把人家的桌子都掀了,先打了人一耳光!” “咳咳!”吴桐轻轻的抬手捂嘴,稍稍掩饰着尴尬,见柳尘望来,他只好讪讪的笑道:“我这不,忍不住么,只是万万没想到,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本少爷今儿算是服了你了,接下来的麻烦,我与你共担!” “算你还有良心!”柳尘轻笑一声,紧了紧衣袍,加快了脚步朝着十八号小院走去。 接下来的时日,柳尘每日上课,下课,闲时与吴桐一起光着膀子站在雪地中央玩着那玄武岩的石锁,李夫子说的并没有错,这力量的锻炼,确实让柳尘感觉到实力稍稍有些增长,身体素质也变得更好了。 “后天就是上元节了,大公的车驾明日应该就能进城,这些衣服,是少爷明儿要穿的,书院休沐七天,咱们得搬到帝都的越国公府去住!”小萝莉站在床边,嘴里唧唧喳喳的念叨着,手下也不停,不断的从衣柜里拿出崭新的衣袍,慢慢的叠好放在一边的小竹箱子里面,越国公的到来让她很是开心,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离开越州,而且还过了这么久,小萝莉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明儿看到家乡的姐妹,定要好好聚在一起说些体己话儿,以慰久别相思之苦。 “小和尚怎么办?”柳尘头也不抬,懒懒的靠在火炉边上取暖。 “少爷你傻啊,晋国公爷也得进城啊,小和尚去晋国公府啊,难不成你带他回家过年?”小萝莉转过身来,双手插在腰间,娇俏的白了柳尘一眼,那雪花绒的坎肩围在她的脖颈之上,显得尤为可人,“再说了,少爷的军籍还在晋州,过年的时候,少不得去上门拜访晋国公爷,到时候就可以去看小和尚了!” “姬欢来不来?” “咯咯,少爷可要记住了,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欢少爷!” 吃过晚饭,柳尘实在闲着无聊,便披着外套走出了房间,临近过年,往常热闹非凡的书院,也开始显得有些冷清,独自站在老槐树下,柳尘正愣愣的望着远处走神,时不时空中飘来的雪花,压上了他的肩膀,最后在他身上融化,瑞雪兆丰年,明年的收成,应该挺不错的吧,也不知道富贵和他爹在樊城过得好不好,自己来书院的消息,他们知道了么。 自记事起,他第一次在樊城之外的地方过年,心中有些孤单,又有一些憧憬,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会想起樊城的一切,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温暖的乡音,犹记得当年带着富贵喝酒,微醺之时,曾指着樊城最大的酒楼放言,等自己以后挣钱了,一定要把酒楼老板的小女儿娶回家,那动不动就会脸红的小姑娘,曾经填满了柳尘少年时代的所有野望。 “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柳尘微微一笑,轻声呢喃。 “谁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袭黑袍的吴桐提溜着两小壶酒,走到了柳尘的身边,嘴角带着一丝揶揄,轻轻的笑道:“想姑娘了吧!” “呵呵。”柳尘不置可否,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曾经在樊城的时候,我喜欢一个姑娘,当时,我放下狠话,将来赚了大钱,一定娶她回家!” “后来呢?” “后来我杀了人,被关进了刑部的大牢,判我秋后问斩。” “她美么?” “那时候,她是我一切的梦想!”柳尘接过了吴桐递来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西北特产的烧酒让他喉头一阵生疼,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柳尘晒然一笑,快意道:“好酒!” “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去看一看大雪山外面的世界,每每有机会去沧州,都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吴桐眯了眯眼睛,目光有些迷离道:“八百里秦淮岸,千百帆楼船雪。那时候我就在想啊,为什么沧州这么好,我以为那就是天堂,那也的确是我的天堂。在那里,我不用每天天都不亮就起床上山,不用日复一日的举刀练着同一个动作,那里有我童年最好的朋友,他曾经答应送我一艘整个沧州最大的画船,到时候,咱们一起坐在船上,大船扬帆起航,走过秦淮河,走到沧澜江,走进大海,在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我们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去看比房子还大的鱼!” “呵呵,请刀,却请不回你来雪山吃我母亲做的一顿晚饭,斩虹,却斩不断那些日复一日出现在心中的梦魇!”吴桐有些梗咽,站在雪中慢慢的红了眼眶,黑色的毡帽深深的埋住了他的脸庞,却是让柳尘心中一痛,缓缓的闭上了眼,“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嫉妒他,我们同一天出生,为何陛下给我的封地只是渭州的一个小城,而他一生下来,天下人就送给他一条万里沧澜,我们经常为了这件事情打架,我打不过他,却又不敢告诉大人,我怕他不再带我一起玩了,我怕他反悔之后,不送我那条大船!” “那天以后,我开始痛恨沧州的一切,我开始痛恨渭州以外的任何地方,任何人,任何事,我永远也得不到那艘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大船了,我都还没看到它的模样,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载得下我花了一年时间才搭建起来那个小木屋,那是我给大鱼准备的房子,都被你们毁了,你们所有人,把它给毁了!” “当我满怀期待的看着那无所不能的父亲浑身鲜血的回到了渭州,他两手空空,他向我摇头,我忘不了那一天的歇斯底里,我忘不了那一天的渭州城,我忘不了那一天,风雨飘摇的全世界,生生撕裂了我最初的梦想!” . 第二十一章:请母亲大人安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你是柳弋么?” “我。” “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到任何回答,答应我,如果我将来死了,请把我装在船上,放到沧澜江,让我沿江而下,去看看海,去听大鱼唱歌!” 柳尘无声的点了点头,二人酒壶轻轻一碰,流年,便融化在了这风雪交加的傍晚。 天启十一年的最后一天,整个长安都开始热闹起来,与两市的喧嚣不同,一大清早,一列列九州诸侯贵族的豪华车队,依次穿过了数道城门,进入了这座人族最宏伟的城市。 柳尘站在位于乌衣巷的越国公府门之前,静静的望着远处悠悠驶来的车驾,镶金绣龙的巨大车厢说不出的华贵尊荣,点缀着琉璃珠宝的华盖随着清风,慢慢的晃悠着,时不时的有些小的珠串儿碰到了一起,奏出一阵美妙的华章,鎏金的车辙缓缓的碾压在堪堪清扫干净的青石板路上,积雪在融化,整齐笔直的车痕,一直通向那看不到尽头的天边。 一袭白色宫装的美妇,裹着极南才会特产的雪白貂尾,那精美绝伦的脸上,略施淡妆,耀眼精致的珠冠轻轻的镶在了她的发髻之上,莲步轻移之间,如同女皇,直叫那漫天飞雪,黯然失色。 美妇远远的望着柳尘,脸色瞬间解冻,微微一笑见,春回大地,仿佛是要驱散这帝都的酷寒,她加快了脚步,想要离柳尘,更近一些。 “柳尘给大公请安!”临近身前,柳尘拱手鞠躬,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却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过去。 “嗯?”姬婉竹美目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尘,仿佛是对他这个称呼,不甚满意。 “请母亲大人安!” 柳尘再次拱手,姬婉竹却头也不回的绕过了他,自顾朝着大公府里走去,跟在她身边的兰若兰大都督此刻也褪下了戎装,朴素而不失华贵的宫裙穿在她的身上,更是平添了几分婉约的风采,只见她满是笑意的拍了拍柳尘的肩膀,又冲姬婉竹的背影努了努嘴,示意少年跟着自己,快步追了上去。 进到了寝殿,姬婉竹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柳尘一人独自安坐在矮墩之上,今儿大公回府,下人们早就把这寝宫收拾得干干净净,那通红的火炉,让人感受不到冬日的酷寒,整个房间都如同越州那般,四季如春。 姬婉竹微阖着双目,懒懒的斜靠在罗汉床上,从宽大的袖口露出了一截光滑如雪的小臂,轻轻的枕在绣枕之上,良久,见柳尘依旧安坐如山,她心中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好率先开口,打破此间的宁静道:“在书院还习惯吧!” “回母亲的话,一切都很习惯!”反正都开口叫母亲了,柳尘也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姬婉竹喜怒无常,没什么原则上的大事,还是少惹她生气为妙。 “夫子们都教了你什么?” “经义夫子给我们讲圣人言,武学夫子教我们搬山诀!” “搬山诀?”姬婉竹微微撑起身子,黛眉一皱便睁开了眼睛,仔细打量了柳尘很久,这才轻叹一声开口道:“你爹以前也学过,书院的改良版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对你现在打好基础还是非常不错的!”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顿时活跃了不少,柳尘心中的那一丝尴尬也悄然消失无踪,看着姬婉竹脸上挂满的柔和,少年的心,开始变得温暖起来。 柳尘开始把这段时间书院的见闻都说与姬婉竹听,平日里主宰着越州亿万苍生的女王,此刻也只是一个安静倾听着孩子说话的母亲,柳尘笑的时候,她也笑,柳尘生气的时候,她立马变成一个护犊的母狮,一脸寒霜的陪着柳尘生气。 “年后啊,娘给你说了一门亲事!”让侍女送来两杯清茶,姬婉竹轻抿一口,便微笑着开口道:“妖族的公主,到时候她也要来书院学习,你们好好相处一下!” “亲事?妖族?”柳尘脸色一垮,有些讪讪道:“书院还能收外族的学生?还有,异族通婚,没犯忌讳?” “傻孩子!”姬婉竹咯咯直笑,那绝美的脸上,兀自挂上了两坨红晕,忍不住白了柳尘一眼,这才开口解释道:“天玑阁在年初的时候就公布了新的政策,从明年开始,面向东陆各族招生,使各族优秀的子弟能有机会聆听圣祖教诲,圣祖曾言:有教无类。便是这个说法,再说了,就算让异族学点本事又能怎样,人族若是自甘堕落,不用别人来打,自己就腐朽了,他们能学的,也只是皮毛,影响不了什么的。” “至于通婚嘛,只要不和雪族通婚,其他二族,咱们这里并没有太多干涉,若不是雪族与人族之间的仇恨太大了,以我儿的条件,还不得让那神王亲自下嫁过来,呵呵!” “神王?神王不是男的么?” “咯咯,当代神王可是女的,还是天姿国色的佳人呢,极星海妖皇曾经与之见过一面,回来之后,只是赞叹‘北国有佳人,傲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殊不知倾国与倾城,美人难再得!’这等美色,可谓是天底下独一份,就是按照人类的年纪,她比为娘还大二十多岁呢!” “母亲!”柳尘听到前面,有些心神向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于美好的事物,少年人心中总是填满了憧憬,可是姬婉竹最后那句话差点没让他咬到舌头,忍不住黑着脸望着那笑的花枝乱颤的姬婉竹埋怨道:“敢情不是亲生的,都能让一老太太给你当媳妇!” “瞎说什么呢!”姬婉竹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裸着玉足踱步来到柳尘的身边,抬手轻戳着他的额头笑骂道:“人雪族生来就长寿,懂事得慢,按他们的年龄,神王今年才刚刚成年呢,怎么就成了老太太了,这不是亲生的,还夹枪带棒的骂着为娘这个老太婆呢!” 柳尘悄悄的抬起头来,见姬婉竹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道:“母亲怎么会是老太婆,豆豆看上去都比您大呢!” 这简直是恬不知耻的言论却是让姬婉竹很是受用,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越发灿烂,她很满意柳尘的表现,曾在心底,她是十分害怕柳尘不与自己相认的,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柳尘这孩子,心地善良,比较知道感恩,自己对他好,他是能记在心底的,不像他的父亲,一想到柳擎,姬婉竹的心中又是一阵哀怨,柳擎的死,成了她这辈子最大的梦魇。 “对了,母亲,前几天我遇到一件怪事!”突然,柳尘脑海之中闪过了那道雪夜之中的身影,顿时二话不说便把那天的事情向姬婉竹娓娓道来,听着听着,姬婉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那一抹熟悉的冰冷,再次挂在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 “你认为那是帝都杀人案的凶手?” “对!”柳尘点了点头,一边回忆道:“那人修为奇高,仅凭气势,就远胜于渭国公,而且他的行迹十分可疑,见到我这个识武境的武者,他都要痛下杀手,按理说,那种高人是不屑于朝我们动手的,可我就是奇怪,那人见到秋水剑的时候,明显的有情绪波动,从这些看来,母亲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二十二章:水本无心,白发伊人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是他!”姬婉竹心中陡然一惊,想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脑海里一片清明,这些时日,搅动整个九州的帝都杀人案的始末,在她心底,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想及此处,她不由得抿嘴轻笑,美眸之中也焕发出一阵别样的神采。 “大公!”柳尘没有等来姬婉竹为自己解惑,却看见了远处行来了姬婉竹身边的一个侍婢,那少女来到寝殿门口,微微福身道:“无心仙子前来拜访!” “她来做什么?”姬婉竹柳眉一竖,犹豫了片刻,便挥了挥手道:“请她进来!” 听得那个名字,柳尘心中惴惴,略显紧张的拱了拱手道:“母亲,孩儿要不要回避一下?” “自己姑姑,回避什么?”姬婉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一脸闷闷不乐的转身回到了罗汉床边,再次懒洋洋的靠了下来。 柳尘无奈一笑,便安然就坐,那微微颤抖的手指,早就出卖了他那紧张惶恐的内心,时不时的抬手握住腰间的剑柄,余光,正死死的盯着门口,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二嫂!”没过片刻,一袭素衣的柳无心便出现在了门口,那一头如雪般的银丝,刺得柳尘眼仁儿有些生疼,只见她面无表情,神情颇为淡漠的看了姬婉竹一眼,轻唤一声之后,便抬步走了进来。 论姿色,柳无心与姬婉竹不相上下,皆是上上之姿,论气质,柳无心就如同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在她的脸上,都留不下任何情绪,如果说姬婉竹时时刻刻在冰山与火焰之中转换,那么柳无心,便是永远那般,如同秋水,波澜不惊。 “怎么你一个人?”姬婉竹轻轻嗯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冷冷的问了一句,“他们都没来么?” “大哥未曾出关,三哥与我一同进京,只是三哥进城之后有言,‘叔嫂大妨!’所以,托小妹向二嫂问安!” 柳无心缓缓的坐到了柳尘的对面,看向柳尘的一刹那,她的瞳孔明显的一缩,先前只以为这个少年是越州的某个公子,没想到,柳尘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竟让她心底有些发麻,顿时,她想起了柳植回到沧州之后,自己与之见面的场景,“九哥所言的柳尘,莫非是他!”她目光一直犹疑着落在柳尘的身上,脸色变幻不已,这十多年,能让她如此失态的,也只有眼前的柳尘了。 “二哥?”柳无心的声音很小,但是其余二人,皆是习武之辈,耳力自然超绝,那一声低低的呢喃,差点没把柳尘给吓尿裤子,求救似的把目光望向一旁的姬婉竹,却见的自己这个嫡母依旧双目微眯,如同假寐,那脸上,还有意无意的泛起了一丝冷笑。 “大公,末将已经汇报完毕,这便告退了!”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见得姬婉竹并不解围,那柳无心的目光已然让自己坐立不安,顿时,一不做二不休,柳尘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强自镇定的冲着姬婉竹一个拱手,便想要转身离开此处。 只是柳尘没想到的是,他这一起身,简直是弄巧成拙,腰间的秋水剑从披风之下露出一个剑柄,那一瞬间,柳无心腰间的长剑开始了轻微的颤抖,那声音很轻,却惊得姬婉竹连忙睁开了眼睛。 “哼!” “哼!” 两声带着冰冷的轻哼传入了柳尘的耳际,姬婉竹是冲着柳无心,柳无心是冲着柳尘,二人神色越来越冷,大殿之内炉火正旺,柳尘却浑身是汗。 “当年剑尊取神铁铸神兵,给其余八大圣地各铸一把利器之后,神铁所剩无几,当时二祖柳藏兵正值新婚,剑尊便用神铁铸就一对情剑,谓之‘剑曰秋水,白发伊人!’旨在祝福新人白头到老,后来几经辗转,这对神兵都未曾离开过剑阁,数十年前,大哥柳惊风悟道之后将秋水剑赠与二哥柳擎,当时本宫尚在年幼,见猎心喜,便央求诸位兄长求情,使大哥将伊人剑赠与了我,寻常情况下,二哥离本宫相近的时候,伊人剑便会有反应,然而他已仙逝多年,今日,是他遇害之后第一次,伊人剑,又有了反应!” 这话像是说给姬婉竹听,也想是说个柳尘来听,只是二人都能感觉,这柳无心估计是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这么多话,短短的叙述,竟让她停顿了几次,语气说不出的生涩。 “柳尘,你到底是谁!”柳无心忽然站起身来,眼神越发锐利的盯着柳尘,那刺人的目光,仿佛要把眼前这个少年给看透。 这一下,可真把柳尘给吓到了,柳无心是谁,天玑榜上的高手,还是排在靠前的位置,那盛怒之下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当然是十分吓人的,引得柳尘脑袋一懵,想都不想的掉头就跑,这是作为一个在底层摸爬打滚多年的游侠儿,见势不妙的生存本能。 “想跑!”柳尘才跑到寝殿外的小院子里,柳无心出手了,只见她纤纤玉手一抬,一道剑光顺着她青葱般的手指疾射而出,直刺柳尘的后心。 “柳无心,你敢!”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姬婉竹心中大骇,脸色猛地一沉便飞身一掌,狠狠的拍向了柳无心的肩膀,然而为时已晚,那剑光转瞬即至,距离半空之中的柳尘,已经不到三寸的距离。 “嘭!”柳尘已经感受到了身后所传来的寒意,那刺骨的锋芒几乎就要灼伤他的肌肤,披风已破,后心一片通红。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完蛋了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那黑衣人抬手一握,便碾碎了那道剑光。 狠狠摔在地上的柳尘回过头来,望着那悬在半空的身影,此刻的他,早就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能飞的,天阶高手??” 黑衣人层层包裹在一片黑色之下,让人看不清面貌,他一出现,让寝殿之内的两个女人情不自禁的愣了愣,就连姬婉竹拍在柳无心肩膀的那一掌,也失去了大半力道,一头银发的无心仙子一个趔趄,就站稳了身形,满眼警惕的望着半空之中的那个黑衣人。 “是你!”柳尘看着那人眼熟,那身材,那气质,还有那黑衣,他忍不住踉踉跄跄的在地上缩了几步,一脸惊骇的颤声大喊道:“母亲,救我,是那个人!” 黑衣人转过头来,一个眨眼就落到了柳尘的身边,如同那夜,他一把拧住柳尘的脖子,又是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只是这次,柳尘没晕,却听见黑衣人用那沙哑干涩的声音开口轻哼道:“就知道喊娘,没出息!” “哥,我错了,饶命,哎哟,别打脸!”在柳尘惊骇欲绝的求饶之中,黑衣人腾空而起,朝着远处疾射而去。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二十三章:我厉不厉害 “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么,二嫂!”那声二嫂咬牙切齿的从柳无心嘴里吐出,望着一脸担忧之色的姬婉竹,她顿时也有些心软,生怕自己的语气太重,只好轻咳一声又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去找三哥,此人武力超绝,不是你我能对付得了的!” 随着柳无心腾空跃出此地,姬婉竹脸上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有的,只是那微微扬起的的唇角,绽放出一丝了然于心的微笑,望着柳尘被抓走的方向,她开始越来越期待今年的上元佳节了。 被那黑衣人抓住脖子在天上左腾右跳了好久,眼见都出了长安城,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小树林中,那人这才落地,柳尘强忍着眼前的眩晕,一把被他扔在地上,身子忍不住向后缩了缩,二人大眼瞪着小眼,气氛,诡异无比。 “哥,我错了,我什么也没看见!”柳尘脑门汗如雨下,反正此间没人,丢脸也就丢脸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不丢人,这便是游侠儿的生存之道。 “柳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生下你这么个怂包玩意儿!”对于柳尘的求饶,黑衣人仿佛十分气恼,那双大脚狠狠的踹了他几脚怒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气死老子了!” “哥,您这么厉害,我能不怂么!”柳尘强忍着痛,哭丧着脸献媚道:“您大人有大量,就把小子当一个屁,给放了吧!” “混账东西,你还有理了!”黑衣人抡起拳头,便狠狠砸在柳尘的脸上,身上,没过一会儿,少年英俊的柳尘,就被揍成了个猪头。 “娘的,老不死的,有种杀了我!”这黑衣人拳拳到肉,次次打脸让柳尘再也忍不住了,士可杀不可辱的心思再次从心底冒了出来,逮着空隙,他便一脚蹬到黑衣人的小腿之上,瞪着眼睛大吼道:“来,杀了我,要不弄死我你小子跟老子姓!” “谁跟谁姓,短阳寿的,你是谁老子!” “我是你老子!” …… 小个半时辰之后,黑衣人也打累了,抬手撑着树干,大口喘着粗气,柳尘却是蜷缩在大树底下,浑身不断抽搐着,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实在是太疼了,长这么大,还真没被这样揍过,这是招谁惹谁了,一时间,在他心底,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厉害不?”良久,黑衣人恢复了状态,便蹲在了柳尘的身边拨弄着他的脑袋问道:“厉不厉害,说话!” “厉,厉害!”柳尘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惨然。 “你想不想死?” 柳尘茫然的望着那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见黑衣人冷哼一声,他连忙摇头道:“不想死!” “帮我做一件事,我不仅不杀你,还教你武功!”黑衣人放低了声音,柳尘却能感觉到他面罩之下的冷笑,那双鹰隼似的眸子,正带着一捋精光,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那声音不大,却如同响彻山林,层层回荡,心神有些恍惚的柳尘,在那如梦如幻的魔音之中,再次点了点头。 “你是书院新生,今年上元御宴,皇帝会召你们进宫同饮,到时候,你帮我去皇宫取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皇帝的御书房内,可能会有暗格,你给我仔细找找,找到那暗格,把里面的东西给我带回来!” “御书房?”柳尘浑身一抖,再次恢复了清明,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他感觉嘴唇有些发苦道:“哥,您还是杀了我吧!” “怕什么?”黑衣人并没有如同想象之中发怒,而是伸手拍了拍柳尘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御花园大宴,你抽个空子悄悄溜走,谁也不会在意你这弱鸡一般的存在,给我把东西带回来,就在上次见面的地方咱们碰头,事情办好了,我教你练武,你不想学更厉害的武技么?你不想给你爹娘报仇么!像这么庸碌无为下去,柳擎的冤屈,你一辈子都洗刷不了!” “你到底是谁?”警惕,疑惑,再次回到了柳尘的脸上,他死死的看着那黑衣人略显模糊的脸,好几回,都强压住了掀起他面罩的冲动。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能让你变强,你所想要的一切,只有我能给你,毫无保留的给你!” “那我要学斩虹七刀,要学菩提身,要学降龙掌,你会么?” “哼哼,别说是这些,九大圣地,三千道门的所有武技绝学,全部装在这里!”黑衣人冷笑一声,抬手轻点着自己的脑袋。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能让我变得像我祖父一样强大么!”柳尘眼中闪过一丝希翼,一丝疑惑,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儿挂在了脸上,等待着黑衣人的开口。 黑衣人沉默着看了柳尘很久,那锐利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柔和,良久,他点了点头,轻声开口道:“能,只要你帮我把事情办好,我让你,悟尽柳白的毕生所学!” “试一试?”柳尘挑了挑眉,试探着,憧憬着。 “试一试!”黑衣人挑了挑眉,微笑着,肯定着。 一阵柔和的暖意顺着黑衣人的手掌过度到了柳尘的体内,那些个皮外伤都开始慢慢的愈合,脸上身上的红肿淤青,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开始恢复如初,等到柳尘再次站起身来,黑衣人冲他眨了眨眼睛,便飞身而起,消失在了天际。 一脸羡慕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柳尘有些纳闷,这人真奇怪,就不怕自己一回城就去北镇抚司告密?就不要自己接了任务直接丢到一边?他又为何要找自己?难不成他是打听到了自己杀过人,坐过牢,做坏事有前科? “唉,实力,才是人活着想要为非作歹的最大底气啊!”柳尘摇头苦笑,自己怎会有那些幼稚的想法,刚才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姑姑,身为天玑榜前十,也不会是这个人的对手,这得多强啊,就是不知道传说中那半步超凡的青阳先生与自己大伯,会不会是此人对手,看来这天玑榜,也有覆盖不到的地方啊! “让我悟尽祖父的一生所学?真的假的?有这么厉害?” “你怎么在这里?”满腹心事的柳尘晃晃悠悠的走回了长安,才进城门,就被一身甲胄横刀立马的姬欢拦住了身形,稍一回神,正要打声招呼,却看见姬欢左顾右盼之下打马来到自己身边屈身低道:“上我的马,先回府再说!” “表哥咋知道我要进城?” “姑姑让我派人把守各个城门,一接到你就火速带回府去,我也是刚才赶到这个城门,没想到一下就遇到你了!” “母亲咋知道我会回来?她就不担心我给人宰了?” “姑姑说,你身板儿瓷实,经得起摔打,死不了!” “这什么人嘛,就知道不是亲生的,差别咋这么大!” “嘘!”姬欢一边挥舞着马鞭,勒动缰绳避过那并不拥挤的人群,头也不回道:“回府了可别这么说,到时候又得牵累到我,你说我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我容易么我!” 第二十四章:上元狂欢夜 一回到越国公府,姬欢便逃也似的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柳尘愣了好久,这才耷拉着肩膀来到了后宅的花园,一脸微笑的姬婉竹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 “没事吧!” “死不了!” “哟,这又是谁招惹你了,说说看,娘去给你报仇!”姬婉竹拉着柳尘的手臂引着他进到寝殿,安排他坐下之后又给他满上一杯清茶,见柳尘闷闷不乐的样子,她不由得心中有些好笑,柳尘懂得埋怨,那便是与她没有多少隔阂,这是好现象,让姬婉竹打心眼里开心。 “我怎么感觉母亲认识那个黑衣人啊?他谁啊?”柳尘咕噜噜灌了一口茶水,满眼疑惑的望着笑靥如花的姬婉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哪能啊,娘怎么可能瞒你,那人武力奇高,一般那种高人,怎会轻易出手来伤害你个楞头小子,再说了,娘是谁啊,越国公啊,听雪楼主可就是你大姨,谁敢无缘无故的就伤害你啊,听雪楼追杀的滋味儿,那可是爽透了,修为再高又能怎样,还没有打盹儿的时候?不要多想了,娘是在安慰你,若是我也作出一副大悲大苦的模样,你就不嫌太作了么?” “唉,人都说嫡母还不如后娘呢,今儿我算是长了见识了,哎哟!” 姬婉竹一脸嗔怪的翻了个白眼,抬手就拧住了柳尘的耳朵道:“怎么和娘说话呢,以前公孙盈那丑八怪活着的时候,一天到晚吃斋念佛的,孤僻得跟什么一样,还不是为娘一泡屎一泡尿的把你带大,咋了,现在翅膀硬了,都开始嫌娘的不是了?死没良心的,跟你爹一样,杀千刀的!” 见姬婉竹并不是真的生气,柳尘的心底,也是很开心的,和正常人相处,这压力还真是小了许多。 “记住,以后少和你那姑姑见面!”柳尘那张牙舞爪的模样让姬婉竹不禁莞尔,松开了拧住他耳朵的手,转而给他揉了几下道:“她脑子有问题,从小就不太正常,可别又发疯打伤了你,那就不好了!” 柳尘十分狗腿的腆着脸不停点头,心中却是忍不住吐槽道:“我瞧你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当初在龙门大营的时候,可是比那柳无心要残暴多了!” 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柳尘才从越国公府出来,又托姬欢给自己准备了一些礼物,依次拜访了当初在西北打仗的时候的几位国公都督,应酬完毕的时候已经是天色渐晚,自己又不想回姬婉竹的那里,只好想了想,今儿去晋国公府过一夜,也好见见小和尚。 风雪初停的时候,柳尘再次来到了晋国公府,前去通报的小沙弥才进去没多久,柳尘便看见一身黑色毛绒大衣的小和尚喜滋滋的朝着自己奔来。 今儿的小和尚穿的格外暖和,那逞亮的小脑门上,也严严实实的盖上了一顶黑色的毛绒帽子,瞧上去分外滑稽,又不失可爱。 “尘哥儿,你来了啊!”小和尚一路小跑过来,气息微微有些急促,来到柳尘身边,他咧嘴一笑,十分开心道:“今儿就住在这里吧,我都叫人给你把客房收拾好了!” 柳尘笑着点了点头,却看见小和尚一把拉住自己,直接朝着府外走去,“咱们去看灯,帝都的花灯我在晋州的时候就向往得很哩!” 漫步在热闹非凡的长安西市,此刻虽然积雪犹在,但在这新年的最后一天,帝都百姓们的激情,早就把这片地方变成了一片灯火灿烂的海洋,人们拥挤着,笑着,闹着,小贩们的吆喝,鼓楼上艺伎们优雅动人的丝弦,公子佳人们的赏灯调笑,都绘成了一幅天启十一年最美的风景。 堪堪没走出多远,小和尚的手中,早就拿满了各种吃食,不管是糖葫芦也好,小糖人也罢,柳尘静静的看着他微笑,在这里,没有了生与死的战场厮杀,在这里,没有了书院里的条条框框,有的,只是一个稍大的少年,带着一个稍小的少年,携手漫步雪中,着眼天上人间。 “苦难,去过皇宫么?”随便找了一家小店坐下,点上了两份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儿,那诱人的香味乐的小和尚一阵雀跃,连嘴角的糖渍都来不及清理干净,便抱起碗来大口吸溜起来。 “皇宫?”小和尚有些愕然,一脸疑惑的抬头看了柳尘一眼,才拿袖口抹了一把嘴角道:“以前没去过啊,不过刚才师叔说了,明儿陛下要请咱们吃饭,就在御花园呢!” “皇宫大么?” “听说比书院还大哩!”小和尚身子前倾,微微压低了声音轻笑道:“晋州的说书人讲了,皇帝老爷有三千个婆姨,那就得三千个屋子,三千个屋子多大?那还用说么。” 柳尘闻言一皱眉,心中开始苦恼起来,那黑衣人要他去御书房偷东西,这御书房在哪里自己都不知道,更何况,皇宫那么大,自己从何开始找起,且不说找不找得到,那皇宫的防卫肯定是天底下最强的,高手更是层出不穷,一个小小的识武境少年,还真是连送菜的资格都没有啊。 “小哥儿,这下这么大的雪,你带伞没有啊!”就在柳尘和小和尚大眼瞪着小眼的时候,一个小贩模样的矮瘦中年佝偻着腰身走到了柳尘的身边,皱着满脸褶子的老脸,嘿嘿直笑。 “没下雪啊?”柳尘顿时摸不着头脑,但是心中却是警惕了起来,近日来发生的一切,让他不得不时时警惕,谁晓得这长安城又会出什么乱子,小心无大事。 “怎么没下雪?”那小贩稍稍凑近了柳尘的身边,伸手按在了柳尘的桌上,刚好被碗挡住,让小和尚看不清他手掌之下藏着什么,“记得下雪别带伞,带刀!” 原本柳尘几乎都要暴起反抗了,没想到那小贩一脸憨笑的说完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便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转而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之中。 “尘哥儿,那谁啊,有毛病吧!”小和尚伸着脑袋望着那人的背影,脸上全是懵的。 柳尘没有回他的话,那一低头间,他看见了小贩留在了桌上的那张字条,字条不大,躲在盛满了豆腐脑的陶碗下边儿,上面写着:“开宴一个时辰,提前离场,有人接引,带刀之后,见东南火起,行动!” 第二十五章:遥看青山又遮云 天启十二年的第一天。 万里晴空,春雪初融。 一清早,朱雀门外,便走来一个青衣男人,那人长得很高,很壮,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如同星海,干净而又深远,他两鬓微白,满面沧桑,一头灰白的发丝被挽成了一个道髻,简素的一个黄杨木制发簪插在上面,整洁而又无华。 那男人穿得比路人都少,单薄的青衣正随着微风,飘摆着衣角,他背后背着一个剑鞘,一个破旧不堪的剑鞘,斜插在肩膀之上,只是那鞘中利剑,却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站在城楼之下,男人稍稍抬头,深邃的眼眸望向城门的最高处,他的脸上没有情绪,却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从他身上所散布出来的那一抹悲凉。 城门最上面的石墙之上有一把剑,剑身完全嵌入了石墙里面,只留下一截古朴的剑柄,经过了无数个岁月的洗礼,那剑柄,早已失去了原先的模样,变得有些面目全非。 青衣男人依稀记得,十多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就站在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一样的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望着城墙上那双空洞的眸子。 他记得那一天,所有人都是那般的冷漠,那种让人心底发寒的冷漠,至今想起,都是心有余悸,让他的心脏,抽搐不已。 就在那一天,他飞身取下了城墙上的那颗面目全非的头颅,就在那一天,父亲送给自己的宝剑,被自己含怒之下死死的钉在了城墙上面。 十多年了,无数个夜晚,那双空洞迷茫的双眼,让他彻夜难眠,他很想对着那双眼睛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无语凝咽。 “我叫柳遮云,我来,只是为了带走我兄长的尸体!我不恨谁,也不埋怨谁,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想要躲起来,好好的想一想,人心到底为了什么而存在。” 一晃十多年,当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变成了华发已生的不惑流年,作为藏兵谷铸剑峰的峰主,作为天下第一神匠,作为新晋天玑榜天下第三,他柳遮云,回来了。 帝都长安,春风依旧,斯人已逝,魂断江湖风雨路。 “三爷,陛下已经在甘露殿等您了!”柳遮云身边的内侍见他呆立良久,忍不住轻咳一声,把腰弯得老低老低道:“请吧!” “嗯。”柳遮云微微一笑,从那剑柄上收回了目光,这便轻轻点头,跟着内侍的脚步,朝着皇宫里面走去。 九曲十八弯,走过了一条又一条或是宽阔,或是狭窄的青石板路,穿过了古色古香却又大气磅礴的御园走廊,柳遮云却并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欣赏这座人族最宏伟的宫城,他的步伐很稳很慢,如同走在自家小院的蜿蜒山道之上,面对着来来往往的宫人秀女们一批接着一批的行礼,迎着他们那炙热敬畏的目光,柳遮云眯起了眼睛,朝阳的火辣,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仅此而已。 小半个时辰之后,甘露殿的全貌出现在了柳遮云的眼前,三十六级玉阶之上,一个身着九爪金龙袍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微笑的站在那里,那个男人很瘦,本来有些俊逸的脸庞,此时却是挂满了老态,清风吹鼓着他的龙袍,凌乱了他的发髻,可是他依旧在笑,笑得有些胆怯,笑得有些悲伤。 “遮云,一别十多年,咱们都老了!”二人相距不足三尺的时候,领路的内侍头也不敢抬,只是放轻了脚步,佝偻着腰,一步一步,退到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柳遮云依旧在笑,那目光,如同曾经,清澈,淡漠,波澜不惊。 “你还在怨朕?” 柳遮云摇头,微笑不语。 “蔷薇,快来,见过你三叔,你小的时候淘气,就喜欢三叔抱你呢,每次三叔去钓鱼你都要跟着,不让跟还哭鼻子,呵呵。”皇帝尴尬的笑了几声,脸色变幻了好久,这才转过头,唤来侍立在远处的少女。 “见过三叔!”少女走到柳遮云身前,怯怯的望了他一眼,这便轻轻提起了宫裙,微微蹲身,将行晚辈大礼。 “帝姬不必多礼,某姓柳,不姓闻人!”柳遮云轻轻一抬手,一阵若有若无的气息止住了少女的双膝,让她无法跪下,那话一出口,少女脸色煞白,顿时抬头求助似的望向了一旁神态苦涩的皇帝。 “她是你柳家未过门的儿媳,你们应该护着她,如同护着婉竹妹子一般,不是么?” “这个某做不了主,家中采纳嫁娶的事情,全是小妹在打理着,况且我柳家下一代直系,也只有九弟柳植的独子成年,不过他去年已经完婚,柳家无未婚之少年,何来未娶之儿媳?” “咳咳!”皇帝的脸上挂满了一丝酡红,那不健康的颜色配上那不断起伏的胸腔,让人看了,着实悲戚不已,少女早已顾不得其他,见自己父亲难受,她连连伸出手来不断的抚摸着父亲的脊背,满眼关切的希望他能好受一点。 “十多年了,朕一直在让人追查当年充州的事情,琅琊卫更是几乎翻遍了整条沧澜江,我们有理由相信,柳弋没死!朕早就说过,他是天玑阁钦封的沧澜郡王,集天地之宠爱于一身,怎么可能会幼年早夭!” “然后呢?” “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会回来拿走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一切!”皇帝脸色有些狰狞,伸出那双异常枯槁的大手,死死的抓住了柳遮云的双臂,不断的摇晃,那形容,如同恶鬼,那声音,如同刀锋穿过骨缝,让人毛骨悚然:“相信朕,他会回来的,朕能感觉到,他已经来了,来到了长安,来到了我们的身边,他就躲在暗处,蛰伏着,隐忍着,他已经闻到了那些腥臭不堪的鲜血,他已经露出了他那锋利的爪牙!” “呵呵,属于他的一切?”柳遮云低下头来,凑到了皇帝的身边,瞥了一眼满脸哀怨的少女一眼,而后一字一句道:“您是指她?她便是他的一切么?”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是么?就像柳二和婉竹一样。” “柳二与您也是总角之交,当年众皇子夺嫡,是谁在尸山血海之中将您捧上了太子之位?又是谁,在您刚刚入主东宫的时候,为您扫清一切障碍,使得先帝百年之后,皇权平稳过度?然而,说这些有用么?” “柳遮云!”皇帝突然双目圆睁,一脸惨然的抬手指着柳遮云,踉跄的退后了几步,在少女的搀扶之下好不容易站稳了,他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朕是大夏的皇帝,乃圣祖亲传的真龙天子,九州共主,你们,你们现在是要背弃自己的承诺么!当年你们的祖先,是怎么向高祖皇帝承诺的?难道这些,你们都忘了?” “那您的承诺呢?陛下!”柳遮云掸了掸衣袖,双手背于身后,声音很轻,听不出任何情绪。 “老三,求你了!”听得柳遮云的反问,皇帝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在少女不断的低啜之中瘫坐在地上,抬起头来满眼祈求的望着巍然不动的柳遮云,良久,他才颤抖着嘴唇道:“我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我知道,我对不起柳二,等到他日黄泉相见,我自当,自当,呵呵,他不会原谅我,永远都不会了,我所求不多,救救这个孩子,她也是受害者啊,错都在我,所有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承受,只是希望你能,救救我的女儿,看在一个父亲的份上,好么?” 第二十六章:雪夜带刀不带伞 傍晚的时候,所有宾客依次进入了皇宫,经过宫人们几天的精心布置,此刻的御花园,早就布置成了一个巨型宴会场所,看得初入皇宫的人们不住开口称赞。 几经周折,当皇帝与九圣地的代表们依次入席之后,贵族们坐了下来,柳尘他们才听见了宫人们的召唤,皇帝让书院学子入席。 今日的柳尘,穿了一身崭新的黑色长衫,全身上下都打理得一丝不苟,昂首阔步间,少年如闲庭信步,姿容非凡,那一头刺眼的短发并没有让他的气质折扣多少,那些个贵妇小姐们无不眼前一亮,目含秋波的赞叹:“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吴桐没来?”来到角落的位置坐下,柳尘转头朝着满眼兴奋的小和尚问道:“不应该啊!” “人家是世子,当然坐到最前面去了!”小和尚嘴一撇,抬手指了指离皇帝最近的那片区域,柳尘抬眼一看,那吴桐正坐在渭国公身边,不知道在说笑些什么。 “陛下有旨:上元宴开始!各位贵宾同饮!”没过多久,一个年纪稍长的内侍从皇帝所在的高台之上现出身来,扬声宣旨,那尖锐的声音听到耳里,有些让人不太自在,台下众人倒也不敢表露出什么。 起身敬酒之后,柳尘懒懒的坐了下来,只是今日的他,显得有些不太安分,目光不断的扫视着周围的场景,时不时的打量观察着什么,脸上,也没有得幸参加上元宴的喜悦。 场地中央的歌舞早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小和尚,都是微眯着眼睛,双手情不自禁的随着琴音打着节拍,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然而柳尘并没有心思发笑,等到半个时辰之后,宴会进入**,柳尘便强压着心中的紧张,缓缓站起身来,放轻了脚步,悄悄的向着外面挪去。 鬼鬼祟祟的跑出了御花园,那些个喧嚣嘈杂早就被抛在了身后,靠着半月拱门,柳尘微阖着双目,不断的喘着粗气,想要让自己的心绪得以平复。 “先生!” “谁!”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召唤,吓得柳尘急急睁开了眼睛,满是警惕的望着来人,那隐藏在衣袍之下的右手,早就握紧了秋水剑的剑柄,使得此间气氛,压抑到了顶点。 “先生莫慌!”那是一个金吾卫的军士,负责巡防宫禁,乃是皇帝的御前侍卫,只见他拱起双手,一脸微笑的望着柳尘,那做工精美的铠甲随着他的动作,正簌簌作响。 “今夜可能有雪,先生没带伞么?” 柳尘长舒了一口气,可心中的震惊已然没办法去用语言形容,这什么情况,和自己接头的竟然是皇帝的御前侍卫!!那黑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想这个御前侍卫和那个游街小贩,又是什么身份? “没带伞,带了刀!”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柳尘微微一笑,朝着那人拱手,二人相识一笑,错开身子的一刹那,一张羊皮卷轴落到了柳尘的袖子里面。 那是一张地图,一张详细的皇宫防御地图,地图上还标明了这次需要柳尘带出来的东西,拿到这张地图就是死罪了,柳尘苦笑一声,脚下不停离开此处,按照地图的指引,慢慢前进,一步一步接近那御书房。 没过多久,柳尘便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了一座大殿面前,安然躲在了角落里面,他掏出地图,自己看了几眼,“没错,这就是御书房,如果说长安是九州的心脏,那么御书房,便是长安的心脏,每一天,无数的机密政策,全部从这里发出,就连太子,没有允许都不许踏足此处半步!”现在的柳尘,已经没有退路了,从他与那金吾卫接头开始,他便已经犯下了诛九族的死罪。 如果就此退却,以那黑衣人的势力和手段,自己也是必死无疑,不退,若是东窗事发,自己还是死罪,横竖一个死,都到了这里了,不如进去看看。 潜意识里,作为一个夏人,惧怕黑衣人竟然胜过皇帝,柳尘自己都没有发觉,人们更不会发觉眼下大夏的一个现状,风吹雨打数千年的庞大帝国,此时,已然千疮百孔了。 等了很久,见御书房没有动静,柳尘的心底,越来越紧张,他的眼睛一直望着皇宫东南角的方向,按照小贩所说的话,此时应该有人配合自己啊。 “走水了!”忽然,一阵尖锐的声音传入了柳尘的耳朵,一队队形色急促的内侍宫女们不断敲打着鼓锣,慌乱的朝着远处跑去,东南方的角楼上,已然升起了一阵浓烟。 从御书房内,也跑出了几个宫女,各个形容慌乱,丝毫没有留意到一直潜伏在暗处的柳尘。 “嘿嘿!这群人简直太坏了,不过我喜欢!”柳尘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满是兴奋的笑了笑,便把那地图收到了怀中,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他站起身来,拿面巾遮住了面容,伸手轻轻的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只是他没有发现,在他进入了大殿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先前藏匿的地方。 此刻的皇宫,已然吵翻了天,皇帝上元宴客,竟然有人在皇宫纵火,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这都是在狠狠的打皇帝的脸,琅琊卫和金吾卫已然全部出动,一时间,到处都是人心惶惶。 “谁!”就在柳尘在大殿内翻箱倒柜好不容易从立柱后面的隔层内找到一个锦囊的时候,一阵轻微的颤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这一下,柳尘脑子一片空白,不自觉的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慌忙将锦囊收到怀里,这才缓缓起身,满是挣扎的转过身来。 躲在暗处的那个高大身体正立于大殿最上方的横梁之上,静静的看着下面对峙着的那对少男少女。 原本,柳尘以为是一个小宫女,正准备转身击杀,没想到他一转身,便看到了帝姬公孙幽那一脸惊惧的模样。帝姬有些害怕,身子忍不住开始颤抖,那张俏丽的小脸儿上面,早已布满了冷汗。 “是柳将军么?”柳尘虽然蒙面,但这一头短发实在是太过于扎眼,见他巍然不动,帝姬稍稍退后几步,忍不住轻声开口问道:“柳将军来这里做什么?”显然,她并不知道这御书房内还有隔层,也没看到柳尘拿走了锦囊揣进了怀里,柳尘的出现让她脑子一时间有些短路。 “对不起了!”柳尘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浊气,拧着眉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满眼复杂的望着身前的少女道:“我不想杀你,但我也不想死!” 看着持剑一步步逼近的少年,帝姬的心中,尽是恐惧,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被台阶一拌,便瘫坐在了地上,剑锋,已然近在咫尺。 第二十七章:再相逢 “秋水剑!”瘫坐在地上的帝姬慌乱的抬起头来,望向柳尘手中的那把黑剑,御书房内的烛光微微照亮了剑身,那印在剑身上面的两个字,在那一瞬间,便让帝姬忘记了恐惧,忍不住开口发问,“柳将军,你到底是谁!” “且慢!”见柳尘不为所动,那锋利的剑刃都已经快要触碰到了自己的脖颈,帝姬连忙一抬手,冰冷的柔荑死死的握住了柳尘持剑的大手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回来了,父皇说的没错,你回来了,不要杀我,我保证什么都不说,我不会出卖你的,你是知道的,谁出卖你,我都不会出卖你,好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尘的眼神依旧冷漠,对于帝姬的话,他丝毫不为所动,手中渐渐用力,直接在少女那赛雪欺霜的脖颈之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你知道的,九转天赋,除了柳弋,还能有谁,闻人昊他们心高气傲,以为是八卦盘出错了,呵呵,圣祖留下的东西,怎么会出错,而且,我见过宣威将军的画像,今天更是见到了三叔,柳家的男人,样子都长得极为相似,这点,绝不会错的!” “这天底下,长得像的人不要太多!”柳尘冷哼一声,鲜血,顺着帝姬的脖颈,染红了她的宫装。 “弋哥,你答应过会保护我的,你怎么可能伤害我!”鲜血的腥味慢慢的弥漫开来,帝姬眼中闪过一丝哀怨,抬头死死盯着柳尘的眼睛,她很想从那双漠然的眼眸之中找到一丝波动,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柳尘的心,比想象中更加冰冷。 屋外的吵闹之声更加热烈,来来往往的脚步震得柳尘心中惊慌不已,良久,他瞳孔一缩,猛的抽回了长剑,悍然刺向了帝姬的胸口。 “嘭!”长剑距离公孙幽的胸口不到一寸,却再也难进半分,一面看不到摸不着的气墙挡在了公孙幽的身前,无论柳尘如何用力,秋水剑,始终刺不过去。 豆大的冷汗,顺着柳尘的额头落下,滴到了殿内的地板之上,染开了一抹湿意。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柳尘的身前,就那般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让他遍体生寒。 等到看清了那人的脸,一阵来自于血脉深处的悸动开始撕扯着柳尘的心脏,他很疼,疼得无法呼吸。 “自己摘下来吧!”见柳尘不为所动,那人也不强求,哪怕他伸手去摘那面巾,柳尘也是毫无抵抗之力,“我曾经想过无数个与你再见的场景,今天的一切,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柳尘沉默,也只能沉默,因为除了沉默,他发现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面对这个男人,他早就心乱如麻。 “擅闯御书房是死罪,你们都是目击者,我已经死罪难逃,我也无数次死里逃生,没想到今天,却一点生路都没有了!” “十年前,我们错过一次,今天,有我在,谁也不能再伤害你!” “那她呢?”柳尘收起了长剑,指了指帝姬道:“您帮我杀了她,我就相信,您没有害我的心思,您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告诉您!如若不然,您还是给我一个痛快吧!” “呵呵!”那人微微一笑,背着双手细细的盯着柳尘好久,这才开口道:“早上的时候,她的父皇还告诉我,她是你的一切,没想到一到晚上,你却要求我来毁掉你的一切,你知道的,从很多年前开始,对于你的要求,三叔从来就没有拒绝过!” “那您请!”柳尘后退了几步,稍稍离大门近了一些,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柳遮云,准备在他对帝姬痛下杀手的时候,自己夺路而逃,虽然是自己的至亲,可是回想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柳尘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去信任这个世上,所有姓柳的人。 “三叔早上答应过她,保护好她,你看,这件事情可以商量么?”帝姬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紧张的俯在地上不住的浑身发颤,生怕柳遮云真的要杀了自己,若是柳遮云动手,这皇宫之内,又有几个人能挡得住呢? “咳!”一声轻咳传入了柳尘的耳朵,让他脸上一喜,陡然抬头望向柳遮云,见他毫无察觉,顿时心中大定,再次后退了几步道:“前几天,柳无心想杀我,现在,我只是试探你一下你也拒绝,商量?咱们有什么好商量的?十多年前,你们已经放弃我了!现在,你们又来惺惺作态,对于你们这些人,我一概不相信!老子先告辞了,要杀要剐的,你们随意,大不了亡命天涯,九州之大,你们又能奈我何?” 在柳遮云和帝姬一脸发懵的神情之中,柳尘双脚一弹,整个人如同炮弹,直射御书房的大门,在撞破大门的一霎那,柳尘还大喊一声:“哥,救我!” 柳遮云脸色一沉,身影一闪便出现在门外,堪堪伸手抓住柳尘的衣角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柳遮云见势突变,化抓为掌,手中冒出一阵荧光,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的拍向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左手抱住了柳尘,右手轻描淡写的一挥,便扫开了柳遮云的大手,不等柳遮云再来,他紧了紧身上的柳尘,身子一缩,便朝着天空疾射而去,随着他的腾空,皇宫之内的几个隐蔽方向也升起了几道虹光,远远的追着他而去。 “蔷薇!”柳遮云看了很久,这才回身返回大殿之内望着一脸惊骇的帝姬道:“某希望你能记得你早上承诺的话!” 公孙幽望着柳遮云,小鸡嘬米般点了点头,连连开口急道:“三叔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若是还有别人知道了,您随时可以杀了我!” “那这里?” “三叔去忙吧,这里我来收拾,父皇那里,我自有分说!” 柳遮云点了点头,便挥了挥衣袖,转身朝大殿外面走去,不等和远处闻声赶来的金吾卫碰面,他一个腾空,便朝着柳尘和黑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二十八章:神秘组织 “娘的,为了救你,闯大祸了!”黑衣人带着柳尘不断的在空中腾挪,身后几道虹光死死的咬住了他们,不多时,他低头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柳尘,轻声开口道:“你办事怎么这么不靠谱,这都能让人发现!” “谁知道我三叔突然出现,这下,帝都是呆不下去,我还想用心在书院学点东西呢!”柳尘扔掉了手中的面巾,满是无奈道:“您可别说话不算数,以后,我只能依靠您了!” “谁说你没办法待在书院了?”黑衣人飞至上次带柳尘过来的城外树林,缓缓落下了身形道:“老子先解决后面几个尾巴,你先躲起来,东西既然已经到手了,我自然保你安全!”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虹光,柳尘快步离开此处,躲到了一棵大树上面,悄悄的看着。高手间的对决,可不是想看就能看的,这些,都对自己的进步,有很大的益处。 只见站定身形的黑衣人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陌刀,两腿前后微曲,双手死死握住刀柄而立,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慢慢的,那把毫不起眼的长刀被一层淡淡的微光包裹,随着那层微光的出现,柳尘能感觉到,整个天地间的空气,几乎都要被撕裂开来。 突然,从黑衣人的周身,弥漫出了一阵乱流,脚下的树叶残枝都围着那把立于他身前的长刀飞速旋转,越转越快之下,树上的积雪也开始簌簌飘落,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雪球,将那黑衣人包裹在其中。 “请刀!”柳尘瞪大了眼珠,满是兴奋的望着那几乎被狂乱旋转的风雪掩盖了身形的黑衣人,这个姿势他见过很多次,吴桐天天晨练的时候都要比划半天,每每自己问及,那臭小子都是那么趾高气扬的给柳尘解释,刀宗第一代刀祖从天书之中演化出来的斩虹七刀,这请刀,便是起手第一招,“请刀上身,七刀斩虹!”那可是刀宗绝学,没想到,这黑衣人竟然会!顿时,柳尘对于黑衣人教自己武技的承诺,便更加的期待了! 天边几道长虹即将落地化出身形的时候,大雪球动了!狂暴的风雪“轰”的一下爆炸开来,黑衣人现出身来,举起长刀猛地挥击了三下,伴随着那刺耳的轰鸣,三记耀眼的刀光呈品字型呼啸着飞速射向那几个追来的皇宫高手。 “啊!”凄厉的尖叫传入了柳尘的耳际,他站在树枝上不住的踮起脚来,想要看到远处的场景,先前的害怕已然烟消云散,从那三记刀光,便可以看出,黑衣人的修为,绝对不在柳遮云之下,这样的威势,让天地变色,那可是只能出现在武经记载的传说之中才有的绝技。 仅凭三记刀光,追兵已然手忙脚乱,黑衣人的脸色并不像柳尘那般喜悦,请刀一出,他的气息再也掩盖不住,此时的帝都,不少修为高深的大能们齐齐抬起头来,望向此间的方向,天空,正在悲鸣,黑压压的乌云伴随着阵阵刺耳的响雷慢慢遮住了银月,整个小树林中,随着黑衣人的出手,早已是狂风大作,那风越来越大,就要让柳尘无法睁开眼睛。 “快走!”抬手挡风之间,黑衣人掠到柳尘身边,一把提起他的身体便腾空远射,柳尘在空中回头,望着已经被毁了大半的小树林,心中震惊道:“哥,您这么厉害,咋不干脆杀了他们!” “杀你个大头鬼啊!”黑衣人没好气的瞪了柳尘一眼道:“你三叔可能来了,对付他我得废点力气,他只要拖住了我,帝都的那些高手都会全部赶来,到时候,咱俩都跑不掉了!” “您不是说能教我祖父的武技么?”柳尘望着黑衣人背后背负的数把兵器,不解道:“我看您是练刀的啊,练刀的能使剑么,刀宗绝学都被您弄到手了,您这生意,做的真大!” “你这蠢货!”黑衣轻呸了一声,“用不同的武技在于迷惑不同的对手,现在我们把矛头引向刀宗那群憨货,以他们的尿性,这个锅,他们懒得解释,直接自己背了!老子最拿手的可是剑法!比如你家的问水九剑!” “您到底是谁啊,哥,这生意,比听雪楼做的还大啊!”敢情在柳尘心中,已然断定这个黑衣人是某个暗中组织的首脑,专门烧杀抢掠的那种,若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顶级武技,连金吾卫都给他们收买了,这组织,得多庞大啊,“若不然,我不回书院了,就跟您混吧,寻常端茶倒水的我都行的,随便教我点武技就可以了!” “你还真是脑子不好使啊!” “咋了?” “你当初见我的时候在哪里?书院,知道我为什么在书院么?因为你们山主是我兄弟,实话告诉你吧,这个组织是我和你家山主共同建立的,属于天玑阁的最高机密,现在我见你根骨上佳,还是九转天赋,所以把这些秘密都告诉你了,以后你就是咱们的人,我是你的上线,以后有任务,我直接和你联系!” “哥,你们做什么生意?” “什么生意赚钱,咱们就做什么生意,放心,以组织的实力,九圣地加起来也拿咱们没辙!” “好,那卑职见过大人!”柳尘在空中拱了拱手,一脸的喜悦。 “嗯!”黑衣人点了点头,便把脸偏向了别处。 柳尘心中激动,早就不能自已,握紧了秋水剑,想着那些个传说之中的武技,他的哈喇子都快流到衣襟上面了。只是他没有发现,黑衣人偶尔瞥向他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狡黠,随着他不断鼓动的面部肌肉,虽然看不到面巾下的模样,但任谁都可以看出,黑衣人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几经辗转,黑衣人带着柳尘又回到了书院,在柳尘入院时的高坡之上落下了身形,来不及寒暄,黑衣人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柳尘的身前,沉默的望着远处慢慢走来的身影。 “三叔!”柳尘心中一惊,忍不住向后躲了躲。 “若不是无双先生上剑阁寻我比武,我还不知道外界是何年月,没想到时隔十年再次下山,天下竟出了尊驾这样的高手!” 柳遮云走到了黑衣人身前不远处,微微拱手道:“不知尊驾何人,绑我侄儿作甚?” “你侄子?”黑衣人冷笑一声,扭身看了看柳尘,又斜了一眼柳遮云道:“谁能证明他是你侄子,他现在是我手下,归我节制,据我所知,他并没有亲人!” “弋儿,跟三叔走!”柳遮云眉头一皱,便直接向柳尘开口道:“这人太过于神秘,唆使你进宫偷盗,目的不纯,你可不要误了自己!” 柳尘低下了头,心中更是五味复杂,他很想走到柳遮云的身边,想寻常百姓人家一样轻唤着自己的三叔,可是心中那么多疑惑没有解开,他实在是无法去信任别人,他不知道当年的充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当初柳家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父亲,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中对于柳家的怨恨,远远超过了亲情。 第二十九章:听山经,问水诀 “看到没,他不跟你走!”黑衣人双手抱住肩膀,摇头晃脑的揶揄道:“你这做叔叔的到底是有多失败,竟让自己的侄子畏之如猛兽,还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前几天,若不是老夫有事找他,你这个侄子,都要被他的亲姑姑给就地击杀了!圣地就是圣地,手段当真好得很啊!” 柳遮云沉默着,沉默着望着柳尘的脸,那张像极了柳擎年轻时候的脸,原本以为坚若磐石的道心,就在此刻,几乎都快要全部崩溃,柳尘的抗拒让他愧疚,原本叔侄团圆泪眼相看的结局,却变成了此刻无语凝咽的尴尬,让人唏嘘不已。 良久,柳遮云惨然一笑,静静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皮帛,慢慢的放在了自己脚下,接着,他深深的望了柳尘一眼,便自顾转身,腾空而去。 直到那一抹虹光消失在了天际,柳尘才走上前去,捡起了柳遮云留下的皮帛,慢慢的展开一看,顿时心中五味复杂。 “听山经,问水诀!” “这是?”柳尘有些茫然,看向了那黑衣人。 黑衣人走上前来,看了看那卷帛书,便轻叹一声,目光有些萧索的抬手拍了拍柳尘的肩膀道:“这是藏兵谷的核心炼气法门,听山经主内,问水诀主外,可以伴随你修行到凝神巅峰!” “为何不与他相认呢?” “我是不详人,相认,只会给他们带来祸端!” “那你的意思,就可以给老夫带来祸端!” “您生意做这么大,当然不怕国教啊!”柳尘收好了皮帛,转而将怀里的锦囊递到了黑衣人手中道:“再说了,您不是批准我进了组织么?这是投名状!” “臭小子!”黑衣人轻笑着擂了柳尘一拳,便带着他走下了山坡,朝着书院里面走去。 “大人,待在这里真不要紧么?现在我都有炼气法门了,煅骨凝神的都有了,待不待在书院都无关紧要了。” “怕啥,以后我都住在丙字十九号院,遇到危险你来找我就是!再说了,你拿到锦囊只是一个开始,待在书院,还有事情要你去办!” “那成,听您的!”柳尘心中一喜,原以为那荒废已久的十九号院会住进来开春新进的学生,没想到,自己大人最终住了进来,这可是好事,以后东窗事发,跑路的时候都不用匆匆忙忙了! “对了,大人,帝都杀人案是咱们组织做的吧!” 柳尘一口一个咱们组织让黑衣人有些无奈,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见他不停发问,只好站住了身形正色道:“记住,以后在外面不要暴露咱们组织,对任何人都要保密,在组织内,你只对我负责,其他人你可以一概不理会,既然你问了,老夫也就告诉你,咱们组织在做一件大生意,杀那些人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几年,你也要参与其中,不然,你的月例和好处都会削减,直到没有!” “还有钱发?” “对,一月三十两银子,做了任务有提成!” “那我今天的任务算么!” “嗯。”黑衣人强忍着暴走的冲动,盯着一脸期待的柳尘看了很久,才从怀里掏出了两张帝国钱庄的银票递给他道:“月例加提成,这个月的,二百两,自己看清楚了!” “谢大人!”柳尘一拱手,恭恭敬敬的接过银票,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放在以往,自己这下半辈子都有着落了。 “对了!”就在柳尘来到了十八号院就要告辞进去的时候,黑衣人想了想便叫唤了他一声,等到柳尘回头,他压低了声音道:“这段时间,你加紧炼气,但是也不要荒废了搬山诀的学习,每隔七日,我们在初次见面的地方碰头,我指导你武技,书院新生再入院开学的时候,你去帮我杀一个人!” “谁?” “礼部左侍郎,赵杰!”黑衣人凑近了柳尘的身边,低声吩咐道:“他是国教的人,对于我们要做的事情,会是极大的阻碍,只是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落单,唯一的机会,便是在他陪送此次第一批外族学子入学的时候,组织里的儿郎们都不方便进书院办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是,大人!”柳尘拱了拱手,一脸严肃的问道:“不知这个赵大人什么修为?” “炼气二品!” 接受了黑衣人配发的任务,柳尘躬身告辞,便推门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在他走后,黑衣人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远远落在了当出后山树林后的小殿之前,此刻,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正裹着一件鹅黄色的毛麾盘坐在殿内的火炉边上,静静的等着黑衣人的到来。 走进小殿的黑衣人脱下了披风,迎着那老人询问的脸色,他摘下了面巾,露出一张刀削斧刻般的脸庞,若是柳遮云或者柳尘在此,定然心中大呼坑爹,按照小和尚常说的话,柳遮云是中年版的柳尘,那这个黑衣人,便是老年版的柳尘,几人的模样,当真是像极了。 等到两位老人把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梳理了一遍,那裹着毛麾的老者眼中精光连连道:“师兄,让柳尘去做那些事情,是不是有欠考虑啊!” “若是他不快点成长起来,就没机会强大了!”黑衣老者摆了摆手,给自己添上一壶茶水道:“今天见到了遮云,实力进步倒是让人可喜得很!只是柳尘并不愿意与他相认!” “可怜的孩子啊!” “是啊!”黑衣老人脸色有些悲伤,着眼盯着炉子里不断飘舞着的火苗呢喃道:“当初若不是你们几个老伙计仗义出手,老夫英雄一世,恐怕最终也只落得一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唉,极乐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还没!”黑衣人冷笑一声,“我故意在九圣宫留下了线索,就不信那些个神棍们不着急,咱们兄弟且安静看着,他闻人家就快坐不住了,这帝都新来的祭司,肯定会起幺蛾子,到时候咱们就可以顺藤摸瓜,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来!” “可是今天闹这么大,你打算怎么收场?” “昨夜里婉竹让人给我留了暗号,估计是看出点什么来了,她那么聪明,应该会给咱们做好善后工作,若是不然,我带着弋儿跑路吧!” 第三十章: 回到自己房间的柳尘并没有掌灯,而是和衣躺在床上,怀中抱着秋水剑,时时警惕着屋外的任何动静。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现在很麻烦,识破自己身份的人越来越多,帝姬公孙幽就是一个极为不安定的因素,这些皇室子弟都太过自私,搞不好什么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把柳尘给出卖了。 现在自己也只能借那黑衣人的势,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他的实力,绝对是让柳尘十分信服的,再结合他对自己表露出来的善意,柳尘心中打定注意,在此之后的日子,自己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一定要好好的依附在那黑衣人身边,那是他身处险地而活下去的最大倚仗。 对于那些任务,不论如何,自己也要完成得漂漂亮亮的,江湖经验告诉他,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想要黑衣人更看重自己,那么每次任务,自己都要不断去证明自己的能力,黑衣人的倚重,则是他在那神秘组织立足的根本。 心中考量了很久,柳尘并没有睡意,此刻,整个书院的学生宿区,估摸着也没有多少个人,大家出门的出门,入宫的入宫,新年的第一天,此间冷清得很。且这阵冷清,还要延续很久,就是这种让人心底发慌的冷清,让柳尘明白,自己竟连一个去的地方都没有,九州之大,却无处是家。他很想出去找小和尚他们打听一下皇宫的事情有没有着落,可又怕这一出门,便被琅琊卫和裁判所的高手们逮个正着,从而死无葬生之地。 月上树梢,夜风微凉,闲着无事,他只好努力放松了心情,从怀里慢慢掏出了柳遮云给自己留下的那卷皮帛。 稍稍扫视了一眼不足百字的听山经,柳尘的目光,落到了篇幅巨大的问水诀之上,问水诀上,记述着剑阁最高等级的武技——问水九剑。 “荡剑出鞘,势如风雷!” “第一剑,白猿啸初阳!” “第二剑,锦鲤跃长江!” 问水诀上,详细的记录了问水九剑前面两剑的修行法门,至于后面七剑,只是一语带过,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分别是:“生,绚若夏花,秋意浓,灭,人剑,心剑,万剑归宗!” 等到柳尘读明白了,这才知道,人阶之前,问水九剑的后面七剑自己根本无法学习,因为这七个剑招,全靠自己领悟,也就是说,每个学习问水九剑的剑客,这后面七剑,都各不相同,又异曲同工。 “不愧是天书之上的演化,这剑法当真精妙无比!”柳尘沉浸在问水剑法的世界里面,久久不能自拔。 看到兴起,柳尘脱掉了外衣,便拿起了书院配备的铁木剑,独自来到小院里面,按照问水诀的讲述,自顾开始演练起来。 这一练,竟让柳尘越来越心惊,最简单的一个起手式,自己练起来都是十分的生涩,荡剑荡剑,自己手中的剑,根本荡不起来,反倒是人,给荡的不轻了。 “还是得去找那黑衣人教我!”柳尘暗自做了决定,便收回了长剑,静静的站在那里喘息,刚才的演练,已经让他感到了一阵疲惫,难怪每天看吴桐抱着刀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就满头大汗,这顶级武技,学起来就是耗体力,还好自己天天有练搬山诀,不然刚才这会儿,自己都坚持不住。 黑衣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清明前后,新生就要入院了,那时候,自己最起码得修炼到炼气一品,不然,对于击杀那个礼部左侍郎,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想通了此节,柳尘卯足了精神,转身回到屋内,拿出听山经研读了起来,这听山经是剑阁所有剑法的修行基础,是炼气,煅骨,凝神的法门。 “吾听那山,顶天立地,吾近那山,如梦如幻,吾凌那山,登高望远,吾住于那山,与山融为一体,继而天人合一!”看着看着,柳尘的眉头情不自禁的皱了起来,无他,看不懂也。 “曾经有一本顶级的心法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好好珍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圣祖的教诲!”这便是柳尘如今心中最好的写照,书到用时方恨少,难怪圣祖当年说,学武先做人,做人先读书。看来英明伟大的圣祖,早已看透了一切。 “盘腿坐好,气沉丹田!”就在柳尘抓耳挠腮困惑不已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音在他耳边响起,柳尘恍然一惊,转过身来,却看见青衣灰发的柳遮云安坐在自己床前,一脸微笑着望着自己。 “坐好吧!”柳遮云再次开口,柳尘想了想,也就按照他的意思盘腿坐在了床上,慢慢阖上了双眼。 “山者,即为人也,现在,你把你自己当作那座山,你听,听风吹过那山,去感受那风,听不见,摸不着,但是你能感受,感受到它在慢慢的贴近你,包裹你,然后你慢慢的飞了起来,飞到天地之间,与他们融为一体,这一刻,你便是天,你便是地,天与地的一切,便是你!” 柳遮云的声音很轻,听在柳尘的耳里,让他感到一阵温暖,就在柳尘陷入了那种玄妙无比的感觉之中,柳遮云伸出了右手,食指轻轻的点在了柳尘的丹田之处道:“感受这里,让天地之间的气息融汇到这里来!” 柳尘依言,慢慢引导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良久,他的小腹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渐渐的,那股暖意越来越强烈,隐隐能传来一丝灼痛,使他不住皱起了眉梢。 “你带着它,跟着我走!”柳遮云的手指慢慢移动,轻轻的点着柳尘全身的经络,只听他缓缓开口召唤道:“来这里,我有山根,稳如磐石!再来这里,我有山腰,力贯全身!这里,我有山腹,后继有力!我有山峦,延绵不绝!我凌山顶,笑傲苍生!” “此为一个周天,天地之力游走你身体的每个要穴,等到它再也不会从你的七窍之中流逝,而是回归你的丹田的时候,炼气方成!” 一个循环之后,柳遮云收回了手,柳尘也睁开了眼睛,此刻的他,早就汗如雨下,那如火般的天地之气将他的身体灼烤了一遍,让他差点痛不欲生,他能感觉到,初次炼气的自己,筋络太过于薄弱,根本承受不住那天地之气的停留,这一遍游走之后,那原本封闭的筋络,稍稍张开了一丝,也算是让人欣慰了。 “谢谢您!”柳尘平复了气息,拱手抱拳,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不管对方心中作何想法,但刚才自己炼气,他还是给予了很大的帮助,若是没有柳遮云的出手,照自己那般苦苦摸索,这炼气之道,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不用,你自己说的,我欠你的!”柳遮云缓缓站起身来,左右环顾着柳尘的房间,找了很久,发现桌上的茶壶,竟然是空的,苦笑一声后,他再次坐回了柳尘的对面道:“三叔来了,都不上杯茶么?” 第三十一章:永不回头 柳尘干笑一声,连忙从床上起来,随手拿起衣服擦了擦汗水淋漓的身子,这便走到火炉边上,燃起火来开始煮茶。 “不用担心!”瞧着柳尘忙前忙后,柳遮云淡淡的一笑道:“宫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与你没关系了,琅琊卫和裁判所的结论是那黑衣人便是连环杀人案的主谋,从他的武技看出,应该与刀宗有关,现在,里边儿还在争吵呢,吴桐那个小子正在甘露殿撒泼呢!” “公孙幽没有出卖我?”柳尘头也不回,慢慢给炉子里面添上新柴,鼓着双腮猛吹几下,让火苗烧的更旺一些。 “她怎么可能出卖你,只要她知道了你的身份,她那是死都不会把你卖了,你可是她们家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你在,就得娶她,然后咱们整个沧州都被绑在了她家的战车之上,还捎带个越州,这样划算的生意,谁都会做!” “头发长,见识短还是真的!”柳尘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柳遮云的对面,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当初我爹出事的时候,柳家的人就放任不管,我爹和你们是亲兄弟,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我只是个见不得光的侄子,这皇室之人,未免想的太多了吧!” “我们没有放弃你爹!”柳遮云一抬手,神情有些严肃的开口道:“当年的事情本来就很复杂,不是你现在的境界所能了解的。你可知道你大伯现在还在闭关养伤,我受伤较轻,多年前已经好了,你姑姑那一头白发是怎么来的,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大多了,天玑榜算什么,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说太远,就说你现在给人做事的那个黑衣掌柜,以他的实力,难不成上不了天玑榜?” 提到黑衣人,柳尘心情稍稍有些轻松,“我家掌柜的修为自然是深不可测,这个我是知道的,那听三叔的意思,当时你们各大圣地联手,也没打赢国教咯?” “国教的高手,比想象中要多,当时,我们吃了情报不明上的亏!”柳遮云神色有些黯淡,深叹了一口气道:“弋儿,你不适合加入那种组织,他们那些人,做事毫无忌惮,连皇宫他们都敢说烧就烧,顺带还嫁祸给刀宗,引发这天大的矛盾,这样下去,迟早会惹出大祸来的,你是藏兵谷少主,身份尊贵无比,怎么能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样,你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您若是看不惯,大可现在就去皇宫,把我卖了,我不会怪您的,各为其主,我能理解!”柳尘冷笑一声,满是不屑的看了柳遮云一眼道:“身份的高贵能带来什么,除了死爹就是死娘,什么藏兵谷少主之类的身份,我不稀罕,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打生打死的也活了下来,您所谓的偷鸡摸狗的丑事,我也干的不少,前年我还坐过牢,差点被秋后问斩了,上不了台面便上不了台面呗,我不在乎!” “他有没有强迫你吃什么东西或是立什么毒誓?” “您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们这些‘贵族’一样?”柳尘掏出了黑衣人先前给他的两张银票,在柳遮云的眼前晃悠道:“咱们是拿钱办事,今儿我事情办的漂亮,掌柜的给了二百两银子,接下来,咱们有任务就接,接了就做好,天塌下来,掌柜的顶着,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能养活自己,生存下去,我自力更生,丢人么!” “您也不用套话!”见柳遮云眉头一皱,柳尘连忙开口道:“咱们都是单线联系,我只归掌柜的管辖,至于今儿配合我行动的诸位兄弟,我一个也不认识!” “你不用认识,他们大部分逃脱了,有几个没跑掉的也当场自尽,你们这个组织,倒是行动严密得很!”柳遮云脸色渐冷,对于柳尘的表现,他实在是有些气恼,“若是哪天你没跑掉,是不是也得服毒自杀,保护你们所谓的那个组织的秘密?” “当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人之常情!” “胡闹!”柳遮云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伸手就要拉过柳尘的手臂道:“跟我回沧州,要多少钱,要多大权,我都给你,你要什么,我全部给你,反正,你不许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柳遮云!”柳尘警惕的后退了几步,稍稍靠近了门窗,“我劝您不要再过来,否则我就发出信号了,看是您手快,还是我信号快,等我家掌柜的赶到,您怕是想走都走不掉了!” 沉默,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只听见柳遮云和柳尘两人隔着的火炉上面,煮沸的开水不断掀起着铁壶的盖子,又冒起一阵袅袅的白烟。 良久,柳遮云苦叹一声,双眸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便一抬步,缓缓朝着屋外走去。 “记得每日不要荒废了修炼,有时间,三叔再来看你!” 望着柳遮云远去的背影,柳尘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脸色也是不断变化着,他手里哪有什么信号,有的只不过是一滩冷汗罢了,他是算准了柳遮云的心思,三叔并不是怕了那黑衣人,他怕的,只是在自己的反抗之中误伤了自己。 “或许柳弋,还是死去了好!”柳尘低语了一句,便关上了房门,独自走到了床边,按照刚才柳遮云的指引,开始修行起来。 那阵玄妙的感觉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把自己想成了一座青山,山上有云,如同沧海。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那天,那地,在他耳边轻轻的呢喃。 “什么是修行?” “你为什么修行?” “识武巅峰已成一代大侠,你又为何要去探究这天,触摸这地?” 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大,体内游走的天地元气也开始变得有些狂暴,柳尘咬紧了牙关,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猛地,在他心里,突然传出一阵呐喊:“为活着,我要修行!为强大,我要修行!为了公道,我更要修行!” 青山耸立之处,天地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很久,那山慢慢开始拔高,只是一点点,却让它触及了最近的那朵白云。 柳尘想伸出手来,去抚摸那片若有若无的白云,正当他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在山顶上,再次传来一阵声响。 “当你得到,便永不回头,当你得到,便失去永久!”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柳尘睁开了眼睛,在他的丹田之内,依稀出现了一个种子,那乳白色的种子安详的躺在了他的体内,正嗷嗷待哺,等待着发芽。 第三十二章:行路难 修行,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旅行,在这条路上,只有你一个人,看不到前方,转不过身来,也许前路平坦,你却要去承受那平坦道路上的寂寞,从英姿勃发的少年变成垂垂老朽,你的生命,会有终点,但是修行,却一直在路上。 枯燥无味的打坐接管了柳尘接下来的人生,每日天还没亮,他便起床来到小院,不断抓举着那对石锁,直至力竭,等到再也提不起一丝力道,他便盘膝而坐,开始孕养体内的那颗希望的种子。 他能感受到他的日益强大,也能感觉到昼夜不断交替的逝者如斯。 三个月后的某天清晨,当同屋的豆豆和小和尚还在梦乡之中的时候,盘坐在老槐树下的柳尘,突然笑着睁开了眼睛,翻手间,一道乳白色的荧光覆盖在了他的手中,如同焰火,随着他的指引,不断的飘舞着。 那是属于他的光,那是属于他的炼气方成!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书院,还是那个书院,丙字十八号院的少年,终于在天启十二年的春天,张开了他的翅膀,开始逆风飞翔。 阳春三月,正是踏青游玩的最好季节,书院课业不多,三两学子时不时聚集在一起,有的泛舟华清池,有的山间垂钓,有的野炊共饮,恰同学少年。 “你是在荡剑,还是在荡人?”是夜,黑衣人带着柳尘来到后山树林,等着柳尘自己施展了一套剑势,他有些不太高兴,忍不住制止了柳尘的继续道:“问水九剑,每一剑都是施展在荡剑式的基础之上,看你的荡剑式,这到底是什么鬼,以后的剑法,你该如何去学?” 柳尘有些气馁,原本以为炼气成功之后能得到黑衣人的嘉许,没想到却迎来了一顿责骂,让他有些委屈的反驳道:“这些时日,我把时间都花在了感悟炼气之上,武技,确实有些荒废了!” “愚蠢!”黑衣人一拂衣袖,指着柳尘斥道:“修为和武技,从来都需要相辅相成,强大的武技能弥补你修为上的不足,强大的修为去弥补你武技上的残缺,你现在厚此薄彼,便如同一五龄孩童不会走路,光长年纪有什么用?” “掌柜的教训得是,以后我会注意!” “嗯!”黑衣人轻哼一声,又开口道:“所谓勤能补拙,既然你这荡剑式不太连贯,不如把这招式拆开,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慢慢练习,往后,你就练出鞘,怎么拔剑出鞘,这也是一个学问,荡剑式的优越性就在于它出鞘时候的诡异,先不用你把它练得多么刁钻,你就按照它的起手,每天出鞘,直到你炼成为止,再练习接下来的!” “是!”柳尘拱手应诺,目前,也只有黑衣人所说的办法了,慢慢来,总能练好的。 “留给你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估摸着你也到不了炼气二品,对于这次任务,你得做好越级挑战的心里准备,一个小境界的越级不算太难,出其不意便能成功,往后你出了书院,万一遇到高你一个大境界的对手,那可得学乖一点,等级的压制,从来就是修行者无法逾越的鸿沟!” “当然,你这是完成任务,你在暗,对方在明,要知道,一个杀手,只要能杀死对方,不论什么手段,都是可以的,人们只注重于结果,不关心经过,这些,都是你需要考量的,如果需要什么物资,青龙画船上,有人可以帮你!” 接过了黑衣人递来的一个小小令牌,铜制的令牌正面雕刻着一把长剑,长剑被荆棘所缠绕,让人看不出任何意味,牌子的反面是一个“武”字,游侠儿出身的柳尘,回想了自己的所有回忆,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个牌子的叙述。 “这面牌子代表着你的身份,上面的机关只有老夫的牌子能触动,现在,你正式成为了我武魂殿的杀手,武魂殿的杀手们,不论实力高低,统统只属于上线的一人管辖,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殿主都管不了你,你的生杀大权,只在我的手上!” “柳尘遵命!”柳尘单膝跪于黑衣人身前,双手平托,慢慢的举起了那面令牌。 “老夫名叫卯敬,子丑演卯的卯,恭敬的敬,以后,你还是叫我掌柜!至于我们武魂殿,超凡高手六人,天阶高手十七人,地阶高手七十四人,人阶高手过百,像你这样的人阶之下的,无数!” “??”柳尘脑袋一懵,满脸惊骇的抬起头来,望着自家掌柜那浩瀚如星海的双眸,有些难以置信道:“超凡???陆地神仙??” “没错!”黑衣人眼色淡淡,直直的看着柳尘的眼睛道:“本座乃是二殿主,统领武魂殿所有事宜!实力为超凡中阶,比你祖父失踪之前,要高一阶!你书院的山主,便是我武魂殿的三殿主,超凡初阶修为!” “那依掌柜所言,咱们武魂殿岂不是能横扫九圣地了?那什么国教还不是随手灭之?”柳尘一时半会儿完全消化不了卯掌柜的话,这也太刺激人了,敢情天玑榜都成了摆设,说出去,谁信这话啊,实力等同于九圣人的高手,这里就有六个,连那有着“天下师长”美誉的书院山主,竟然也入伙了?还尼玛是主脑,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告诉你这些,只是为了你的修行之路放宽眼界,这个世界很大,九圣地也不是咱们这样看上去那么简单,唯一可以向你保证的是,圣祖和神王那个级别的高手,这个世界没有,修行艰难,你切不可懈怠!” “那掌柜的为什么会选我?” 面对柳尘的质问,卯掌柜沉默了很久,这才缓缓开口轻道:“老夫欠你父亲一个人情!” 柳尘默然,心中一时五味复杂,三个月炼气成功傲世书院丙级诸生的喜悦早就当然无存,自己现在算什么,蝼蚁?武魂殿如此强大,面对九圣地的贵族们,都要小心翼翼,每次任务都要谋划再三,原来还想一飞冲天为亡父正名,现在想想,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你也不必气馁!”柳尘的脸色变化全部映在了卯掌柜的眼中,他很满意柳尘此时的状态,修行本来就该不骄不躁,让他知道天外有天,并不是坏事,伸手扶起柳尘,他又缓声安慰道:“不管多么厉害的修行大能,都是从你这一步走过来的,修行路上,你不能失去信心,你要相信,坚持总有回报,总有一天,你会战胜一个又一个的对手,甚至包括我,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这才是修行!” 柳尘满腹心事的离开了,卯管事身边,那个鹤发鸡皮的老者再次现出身来,看着站立不语的卯管事,那老者摇头苦笑道:“武魂殿,师兄还真是,妙不可言!” “作为书院的山主,你这一生饱读诗书,难道不觉得为兄的这个形容十分贴切么?”卯管事一扭头,笑眼顿开道:“这些年,我们这些个老伙计分属各个阵营,还不都因为一个目标走到了一起,武魂殿早已是名副其实,我们,已经停不下来了!” 第三十三章:接头人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恭喜!”当吴桐的刀锋燃起一丝乳白色的荧光,柳尘双手抱肩,微笑着开口道:“你这祸害,又强大了些!” “强什么啊!”吴桐缓缓收刀,接过了小侍女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拭着满是汗水的上身,一边踱步来到柳尘身边哼道:“那闻人昊在上元宴那天就炼气成功了,当时还叫嚣着找你比试呢,还好你当天不在,不然非得出个丑不行!” “也是,你们都是圣地的传人,自然有专门的修行法门,书院的功法,也不知道好不好,那闻人昊性格过于乖张,对于修行,这不是好事!” “书院的法门的确是很好的,但是不适合我们这些宗门子弟,我们从小就学的自家的武技,当然得配自家的法门,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怎样,你准备选一门什么样的功法炼气?” “我用剑,当然是好的剑道法门最善!”柳尘微微一笑,自己炼气成功的秘密,连豆豆都不知道,卯管事无数次交代过他,人心险恶,凡事要留一手。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剑道修行法门是听山经,配上问水诀的话,简直可谓是完美,不过那是藏兵谷的秘传,书院是没有的。”吴桐打上井水擦拭了一遍身子,便穿好了衣服道:“对了,你今儿去干什么,最近要准备一批新生入学,课业基本上都停掉了,不如咱们去泛舟游玩?” “不了,我今天还有事情!”柳尘拱了拱手,就要告辞转身。 “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这般鬼鬼祟祟,别说没提醒你,帝都可不太平,前几天又死了几个大人。” 柳尘不置可否,自顾回到了自己屋子,换好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便辞别了豆豆,独自出了小院。 避过了所有人,柳尘乘舟来到了青龙画船,举头看了看陈晟的雅阁,发现门窗关闭,看样子,陈师兄并不在画船,这样也好,自己办事也要方便一些。 来到甲板之上,柳尘见左右没人,便拿出小刀在桅杆角落刻上了一个花纹,一把被荆棘缠绕的巨剑。 青龙画船上人来人往,佳人才子们正就着春暖花开的季节,不断的交杯换盏,吟诗作赋,柳尘一个人站在桅杆不远处,细细的盯着,等待着有人来和他接头。 就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甲板之上,依旧是那般风姿绰约,春风吹乱了来人的发丝,美人轻蹙黛眉,别有一番风韵。 “今夜有雪,朋友何不带伞?” “我带刀!”柳尘微笑着望着面前的女孩儿,心中不住感叹这个世界说大很大,说小,也太小了,在青龙画船与他接头的,竟然是那美艳不可方物的芊芊。 女孩儿眉眼带笑的打量了柳尘很久,这才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柳尘是第一次进到女孩儿的闺房,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好奇,更多的,却是拘谨。 以前在樊城的时候,与自己相好的几个绿林豪侠都是说什么“香喷喷的美人儿。”那时候,柳尘对这句话是不太了解的,在他的心里,只有饭菜,才是香喷喷的。 今儿进了芊芊的闺房,才知道那几位大哥所言非虚,这一抹香味,淡雅清新,却又不刺人,也难怪那芊芊看起来虽然落落大方,却不似一般的卖笑女子。 “你笑什么?”芊芊请柳尘坐下,又给他煮上一杯清茶,见柳尘有些走神,她不觉莞尔道:“这屋子里有什么好玩儿的事物么?” “抱歉,抱歉!”柳尘闻言收回心神,端正的拱手轻道:“想起了一些往事,让芊芊姑娘见笑了!” “呵呵。”芊芊给柳尘满上茶,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见柳尘那窘迫的模样,她忍不住捂嘴轻笑,出言打趣道:“我也没想到啊,来的人会是你,还以为是一丑陋的邋遢汉子呢,没想到,还是一小帅哥。” 看着芊芊的笑颜,柳尘不自觉呆了呆,惹得女孩儿那秋水般的眸子顿时就弯成了月牙儿,“咳咳!”轻咳了几声,柳尘收回了目光,心中还是有些懊恼,对于自己的表现,他可是一万分的不满意,“真是个妖精!”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房间里的暧昧气氛也使得芊芊羞红了脸,听得柳尘的咳嗽,她也是瞬间恢复了常态,直接进入了正题。 “我需要一把手弩,还要一些毒药!”柳尘思忖了一下,便头也不抬的说出了来意。 “这次不能用毒!”芊芊眉头一皱,接过柳尘的话解释道:“外族贵人们下榻的是书院的礼宾楼,用毒的话会牵扯太广,破甲手弩我能给你提供,你也别太过担心,这次来的高手都是保护那些贵人的,至于赵杰,他只带一个随从,那个随从会有人解决,你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杀赵杰,然后按照指定路线逃走!” 说着,芊芊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羊皮地图,摊开在桌上道:“看到这条红线,你便按照这样逃走,书院不能待,你直接来到青龙画船,到时候,琅琊卫肯定会大肆搜捕,你且躲在我的房内,若是问起,若是问起。” 见芊芊欲言又止,柳尘收回了盯在地图上的目光,有些疑惑的望着她,被柳尘的目光一扫,女孩儿脸上的红润,越发鲜艳。 “若是问起,怎么着?”柳尘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不问不要紧,一问竟让女孩儿翻了翻白眼,有些羞恼的轻哼道:“人家问起,你就说是我男人!” 等到柳尘逃也似的离开了芊芊的房间,天色已然傍晚,抬头看了陈晟依旧不在阁楼之上,这才唤来弄舟人,回到了书院。 随意在书院里面逛了很久,等到月上树梢,柳尘才回到自己的小院,鬼鬼祟祟的把从芊芊那里带回来的手弩藏好,他又侧耳站在隔间的小床边听了很久,确定了小萝莉已经睡着,并没有发现自己回来,这才轻舒了口气,听着那轻微的鼾声,他莞尔一笑,便回到了自己床上。 上次卯管事的话对他有很大的启发,得知天下高手辈出,起初的气馁之后,他便开始了日以继夜的苦修,好在每天炼气之后会清洗人的疲惫,不然照他这样弄下去,非得给自己弄魔障不可,人都是这样,永远都不知道满足,如同修行,力量强大所带来的满足感,逐渐的让柳尘有些无可自拔。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十四章:真狠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天气很好,柳尘早早的出门开始把玩石锁,搬山诀的第一个阶段已经接近尾声,柳尘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以前总说识武巅峰识武巅峰,一直到练习了搬山诀之后,他才真正的发现,识武,没有巅峰,武道之路,不进则退。 书院丙级的最后一批学生,今日也要入学了,草草的吃过了早饭,柳尘便独自一人来到了书院的迎宾楼外,找了个树荫之下盘膝而坐,陆陆续续的有很多过来看热闹的学生,往日书院的平静安详被打破,此间的清晨,到处都是迎来送往。 年后入学的,都是贵族宗门子弟,由各家长辈带着,在这迎宾楼里,和书院的教习管事们亲切的交谈着,扫视了一圈,柳尘的目光落在了林夫子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身上。 那人一袭儒衫,生的倒是端正得很,若不是事先看过情报,任谁也无法联想到如此文质彬彬的男人会是国教的走狗,这些年,为了国教的扩张,他可没少做坏事,每一座圣宫的建立,都意味着更多的下层百姓被盘剥,被压迫,为了讨好教宗,这些人当真是坏事做尽,丧尽天良。 正在与林夫子交谈的礼部左侍郎赵杰感受到了远处柳尘的目光,随即疑惑的转头,朝着树荫下的柳尘望去,见他书院学子的打扮,随即心中放下了警惕,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笑容,一脸和煦的朝着柳尘点头示意。 柳尘微微一笑,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沐浴着初升的暖阳,他自顾运转心法,修行起来。 “三叔,我听爹爹说,您找到大哥了?” 楼上的休息室内,柳遮云远远的观察着柳尘的一举一动,眉头时而皱起,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身边站着一个少女,明黄色的罗裙穿在身上,显得十分落落大方,一颦一笑间,更是有些清丽可人的味道,见柳遮云并不说话,少女脸色一垮,有些小委屈的抱住了他的手臂,不断摇晃着。 “三叔,说话,说话,人家都给闷死了!” “如烟,你爹会和你说这些?”柳遮云苦笑一声,伸手刮了刮少女的俏鼻,忍不住轻笑道:“不会是你又偷看了三叔给你爹的传信吧!” “哼!”少女脸色一红,顿时便有些窘迫,不过她那掩饰尴尬的方式倒是十分的别致,只见她轻轻剁脚,一把甩开柳遮云的衣袖,小脸儿扭到一边气呼呼的说道:“三叔就是不信我!不说就不说,人家才不稀罕呢!” “好咯,小姑奶奶,三叔算是怕了你了!”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柳遮云有些心疼道:“你大哥的事情,可不要到处乱说,三叔这次来,是有了一些线索了,因为其中牵扯到很多复杂的事情,接下来的日子,三叔会一直待在帝都,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大哥在书院么?”见柳遮云服软,少女脸色瞬间转晴,仰起头来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三叔道:“放心,人家一定帮三叔把他给揪出来!” “三爷,我家赵大人想要见您,不知您方不方便?”就在叔侄两交谈甚欢之时,有人敲了敲门,在门外向柳遮云禀报。 柳遮云正要开口答应,余光一扫,发现原本一直待着树荫下打坐的柳尘,此刻已然不见了踪影,顿时心中一沉,连忙示意身边的少女安静下来,自己迈开步伐,慢慢的走到了大门旁边。 内气在柳尘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见那赵杰和林夫子终于分开,带着自己的仆从上了迎宾楼,左右观察了很久,见没人留意,他便混进了迎宾楼里,找了个角落检查了一下怀中的手弩,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他平静心绪,而后跟着赵杰的脚步,上楼而去。 “这位小哥儿,可是有什么事么?”见柳尘一步一步逼近,满脸笑容的赵杰点了点头,当先开口问道,柳尘的书院制服让他心中没有任何多的想法,只当是找自己有事的书院学生。按理说,他是朝廷命官,没必要和一个少年如此客气,可这里是书院,书院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超然,容不得他有一丝放肆。 “是赵大人么?”柳尘装作一副腼腆的样子,时不时的搓了搓手讪笑着,怎么看都是一副想要求人办事的模样,那模样,瞧得静立在柳遮云房门口的赵杰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鄙人正是赵杰,不知小哥儿寻在下可有什么指教?” “指教倒谈不上。”柳尘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稍微凑近了赵杰几步,欲言又止的样子打消了赵杰心中最后的一丝疑惑,“我想,我想请赵大人给我看看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敢情是来找我办事的,这行贿的方式倒是挺有创意的,书院的东西可都是精品,今儿倒是没白走一趟,也不知道这少年求我办什么事,不过,礼物先收下吧,具体办事嘛,看情况。”赵杰心中如是想,脸上却是笑容没变道:“哦?不如小哥儿把东西拿出来,我们一起来参详参详,平日里,我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能的话,我会给你最好的建议。” “呃,好吧!”柳尘脸上满是不舍,在赵杰主仆二人那期待的目光之中,他一咬牙,很是勉强的把手伸进怀里,捣鼓了半天,他突然嗤笑一声,在二人疑惑的目光之中,掏出一把黑黝黝的手弩,那手弩上的箭矢正冒着阵阵幽光,使人情不自禁就是一个冷颤。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打破了此间的宁静,整个迎宾楼内,吵闹声猛的一停,所有人都抬眼朝楼上望去,却听见又传来一声惊呼,“杀人了,有刺客!” 赵杰满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半截箭羽,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来到书院,还会有人要杀自己,更让人绝望的是,杀自己的,竟是书院的学生,望着少年那稚气未脱的脸上所绽放出来的冰冷的笑容,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冷,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少年又是抬手一箭,“真狠!”如此念头一闪而过,脑袋和心脏被射穿的赵杰,轰得朝后面倒去,再也没有了声息。 “噗噗!”又是两箭,那早已吓尿的仆从便瞪大着眼睛,倒在了地上追随自家主人而去,凌乱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柳尘带上了面巾,伸手推开了身前的房门,准备破窗而去。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十五章:柳遮云有问题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柳尘背靠着将房门关好,一抬头,便看见了柳遮云一脸淡漠的盯着他,而在柳遮云的身后,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正抬手捂住嘴巴,满脸不可思议,在她的世界观里,咋会有人敢在书院行凶,就如同在沧州,谁敢在剑阁杀人。这人,当真是穷凶恶极,更不知天高地厚。 整栋楼,都变得惊慌起来,刚才那个声音,正是赵大人身边的书童传来的,如果真是赵大人在书院遇害,这事儿可就大了,朝廷命官,代表着皇帝的脸面,所有人都不敢往下去想,只是拼了命的冲上楼来,一探究竟。 “放我走!”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柳尘心中开始有些慌乱,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而下,再晚一点,外面接应自己的弟兄就得散开,自己只能被放弃了。 “唉!”柳遮云神色一黯,低着头让开了身子,少女满是疑问,看着自家三叔那异于常人的举动,更惊骇的还在后面,那满身鲜血的少年爬到窗边的时候还回头冲柳遮云喊了一句:“三叔,帮我断后,日后再感谢您!” 少年凌空飞身而跃,下面的院子里瞬间就开始了一阵打斗,从各个角落里钻出的黑衣杀手们护住了少年,等到了空旷地界,所有人一哄而散,便失去了踪迹。 “裁决卫的标配手弩,箭矢是破甲箭,死者礼部左侍郎赵杰,致命伤是穿过他嘴巴的那一箭,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还有他的书童,也是被同样的手法击杀,没有打斗的痕迹,赵大人练气二品的修为,但是经络中没有真气运行过的痕迹,刺杀来的很突然,很出乎意料!” 徐琨站在柳遮云的屋内,静静的听着属下的仵作汇报验尸结果,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波动,也不管外面有多少人盯着他,他只是慢慢的捧起茶杯,冲着坐在他对面的柳遮云示意。 “遮云兄,好久不见,原本打算等如烟他们入学了之后再好好找你聚聚,没想到,咱们现在就聚上了!” “侯爷说笑了!”柳遮云淡淡一笑,仿佛死在他门口的不是两个人一样,他知道,徐琨想从他的神色之中找到凶手的线索,可惜,这个凶手不是旁人,他又怎会露出马脚。 二人的暗地里交锋使得场中众人大气都不敢出,良久,前去询问的琅琊卫回到了此间,来到徐琨身边拱手道:“侯爷,凶手杀人之后破窗而出,有目击者称,凶手衣着书院院服,形态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 “血口喷人!”林夫子满脸愤怒,脸上的肥肉不住颤抖道:“你们是觉得人是书院的学生杀的么?圣人在上,你们这是亵渎,**裸的亵渎!” “林夫子!”徐琨猛地一转身,神色有些冷峻的望着林夫子道:“你说的亵渎?到底是谁在亵渎?这是第几次了?帝都的连环杀人案,这是第几次矛头直指书院?难道,本督就不该查问清楚?书院是不是清白,本督自会找人查验清楚,但是今天,书院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侯爷!”林夫子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捺心中的愤怒,继而拱手反问道:“今日书院开学,有很多外使贵宾在场,您要派琅琊卫入驻书院,难免会引起人群恐慌,若是惊扰了各族的贵人,您可愿担当所有的外交责任?” “有何不可?”徐琨冷笑一声,直视着林夫子道:“各族贵人来书院求学,身处琅琊卫的管辖范围,理当归属琅琊卫保护,若是此事并非书院学子所为,本督定然亲自上门,向书院,向各族使者告罪,若是凶手真是出自书院,那么,即便在圣祖法相之前,徐某人可不得不亵渎一回了!” “你!”林夫子抬手指了指徐琨,突然气极反笑道:“来人,着书院丙级文武道艺四部所有男生,全部来迎宾楼集合,若有违令者,立即开除学籍!” “徐侯爷,您今天的作为,书院上下,永远铭记在心!哼!” 随着林夫子带着书院的教习们离开,场中只剩下琅琊卫与柳遮云叔侄,零星几个看热闹的外族使者们也躲得远远的,不停的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侯爷,您!” “不必多说!”徐琨摆了摆手,打断了属下的劝告,“天塌下来,本督顶着!” 柳遮云独自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玉摆件,仿佛此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徐琨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才把目光落到了柳遮云身边的少女身上,换上了一副笑脸,徐琨走近几步开口笑道:“一别经年,如烟也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还记得徐叔叔么?” “记得哩!”原本紧张兮兮的柳如烟听见徐琨的问话,当即抬起头来,展颜一笑,两颊的酒窝儿顿时陷进了肉里,显得格外的可爱,“十年前,徐叔叔去沧州城公干,当时人家就在九叔府里,徐叔叔还送了人家礼物哩。” “是啊,如烟变成了大姑娘,徐叔叔老咯!” “徐叔叔不老,咯咯,对了,玉爻姐还在帝都么?” “在,在,你玉爻姐姐这次和你一起入学,前些日子她还问我,你会不会今年入学,呵呵,以后,你们姐妹在书院要相互照顾啊!” “真的?” “真的,徐叔叔怎么会骗你呢?”徐琨莞尔一笑,少女的天真,倒是让他心情缓和了不少,他一边和柳如烟唠叨着,一边注意着柳遮云的一举一动,他心中有很深的疑惑,从进门开始,这一对叔侄两,就很是不正常。 柳遮云显得太过于平静,平静得仿佛对什么事情都很不屑,但是他身边的柳如烟却正好相反,起初徐琨进来的时候,柳如烟显得分外惊慌,时不时的扭头去看一下关的紧紧的窗子,就是这时不时的一个细节,让心思缜密的徐琨断定,那凶手就是从这个窗子逃走的,但是可疑的是,凶手乃是一个少年,安然从柳遮云的房间内逃走,这并不现实,柳遮云是什么身手,人们只看到天玑榜的排名,但是作为多年的老朋友,徐琨是知道的,哪怕是剑阁剑主柳惊风在场,想要如此从容的从柳遮云的眼皮底下逃走,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有问题!就在柳遮云身上!”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十六章:事情闹大了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柳尘没有依照先前和芊芊约好的去青龙画船见面,眼下,书院到处都是琅琊卫的密探,不用多想,那远山集的码头早就被琅琊卫给包围了,此时去码头,就是送死。 借着这几日勘察的路线,柳尘鬼鬼祟祟的回到了十八号院,来接应他的黑衣人们与他互相打了个眼色,便引着追兵四散逃开了,剩下的事情,只能靠他自己了。 “什么人!”就在柳尘将手弩与带血的衣帽藏匿至老槐树下的土堆之中,身后的一丝脚步声惊得他果断暴起,持剑反刺。 “嘭!”长剑与大刀短暂的一个交锋,划出了一丝绚丽的星火,柳尘脸色一沉,便看见满脸疑惑的吴桐正皱着眉,那炯炯有神的双目,正不断的在土堆与柳尘身上扫视。 “你干什么去了?”等了一会儿,见柳尘不吭声,吴桐拧起了眉头,有些怀疑的开口道:“这里藏着什么东西?” “你不是去接你的小未婚妻么?”柳尘有意无意的后退了几步,堪堪挡住了吴桐望向那土堆的目光,也不回答吴桐的疑问,只是开口反问道:“书院不许持械,你带刀作甚?” “你杀人了?”吴桐不理会柳尘,自顾走上前几步,神色愈发严肃的斥道:“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这段时间你都鬼鬼祟祟的,我早就很怀疑了,问我带刀,你不一样带着剑么?说,那赵杰是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又如何?”柳尘嗤笑一声,斜着眼睛不屑的看着吴桐道:“难不成你要拿我去向琅琊卫邀功?且不说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你就能断定真能拿我怎么着不成?” “上次在皇宫,你们嫁祸刀宗,这次在书院,你们嫁祸裁判所,柳尘,我当你是朋友,好心劝你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柳尘神情淡淡的望着吴桐,目光闪烁之中,他的心中早已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果然如此,世家天骄就没有一个傻子,别看这吴桐平日里直来直去,一到关键时候,就凭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便能联想这么多,眼下,自己当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吴将军,柳将军,侯爷有请二位将军去迎宾楼一叙!”对峙持续了很久,十八号院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说话声,来人正是一名琅琊卫小校,曾在龙门与二人有过几面之缘。 “知道了!”吴桐淡淡的应了一声,等到那小校抱拳告辞,他才一脸阴晴不定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递到了柳尘的手中道:“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把这个放在洗澡水里,谁也闻不出味儿来,快点,我等你!” 柳尘把玩着手中的瓷瓶儿,略带深意的看了吴桐一眼,这才拱了拱手,抬脚朝着自己厢房走去。 “侯爷,我书院丙级新入学的四百三十三个少年便全在此处了,您有疑惑,尽可查验,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此事真与书院有关,一切后果,我书院自会承担,若是有人想要借此大做文章,呵呵,书院也不是某些人想惹就能惹的起的!” 林夫子说话很冲,任谁都能从他那张肥脸之上看到愤怒,没有了往日的和煦,有的,只是深如寒潭般的阴沉。 徐琨没有说话,只是略显无奈的朝着林夫子一拱手,不料那林夫子并不理解他的苦衷,一声冷笑便躲在了一边不再说话。 “侯爷!”见到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个外族使节贵人们都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而各地的人族豪门,却是神色各异,敏感的他们此时已经想到了很远的未来,未雨绸缪,是人们的天性。薛正见场面一时失控,忍不住凑到了徐琨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真要查么?咱们琅琊卫数千年来就从没查过书院,今儿若是开了先河,后果怕是有些兜不住,且不说卑职与侯爷本身就是书院毕业的学子,亵渎圣人,侵犯母校,这可是大不敬的罪状,此事不管对错,舆论都对我们不利,陛下那边,不一定会力挺我们,恐怕。” “恐怕什么?”徐琨脸色阴沉,往日的沉稳练达已然消失干净,那张儒雅英挺的脸上,冷得都快滴下水来,“闻人冰死的时候,陛下限咱们年前结案,可是这案子拖到了今天,人一直在死,咱们却一直毫无头绪,琅琊卫提督九州,何曾受过这种憋屈,今儿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即便是龙潭虎穴,咱们兄弟也不得不结伴走上一遭,在其位,谋其事,咱们还有退路么?” 薛正死死的盯着徐琨的眼睛,眉眼间,正不断的挣扎,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猛地抬手喝道:“儿郎们,查!一个也别放过,凶手就在他们四百三十三个人中间,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给老子把他给揪出来!” “诺!”上千个琅琊卫校尉领命四散开来,三三两两的接近每个学子身边,不断的查验着,随着他们开始工作,书院的迎宾楼前,顿时就炸开了锅。 “徐琨,你这是犯上作乱,本官定要参你一本!”这是某个学生的亲属发出的怒吼,瞧那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简直不敢相信,在这圣祖的道场,竟然会有人敢这般作为,亵渎圣祖,可是死罪啊! “凭什么查我家三哥儿,你们琅琊卫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徐琨,你担得起责任么!” “放肆,我家圣子岂容你们这些下人们侮辱,徐琨,国教定会去找皇上讨个说法!” “岂有此理……” 每一句质问,都让静立在徐琨身边的薛正,额头不断冒起冷汗,他心中着急,可更多的,却是愤恨,琅琊卫乃高祖皇帝亲立,为天子亲军,北镇抚司衙门的那块“上斩昏君,下诛奸佞!”的牌匾,更是圣祖亲笔题词,数千年来,琅琊卫威震九州,就从来没出现过被人群起而攻之的景象,今日的所有耻辱,无一不在昭示着,皇权式微,帝国,早已是千疮百孔,祖宗江山,已然风雨飘摇。 由于这四百多个学子之中,大多数都是贵族豪门,此间事发之后,整个帝都都炸开了锅,一队队诸侯府邸的侍卫们全部都开始朝着书院集结,国教的裁决卫更是将紫荆山团团围住,一队队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全副武装走过了朱雀大街,见此情形,人们突然开始惶恐,从十多年前的宣威将军一案之后,长安的气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沉重过了。 天启十二年的春天,终究开始变得晦涩起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十七章:杀你的一定是我 “都督!”很久之后,一个衣着千户衣甲的汉子沉着脸走到了薛正的身边,抬眼看了看一旁静立不动,闭目养神的徐琨一眼,这才拱手朝薛正说道:“四百三十三个学生,让我们初步怀疑的有三个人,只是……” “墨迹什么,说!”见那千户欲言又止,薛正有些气恼,忍不住轻叱道:“哪三个?” “宰相家的公子,许琦,还有国教圣子闻人昊,最后是僧军木字营偏将柳尘!” “你丫在寻我开心?”见那千户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出来的人名却是让自己的心,沉入了谷底,薛正脸色大变,略显狰狞的低吼道:“侯爷便在近前,你小子是活腻歪了?” “大都督息怒!”那千户被薛正的模样给吓着了,顿时脸色一白便跪在地上,满脸急迫的开口解释道:“卑职调来了南镇抚司的刑名好手,采用卫中惯用的排除法,除开此三人,其他四百三十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人证物证全部没有问题,况且,在个人实力上,其余大多数人都不具备格杀赵大人的能力,此三人的修为,在四百多人之中算是最顶尖的,最主要是,没人能证明他们在案发时候,正在做什么,根据交过手的兄弟们的叙述,凶手的身形也与这三人有些吻合!” “带他们上来!”薛正还要多说,他身旁的徐琨淡淡的睁开了眼睛,冷冷的开口说道:“本督亲自审问!” 人群之中见到那三个少年被带到了徐琨面前,气氛为之一滞,各诸侯贵族的亲友顿时哑火,只有宰相和国教的人吵闹之声更大了,若不是有琅琊卫在维持秩序,估摸着口水都得喷到徐琨和薛正的脸上,一时间,叫骂声此起彼伏,难听之极。 “说吧!”徐琨不理会其他,只是慢慢踱步走近了三个少年,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不断的扫在三人身上,只是落到柳尘脸上的时候,使他不自觉的一阵恍惚,那些埋藏在心底久久不敢揭开的往事,如同扯掉的烂疮,让他心中一阵刺痛,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徐琨最后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便开口道:“给你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回禀侯爷,赵大人乃是家父的得意门生,平日里两家相处愉快,小子与他更是兄弟相称,找不到任何理由,让小子对他下毒手,此间种种,还望侯爷与大都督明察!”面容俊逸的宰相公子丝毫不见紧张,言语间也是不卑不亢,仿佛对于自己的清白,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徐琨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便把目光看向了闻人昊。 徐琨的目光很冷,让闻人昊有些不愉,低了低头,隐匿了眼中的那一丝阴翳,闻人昊拱了拱手,便淡淡开口道:“赵大人的虔诚天下皆知,教宗大人平日对他也是赞许有加,作为国教圣子,我没有理由去刺杀一个如此忠诚的信徒。” “可是让赵大人殒命的凶器,却是出自裁决卫,对此,圣子作何解释!” “每年都有一些不长眼的江湖匪类袭杀裁决卫的官兵,对于兵器的遗失,裁决卫有心无力,清者自清,侯爷心中自然是明白的!” “那你呢?”徐琨最后走到了柳尘的身前,只是不知怎地,在望向柳尘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用余光扫过了站在角落里的柳遮云,见柳遮云依旧是面无表情,徐琨的心中,那阵无以言明的疑惑,变得更深了。 “回禀侯爷,末将不认识死者!”柳尘强压住心中的紧张,拱手轻声回答,徐琨的目光让他有些畏惧,那如同能看破自己内心的眼睛,让他丝毫不敢多说任何话,谁知道这位足智多谋的特务头子会不会从自己的言语之中找到什么破绽,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了。 “荒谬!”人群之中的一个身着国教祭司长袍的老者听得柳尘的话,顿时嗤笑一声道:“你不认识他不能证明你没杀他,瞧你这小子那阴损的模样,本人料定你就是凶手,可别忘了去年西北战事,这小子可是唯一一个人族的俘虏,都能给蛮人当俘虏,做点这下三滥的营生,有什么好稀奇的!” “俘虏?” “他就是那个柳尘?哟,还有脸待在书院,真是人族的耻辱!” “凶手一定是他!” “对,就是他,还请侯爷立斩此人,以儆效尤!” “杀了他!” 听着人群之中传来的各种谩骂,那许琦和闻人昊相视一笑,有些幸灾乐祸的瞥向了柳尘,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柳尘此刻只能感觉到自己手脚冰冷,好几次都生生压住了想要夺路而逃的冲动。 那些个关于俘虏的话题,让柳尘那颗封闭已久的心,开始了一阵阵抽痛,这种被误解的委屈,让少年有些承受不住,良久,也不顾徐琨那面无表情的审视,柳尘突然抬起头来,望向了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呵呵,怎么,戳中你小子的痛处了?”那老者冷笑一声,阴着脸盯着柳尘怪笑道:“你这种蝼蚁,爹娘没教你如何与大人说话?也是,估计你爹娘死的早,才养了你这个没教养的猪狗!” “你叫什么名字!”柳尘提高了音量,再次冷声发问,人群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柳尘,少年的脸上有些稚气未脱,面对各种辱骂,他显得很平静,可就是这种平静,让人不自觉遍体生寒。 “放肆!”那老者见柳尘咄咄逼人,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沉默了片刻,他气极反笑道:“你要知道也好,让你明白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本宫乃是新任的帝都九圣宫祭司闻人辙,现在你知道了,你又能怎样?” “闻人辙!”柳尘脸色依旧冰冷,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之中,他再次开口,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赵杰是不是我杀的,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即便老子杀了又怎样?不仅老子要杀他,要是某一天,你这老狗惨死刀下,且记住了,杀你的人一定是我!” “小贼!纳命来!”气急之下的闻人辙怒喝一声,满面煞气的打退了维持秩序的琅琊卫官兵,一个跃身便跳至半空,狠狠的一掌,凝聚着一抹摄人的幽光,直拍柳尘而去。 第三十八章:陈晟为什么撒谎 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一掌,柳尘避无可避,情急之下,他死死的握住了手中的一粒弹丸,想要向卯管事求救,他能感受到,卯管事一直就在人群之中,这也是他能面对徐琨审问的最大底牌。 “嘭!”没来得及捏碎弹丸,柳尘的身前出现了一个身影,白衣飘飘,出尘脱俗,那人二话不说,便是抬手一掌与那闻人辙对上,甫一接触,闻人辙惊怒之下被击退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让所有人一时没来得及回过神来。 只有冷眼旁观的徐琨暗自注意到了,就在闻人辙出手的一霎那,原本闭目养神的柳遮云突然睁开了眼,一丝微不可查的杀意,划过了柳遮云的眼角。 “陈晟!”闻人辙站稳了身形,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可不就是堂堂武神峰少峰主么! 陈晟的出现,再次让迎宾楼前炸开了锅,闻人辙可是实打实的黑袍祭司,那可是人阶,人阶高手的含怒一掌,被陈晟轻松接下,短暂的交锋之中,虽然出其不意,但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闻人辙吃了个小亏,那陈晟的修为,也是人阶?二十三岁的人阶,史无前例!比天资纵横的宣威将军,还早了一年! “恭喜少峰主,得证大道!” “恭贺少主!” 云州来的贵族宗门大人们满是兴奋的望着陈晟,此间的审讯,顿时就变成了陈晟证道的庆功大会了。各路诸侯,各族使节都是心思各异,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个比一个刺激,一个比一个惊喜,估计要不了多久,陈晟证道的消息,便会传遍九州,响彻东陆。 “不好意思,叨扰了侯爷和大都督办案!”陈晟面色无悲无喜,只是微微躬身,拱手朝着徐琨和薛正轻道:“晚辈一时有事,忘了来给侯爷和都督禀报,柳尘师弟今日一天,都和我在一起!” “什么!”陈晟的辩解十分有说服力,武神峰乃是三祖的道场,平日里也不怎么管其他人的事情,要让堂堂武神峰少主合伙骗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乃至于陈晟的话一落音,场面顿时安静,连薛正都是悄悄的舒了一口气,毕竟柳尘曾是他的属下,从感情上讲,他不愿意柳尘牵扯到这件案子里来,好在陈晟及时解围,如若不然,后果真心不是他想看到的。 “既然少峰主作证了,柳尘便没有嫌疑了!”徐琨仔细的瞧了柳尘很久,这便朝薛正示意一下,自顾抬脚朝着书院外面走去,今天的事情,怕是不好收场了,眼下,琅琊卫必须快速撤离此处,回到北镇抚司,再作计较。 好在陈晟证道的消息太过于劲爆,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琅琊卫亵渎书院的事情,就连一直阴着脸的林夫子,此刻也是急忙上前,拉着陈晟不断的说着一些什么,礼部左侍郎的惨死,片刻就变做了历史,没有人再提及一句,若是那赵大人泉下有知,见众人变脸如此之快,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琅琊卫刚一撤走,来自云州的贵族们就围拢在了陈晟的身边,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瞧着陈晟那应接不暇的模样,冷眼旁观的人们怀揣着各种心思,慢慢的离开了此处。 被吴桐拉走之前,柳尘回头一眼,便看到了闻人撤与闻人昊还有许琦站在一起,不断的朝着自己这边冷笑,来不及想太多,凑上前来的小和尚也是一脸关切,三人携手便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好不容易打发了小和尚和豆豆,柳尘被吴桐拉到了老槐树下,沉吟了片刻,便听见吴桐低声开口问道:“陈师兄为何要给你撒谎?” “不过也好!”柳尘来不及开口,又听到吴桐淡淡的说道:“还好是陈师兄打退了闻人辙,若不然,事情可就玩大了,渭州来的高手都得了我的暗号,在关键时候出手救你,只是那样一来,这连环杀人案的锅,咱们刀宗是背定了!” “谢谢!”看着吴桐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暖意,柳尘郑重的拱了拱手,开口道谢:“有些事情,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请你相信我,你拿我当朋友,我必当你是知己,总有一天,我会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嗯,我相信你!”吴桐点了点头,又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道:“你也不要太在意他们说的话,等到书院学业结束,你跟我回渭州吧,等将来诸葛都督百年,我保你当上玄甲军的大都督!” 听着吴桐的承诺,看着他那郑重无比的神情,不知怎地,柳尘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久违的感动,那种感动,让自己忍不住想要热泪盈眶,或许,朋友便是这样吧,无论世人怎么看你,他也只看到你身上最好的优点,无论你做了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情,他也只是想到,你会不会有什么苦衷,人生有此知己,夫复何求? 柳尘不再言语,吴桐也是微微一笑,便转身朝着自己厢房走去,只是转身之际,他的嘴角微微蠕动了几下,说了什么柳尘没有听清,只有吴桐自己才明白,他恍惚的呢喃,“别忘了,你欠我的船!” 等到了夜里,好不容易安抚好一直喋喋不休的小萝莉入睡了,柳尘便穿好了衣服走出了十八号院,站在院子门口仔细想了想,便朝着甲字一号院行去。 半个时辰之后,柳尘来到了一号院,见左右无人,他一个翻身便上了围墙,借着月色潜入了院内。 两个厢房的院子此刻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柳尘走到近前,整了整形容便敲响了大门,没过多久,大门应声而开,一脸微笑的陈晟正坐在茶桌边上,一手持书卷,一手执茶杯,细细的品味着。 “师兄!”柳尘上前几步,来到了陈晟的身边,拱了拱手道:“今夜估计会下雪,师兄有伞么?” 陈晟抬头眼含笑意的瞥了柳尘一眼,便放下了书卷轻道:“为兄无伞,但有刀!” 此时的柳尘,已经说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有些震撼,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良久,他坐到了陈晟的对面,慢慢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铜牌,在烛光的映照下,铜牌上那个鲜红的“武”字正不断的冒起一丝幽光。 不出柳尘所料,就在自己的铜牌一亮出来的瞬间,陈晟的手中,也多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铜牌,二人相识一笑,所有疑惑都迎刃而解。 第三十九章:纳元丹 “恭喜师兄证道!”收回了牌子,柳尘拱了拱手,朝着陈晟道喜。 陈晟微微摇头,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好喜的,修行之人都会走上这么一遭,相信你的那天,也不会太远!” “可是我才刚刚炼气成功,距离证道,还远着呢。” “呵呵!”陈晟直起身来,给柳尘满上了一杯清茶,又开口解释道:“见自己才是修行的开始,你天赋比我好,以后的成就肯定要远胜于我,至于人阶之前,是可以走点捷径的!” “此话怎讲?” “你知道这个么?”陈晟见柳尘疑惑,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两寸大小的玉瓶子,静静的放在了距离柳尘很近的地方道:“纳元丹!炼气之时,吞服一颗,炼气速度要提高十倍不止,你也知道,你比吴桐更先炼气成功,可是他现在可是炼气二品了,这也是三千道门修行上的优势,无根无基的平民武者,总会在人阶之前浪费太多时间,不过也有一些宗门子弟天赋太过于平庸,就如同那闻人辙,都快六十岁了,也不过人阶,他这一生,止步于此了!” “纳元丹?”柳尘目光灼灼的望着桌上的玉瓶,心中有些羡慕的说道:“我以前听说过,这种丹药采用诸多天材地宝炼制,价格着实昂贵了些,我现在的状况,用不起。” “这便是阶级所带来的好处!”陈晟面色淡然,伸手把玉瓶推的离柳尘更近一些道:“咱们兄弟,不论身份,现在也都是在为组织办事,这一瓶纳元丹,够你用两个多月了,算是见面礼吧!” “使不得!”柳尘连连摆手,强忍着不舍推开了陈晟的手道:“师兄,今天的任务我办的不好,给你添麻烦了,再者,这东西太过于精贵,尘无功不受禄!” “一颗纳元丹,有市无价,在黑市上,少说也得小二百两银子,以你现在的身价,是绝对买不起的,没有纳元丹,你的修行只会被那些个天骄越拉越远,到时候,组织上有些更艰巨的任务,你岂不是完全帮不上忙?”陈晟摇了摇头,微笑道:“修行者讲究法侣财地,没钱,你拿什么修行?当然你可以去请越国公帮助,柳三爷也应该很乐意资助你,可是这些,是你想要的么?人情难还,你欠了他们的,便在你的道心之中留下了一丝不安定的因素,会影响你将来的修行,而为兄就不一样,这是借给你的,将来,你得还我!” 听得陈晟这般说了,柳尘也不好再作推辞,只好拱了拱手,接过了那尤带余温的玉瓶,正色道:“多谢师兄,我会尽快还你!” “你把心思都放在修炼上,还不还是后话,以后找机会还也是一样!”说着陈晟又拿出了一百两帝国钱庄的银票放在桌上道:“组织对你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你不该在那种情况下失去理智,与闻人辙交恶,对你没有好处,所以,你的佣金减半,希望你引以为戒!” “闻人辙辱我父母,我,对不起,今天是我的失误,还请师兄转告各位掌柜,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琅琊卫应该对你产生怀疑了,这段时间低调点,若是有事,你直接来此处找我便是,掌柜那边,我自有分说!”陈晟轻轻的喝了一口清茶,便再次拿起了书卷,细细的看了起来,见状,柳尘也只好站起身来拱手告退。 “对了,师兄身份如此高贵尊崇,为何也加入了组织?”走到门口的柳尘压不住心底的疑问,顿住身来头也不回的问道:“你可是云州的圣主继承者啊。” “呵呵,为兄和你一样,有理想!” 柳尘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陈晟的院子,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之前良好的江湖游侠经验告诉他,不该问的不问,现在,他就能很好的压抑心中所有的疑惑,他知道,总有一天,所有真相都会大白天下,等自己强大了,该知道的事情,就都知道了。 握紧了手中的玉瓶,柳尘的心思是复杂的,以前想过,却从来不敢去面对,修行之路,不是自己多刻苦就能成功,外在的条件,一个也不能缺少,这瓶纳元丹能用两个月,那两个月之后呢?自己不可能再去找陈师兄求助吧,于情于理也说不通,剩下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钱,是时候想办法弄钱了,他始终相信,这所有的付出,都是会有回报的。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柳尘迫不及待的把小玉瓶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倒出了一粒乳白色的药丸,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顿时就在这不大不小的空间之内弥漫开来,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柳尘不断的深呼吸,等到心情平复的时候,他服下了纳元丹,盘膝坐在了床上,开始依照听山经的指引,运行体内的元气。 药丸入口即化,庞大却又温驯的药力灌注在了他的筋络之中,随着药力的催化,听山经的运转速度也比往常快上了十倍有余,陷入那种玄妙境界之中的柳尘,此刻就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儿,正贪婪的吸收着天地之间的元气,力量,正一步一步的强大起来。 一夜无话,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纸窗,洒落在房间里面,盘膝坐在床上的柳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听着小萝莉若有若无的鼾声,柳尘打开了房门,来到院子里洗簌。 “找你帮个忙!”习惯性的和吴桐一起在老槐树下挥洒着汗水,放下了手中的石锁,柳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你知道有什么赚钱的营生么?” “呼!”吴桐疑惑的看了柳尘一眼,便将手中的石锁扔到地上,懒懒的靠在树边,气喘吁吁道:“赚钱?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这里有,要不先拿给你!” “我需要纳元丹。”柳尘摇头拒绝了吴桐的好意,回头从井里打起来一桶凉水,仔细的擦拭着身子道:“你有没有好些的买卖。” “你炼气成功了?”吴桐猛地抬头,脸上挂满了喜悦道:“下个月渭州有人来给我送纳元丹,我匀你一点。” “我说了,你给我找赚钱的买卖就是了,我不想欠你的,修炼是自己的事情,我不想依附于任何人!” “切!”对于柳尘拒绝自己的好意,吴桐心中有些不愉,但也不好多说,只能耐心的解释道:“在帝都,来钱快的生意有三个,第一,倒卖远山集的宝贝去长安,转手就能翻倍。第二,去西市长乐坊角斗场,每一场的盘口,都是直接用纳元丹交易的。第三呢,还是去长乐坊,接任务拿酬金。” 第四十章:长乐坊 “长乐坊?” “你知道长乐坊?” “以前在樊城的时候,听江湖朋友说起过。”柳尘眉头皱的更深了,“听说长乐坊号称集结了九州大地所有的亡命之徒,连琅琊卫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乐坊主更是天下有数的修行大能,没想到啊,他们真的在帝都,就在北镇抚司的眼皮子底下,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吴桐微然一笑,接过了柳尘递来的毛巾道:“那长乐坊主是个大人物,听说与皇室是有一些协议的,长乐坊的人不出西市,也不作乱,平日里,他们虽然是江湖人,可是做事倒是挺有原则的,徐侯爷有很多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听说都是长乐坊给他摆平的,个中道道,岂是你我这局外人能明白得了的。” “他们都做什么生意?” “角斗场啊,那里可是京城贵人们的销金窟,把两个人关在笼子里,只能活着出来一个,够血腥,够残暴,也只有在那里,那些个贵人们才会露出他们最丑恶的一面,不过只要能赢上一场,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那也是各路亡命之徒趋之若鹜的地方。还有就是赌场,青楼,然后便是任务,护镖啊,杀人啊,当贵人的保镖啊,来钱也快,上次我要杀公孙幽,她就是请的长乐坊的保镖,那些个杂碎,当时还让我的人吃了不小的亏。” “有那么厉害?” “这个世界大得很,只要你给得起代价,就没有你请不到的打手!” 柳尘心思急转,仔细衡量了很久,这才呐呐的开口试探道:“要不,你陪我去一趟?” “靠!”吴桐有些吃惊,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柳尘:“你没事吧,真的要去干那些事儿?你缺钱就说嘛,咱别去那里,我请你保护我,纳元丹的事情,我给你解决!” 见柳尘慢慢沉下去的脸色,吴桐心中无奈,暗恨自己嘴欠,说什么长乐坊嘛,本想显摆一下自己的见识,没想到这哥们儿还真杠上了,无解,只好摆手苦笑道:“得,我陪你去,不过先说好了,你硬是要做,可别去角斗场,太危险了。” “放心,我没那么冲动!”柳尘微微一笑,便拧干了毛巾,回到屋内去换衣服了。 一个时辰之后,二人出现在了华清池的另一边,已经是长安东市的范围了,回头和船夫约好了回去的时间,吴桐便带着柳尘,直接朝着西市的方向走去。 “回去可别说咱们偷跑出来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让林夫子知道了也少不了一顿挂落,不值当!” 柳尘懒得理会吴桐的唠叨,自顾加快了脚步,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的奔波,二人穿过了朱雀大街,直接来到了西市的范围。 长安城的繁华依旧是那般让人流连,来往的行商百姓们各自交谈说笑着什么,显得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可是此刻的柳尘却全然没有了逛街的心思,他的目光,落在了西市南边的一座牌坊之上。 “长乐坊!”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印刻在牌匾之上,挂到了牌坊的最高处,目光越过牌坊,柳尘仔细的打量了很久才满心怀疑的开口道:“咋感觉人气不怎么旺盛一样。” “你懂个锤子!”吴桐随手摸了摸背上的长刀,因为出门,所以他换上了家传的神兵宝刀,以备不时之需,“这是白天,长乐坊最热闹的时候可是晚上,夜晚,就像魔鬼,能唤起人们心中的邪恶,那些个肮脏龌龊的事情,都是在夜幕之下完成的,到了晚上,这里就是天堂,当然,要么你有钱,要么你能打!” “殿下,这地方真够阴森的。”距离柳尘吴桐不远的地方,两个妙龄少女正漫步在略显空荡的长乐坊巷道之上,稍小一点的女孩儿见这冷冷清清的场景,不由得抓紧了另一个宫裙少女的手臂,吞了吞嗓子才颤声开口道:“从这里请的保镖,靠谱么?您为什么不直接让陛下给您调拨几个大内高手呢?” “小茹别怕,这些小事儿就别麻烦父皇了!”宫裙少女黛眉轻蹙,一丝我见犹怜的哀怨慢慢的爬上了那俏丽异常的脸颊,沉默了很久,她才伸手拍了拍身边女孩儿的手背,轻言道:“上次请的几个高手不也是很靠谱么,只是要价太高了,这些日子,刀宗的高手们都随时游走在书院周围,咱们不得不防啊!” “可是,这是帝都啊,天子脚下,就没人管管这群杀千刀的么?” “人家是刀宗,你怎么管?谁又管得了?”少女惨然一笑,眼眸之中竟浮上了一丝泪花,恍惚间,她突然想起了御书房的那个夜晚,当那把黑剑划破自己的肌肤的时候,留给她的,只有绝望。 “姓名!” “柳尘!” “修为!” “炼气一品!” 负责任务登记的老头儿闻言稍稍抬头看了柳尘一眼,这么小一娃娃,还炼气一品,不会骗人的吧。 见对方疑惑,柳尘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按在了老头儿的书桌之上,一抹荧光闪过,书桌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寸许来深的掌印,良久,柳尘收回了手,淡淡的看着老头儿,等待着他的问话。 “少年英才,不错!”老头儿只是稍稍愣神,便把目光再次回到了柳尘身上,先前那一丝散漫已然消失不见,布满了老人斑的脸上,早就绽放出一丝略带红晕的笑容。 “好了,给你登记完了,不知道少侠想要接一些什么样的任务?” “保镖,护送之内的,有多少接多少!”柳尘抬眼扫视了一下大厅,却早就不见了吴桐的身影,也不知道这小子又跑到哪里乱逛去了,先前进到任务大厅的时候,吴桐便变得比柳尘还要兴奋,原本就跳脱的性子早就掩盖不住了,不等柳尘的招呼,他一转身,就跑得没影没踪了。 “哦。”老头儿笑着点了点头,便从书架上拿出一卷册子,一边翻阅一边开口道:“护送的任务,最近有一个护送一批货物去极星海的,可是对方需要凝神之上的高手随行,这个你不合格,还有一个护送一批贵人回到蛮族,要煅骨,你也不合适,再一些要求低点的任务,识武境就能做的,老夫劝你不要浪费时间,佣金太低了,费时费力,小哥儿莫慌,容老夫再找找,再找找!” 第四十一章: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护送类这段时间没有合适你的,保镖类,唉,不好意思少侠,最近保镖类只有一个任务,但是需要凝神高手,炼气境的任务暂时没有!”老头儿放下了那卷册子,起身微笑着解释道:“要不,少侠等段时日再来?” “要不老伯您再给我找找,联系一下,小子急需用钱,还请老伯帮衬一下!” “少侠,不是老伯我不帮你,护送保镖类任务,大部分是识武境的,那报酬对于你来说太低了,小部分的报酬高的,你的境界又达不到,最近一段时间,帝都发生了太多事情,咱们这长乐坊的任务也就突然火爆了起来,出一个就立马被接走了,炼气境的任务,可走俏得狠哩!” “那好吧,谢过老伯,我过段时间再来!”柳尘苦叹一声,无奈的拱了拱手,就要转身出门。 “慢着!”突然一声轻唤传入众人的耳际,柳尘转过头来,竟看见公孙幽站在自己旁边,正满是期待的望着自己,“我请你保护我,一个月十枚纳元丹!” “十枚纳元丹!”原本死气沉沉的任务大厅顿时就炸开了锅,发布任务的长乐坊管事们被公孙幽的话震得不轻,好久,先前接待柳尘的那个白发老头儿才止住了咳嗽,一脸不可思议的开口道:“十枚纳元丹足够请一个煅骨境的高手了,请一个炼气高手,有些不值吧!” “值!”公孙幽的脸上挂上了一抹别样的神采,在身边少女那满是疑惑的目光之中,她又开口道:“只要能请他,别说十枚纳元丹,一百枚,一千枚我都愿意出!” “少侠!”老头儿一脸兴奋的拉了拉柳尘的衣袖,呆立当场的柳尘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便听见老头儿在自己耳边急促的说道:“赶紧的,大金主啊,快签契约,这可比你随便接的任务强多了!扣了手续费,你第一个月都还能赚五颗,往后,每个月可是十颗!” “这个任务,我不接!”沉吟了片刻,柳尘摇了摇头,拒绝在契约上签字,这一下,更是让人惊掉了下巴,十枚纳元丹请一个炼气保镖本来就足够震撼了,更震撼的是这炼气小子竟然拒绝了,没错,**裸的拒绝了,干脆得不要不要的。 “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好么?”公孙幽深吸了一口气,走近柳尘几步,脸上带着一丝哀求,低低的争取着,那模样,就如同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媳妇儿,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见此情形,大厅里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这富家千金与穷小子的桥段,可不要太常见了。 半个时辰之后,来到长乐坊的门口,略显冷清的牌楼之下,吴桐正黑着脸瞪着柳尘,在柳尘身后,帝姬公孙幽带着她的侍女正满眼畏惧的望着吴桐,场面着实诡异得很。 “你丫故意和我作对是吧!” “我说这是巧合,你信么?” “不信!” “不信你问这么多作甚?” “你!”吴桐脸色越来越黑,偶尔瞥向公孙幽的目光之中,都带上了一丝杀意,惊得少女忍不住浑身颤抖,彻底的躲在了柳尘的身后。 “嗖!”的一下,吴桐背后的长刀应声出鞘,直指柳尘道:“我说过,我请你当保镖,你不愿意,现在这个臭女人请你当保镖,你就屁颠屁颠的凑了上去,简直是无耻至极,柳尘,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朋友不多,你算一个!”柳尘上前一步,长刀的刀锋堪堪抵住了他的脖颈,吴桐眉眼一缩下意识的就要抽回长刀,不料柳尘一抬手就握住了他的刀背道:“我不想欠你,因为我怕自己还不了,至于为什么要当她的保镖,因为她给出的价格是其他人的一倍,我需要修炼,需要大量的纳元丹,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也是知道的,在做那些事情之前,只有强大的修为才能让我活下去,我想自食其力,给我几年时间,好么?到时候你想杀谁,柳尘绝不阻拦!” 听得柳尘的话,吴桐的脸色几番变幻,最终,他还是收回了长刀,恨恨的冷哼了一声,便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等到吴桐走远,柳尘才转过身来,望着惊魂未定的公孙幽,淡淡的问道:“现在就把协议定好,以后每月的这一天,如果你还需要继续保护,那么就给我纳元丹,如果不需要了,就不用给了,你我两清!” “你要保证在书院的时候,除开日常作息之外,一直陪护在我身边!” “可以!”柳尘思索了片刻,便点头答应。 “你要保证吴桐不会随时对我下杀手!” “可以!” “你要保证,保证。”公孙幽脸色挣扎了片刻,便鼓起勇气抬头望着柳尘,满眼期待的说道:“保证我不再被闻人昊骚扰,别人问起,你就说,你就说我是你女人!” 柳尘忍不住后退一步,满头黑线的看了公孙幽一眼,自己差点被她的话给气乐的,让自己顶雷不说,还要挖坑把自己给埋了,这不扯蛋么。 “我卖艺不卖身!” “你!”听着柳尘那冷冰冰的话语,公孙幽脸色煞白,对于柳尘的再一次拒绝,她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你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就是一炼气一品么,想要保护我家小姐的高手可是层出不穷,臭德行,穷酸样,你家大人没教你在帝姬面前应该怎样说话?” 听着身边丫鬟那尖酸刻薄的话,公孙幽差点没给吓出病来,早前时候,闻人辙辱骂柳尘没教养,她可是在场的,柳尘那掷地有声的话显得十分青涩,但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觉得那是一个笑话,因为那时候的柳尘,眼神太冷了,冷的好像要把人给冻住一样,让人不寒而栗。见柳尘的脸色又开始转冷,她也顾不得方才的羞恼,连忙把丫鬟拉到自己身后,脸上带着祈求,迎上了柳尘的眼睛。 “小茹还小,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给你道歉,真的是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公孙幽强作欢颜,想要伸手拉住柳尘的衣角,不料柳尘冷笑一声,便侧身躲过了她的手。 “我这辈子杀过的男人很多,杀的女人也不少,你们可别逼我!” “知道了,你别生气,绝对没有下次了,别生气,真的!” 见少女又要上前拉着自己,柳尘冷笑一声,一拂衣袖,便转身扬长而去。 第四十二章:旧人陌路,寸断肝肠 “你们怎么在一起?” 回到书院的小船上,柳尘和吴桐冷着脸站在船头,公孙幽带着小丫鬟正襟危坐的待在他们身后,行至华清池中央,正巧碰到了青龙画船,立于甲板之上的陈晟正面带苦笑,摇着脑袋望着正陷入冷战之中的柳尘吴桐二人。 架不住陈晟的招呼,一行四人只好登上了画船,来到了陈晟的雅阁之中,柳尘和吴桐依旧冷着脸距离拉开老远,而公孙幽屏退了侍女,自己一个人手足无措的站在房间里面,低着头不敢去看陈晟一眼。 “呵呵。”陈晟的目光不断的在三人身上巡视着,这诡异的场面让他有些想笑,见吴桐越发不愉快了,他只好止住了笑声,给三人倒上茶水道:“怎么回事儿,你们两个闹别扭了?帝姬怎么也和你们在一起?” 一听到帝姬两个字,吴桐顿时七窍生烟,忍不住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吓得公孙幽浑身一抖,差点没瘫坐在地上,柳尘也皱着眉头,也不辩解,就听着吴桐调油加醋的把今天的所有事情给陈晟叙述了一遍。 “哈哈!”听完吴桐的讲述,陈晟再也忍不住了,一边拍打着小腹,一边压低笑声道:“柳师弟当真是个妙人,能让刀宗少主如此吃瘪的,全天下,你可是独一份,妙,真是妙不可言!” “陈师兄是喊我来看我笑话的吧,这也太不人道了,气死我了。”吴桐有些埋怨的瞪了陈晟一眼,顿时咬牙切齿的冲着端坐无声的柳尘喊道:“我看你能保她到什么时候,你自己说的,就给你几年时间,到时候,老子要当着你的面把她剁碎了喂狗!” “嘭!”就在公孙幽差点吓哭的时候,柳尘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冲着吴桐喝道:“吴桐,你真当老子怕了你不成?老子耐心有限,你别得寸进尺,惹急了,老子先把你剁碎了喂狗!” “嗨!”吴桐被柳尘那巨大的反应给气的忍不住笑出声来,顾不得陈晟的劝解,他朝着柳尘走近几步嘶声低吼道:“怎么,旧情复燃了你?忘了他们当初是怎么残害你们一家的?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忘了你失踪这些年,她是怎么对你的?” “胡闹!”这下,陈晟被吴桐那口无遮拦的话给吓得不轻,心中暗自后悔,就不该让他们到船上来,这人多口杂的,此间的吵闹早就引起了楼下的不满,说不准就会传出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来,到时候,可没那么容易收场。 “我胡闹?”吴桐眼眶一红,目光有些怨愤的落在了陈晟和柳尘的身上,嘴唇抖了抖,他才惨笑一声开口道:“你们什么都知道,你们一直瞒着我,不就是觉得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怕我坏了你们的事么?连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都可以知道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柳尘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沉默了很久,房间里面只能听见众人那急促的呼吸声,柳尘瘫坐回自己的座位之上,心思,渐渐的沉入了谷底。 “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日,我父亲来过帝都,与柳三叔见过一面。”仿佛是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吴桐抹了一把眼睛,缓缓的坐回到椅子上,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陈晟柳尘二人,他只好开口解释道:“父亲只是告诉了我,连我二叔他们都不知道,现在,琅琊卫在查柳尘,听雪楼那边正在打扫一切有关柳尘的信息,估摸着其他人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桐哥。”突然,一直沉默着的公孙幽抬起头来轻声开口道:“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呵呵。”吴桐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冷笑着哼道:“你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么?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吃过了一顿索然无味的晚饭,柳尘三人告辞了陈晟,唤来一叶扁舟,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了书院。 在十八号院前,吴桐回头看了柳尘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便走进了院子。 柳尘一直在沉默,陪护着公孙幽行走在林间小道之中,朝着她的小院慢慢走去。 “弋哥,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见柳尘闷不作声,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公孙幽只好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柳尘的身边梗咽道:“相信我,好么。” “嗯。”柳尘的脸色依旧无悲无喜,他的心中,已经乱作了一团,或许,来到帝都求学,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接二连三的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仿佛从离开樊城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一切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事情,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会娶我么?”忽然,少女上前一步,拦在了柳尘的身前,那张小脸之上,早已布满了酡红,眼眸之中的期待,也让柳尘有些不敢直视,或许问了这一句,已经消耗了公孙幽全身所有的力气,那摇摇欲坠的身形,使得柳尘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苦叹着摇了摇头,柳尘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你以前答应过我,长大了就娶我,这些,都不算数么?况且,我们是有婚书的!” “你要嫁的,是柳弋,你剑阁的少主,而我不是,我只是樊城山野走出来的一个游侠儿,如同无根浮萍,没有显赫的身份,也给不了你任何的帮助。” “小时候,你一直带着我到处玩,总是把最好的都让给我,每次遇到什么事,都是你站在我身边来保护我,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是我这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时候,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一切,终归有一天,我会是你的新娘,而你,会在那一天,乘着七彩祥云来到我的面前,如同一个盖世英雄,然后我们白头偕老,‘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难道不应该是这样么?” 两行清泪,划过了少女的双颊,望着慢慢把自己隐匿在阴暗之中的柳尘,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等了这么多年,等来的结果,却是物是人非,每一次梦醒时分的期待,终究化作泡影,使人热泪盈眶,十年生死两茫茫,旧人陌路,寸断肝肠。 第十四三章:水中抡大石 在纳元丹的帮助下,不过十多天的功夫,柳尘已然提升到了炼气二品,丹田内的元气比之先前稍微充沛了些,搬山诀的练习,也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力量体质上的提升,开始变得微乎其微起来。 基础武学的授课教习李夫子在新的一节课后,传授了大家搬山诀第二层的修炼法门,说出来也够震惊这群丙级武部的新生,那新的练习方法竟然得下水。 水中持捶抡碎百斤石块!这可不得了,水中阻力很大,要在水底抡碎石块,远比在岸上要难无数倍,更何况,这不仅仅是力量和体力上的问题,还一个必然的因素便是你得会潜水,要憋得住气,要知道,人体气息有限,可不能长时间待在水里,只是如果抡到一半浮出水面,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势必会事倍功半,有甚者还得前功尽弃,由此可见,想要在水中抡碎石块,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气息悠远,对于你们的修行,只有好处,往往在突破大境界的时候,内气的紊乱会造成人短暂的呼吸困难,若是憋不住,可是会出人命的!”李夫子如是说,既然这样,大家也没多的话可讲,只好按照李夫子的意思去练,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李夫子保证了,端午那天,藏书楼为大家开放,各种修行法门和武技讲述,成了所有人最大的憧憬。 这一饮一啄之间,让人不禁赞叹李夫子手段之高明,原本必学的搬山诀和修行法门,三言两语之间就成了他调动学子们情绪的有力武器,真是了不得。 等到熟悉了新的搬山诀窍门,武部的学子们便不再每日聚在一起,而是三三两两要好的待在一起找时间练习。 这一日,柳尘领着小和尚跟在吴桐身后,朝着那条专门开辟出来抡石头的小河边走去,那小河是人工开辟,在学子宿院的后边,引的是华清池的水,听说每过一段时间,武部的学生们从山上搬下石头在水中抡碎,好多次都填平了这条河,数千年来,这河道不断的疏通,填满,周而复始,倒是变成了书院的一道奇特的风景,从河里清出来的碎石被艺部的学子们砌成了假山,小亭,还有那蜿蜒的羊肠小路,悉心打理之下,小河两边鸟语花香,树木青葱,常常引得不少学子们此间散步,琴瑟和鸣。 来到了一个稍微无人的角落,望着那清澈的河水,柳尘奋力将自己从远处的山上采回来的巨石扔进了水里,溅起了一阵浪花,好在书院山多山大,这数千年来,又不断的被石头垒出大山,不然照他们这样练下去,紫荆山早就是只有紫荆没有山了。 “还在生气呢?”吴桐一边脱着衣服,一边斜着眼睛打量着柳尘道:“我都给你道了多少次歉了,你怎么这么小气!” 柳尘不断的平复着呼吸,懒得理他,一旁的小和尚见状,苦着脸将大锤扛在了肩上深叹道:“你们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我可就惨了,每次下水,都不是潜下去的,这么大的锤子,直接把我给拉下去了,唉!” “噗哧!”柳尘一下没绷住脸,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气息为之一泄,顿时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小和尚的脑袋笑骂道:“叫你平日里多吃点,瞧你这熊样儿,衣服一脱跟个猴子一样,忒难看了!” 小和尚脸色一黑,有些愤愤的看了一眼柳尘和吴桐身上那日益精壮的肌肉,各种羡慕嫉妒恨之下,他哇哇的狂叫几声,便扛着锤子噗通一下跳入水中,眨眼就看不到人影了。 “走吧!”柳尘瞥了一眼吴桐,有些没好气的捡起锤子道:“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小气,这段时间想些事情呢!” 柳尘下水之后,吴桐顿时眉开眼笑,没心没肺的傻乐了几声,便跟着他俩跳了下去。 原本只有数十斤的铁锤到了水中,这一挥动,就有一股子力若千钧的感觉,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锤子落在石块上,也不过是传来一声闷响,如同给它挠痒一般,三人咬着牙,一下一下的重复着一个动作,随着他们的发力,水面之上也开始荡起了一圈圈波澜。 也就是这些天来稍稍找到了一丝诀窍,第一口气下水的时候,一定要拼尽全力将石块抡出裂缝来,再次换气下水才不会前功尽弃,按照李夫子的说法,一口气将石块抡成渣,搬山诀的第二层就练完了,想想这个可能,大伙儿都觉得可怕。 过了很久之后,柳尘从水中冒起头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头昏耳胀的不适感也稍稍减弱,等他好不容易聚焦了目光,便看见公孙幽独自一人挎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食盒站在岸边,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 “什么情况?”见柳尘一直浮在水面,吴桐忍不住冒出头来,迎面一看,顿时吓得公孙幽不禁后退了几步,脸上挂满了胆怯。 “哼!”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吴桐便再次潜入了水底,柳尘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看了公孙幽一眼,便消失在了水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三人才将各自的石块给抡碎了,依次冒出了水面,瞧着岸上的公孙幽还未离开,吴桐冷笑一声,便转身拍了拍小和尚的脑袋唤道:“小鬼,咱们看谁先游到对面!” 冷不丁被袭击了脑门的小和尚猛呛了几口河水,顿时气急败坏的高喊道:“比就比,谁怕谁!” 吴桐二人慢慢游开,柳尘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便开口轻道:“你去林中小亭等我,我换个衣服!” 柳尘的话让公孙幽闹了个大红脸,清澈的河水之中,柳尘上身的线条若隐若现,在这略显暧昧的氛围之下,着实让她有些羞恼,暗暗埋怨自己有失礼数,好在知情知趣的吴桐并未羞辱于她,只是借口带着小和尚游远,后知后觉的少女心中,也明白了吴桐的意思,莫名其妙的,对吴桐的惧意已然削弱不少。 换好了一身干净衣袍的柳尘来到林中小亭里,公孙幽远远的看见他就迎了过来,正准备开口,不料柳尘挥了挥手打断道:“你咋知道我在这里?咱们契约上说好了的,这段时间属于我修行的时间,并不在我工作范围之内。” 第四十四章:偷得浮生半日闲 “刚才我去了十八号院,问了豆豆才知道的。”公孙幽小心的抬起头来,注意着柳尘的脸色,见他并没有明显的不愉快,顿时心中轻松不少。 “豆豆?”柳尘眉头一竖,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又给她买零嘴儿吃了吧,这小丫头片子,就是贪吃,一点小恩小惠就把我给卖了!” “不是这样的。”见柳尘露出笑容,公孙幽的脸上也挂上了一丝明媚的笑意,再次鼓起勇气挽住了柳尘的手臂解释道:“豆豆很可爱哩,咱们都是艺部的学员,自然是互相认识的,都是好姐妹,没什么小恩小惠的。” 看着公孙幽挂在自己手臂上的柔荑,迎着她那哀怨又忐忑的目光,柳尘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抽回手来,只是身体上稍稍和她拉开距离道:“说吧,什么事?” 柳尘的不拒绝让少女心中瞬间就激动起来,一点也不在意他话语间的疏远,一仰头,便睁大着水汪汪的眼眸期待道:“后天有个诗会,都是一些大才子,大才女们,就在艺部桃园,弋哥陪我一起去好么?”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能作诗?我特么连圣祖经义都读不全呢!”柳尘有些无语的瞪了公孙幽一眼,忍不住皱眉反问道:“你瞧我这模样,哪像才子?别瞎扯蛋好么!” “弋哥,陪我去嘛。”公孙幽小嘴一撇,有些可怜兮兮的说道:“那闻人昊也去,万一又骚扰我怎么办,咱们契约上说好的,你得给我挡着他的骚扰。” “你丫被骚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得,我陪你去,就这样,没事儿我走了!”柳尘一开口,便见那公孙幽眼眶一红,又要哭出来的样子,没办法,只好苦叹一声改口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生意做的太亏了,还得吟诗作对,真是操蛋。” 公孙幽破涕为笑,见柳尘要走,顿时快步回到小亭之中拿起了那个精致的食盒递到他的手中道:“宫里今天托人送来的点心,特别美味,弋哥也拿一些回去尝尝鲜吧!” “唉,告辞!”柳尘无奈的接过了食盒,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处,来到河边唤回了正在水中嬉戏打闹的吴桐二人,三人结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 “妖族大厨的手艺,啧啧,上回吃到,还是极星海的使节去往渭州的时候了!”十八号院的众人围坐在老槐树下,一同分享着公孙幽送给柳尘的点心,两三口下肚,吴桐微阖着双眼,满脸享受的赞道:“你这前妻还真是待你不薄啊,这玩意儿,即便她贵为帝姬,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得到的!” “桐哥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隔儿,阿弥陀佛,真是好吃啊!”小和尚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了不少,见柳尘一口也不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不住的埋怨起吴桐来。 “豆豆,你怎么这么不靠谱,别人给你一点好处你就把少爷我给卖了,赶明儿我定修书一封去往越州,看你家大公怎么收拾你!”柳尘不接吴桐的话,只是懒懒的靠在竹椅之上,一边抿着清茶,一边揉着小萝莉的脑袋。 “少爷!”小萝莉皱了皱鼻子,苦着小脸艰难的吞下了点心,整个人都靠在了柳尘的身上,小手儿也死死的挽住了柳尘的脖子撒娇道:“不是你说的嘛,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再说了,人家能让那臭女人讨到好处么,人家这叫虚与委蛇,不许你告状,不然人家不理你了!” “你还反了天了你!”柳尘被小萝莉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抱着她放回了自己腿上,这才满头黑线的佯怒道:“瞧你人小鬼大的,黑的都给你说白了,什么虚与委蛇,不就是贪嘴儿吗,天天就知道吃,到时候长成一个大胖子,看你嫁得出去!” “嘿!”吴桐大口灌了几口茶水,才笑着开口说道:“我倒是觉得,豆豆没有说错,对付那种女人,就该有便宜就占,反正她有钱得很,这好处,你不要,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再说了,你难不成还想把豆豆给嫁出去?得了吧,只要你一娶亲,小丫头就是你的第一房妾,这是规矩!” “就是!”小萝莉听得吴桐力挺自己的强盗逻辑,顿时眉开眼笑的也顾不得羞涩了,把头埋在柳尘的胸口,憨声撒娇道:“少爷尽说些浑话,让大公知道了,可得扒掉你一层皮!哼哼!” “是么?”柳尘冷笑一声,揉乱了小萝莉的头发,没好气的说道:“再过些年,老子就把你嫁给苦难,让你当一辈子尼姑,看你还得瑟。” “尘哥儿,干嘛扯到我身上,我是出家人,出家人四大皆空,你们也忒不道德了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哈哈!”小和尚愁眉苦脸的模样让大伙儿顿时笑出声来,小萝莉一脸窘态,忍不住白了柳尘一眼,这才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藤椅之上,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懒懒的洒在丙字十八号院里的老槐树下,少男少女们欢声而笑,好一个偷得浮生半日闲。 简单的吃过了晚饭,柳尘在床上打了一会儿坐,一个周天下来,顿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搬山诀的练习让他的体魄更为强悍,自然而然的,在他炼气的时候,强壮的身体所带来的好处也渐渐的开始明朗起来。 今天是和卯掌柜接头的日子,子时刚到,柳尘又换上了夜行衣,鬼鬼祟祟的出了门去,来到后山偏殿前的小树林里藏好身形,有几次,他都压住了心中想要上前去看的**,这座偏殿太过于简陋,在这紫荆山深处,倒也从未听人提及过,正是因为如此,柳尘的心中,越发的好奇,老于世故的柳尘也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所以,即便他再想去看,此刻也不得不忍住,掌柜的不发话,他不敢上前。 “这段时间,你练功还算勤勉!”等了许久,一袭黑袍的卯掌柜才出现在柳尘的身前,等到柳尘躬身问好,他也不客套,直接开口道:“端午节的时候,有货船会经过沧澜江到长安城北的码头,收货人是九圣宫,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批货给抢回来,此番任务,组织里的所有人员都会参加,老夫把你调拨到陈晟的手下听用,切记,此战只可胜不可败!” “是!”柳尘拱手应诺,也不多问。 “具体安排,到时候陈晟会联系你,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必须把修为提升到炼气四品,方可保命!” 说完,卯大爷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柳尘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检查好了自己的伪装,这才摸黑朝着十八号院挪去。 第四十五章:桃园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今日休沐,小萝莉急急的做好了早点,才催促着刚刚练完功的柳尘洗澡了吃饭,一放下碗筷,不等柳尘开口,小萝莉便兴高采烈的收拾了东西出了门去,说是和越州来的姐妹们一起去游湖。 柳尘摇头苦笑,只好自己搬了把藤椅,又沏了壶茶,来到老槐树下坐定,闲着无事,他开始清点起自己的家产。 “尘哥儿,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纳元丹?”小和尚放下书卷,震惊于柳尘怀中的“巨款”,心中好奇,不由得发问道:“不会是打劫了谁吧?” “瞧你说的。”柳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便收拾好纳元丹,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怀里道:“前些日子去长乐坊接了做保镖的任务,就是保护公孙幽,待会儿还得陪她去什么桃园诗会呢,这是她给的报酬,这些钱嘛,上次不是帮了姬欢的忙嘛,那哥们儿,财大气粗,几百两对他来说不算事儿。” “哦。”小和尚一脸好奇的看着柳尘把纳元丹收到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眼珠子转了几下,也没多说什么。 见他那奇怪的模样,柳尘有些好笑道:“对了,要不了多久你也得炼气了,晋州给你送来纳元丹了么?没有的话到时候我给你支点儿。” “不用了。”小和尚连连摆头,一脸感激道:“尘哥儿有所不知,我佛宗炼气,不需要纳元丹的辅助。” “那岂不是慢了很多?” “嘿嘿,前面慢一点有什么事儿,等见自己证道之后,咱们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佛宗功法,是不会衍生心魔的。” “原来如此,我说苦行都二十一岁了怎么还是炼气五品,以前觉得他老厉害的,现在想来,作为千佛山的嫡传,这速度也太慢了些吧。” 一边和小和尚闲聊着,柳尘一边梳理着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新的任务已经下来,瞧那天卯掌柜的语气,就知道此事非同一般,打劫九圣宫贡品物资,啧啧,这放到以前,柳尘一定以为自己疯了,现在呢,烧皇宫偷东西,刺杀朝廷命官,已然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这些事情,在常人眼里,都是错的,可是在柳尘心中,个人有衡量对错的标准,卯掌柜待他不薄,陈晟师兄也是好人,他们这般做,总有一些不为人道的原因,或许自己没办法像他们一样伟大,但是只要努力修行,恪守本分,总归有一天,在这片大陆上,会有一些属于自己的故事,说与后人来听。 “弋,柳将军!”快中午的时候,一身浅蓝长裙的公孙幽来到了十八号院的门前,见到小和尚正与柳尘在老槐树下相谈甚欢,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羡慕,稍稍踌躇了片刻,便抬手叩响了木栅。 “小僧见过帝姬!”小和尚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顿时惊得站起身来,满脸窘迫的双手合十,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柳尘缓缓起身,整了整衣冠,便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朝着院外走去。见小和尚行礼,公孙幽连忙回礼,她是知道小和尚与柳尘的关系的,自然也不敢托大,加上想要柳尘接受自己,从他身边的人入手也是好的,贵为帝国明珠,胆子是小了点,但是并不傻,温和有礼的态度还是让小和尚好感倍生。 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柳尘百无聊赖的走在公孙幽身边,也无心去欣赏这遍地桃花的美景,偶尔飘落的花瓣沾到了他的衣角,他都皱着眉,有些不喜的掸开。 “先说好了,我可不会吟诗作赋,你要玩儿,可得快点。” 站在一方半月拱门之前,里边儿便是书院久负盛名的艺部桃园了,女孩子们喜欢花,桃园只是艺部的一小片风景,桃园之后,更有花海。 平日里,书院的学生们举行什么活动,都是来这桃园,一来风景独到,二来嘛,美女多,所谓的翩翩公子们自然趋之若鹜。 走过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路,柳尘便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空地,几个不大不小的亭子错落交织着,才子佳人们正聚在空处草坪之上,偶尔传来几句应景的诗词,引得大家击掌称赞,也有新画初成,少女们娇笑不已。 “嘿,你怎么来了?”就在柳尘皱眉沉思的时候,身边走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潇洒,女的娇俏可人,二人郎才女貌,早已是吸引了场中不少的目光。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见柳尘发愣,吴桐只好一把扯过身边少女的手臂,笑声说道:“我未婚妻,周末,你别看她人只有一点点,医术可好呢,末末,这是我常常给你提起的柳尘,我哥们儿。” 自始至终,吴桐都自动忽略掉了柳尘身边的公孙幽,他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不管公孙幽此时尴不尴尬,好在是那个叫周末的女孩儿,虽然看上去年龄不大,却也是个温婉娴淑的性子,听完了吴桐的介绍,她小脸儿微红,稍稍福身冲着柳尘二人道:“见过柳大哥,见过帝姬!” “周小姐你好!”柳尘抱了抱拳,心中也是好笑,瞧这叫周末的女孩儿,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又容易害羞,与吴桐的性子简直是天差地别,二人在一起,倒也算是奇葩,陈晟师兄说的倒是没错,男女间的感情,就是这般没有道理。 “末末,咱们以前见过的。” “嗯?”吴桐一个瞪眼,公孙幽便吓得退到了柳尘身后,原本想要上前与周末亲近一下,被吴桐这么一闹,两个女孩子都显得有些尴尬。 “帝姬不要见怪,他就是这样一个臭德行,您别往心里去,改天我再训训他,一般的时候,他其实挺善良的。” “善良?”柳尘有些大脑当机,满是震惊的看着一脸讪讪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儿垂头丧气的站在周末身边的吴桐,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原本自己还担心这么文静一姑娘,得被吴桐欺负死,没想到,这二人的相处方式竟然是女尊男卑,莫非,这吴桐便是传说中的惧内?如此,倒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哟,我说谁来了呢,原来是蔷薇啊,蔷薇快来,许兄方才又作了一首新诗,正好你来给我参详一下。”突然,一个极不合群的声音传了过来,四人脸色瞬间变化,只见那闻人昊带着一群衣着华贵的世家公子小姐,扬声说笑着朝柳尘四人走来。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四十六章:我会画画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如果说见到吴桐让公孙幽感到惧怕,那么见到闻人昊,就直让她犯恶心了。 这些年,对于他的追求,公孙幽心底是抗拒的,心思玲珑的她早就看透,这闻人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果不是国教势大,皇室垂危,碍于自己父皇的暗中叹息,她是不可能强作欢颜的与闻人昊虚与委蛇,如今,失踪十年的柳尘再次回来,点燃了少女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之火,她始终坚信,自己的未婚夫会如同盖世英雄,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不管事实怎样,反正少女心中的剧本,就是这样写的。 “怎么?过来啊!”闻人昊站在吴桐对面几尺的地方,便不再上前了,对于这样的浑人,自诩高雅的他是不愿意与他正面冲突的。 沉默,沉默之中,所有人看到公孙幽皱着眉头朝柳尘的身后躲了躲,这一躲,让闻人昊一行人脸色大变,差点没气的暴走了。 “怎么,找了个小白脸就忘了自己未婚夫了?” “小白脸骂谁?”柳尘冷笑一声,神色漠然的盯着脸色阴沉的闻人昊。 “小白脸骂你!”闻人昊气极反笑,对于柳尘那副懒散不屑的模样,他心中怒火中烧,加上公孙幽大庭广众之下拂了自己面子,顿时便失去了方寸,“你,你敢耍我?” “怎么,你想打架?”柳尘不做声,吴桐却是忍不住了,闻人昊趾高气扬的态度让他很不爽,若不是柳尘身份敏感,他都要强行点穿,看看这群目中无人的所谓贵族在沧澜郡王面前到底是有些什么样的优越感。 “吴桐,你别以为本宫真的怕你,都现在这时候,你还要给这个泥腿子强出头?敢抢我的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谁抢你女人?”柳尘脸一黑,实在是受不了周围那群人满是嘲弄的目光,强压着心中的火气,他对着闻人昊反呛道:“我在长乐坊挂了任务,帝姬接了,现在她是我雇主,让我帮她挡住你的骚扰,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至于抢你女人,呵呵,老子要女人至于和你们这废物抢?” “好!”不待闻人昊反应,柳尘的身后传来一声娇笑,几息的功夫,他的手臂便被人给挽住了,一阵香风袭来,眉开眼笑的徐玉爻便站在了自己身边,冲自己挤眉弄眼道:“说得好,我徐玉爻的男人,至于和这群酒囊饭袋争风吃醋么?” 美人轻笑间,一白衣少女也缓步来到了徐玉爻的身边,睁大着水汪汪的眼睛,正满是好奇的盯着柳尘,少女的到来,让原本就想冲徐玉爻发火的闻人昊顿时哑火,场中所有人,包括吴桐在内,都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脚下稍稍一挪,便和少女拉开了距离。 “柳如烟!”少女来到柳尘身前,不顾所有人的讶异,直接朝着柳尘伸出手来,藕臂玉腕,柔荑带香,让大家一时失神,见柳尘发愣,少女又做了一个动作,让人差点没惊掉下巴,只见她轻轻踮起脚尖,凑近了柳尘的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哥,好久不见!” 少女笑靥如花的模样让柳尘心中一暖,微微一笑,大手握紧了小手,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柳如烟,你要多事?” “多事又怎样?”柳如烟一转身,脸色瞬间晴转多云,多云转阴,直接迎上了闻人昊冷冰冰的眼神,嗤笑一声道:“你要找公孙幽与我没什么关系,反正那是我家不要的女人,你爱要就要,你爱捡破烂的名声,早就传遍九州了,大家心知肚明就行,至于现在,你要是再敢拦在本小姐面前,信不信我马上让姬欢过来再打断一次你的狗腿!” “靠!”柳尘心中一愣,有些哭笑不得,难怪大家一看到柳如烟便敬而远之,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柳家大小姐竟是如此残暴,听她提起姬欢,配合闻人昊那面红耳赤的模样,敢情自己那便宜表哥也是一浑人,这两表兄妹,看样子没少欺负圣子。 “躲在女人后面,柳尘你算什么本事!”闻人昊身边的宰相公子许琦看自己大哥受辱,顿时跳了出来指着柳尘怒骂道:“不学无术的粗人,以前不是挺牛的么,现在怎么,怂了?还当小白脸呢,没爹没娘的孩子,真是不知廉耻。” “你哪只狗眼看到我不学无术?”柳尘粗暴的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柳如烟一扒,柳如烟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让所有人再次惊掉下巴的是,被落了面子的柳如烟此刻竟如同乖宝宝,只是跺了跺脚便站在边上不再说话了,只是看柳尘走近许琦身边,恶狠狠的回道:“不是诗会么,老子会画画!” “你会画画?”看着柳尘气势汹汹的走来,许琦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待听见柳尘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是脑袋一懵,有些没转过弯来,良久,许琦也是面色纠结,有些困惑的问道:“你能画什么?” “我会画梅花!” “梅花?” “啪!”一个耳光便落在了许琦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差点没让他掉下泪来,只见柳尘拧着他的脖子,反手又是一个耳光道:“老子的梅花画的可漂亮了,你让他们瞧瞧!” “柳尘,你!”闻人昊被惊得心肝儿直颤,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柳尘所谓的梅花,便是给许琦两个大嘴巴子,见过嚣张的,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这是第几次了,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我怎么?”柳尘一把扔开被自己扇晕过去许琦,转头盯着闻人昊,霎那间,他便出手了。 “哎哟,兄弟们,上!给本宫弄死他。” “啊!”女孩子们尖叫着逃离了此间,等到吴桐一个跃步踢开袭向柳尘的一个少年,二人便被几十人围着,乒乒乓乓的打作了一团。 “如烟,瞧瞧,姐姐我看上的男人,霸气吧,说干就干,啧啧,姐姐爱死他了!”徐玉爻一点都不在乎柳尘的冷落,见到心爱的男人在人群里大发神威,她正两眼冒光的抓紧了柳如烟的小手,哈喇子都快流了下来。 “玉爻姐,你没事儿吧。”柳如烟额头满是黑线,心中玉爻姐姐聪明威武的形象轰然倒塌,想要收回被她晃得有些发疼的手臂,可是瞧着徐玉爻那一脸花痴的模样,自己真是无力吐槽了。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四十七章:酷刑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玉爻姐,别让他们打了,会出事的。”公孙幽心惊胆颤的看了一会儿,架不住人多,柳尘和吴桐各自都挂了彩,只是他二人凶悍,一群文部的贵公子们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 “帝姬啊。”徐玉爻这才正常过来,转身向着公孙幽一行礼,便满脸微笑道:“男人嘛,得让他们发泄,活动活动总是好的,这里是书院,出不来人命的,再说了,你没瞧见末末就不担心么。” “我当然不担心,吴桐那厮身体瓷实,扛打!”周末小脸儿微红,轻轻说了一句,只是那眼眸之中一闪而逝的兴奋,却逃不过观察细微的徐玉爻的眼睛。 徐玉爻偏着脑袋打量了公孙幽很久,看得公孙幽心底都有些发毛了,这才听见她开口道:“帝姬,你怎么和我男人在一起啊?” “你男人?”公孙幽黛眉一跳,正要反驳,可是当她迎上了柳如烟那冰冷的目光,整个人便如同脱力,颓丧的垂下头来,眼眶一红,差不多就要哭出声来。 “虽然你是帝姬,可是你已经有了圣子了,可别和姐姐抢,再说了,陛下管得了我爹,可管不了我,我会尽快让师傅派人去一趟晋州,找晋国公提亲!” “提亲?”几个少女都是神色各异的看向徐玉爻,却听见徐玉爻明媚一笑,美滋滋道:“柳尘是晋国公麾下的将领,他无父无母,晋国公自然就是他的高堂,到时候晋国公一点头,这男人就是我的了!” “尘哥儿,桐哥儿,小僧前来帮你们!”就在几个女孩儿心思急转的时候,外传冲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手持长棍的小和尚苦难正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经过几个女孩儿身边的时候,小和尚看都不看一眼,便张牙舞爪的冲进了人堆,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看不见了人影。 “咳咳!胡闹!”满桃园残枝零落的时候,参与打斗的学生们被书院的侍卫给包围了起来,一个身着素衫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慢慢的走到了近前,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可当这个声音响起,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不管是正在扭打的少年,还是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们,皆是整理了形容,垂首顿立,齐声唤道:“见过训导!” 来者不是旁人,乃是云州大都督宋忠,数千年来,书院就自成规矩,各州都督每年都要例行公事来到书院担当训导一职,一来学成回归,以示榜样,二来回馈母校,尽绵薄之力。这几个月,便是宋大都督从云州赶来,出任新的训导。 几乎所有少年脸上都挂了彩,柳尘嘴角带血,强忍着全身的剧痛从人堆里拉起被打得晕阙过去的苦难,又看了看站在身边满脸鼻血的吴桐,圣子的人早就抱团站在了圣子身边,站不起来的在宋大都督入场的时候,便果断装作晕死过去了。 “这里是书院,你们是想干嘛?”宋忠缓缓踱步走到了柳尘的身前,皱眉看了他一眼道:“谁先动的手?” “禀大都督,是末将。” “你还知道你是军人?”宋忠冷笑一声,便来回走了几步道:“军人所恪守的纪律被你喂了狗了?在书院聚众斗殴,柳将军,你长本事了!” “他们辱我父母!”柳尘垂着头,丝毫不敢去看宋忠的眼睛。 “谁?” “许琦!” “那你怎么不打死他?”宋忠快步走到柳尘面前,身子稍稍前倾,一脸冷漠的开口斥道:“父母给你生命,现在别人侮辱他们,你不应该手刃那狗贼以示你对父母的孝道么?” “大都督此话何意?”闻人昊听宋忠说话如此极端,顿时打断了他的话道:“圣人云。” “云个屁?”宋忠一转头,微笑着扫视了闻人昊一眼,那冷冰冰的眼神,让闻人昊心中惴惴,随即失声,“本督有让你说话了么?” “书院圣地,亵渎圣祖是为不仁,同学之间,以多欺少是为不义,天子脚下,聚众斗殴是为不忠,为人子女,见父母受辱而不能让恶徒血溅三步是为不孝,你们这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呵呵,来人啦!” “属下在!” “统统拉下去,各打三十大板,然后送往稻香坡,老规矩伺候!” “诺!” 结结实实的三十大板过后,所有少年早已是狼狈不堪,一个个鬼哭狼嚎的被侍卫们押送着,来到了稻香坡。 所谓稻香坡,便是艺部司农的学子们精心打理的稻田,实验各种作物,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数代皇帝都不吝封赏此间,原本在外人来看,这里是个圣地一样的存在,让百姓有饭吃,让大夏国泰民安。 可是在书院学子的心里,稻香坡的另外一层意思都会让他们脊背发寒,痛苦不已,原来,这稻香坡错落着数千亩稻田,而链接稻田的,便是一条条只能通过一人的羊肠小道,历史上有一个特别能整人的大都督,乃是琅琊卫出身,他来到此处的时候,无心感叹这些司农学子们的杰作,他想到的竟是一种奇葩的刑罚,此酷刑,伤不了性命,却能让人多日下不了床,受刑途中,随着时间的渐进,那滋味,简直是比生煎活剐还要难受。 在宋大都督的冷眼旁观之下,所有参与打斗的少年们一字排开,满脸悲愤的站在这羊肠小路上,等到大都督一声令下,所有人立马趴了下来,用自己的腹部贴紧小路,除了那一尺见方的位置,全身上下,都是悬空立在两侧的稻田之上,此法有一说,只能用腹部的力量让整个人直起身来,如果脚尖和鼻头擦到了水田之中的泥渍,等待这人的,又是三十大板,时间短了,寻常武者都扛得住,时间一长,这人的腰怎么受得了,所以,这稻香坡之刑,简直是惨绝人寰。 柳尘面无表情的悬在半空,他的脸距离那泥泞只有三寸不到,传入他鼻子的,全是土腥味,他仔细估摸了一下,即便是运转内气,这腰,也扛不了多久,即便是侥幸撑到了大都督叫停,到那个时候,谁还站得起身来? 就在众人叫苦不迭的时候,那宋大都督在周围众多看热闹的少女眼前,一抬步,便踏上了一个少年的身子,随着他脚步的移动,所有少年的身体都成了他脚下的路,只见他一边踱步,一边冷声开口道:“知道书院为什么要你们学习圣人经义么?你们或许是想,自己来学武用兵的,或是来学治国之策的,学圣人经义有什么用,呵呵,不管你是学武,还是习文,亦或是道部艺部的所有学科,作为东陆诸族最繁荣昌盛的人类,你们必须先学会怎么做人!” “人为什么是人!没有神族的天赋异禀,也没有蛮族的体魄强大,更没有妖族的智慧无双,凭什么强大?本督告诉你们,人族的强大,强大在知错能改,强大在虚心学习,强大在团结一心!作为一个武者,作为一个修士,你首先得学会的是怎么去运用自己的力量,不是好勇斗狠,而是把力量用在该用的地方,圣祖当年天下无双,为何他老人家没有像你们一样,三句话没说好就动手?他如果动手,你们还有今天的这种安乐日子过么?武者需要克制,克制,是人类最美好的优点,往往一个强大的武者,被世人所传诵的,首先不是他那惊艳绝伦的武技,而是他这个人,他的人品,他的作为,让百姓铭记,畜生都知道反哺,难道作为东陆最高学府弟子的你们,竟不知道拔剑为武,归鞘为侠,尽我所能,怜我同胞?”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四十八章:那个垂柳树下的白衣少女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哇唔……”半个时辰过去了,当慷慨激昂的宋大都督提脚踩在苦难身上的时候,小和尚后背一疼,便哭出声来,所有人都是面带复杂的看着小和尚,无他,说得兴起的大都督,被他的哭声打断了。 “你这小秃驴!”大都督脚下一动,便站在了柳尘的身上,低头看着委屈十足的苦难,黑着脸训斥道:“在大悲寺的时候,诸位高僧大能没教过你出家人的本分么?你是武僧不错,可是你难道忘了生了嗔念会破坏你的佛心?佛国与世无争,普渡万民,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小孽障!” “还有你!”听得大都督的训斥,吴桐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一小小的动作逃不过宋忠的眼睛,他一个跳步便落到了吴桐身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刀宗少主,你爹一生刚直不阿,坦荡真君子,受万民拥戴,你二叔天赋绝伦,为帝国牧守一方,保境安民,你呢?作为渭州的第一继承人,这些年,你又做了些什么?你对得起你那昭示着无数荣光的姓氏么?” 稻香坡之刑再次降临书院,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学子们里一层外一层的几乎没有的立足之地,所有受刑的少年都是把头低着,生怕别人看见了自己的模样,除了柳尘。 没办法,大都督从吴桐身上又跳了过来,踩在了柳尘腰间,吃痛之下的柳尘脑袋情不自禁的上扬,那微微发白的脸色,还有那急如雨下的汗水,正在告诉着旁观的所有人,此等大刑,太过于丧心病狂了。 突然,柳尘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颗垂柳之下,那里站着一个少女,和周围所有交头接耳的人不一样的是,少女很安静,只是面带笑意远远的望着柳尘,她长得不漂亮,身材也是十分普通,可就是那出尘脱俗的一笑,让柳尘的心,狠狠的抖动了一下。 垂柳之下只有少女一人,因为那里全是泥巴,别人无从下脚,少女就这样站在泥泞之中,即便那双绣着不知名的小花的白鞋被弄得很脏,可她却全然没有在意,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树下,微风荡起了她的裙角,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却依旧微笑着看着柳尘。 多年以后,当柳尘再次回想起这一天的微风,那个站在垂柳之下对自己莞尔一笑的少女,或许这就是命运,就在宋大都督站在柳尘身上滔滔不绝的时候,那个长得很普通很普通的少女,迈开了自己的脚步,缓缓的走进了柳尘的心里。 “哥,为什么让他们都出去啊?”柳如烟拿着舒筋活络的药酒,看着满脸疑惑的徐玉爻气呼呼的出了房门,这才凑到了柳尘的身边,低低问道:“玉爻姐得误会了。” “我和她不熟!”柳尘趴在床上,身子有些僵硬,强忍着酸痛偏过头来,盯着柳如烟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微笑道:“三叔把我的事儿都给你说了?真是大嘴巴。” “可别怪三叔,是我偷看了他和我爹的信函。” “你可真是……”柳尘有些哭笑不得,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柳如烟的小手抹着药酒在自己腰上擦拭着,“你去把帝姬叫进来!” “哼,叫那个死女人做什么?”虽然嘴上不饶人,可是柳如烟也没有忤逆柳尘的意思,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叫来了公孙幽。 “帝姬,不好意思,这几天我没办法陪护在你身边,工钱你可以酌情扣除,等伤好了,柳某会继续工作!” 公孙幽闻言有些心疼的看了柳尘一眼,当下便想走上前来仔细查验一番,不料柳如烟一个侧步便挡在了她的身前,仰着脑袋娇叱道:“不许碰我哥!” “如烟,我是你嫂嫂啊,你哥伤了我怎么不能碰?” “嘿!”公孙幽的脱口而出的话让柳如烟差点没气乐了,顿时白眼儿一翻,便双手叉腰,给她挡了个严严实实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你都跟了闻人昊那狗贼,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不就是接了我哥发布的任务么,多少纳元丹本小姐补给你,以后,离我哥远点儿,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打你,惹急了本小姐,我让姬欢打断你的狗腿!” 瞧那小母鸡护犊子的模样,柳尘有些无语,他对柳如烟也是毫无印象,只是来自于血脉之中的亲切,让他忍不住想要去信任她,宠爱她,仔细观察,她的性子其实和自己有些相像,都是死认理,绝不低头那种,只是苦了姬欢,也不知道这堂堂越州第一衙内,是受了什么刺激,专门做了这柳家大小姐的走狗,听柳如烟的口气,这些年,姬欢可没少在她的唆使下打断别人的腿。 仔细想想,当初在函谷关的时候,自己被俘之后,听人说姬欢就打过吴桐一顿,对此吴桐从不提及,本以为在自己的朋友圈中,吴桐就是第一浑人,没曾想,这姬欢,也是一恶少,特别是配在柳如烟身边的时候,简直就是浑人中的战斗机。 接下来的几日,在柳尘的苦苦劝说之下,柳如烟终于答应没事少来十八号院,关于柳尘身份的秘密,虽然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但是眼下,能瞒一天算一天吧。 自打柳尘受伤之后,徐玉爻倒是每天不间断的来照看着他,徐家大小姐那热情劲儿,的确是让柳尘不太习惯。 “徐小姐,你到底想做什么?”柳尘趴在床榻之上,满脸无奈的望着徐玉爻从盒子里拿出一些个带着浓郁药香的瓶瓶罐罐,瞧着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柳尘的心中,涌起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意味,“吴桐给我送来了药王谷的伤药,最多还有几天,我这伤就好了,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你怎么能用别人送来的药,万一他们害你怎么办?”徐玉爻黛眉一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急急坐在了柳尘的身边,伸手抓着他那有些僵硬的手臂埋怨道:“我带来的是琅琊卫祖传的跌打药,保证要不了多久,你又生龙活虎的,本姑娘的男人,当然只能用本姑娘的药,哼!” “可是……”徐玉爻的脸色有些琢磨不定,趴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柳尘识趣的闭了嘴,上回柳如烟和公孙幽吵架的时候,这徐玉爻硬是风风火火的破门而入,直接把公孙幽给骂得哭了起来,这位侯府大小姐,发起疯来可不管你是帝姬还是圣女,柳如烟能答应少来看自家大哥,与这徐玉爻的雌威有不少关系,按照吴桐的话说,柳尘现在就是羊入虎口,谁也救不了了。 就连豆豆,都被徐大小姐给赶去了越州贵小姐的院子,柳尘心中不断哀嚎,从金若水到徐玉爻,自己遇到的每一个女孩儿,咋都这么凶悍呢,偏偏每当这个时候,自己都是有苦难言,互相比较之下,那天在垂柳树下的那个身影,顿时就让他心驰神往起来。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一章:算计 “没事了吧!”安静的坐在门口,柳尘望着一袭青衫的陈晟远远的走来,那愁眉苦脸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等到陈晟来到了自己身边,听着他的声音,柳尘都有想哭的冲动了。 这几天,自己有伤在身,徐玉爻便以女主人的身份接管了十八号小院儿,现在,小和尚不敢出门,吴桐也消失无踪,好不容易等到陈晟来了,柳尘心中暗自欢呼道:“终于,解脱了!” “哟,姐夫来了啊!”陈晟的笑容瞬间凝滞,在柳尘期待却又疑惑的目光之中,他那额头,早已是布满了黑线,远远的,徐玉爻从厨房之中走了出来,将一盘削好的水果放在了二人中间的小桌之上,随即坐在了柳尘身边,笑眯眯的看着陈晟道:“姐夫来看我的么?” “玉爻啊。”陈晟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开口打断道:“为兄找柳尘有些事情,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方便?”徐玉爻站起身来,那双好看的眸子不断的在柳尘和陈晟身上扫视着,弄得二人极为尴尬,等了很久,她才轻笑一声,抬脚朝着外面走去道:“好,姐夫开口了,给你一个方便,可别太久!” 望着徐玉爻姗姗远去,柳尘重重的舒了一口气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人不会是魔障了吧!” “广寒宫出来的女子,都是这样的。”陈晟苦着脸轻叹了一口气,随手拿起一颗果子慢慢的吃了起来道:“玉爻的师姐,便是为兄的未婚妻。” “难怪不把帝姬她们放在眼里,原来是广寒宫出来的,难怪。”柳尘脸上露出一阵了然,抬头看了看陈晟,又开口问道:“师兄今日来,寻我有什么事么?” “你等等。”说完,陈晟面色郑重的闭上眼睛,散开内息来在周围巡视了一番,见得无人旁听,这才身体前倾凑近柳尘道:“明天,你去找遮云先生帮个忙。” “三叔?”柳尘有些不解,倒茶的动作为之一滞道:“找他作甚?” “咱们干活儿那天,想办法让你三叔拖住徐侯!”陈晟眼睛一眯,抬起脸来看着柳尘道:“如果不是必要情况,组织里不想太早和琅琊卫对上,本来这一连环的刺杀就让他们产生了怀疑了,几位掌柜还是不想和琅琊卫彻底撕破脸。” “既然不想和琅琊卫对上,咱们为何刺杀那赵杰?” “礼部左侍郎这个位置,关系到三年之后的琼林宴,九圣塔的钥匙就是礼部左侍郎在掌管着,必须得换成咱们的人,到时候为兄是没办法参加了,而你,必须给组织拿下琼林宴的魁首!” “魁首?”听着陈晟的诉说,柳尘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琼林宴是什么,那可是整个东陆五年一次的大事,到时候,天下所有人阶之下的青年才俊将会齐聚长安,比武论道,这也是天玑坤榜排名的直接依据,获得前十名的天骄,还会有机会进入九圣塔进行参悟,那里乃是圣祖和九圣人毕生感悟所在,对于这样的机会,任谁都知道那琼林宴的竞争会是多么激烈,天下第一,柳尘当真是想都没有想过。 “对,魁首!”陈晟微微一笑,举起茶杯朝着柳尘示意道:“以前为兄走过的路,现在轮到你来走上一遭,武魂殿,从来都是天下第一,几位掌柜是,我是,你也必须是!” “三年时间,我能到凝神巅峰么?” “为兄七品天赋都可以,你九品天赋为何不行?” “那么冒昧的问一句,我们武魂殿,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具体太多的我也不太清楚,在组织里,为兄修为低微,所知甚少,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大多数人明天过得更好!” 柳尘点了点头,稍稍把身子靠在了座椅之上,让自己的脸颊隐藏在了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再过些日子,你陪我去一趟长乐坊。” 柳尘沉默,面带疑惑的看了陈晟一眼,安静了一会儿,陈晟又缓缓开口道:“咱们缺人,按照几位掌柜的意思,可以和那长乐坊做做生意。” “那群亡命之徒可靠么?” “只要你有钱,只要你拳头够硬,这个世上就没有不可靠的人!”夕阳西下,房间内忽明忽暗,让陈晟的脸,显得不是那么的清晰,二人静静的对视着,各自装着心事,“听说你在长乐坊挂了任务,没事儿的时候,多做做他们的任务吧,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儿,可以让他们背背锅。” “师兄,说句不该说的话。”沉默了很久,见徐玉爻已经站在了老槐树下,清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残阳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少女虽美,柳尘却无法心动。 陈晟顺着柳尘的目光看向了徐玉爻,心中有些了然道:“估摸着她是真的喜欢你,总之不管怎样,别伤害人家。” “你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是看出了什么,徐侯是她父亲,如此接近于我,咱们没办法不多想,还有,咱们要做的事情比较保密,她老是缠在我身边,总归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那你想怎么办?” “现在是没有办法了,等到这件事情做完,我才能抽出手来处理她的事情,眼下当务之急,我还是抓紧修炼,提升实力。” 谈完了事情,陈晟逃也似的拒绝了徐玉爻的留饭,快步离开了十八号院,打量着迎面走来的少女,柳尘心思复杂,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 “我师尊说过,女人,这辈子只能忠于一个男人,如果得不到,那就毁掉,让谁都无法得逞!” 这种带着严重警告的话从徐玉爻口中轻吐而出,一桌子丰盛的晚饭落在嘴里,却如同嚼蜡。 慢慢的放下了碗筷,柳尘微微一笑,迎着徐玉爻的目光轻声开口道:“既然你把话都挑明了,我也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要做什么?” “以前我觉得这天底下的男人太挫,本小姐一个也看不上,直到遇见了你,原来,我不是不会喜欢,只是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简单粗暴的男人,我也不想干嘛,也没有你心中的那些算计,只要你娶我,仅此而已。” “女孩子不该矜持一点么?” “矜持?女人也是人,凭什么只能被动的去接受你们男人的给予或是放弃,陈师兄估计也告诉你了,我从小在广寒宫长大,广寒宫的女人,从来就不接受被动挨打!” “可是我们才认识不久,我并不喜欢你。” “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情,与我没有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可以了,至于你将来会喜欢谁,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只要你愿意,看上了谁给我说,我给你把她抓来!” 第二章:秘辛 一夜无话,柳尘早早的睁开了眼睛,不断运行的内气让他后背的伤势好了个七八成,洗簌完毕之后,他便推门来到了院子里。 小和尚已经搬去和吴桐一起住了,原本属于他的厢房被徐玉爻给霸占,等到吃过早点,一边倾听着十七号院内的木鱼诵经声,一边看着在自己身边收拾着碗筷的徐玉爻,犹豫了很久,柳尘才轻轻开口道:“今儿我要出去一趟,你去寻姐妹们玩吧,或许我会回来得很晚,吃饭不用等我。” “去吧,早点回来!”徐玉爻莞尔一笑,如同送着丈夫出门的小妻子一般,走到柳尘身边,给他整理着衣襟道:“你伤刚好,切不要与人发生争执!” 来到华清池边,吴桐却早就在这里等着柳尘了,瞧着柳尘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吴桐也是脸色一苦,感同身受的安慰道:“兄弟,你受苦了!” “你没有幸灾乐祸?”对于吴桐那无比正经的模样,柳尘有些发懵,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对自己各种奚落才是啊。 “幸灾乐祸?”吴桐嗤笑一声,抬眼望向了远处,目光有些萧索道:“你是不知道,这白玉京的女人有多么的可怕,对于这事儿,咱们刀宗最有发言权,当初,我家老祖宗被白玉京的女神给看上了,最后闹得有家不敢回,硬是在剑阁待了十多年,你家老祖也没少被那女神打上门去,最后,老祖娶了祖奶奶,若不是高祖他们压着,幽州的的军队就得和咱们打起来了,从那以后,咱们渭州和幽州的关系都很紧张,你不是没瞧见,上次西北战事,所有诸侯能去的都去了,那幽州的兵马,硬是就不跨进渭州地界一步,啧啧,这恨人的心思,谁都比不过他们。” “那我现在怎么办?”柳尘眉头皱的更深,心思也沉到了谷底,“起初在画船上和徐玉爻见过一面,还没疯狂到这个地步,现在,还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这个人聪明得很,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都不能确定这一切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吴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白玉京的女子,不会轻易动情,可要是一动情,也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我这几天,看她那模样,是真喜欢你,按照往常的一些例子,你有两条路可以选,其一,与陈晟师兄一样,逆来顺受,其二,你死。” “她不能死?” “她什么身份,你现在又是什么身份,柳尘被徐玉爻看上,在天下人眼中,就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你这避之不及的态度,若是落在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眼里,那可是不知好歹,人们会说,‘贱人,就是矫情!’” “如果是柳弋,这些误会,能说开么?” “柳弋又怎样?”吴桐冷笑一声,无奈叹道:“冠军侯的大小姐,下一任幽国公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配柳弋,也算是配得上了!” 见柳尘沉默,那张满是疲惫之色的脸上,正阴晴不定,时而皱眉,时而咬牙,吴桐看不过去,只好好言相劝道:“退一万步说,那徐玉爻各方面都很不错,要不,你就从了吧,咱两的关系摆在这里,弄不好哪天还得靠你来缓和一下咱们和幽州的关系。” “呵呵。”听着吴桐的话,柳尘有苦难言,他何尝不知道徐玉爻很好,甚至在有些时候,望着徐玉爻那充满喜悦的眼睛,少年那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虚荣心,也会让他有些愉悦,可是这些微不足道的愉悦,并不能让他彻底的放下心来,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或许将来要面对的,是那些无比强大的敌人永无止境的追杀,到那时候,这份太过于将就的感情,又当如何自处。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微风轻拂的午后,有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他的心里,回忆起那张十分普通的脸,柳尘微微一笑,便随着吴桐上了小舟。 “事情办好了吧?” “放心,人已经约好了,就在画船上,周家的雅阁,没人会起疑!” “谢谢!” “不用,我在陈师兄那里等你,我知道你们在背着我做一些事情,其实,你们可以带上我的,兄弟一世,不该患难与共么?” 上了船,吴桐便独自一人走远,柳尘左右张望了一下,却是没有看到芊芊,要说也是奇怪,从刺杀赵杰之后,柳尘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那个美的有些不像话的少女,就这般凭空消失在了柳尘的生命之中,也不知道将来还能不能再见。 找来了管事,一个心宽体胖的中年汉子,在他的一路引领之下,柳尘才来到了药王谷周家的雅阁门前,这地方,选得真好,独在船尾,四周都是围栏,并没有任何雅阁与它相近,中年管事把柳尘带到雅阁门前便躬身告退了。 船上的喧嚣吵闹已经离得很远,柳尘整了整颜色,有些紧张,有些恐惧,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股脑儿充斥着他的全身,站定了很久,雅阁之中依旧安静,仿佛根本就没有人在一样,若不是头顶悬挂的“请勿打扰”的花灯,此刻的柳尘,都有些怀疑吴桐办事的能力了。 “吱呀!”用了很久的时间,柳尘终于平复了心情,抬手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房间内那古色古香的陈设,简单,而又不失雍容。 靠向华清池的窗户被打开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正背对着自己,安静的站着,如同雕塑,柳尘面带复杂的看着他,水天相接的地方,那人终究没隐于天地间,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您好!”柳尘反手关上了房门,朝着那背影拱手,“让您久等了!” 那人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柳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可惜没拿来鱼竿,这华清池山好水好,里间鱼儿应该是很美味的。” “您要是喜欢,我叫厨房中午就做水煮鱼。” “不了!”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尘的三叔,柳遮云,昨夜陈晟走后,柳尘便寻了吴桐一趟,让他替自己约着柳遮云来画船一叙,上次在迎宾楼相见已然是许久之前,再次见到柳遮云,柳尘的心中,又是别有一番滋味,来自于血脉之中的悸动,总能让他在最坚定的时候,防线失守,无语凝咽。 第三章:万事有我 “这鱼,自己钓来的才算美味!”柳遮云找了个椅子坐下,轻笑着给自己倒上一壶清茶,“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烤鱼,只是每次将那鱼儿放在火架之上的时候,你娘都不太高兴。” “这些事情,我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了。”柳尘微微垂首,双手抱于小腹,安静的站在柳遮云身前。 “以前我在书院求学的时候,就是住在你家,你家的池塘,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我每天都会去一株杏树下钓鱼,久而久之,我发现池塘里的鱼儿都不怎么咬钩了,正在我心中好奇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你娘带着丫鬟正在给池塘里抛洒鱼食,呵呵,洒得太多了,鱼儿都吃饱了,自然不会来咬我钩上的蚯蚓。” 随着柳遮云的叙说,柳尘的脸上逐渐的散开了阴霾,脑海中浮现着那个场景,嫂嫂礼佛,不愿杀生,只好让池中鱼儿吃饱,让自家小叔子无处钓鱼,或许,那才是印象中的宣威将军府吧。 “那时候,你爹和你娘关系并不是十分和睦,宣威将军府的女主人,也是那大名鼎鼎的越国公,如此复杂的家庭环境,让你从小,就对三叔颇为依赖,沉默寡言的娘亲,性情多变的嫡母,宣威将军的家务事,总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五岁生日的时候,我带你去城外游玩,你告诉我,你最大的愿望,便是有那么一天,自己能逃出宣威将军府,不再去感受那压抑的气氛,而是自由自在,仗剑江湖,除暴安良的游侠儿,总比剑阁少主来的痛快!” “你知道你小时候最害怕谁么?”柳尘的脑袋埋得更深,柳遮云却毫不在意,一边品茶,一边开怀的笑道:“你最怕你大伯,只要一见到你,你大伯第一件事就检查你的功课,好多次,你都不想回沧州,你偷偷的告诉我,大伯是魔鬼。呵呵。” “弋儿。”柳遮云抬起头来,细细的盯着柳尘的脸,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来帝都半年了,你有再回去过么?” “回得去么?”柳尘顿了顿,迎着柳遮云的目光,嘴角咧开一丝无奈的苦笑,“如烟那里,三叔是故意的吧!” 柳遮云点了点头,端着一杯清茶站起身来,走近了几步道:“从小你们亲近,有些事情,她来办会比较妥当!” “来吧,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如此鬼鬼祟祟,你们那组织又在谋划什么大事儿么?” “请三叔帮个忙!” “说!” “端午节的时候,还请三叔能拖住徐侯,让他无暇走开!”柳尘压低了声音,仔细的盯着柳遮云的表情,可是让他失望的是,无论他说什么话,柳遮云依旧神色淡淡,望向他的眼睛,也是十分平静。“还有,如果可以,薛都督也一并拖住吧,他待我不薄!” “端午节?”柳遮云眉头一竖,眼角的鱼尾纹正随着他眼角的抖动不断的起伏着,“你们打算对贡船动手?” 柳尘静默不语,眼睛却是没有离开柳遮云的脸,良久,柳遮云再次露出笑容,对着柳尘点了点头道:“可以!” “谢谢!” “拿着,注意安全,万事有我!”柳遮云将几颗弹丸放在了柳尘的手里,随即翻手一摸,一个几寸见方的琉璃瓶子出现在了柳尘的眼前,“纳元丹,不够再来找我拿!” 柳尘微微一笑,拱手朝着柳遮云鞠躬,那个盛满了纳元丹的瓶子,被他放在了茶桌一角,没有说话,他慢慢的后退,出了门去。 柳遮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之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柳尘消失在外头,想了想,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弹丸,嘴中呢喃几句,一用力,黑色的丸子化作了一缕青烟,慢慢的朝着窗外飘去。 回到了陈晟的雅阁,迎着他询问的目光,柳尘轻轻的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径自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抬眼看着一旁百无聊赖的吴桐,忍不住出声打趣道:“怎么,吴大官人这是给谁甩脸子呢?” “你们肯定是背着我悄悄的去找乐子,还不让我生气呢?”吴桐气呼呼的等了柳尘一眼,瞧他那模样,定是在陈晟面前吃了瘪,正无处撒气呢。 “得,现在为兄就给你找个乐子!”陈晟给柳尘倒上一杯茶,而后坐在了吴桐的对面,扒拉着他的肩膀笑道:“童城,去不去?” “童城,做什么?”吴桐和柳尘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满是疑惑的看向陈晟,陈晟微微一笑,懒懒的靠在了矮塌上面,慢悠悠的说道:“上个月,武成王添了个孙儿,后天就是武成王府办满月酒的日子,有的人肯定会去添乱,有不有胆子,替为兄去杀个人?” “杀谁?” “闻人昊有个堂弟,是他堂姑的小儿子,叫闻人磊,这人你知道吧!” “知道,这人简直一色中饿鬼啊,这些年,可没少祸害人家姑娘,被祸害的人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就连闻人昊那小子,都得让着他三分,谁叫他有个好娘呢,不过,话说回来,他娘闻人梦不是死了么,这小子咋还这么嚣张。” “闻人梦没死,只是闭死关了,你不是要和我们一起找乐子么,去,替我杀了那闻人磊,够刺激吧!” “武成王府摆宴,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看着,就算是我能去杀了那闻人磊,可是他也得给我机会啊!”吴桐摊了摊肩膀,满脸愁苦的看着陈晟。 “武成王有个小女儿,平阳帝姬公孙婷,这个你认识吧,那闻人磊打她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机会嘛,平阳帝姬能给你,至于能不能把握,瞧你自己,一句话,去不去,你不去的话就回书院待着,我让柳尘给我去办!” “凭什么!”陈晟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直接把吴桐刺激得不轻,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嘲弄,咱们的刀宗少主顿时就气坏了,猛的站起身来,伸手一拍桌子道:“去就去,谁怕谁,柳尘能办的,我怎么就办不了了,生死相搏,他还不一定能打得过我呢,师兄别太瞧不起人,哼,明儿老子就动身,你等着收那闻人磊的人头!” 一说完,吴桐便恼羞成怒的摔门而出,柳尘皱着眉看了好久,心中实在放心不下,顿时只好抱拳朝陈晟问道:“师兄,你这样做不是很妥当吧,万一这孙子说出去了,咱们岂不是要暴露?” “不会!”陈晟展开了手中的纸扇,轻轻的摇了摇道:“你别看他跟个疯狗一样,其实心中清明得很,世家天骄就没有一个是蠢蛋,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即便我再激怒于他,他也不会答应的,毕竟,闻人磊可不是一般人,杀他的后果,不是谁都能承受的,至于怎么脱身,刚才为兄已经给他提示了,这吴桐也不算太傻。” 第四章:磨刀不误砍柴工 “师兄要在武成王府的宴会上杀人,是有什么计较么?” “咱们接下来的事情比较复杂,如果闻人磊死在了武成王府,那么这件事情一定得闹上数月才会有个着落,大家的眼睛都看着童城呢,我们办事的时候,就多了一层保护。”陈晟侃侃而谈道:“捎上吴桐,就是捎上了刀宗,不管他会不会露出马脚,这件事铁定会闹得很大,这样一计较,算是未雨绸缪吧!” “这样一来,咱们不是连吴桐也一并给算计了?” “吴桐知晓分寸,谈不上利用,刀宗也需要强大的利益捆绑,人是我让他杀的,能算在武神峰头上,加上你背后的剑阁,这笔买卖,对谁都有好处,算是各取所需吧!” 听陈晟一席话,柳尘便想通了个中的关节,心中也是不由得赞叹陈晟的智计当真是出类拔萃,若不是早就待在一艘船上,柳尘这会儿,估摸着得开始提防自己的这个师兄了。 “我这辈子,算是见过四个聪明人吧!”心中明朗之下,柳尘一边喝茶一边赞道:“第一个是我在樊城的时候,一个长辈,他是咱们樊城的粮草都司,为人处事那叫一个圆滑,上至城守千户,下至贩夫走卒,在那一亩三分地上,谁都得给他几分面子,那时候我就感觉,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办不了的事情。第二个就是云国公,他用兵如神,总能准确的把握敌人的心理,实在是了不得。第三个是渭州的诸葛都督,料敌于先,将所有人的情绪,玩弄于股掌之上,一个地地道道的文人,能在渭州边塞的虎狼之地得以立足,实乃出类拔萃。” 沉默了一会儿,陈晟笑眼望着柳尘的眼睛,莞尔道:“第四个是你师兄我,步步为营,任何事,任何人到了我手中,都能化作棋子,将各种计划圆满得天衣无缝。” 柳尘微微一怔,苦笑一声摊了摊手,兄弟俩相识一笑,彼此带着一份欣赏与信任。 “人生如棋,为兄这些算计,终究只能是小道,能谋事救民的人,才是大道,世界需要英雄,也需要小人,小人为兄来做,小弋去做那英雄,可好?” 柳尘回到了书院,漫步在林荫小道之中,他心中有些迫切的想要再见那白裙女孩儿一面,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想问问她为何对自己发笑。 找了很久,还是没有再见到她,书院太大,大的让柳尘有些无能无力,来到十八号院,吴桐却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了,看来,这二愣子还真不是蠢人,事情没有彻底摸透,他可不会乱冲一气。 “不必多说,明天我陪你一起,那边也有接应的兄弟!”柳尘走到他身边,掏出怀中的一个琉璃瓶子递到他手上道:“五颗纳元丹,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你五颗!” “会做生意,十颗纳元丹就想让刀宗少主挡在前面扛雷!”吴桐冷笑一声,不断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瓶子,面带笑意的斜着眼睛看着柳尘。 “和你待在一起半年,你的刀法我都学得七七八八,不管你去不去,这雷,你扛定了!”柳尘抱着肩膀摇头笑着,眼神丝毫不落下风,就是那么干脆的与吴桐争锋相对道:“上次在皇宫,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吴桐点了点头,抽动着嘴角朝柳尘比划着拇指,而后一言不发,径自回到了自己厢房。 “玉爻,我今天想吃鱼!”走进了自己房间,踌躇着看了笑靥如花的徐玉爻一眼,柳尘扯过一丝莫名的笑意,“要烤鱼!” 瞧着少女兴高采烈的出了门,柳尘收起了笑容,从怀里掏出一颗纳元丹,丢到了嘴里,然后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了修炼。 “你的事情,你爹知道么?” “我爹?”夜深的时候,徐玉爻正在做着女红,冷不丁的听见了柳尘的开口,稍稍愣神之后,她心中狂喜,这么多天,她是第一次感受到柳尘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变,先前那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模样,看上去已经舒服了很多,早知道,就该多给他烤几条鱼吃,“我的婚事,我爹做不了主,昨天我已经修书前往了幽州,今年上元是鹿鸣宴,到时候师尊会亲自来见你,对了,你的婚事是谁做主的,还有什么长辈需要拜访没有?” “我没有亲人。”柳尘坐在暗处看书,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屋内摇曳的烛光几乎都照耀不到他的脸庞,开口间,也听不出任何喜怒。 “不该,先前伺候你的小姑娘是越国公身边的人,你的婚事,越国公能做主么?要不要到时候我请师尊和越国公见上一面?这嫁娶采纳之事,可马虎不得,人生就这一次,咱们得办的热热闹闹的,你军中的那些个袍泽,到时候都得请来,还有你的老上司们,礼物都要送到,可不能叫人说咱不识礼数,还有……” “你过来一下!”柳尘突然抬起头来,神情闪烁的开口说道,原本徐玉爻正满心愉悦的坐在远处憧憬着自己当新娘子的那天,时而羞涩,时而懊恼,时而笑意连连,小女儿姿态在那昏暗的灯光之下,倒别有一番诱人的风情。 听见柳尘唤她过去,徐玉爻身子一颤,一抹动人的红晕瞬间就爬上了她的耳根,扭捏了很久,她才把头埋在胸口,双手不断绞着衣角,那双灵动的眸子几乎就要滴出水来,良久,她才小声轻喃道:“再忍耐些时日,等成亲了,人家自然从了你。” “靠!”柳尘心中大汗,他可不是未经人事的初哥,见徐玉爻如此模样,顿时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这女人,也太会多想了吧,顾不得自己一脸黑线,柳尘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叫你过来你就过来,书上这个字老子不认识,你这女流氓,脑子里都想着什么东西!” “去你大爷的!”徐玉爻神情一怔,脸上的红色愈发明显,却早已不是羞涩,从她那杀气腾腾的美目之中,只能看见恼羞成怒,“柳尘,姑奶奶我要杀了你,不认识字你不会明说么,还敢和老娘玩深沉,老娘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啊,疼!你干什么?我警告你,离我远点儿!” “害我出丑,老娘我和你同归于尽!” “啊,救命!” 十八号院内的打斗声传出去很远,月光下,吴桐和苦难正对视而坐,听得柳尘那凄厉的惨叫,小和尚情不自禁的高念一声佛号,脖子几乎就要缩回了大衣里面。 “桐哥儿,这女人,也太可怕了吧!” “你懂个蛋蛋!”将酒杯放在唇边,没好气的白了小和尚一眼,脸上摆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在小和尚懵懂的注视之下,吴桐摇头晃脑的怪笑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这叫情趣,你尘哥儿这会儿正乐呵着呢,哼哼。不信你明儿早上再看,他一定腰酸腿软,一点精神都没有,等你一问,他还会说腰疼。” 第五章:童城 “尘哥儿,你还真是腰酸腿软,一点儿精神都没有啊!” 柳尘放下手中的石锁,有些无精打采的从井里挑水起来,看上去,的确比往常吃力不少,小和尚站在半月门外,脸上挂着一丝原来如此的表情,那双眸子也瞪得老大,满是崇拜的看着一脸拽拽,抱手而立的吴桐。 “是啊,疼死我了,这刚好的腰伤,又开始疼了!” 见柳尘坐在井边唉声叹气,小和尚对吴桐的敬佩,那叫一个滔滔江水奔流不绝,以前觉得吴桐是个二愣子,没想到,他竟然也可以料事如神,就连柳尘说些什么,他都知道,这也太厉害了吧。 “那尘哥儿应该很爽吧,玉爻姐那么漂亮,身段又那么好,桐哥儿常说,这样的绝色,要多爽有多爽,啊,疼,疼,尘哥儿饶命,小僧很疼,真的很疼!” “你还知道疼?”柳尘心中怒火中烧,难怪一早上见到这两人,怎么看怎么渗人,原来他们是抱着这种心思,恶向胆边生的瞬间,他一把抓过小和尚的脖子,抬手就朝着他的后脑勺开始招呼,“你特么可是出家人啊,天天想什么呢,爽什么爽,要不让你也爽爽?吴桐的话你也信?赶明儿见了苦行,老子非得叫他活剐了你!” 童城,乃是天启皇帝的亲叔叔武成王公孙无悔的封地,平日里,武成王为了照顾天家情绪,都是独自一人住在帝都,对于这个隆庆年间的四神将之首,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帝**方的心脏。 解甲归田之后,公孙无悔仿佛就变了一个人,整日里待在长安的武成王府遛鸟看戏,从不与任何人走动,这些年,朝堂之上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每每人们所提及的,都是这老当益壮的王爷又添了孩子,晚年生活倒是滋润得很。 半年前,柳尘回京述职,依照军中惯例,他也是带好了礼物去到了武成王府,不想却吃了个闭门羹,当时还真把自己给气着了,以为这老王爷是多么瞧不起人,后来经过的种种,才让他后知后觉,王爷这般做,是真正的生存的智慧,功高震主,特别是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曾经不可一世的武成王,还是叫人遗忘的好。 “估摸着这段时间,官道上都是这般热闹吧!”柳尘坐在路边茶肆里,一边喝着粗茶,一边打量着路上络绎不绝的马车,这个不大的路边茶肆,却早已是人声鼎沸了。 “军中的老人,以前多少受过王爷的恩惠,像咱们这样年轻一代的基层将官,谁不是听着四神将的故事长大的,呵呵。”吴桐稍稍压低了头上的斗笠,似笑非笑的应道:“听说王爷新添的孙儿是世子妃所出,多少年了,武成王府后继有人,咱们现在看到的也只得是冰山一角,到了童城,那才叫真正热闹!” 柳尘目光眺望远方,正不断的咂摸着嘴角拿手撑着腰间,剑眉轻拧,让一旁的吴桐心中狂笑不已。 “徐玉爻那臭婆娘下手真狠,老子差点儿连命都没了!”柳尘苦叹一声,咬牙切齿的模样着实吓到了不少从他身边经过的人们,“我就找她请教一下学问上的事情,她竟然拿针扎我,还扎那受伤的地方,若不是这次生意以你为主,当时我就得将她打杀掉!” “吹吧,继续!”吴桐嗤笑一声,从怀里摸出几个铜钱仍在了桌上,随即看也不看柳尘一眼,自顾接过了小厮递来的缰绳,翻身就打马朝远处奔去。 “除了脾气不怎么好,玉爻妹子其他方面都是极为出色的,我还真不信你能下得手去,还打杀她,谁打杀谁还不一定呢!” 柳尘黑着脸骑马与吴桐并肩而行,一路上就听着他在那里滔滔不绝,他心里其实也明白,徐玉爻对自己的感情很有可能是真的,这事儿说起来荒唐,可是人女孩儿看着自己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今早出门前,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啊,水汪汪的眼眸子几乎就要滴出水来,引得柳尘一阵头皮发麻,堪堪被苦难点燃的火气顿时就一泄而空,好言解释了很久,这才让她相信自己没生她的气,陈晟师兄说得没错,有血有肉的人啊,哪里经得起糖衣炮弹的轮番轰炸,若不是那个白衣飘飘的影子太过于深刻,柳尘自认为自己很多次都差点从了那女魔头了。 下午的时候,二人终于来到了童城,这小二百多里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原本只想快点赶到童城找个舒适点儿的地方打尖歇脚,没成想这吴桐还真是说对了,眼下的童城,早已是人声鼎沸,各路人马把这屁股大点儿地方给围的水泄不通,连王府的家丁都跑街上维持秩序了。 牵马逛游了一会儿,柳尘发现了这里有个很有趣的事情,武成王府的知客们对待客人都有不同的招待,对待文官御史,他们热情非凡,可是当自己和吴桐报上来历之后,一听是军人,那脸色,说变就变,要多冷淡就有多冷淡。 “这武成王,做的有点儿太过了吧!”吴桐受了冷遇,心中有些不愉,当下便脱口而出道:“他自己就是军人,咋能这么瞧不起同僚!” “淡定,人家这叫态度!”柳尘东张西望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听得吴桐的抱怨,心中好笑道:“你没看见到处都是琅琊卫和裁判所的探子,王爷是想告诉那些没来的人,他不结党,不营私,他已经脱离军中了,对他们没有威胁了!” 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张灯结彩的牌坊,柳尘的心底对武成王已经有了一个大致上的了解,这童城百姓脸上发自内心的喜悦,做不了假,家家户户放炮点灯的,这可不容易,以前在樊城的时候,上一任城守高升之日,樊城百姓送着城守大人离城十里,那万民伞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着的,今儿得见童城全民喜庆的盛景,这武成王的为人,还真是挑不出一点儿刺来。 “瞧瞧,瞧瞧,你前妻来了!哟,还带着她的姘头呢,啧啧,亲爱的,您有一顶八百里加急的绿帽儿,请尽快查收,记得给好评哟!”柳尘沉浸在对武成王受万民拥戴的不住赞叹之中,身边吴桐突然怪叫一声,那阴阳怪气的揶揄,引得柳尘脸色一沉,有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第六章:夜幕遮星 “我能捅你几下么?” “捅哪里?别朝我屁股招呼,人家疼。”吴桐神情夸张的一缩腿,双手护住臀部,故作委屈状,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差点没让柳尘把昨儿夜里吃的烤鱼给吐了出来。 “你!”就在柳尘想要伸手掐向吴桐脖子的时候,一只粗狂的手掌拍到了他的小臂之上,等看清来人,他也顾不得再和吴桐计较,轻哼一声便拉着那人朝着角落里走去。 “先生……” “得了得了,我带了刀!”巷口的角落稍稍的屏蔽了街道上的喧嚣,曾经在帝都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小贩正要拱手行礼,便被柳尘给打断了,小贩干笑几声,目光有些闪烁的看向了一旁满脸疑惑的吴桐。 “没事,自己人,陈先生的下线,吴先生。”柳尘见状赶忙给双方介绍,“这位是咱们的接头人,嗯……” “小姓杨,二位先生便唤属下贩子吧!” “杨叔,正要找你们,这童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即便那贩子自称属下,柳尘也不敢冒昧,人家年纪摆在那里,况且,自己来执行任务,眼前正一抹黑呢,少不了各方面的情报,唤上一声杨叔,不仅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更是让这贩子在接下来的任务之中,敢不尽心尽力。 “柳先生有所不知,原本咱们得到的情报对于此次任务一点问题都没,可人算不如天算,闻人昊跟着来了,谁晓得现在目标身边,有多少个国教的高手,放心,属下已经传出讯息,向临近的码头求援了,二位稍安勿躁,先跟我回住处,晚点属下再把情报整理好了给您二位送过去。” “好吧,麻烦杨叔了!”柳尘朝着贩子拱了拱手,便带着吴桐随他而去。 来到了安排好的客栈,贩子便告辞离去了,柳尘和吴桐对坐在房间之内,一时间竟没有话说。 柳尘还好,不是第一次任务,哪怕是这次有些小状况,但是他依旧相信,凭武魂殿的实力,说是天黑有消息,那么天黑前就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妥当,卯掌柜的实力他是见过的,即便不是他自己所说的超凡境界,那也是不弱于自己三叔的存在,如此强大的力量,应付一个小小闻人昊还不简单? 与柳尘的冷静平稳相反的是,吴桐此刻,有些魂不守舍,那桌上的茶杯拿起了又放下,然后又拿起,很多次看向柳尘,张了张嘴,却化作一声长叹,任谁都察觉得到他心中的紧张,这可不是杀一般人,杀一个天阶高手最宠爱的儿子,即便是身为刀宗少主,他的心里,也没什么底。 “紧张了?” “有点儿!”吴桐搓了搓手,脸上挂着一丝讪笑,在柳尘面前,他没什么好隐瞒的,怕就是怕,不丢人。 “咱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是为了更多的人将来过得更好!”柳尘面容肃穆,将曾经陈晟给自己说过的话又给吴桐复述了一遍,“我们是有理想,有抱负的!” “啥?”吴桐神情一滞,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只是眼下这气氛,确实不适合发笑,好在柳尘此话一出,他心中的紧张倒是减弱了不少,“你能有这么伟大?” “看到了么?”柳尘掏出怀中的武字铜牌,在吴桐眼前晃了晃,而后一脸不屑的说道:“咱是带牌子的,你这临时工怎么能懂,组织的强大远超你的想象,你这弱小的凡人,也就这出息了!” “你!”吴桐十分讨厌柳尘现在的神态,即便怎么看,对面这牲口都没自己长得帅,但是那晃得自己眼仁儿生疼的武字铜牌,竟让他无言以对,“不就一破牌子么,等回了帝都,我去找陈师兄弄一块!” “破牌子?”柳尘嗤笑一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吴桐还真是双商感人,棒槌得很,“你以为你想要就能要得到?你有后台么?别提刀宗,在这里,刀宗算个球,即便师兄给你牌子,你也是陈师兄的下线,下线是啥?作为陈师兄的平级,你就得听我的,哼哼,愚蠢的凡人,知道你哥哥我的上线是谁么?说出来怕吓死你这龟儿子……” 柳尘有些反常,估计是昨儿夜里被徐玉爻给气着了,然后今天又吃了很多瘪,到现在,他心中依旧有些郁闷,往常的冷静沉稳消失不见,少年人的跳脱性子接管了他的情绪,现在的他,只想好好让吴桐吃吃瘪,自己不快活,谁也别想快活。 “咳咳!”突然在身边响起了一阵咳嗽着实把屋内的两个少年吓得不轻,吴桐还好,本来就被柳尘虎得一愣一愣了,听着这声咳嗽,柳尘却差点儿没吓尿裤子,脸一白便站起身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单膝跪下,看都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属下柳尘,见过掌柜!” 卯掌柜还是老样子,整个人躲在黑袍里面让人看不清形容,他没有理会跪在自己身前的柳尘,只是稍稍转头,面向了呆立当场的吴桐。 看不清那人的眼睛,但吴桐依旧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目光仿佛剥开了自己的衣裳,让自己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凭那不一定是看向自己的一个眼神,便让自己浑身忍不住颤抖,哪怕是面对自己父亲,也从未感受过如此压力,这人是谁,又是什么修为?柳尘叫他掌柜?难道这便是柳尘和陈晟的上线?如此恐怖的气势,自己找遍刀宗,也找不出一个能和他气势相扛的人,这到底什么情况? 柳尘感受到了吴桐的异样,稍稍侧过头来一看,那吴桐早已是满面通红,被自家掌柜的气势给压迫得几乎就要窒息,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最后,他一咬牙,抬起头来抱拳开口道:“掌柜手下留情,他是我兄弟,此番是陈师兄派来协助我任务的!” “你兄弟?”干涩阴冷的声音传来,压向吴桐的气势丝毫不减,反而又有一道气息狠狠的砸向了柳尘,“陈晟是四掌柜的门下,你是我的门下,他派来的人,岂能插手你的任务?” “当初掌柜有过吩咐,让我听从陈师兄的调遣!” “哦?那岂不是老夫错了,要不要老夫向你道歉?”那声音越来越冷,柳尘心中也开始恐惧起来。 “不敢,属下的意思是,他是咱们自己人。” “自己人?牌子呢?” “还没发下来,嘿嘿,没发下来。” “噗通!”不停讪笑的柳尘在吴桐惊骇的目光之中倒飞了出去,砸倒了几张桌椅,狼狈的吐出了一口鲜血,这才颤颤悠悠的爬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再次单膝跪地,匍匐在黑衣人身前。 吴桐已然心乱如麻了,从来没见过柳尘这样诚惶诚恐的模样,这是什么样的组织,下手还真如此狠辣,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想给刀宗拉来强援,只是自己怎么也想不到,这组织比想象中要强,可是能不能成为刀宗的奥援,是福是祸,还是先活下去再说吧。 第七章:一入组织深如海 “你不想他死?” 柳尘抬手擦拭着嘴角点了点头,心中也在惊讶卯掌柜今天的反常,以往的日子里,自己和他老人家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啊,不过卯掌柜刚才的动手,也让柳尘一口就吐出了前些日子压抑在胸口的淤血,整个人也舒畅了不少,只是这些看在吴桐的眼里,那又变了一回事儿,不可一世的刀宗少主,内心的世界观瞬间被颠覆了。 “那你剁掉自己一只手,老夫饶了他,还给他牌子!” “不要!”吴桐顾不得体内的气血翻涌,硬着头皮大喊了一声,想要制止柳尘。 “孩子,人心隔肚皮,善意的试探总归没错!”微弱的声线传入了柳尘的脑海,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卯掌柜,瞧着吴桐那通红的脸上散发出来的关切,柳尘一咬牙,秋水剑出鞘,狠狠的朝着自己手上斩去。 “放开我,不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未落音,吴桐身上的压力消失干净,倒在地上的刀宗少主满是愧疚震惊的朝着柳尘望去,却看见黑衣人动了,他伸出了手,死死的握住了秋水剑的剑锋,在剑刃离柳尘的手臂只有一寸的地方,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呵呵。”卯掌柜拿起了秋水剑,把玩一番便扔给了柳尘,转而看向了吴桐轻道:“吴桐,刀宗少主,呵呵,又是一个九圣地传人,现在,老夫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们两个都死,二是效忠伟大的武魂殿,效忠永恒的武魂!” “我……”吴桐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开始蔓延,一滴滴打落在地板上,湿成了一滩水花。 “我愿意,效忠伟大的武魂殿!”说罢,吴桐举起手来,以圣祖的名义许下了毒誓,这种毒誓,在大夏的修行者中,是谁也不敢悖逆的存在。 “哐铛!”起先无比羡慕的武字铜牌开始变得有些烫手,有些沉重,落在了心思复杂的吴桐的手中,却又听那黑衣掌柜开口道:“老夫姓卯,名卯敬。以后你和柳尘一样,只听命与我,非常时期,你暂时调归陈晟手下听用,记住,从此刻开始,你首先是武魂殿的死士,什么九圣地传人的身份,在这里,不管用,咱们武魂殿,各路掌柜尽然超凡,天阶满地走,地阶人阶多如狗,即便是吴殇,也不能改变你的处境!” “您认识我祖父?”吴桐有些激动,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卯掌柜的脚下,想要伸出手来去抓住他的衣袍,熟悉的冰冷再次开始蔓延全身,吴桐的动作一滞,赶紧学着柳尘的模样单膝跪地,恭敬而又急促的开口道:“掌柜,掌柜,您认识我祖父么,他老人家还活着么?他去了哪里?” “霸刀吴殇,老夫怎么可能不认识?”卯掌柜轻笑一声,缓缓的转过身来轻阴恻恻的笑道:“安心办事吧,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想知道的一切,闻人昊带来的高手,老夫给你们解决,明天这个时候,我希望听到闻人磊的死讯,休息吧!” 没看清是如何出现的,卯掌柜的离开,也是让人毫无察觉,柳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舒展了一下筋骨站起身来,走到了失魂落魄的吴桐身边,废了好大的力气将他扶起,二人呆坐在窗边,对着窗外的月牙儿发愣。 “卯掌柜是什么实力?” “他自己说是超凡!” “呵呵。”吴桐傻笑一声,满脸疲惫的看着柳尘,刚才柳尘为了自己断臂,他心中又是惊怒又是感动,十年了,他还是他,偶尔与自己斗嘴打闹,兄弟之间的感情,却是怎么也变不了的,“谢谢你。” “不用!”柳尘淡淡的回望了他一眼,轻叹一声安慰道:“刚才我话太多了,掌柜的听了不太舒服,所以对我们略施惩罚,我这体内的瘀伤,他就给我弄好了,明天我也可以给你搭把手。” “如此强悍的组织,为何九圣地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这个世界大得很,以前我也以为九圣地都顶天了,可是上次在皇宫纵火,连我三叔都不是卯掌柜的对手,根据卯掌柜的叙述,武魂殿的三掌柜便是咱们书院的山主,弄不好组织和天玑阁有些关系!” “山主?”吴桐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是这般,卯掌柜还真没说谎,仅仅面对这个卯掌柜加上书院山主,就不是自己祖父所能对付得了的,他比柳尘懂得多,自己祖父是超凡境高手,他是知道的,而书院山主便是天机阁主,祖父失踪前曾与山主比武,不相上下,而这卯掌柜在武魂殿的排位比山主还高,若是论实力排位,那么这个卯掌柜……等等,卯敬???柳擎!!!! 咱们的刀宗少主此时有些呼吸急促,那惊吓过度的小心脏差不多快要跳出了体外,柳尘在樊城长大,自然不懂高层的秘辛,这些秘辛他不懂,可是自己懂啊,柳无木为卯,擎无手为敬,一剑惊风一木擎,一山遮云水无心!宣威将军柳擎便是那个木,无木无手,卯掌柜,柳白! 实力超过天机阁主,又与自己祖父相熟,吴桐此刻已然可以断定,这个实力超绝的卯掌柜,便是柳尘的祖父,剑圣柳白!如此一来,自己的祖父“霸刀吴殇”还真有可能活着,说不准,他老人家便是这武魂殿的某个掌柜,这群疯狂的老头儿到底要做什么? 陈晟,武神峰传人,柳尘,剑阁少主,自己,刀宗少主,我滴个乖乖,这群老人家,玩得比年轻人还疯啊,这武魂殿,到底是谁建立的,天下第一的柳白只能是第二把交椅,第一是谁?武魂?武魂是什么? “不行,不能告诉父亲,万一自己估算错误,刀宗就得面对武魂殿的怒火,那可是得不偿失!”吴桐心中慌乱,强压着各种惊疑,自己的推论,谁都不能告诉,哪怕陈晟师兄也许是知道一些,自己也不能透露,“卯掌柜”不是说了么,该知道的时候,自己自然就知道了! 对着月亮喝酒吃肉的柳尘可不知道喊来小儿送饭的当口,身边的吴桐竟然能联想这么多,对于吴桐脸上的精彩表情,他自动选择了无视,自己当初不也这样,呵呵,年轻人,还是太嫩了点。 第八章:咱们这接头暗号挺别致的 今天是武成王的嫡孙满月的日子,也是整个童城的盛大节日,好不容易逮着一晚没有修行的柳尘,在这大清早的时候,却被四面八方传来的爆竹声给吵醒了。 浓郁的火药味道刺得还没回过神来的柳尘好一阵皱眉,天刚刚亮,就扰人清梦,这童城的百姓们,也太好客了吧! 磨蹭了好久,等到太阳升起,锣鼓唢呐响彻整条大街的时候,柳尘和吴桐才晃晃悠悠的来到客栈的大堂临街处,一边吃喝着油条豆浆,一边等着贩子来送消息。 “老杨怎么还不来?”这一晚上的功夫,吴桐就进入了状态,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不管卯掌柜是不是柳白,也不管自己祖父是不是躲在武魂殿,眼下,自己好好的完成任务,等到在这实力强大的组织里站稳了脚跟,到时候,自己不也是有能力罩着吴家荣光依旧么。 “不急,殿里不打没把握的仗,你也瞧见这架势了,可比当初上元宴会的时候还要复杂,再等等吧!” 话一落音,远处走来一舞狮的队伍,来来往往的人群正随着那锣鼓喧嚣的队伍不断的拥挤着,笑闹着,柳尘侧过脸来一看,便看见了一敲锣的小厮故作颠簸的挤到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那小厮精瘦精瘦的,脸上涂满了油彩,花花绿绿的让人看不清面貌,来到了柳尘身边,小厮一边跳着脚一边压低了嗓门儿轻道:“大爷,今夜可能有雪,您带伞了么?” “哐!”不等吴桐反应,柳尘从他身边抄起了斩虹刀往桌上一扔,也不说话,等到小厮稍一愣神,便跳着脚来跑开了,临走前,柳尘听见了小厮在身边呢喃了一句:“鼓楼!” 等到舞狮的队伍走远,爆竹声也随之远去,柳尘站起身来一口干掉了仅剩的半碗豆浆,朝着吴桐使了个眼色,便带好了斗笠朝着远处的街角走去。 “话说,咱殿里的接头暗号还真是挺别致的啊!”吴桐挤在柳尘身边,与人群走了个相反的方向,眼下,童城人多口杂,倒也没多少人去注意这两个行为诡异的少年,按照本地人的感觉,这满大街的外人,都是一个模样。 “雪夜带刀不带伞,啧啧,咱这殿主还真是一妙人!”见柳尘沉默不语,吴桐有些无趣,只好收敛了嬉笑,抬手压低了斗笠问道:“咱这是去哪儿?” “不是要混进王府么,咱们去找家伙!” “混进去作甚,我这张帅脸就是请帖,咱们光明正大的走正门!” “熟人太多,到时候你怎么脱身?”柳尘顿了顿,突然开始有些怀疑吴桐的智商,自己来做什么的,杀人的,怎么老是想整的天下皆知似的,这猪队友也太可怕了一点儿。 童城的鼓楼立于最南面,眼下,鼓楼四周都显得有些冷清,这满城老幼,都是跑去城北的武成王府周围吃流水席去了,只有零星几个守卫站在南门,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那小模样,幽怨得如同那被人抛弃的小媳妇儿,当真是滑稽的很。 轻轻松松的绕开了守卫,柳尘二人摸上了楼上的钟房,好不容易在那口大钟底下找到了一口不大的包袱,打开一看,两人有些傻眼。 “会用棍么?” “闲时看过小秃驴耍过几回,也算是稍微会点儿吧!” “那赶紧的!” 一炷香的功夫,柳尘二人便化妆成了武成王府的护院儿,一个满脸胡子,面若重枣,一个脸上豆大一颗黑痣,模样猥琐异常,这是照着包袱里的画像做的,瞧上去也怪滑稽,二人下了鼓楼,便手持着齐眉短棍,悠哉悠哉的踱步跟上了稍稍远去的人群。 “东西放上面没事吧,我那刀可是祖传的,等我证道以后还得传给我儿子呢!” “敢情我的剑不是祖传的!”柳尘一边假模假样的和周围的街坊邻居们相互拱手道贺,一边抽冷子瞪了吴桐一眼解释道:“鼓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敲响晨钟的地方,可带着仙气呢,一般人没事儿上去作甚,再说了,咱们藏的那么严实,赶紧办完事了回去拿走,还得回去看热闹呢!” “咱们就拿这铁棒敲死那色中饿鬼?”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想死,可别害着我!”二人走到了武成王府的前门站好,跟着其他的护院儿帮忙招呼客人,这人来人往的,柳尘脸上的胡子都快给笑掉了下来,可一旁的吴桐还在喋喋不休,柳尘心中有些气恼,如此紧张的气氛下,生怕遇见了熟人,却不想这吴桐一时半会儿还没完没了了,万一这要是露了馅儿,不是事也得是事了,假扮王府的家丁,说理都没地方去。 “你瞧瞧,谁来了,哟,这不你婆娘么!”忽然,吴桐那猥琐的脸上猛的绽开了一层褶子,右脸上那颗黑痣,随着他的怪笑正在不停的抖动着,怎么看怎么恶心。 吴桐的手臂撞着柳尘的腰间,一脸阴沉的柳尘打眼望去,便看见一袭红裙的徐玉爻在侍女的陪同下正袅袅行来,要说啊,这一般的女子可搂不住如此鲜艳的红色,可红裙穿在徐玉爻的身上,倒是愈发衬得她光彩照人,一时间,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对于那些个情绪各异的目光,徐玉爻直接选择了无视,那光洁细嫩的下巴微微一翘,便冷着脸走到了柳尘的身边,少女目不斜视的望着王府里边的景象,柳尘和吴桐的目光却随着众人落到了她的脸上。 好一个“浓妆淡抹总相宜。”少女身上的淡淡香味传入了柳尘的鼻子,使他心中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就是人凶了点儿,其他都好!” 随着徐玉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柳尘吞了吞嗓子,情不自禁的把头偏向了吴桐,却不料那吴桐正一脸怪笑,眼神暧昧的冲他撇了撇嘴,“怎么,看着也不错吧,可比你那前妻俊俏多了,就比咱家末末稍微差点儿。” “小姐,您怎么了?” 走进了武成王府的大院儿,徐玉爻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若有所思的朝着门口看了几眼,那薄施粉黛的眉眼,却情不自禁的皱了起来,“不是去和姐夫他们到渭河钓鱼去了么,难道是幻觉?” “小姐,您说什么?什么幻觉?” “没什么?”徐玉爻收回了目光,刚才扫视了四周,的确是没发现柳尘的影子,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自己真的感受到了柳尘的目光,怎么一转眼,就没了,难道这才一日不见,自己就开始想念他了么。 念及此处,徐玉爻粉脸微红,竟越发显得漂亮,看得身边的小侍女也不由得呆了呆。 第九章:二女争夫,杀意正浓 王府的花厅内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宾客们各自围在一起,时不时的传出几句笑声,女宾们也是半倚花丛,谈笑间争奇斗艳,直到红光满面的武成王出现在场间的时候,宴会的气氛顿时就到达了**。 柳尘惦着脚,想要看清武成王的面貌,可是前面脑袋太多,作为家丁的他,实在是不方便冲撞宾客,没办法,只好在吴桐戏谑的眼神之中,回到了角落,定定的站着,面无表情。 “来了,来了,看,那就是闻人磊!”等到闻人昊带着公孙幽几人走到场间的时候,武成王已经离开了,但是圣子和帝姬的到来又将宴会的气氛推向了高点,众人围着他们,不断的奉承着,什么郎才女貌啊,什么才子佳人啊,硬是听得静立不语的徐玉爻不停的皱眉。 这公孙幽,先前不老是缠着柳尘么,怎么几天不见,又和闻人昊搅和在一起去了,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仿佛是感受到了徐玉爻那厌恶的目光,公孙幽抬起头来,小脸儿有些发白的冲着她露出一丝微笑,“玉爻姐姐,你也在啊!” “我们很熟么?”徐玉爻冷笑一声,便要转身离去,不料从那闻人昊身边冲出一脸色苍白的少年,在见到徐玉爻的一霎那,那少年仔细的舔了一下嘴唇,最终那张白得有些不健康的脸上,挂满了献媚和炙热,是不是吞着口水的样子,就如同那看到了猎物的饿狼,使得周围的贵女们齐齐后退了一步,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玉爻姐姐,你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啊,小磊可真是想死你了。” “我去!”吴桐有些夸张的干呕了一声,这才强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拉着面无表情的柳尘道:“这孙子调戏你婆娘,模样也太恶心人了,待会儿,你可得打烂他的脑袋,以解我心头之恨!” “嗯?”瞧着那越凑越近的脸,徐玉爻巍然不动,脸色越来越冷,几乎就要凝结成冰,那一声冷笑如同炸雷在那闻人磊的心头响起,惹得他脸色一僵,这才想起徐玉爻早已今非昔比,可不是冠军侯府的大小姐这般简单。 那强烈的**被他深深的压制,不住的干笑几声,便退到了闻人昊的身边,朝着徐玉爻一拱手道:“抱歉,抱歉,是小磊失态了,玉爻姐姐见谅!” 徐玉爻盯着他看了很久,就连他低下头来的一瞬间,眼中一闪而过的疯狂都尽然落在了自己的眼中,面对此景,少女心中不由得再次想起了柳尘,和这个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废物一比,自己看上的男人,在她心中的分量也是愈发显得沉重。 场中的小插曲随着徐玉爻的离开而烟消云散,宴会还在刚刚开始,大家伙儿与闻人昊他们见礼之后,有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继续着先前没有聊完的话题。 公孙幽追着徐玉爻带来了花园的角落,看着眼前这个姿色与自己不相伯仲,其他方面可以完爆自己的少女,她有些惶恐,有些迷茫,面对徐玉爻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嘲弄,公孙幽委屈得想哭,却又不得不强作欢颜。 “玉爻姐,你和柳尘……” “呵呵。”徐玉爻冷笑一声,便抬手打断了公孙幽的话道:“等师尊过年回京的时候,自会去寻尘哥儿的长辈,商量咱们的婚事。” “你不能这样!”听得徐玉爻的话,公孙幽脸色惨白,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这才扶住小树站稳了身子。 “我为何不能这样?请帝姬给我说道说道!”走到了亭子里坐下,徐玉爻拿起了石桌上的水果,轻轻的剥开了放在嘴里,不管那脸色有多冰冷,就在她红唇轻启的一瞬,万种风情已然使那满院春花尽失颜色。 “人呐,得知足常乐,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总归不太雅观。”见公孙幽不说话,徐玉爻轻笑一声,玉手轻抬,摆弄着耳边的青丝道:“你已经有了‘风度翩翩’的圣子殿下,那可是少年英才,道门天骄啊,未来教宗的身份,倒是与你般配,我只是弄不明白了,你为何还要三番两次的去勾搭我家男人,今儿姐姐我就把话给你撂在这里,从今往后,你要明白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冠军侯是冠军侯,徐玉爻是徐玉爻,惹得姐姐不高兴了,保证让你这小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欲罢不能!” “哼!”略带侮辱的话听在耳里,使公孙幽心中的惧怕顿时就消减了些,这些年,自己和父皇所受的窝囊气已经够多了,到了这徐玉爻的嘴里,自己还成了一水性杨花的女人,既然忍让没有尽头,不如搏命一拼,来个轰轰烈烈。 “他是我的!” 公孙幽的突然强硬让徐玉爻脸上的笑容一滞,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帝姬么,那冰冷而又坚定的目光,竟让自己突然有些恍惚,圣祖在上,在全国人民的见证下,自从柳弋死后,有谁还见过这样高傲如女皇,清冷如神女的公孙幽? “和我来高冷?”徐玉爻站起身来走到了公孙幽的身边,二人面对着,两张倾城倾国的俏脸相距不过几寸的距离,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此时的二女,早就投胎到了下一个千年,“公孙幽,以前你高高在上,俯视着天下所有女人,那是因为你的一切,都是柳弋给你的,现在柳弋不在了,这一切,谁都给不了你,你还有什么本钱在本宫面前装高冷,一个没有分量的皇女,凭什么和白玉京的第二继承人争锋相对,你有资格么?” “呵呵!”公孙幽莞尔一笑,眯了眯眼睛迎上了徐玉爻那杀人似的目光,有些夹枪带棒的反呛道:“本宫也告诉你,柳弋能给本宫的,柳尘一样可以,那些个能俯瞰众生的一切,本宫以前怎么失去了,如今就会怎样拿回来,当年本宫就能把你踩在脚下,将来也一样能够让你永世不得翻身,你,不过一偏远乡下的未来诸侯,凭什么和本宫争?” 周围盛开的桃花,仿佛都感受到了二女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冷意,清风一过,百花簌簌发抖,漫天飞舞的花雨,让这个万花争艳的春天,不自觉的迎来了一丝凉意,冷若凛冬,阴寒彻骨。 “靠,真刺激,你说说,她俩能打起来么?” “应该不能吧,赶紧的,办正事了!” “嗨,别扯我裤子,真晦气,你都没告诉我她俩干起来了你帮谁呢。” “帮谁?当然帮你啊,亲!” “滚!” 柳尘扒了扒脸上的假胡子,回头从阁楼上拉回了正暗暗给二女摇旗呐喊的吴桐,快步下了楼去,朝着先前和线人约好的位置奔去。 第十章: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白痴 来到武成王府的西厢,柳尘和吴桐站在半月门外,彼此对视了一眼,待找寻到了暗藏在草丛碎石边的“武”字标记,这才心中落定。 吴桐躬身捡起了那块带字的石头,慢慢的揣在怀里藏好,这才跟上柳尘,鬼鬼祟祟的摸进了院子。 小院子里边儿陈设雅致,一花一草都显得那般整齐干净,时不时传来的香风正告诉着两位不速之客,这座院子的主人,是个女人。 走过了精致的画廊,远远的顺着水声,二人来到了后院,躲在了栩栩如生的假山后头。 正对面的房间,窗户正大开着,里边儿热气腾腾,朦胧间一妙曼动人的身影正在那水雾之中若隐若现,美人入浴,看得柳尘脸上一阵臊得慌。 “哇噻!”吴桐咂摸了一把嘴角,那双皮制面具之下的眼睛,正精光直冒,眼珠子都差点儿没瞪了出来,“真他娘的爽快,咱掌柜交代的任务,咋能这么香艳,如此动人的少女,瞧那白嫩嫩的皮肤,哟,那小屁股倒是结实得很,转过来,转过来,转过来大爷马上去拯救你,来吧,小美人儿!” “吴桐!”柳尘蹲下身来,满脸通红的不再去看那屋内的美景,深吸了几口凉气,这才转过脸来,咬牙切齿的望着哈喇子流了一地的吴桐低吼道:“我能干你大爷么?老子下次再和你一起出任务,生儿子绝对没腚眼!” “嘘!”吴桐回过头来,脸上的顽劣早已不见,此刻的刀宗少主,已经是满脸严肃,比宋大都督还要正经,“正主儿来了!” “哼!”柳尘一把甩开了吴桐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手,再次从假山的缝隙之中露出头来,远远的望去。 形容鬼祟的闻人磊正东张西望着摸到了此处,见到四周无人,他脸上的小心警惕全然消失不见,眼中闪着淫光,一边搓着双手,一边颤抖着嘴唇,一步一步,朝着那美人入浴的小屋走去,柳尘皱着眉,看着那闻人磊略显英俊的脸上,慢慢的爬满了狰狞,强忍着心头的杀意,就那般沉默的看着他轻轻的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你打晕女的!”等到闻人磊消失在房间里面,柳尘冷笑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铁棍,慢慢的屈膝下蹲,随时会要疾射出去。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打破了小院儿的宁静,柳尘双腿一蹬,飞身而出,几个腾挪之间便破开了大门。 “谁!”衣服脱到了一半的闻人磊突然回过头来,看着这手持铁棍的凶恶大汉,他倒是没有多少惊慌,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脚下的椅子被他一把踢起,直摔柳尘的面门。 少女的尖叫声在吴桐破窗而入的时候戛然而止,见得柳尘与闻人磊战做一团,吴桐果断从怀中掏出一颗弹丸,捏碎的瞬间,两具与柳尘吴桐此刻容貌一致的尸体被人丢到了房间里面,倒在了浑身未着寸缕的少女身边。 那闻人磊是炼气一品的修为,只是这个炼气一品都是充满了水分,各种天材地宝堆积出来的,加上他沉迷酒色,身子早就被掏空了,起先,在柳尘不熟悉长棍的状态下,他抵御得虽然凶险,但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命,正在他不断大喊着捏碎弹丸的时候,吴桐已经布置好了现场,悍然提棍加入了战团。 “哎哟,啊,饶命,救我啊,来人啊!” 柳尘和吴桐一联手,瞬间就占到了上风,几个回合时候,闻人昊后背吃了吴桐一棍,顿时就下盘不稳摔倒在了地上,二人趁胜追击,一顿乱棍就砸在了他的身上,先前这厮调戏徐玉爻的恶心模样就使得柳尘吴桐心中冒火,现在,人姑娘洗个澡都差点被这狗贼给强暴了,这可是武成王府啊,简直是有些嚣张过头了。 没过多久,在含怒出手的柳尘吴桐面前,闻人磊倒在地上已经不再挣扎,鼻息早就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嘭!”吴桐一把抡起铁棍,狠狠的砸在了闻人磊的头上,脑浆迸裂的瞬间,红的白的血浆带着一丝腥臭,溅了二人一头一脸。 “够了,走!”听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柳尘一把拉过杀红眼了的吴桐,那闻人磊的脑袋都给打烂了,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二人不做停留,将铁棍往另外两具尸体手中一塞,稍作布置,便飞身出窗,越墙而去。 一口气跑出去好远,一直到了东门外的小河边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两人抹上了除味的药水,跳在河里清理了干净,这才换好了早已备好的新衣,回城取了自己的刀剑,连连赶回了武成王府。 此刻的武成王府早已是鸡飞狗跳,等到洗浴的少女悠然转醒,看到了房内的场景,差点没再次吓晕过去,经过这一事,估计咱们的平阳帝姬幼小的心灵从此都会蒙上一层阴影。 来到案发的小院儿的时候,帝姬已经被武成王接走,府中的家丁正陪同着琅琊卫和裁判所到处搜查着现场,一些个不怕事的宾客们,都已经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不是去渭河钓鱼去了么?”徐玉爻正站在一边,若有所思的盯着被打烂了一边脑袋的闻人磊,在他的尸体边上,闻人昊正铁青着脸不断的训斥着手下的裁判所的探子,忽然,柳尘和吴桐的到来引得她不住一惊,脱口而出的话语没有压抑音量,立马就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不对,小和尚还在家里,去钓鱼不可能不带小和尚!”正要习惯性的开口询问,不料那柳尘猛地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徐玉爻的身边,一把就搂住了她那盈盈一握的小腰。 “干什么啊,死样!”梦寐以求的亲密让徐玉爻脑袋立刻短路,也顾不得心中的疑惑,小脸儿一红,便羞涩的朝柳尘的怀里靠了靠,抬眼间,那略带挑衅的眼眸狠狠的剜了面色苍白的公孙幽一眼。 “你头发怎么是湿的?”徐玉爻抬手摸向了柳尘的脸,却不料被他头发上的水珠给沾了一下。 “你出来以后,咱们都钓完鱼了,听你来了童城,反正没事,我便和吴桐一起来了,刚进城,便听说这里死人了,我这不担心不,匆忙赶来,出了些汗,出了些汗!”柳尘紧了紧环住徐玉爻腰肢的双手,美人轻嗔,好一个娇俏动人。 这是事先都安排好的,杀了人,柳尘和吴桐便再次回到武成王府,帝都那边儿,都安排好了,扫清了二人所有的嫌疑,只是徐玉爻的出现,打乱了一切计划,刚才的一声惊呼,已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眼下,二人必须要低调,不得已,柳尘只好牺牲色相了,徐玉爻的聪慧,大家都是知道的,加上她在琅琊卫办案多年的经验,想要她无心怀疑,柳尘也只能出此下策,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白痴,三岁小孩子都知道! 第十一章:人间永夜,修罗归来 “回禀圣子,小王爷!”忙活了很久,琅琊卫的仵作来到了闻人昊的身边,朝着他和另一个脸色阴沉的中年人拱手道:“死者被钝器所伤,一击致命,在死之前,房间里曾发生打斗!” “依照小人办案多年的经验,事发之前,帝姬正在入浴,死者偷偷潜入欲行不轨,不料帝姬的呼救引来了巡逻的护院,三人扭打在一起,最后两败俱伤,乃至同归于尽!帝姬的口述也与卑职的推断相吻合。” “同归于尽?”闻人昊声音提高了八度,拧着脸咬牙切齿的反问道:“一个将死之人,怎么可能一击打烂了对手的脑袋?要不要本宫弄你一下,你临死反扑看看?” “那圣子殿下有何高见?”一旁的黑脸中年有些不高兴,板着个脸扭头发问,听到徐玉爻在耳边解释,柳尘才知道,那中年人是平阳帝姬的父亲,也难怪,自己女儿差点被人玷污,当着所有人面,这脸还真丢到了家。 “高见不敢当!”闻人昊冷笑一声,突然扬声厉喝道:“本宫怀疑,帝姬的房间内,先前就藏好了凶人,这两个,只不过是替死鬼,凶手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要杀害本宫的堂弟,凶手,就在王府之内!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个圈套,针对于本宫堂弟的圈套!” “圣子殿下何出此言,武成王府岂是藏污纳垢之所?今日王府大宴,本来就人多口杂,你又凭什么认为凶手是我武成王府的人!” “呵呵,小王爷,您有所不知,就在事发之前不久,一直护卫本宫身边的几个国教高手层告知于本宫,周围有强者出没,等到本宫吩咐他们去探明情况,谁曾想,他们去了这么久都没消息,如不出所料,他们已然全部殉教了,王府大宴,当真是宴无好宴!” 武成王世子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刚才出事之后,武成王就交待过他,不要轻易沾染是非,可是谁都想不到的是,闻人昊又说出了身边高手失踪的事情,如此一来,武成王府顿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低调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办个酒席么,竟也能出这么大的事情。 “小王爷不必忧心,本宫知道你们是无辜的,这种栽赃嫁祸的手段,本宫见得多了,先前如果是一头雾水,那么现在,本宫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这杀人者,就在咱们之中!” “怎么可能!” “还请圣子殿下言明!” 闻人昊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前来参加武成王府宴会的,都是一些贵族豪门,虽然死者闻人磊确实很遭人恨,可也没谁有这么大胆子,在武成王府中杀人吧,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着实骇人听闻。 “柳将军,你说本宫分析得对么?” 不理会众人的嘈杂,闻人昊冷笑一声,走到了柳尘面前,侃侃而言道:“自打你到了帝都,这杀人案一个接一个,今天你若是没有出现倒好,可是你一出现,证明本宫心中所想全部属实,我那可怜的堂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言轻薄徐小姐,既然让柳将军心中不快了,那么他的死,也是必然的,对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柳尘,柳尘心中一惊,有些讶异闻人昊的心思缜密,经过一些个细节,就能把事情分析得**不离十,看来,这圣地天骄,还真是没有草包。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暗中示意一旁的吴桐不要轻举妄动,柳尘上前一步,面对着闻人昊道:“闻人昊,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想得太多了,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的!” “呵呵。”丝毫不理会柳尘的威胁,闻人昊扬声一笑,冷冷的扫视着周围情绪各异的贵人们,沉默了片刻,他又轻轻的开口说道:“去年上元,国教祭天之时,昊天有圣谕自天而降,上有偈语曰:‘夜幕遮星人间永夜,石破天惊修罗归来!’你们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么?” “复仇的修罗正从地狱走了出来,人间的永夜,才刚刚开始,他如同恶鬼,如同暴君,将他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全部毁灭,他是冥王的子嗣,他来,只是为了屠戮昊天的子民,他来自地狱,他从大火中涅槃,他来,石破天惊!” 当昊天的圣谕从闻人昊口中吐出,所有人都是面带复杂的看着这个陷入无尽的癫狂的圣子殿下,柳尘也微眯着眼睛盯着那仿佛变了一个人的闻人昊,良久,却听见闻人昊又低吼着:“断剑重铸之日,修罗归来之时!哈哈,断剑在何方我不知道,修罗却在我眼前。” “异教徒,你到底是谁!”闻人昊脸色突白,额头青筋乍现,一把伸出手来,抓住了柳尘的衣领,面容扭曲的厉喝道:“你从何处来,你要做什么!” “你干什么?” “住手!” 不理会众人的激动,柳尘顺手抽出了徐玉爻腰间的短剑,轻轻的放在闻人昊的脖颈之上,语气淡漠的开口嗤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从地狱来,来向你索命,那么现在,你要不要尝尝自己鲜血的滋味?” “总有一天,你会无从遁形!”闻人昊微微一笑,伸手扒开了肩膀上的短剑,回头看了一眼闻人磊的尸体,这才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整个后院之内,瞬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裁判所的侍从们收敛了闻人磊的尸身,追随着闻人昊的脚步,有条不紊的离开了武成王府,呆立当场的人们后知后觉,发现这件事情并没有随着闻人昊的离去而结束,昊天的偈语如同魔音,调拨着那些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作为凡人,他们都能感觉到闻人昊声音之中的颤抖,面对所谓的复仇修罗,那高高在上的昊天,难道也开始惧怕了么。 没有人愿意把眼前这个炼气境界的少年和那耸人听闻的修罗联系在一起,闻人昊与柳尘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大家或多或少都曾听起过,只是那些与柳尘相熟的人们突然变得很担心,这样一个沉默得有些让人忘记他存在的少年,被闻人昊扯到了修罗一边,那并不强壮的肩膀,如何去背负接来下那坎坷无比的前路。 远离人群的高塔之上,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正站在卯掌柜的身边,远远的看着王府后院里面发生的一切,等到闻人昊远去,那老人轻叹一声,脸色有些发苦道:“这个锅,老夫还真背定了,不就是想安安稳稳的过过日子么,你们这些人,有事没事怎么老爱捎上我啊!” “得了吧,看把你美的,今天的事情是下面的小崽子们自作主张,正因为涉及到你,老夫这不是过来给你掠阵了么,再说了,你这老货,怎么越老越怂啊,那些个破事,你逃得了么?” “哎!”老人耸了耸肩膀,把手贯在袖子里面,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好生纠结。 “你家大房的日子貌似过得不好,像你这般冷眼旁边,心中怎么受得了。” “大房是大房,他们过得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咱家过得好就是了,都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想那么多作甚。” “不就一皇位么,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隆庆老头儿的骨头都化成灰了你还念在心里呢,太小心眼了,你们公孙家,还真没一个好东西!” “柳白!”卯掌柜的话估计是刺激到了那老头,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上顿时就挂上了一丝羞恼,原本耷拉的眼皮子瞬间就挤成了一团,只见他眼珠子一瞪,便粗着嗓子叫骂道:“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怎么不是好东西了,你让手底下的小猴子在我家院子里杀了人,还不许我抱怨几句了?咋每次一碰到你,就没什么好事呢,爱咋咋地,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老子看着你就烦!” 第十二章:近乡情怯 一路无话的回到了长安,吴桐便去了青龙画船找寻陈晟道明情况,柳尘一上岸,便被脸色发冷的徐玉爻拉回了院子。 “说吧!”关上了房门,徐玉爻转过身来冷冰冰的看着柳尘,也顾不得一路风尘仆仆弄得有些凌乱的发丝,见柳尘沉默,她一拍桌子凑近了几步道:“闻人磊是不是你杀的!” “是!” “为何杀他?” “我看他调戏你,我不快活!”柳尘的心中突然有些感激那闻人昊,连这么好的借口都给自己想到了。 如他所料,听得柳尘告白似的回答,徐玉爻脸色瞬间转晴,抬手一撘额前的发丝,少女面带红晕,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叱道:“那你也不能杀了人家!” “好了!”打断了柳尘的话,徐玉爻伸手挽住了他的腰间,把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微眯着眼睛安慰到:“别担心了,这事儿我给你料理干净,以后,你可别这么冲动了,害人家担心,嗯?” 柳尘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徐玉爻的肩膀,沉默着点了点头。 “师兄,你说说,这个偈语什么意思?”青龙画船上,吴桐绘声绘色的给陈晟描述着当时的场面,等到自己口干舌燥的时候,他才抄起了茶壶,自顾牛饮着等待陈晟为自己解惑。 “断剑重铸之日,修罗归来之时!”陈晟懒懒的靠在藤椅之时,口中轻轻呢喃着,突然他睁开眼睛,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那一抹久化不开的忧愁顿时烟消云散,转而冲吴桐笑道:“你别管这些了,国教历来喜欢装神弄鬼,这些事,骗骗其他人倒是可以,咱们武魂殿,不信鬼神,只信自己!” “如果不是徐玉爻那一声咋呼,这件事情原本是天衣无缝的,这女人还真是坏事!”吴桐放下了茶壶,对于第一次任务就差点没兜住,他心中有些气恼,忍不住朝陈晟埋怨道:“师兄当天的情报也不详实,若是早知道徐玉爻在场,就不该让我们再回去!” “不回去也不成!”陈晟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微微笑道:“书院有裁判所的探子,你二人出门三日他们肯定是知道的,怀疑摆在明面上那便不是怀疑了,国教的那些大人们可不会随意相信闻人昊的指控,你二人太弱,国教不好借题发挥,即便真是你们干的又能怎样,国教需要这是别人干的,那就与你们无关!” “国教可以先放下找我们报复的心思,可闻人梦还活着啊,那老女人可是一杀人不眨眼的货色,被她盯上了,我和柳尘咋办!” “这段时间,没啥事就不要乱跑了,待在书院,谁来了都拿你们没辙!” “对了,听柳尘提起过,咱们过段时间还要出任务,我能参与么?” “端午节的时候,在渭河码头劫贡船,你敢么?” “劫贡船??”吴桐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色淡淡的陈晟,仿佛这样一件要多疯狂有多疯狂的事情,在自己这师兄的眼中,竟如同吃饭睡觉这样简单,“几千年来,可没人敢这样干啊!” “我就问你敢不敢,不敢就待在书院吧,等咱们好消息!”陈晟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吴桐,便从怀中拿出两个盛着纳元丹的玉瓶放在茶桌之上道:“拿去吧,你和柳尘一人一瓶,这单任务的尾款,全部付清!” 吴桐面色不断的变化,伸手把玉瓶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有些挣扎道:“问一下,劫贡船的报酬是多少?” “十颗?”陈晟闭着眼睛比划出一根手指,听得吴桐的发问,他的手指轻轻的摇了摇。 “一百颗?”手指再次摇动,看的吴桐心中一惊,顿时有些嗓子干涩,猛灌了一大口茶水,这才拧着眉头苦笑道:“一千颗?” 陈晟点头,不再说话,听着他那匀称而又平缓的呼吸,吴桐愣了好久,才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咱们武魂殿,当真是大手笔,一千颗纳元丹,长这么大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生意,不做的话也太对不起师兄的热情款待了,没事儿我便告辞了,等师兄的消息!” 徐玉爻去了北镇抚司给自己擦屁股,柳尘独自一人,坐在了老槐树下,拿着一本大多数字都不认识的经义,任谁瞧见,都能看出他的心思不在书上。 等了很久却不见吴桐回来,柳尘的心中有些烦闷,扬声叫了小和尚几句,也不见应答,就在他闷闷不乐想要丢掉书卷去河边练功的时候,十八号院的小门被推开了,满脸笑意的柳如烟鬼鬼祟祟的跑了进来。 “哥!”柳如烟一看到柳尘,便欢呼一声飞身跃起,最后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柳尘怀里。 “好了,别闹,等下徐玉爻得回来了!”柳尘好不容易安抚她站稳了身形,这边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下道:“说吧,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爹来了!”柳如烟突然就一咋呼,惊得柳尘手中的书卷瞬间脱手,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哥?”见柳尘失魂落魄,柳如烟有些着急,连连抓紧了柳尘的手臂,不断摇晃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柳尘强笑着压住了心中的翻涌,慢慢墩身坐在了椅子上,迎着柳如烟那关切的目光,他思忖了片刻便开口问道:“你爹来帝都了?他来做什么?” “后天是我爹的诞辰,原本每一年咱们都是在藏兵谷过的,今年三叔建议这家宴摆在帝都,不仅爹爹亲自过来,到时候,姑姑,九叔九婶都要过来,还有柳故那浑小子带着他媳妇儿也来!” “呵呵。” “我给你说啊,等柳故见到大哥的时候,估计得惊掉下巴,这些年,那小子可没少抱怨大哥你呢,说什么你一不在,所有压力都压到他的身上,害得他十六岁就结婚了,天天被念叨着给柳家传宗接代呢,咯咯!” 柳如烟的欢笑并不能让柳尘开心起来,那些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听在耳中,使他心中五味陈杂,这些年,亲情已经和他渐行渐远,习惯了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突然就听到了那些久违的温情,柳尘的心中,开始有些惶恐起来。 这些时日,面对着柳遮云的嘘寒问暖,他尚且感到一丝抗拒,如果换成是如烟的父亲呢,那个高高在上的剑阁剑主,那个在自己年少时期无比崇拜艳羡的男人,当有人说,那个让自己崇拜了很多年的男人,就是你的伯父,亲伯父,如此感觉,谁能接受,谁又能接受得了,蓦然之间,柳尘想起了远在樊城的小伙伴富贵,当初富贵调笑自己的时候,总说剑主是尘哥儿的亲戚,这些个让他迷乱惶然的玩笑,如今已然化作了现实,柳尘苦笑,心乱如麻。 一剑惊风一木擎,一山遮云水无心,莫道秋水凭鱼跃,只听落花笑伊人。 第十三章:有女如馥,窈窕北宫 一座恢弘的宫殿之内,闻人磊的尸体正静静的躺在木台之上,大殿内阴风阵阵,那摇曳的烛光仿佛随时都要被风熄灭,气氛,凝结到了冰点。 “事情便是这样!”一个裁判所的探子正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把当天在武成王府所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脖颈侵湿了衣甲,偶尔有几滴落在地板之上,声音诡异而又沉闷。 “柳尘!”阴测测的声音在那个探子耳边响起,使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他不敢抬头,甚至连动一下都不敢,在国教,可没有几个人敢直面身前这个大人物的怒火。 说话的是个女人,模样有些苍老,有些阴翳,亦步亦趋间,眉眼上挂满了冷霜,从那个面无表情的轮廓来看,那女人年轻时候应该也是颇有姿色,她是闻人梦,教宗冕下的亲姐姐,数十年前,天下人喜欢叫她“一梦无生”,直到她遇见了吴桐的祖父,年轻貌美的少女爱上成名已久的大侠,这本是一件为人称颂的桥段,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求爱不成的闻人梦开始变得丧心病狂,而后怒屠渭州十余城,数十万百姓惨遭毒手,震怒之下的“霸刀吴殇”悍然出手,将她打伤,从此,她便隐退江湖,销声匿迹,虽然她人已不在江湖,可是江湖上,到处都是她的传说。 “回禀长公主,圣子殿下的确怀疑柳尘就是杀了公子爷的凶手,说到帮凶,还有一个,乃刀宗少主吴桐!” “刀宗!”闻人梦突然一怔,然后开始放声狂笑起来,那笑声,如同传自九幽的嘶吼,使得大殿之中的温度,瞬间又下降了不少。 “滚吧。” 等到那探子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闻人梦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早已没了呼吸的闻人磊一眼,再次抬头的时候,她一脸怨毒,那毫无血色的手上,也是布满了一层狰狞的青筋,良久,她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吴殇老狗,你这负心贼子,本宫后悔啊,后悔当年没有在沧澜江收掉你的狗命,现在,你的孙子伙同他人杀我爱子,这笔账,咱们慢慢算,还有那个柳尘,复仇的修罗怎么可能是一炼气蝼蚁,呵呵,不管你是谁,你都得死,呵呵,哈哈哈哈,全都得死!” 远在千里之外所发生的一切,柳尘都不曾知晓,下完课的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小河边上,自山下采来巨石,抛入水中,旋即鱼跃而下,说到勤奋,整个书院估计都找不出一个人能和柳尘相比,他也比所有人都明白,世家天骄从小都是各种天才地宝洗髓煅体,他没有那个条件,唯一能做的,就是比所有人都努力,天赋有限,潜力无限,即便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天赋,他也丝毫不敢荒废这如同流水的光阴。 一个多时辰之后,当他精疲力尽的从水中爬了出来,仰面躺在岸边,闭着眼睛不断的喘着粗气,体内的元气随着他的呼吸,不断的游走在他的每一个筋络,他能很敏锐的察觉到,自己正不断的强大着,日积月累,终将会踏上武道巅峰。 “柳尘?” 猛地睁开眼睛,柳尘抬手抹了一把脸,这才看清了来人,一时间,他脸色变化良多,有些迷惑,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欣喜,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正是当初在垂柳树下,冲着受刑的柳尘微笑的少女,今日的她,依旧是白裙飘飘,并不美丽的小脸上,挂着同样淡然的微笑。 “你好,我叫北宫馥!”柳尘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那手足无措的模样惹得少女莞尔一笑,看的柳尘不由得呆了呆。 “你是灵族人?”反应过来的柳尘讪讪的挠着没多少头发的后脑勺,有些腼腆的伸出了手,和北宫馥的小手轻轻一握。 “对啊!”北宫馥点了点头,便安静的站在了柳尘的身前,满是好奇的打量着他,柳尘原本想过很多再次和她相见的场景,自己也组织过很多语言,可是相遇就是这般突然,曾经无数次信誓旦旦想要鼓起的勇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灵族乃是东陆一小族,人数不多,主要生存在位于神族不荒山与齐州交界的地方,灵族人天生喜静,与世无争,当年神族南下,屠戮中原各族,却也没有侵犯灵族分毫,这不仅仅因为灵族之人天生就是好的医者,与他们的性格也是颇有关联的。 眼前的北宫馥便有着灵族人固有的平和,一颦一笑间,虽不说风情万种,但也算是让柳尘如沐春风,这个女孩儿,很干净,很温暖。 二人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就这样在河边席地而坐,时不时的谈笑几句,场面融洽得很。 “我曾经也托人寻找过你,可是都没有任何音讯,没想到,你却成天待在书楼看书,真是,沉浸在书中的虚幻世界里,岂不是要辜负了这书本之外的大好风景?” 经过不久的交谈,柳尘才明白,自从上次以后,再也没见过北宫馥的原因,这个女孩儿喜欢看书,来到书院的最大原因就是灵族和齐州的书本被她看完了,听说书院的书很多,她才请齐国公写推荐信,自己过来瞧瞧。这样的理由说出去了恐怕的惊掉一地下巴,无数人都要捶胸顿足,来书院只为看书,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很仰慕人族的文化,我们灵族是没有圣人的,不荒山太过于崎岖,我也只能来到长安,一睹圣人经义的风采了,还别说,你们的圣祖还真是一个博学多才的智者,他的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有道理,我很喜欢。” “是么,可是我大字不认识几个,圣祖经义也是完全看不懂,人和人,还真是没办法比啊,你可比我聪明多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叫柳尘的。” “呵呵,你的聪明只是没有放在书本之上,若是论习武修行,我就比不得你了,至于为什么知道你叫柳尘,那天在桃园,我也在场,只是离得很远,他们那么大声的叫唤你,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得到啊。” “哦,那天你在场啊!”柳尘笑的有些尴尬,说起来,男人之间发生冲突打架斗殴很正常,在别人面前,柳尘不做多想,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可偏偏到了北宫馥的面前,他就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粗鄙性子会惹得这个干净得如同清水一般的女孩儿心中不快。 “好啦,和你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柳尘的扭捏没有让北宫馥厌恶,她依旧只是微笑,神色平静如那华清池的春水,波澜不惊。 “我们还能见面么?”见她起身要走,柳尘有些着急的站起身来,目送着她的背影,急忙开口道:“如果我想见你,去哪里找你?” “我要看书呢,有空的时候我会找你聊天的!”少女头也不回,笑呵呵的走进了树林,直到柳尘再也看她不见,“有女如馥,窈窕北宫”没有金若水的冷艳刚烈,也没有公孙幽的楚楚动人,更没有徐玉爻的妩媚炙热,也就是那一抹与世无争的笑容,让柳尘的心,感受到了从来就没有过的温暖。 第十四章:此心安处是吾乡 柳尘站在铜镜面前,略显笨拙的整理着早已是一丝不苟的衣襟,寸许长的短发也被他梳得整整齐齐。 这身新衫是托吴桐到朱雀大街的王记成衣店买的,最好的沧州布料,最合体的剪裁,所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身新衣的柳尘,早已不是那赳赳武夫,望着镜子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他身后的徐玉爻也忍不住眉眼放光,心中赞叹,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有些踌躇的转过身来看着徐玉爻,柳尘心中惴惴,又是期待,又是紧张,等到少女上前两步,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系在了他的腰间,他这才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要去赴宴!”柳尘张了张嘴,脸上因激动而显得有些潮红,“家宴!” “很俊,只是头发再长点就好了。”徐玉爻莞尔一笑,伸手轻轻的抚平着他前胸的褶皱,偶有触碰,她都能很清晰的感觉到,那一丝强劲有力的心跳,正透过他的胸腔,感受在她的指尖。 “我是僧军,当初是大公为我剃度的,留着短发,以示对他老人家的尊敬!” 徐玉爻点了点头,仰起脸来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意,二人对视了很久,柳尘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玉爻,我这样穿行不行?” “行的,你穿什么都好看!” “那我走了?” “去吧,早些回来。”徐玉爻挽着柳尘的手臂送他出门,临到门口,才想起自己先前买好的礼物,拍了拍柳尘的手背让他稍等,少女快步回到了房间,提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递到了柳尘手里,“差点儿忘了,这太妃糕你拿着,长辈们都喜欢吃。” “谢谢!” 在柳尘看不到的地方,在那高耸入云的紫荆之巅,黑衣白发的卯掌柜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柳尘乘舟,看着柳尘远去,良久,他望向远方,慢慢的红了眼眶,两行浊泪挂上了他那刀削斧刻般的面颊,他在风中低语,他在云中抽泣,在这个天启十二年的端午节前三天,无处心安,何以为家。 “惊风一剑听雨落,万丈崖松洗风雷,遥看青山遮云处,秋水无心负伊人!” 乌衣巷很长,长长的街一直到未知的天边,长长的故事模糊了风雨飘摇的童年,柳尘一直在走,走过了一座座国公府邸,走过了一弯弯老旧弄堂,长安城的繁华,依旧与他格格不入,他不是归人,也不是过客,他在世界之中,却在人群之外。 行走了很久,他才看到了远处的光,在那温暖的光晕之中,柳尘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柳尘看见了他,便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柳尘,然后暖暖一笑。 沧国公府的牌匾有些老旧,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大门正敞开着,两侧的围墙上布满了青苔,柳尘站在那对栩栩如生的石狮之间,仰起头来,很想把记忆中模糊的影子,与台阶上那个安静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怎么也拼凑不出记忆深处那支离破碎的曾经。 “我叫柳尘,尘埃的尘,去到樊城的时候,我七岁,那时候,我没有饭吃,没有地方睡觉,我最怕下雨,怕雨一大,城隍庙里的乞丐就得扎堆,我打不过他们,就只能在雨中过夜了,他们都想抢我的秋水剑,而我又一次一次的抢了回来,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它是我的家。” “还有一次,我随人跑镖,那一年我十二岁,押送着一批货物去晋州,晚上遇到了山贼,他们都死了,我很害怕,就装死,那些歹人怕有人活着,就在一具具尸体上都补上一刀,轮到我的时候,我差点哭出声来,可是我不能哭,如果哭了,我就真的要死了,那人一刀刺穿了我的肩膀,很幸运,最后我活过来了,带着秋水剑一起,活过来了。” “我只知道我姓柳,我有秋水剑,却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他们都说,姓柳的人都住在藏兵谷,我想去,却不认识路。” “当我第一次拿起剑开始识武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沧州的剑客,冠绝九州,那里有剑尊柳震,有剑神柳藏兵,有剑圣柳白,还有剑主柳惊风,有一剑惊风一木擎,一山遮云水无心。可那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柳尘,尘埃的尘。” “在梦里的时候,沧澜江的水都被鲜血染红了,长安城的大火让我看不清我爹娘的容貌,我走过的每一条街道,都是残肢断臂,尸积如山,我在呼喊,在哭泣,可是我看不到人来,那里是地狱,让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柳尘垂手顿立,肩膀不住的颤抖,清泪沾湿了他的衣领,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不敢去触碰。 “对不起!”摇摇欲坠的柳尘突然就进入了一个宽广的怀抱,温暖得让他恍如梦中,当他的眼泪染湿了那人的前胸,当他嚎啕失声,他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在梦中无数次呼喊着他的名字的声音,“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我告诉过你啊,不要到处乱跑,你为什么总是不听,对不起,对不起,我失去了你的父亲,真的真的不能再失去你啊!” “大伯,我回来了。” “弋儿,回来了。” 柳惊风那有力的臂膀几乎勒得柳尘难以呼吸,可是他却没有感到疼痛,他很享受这种裂肺撕心,那些强装的坚强,那些故作的无畏,在这个时候,全都烟消云散,这些温暖,他已经渴望了很久。 从柳惊风的肩膀上,柳尘睁开了婆娑泪眼,看到了台阶之上,看到了衣决飘飘的柳遮云,看到了满头白发的柳无心,看到了年轻不再的沧国公柳植,看到了强忍热泪的柳如烟拉着一个腼腆的少年,在他们身边,姬婉竹与另外两个妇人相互搀扶着,所有人都是一脸微笑的看向了与柳惊风死死拥抱在一起的自己。 柳尘的到来,彻底的点燃了沧国公府的热情,最忠心的仆从们奔走相告,无不热泪盈眶,自从十年前,柳弋命陨沧澜江后,沧州亿万子民的心中,冷若死灰,他们失去了未来的王,失去了接下来的所有精神寄托,那一年,沧州群情激奋,那一年,沧州家家户户磨刀拭甲,那一年,人族的内战一触即发,那一年,无数沧州游侠儿悍然袭击了九州各地的国教裁判所,那一年,沧州人永失其心,藏兵谷永失其爱。 如今,他回来了,带着沧州子民的期待,回到了他们面前,要不了多久,柳尘回来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沧州,最终,九州大夏都会明白,他们的沧澜郡王,回来了。 第十五章:家宴 迎着那些仆从们或是激动,或是欣喜的目光,柳尘走上了台阶,来到了柳遮云的面前,轻轻的一个拥抱,叔侄两相视一笑,这么多天的隔阂顿时消散一空。 转身来到了柳植身前,激动得浑身颤抖的沧国公早就没有了往日挥斥方遒的气势,如同寻常人家的老叔,略显窘迫的望着自己一别经年的侄子,良久,柳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和柳尘拥抱,泣不成声。 等到柳植情绪稳住,柳尘走近了柳无心,白发飘飘的无心仙子依旧冷漠,只有那时不时真情流露的眼神,让柳尘心中抽疼。 “姑姑!” 柳无心红着眼眶抬起手中那不断抖动的伊人剑,当伊人剑与秋水剑碰在了一起,一声清脆的龙吟传入了众人的耳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传自于这两把剑的魂魄之中,那无以言表的喜悦,是重逢的欣喜,让人无可自拔。 感受着柳无心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柳尘带着笑意,努力的贴着那只冰冷的手,想要温暖它,也温暖自己。 “母亲!”走到了姬婉竹的身前,柳尘躬身行礼,喜极而泣的姬婉竹连忙扶起柳尘,指着身边那两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介绍道:“这是你伯母,如烟的娘亲,这是你九婶,故儿的娘。” “见过伯母,见过九婶!”柳尘微微一笑,深深的鞠躬。 “哎,好,弋儿,苦命的孩子啊。”两个妇人感同身受,看着柳尘那年轻的脸庞,恍惚间,柳擎的模样与柳尘慢慢的融合,使二人再度失声,伤心得几乎晕厥。 “哥,这是柳故,这是他媳妇儿顾清璇!”到了最后,柳尘在柳如烟面前站定,不等他开口,柳如烟一手拉着一个急急给柳尘介绍。 柳故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传说之中的大哥,柳尘出事的时候,他太小了,对于自己大哥的印象很是模糊,可是在他长大成人的这段时间里,他身边的人,无数次给他提起自己的二伯,自己的大哥,今天突然得见,使他欣喜之余,又有些紧张。 他那小媳妇儿顾清璇就更加不堪了,原本小门小户的千金小姐,嫁到了柳家本就是惶恐不已,等到小姑娘看到柳尘站在自己身前,小脸儿一红,差点就没摔到地上。 “见过大哥!”等了很久,柳故才牵起顾清璇的手,冲着柳尘行礼鞠躬。 “不必多礼,我是江湖人,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柳尘伸手虚扶,柳故站起身来,心中长舒了口气,看样子,自己大哥倒是挺好相处的,并没有如烟说的那般可怖。 “老爷,是不是去吃饭了?”远远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老管家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这便走到了柳惊风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饭菜都准备好了,吉时也到了,老爷是不是先带大家吃饭?” “好。”柳惊风点了点头,目光从柳尘身上收了回来,抬脚朝着府里走去。 一顿家宴吃得悲喜交加,满桌的山珍海味柳尘都没吃出个什么味道来,席间,柳惊风一直在问,柳尘一直在答,偶尔问道关键处,姬婉竹还在旁边插几句嘴,一家人在一起,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十三叔!”听完了柳尘这些年的经历,柳惊风放下了碗筷,回头冲着静立在一旁侍候着的老管家说道:“弋儿的事情,您吩咐下去,现在还不到外传的时候,能瞒一天算一天吧,等到他成长起来,他自己会有计较。” “好的,老爷,我这就下去吩咐他们,嘴上把好门,少爷的事情,不会传出这个大门。” “关于昊天的那句偈语,弋儿你怎么看?”柳惊风擦拭了嘴角,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柳尘。 “那闻人昊特别擅长危言耸听,我是不信他的话。” “可别这样想,即便他可能夸大其词,但是根据这几天帝都里流传的消息,大致是还是可以信上几分。”一旁的柳植闻言缓缓开口道:“照目前的局势,我们应该早作打算了,不知大哥有没有什么安排。” “婉竹,对于这武魂殿,你怎么看?”柳惊风没有回答柳植的问题,而是转眼看向了正在给柳尘夹菜的姬婉竹,对于自己这个弟妹,他是有些没有看透的,听雪楼的情报天下第一,当年柳擎出事,就是姬婉竹第一个告知自己的,可当初,柳惊风有些半信半疑,结果错过了营救柳擎的最佳时机,自那以后,姬婉竹与柳家也开始慢慢疏远,若不是此番柳尘回来,料想她是不会再来参加柳家的家宴的。 “大哥,小妹就实话实说吧,了解武魂殿的人,在整个听雪楼都不过一个巴掌之数,我唯一能告诉你们的就是,武魂殿是友非敌。” “是友非敌?此话从何说起,当初那黑衣掌柜就曾与遮云当面交手,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劫走了弋儿,如此强大的存在,一句是友非敌恐难以让我信服!” “大哥,咱们孤儿寡母的活在世上,总归得留一些底牌,武魂殿的内幕小妹是不会全盘告知的,即便是弋儿,我也不会告诉他,如果您觉得不太可靠,那我告诉你,武魂殿第二代的几个小先生是谁,你们再做计较。” “谁?” “武神峰少峰主陈晟,刀宗少主吴桐,药王谷少主周齐,天玑阁少阁主墨子衿,再加上弋儿,这样,您觉得他们会是敌人么?” 姬婉竹话一落音,饭桌上立马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眉头走情不自禁的皱了起来,目光齐齐看向了柳尘。 “哐。”一盏小碗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柳故的小媳妇顾清璇小脸一白,就开始瑟瑟发抖,因为她突然明白,这个秘密恐怕不是自己该听到的,嫁入柳家的那一天,父亲就苦口婆心的告诉过她,有些事能听,有些事打死不能听,有些事能看,有些不能看到的事情,挖了眼珠子也不能看见,不然,等待她的,只能是万丈深渊。 “故儿,先带清璇下去休息吧!”柳惊风淡淡的看了一眼额头冒汗的少女,随即轻叹一声,让柳故带着她离开了大厅。 “那他们的存在,是想做什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让柳惊风心中波动,等到身后的老仆快速收拾了地上的残渣,他又端起了茶杯,一只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面色淡淡的姬婉竹。 直到柳尘伸手在桌子下拉了拉姬婉竹的衣角,她才苦叹一声,缓缓开口道:“具体什么事情,小妹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组织严密,所有人听令于‘至高武魂’,武魂之下有六路掌柜,尽是超凡高手,掌柜之下有十八路天阶大尊,大尊之下,死士无数,而代表着武魂殿在外行事的五位天下行走,也全是圣地天骄,是各州未来圣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样的实力,如果真有异心,咱们也防不住,凭良心说,咱们越州就拿不出这样的顶级高手阵容来。” 第十六章:至高武魂 “超凡高手!”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感受到彼此心中的震撼,这最近风生水起的武魂殿,竟然有六个超凡高手,这是什么样的存在,要知道,超凡境界的陆地神仙,已经消失了几十年了啊,这里一下出来六个,还有掌握着此六人生杀大权的那个“至高武魂”,那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谁也查不出武魂殿的底细,每一个进入他们组织的死士,上至超凡大能,下到识武炮灰,每一个人都以圣祖的名义立下了血誓,每当有人暴露的时候,往往只能得到他们的尸体,曾在充州,就有过武魂殿的天阶死士自爆,只是消息被国教给封锁了起来,你们不知道罢了!” “母亲说得对!”见所有人望了过来,柳尘轻咳一声,眼神有些躲闪,到了此刻,他都不敢去看柳惊风的眼睛,“我也练习了自爆的功法,一旦某天暴露在敌人眼前,我只能自爆,以示对至高武魂的忠诚!” “你姓柳,凭什么对别人忠诚?” “大伯,武魂殿选中了我,我没有退路!” 柳惊风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这才肩膀一软,重重的靠在了座椅之上,年迈的老管家满是关切的跑了过去,不断的抚摸着他的胸腹,希望他能好受一些。 “遮云!” “我知道!”柳遮云听着自己大哥的呼唤,顿时站起身来,抱拳轻道:“我会去寻那黑衣掌柜,加入武魂殿,弋儿不能有事,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保护好他!” “三叔!” “不必多说了,也不用你引荐,我能找到他的。” “弋儿这件事情,关乎柳家生死,你们……” “家主放心,故儿都不会知道!”众人心思复杂,尤其是柳尘那个伯母,还拿出了一串佛珠,不断的念叨起来,生在这朝不保夕的年代,即便尊贵如九圣地之一,在那些永无止境的黑暗面前,也只能诚惶诚恐。 吃过饭,心思复杂的众人各自回屋,柳尘来到姬婉竹的房里说了会话,等到她要午睡的时候,才告辞退出,去前院找到了柳遮云,叔侄二人一起,去到了花园内的池塘边上,一边钓鱼,一边说话。 “你上次要我在端午节拖住徐候,也是你们的任务吧!” “对”柳尘盯着浮标,双手漫无目的的卷着青草。 “徐候那里,你九叔会亲自走一趟,以军务为借口,可比我管用多了,这次任务,我陪着你吧!”柳遮云微微一笑,从水中带起了一条小鱼,小鱼儿挣扎了几下,便被柳遮云握在了手中,轻轻一抛,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弧线,最后落在了竹篓之中。 浮标一动,柳尘猛地一拉,却只能看见空空如也的鱼钩,那狡猾的鱼儿早已吞了饵料,扬长而去了,“您都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呢。” “那天你要我把薛都督也拖住,是怕他遇到危险吧,连一个地阶高手都能遇到的危险,何况你呢,别多说了,三叔我自有分寸!” 柳尘默然不语,心中一点再劝的念头也没有,再说了,以自己三叔的修为,能陪在自己身边,也是给自己多了一份安全的保障。 晚饭的时候,柳尘将钓来的几条小鱼送到了厨房,做好了一桌简单的饭菜,便来到了姬婉竹的房中,母子二人围坐在一起。 “听说徐家那个丫头粘你粘得很紧?” “母亲派人监视我?”柳尘挑出了米饭之中的鱼刺,抬起头来有些不太高兴的望着姬婉竹。 “用得着监视你么,你这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故事,为娘耳朵都听起茧子来了,现在满长安,谁不知道啊。”姬婉竹眉眼带笑,满是慈爱的给柳尘倒上了一杯清茶,又压低了声音轻笑道:“要娘说啊,那丫头也挺好的,算是马马虎虎能配得上你吧!” “母亲可别乱点鸳鸯谱,我有喜欢的人了!”柳尘扭捏了几下,稍稍红了红脸,最终还是冲姬婉竹托盘而出道:“她叫北宫馥,虽然不漂亮,可是我喜欢看她笑,和她说话我很开心,您是不知道,她可聪明了,都快把书院的藏书给看完了。” “北宫馥?”姬婉竹笑容一滞,有些迷惑的开口问道:“灵族人?” “对啊,她老家就住在不荒山。” “呵呵。”姬婉竹听到不荒山的时候,眉头就竖在了一起,随着黛眉轻蹙,她那光洁的眉心正中的一抹淡红色的莲花陡然收缩了花瓣,让她整张脸都开始显得有些妖异,只是埋头滔滔不绝的柳尘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这些变化都发生在一瞬之间,等回过神来的姬婉竹再次恢复平静,一看到柳尘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她脸上笑意更甚道,“改天带她过来给娘瞧瞧。” “以后再说吧。”一说到北宫馥,柳尘顿时胃口大开,内心之中所有的沉郁一扫而空,桌上简单的饭菜都开始变得可口起来,“她很忙的,等哪天她不看书的时候,我找她问问,见不见你我就不敢保证了。” 姬婉竹笑着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走到了柳尘身侧,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道:“明天为娘还得回越州处理公务,今天你就不回书院了吧,隔壁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今天,咱们娘俩好好说说话。” “好吧。”在柳尘看不到的地方,姬婉竹面色一正,冷着脸朝侍候在门口的少女打了个眼色,那少女轻轻颔首,带着大公的旨意远远的离开了。 将近子时的时候,柳尘才缓缓从姬婉竹房中退了出来,也只有在面对自己这个喜怒无常的嫡母的时候,柳尘才会变得开朗,说起话来都不知道停歇,或许只有看到姬婉竹,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那种久违的母爱,他想倾诉,想把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有趣的事情告诉她,因为每当自己欢笑的时候,姬婉竹脸上的慈爱,让柳尘的心中,无比的喜悦,这样的喜悦,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月黑风高杀人夜,今日的沧国公府,显得格外的诡异,池塘边上,柳遮云依旧手持钓竿,安坐如山,距离他很远的角落里,收敛了所有气息的柳惊风正死死的看着,一动也不动的把身形融入了这浩瀚无边的夜色之中。 “您来了?” 一阵清风拂过,柳遮云睁开了微眯着的双眼,转身站了起来,满身警惕的盯着迎面走来的黑衣人。 “我一直在!”笼罩在黑袍之中的,正是卯掌柜,当他走到了柳遮云面前不到三尺的距离,二人对立不动,空气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二人沉默得有些久了,一旁的柳惊风心中有些焦虑,生怕这黑衣人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会对柳遮云不利,按照姬婉竹的叙述,这人可是超凡高手,那是一什么样的存在,即便柳惊风和柳遮云联手,在那人面前,也只有死路一条。 “想要么?”让柳遮云震惊的是,那黑衣人一抬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刻着武字的铜牌,和柳尘手中的一模一样,原来此人真的一直在沧国公府,家宴上的谈话,他全部听到了,可是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想到此处,柳遮云有些心冷,彻骨的寒意使他几乎就要出手反击。 过了很久,柳遮云伸出手来,慢慢的抓向了卯掌柜手中的那个牌子,就在他的手指距离铜牌不过一寸之遥的时候,卯掌柜再次开口了,“想要我给你,不过你先得向武魂效忠,从此,你先是我武魂殿的第十九路尊主,而后再是柳家三少爷,生死存亡之际,武魂殿高于藏兵谷!” “不可能!”柳遮云手一收,皱起了眉头冷冷的看着卯掌柜,从他那挺直的脊背来看,咱们的柳三爷已经做好了出手抢夺的准备。 “你说不可能?还想和我动手?”卯掌柜依旧是语气淡漠,沉吟了片刻,他一把扯开了挡在脸上的面巾,再次抬头凑近柳遮云道:“现在,有没有可能?” 远在角落里的柳惊风突然发现,自己的三弟刚刚提起的气势转眼间就泄了个七七八八,就连那无比挺拔的身形,都开始了糠筛似的颤抖,良久,柳遮云腾地一下跪倒在地上,断断续续的誓言从他口中吐出,又无比清晰的落在了柳惊风的耳里,只让他遍体身寒,整个人如遭雷击。 “圣祖在上,我柳遮云从此效忠武魂殿,效忠伟大的至高武魂,今后不论生死,皆以至高武魂的旨意为最高准则,如违此誓,天打雷劈,神魂永堕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呵呵呵。”卯掌柜戴好了面巾,丝毫不理会失魂落魄的柳遮云,腾空而起的时候,他的眼睛淡淡的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目瞪口呆的柳惊风,微微一笑后,他冷冷的开口道:“去吧,伟大的武魂殿第十九路尊主大人,去完成属于你的任务吧!” 第十七章:柳大侠 “到底什么情况?”等到卯掌柜远去,柳惊风跃至柳遮云身边,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他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上古的什么诅咒?” “没说什么,也没有诅咒!”柳遮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的平复了心情,转眼看向了一脸担忧的柳惊风道:“大哥,不要多问了,我不会说的,您只要知道,这些事情,二哥当年也做过!” “柳擎?”柳惊风张了张嘴,眉头皱成了一团,不等他再开口,柳遮云早已扶摇直上,朝着远处的夜空急射而去了。 明天就是端午,经过了一夜的修行,柳尘体内的元气终于到了炼气四层,纳元丹的消耗也开始随之加倍,以前只要一颗,现在冲关都得两颗了,照这般三天两颗的速度,寻常武者还真是负担不起,好在姬婉竹给自己送来了一些,柳惊风也给了自己不少,可修行是自己的事情,骨子里就带着一丝骄傲的柳尘,是没办法去坦然的接受那些长辈们的馈赠。 修行者讲究念头通达,如果心念不通,那对于自身的修行百害而无一利,柳尘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等到此番任务做完,自己还是要去多做些长乐坊的任务,一来赚取不少的纳元丹,二来可以锻炼一下自己,毕竟炼气之后,他真的很少有过正儿八经的单打独斗了。 来到了小河边,当他碎掉了石块,浮出水面的时候,白裙飘飘的北宫馥早已坐在树下,安静的冲着他微笑。 “来了啊!” “嗯。”少女点了点头,挪动着身子给柳尘腾出一个位置,不料柳尘站定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明天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只是这现学的剑法还有些生疏,我想再好好的练习一下,若是无聊,要不你给我参详一番?” “好啊!”北宫馥眉头一挑,脸上笑意更浓道:“正巧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大夏剑客用剑呢,书本上倒是看了不少,什么稀奇古怪的招式我都有所涉猎,你打给我瞧瞧,让我开开眼。” “好叻,这位客官你且坐好,待本大侠慢慢给你舞剑!”柳尘怪笑一声便蹬腿跃向了一旁的空地,随即双膝一弯,长剑应声出鞘,问水剑式便出现在了北宫馥的眼前。 “这招,白猿啸初阳!”柳尘反手握剑,时而后仰,时而腾空,整个人蜷起身来,以双脚为圆心,反手挥剑,划出了一道圆弧,随着剑光初现,他的双脚仿佛被吸附在地面上,身子却被挥动的长剑带起,如同陀螺一样,飞速的旋转,而后慢慢的伸直双腿,从而跃起,跃至了最高点,他猛然转身,迎着前方就是一斩,落地,风起,地上的残叶被剑风吹拂至两旁,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这招,锦鲤跃长江!”保持直刺姿势的柳尘突然后仰,双脚依次蹬踏地面,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的朝后方飘了过去,飘到半空稳住了身形,他比划长剑于身前,腰腹一弯,双腿借力被弹了起来,凭着这一丝弹力,柳尘持剑刺向了前方,手中也是不停,长剑被他挽出了无数道剑光,几乎就要刺痛了旁人的双眼。 几个漂亮的空翻,柳尘收剑落地,满头大汗的望着北宫馥,少女的微笑不由得让他有些沾沾自喜。 “这是问水九剑?”北宫馥拿出了手帕递到了柳尘手里,自己缓缓站起身来,走近他道:“夏人的武经上说,这是天玑先生当年最喜爱的剑法,乃是人族的剑尊大人演化自天书风字卷,在天玑先生的指导之下最终得以参悟,还真是妙不可言啊!” “你还知道问水九剑?”柳尘不做他想,北宫馥的博学已经让他见怪不怪了。 “呵呵,不过你的这两招还不够精妙。”见柳尘笑容一滞,北宫馥不禁莞尔,好言宽慰道:“问水诀可是最顶级的剑法,拿在整个东陆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你能在这个年纪把前两招用成这样,也算是非常出彩了,柳大侠,不是让我点评么,怎能板着个脸,在这样,我不说了。” “好好好,我不板着脸了,你说,我怎么不精妙了,都苦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逮着了在你面前显摆一下,你就知道打击我!”柳尘见北宫馥并不是真的不想说了,顿时心中也是喜悦,情不自禁的埋怨了一下,这一打岔,貌似使二人关系拉近了不少。 “你啊!”北宫馥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开口笑道:“没说你的剑法不好,只是稍稍少了一点神韵罢了,这也是你不懂这剑法的意思,说起来也简单,不管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其中隐含的深意,不过是你这四肢发达的武夫没有细细体悟罢了。” “你骂我!” “别说话!”少女完全不理会柳尘的抓耳挠腮,自顾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道:“白猿啸初阳,顾名思义,就是在日出的时候,一座大山顶峰白猿对着朝阳咆哮,你想想啊,不管这白猿啸与不啸,那朝阳不一样还得升起来么,那它为何而啸?” “我咋知道它为何而啸。”柳尘嘟囔着走到了北宫馥面前,望着她脸上被清风出乱的发丝,他突然发现,认真起来的北宫馥,格外的迷人。 “它咆哮,只是为了在这天地之间,在这朝阳之下,证明它的存在,那种简单,却又不可忽视的存在!”北宫馥抬起头来,伸手将那些调皮的青丝挽在了耳后,那双并不十分出彩的眸子,正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芒:“所以这问水诀的第一剑,就是存在!你要明白存在的意义,那样,这招剑式在你手中,就有了属于它的灵魂!” “第二剑,锦鲤跃长江!”北宫馥轻蹙眉角,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又开口说道:“你看那江中锦鲤,时不时就要跃出水面,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柳尘心有所感,连回答都如同梦呓。 “自古有言,鲤鱼跃龙门,飞身化金龙,可是江中鲤鱼多如尘埃,可金龙又有几条呢?跃过龙门的锦鲤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死亡,而是化龙,如此不到亿万分之一的成功几率,锦鲤们依旧前仆后继,一次一次的跃起,而后一次一次的消亡,这是它们的宿命,也是它们活着的唯一追寻,所以,这第二剑,就是要使剑客如同锦鲤一般,明白武道之艰辛,从而百折不屈,向死而生,它的灵魂,便是奋斗,等你明白了你为何而奋斗,那样你的这招剑式,也有了灵魂!” 听完了北宫馥的解释,柳尘心有所感,立马盘膝而坐,陷入了修行状态,少女微微一笑,仿佛很满意柳尘的悟性,也不打搅他,就这样坐在他的身边,拿起了地上的书卷,慢慢的翻看起来。 此刻,已经快要走到沧州地界的姬婉竹收回了遁入弹丸之中的一缕神识,弹丸随之碎裂,化作了风中的尘埃,斜躺在豪华车厢之中,姬婉竹的眉间的那朵红莲时而盛开,时而收紧,她的目光有些游移不定,良久,身边的侍女便看见一直脸色微冷的大公突然绽放出一抹明艳动人的微笑,口中也是轻轻呢喃着一个名字:“北宫馥!” 第十八章:奇葩的武魂殿规矩 “哎哟,师兄你就明说了吧,这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见什么大人物不成,在这书院一亩三分地上,谁又比咱们三个大!” 刚吃过早饭,陈晟便派人将柳尘吴桐请到了青龙画船,本来就因为这几天冷落了徐玉爻,人家正朝自己生闷气呢,听得陈晟的召唤,柳尘刚好有了借口逃离十八号院,可是吴桐的情况正好与柳尘相反,周末好不容易来看望吴桐,两人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这不,被陈晟一个召唤弹丸给搅和了。 “明天要办正事儿,你就少说几句,今天叫你们来,因为上面派来了两个尊主,配合我们明天的行动,切记,千万不要误了正事!” “尊主?” “对啊,殿里的天阶高手!” “嘶。”吴桐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先前那天大地大我最大的理论,理智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两人心思惴惴的随着陈晟来到了雅阁,抬眼一看,当即傻眼。 “三叔?” “舅舅?” 第一声惊呼是柳尘所发出来的,他有过怀疑,只是没想到自己三叔动作如此之快,这就打入了组织内部,啧啧,还真是有实力到哪里都好办事。 听到吴桐喊舅舅,柳尘转眼朝柳遮云身边望去,一个扎着冲天小辫子的矮胖中年正翘着二郎腿,一手扣着脚丫子,一手端着茶杯,不断的和柳遮云说笑着,只是从柳遮云时不时皱起的眉头一看,那人的大脚,貌似很臭。 “龟孙,舅什么舅,叫尊主!” “尊你个头,老子回去告诉我爹,你在外面又惹是生非!” “还老子,你是谁老子,小心本尊主打断你的狗腿!” “你,童玉山,你这老泼皮,上次吃了我的旺财,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嘿,你这二愣子不就吃了你一条狗么,老子可是你舅舅,还不如狗亲么!” “小爷我花了一千两银子从极星海买回来的獒犬,有价无市的宝贝,你竟然给我吃了,现在还有理了你,我不管,你今儿不赔给我旺财我铁定给我爹捏丸子!” 说着,吴桐还真拿出了一颗弹丸,一脸冷笑着握在手中不断把玩着,屋内的众人早已被甥舅二人的对话惊得合不上下巴,柳尘仔细打量着那一脸气急败坏的童玉山,从那眉眼上看,的确是和吴桐有着几分相似,料想他年轻时候,也该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只是现在,怎么打扮得跟个乞丐一样,同样是上一辈的顶尖天才,模样邋遢的童玉山与那仙风道骨的柳遮云一比,简直是货比货得扔啊。 “玉山贤弟,和一晚辈有什么好争得,别让人看了笑话。”就在甥舅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还是柳遮云开口了,估摸着正好是想找借口远离童玉山的臭脚,柳遮云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三人的身边,轻轻开口道:“桐桐你也是,他是你舅舅,长辈面前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还不道歉!” 听柳遮云开口了,吴桐只好哼哼一声,转手收起了让那童玉山面色大变的弹丸,想了想,他还是抱拳拱手,满脸不情愿道:“属下吴桐,见过二位尊主,尊主有啥吩咐,说吧!” 甥舅二人终于休战,柳遮云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这才转脸望着陈晟,缓缓开口道:“掌柜的只是让我和玉山贤弟前来帮助你们,具体的行动安排,还是晟哥儿做主吧,我们两个老东西给你打下手。” “事关紧急,那小侄也不和两位叔父见外了,若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陈晟拱手应答,柳遮云和童玉山连连摆手,只听他继续说道:“此番任务,我武魂殿十九路尊主全部出动,二掌柜和五掌柜也会亲自到场掠阵,咱们这次的主要目标就是国教的贡船,前几个月接到的线报,此番朝贡九圣宫的那批货物里面,有一样东西,便是咱们的目标!” “什么东西?”吴桐突然发问,此刻也不计较那童玉山不停的冲自己翻白眼了,从来就不嫌事小的刀宗少主听说十九路尊主全部出动,更有两个掌柜协助,顿时心中明亮,武魂殿这一票,干的够大,这豪华阵容,都足够荡平任何一家圣地了。 “这数十年来,国教的高手层出不穷,远远超乎了我们的想象,几位掌柜历经千难万险最终查明他们的突然强大,是有原因的,而我们的目标,就是这个原因,在遮云叔父之前的那个尊主,就是探明了这个秘密,最后命陨充州,这些消息,都是他临死之前传回来的。” “这不说了等于没说,还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们所知道的情况,少的可怜,只能肯定有关线索一定在这批贡品里面,估计这个秘密,国教之中所知甚详的人都没有几个,能够瞬间多出无数天阶高手的秘密,岂能这么轻易就被我们知道!” “你是说,当年在沧州营救弋儿的时候,那些个高手就是他们这个秘密所培养出来的?”柳遮云的眉头紧紧的皱起,当年的场景又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那些个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那些个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一直到死,都不敢相信国教的实力竟强悍如斯。 “对!”陈晟冲柳尘点了点头,又拱手朝着柳遮云道:“这一次,殿主亲自下达的命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那件东西,得不到就要立马毁掉,绝不能让它安然落入九圣宫!” “好!”柳遮云回头和童玉山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殿主亲自下的命令,如果所料不差,这可是武魂殿的第一次,那个连早早的进入了武魂殿的童玉山,都没有见过那传说中的殿主,柳遮云的心中,渐渐对这次劫贡船的行动,心头有些凝重起来。 明天夜里子时三刻,贡船抵达渭河码头,而我们只是殿内的其中一支队伍,和我们一样的队伍,还有八只,每支队伍都有数量不一的尊主打头,主战此番护宝的国教高手,现在,咱们还需要一支援军,不然仅凭我们五人,力量太过于薄弱了。 “援军!”除了柳尘之外,所有人都是一脸疑惑的看着陈晟,良久,陈晟莞尔一笑,开口解释道:“殿内的兄弟手足,一定要保存有生力量,能借势,能嫁祸的一个都不要漏掉,紧急情况下,保命为上。这是殿主一贯以来的法旨,咱们都要尊崇,这次任务,咱们小队所请到的援军就在帝都,让他们当炮灰,去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这样对我们,对任务都好。” “你所谓的援军是?” “长乐坊!” 听完了陈晟的安排,柳遮云的心中逐渐开始明朗,一些不知明的原因让他加入到了武魂殿,原本对于那个比卯掌柜地位还要高的至高武魂,他是抱有一丝警惕和抗拒的,卯掌柜对于他来说,那是天,那是地,那是一切不可战胜的存在,可是这个至高武魂,真的就是比卯掌柜还要强大么,那夜的匆匆交谈,从卯掌柜的口中,他能很清晰的听出,面对那个至高武魂,卯掌柜打心底敬服,在柳遮云的心底,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硬是得不到宝物,就毁掉宝物,安然撤退,借势,嫁祸,保命……”此间种种,看得出,不论这至高武魂实力多高,起码对于自己的属下,他是十分爱护的,任何一个组织,宗门圣地,都不可能有这样一个领导人发出这样荒唐的指令,属下慷慨就义难道不是上位者的最爱么?柳遮云有些困惑了,他开始有些期待,期待着自己在武魂殿,或许真能大展拳脚,做上一番事业。 第十九章:这个男人真的很美 到了夜间,柳遮云与童玉山留在了画船上的雅阁之内,陈晟却带着柳尘吴桐二人来到了长乐坊,准备和那先前约好的长乐坊主碰面。 “我去!”吴桐龇牙咧嘴的望着场面火爆,人头攒动的长乐坊,心中暗暗吃惊道:“早听说这长乐坊乃是整个中州的最大销金窟,以前不信,帝都东西两市那般繁华,这犄角旮旯里的长乐坊,有这么厉害?今天我算是领教了,和这里一比,东西两市就是个屁!” “你少在这里聒噪!”陈晟伸手拉住了想要走到远处赌坊看热闹的吴桐,低头给他和柳尘二人递上一个丸子,模样严肃的交待道:“易容丹,赶紧吃了,记住咱们是来办正事!误了殿主的大事,我看你如何交待!” “切!”吴桐满不在乎的吃掉了丸子,那一瞬间,他的脸颊开始蠕动,慢慢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只见他扭曲着嘴角,口齿不清道:“这破玩意儿,遇到比自己高阶的对手就不好使了,人家把你逮住,一下就破了这禁制,师兄不是说这长乐坊高手如云,咱们三小虾米易不易容有何区别!” 三人面貌大变,听完吴桐的抱怨,陈晟冷笑一声叱道:“说你是个猪脑子你还不信,现在咱们代表着武魂殿,他姓马的有种逮我们一下试试,随随便便就让他的长乐坊成为历史!” 柳尘点了点头,表示陈晟说得在理,行军打仗的时候不都是说了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现在武魂殿和长乐坊还不是敌人呢,合作关系更不会随意动手了。 走过了无数灯红酒绿,三人来到一间冷清的客栈面前站定,此处的冷清,与到处人声鼎沸的长乐坊其他地方,尤其显得格格不入,就在吴桐苦等无趣,正要发作的时候,客栈的大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黑衣大汉,那大汉斜着眼睛看了柳尘三人好久,这才冲着陈晟懒洋洋的拱了拱手,疑惑的开口道:“是大先生和四先生还有五先生么?” “是的,劳烦通报马大当家,咱们应约而来!” “稍等!”黑衣大汉说完便转身回到了客栈,又反手关上了大门。 “什么大先生几先生的,什么玩意儿?”陈晟和那黑衣人的暗语让吴桐有些无语,好不容易等到黑衣人走了,他便连忙开口。 “武魂殿,像咱们这样在外面办事的年轻人有五个,另外两个以后你们就能见到,几位掌柜给咱们取了字号,从年龄大小区分,依次是大饼,二条,三万,四筒,五梭。” “靠,那老子不应该叫杠上花么!”看着陈晟有些发黑的脸,柳尘憋着笑别过了头去,肩膀不住的颤动,可吴桐就不管陈晟难不难堪了,对于自己被唤作五梭,他是一百个不满意,敢情武魂殿的一群老不死的掌柜,各个都是赌鬼啊,人家牛逼轰轰的组织代号都是啥飞天遁地,妖魔鬼怪之类的霸气十足,怎么一到了自己,全给按在牌桌上了,这不是埋汰人么,也太瞧不起刀宗少主了吧。 “别废话!”陈晟强忍着掐死吴桐的冲动,深呼吸着让自己不失风度,“等会儿见了马大当家,可别老盯着人看。” “一老男人我盯着看啥,又不是长得多美,真是的。” “还真叫你说对了,这个马大当家,长得,长得很美!” 陈晟的话让柳尘和吴桐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来不及多问,那个黑衣大汉再次打开了大门,缓缓走了出来,打着哈欠拱手道:“进去吧,二楼,大当家的等着你们呢!” 客栈里面显得比外面更诡异,那微弱的烛光亦给这压抑的场景平添了几分阴森,黑暗的阴影之中,时不时射来几道凌厉的目光,使得柳尘三人心中闷闷,情不自禁的便加快了上楼去的脚步。 二楼的大厅有些空荡荡的,顺着烛光的指引,三人来到了大厅的中央,抬头看去,只见那昏暗的台阶之上,隐匿在光线后面的身影,正坐在巨大的躺椅上面,平缓而又悠长的呼吸声,如同蛰伏在黑夜之中的猛兽,使人望而生畏。 “这便是马大当家的待客之道么?”就在柳尘和吴桐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陈晟一手展开了折扇,浑身散发出一阵平和的气息,让身后的二人稍稍好受一点。 “呵呵,瞧大先生说的,不就是和你们开个玩笑嘛,别这么小气。”尖细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陈晟眉头一皱,身后二人可没有他这个定力,柳尘还好,就只是打了个冷颤,那吴桐脖子一缩,顿时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这是男人的声音么,怎么如此,如此分辨不出男女,就如同那皇宫里的某些…… 随着那人站起身来走到了有光的地方,柳尘和吴桐吃惊的发现,陈晟真的没有开玩笑,这个男人长得也太,太过于“美丽”了,任谁也想不到,名动九州的长乐坊主竟然是这样一个模样,面若桃花,嘴角含春,标准的瓜子脸,柳叶眉,还有那粉色眼影之下的丹凤眼,正一眨一眨的盯着三人,真是“我见犹怜”,啧啧,谈笑间,形容更宛如怀春少妇,叫人不敢直视。 不用陈晟交待,柳尘和吴桐很老实的低下了头,不敢再去多看马大当家一眼,无他,唯怕眼瞎。 “你们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明日子时,我们准点动手!”陈晟显得很平静,直接无视了姓马的时不时抛过来的媚眼,自顾正色开口道:“今天来,我们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诚意?”马大当家一手抬手搅着两鬓的发丝,白了陈晟一眼嗤笑道:“一个证道小子带着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来和我谈诚意?” “呵呵。”对于马忌的冷嘲热讽,陈晟丝毫不以为意,更是抬脚朝他走近了一步,摇晃着折扇道:“如果有尊主驾到,大当家的该怎么谈生意呢?” 马忌闻言脸色一凝,想到了上次与陈晟见面的时候,跟在陈晟身边的那个所谓的尊主虽然一直没有吱声,但是仅凭那气势,也不是自己能够战胜得了的,如果真像陈晟所言,武魂殿有十九路尊主,那么这生意还怎么谈,江湖谈判,无一不是建立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现在,武魂殿实力远胜于长乐坊,人家派来几个年轻后生,还真是给出了足够的诚意了。 第二十章:你敢么 “呵呵。”马忌强笑一声,心中对陈晟的坦然有些赞赏,自己要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可这个后生竟一点也不怕,这幅咄咄相逼的模样,仿佛就真没把自己当回事一般,武魂殿,果然不简单。 “你们是做大买卖的,跟你们玩,长乐坊家业不多,可玩不起,这段时日以来,江湖上谁不知道你们武魂殿的威名,能被你们选来合作,也算是我长乐坊的荣幸,那好,我也不以大欺小了,一口价,纳元丹两万颗,明儿见到信号咱们就动手,也不管对面是琅琊卫也好,裁判所也罢,给钱办事,皇帝都给你杀!” “两万?”陈晟眉头一挑,便哈哈大笑起来,见得马忌面露不愉,他也丝毫不避讳的嘲弄道:“马大当家不如给咱们两万,一个月,让你们长乐坊站在九州所有黑帮的最顶端,如何?” 按照纳元丹在黑市的价格,两万纳元丹便是六百万两白银,那是个什么概念,估摸着现在的国库,都拿不出这么多现银来,再说了,纳元丹常常有价无市,两万枚的价值绝对要远远超过这六百万两白银。 “那你们出多少?” “五千!”陈晟冷笑一声,丝毫不避让,即便那似男似女的马大当家想要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一万五!” “八千!” “一万!” “成交!”当马忌咬牙切齿的报出了自己心中的底线,陈晟脸色一舒,莞尔笑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冰冷而又尖细的声音从马忌嘴里一字一句的吐了出来,轻轻的与陈晟一握,他又换上了一幅“妩媚”的笑脸轻道:“你们就不怕我反悔?要知道,现在在裁判所和琅琊卫那边,武魂殿的情报可是天价!等你们一离开,我便转手把你们一卖,白花花的银子可就源源不断的落在了咱们手里。” “马大当家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陈晟依旧在笑,那一切了然于胸的笑容,实在是让马忌感到一阵不痛快,作为长乐坊主,他可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但也一点办法也没有,武魂殿啊,听闻这些年他们所做的事情,想想就毛骨悚然。 “就不能都听?”马忌微笑着,冲陈晟眨了眨眼睛。 “假话是,长乐坊作为九州势力最大的几个黑帮之一,名声口碑在江湖上都是鼎鼎有名的,马大当家执掌贵帮数十年,重情重义的美名也是天下皆知,作为合作伙伴,您是不会为了一些身外之物而做出那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来,在江湖上,名声可比银子精贵多了。” “谢谢,那么真话呢?” “真话?”陈晟收敛了笑容,眼神也开始变得锐利,良久,他紧紧的盯着马忌的眼睛,冷冷的问了一句:“你敢么?” 此话一出,大厅里的气氛陡然降到了冰点,柳尘缓缓的抬起头来,警惕的注意着周围越来越压抑的气息,他心中没底,生怕这姓马的恼羞成怒将自己三人就地斩杀,那可就真是玩大了。 “好!”过了很久,当柳尘和吴桐早已是满头大汗,那马忌突然站在高处鼓起掌来,一边鼓掌他还一边大笑,“英雄出少年,武魂殿果然非同一般,去告诉你家掌柜,这笔生意,长乐坊接了,让他把一万颗纳元丹准备好,明儿晚上,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血流成河!” 从长乐坊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时分,在青龙画船上与陈晟告别,柳尘便和吴桐一起摸黑回到了书院。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浸湿了,那个长乐坊主虽然人长得有些恶心,但那久居高位的气势,还是颇为摄人的,特别是当他板着脸杀意毕露的时候,现在想想,柳尘都有一些后怕。 弱肉强食的世界便是如此,凭什么三个后生小辈敢和那成名数十年的一方雄主讨价还价,不就是仗着身后靠着武魂殿么,行走江湖,靠山必然重要,但这些东西都不足以让柳尘在这群雄并起的乱世立足,他唯一能依靠的,也只能是自己的实力。 若是说习武之人都是那瘾君子,那么日益强大的修行便是那美得让人无法自拔的罂粟,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纳元丹,柳尘微微一笑,将它吞入口中,贪婪的吸收了起来,再进一步,就能比肩当初的大和尚苦行了。 端午,是圣祖时代就流传下来的节日,太祖高皇帝在位时,百姓逐渐安居乐业,圣祖每日于紫荆山讲学传道,日子逐渐过得有些无聊,就是那时候,他常常陷入回忆,想起了那些很多年前的老朋友。 传说,圣祖的一个老友是前朝列国割据时,偏远楚国的一个士大夫,唤作原,圣祖与他乃是发小,曾一起在先贤的门下读书,原的满腹经纶让圣祖钦佩不已,后来的楚国抡才大典,圣祖不幸落榜,而他的朋友原却是摘得桂冠,一时间名满天下。 当官之后的原并没有忘记圣祖这个老朋友,而是依旧鼓励他读书,以学识来为百姓谋福祉,并且常以微薄的俸禄去延请大儒名家帮助圣祖学习,可世事难料,原的品行刚正决定了他在官场难以立足,为了摆脱那些苛政,为了使民众得以休养生息,年轻气盛的原不止一次上书苦谏,希望好战的楚王能够多多爱惜百姓,对此,君王十分恼怒,越来越厌弃于他。 当时的官场可以说是乌烟瘴气,原的刚直也得罪了满朝文武,到后来,那些个老贵族们联合起来陷害了原,让他被君王流放千里,永不录用。 那时候,圣祖正在列国游学,听闻消息,便连夜赶回楚国,经过数日的奔波,等到他来到沧澜江边的老家时,原已经投河自尽了,苛政猛于虎也,酷吏奸臣更是猛于苛政也,君王昏庸,忠臣蒙难,社稷崩溃也。 原死了以后,圣祖十分悲伤,日日思念而荒废了学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终于明白,读书是可以救人,治病也可以救人,但那些都只能救少数的人,想要大多数人脱离苦海,就得自身拥有推翻一切旧制度的实力,那一年,圣祖放下了笔,拿起了剑。 大夏立国以后,圣祖就把那一天定为了端午,春去夏来,忆老友,自省其身。 第二十一章:大战前夕 一大早,徐玉爻就待在厨房里面开始忙碌了起来,端午节是要吃粽子的,传说当年圣祖小时候家中贫寒,常常食不果腹,他的朋友原每次去学堂都要从家里偷偷带些吃的给圣祖,原的家中也不富裕,怕长辈责骂,他只好每次都摘下屋前的树叶将大米包好藏于书包之中,到了上课休息的时候,就拿出来在学堂后面的小河边生火在锅中煮来吃。 圣祖的记忆里,树叶包裹的糯米煮熟了以后,是最好的美味,偶尔他们还会从山中摘来果子,一起包在树叶之中,后来,原做了官,每次圣祖游学回来,他们都会聚在一起,拿树叶包着糯米煮在水中,相对而食。 多年以后,九圣人听了圣祖的故事,就在第一年端午的时候,每个人亲手给自己的恩师包上了一个粽子,根据高祖皇帝的回忆录里所述,那是高祖人生中的第一次,见到了圣祖的眼泪,也就是那一滴眼泪,让平日里诚惶诚恐的九圣人们突然发觉,自己的老师,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高不可攀,他也是人,他也会悲伤,谁说无情才是无敌,被一个小小粽子所感动流泪的圣祖,在人们心里,不也是无敌的么。 此后的数千年来,端午节吃粽子这一习俗,便传遍了所有人族,乃至于如今的东陆各族,也把这一天当做了节日,这一天,纪念那最黑暗的年代,以原为代表那群心怀万民的读书人,这一天,纪念圣祖和他的朋友,最伟大真挚的友情。 “尝尝,包了肉丁和红豆的。”等到柳尘晨练完毕,徐玉爻拿来了毛巾帮他擦拭着后背的水渍,一边指了指桌上的一盘热气腾腾的粽子,一边莞尔笑道:“人家忙活了一早上呢,快吃,等下去了藏书楼,我还得回去陪陪爹爹。” “我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你就待在侯府陪你爹吧,反正这几天没课。”柳尘走到桌边,拿起了一个稍微有些烫手的粽子,小心翼翼的剥开了粽叶,那香味沁人心脾,让他食指大动,不等徐玉爻上桌,便自顾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你又要去哪里鬼混?”徐玉爻秀眉一竖,就要发作,不料柳尘摆了摆手打断她道:“木字营的几个袍泽来帝都述职,咱们说好了一起聚聚,今天可能得喝酒,晚上就住在城外军营里吧。” 反正苦难小和尚去了晋国公府,一时半刻也不会回来,柳尘自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帝都这么大,城外更是大的海里去了,徐玉爻不可能去什么军营找他。 “少喝点儿酒,咱们的事情爹爹也知道了,本来准备就在端午的时候,让你和爹爹见个面,你如果忙的话就下次,反正北镇抚司离这里近。” “要见面去你家,我不去北镇抚司!” “为什么?我爹天天都在北镇抚司,你也知道,最近帝都不太平,爹爹哪来那么多时间待在家里。” “我又不是犯人,我去北镇抚司做什么,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被琅琊卫请去喝茶。” “咯咯,你拐跑了冠军侯的女儿,琅琊卫请你去喝茶不应该么?”徐玉爻见得柳尘一个接一个的吃掉了大半盘子的粽子,她心中有些欢喜,自己辛辛苦苦的忙碌一场,只要他喜欢,倒也值得。 “懒得理你,老子手底下可是有兵的,你琅琊卫再厉害,敢在木字营动我一下试试。” “是,是,柳大将军可是领兵的,人家好怕怕哟。” 吃过了早饭,柳尘感觉腹部有些撑到了,还别说,徐玉爻做的粽子,还真是不错,好不容易等到她出门了,柳尘收拾了一下行装,便跟着吴桐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书院。 晌午时分,乌衣巷早就是车水马龙了,正值端午节,文武百官都是休沐,乌衣巷里面前来拜访的车马都快把这街道给挤满了,逢年过节礼尚往来的习惯,人族还真是看重得很啊。 一身青衣的柳遮云站在巷尾的牌楼之下,远远的看着一辆马车从沧国公府出来,晃晃悠悠的驶过了自己身边,他眯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车轱辘,包着铜皮的车轮在地上摩擦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了冠军侯府的门前。 门前原本拥堵不堪的人群车马见到了沧国公的车驾,顿时便自主的清出了一条大道,那些个原本因为应酬而显得有些不耐烦的侯府家丁们等到马车开到大门面前,沧国公柳植从车上下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脸上立即变成了一副献媚的模样,不待通传,侯府的大门便在震天的敲锣打鼓之中缓缓打开。 走上台阶即将要跨进侯府的柳植稍稍顿住的身形,转脸看向了远处的柳遮云,见柳遮云微笑,柳植轻轻点头,便走入了侯府。 等到柳植消失不见,柳遮云转身走向了沧国公府,在那里,柳惊风已经在等着他了。 “需要我做什么?”看到柳遮云出现,柳惊风睁开了微阖的双眼,脸上也看不出表情道:“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保证你自己的安全,保证弋儿的安全。” “您该回沧州了!”柳遮云不接他的话,只是自己随意的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拿起了一个果子把玩起来。 “二十多年前,我先回去了,结果让老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十年前,我稍稍犹豫,便差点让自己的亲侄子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现在,我只有你一个亲弟弟了,弋儿好不容易找到,老九也身在帝都这个风暴的中心,你现在让我回去,回得去么?” 柳惊风语气很淡,这些个在他心里痛彻骨髓的往事,如此简单的说出来,就像闲聊家常一般,柳遮云侧头看着自己这个略显老态的长兄,虽然他贵为圣主,是那沧州亿万子民心中的精神信仰,可是此时此刻,他也显得那般无奈,那些伤痛,或许没有人能比他感受得更为清晰。 “那您帮我一个忙。”思忖了一会儿,柳遮云轻叹一声,相比于柳擎,他的性子更偏安静,也不可能下得狠心去和自己的大哥说些重话,父母失踪多年,二叔又在二十多年前病逝,家中没有能拿得住事情的长辈,自己大哥早早的扛起了柳家的这面旗帜,抚养自己几兄妹长大,柳擎死的时候,大哥搏命厮杀过,愤怒过,甚至疯狂过,柳植接班的时候,大哥更是力排众议,亲自将这个最小的堂弟扶上了马,牵着他走上了国公的宝座。那些个让柳家蒙羞的往事,也是全部压在了柳惊风的身上,他没有抱怨,也没有辩解,长兄如父,不过如此。 “好!”柳遮云的不拒绝让柳惊风心情大好,嘴角也挂上了一丝温暖的笑意,只是当他看到自己三弟两鬓的灰白,刚刚升起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他想起了隆庆十八年的秋天,那个年轻得有些目中无人的柳擎,“如果他还活着,或许也老了吧。” 仿佛是知道了柳惊风心中所想,柳遮云放下了水果站起身来,走到了柳惊风的身后,伸手按向了他的肩膀,轻轻的揉捏着,想让他放松下来,“大哥,帮我去一趟皇宫吧,您也很多年没见过陛下了,他欠您的,应该给您一个交代,今天本是节日,家中又没留下什么人,不如,就让他请您吃一顿御膳房新包的粽子吧!” 第二十二章:屠夫童玉山 渭河,是沧澜江支流,位于帝都西北角,乃是来往帝都的货船的必经之路,这里有整个中州最大的码头,每日里,无数来自于东陆各地的货船都在这里停靠,那些个中州之外的特产从这里流入了帝都,然后那些货船空了又满,满载着帝都的瑰宝,四散到了东陆的每一个角落。 夕阳西下,黄昏的霞光如同火红的金装,披散在波光嶙峋的渭河水波之上,远处的鼓楼里敲响了晚钟,满城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呼唤着日出而作的归人,贩夫们,走卒们,各自谈笑着走过了码头,教坊司的俏姐儿也许能让他们交头接耳着不断的欢笑,婆娘们的破口大骂,还有那光着屁股的孩童们的哇哇大哭,也许会让他们的眉宇之间,挂上了一丝幸福的烦恼。 平凡很容易,生活也很容易,可是每当清风吹来,或许有几个街角算命的先生一掐手指,犹自捻须高唱曰:“今日,不宜出门。”走了的人们后知后觉,留下来的人们早已沉默,今夜的渭河码头,或许会很不平凡。 夜已深,柳尘坐在早已被包下来的酒肆里面,双手压着立于地上的长剑,额头轻垂,口中不断的念叨着什么,那把长剑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可是没有办法,今天的所有人,都拿着铁匠铺里批量采购的三两银子一把的精铁兵器。 没有人说话,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唯恐天下不乱的吴桐,此刻也是独自倚在墙角,双目失神的望向了远处的夜空。 留在码头上的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可能没有机会见到明天早上初升的那一轮朝阳,可是也没有人害怕,因为走到了这一步,谁都不敢再去害怕,恐惧,只会让活在阴影里的人们,加速着走向死亡。 “你在念什么?”满口酒气的陈晟挪动着椅子坐到了柳尘的身边,微醺着脸颊呵呵的笑道:“咱们说说话。” “十五岁那年,我在樊城的酒馆里面,听到了戏班子唱歌,我挺喜欢这歌,就暗自学了下来。”柳尘偏过头,傻呵呵的笑道:“酒馆老板的女儿,也很喜欢这首歌,一直到今天,我都还没唱给她听。” “你唱唱,我来听听。”陈晟坐直了身子,放下了酒壶,笑吟吟的望着柳尘。 “咳咳!”柳尘抬起头来,捏了捏嗓子,着眼扫视了酒肆里的所有人,他们谁也不认识谁,但都是面带微笑的,望着柳尘,或许在他们心里,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姑娘,很想唱一首歌给她听的姑娘。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柳尘摇头晃脑的站在了桌子上面,抬手比着兰花指,学着那戏台子上面主角,故作沙哑的声音传出去好远好远,人们静静的听着,慢慢的击掌打着节拍,回忆着一直都回不去的曾经。 很久很久以后,寂静的夜空之中,响起了一阵鼓声,那鼓声从远处而来,响了几下,这夜晚,又归于了平静。 陈晟微微一笑,率先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吞入了腹中,而后朝着酒肆里的所有人抱拳道:“保重!” 众人学着他的模样,把那粒能催动自爆功法的药丸吃了下去,各自带好了面巾,面带笑意的互相拱手告别,一句简单的保重,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七八艘巨大的龙船终于靠岸,船舷一放下,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裁决卫军士们依次下船,一箱箱货物被搬了下来,慢慢的,将码头拥挤得严严实实。 “嗖!”箭矢破风的呼啸铺天盖地的传了过来,警戒左右的裁决卫战士们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那些个押送供船的人们稍稍一愣,各自对视一眼后立即脸色大变,一道道示警的烟火飞到了天上,那蜂拥而起的花火,几乎照亮着整个帝都的夜空。 “敌袭!” 陈晟带着柳尘和吴桐,以最快的速度在人群中与柳遮云,童玉山汇合在了一起,在童玉山的开道下,几人慢慢的朝最左边的龙船挪去。 那童玉山手持两把巨大的板斧,那百多斤的重量在他手里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样,被舞得风生水起,大斧不停的旋转,殷红腥臭的献血,如同春雨,不断的洒落在身后的柳尘几人身上,柳遮云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有运起元气,而是放任那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袍。 渭州童家,乃是仅次于吴家的大族,据传童家的老祖就是第一代刀祖的表亲,数千年来,童家坚定不移的拱卫着刀宗对渭州的统治,两家的联姻也是延绵了数千年,其中,有几位童姓的渭国公也都被永载史册,童家的武技衍生于刀宗又不同于刀宗,相比于斩虹刀法的刚直,童家的斧法,杀起人来更要凌厉几分。 就在周围喊杀声震天之时,在童玉山的带领下,柳尘一行杀到了一片空地之上,见那迎面而来的百多号人,柳遮云腰背一直,气势陡然外放,从他的背后,柳尘和吴桐不断的打量着那群看起来要精悍不少的国教侍卫,听得陈晟的解释,这才知道,那百多号人,大多数修为实力与陈晟相当,超过他的也不在少数。 当柳尘三人以为柳遮云即将出手的时候,只听得前方的童玉山大喝一声,那矮胖的身体如同一个炮弹,急射出去,而后抡起双斧就砸进了那群人的正中间。 “春雨点新叶,风来吹旧雪!” 那童玉山腰身一缩,如同毒蛇起立,双臂一展,仿佛白猿探水,脚尖急点,而后不断旋转,整个人如同一架飞速旋转的车轮,席卷着阵阵狂风,两把斧子被他伸到了最长处,寒光乍现间,那车轮扫过的地方,残肢断臂伴随着阵阵惨叫被剥离了众人的身体,抛向空中,又零落在地上,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着挥之不尽的血雾。 呼啸着的人形风车在那百十号人群之中扫过了几个来回,那群拿在任何地方都算是一流高手的国教侍卫们竟然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这一面倒的屠杀,看的柳尘几人早已是目瞪口呆,对于童玉山的强悍,大家心中都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认识。 “没想到玉山贤弟的破冰十三斧已经到了这样的境界。”柳遮云气息一收,情不自禁的赞叹道:“即便是我在场,也不敢直面其锋芒,好一招风来吹旧雪,几乎就没有破绽,妙极!” “柳三叔,这一招我娘使得比他顺溜!”吴桐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痴愣愣的笑道:“当初我爹娘吵架,我就看到我娘拿着两根鸡毛掸子,用这招将我爹给打得几天没有下得床来,从那以后,整个刀宗只知道有童夫人而不知有圣主。” “呃。”柳遮云回头看了吴桐一眼,脸色有些尴尬,过了好久才低低的叹了一句,“秋雨兄也是一个妙人!” 第二十三章:接受昊天的审判吧 等到童玉山浑身浴血的将那百十号人斩杀殆尽,便回过头来一边抖落身上的碎肉,一边吹胡子瞪眼鼓着眼珠子怒骂了一句:“山哥儿,你就准备看一辈子热闹么?” “小心身后!”就在童玉山回头的一刹那,在他身后,两个黑袍人从天而降,那光芒大作的奋力一击就要落在了童玉山的头顶,柳遮云浑身一紧,大喊一声便消失在了柳尘几人的眼前。 “砰!”一声闷响,柳遮云双手各接一掌,狂暴的乱流猛地一弹开,使得柳尘三人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童玉山回过头来,眼睛里的愤怒几乎就要喷出火来,柳遮云刚刚落地,他便怒吼一声,抄起板斧就朝其中一个黑袍人劈了过去。 “天阶!” 能将柳遮云从天上打回地下的,也只有和他同阶的存在了,陈晟护着柳尘吴桐后退了几步,彼此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各自眼中的后怕,那两掌若是落在了童玉山头上,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虽然平日里嘴上硬的如同撬不开的铁板,可是真正当自己的亲舅舅几乎陷入绝境的时候,吴桐愤怒了,杀意从他眼中透出,不等陈晟招呼,他便拔出刀来,砍向了周围的人群。 厮杀了将近一个时辰,从各处赶过来的琅琊卫还没开口说话,便被直接拖下水来,三拨人杀红了眼,只当是见人就杀,只要不是自己人,通通抄家伙往死里招呼。 断断续续的,人群中不断传来一阵阵爆炸声响,那些个武魂殿的死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毫不犹豫的催动了自爆决,与身边的敌人同归于尽,渭水河岸,已经变成了绞肉的炼狱,连空气之中,都开始弥漫着一丝悲壮,一丝恐惧。 当天阶高手加入了战团,天空之中的华彩,也开始了此起彼伏的绽放,今夜的长安,无数人彻夜难眠,多少双眼睛望向了渭河码头的方向,那凄凉无比的喊杀声如同近在耳旁,人们惶恐,人们哭泣。 正坐在皇宫御花园里的柳遮云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独自站起身来,望向了远空,他闻到了听山经的气息,他感受到了问水诀的威势,自己的三弟,终于动手了吧,也不知道他的对手,是什么模样,更不知道柳遮云动手以后,柳尘现在的处境,又是怎样。 感受到了柳遮云的担忧,与他月下对弈的天启皇帝也站起身来走到了他的身边,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师兄,您说说,今晚又要有多少个孩子永远的失去了父亲,又有多少个老父,永远的失去了儿子。” “我们活着,不就一直在失去么?”柳惊风微微一笑,回头看着皇帝那忽明忽暗的脸颊,他懂皇帝的意思,可是他答应了柳遮云,不到天亮,自己绝不离开皇宫,公孙家的高手们,一个也走不出皇城的大门! 冠军侯府,灯火通明。 “柳植,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吗?”徐琨开始有些恼羞成怒,那披头散发的模样开始变得有些狰狞,他颤抖着任由脸上的汗水,染湿了他的衣襟。 “侯爷你在说什么?”柳植风轻云淡的握着筷子,慢慢的夹起了盘中的珍馐,一举杯,却惊讶的发现,坐在对面的薛正已然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相比于陷入癫狂的徐琨,沉默寡言的薛正早已是面无血色,一脸惨然。 “我的儿郎们正在流血,远在天边,我都能清晰的听见他们的悲嚎,稍稍闭眼,那腥臭的鲜血都让我心如刀绞,你也是带兵的,就真的能在这个时候做到无动于衷么?” “我不懂你的意思。”柳植冷哼一声,举杯一仰而尽。 “柳植!”暴怒的徐琨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柳植的衣襟,那血红的双眼仿佛是要将柳植生吞活剥了一般。 “嗖!”阴暗的角落里,十多个隐匿起来的剑阁高手现出身形,寒光凛凛的长剑齐齐出鞘,直直的晃在了徐琨的眼里,沧州的大公受到了威胁,只要徐琨再敢动一下,那些个剑客们,便会立即出手,将这冠军侯府杀得鸡犬不留。 皇宫与冠军侯府的场景,在帝都各个大公贵族的府邸相继上演着,码头上的喊杀声还在继续,人们突然发觉,从来就没有过哪一天的夜晚,会像天启十二年的端午佳节一般,如此度日如年。 不知道砍杀了多少个人,柳尘气喘吁吁的撑着长剑靠向了吴桐的身边,他的铁剑已经换了几把,多少次,他砍断了剑身,再捡起地上的剑,那些剑,甚至有的还带有一丝余温,可是它的主人,却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在黑水原,数百个识武境的骑兵同时冲锋的时候,他能百战百胜,到了这里,几乎就没有了炼气之下的存在,可他依旧能深切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那血肉堆积的身躯,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的左臂已经被刺穿,他的背上早已是挂满了伤痕,随着他慢慢的拉着吴桐跟上了陈晟的脚步,在这不长不短从一截小路上,三人的鲜血,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轰!”一声响彻天际的爆炸声,让地面上的打杀为之一顿,所有人都满是绝望的抬起头来,那一声爆炸,惊掉了柳惊风手中的棋子,也使得满脸微笑的柳植脸色一变,瞬间就是一片惨白,大地开始了颤抖,宫墙高塔上的碎瓦,突兀的砸在了过道之上,打碎了无数人的春梦。 那是天阶高手的自爆,绚丽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帝都的夜空,沉寂阴暗的黑夜,突然恍如白昼,那光持续了很久,然后慢慢的,慢慢的,被新的喊杀声所取代,所有所有的一切罪恶,都是在这光明消逝的永夜。 “三叔!”茫然无措的柳尘在那微光消逝的一瞬间,便看到了远处急射而来的一道身影,柳遮云与那身影一接触,就如同那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鲜血透过了他脸上的面巾,化作了漫天血雾,等到柳遮云狠狠的砸到了柳尘的身前,半空中的那道身影便现出了身形。 那人鹤发鸡皮,双手背在身后,满眼讥讽的俯视着不断喷出着鲜血的柳遮云,他的嘴角带着冷笑,细长的眼睛弯成了一道刺人的弧线,无风,他却衣决飘飘,无话,他却傲视苍生。 “超,超,超凡!”柳遮云躺在了柳尘的臂弯,满眼惊骇的想要抬起手来,每一个字从他口中吐出,那如同开了阀的鲜血,快速的染湿了他的衣衫,看着他那狼狈不堪的模样,柳尘突然就感到了恐惧,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他不敢相信,强大得如同神坻一般的柳遮云,竟然一招就丧失了反抗的力气。 “老夫不想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用开口,现在,老夫就高抬贵手,送你们一起下地狱,异教徒们,你们所犯下的罪孽,忘川河水都无法洗清,接受昊天的审判吧!” 黑袍人的手中,再次燃起了耀眼的光芒,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众人头上,磅礴而又压抑的气息,使他们丝毫挪动不了重如灌铅的双脚。 第二十四章:闻人听雷 “噗!”当死神距离柳尘他们仅有一尺不到的距离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从远处飞来的童玉山如同一个血葫芦,将柳遮云一把抱起,反手携带着三个年轻人,一把躲开了那道摄人的白光。 白光在先前柳遮云倒地的位置砸出了一道方圆数米的深坑,侥幸逃脱的童玉山,后背也变得一片血肉模糊,那恐怖狰狞的伤口,让人隐约都能看见他体内不断蠕动的脏腑,见此惨状,吴桐眼眶一红,抱着自己舅舅就开始悲哭起来。 “矮冬瓜,你成功的激怒了我!”黑袍人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童玉山,那张阴翳的老脸上,瞬间就写满了狰狞。 “狗娘养的老扒灰,老子去你个仙人板板!”童玉山虽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但是依旧硬气得很,反手握紧了柳遮云的大手,他吐口鲜血的狂笑道:“山哥儿,兄弟我先走一步,炸死这老不死的怪物,你带着他们跑,记住一定要给老子报仇!” “舅舅!”吴桐死死的抱住了童玉山的脖子,满眼热泪的伸手探入那满是鲜血的口中,死死捏住的他的舌头,不让他念出自爆决的口诀,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黑袍人的攻击,再次降临。 陈晟冷冷一笑,张开了双手紧紧地护住了柳尘和吴桐,五个人抱作一团,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良久,天地复归于平静,黑袍人的第二击并没有落在几人头上,柳尘睁开眼,便看见了同样黑衣的卯掌柜如同挺拔的高山,严严实实的挡在了众人的面前。 “老叔,咋不早来!”童玉山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吐出了吴桐的手,强忍着剧痛,慢慢裂开了大嘴呵呵一笑,随即脑袋一歪,晕死了过去。 “遮云,还能动么?”卯掌柜丢出了一颗丹药落在柳遮云的口中,清香的药丸入口即化,片刻的功夫,就让柳遮云稍稍提起了一丝力气,听得卯掌柜的问话,柳遮云再次咳出了几口鲜血,望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道:“还能逃命!” “带着孩子们先走,我来和这条老狗玩玩!” “您,您小心!”柳遮云也不多说,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带着几人朝着角落里遁去。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你们武魂殿,也不过如此嘛!”那黑袍人背着手,满是嘲笑的看着卯掌柜,虽然那居高临下的模样看上去风轻云淡,可是稍有眼力的人便能看出,黑袍人的眼里,在卯掌柜出现化解他的全力一击的那一瞬间,便闪过了一丝凝重。 “你都知道?那你还带着人来送死。”卯掌柜冷冷的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开口回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阁下还真是有魄力,老夫给你点一千个赞!” “昊天最虔诚的信徒,怎会恐惧黑暗,该怕的是你们这些异教徒,就凭你们,也算是虎山?呵呵,我来了,所以,你们走向了灭亡!” “老子被你吓大的!”卯掌柜嗤笑一声,身体慢慢脱离了地面,缓缓拔高,直至与那黑袍人平齐。 “记住,杀你的人,闻人听雷!” “什么!”角落里的陈晟突然惊呼,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柳遮云道:“三叔,闻人听雷不是六十年前就归墟了么,怎么还活着,不可能啊,太极观的起居录里面有过记载,上代峰主云阳师祖曾参加过他的归墟仪式,这……” 柳尘和吴桐对这些了解得不多,毕竟往事太过于遥远,可是现在还清醒着的陈晟和柳遮云二人却满脸骇然,震惊不已。 “闻人听雷?”卯掌柜仿佛丝毫没有感到意外,闻言也只是轻笑一声,旋即尖着嗓音回道:“听雷兄,记住,杀你的人,闻人化雨!” “狗贼安敢羞辱于我,纳命来!”闻人听雷一听到卯掌柜的话,顿时便不淡定了,那怒发冲冠的模样直接震得那些据此不远的厮杀中的高手们纷纷逃离,换做别处打斗。 空气中的元气突然开始了紊乱,柳遮云强打着精神,抬手撑起了一道气墙,苦苦的抵挡着来自于卯掌柜和闻人听雷交手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二人你来我往,所有人都看不见两人的招式身形,只能偶尔看清两道耀眼的强光飞速碰撞在一起,而后猛地再次弹开,那速度之快,也只有柳遮云这样的高手才能从旁揣摩几分。 “那闻人听雷为何这般激动?” “咳咳!”听得吴桐的问话,柳遮云抽了抽嘴角,目不转睛的望向了天空,陈晟想了想,还是有些面带怪异的开口道:“闻人听雷和闻人化雨是亲兄妹,也是,夫妻!” “???”柳尘和吴桐同时抬起头来,满头雾水的看向了陈晟。 “这是国教的丑闻,很多年前,还算是年轻时期的闻人听雷练功练岔了气,结果冲进了闻人化雨的房间,那个,那个,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事发之后,二人倒是有些食髓知味了,这种不伦的关系持续了很久,才被人发现,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两兄妹反目成仇,每每打生打死之后,又那个那个,然后又打生打死,总之,说起来也是让人蛋疼得紧。” 柳尘心中瘆得慌,忽然抬眼看了一眼柳遮云,想起了自己姑姑柳无心的美貌,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柳遮云仿佛能感受到柳尘心中的龌龊,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训斥道:“想什么呢?让你大伯知道,非得打断你的狗腿!” “你们还看!”陈晟和吴桐的目光也让柳遮云一脸臊得慌,虽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说到了闻人听雷和闻人化雨两兄妹,众人的目光总归有些怪异。 “无心练的是玉女剑法,不能破身,再说了,你们看我作甚?” “三叔你解释什么,我们又没说什么。”柳尘吞了吞嗓子,稍稍拉开了和所有人的距离,尽量不让任何人与自己有身体接触,这件事,想想就可怕,即便气墙外面飞沙走石,此刻的他,已然顾不得自身的处境了,先恶心一会儿再说吧。 “柳弋,你可别逼三叔动手,到时候你没被别人打死,却被自己叔叔打残废了,你可别哭!”柳遮云一时间气血翻涌,好呛没吐出一口老血来,空中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两道虹光碰撞的威力越来越大,波及的范围也是越来越广,就连码头上的喊杀声,也逐渐开始慢慢平息了下来。 顶级高手的对决,根本就是一次大规模的清场,来不及躲开的人们,瞬间就被那凛冽的强风给撕成了碎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恶臭,此间的惨状,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当初的黑水原战场。 第二十五章:轮回决 随着地面的一声闷响,卯掌柜稳稳的落到了地上,在乱流中现出了身形。 在大家都不明所以的时候,一阵梵音在每一个人的耳旁响起,声音逐渐变强,逐渐扩散,抬眼望去,卯掌柜静立原地,双手合十,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天空中开始响起一阵阵闷雷,空气中弥散的血雾也开始慢慢的化开,那如同洪钟一般的梵歌早已响彻了天际,这里不再是炼狱,这里不再有哀嚎,所有的罪恶与厮杀,就在那一瞬间,被彻底的净化,人们开始恍惚,开始安静了下来。 “这是?”柳遮云眉头一皱,和所有清醒着的人们一样,他不知道卯掌柜想要干什么,超度亡魂么?太扯了吧,难道…… “不好!”想到了某种意外的可能,柳遮云眉头一皱,便惊呼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满是迷惑的陈晟,他顿时声嘶力竭的大喝道:“快,哪里有安全隔音的地方,醒醒,都醒醒!” 陈晟被手忙脚乱的柳遮云扇了一个耳光,顿时回过神来,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卯掌柜的背影,当即抬手朝着不远处的贡船一指道:“去那里,躲在船舱底下!” 柳遮云二话不说,卷起众人就飞射了出去,刚刚冲进了船舱,身后便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随着卯掌柜周身的金光越来越亮,那些惨叫声逐渐被掩盖了下去,还在天空中的修行大能们,纷纷捂住了脑袋,脱力掉到了地上,有的掉入了水中,溅起了一阵阵殷红的浪花。 在柳尘惊惧的注视之下,柳遮云的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老,一点一点的老人斑慢慢的爬上了他的双颊,他的眼皮开始下垂,他的皱纹一道接着一道缓缓的在脸上绽放开来。 “这是什么?” “没事!”柳遮云挥手打开了柳尘触摸过来的双手,慢慢老去的他依然在用尽余力,死死的护住柳尘他们。 “轮回决!”陈晟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搭上了柳遮云的手腕道:“还好三叔只是被波及了一点,修养一阵就能恢复,外面那些人,估计没逃走的都得死透了。” “这轮回决乃是明王经的最终奥义,就相当于你们剑阁的万剑归宗和刀宗的灭苍生,和你们不同的是,这轮回决不用如何耗费元气,只需要以自己的修为作为媒介,引不动明王法相降临,不动明王惩戒世间一切罪恶,轮回决一出,随着施法人的意念,在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生命,全部开始衰老,慢慢的随着明王经的梵唱,直到生命力流失殆尽为止!” “那岂不是?” “对,只要卯掌柜愿意,今夜没有及时逃离长安的人们,将不会有一个活口!” “他是针对那闻人听雷的,范围小了很多,威力也大了很多!”柳遮云斜靠在潮湿的船舱里面,淡淡的接着陈晟的话道:“吴桐留在这里照顾他舅舅,你们两个快去找那宝物,事不宜迟,快去!” “可是您……” “快去,我这里没事!” 陈晟和柳尘也知道事情急缓,推辞不过,便摸黑朝着贡船上另外的船舱找去。 “这么多船,咱们如何去找!”柳尘在黑暗中翻箱倒柜,一箱箱还未来得及搬到岸上去的奇珍异宝直晃得他眼睛生疼,暗自震惊于国教的财富,对于那受苦受罪的平民百姓,他忍不住心里抽疼。 “刚才闻人听雷就是在这艘船出现的,估计宝贝也在这艘船上,咱们快找找,应该能找到!” “这么重要的东西,那老货会不会随身带着啊?” “也有可能,咱们先找,找不到再等外面分出结果再说!” 越往贡船的底仓行走,外面渐渐的变得安静了下来,柳尘一手扶着受伤的左臂,步履蹒跚的摸黑在每一个小房间里寻找着。 “什么人!”突然,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这间房间的时候,柳尘看到了房间里面的小床上,正盘腿坐着一个老人。 就在老人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柳尘差点没惊呼出声,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那新任的九圣宫祭司闻人辙! “噗。”带着一口鲜血,柳尘被飞身而来的闻人辙打飞了出去,身体砸穿了几面木墙,而后倒在了地上,再也提不起任何力道。 闻人辙冷笑一声,持刀砍了过来,刀锋在距离柳尘还有不到三尺的地方,陈晟的折扇终于来了。 柳尘斜靠在断掉的木栏之上,费力的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纳元丹,吃到嘴里用作恢复元气,阴暗的船舱内,陈晟和闻人辙早已是战作了一团。 当初在书院的时候,陈晟的修为是要远胜于闻人辙的,可是现在,即便陈晟如今强弩之末,但柳尘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这才数月不见,闻人辙的实力,便有了质的飞跃,长刀在他手中如同银色的飘带,夹带着阵阵风声,被舞的密不透风。 陈晟抵挡得有些辛苦,好几次都差点让那长刀划破了自己的护体罡气,就在二人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柳尘的目光,望向了闻人辙之前所坐的位置。 那矮榻上面放着一瓶金色的液体,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那金色的液体正散发出一抹摄人心魄的光芒,如果记得不错,先前闻人辙打坐修炼的时候,柳尘很清楚的看见了那金色的液体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被闻人辙慢慢吸收,难道。 稍微思索了一阵子,柳尘可以肯定了,此番武魂殿的目标就是那金色的液体,即便不是,把那金色液体带回去也是大功一件,说不准几位掌柜还能研究出一点什么来。 柳尘匍匐在地上,万分艰难的拖动着浑身是伤的身躯,慢慢的接近了矮榻,离那金光越来越近的时候,柳尘都能闻到了金色液体所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仿佛是感受到了柳尘的存在,那金光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跳跃着,飘忽着,慢慢的接近柳尘的脸。 “小贼,住手!”柳尘的右手距离那瓶子只有不到寸许的距离,闻人辙突然厉喝一声,发疯似的甩开了陈晟的纠缠,长刀被举过了他的头顶,正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的朝着柳尘的后背砸了过来。 “师弟!”陈晟踉踉跄跄的喷出了一口鲜血,拧着脸还想要冲上前来,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貌似都有些迟了。 磅礴的真元震得柳尘体内一阵气血翻涌,在那真元的推动下,柳尘的身体被高高的抛起,而后重重的砸在了矮榻上面,盛满了金色液体的瓶子,被他一下压成了碎片。 “大伯!”这是柳尘回过头来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一脸冰冷的柳惊风站在远处,抬手指向了飞至半空的闻人辙,一道剑光过后,闻人辙便如同死狗一般倒在了柳尘的身边,身体不断的抽搐着,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了声音。 “噗嗤!”柳尘手中的半截剑身,狠狠的插入了身边闻人辙的脖子,这一下,已经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匆忙跑来的陈晟却是听见了柳尘的呢喃:“我说过,杀你的一定是我!” 第二十六章:端午惨案 “师弟!”陈晟丢掉了铁扇,慌慌张张的将柳尘的身子翻了过来,而后他一脸骇然的看见那金色的液体正透过了柳尘的皮肤,慢慢的浸入了他的身体。 “住手!”当他颤颤巍巍的想要伸手触碰,不料自己的右手被柳惊风死死的握住了,只见那柳惊风眉头一皱,面带凝重的看着那诡异的金色液体,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嗓音问道:“别碰那东西,遮云他们呢?” “他们……”陈晟陡然一惊,才想起了与闻人辙的对峙已然浪费了太多时间,柳遮云那边全是伤号,此刻也不知是生是死了,想到了此节,他一站起身就将柳尘拦腰抱起,而后急急朝前跑去道:“剑主快来,那边怕是要出事了!” 贡船的另一边,吴桐躲在墙角紧紧的抱住了昏迷不醒的童玉山,浑身浴血的柳遮云佝偻着脊背,拿剑撑着身子摇摇欲坠,在柳遮云对面,一个国教的黑袍祭司正捂住被柳遮云刺穿的肩膀,满脸狰狞的朝着他们走来。 若是满状态的时候,柳遮云杀掉这个天阶初期的黑袍祭司也并不是难事,可是眼下,所有人都是强弩之末了,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黑袍祭司,柳遮云咬了咬牙,只在心中祈祷着柳尘和陈晟不要回来,逃得越远越好。 “武魂殿,真以为国教是怕了你们不成,总有一天,你们这些异教徒将被我们全部烧死在火刑架上,昊天的光辉,将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 “是么?” “什么人?呃……”黑袍祭司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满眼绝望的看着自己的脑袋正在慢慢的远离了自己的身体,身后那人,竟然活生生的将自己的脑袋给摘了下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黑袍祭司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一直到死,他都不敢相信,生死胜负的逆转,竟然真的能在这须臾之间就发生了。 陈晟神色一顿,满是复杂的看了一眼浑身鲜血的柳惊风,寻常所谓天阶高手,就是那高不可攀的存在,可是作为武神峰的传人,他是能知道的,自己的老师青阳道人,和剑主柳惊风便是这天底下仅有的两个天阶巅峰大圆满,寻常的天阶高手,在他们两人手中,皆是走不过一招,以前他不敢相信,可是现在,天阶的黑袍祭司被柳惊风轻轻的把脑袋摘了下来,这种匪夷所思的杀人方式,若不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实力做基础,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般风轻云淡。 就在柳惊风看着柳遮云那苍老无比的形容愣神的时候,身后的船舱被重重的撞开了,脸色瞬间转冷的柳惊风回过头来将陈晟拉在了自己身后,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杀意毕露的盯着从灰尘中现出身来的那个人。 “咳咳!” “师叔祖!” “掌柜!” 灰尘平息,形容狼狈的卯掌柜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淤血,气喘吁吁的站稳了身形,听得陈晟和柳遮云的叫唤,卯掌柜微微一笑,抬手擦拭了嘴角的血痕,若有深意的打量了一眼柳惊风,卯掌柜扬了扬手里的人头道:“剑主,帮我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武魂殿欠你藏兵谷一个人情!” 等看清了卯掌柜手里的人头,陈晟脸色一喜,快步走上前去道:“恭喜掌柜,诛杀此獠!就是不知道目标得到了么?” “到手了!不过是一超凡初期,这样的杂碎,掌柜我杀得多了!”卯掌柜似笑非笑的盯着柳惊风,见他一脸古井不波,便催促道:“剑主快带他们走吧,等会儿就都走不掉了!” “哼!”柳惊风一拂衣袖,便卷起了在场的所有伤患,化作了一道宏光,朝着远处急射而去,卯掌柜静静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抬手摘掉了面巾,那满是鲜血的脸上,早已挂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 等到朝阳升起的时候,贡船带来的所有宝物全部都被转移走了,留在码头上的,只剩下数之不尽的残肢断臂,渭河码头方圆近十里,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座废墟。 徐琨独自一人站在被献血染成红色的渭河岸边,他的身后,北镇抚司几乎是倾巢出动,仵作们忙着收敛着堆积如山的尸体,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抹惨淡。 “作为朋友,我不想你死,仅此而已!”这是柳植清早离开冠军侯府的时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徐琨突然感觉很累,累的他几乎再也提不起一丝力道。 “侯爷,初步统计结果出来了!”薛正站在远处,随意的扫视了一眼属下递来的报告,挥了挥手,示意那校尉自己上前去给侯爷禀报,磨蹭了很久,那校尉才顶着清晨的冷风,来到了徐琨的身边。 徐琨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那校尉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报告,咬牙念道:“昨夜丑时初刻,惊闻渭河大火冲天,西城千户所和北城千户所的所有兄弟在两位千户的带领下赶到现场,截止到现在,我们在现场十里范围找到了两千三百四十七枚琅琊卫腰牌,值此,两城千户所的所有袍泽,全部罹难!” “除此之外,国教裁决卫第九营全军两千零三十九人,也全部死亡,包括长乐坊在内,九州势力最强大的几个帮派,也在此次厮杀中死掉了帮众四千七百二十二人,最后就是武魂殿,这在这里折损了近千人,死在昨天夜里的所有武者,没有一个是低于炼气境的,最后综合损失,国教损失了天阶高手四人,地阶高手七十六人,人阶高手一百零三人,地下势力损失了天阶高手三人,地阶高手五十六人,人阶高手不计,武魂殿自爆的天阶高手有三人,地阶人阶无法计算,琅琊卫损失地阶高手五人,人阶高手二十三人,此次端午,九州上供九圣宫的所有财物,全被洗劫一空,初步估计,损失在一千万两白银以上。” 随着那校尉的报告,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面色各异的望着静立不动的徐琨,如此惨烈的战斗,都足以载入史书了,人们上次听说有这么大规模的高手火拼,那是在武经中的那些古老的故事里。 “呵呵,呵呵呵!”很久以后,迎着初升的第一缕晨光,徐琨失声而笑,那模样,形似癫狂,宛若悲歌,这里是帝都,是大夏的帝都,是东陆最伟大的城市,可就是在这里,在今天,长安城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大最惨烈的坟场。 到处都是悲伤,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第二十七章:夏至未至 柳尘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梦到自己骑在一条金色的巨龙之上,自由自在的翱翔在万里碧空的天际。 那条龙长约百丈,样貌狰狞,柳尘双手抱着它脖颈间的长须,回过头去,竟一眼望不到边,巨龙在天空中不断的起伏着,时而钻入云层,时而绕过高山,随着巨龙的加速,柳尘抬起一只手来,吃力的挡住迎面而来的狂风,他想睁开眼,因为身前的金光乍现之间,一座恢弘壮阔的巨大石门出现在了天空的尽头。 巨龙承载着他,慢慢的接近了大门,突然,他听到了门后面传来了一阵歌唱,“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那声音,带着一些些苍凉,一些些寂寥,听在了柳尘的耳里,使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了双手,在巨龙的脑袋上站起身来,想要拥抱那石门之外的世界。 当巨龙那硕大的脑袋贴上那座大门的时候,柳尘清晰的看见了,霞光乍现的门外,那一双略显空洞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身材高大,姿容雄伟,拂须轻笑间,一层淡淡的光晕阻挡了金色巨龙的步伐。 迈不过那道门,巨龙显得有些急躁,那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惊得柳尘忍不住捂住了双耳,缓缓的蹲下了身来,轻抚着满是裂痕的龙角。 “为什么不放它进去?”巨龙的鼻孔中喷出燥热的浊气,身子不停的扭动,一下下,那比紫荆山还有巨大的脑袋,正不断的撞击了那面看不见又摸不着的气墙,直到它遍体鳞伤,那高大男人的脸上,才绽放出一丝笑意。 他看向了柳尘,听着柳尘那声嘶力竭的质问,他淡淡的一皱眉,那双宛若星海般浩瀚的眸子里,写满了冷漠,“它没想过要进来,想进来的是你!” “我没有!” “你有!”那人轻笑一声,即便他在巨龙面前显得那般瘦小,可他的眼神,依旧是居高临下道:“很多年前,也有一对夫妻来到了这里,就跟你现在一样,他们也说不想进来,可结果呢,想就是想,何必骗人呢?” “我真没有!”柳尘有些急了,那巨龙的眼泪让他有些伤心,它的无助,它的惊慌,都让他感同身受,此时此刻,他是多么的希望那门后面的男人能高抬贵手,放巨龙进去。 “走过这道门,你可以长生,你可以不朽,你能得到的一切,将会很轻松的填满你内心的野望!你想要钱么?走进来,你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你想要女人么?走进来,三千弱水,你予取予夺!你想要强大么?走进来,你的强大,会让这天地都感到战栗!这么多好处,你就不想进来瞧瞧?” 那人的声音充满了蛊惑,让柳尘开始有些恍惚,憧憬,渴望,疯狂,一道道复杂而又矛盾的情绪,从他的眼底悄然闪过,陡然抬头间,他看到了那人满是嘲弄的双眼。 “我说你这人,到底是想要我进还是不要我进,我再说一次,我不想进,你让它进去就可以了!”柳尘浑身一个激灵,而后慢慢的恢复清明,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从龙头上跳了下来,站在了台阶的边缘。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还在骗人,刚才你差点都要拔剑想杀我了,还说没有!” 柳尘眉头一皱,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万分惊恐的低下头来,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那死死握住秋水剑的右手,因为用力过度,他的右手有些发白,秋水剑上的冷冷幽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使他不禁簌簌发抖。 “你知道那对来过此处的夫妻最后去了哪里么?”门后那人扬声笑道:“因为他们的欺骗,让我感到愤怒,我让他们自相残杀,我让他们的神魂永世不得超生,为了证明我的伟大,我让他们一个变成了太阳,一个变成了月亮,这将是对他们最大的讽刺,而我,享受这一切!” “他们是谁?” “那么多年了,我还怎么记得,不过好像有一次做梦的时候听到,那个男的叫丘,怎么,你们认识?” 柳尘摇了摇头,伸手抚摸着巨龙的身体,希望自己的体温,能让它稍稍好受。 “现在你告诉我,你想进来么?” “想!” 那人满含深意的看了柳尘一眼,只看得柳尘浑身发毛,好不自在,良久,那人又再次开口说道:“冥君的儿子果然风趣。” 就在柳尘来不及反驳的时候,那人突然张开了嘴,那张薄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一点一点的拓开,变得越来越大,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人早已失去了踪影,留在柳尘面前的,是一张足以遮天蔽日的血盆大口,从那口中传来的旋风,吸引着柳尘身边的金色巨龙毫无抵抗的钻入那张嘴里。 龙头,龙身,而后龙尾,半柱香的功夫,那条巨龙已经被吞入了那血盆大口之中,呆立当场的柳尘看着那大嘴逐渐缩小,门后的一切,又恢复如初,那人微笑着,打着饱嗝再次出现在哎柳尘面前,冲着柳尘点了点头,轻笑着开口道:“美味,想尝尝么?” 柳尘呆呆的看着他,心中的震撼早就没办法用言语去描述,直到巨龙已经消失在自己眼前,他还是不敢相信,那条龙,被这个人给吃掉了!活生生的给吃掉了! 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一个不小心,柳尘便踏空掉下了台阶,从那万丈高空直挺挺的摔了下来,狂风灌入了他的口中,让他难以呼吸,全身失去重心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他能很模糊的听见,高空之上的那个人正在仰天狂笑,那笑声,正撕扯着柳尘的灵魂,让他遍体生寒。 “不!”好不容易挣开了胸前的束缚,柳尘满头大汗的坐起身来,形容惶恐的着眼看向了四周。 “少爷!”等到柳尘的双眼好不容易聚焦,便看到了一脸担忧关切的小萝莉豆豆眼含热泪,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豆豆?”蠕动了一下嘴唇,柳尘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少爷啊,呜呜……你可醒过来了,呜呜……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他们说要把我和你埋在一起给你陪葬,豆豆还小啊,还不想死啊,少爷,我好怕啊,我不要陪葬啊!呜呜……” 小萝莉噼里啪的说了一大通,到最后,她哭红了双眼,紧紧的抱住了柳尘的腰身,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物是人非 柳尘的伤愈转醒并没有引起想象中的轰动,十八号院的气氛,依旧是安静而又祥和。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柳尘才知道,那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他轻轻的抱了一下豆豆那依旧在抽泣的娇躯,抬手擦拭了她脸颊上的泪花,然后轻轻的把她放在了床上,自己却是慢慢的挪动着身子下了床,站起身来推开了房门。 蝉鸣,鸟叫,灼热的阳光,柳尘这一昏迷,便足足过了三月有余,这三个月,看在柳尘的眼里,竟生出些物是人非的错觉。 小和尚缠着一脑袋纱布,背靠着柳尘盘腿坐在老槐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木鱼,嘴里也在不断的念叨着连他自己都还不太明白的经文。 “尘哥儿,你醒来了?”等到柳尘遮住了自己身前的光,小和尚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脸委屈的抬起头来,看到了柳尘的微笑,他顿时小嘴一撇,热泪充斥了眼眶。 “怎么了,谁打你?”蹲下身来,抓紧了小和尚想要伸过来的双手,柳尘一脸寒霜的问道:“吴桐呢?他就睁着眼睛看着你被打成这幅鬼样子?” 小和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那眼眶都变成了乌黑的一圈,若不是生死相交,柳尘绝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被揍得爹妈都不认识的倒霉小子就是那原本清秀俊俏的小和尚苦难。 “他们,他们好多人,桐哥儿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呜呜……好疼啊,尘哥儿,我脑袋都……都被他们打烂了,呜呜……” 在小和尚断断续续的讲述之中,柳尘才了解到,端午惨案过后,受伤昏迷的柳尘被柳遮云不知带去了哪里,直到一个多月前的某一天半夜,柳遮云才鬼鬼祟祟的将柳尘送回了十八号院。 就在柳尘回来的第二天,书院就出了一件大事,去年前往极星海试炼的乙级诸部学子全部都回到了长安,这次试炼,他们完成得十分完美,随着他们的回归,原本死气沉沉的书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就是这久违的热闹,却给十八号院的人们带来了滔天灾祸,事情的起因是徐玉爻,因为乙级文部有一位白玉京出身的师兄一直以来就十分倾慕于这个风华绝代的侯府大小姐,好不容易等到试炼归来,本想着拿出优异的成绩向心中的女神告白,没成想,自己朝思夜想的女神,竟和一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好上了。 怒火中烧的那位师兄得知消息,当即就带着几个相好的兄弟来到十八号院找茬,吴桐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也就是三两句话的功夫,一群人就打了起来,原本因为同时入院,丙级武部的同门们纷纷赶来帮忙,乙级的师兄们人数上吃亏,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何曾想,在那闻人昊的怂恿下,乙级诸部以闻人昊的堂兄闻人超为首最大的小团队都被拉了过来,围着十八号院的少年们就是一顿猛揍。 吴桐伤势刚好,又被打断了几根骨头,现在都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事情到了最后,闹得整个书院都知道了,为了保护昏迷之中的柳尘不受伤害,徐玉爻搬出了十八号院,答应了那些人从此不再和柳尘来往。 从那之后,丙级十八号院成了书院最大的笑柄,除了唯一一个活蹦乱跳的小萝莉豆豆,剩下的三个,都成了伤员,晕的晕,躺的躺,差点就没把豆豆给累得趴下了。 “陈师兄呢?”发生了这么大事情,陈晟的不作为让柳尘心中有些窝火,当下,他便想着立马赶去青龙画船,找陈晟要个交待。 “陈师兄和我家大师兄他们被院里派去了极星海,都走了快两个月了,也就是大师兄没在,不然的话,我怎么会被人打成这个样子,等师兄回来,我一定让他去捏爆那些人的卵蛋,呜呜!” “别哭了,豆豆还在睡觉,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吴桐!”柳尘安抚好了小和尚,这便满心烦躁的走进了吴桐的厢房。 还没推开房门,他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草药味道,推开门来一看,吴桐正面无表情的躺在竹藤椅上,双目失神的望着头顶的房梁。 走近他去查验了一番,发现大都是皮外伤,柳尘轻舒了一口气,搬了把矮墩坐到了吴桐的身边,犹豫了一下,便缓缓开口道:“不至于这样吧,咱们打回来就是了。” “打回来?”吴桐看也不看柳尘,只是嗤笑一声嘲弄道:“书院不禁止学生之间的相互打斗,只要不出人命就好,他们那群杂碎,比咱们早修行几年,即便天赋不如我们,咱们追赶起来也得耗费不少时间,就这段时间,他们足够痛扁咱们无数遍了!” “你可是刀宗少主,他们就敢这样肆无忌惮?” “刀宗少主又怎样,我爹当年读书的时候,还不是被你大伯打得跟什么一样,当今的皇上以前在书院读书,不也被人打残了几次?如果不是你爹当年凶残能打,他公孙翊有没有命来继承皇位还是个未知数呢!” “都有哪些人?” “怎么,你真想和他们干?”柳尘语气淡漠,让吴桐稍稍回过了神来,眼皮子一动便直愣愣的望着他道:“真有这么喜欢徐玉爻?” “和她无关,他们打了你和苦难,不能就这么算了!”柳尘神色淡淡,却给了吴桐一种无比郑重的感觉。 “还是算了吧,等甲级的师兄们回来,那些个渭州出来的师兄肯定要给我做主的,群殴嘛,谁怕谁,咱大西北的汉子,砍人就没眨过眼睛!” “我问你,哪些人?”柳尘死死的看着吴桐的眼睛,那不容拒绝的语气让吴桐有些茫然,在他的印象里,柳尘不是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相反的,柳尘很市侩,从来都很善于隐忍,根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想和强大的敌人直面硬扛。 “生事的人叫张凌天,是徐玉爻的师兄,煽风点火的是闻人昊,下手最狠的是四皇子公孙平,神恩大主教的公子闻人超,还有他们的几个狗腿子,全是勋贵子弟,书院的同窗们把他们唤作‘太子党’” 到了最后,吴桐给出了一长串人名,洋洋洒洒的十多个人,全是平日里围绕在四皇子和闻人超身边的乙级诸部最出色的天骄,把这些个人名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柳尘冷笑一声,拍了拍吴桐的手,自顾站起身来,不理会吴桐的连连询问,他独自走出了大门,朝着十八号院外走去。 第二十九章:报复总是来得如同狂风暴雨 “先生,这是您要的东西,包管药效劲爆!”武魂殿内负责与柳尘联络的小贩悄悄的来到了长安东市的一处隐蔽的小巷子里,看着一脸微笑的柳尘,小贩的脸上也绽放出了一丝笑意,端午节那天,死了多少人啊,自己还能活着,算得上是祖宗保佑了,原本柳尘已经音信全无几个月了,本以为这个对自己和和气气的小先生已经不幸在那场灾难中罹难,没想到他还活着,呵呵,活着真好,总会有些惊喜,让人热泪盈眶。 “杨叔,辛苦了!”柳尘接过了贩子递来的小瓷瓶子,手中掂量了几下,心中也是万分唏嘘,只是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他收起了瓶子便再次开口道:“能再给我安排几个可靠能打的人手么?” “先生您是不知道啊!”贩子苦笑着摊了摊双手,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上次虽然咱们大获全胜,所得的收益已经能让咱们殿里富余多年,可是咱们也损失了太多的兄弟,眼下,各路尊主都分派去了九州各地,按照几位掌柜的法旨去招募人手,如今老夫手底下,也是十分的捉襟见肘啊!” 见柳尘皱眉苦思,贩子想了想便再次开口问道:“得,既然先生您开口了,老夫也不矫情,要几个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修为,能满足的老夫一定义不容辞!” “煅骨境到凝神境的,面生的,越多越好!” “大约一两个月前,吴先生曾派了一个小姑娘来给老夫留了暗号,可是老夫等了许久,一直不见吴先生的人影,加上掌柜又安排了别的任务,一时间就走开了,这些日子,老夫也在华清池边留了暗号,可一直都没联系上吴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柳先生,你们没什么事吧?掌柜的曾经交待过,咱们这些日子可得低调啊。” 柳尘闻言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这吴桐也不是傻子,还知道找贩子求助,那留暗号的小姑娘应该就是豆豆了,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四皇子那群人会丧心病狂到那般境地,说动手就动手,以至于武魂殿的帮手直接没帮上忙。 “杨叔,也没什么大事,您也不必担心,给人就是了,一切我都有分寸!” 贩子扬起头来看着柳尘那棱角分明的脸,眼角的皱纹不由得随之崩了崩,这才咬牙一拍手道:“得,这人老夫给您弄来,不过凝神境的现在没有,煅骨境的老夫给先生准备三个,绝对嘴严能打,现在也只能凑得出这么多人来,您看够不够?” 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柳尘点了点头,冲着贩子笑道:“那行,就三个煅骨境,多谢杨叔了,还请您帮我弄清这个人的下落,我要他的一切信息!” 柳尘递过去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黄天宝三个字,贩子皱眉看着那个名字好久,这才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纸条,让那三个字随着清风,化作了灰烬。 “刑部尚书的公子,呵呵,先生放心,两个时辰后,这孙子第一次和哪个女人睡的老夫都给您挖出来!” 柳尘点了点头,又伸手拉住了即将离去的贩子,轻咳了一声故作正色道:“杨叔,这事儿就别禀报掌柜了,小子欠您一个人情!” 不动声色间,柳尘将一瓶装着五颗纳元丹的瓶子塞到了贩子的袖口之中,贩子哭笑不得,又不忍拂了柳尘的一腔好意,只得拱了拱手,轻轻咧嘴打趣道:“得令,老夫在此谢过四先生赏!”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柳尘独自坐在毗邻华清池边的酒楼之内,满腹心事的望着窗外,湖光山色,好一幅夕阳西下的初夏风光,如此让人着迷,却又高冷着与自己格格不入。 酒楼二层的临窗雅间本来就没什么人,等了许久,沉闷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响起,柳尘一回过头,三个身材各异的粗犷大汉便出现在他的眼前,直直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四先生!”三个大汉拱手行礼之后,由那领头的大汉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属下牛一,这两位是属下的亲兄弟牛二牛三,接到杨香主的命令,某三人前来听从四先生的调遣!” 柳尘暗自打量了三人一会儿,心中也是颇为满意,老杨办事还是靠谱,这三兄弟步伐稳健,身体强壮,明眼人一看便是那种在识武境界的时候就把基本功练得扎扎实实的好手,还别说,武魂殿的死士,就没一个等闲之辈。 “先吃饭吧,今天晚上,还请几位哥哥助我办点儿小事!”微微一笑后,柳尘站起身来招呼着牛家三兄弟入席,早已备好的酒菜十分丰盛,每人的座位前面,柳尘更是一人一瓶五颗量的纳元丹,以示诚意,早年行走江湖的柳尘明白,无论是朋友,还是下属,想要他们忠心办好差事,小恩小惠总少不了,就今天一天,加上酒席纳元丹什么的,柳尘足足花出去了四千多两银子,可见是下了血本的。 “四先生太客气了,某兄弟三人敢不效死!”果不其然,纳元丹入手的那一刻,牛家三兄弟紧绷的老脸早就笑做了一团,识武炼气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修行!而修行最重要的是什么?元气!对元气最有帮助的是什么?纳元丹!武魂殿的死士,打生打死为了什么,所谓的理想不过是一代传一代的理论,实在是太过于遥远,纳元丹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觥筹交错间,柳尘与牛家三兄弟的关系已经拉近了不少,三人也不避讳,直接自报了家门,原来,他们加入武魂殿前,乃是云州武神峰一小宗门的弟子,因为资质不错,加上办事牢靠,就被某个掌柜给收到了殿中,因为武魂殿的纳元丹供应,三人也逐步晋升到了煅骨的境界,端午一战过后,三人幸运的存活了下来,随即被殿里给整合到了老杨的麾下听用,柳尘一要人,老杨当即就想到了他们仨,稍一询问,三人也就毫不推辞的来了这里,接了这单“私活”。 “嗖!”宴席临近尾声,一支短簇遂不及防的从窗外射到了柳尘身边的墙壁之上,静静的取下了短簇之上的纸条,柳尘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烛火摇曳间,那纸条最终灰飞烟灭,在牛家三兄弟的注视之下,柳尘拿过了斗笠盖在了头上,站起身来轻笑一声道:“几位哥哥,春香楼!” 第三十章:今日春香花满月 春香楼,位于长安城东南角的曲池坊内,临近那芙蓉园边的曲江池,乃是整个帝都最有名的几个勾栏之一,那名动天下的大慈恩寺就在这春香楼向北两道巷子之外。 相比于华清池的一望无垠,那曲江池显得有些小了,和华清池的风雅高洁相反的是,曲江池的夜生活,在这长安都是赫赫有名的,这里是帝都有数的销金窟,无数个达官显贵们就着夜色来到此间,丝竹悦耳,美人在怀,犹如那天上人间。 特别是端午惨案之后,长乐坊里到处都游走着琅琊卫的探子,气氛着实诡异,要论自由自在,还是曲江池边。 “牛三哥,听说你身法及其精妙,有没有兴趣露两手,让兄弟我长长见识?”柳尘和牛家三兄弟站在春香楼对面不远的小胡同里,看着那迎来送往络绎不绝的人们,娇俏姐儿们身上的浓香随风飘满了整条巷子,柳尘皱了皱眉,顿时计上心来。 “牛三愿意为四先生效劳。”看着柳尘拿出来的那个黑色瓶子,牛家兄弟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接着由牛三轻笑着拱手道:“杨香主都送来了五步倒,咱们兄弟几个这次倒是占了四先生不少便宜啊!” “无妨,天子第二号包间,还请牛三哥辛苦一趟,让咱们的客人稍稍休息一下。”黑色瓶子落在了牛三的手里,只听他阴恻恻的一笑,双脚一点便飞身落在了一旁的屋顶之上,几个腾挪之后,柳尘的视野里早就不见了牛三的身影。 “好精妙的身法!”柳尘远远的望着牛三消失的方向,暗自赞叹这个世界上奇人辈出,看着那来去无踪的牛三,他突然想到,自己本该在端午节的时候进入书院藏书楼,当时因为有事,加上自己已经练习了听山经和问水诀,对于藏书楼的武技心法,他兴趣缺缺,可是眼下,他又心中开始琢磨,是不是得去哪藏书楼寻一本优秀的身法武技来练习一番。 过了小半个时辰,柳尘已经吃完了十多串烤羊腰子,角落里的地上,竹签子也被凌乱的丢弃得到处都是,先前等得无聊,牛二给柳尘知会了一声,边去那曲江池边买上了一大把烧烤,三人一边撸串,一边等着牛三的好消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落在几人嘴里,倒也不亦乐乎。 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柳尘便看见牛三的身影左突右闪,静静的回到了自己身边。 “四先生,如您所愿,客人们都休息了!” “辛苦牛三哥了,走吧,小弟这便请几位哥哥一起逛一逛这京城最出门的勾栏,可得仔细点儿,别让那些妖娆多姿的姐儿给晃花了眼睛!” “嘿嘿,多谢四先生,我等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几人贼笑一番,便在那牛三的引领下,朝着春香楼的侧面围墙走了过去。 一路绕过了春香楼的巡院,柳尘心中颇为高兴,这牛三办事还真不是盖的,不仅仅完成了任务,还让他们悄悄摸进这春香楼来,期间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简直是妙不可言。 推开了天字二号房的大门,柳尘捂着鼻子走了进去,房间内的情景直让他这个自认为品行端庄的五好青年臊红了脸。 房间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多个人,男的女的清一色的衣不遮体,那暴露在空气当中的那些白花花的美肉,让柳尘的眼仁儿一阵生疼。 “男的全部割掉耳朵!”听着身后传来的不住吞口水的声音,柳尘莞尔一笑道:“忙完了以后,小弟我就先走一步,诸位哥哥慢慢的享受一会儿吧!” 柳尘皱着鼻子走到了为首的座榻之前,望着那一手一个小美女睡的鼾声如雷的白净青年,一抹残忍的冷笑,轻轻的弯上了他的嘴角。 蹲身掏出那藏匿在美人胸膛上的咸猪手,柳尘掏出了怀里的短刀,将那黄天宝的右手轻轻的放在了凳子上面,猛地一刀挥下,睡梦中的黄天宝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身子也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鲜血淋漓的手掌脱离了黄天宝的身体,喷涌而出的献血,瞬间就染红了他身边小美人的薄衫,身后传来一声声喷血的响动,一只只血淋淋的耳朵,被牛家三兄弟仍在了早已备好的布袋之中,柳尘站起身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酒味,脂粉味,还有那鲜血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他这沉郁了多时的心情,顿时就得到了放松,他享受这种复仇的快感,黄天宝只是第一个,吴桐所列出来的十多个人,柳尘会一个一个的让他们付出代价。 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是,自从端午节后,他那隐藏在骨髓深处的暴虐,被慢慢的释放了出来,在梦中,那金龙惨死的模样,让他来不及恐惧,也就是在他从万丈高空跌落下来的时候,他明白了,一味的忍让,只会让自己越伤越深,在那天通往武道巅峰的荆棘之路上,每一次的退缩避让,都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如果是死,何不悲壮! 当所有人男人的耳朵都被割了下来,柳尘连同那只手掌一起把它们装在了袋子里面,回过头来,牛家三兄弟正浑身献血的搓动着手掌,柳尘微微一愣,心中了然道:“小弟先回去了,几位哥哥慢些玩,可得怜香惜玉一些!” 牛家大哥闻言咧嘴一笑,那整齐洁白的牙齿闪过了一道亮光,冲着柳尘拱了拱手,他便招呼着自己两个兄弟,各自抱起了三两个美人,快步闪到了里屋。 不一会儿,里屋便传来了一声声粗重的喘息,伴随着偶尔飘忽过来的断断续续的娇吟,柳尘轻笑一声,走出天子第二号房间,给他们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独自行走在热闹的长安夜色之中,柳尘揭开了头上的斗笠,一顺手,便将它丢入了风中,紫荆山朦胧的轮廓远远的出现在了柳尘的视野之中,华灯初上,百户千灯,闪烁在暗夜之中的他依旧是那个樊城山野的游侠,快意恩仇着,在这暴风雨即将来临的书院,他会手持三尺青锋,高唱着属于游侠儿的骄傲。 从来就没有什么剑阁少主,也不会再出现什么沧澜郡王,他是柳尘,尘埃的尘,从黑水原的荒芜,到桑干河的悲歌,经历了渭河码头的腥风血雨,他一路上,跌跌撞撞,慢慢的用心,苦苦求证着只属于他的道,一个关于游侠的道! 第三十一章:这人是疯子么 厨房里传来的阵阵饭香呼唤着十八号院的所有人从梦乡之中惊醒。 老槐树下已经放好了整齐的桌椅,一道道简单的家常小菜被端上了饭桌,柳尘擦了擦手,转头示意从小厢房中走出来的苦难速去洗漱,小和尚睡眼惺忪的缩了缩鼻子,便微笑着去到了井边。 回到了自己屋内,柳尘苦笑着走到自己床边,昨天夜里,自己可是坐在地上修行了一晚,没办法,小萝莉睡的太沉了,不仅她睡得沉,半夜三更的时候,小姑娘的一连串荒唐而又好笑的梦话,使得柳尘盘腿坐在一旁,久久难以静心入定。 “豆豆,小豆豆!”柳尘凑到了床边,小萝莉匀称的呼吸吹在了他的脸上,抬手给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柳尘心中很是感动,瞧这小姑娘昏睡如斯的模样,傻瓜也能知道自己昏迷的这几个月,小萝莉独自一人照顾十八号院的三个伤号,这日子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个中辛酸,又有谁能体会。 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小萝莉忽闪着细长的睫毛,乌黑的眼珠子静静的看着柳尘那日渐成熟的脸庞,慢慢的,豆豆那明亮的眼睛随着她两颊的酒窝初现,缓缓的弯成了一道甜蜜的月牙儿。 “少爷,早上好啊!”小萝莉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是睡在了柳尘的床上,顿时就是一阵脸色羞红,让少爷没地方睡,给大公知道了,非得打烂自己的小屁股,想到此处,豆豆有些害怕,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柳尘不禁莞尔。 “起来吧,尝尝本少爷的厨艺!”柳尘伸手刮了刮小萝莉的俏鼻,随即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到柳尘帮着吴桐洗漱完毕,便连带着他的藤椅一起把他抬到了老槐树下,十八号院的四个人终于再次凑齐到了一块儿,吃着还算可口的饭菜,大家一起说笑着,等待着天边缓缓升起的朝阳。 吃饱喝足之后,柳尘在小萝莉的帮助下收拾完了碗筷,这便搬走了桌子,随意的坐在了吴桐和苦难的身边。 看着吴桐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柳尘微微一笑,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尘哥儿,你想把他们怎样?”小和尚抬起头来,柳尘的微笑让他全身都充满了安全感,在他的心里,仿佛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柳尘办不了的,说好了给自己找回场子,那么尘哥儿就一定会狠狠的让那些人长长记性。 “以前在樊城的时候,有个姓萧的大户人家,他家的少爷觊觎我手中的宝剑,设计抢夺了过去,那时候我还只是一识武巅峰的游侠,他们家大业大高手也多,我肯定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啊,我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机会,在他们家大摆宴席的时候,我用蒙汗药放倒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后来,他们萧家成为了樊城的历史,我也才有机会遇到了你们。这件事情,只是希望你们明白,在江湖上有句老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太子党他们固然强大,强大得让我们十八号院没有一丝抵抗的能力,可是那些对我来说没用,我就是那个贼,天天惦记着他们,就不信了,听说圣祖都有打盹儿的时候,何况他们!” “呵呵!”吴桐晒然一笑,摇头晃脑的指了指柳尘啐道:“从小我就知道你这厮坏得流油,每次你先动手打我都要去我娘那里狠狠的告我一状,害的我又无端端的承受了二次伤害,难怪我爹一直告诉我,柳家的坏胚们,把敲黑砖打闷棍的套路玩得是炉火纯青,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啧啧,这一千个赞,还请柳大侠笑纳!” “我这里也有一千个赞!”小和尚高高的举起手来,肿着小脸一阵欢乐的附和着吴桐的话,火红的朝阳越过了云雾缭绕的紫荆山,夏日的暖阳终归驱散了笼罩在十八号院内那连绵数月的阴霾。 下午的时候,柳尘来到了远山集给吴桐和小和尚买药,以前都是豆豆来买,大伤初愈的柳尘今天想在远山集逛逛,所以抛下了豆豆看家,自己一个人出了门来。 书院道部艺部学医炼药的学生们在远山集开了不少药铺医馆,平日里,就连那些个帝都的豪门大户人家有人病了,都会乘船跃过华清池,来到书院看看,柳尘很快的就在一家看似很热闹的医馆给吴桐买好了草药,遵照了坐堂的几位师兄的叮嘱,他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开。 “真贵!”柳尘行走在远山集热闹的人群之中,掂量着手里的一串小药包,心中不由得感叹道:“这远山集,什么都贵,真有种杀人不见血的感觉,这生意做的,也没谁了!” 不过好在这药疗效甚佳,吴桐那么重的伤,调养了一个多月,也开始逐渐好转,这都是柳尘希望看到的。 走过华清池码头的时候,柳尘特意的停下了脚步,嘴角挂着冷笑,微眯着眼睛远远的望着那嘈杂不堪的人群。 一圈人围在那株最大的垂柳树边,正对着大树的根脚处指指点点,柳尘一边挤进人群,一边仔细的打量着每一个人的表情,一般情况下,看到那堆东西,啧啧摇头的是那些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皱眉不语的一般都是某些个所谓的道德君子,还有那或真或假的露出惧怕之色的,大都是小姑娘,只有那眼神飘往了别处,时不时眼角闪过了一缕杀气,愤怒,审视,各种各样的暴虐情绪写满了脸颊,这些,便是吴桐的名单之中的那些人了。 垂柳下面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昨天夜里柳尘割掉的十几双耳朵还有那只被齐腕剁掉的右手,今天一早,刑部尚书的公子在青楼被人剁了手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帝都,被剁了右手意味着什么?他黄天宝从此以后,便无法从容的使出任何武技,纵使他修为再高又如何,少了一只手,他也只能废了,话说这断肢再生不是没有可能,药王谷的神医们就做得到,可是那代价,足以让那刑部尚书倾家荡产好几次。 人们议论着剁掉黄天宝右手的那个凶手,得出的结论异常的一致,“这人,一定是疯了,下手太狠了!” 就在柳尘仔细的打量着吴桐名单上的那些人的时候,有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十八号院的那场群殴,在书院是无人不知,身为这一事件的主角,柳尘时隔数月之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本身就是好戏开场的预兆了,人群中,认识柳尘的人们都拉着不认识柳尘的人,慢慢的退后着脚步,让他的身形,彻底的暴露在了太子党众人的眼前。 第三十二章:你会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就在柳尘看着那只断手心中感叹自己刀法不如吴桐的时候,一个身材消瘦,模样俊朗的青年缓缓抬步走到了他的身前。 那人要比柳尘矮上两寸,细眉大眼的倒也人模人样,一袭整洁干净的书院院服穿在了他的身上,更是给他平添了几分儒雅,柳尘回头瞥了他一眼,暗道一声:“这人真是骚包至极!” 男人身上熏香,这个是柳尘难以接受的,那青年稍稍靠近,柳尘就情不自禁的皱了皱鼻子,稍稍后退了两步,所有人都看着这两个人,等待着今天或许会有大事发生。 “你就是柳尘?”那青年斜着眼睛一脸不屑的看了柳尘一眼道:“小瘪三还算是人模狗样的嘛!” “小瘪三骂谁?”柳尘面无表情,声音也显得有些清淡。 “小瘪三骂你!” “噗嗤!” “哈哈!” “呃……” 人群中再次躁动起来,柳尘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许多人心中一乐,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时间,人们对那熏香青年的嘲笑声还真是此起彼伏。 发现被柳尘给戏耍了一番,那青年脸上笑容一收,拧着脸阴恻恻的低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小瘪三!”柳尘微微一笑,双手背在身后,那一串药包正挂在他臀部下方,一摇一摆的晃荡着。 “好……你好得很!”那人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好不容易强压住想要当场弄死柳尘的冲动,他抬起手来,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柳尘怒道:“我叫张凌天,乃是徐玉爻的未婚夫,你这乡下来的小瘪三趁我不在,竟敢觊觎我的女人,哼哼……你会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听说你是炼气九品?”柳尘丝毫不理会张凌天的威胁,而是依旧居高零下的俯视着他轻笑道:“都到了乙级了,还是炼气,如果我是你,就自己把自己给埋了!” “你!”张凌天彻底的愤怒了,不待他开口,他身边那几个和他要好的青年自动走上前来,各自不怀好意的将柳尘团团围住。 按理说,作为文部的学生,刚入乙级的时候张凌天能修炼到炼气九品也算是不错了,论习武修行,文部艺部自然是没办法和武部道部相比较,毕竟,大家学习的重心都不一样,俗话说,“文道不昌,武道不济!”这是有道理的,但凡一个强大的时代,优秀的文人和正直的武者,都是相辅相成,缺一而不可的。 “怎么?”柳尘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眼围拢在自己身边气势汹汹的人群,嗤笑一声道:“想打架?可以啊,快打死我,只是我先说好了啊,要么你们今天就弄死我,只要弄不死,我保证你们比黄天宝更惨!” 柳尘话一出口,围观的人们一阵哗然,见过嚣张的,可就是没见过柳尘这么嚣张得有些过头的,黄天宝的事情,不论是谁做的,坊间传闻的争风吃醋也好,仇家寻仇也罢,现在被柳尘这样一说,所有人心中不由得一冷,暗道这个丙级新生,还真是个狠角色,也不知道他是无知还是无畏。 “来啊,不是要打我么?”更嚣张的还在这边,柳尘不理会张凌天那阴沉得机会能滴下水来的脸色,自顾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刀,反手递向了张凌天道:“拿着,捅死我!” 书院是什么地方,所有学生都知道,书院的内耗不许见血,这是书院的底线,可柳尘不管这么多,自己的顶头上司们全部藏在书院,就不信了,当着他们的面,这群人还能把自己怎么着了不成,人就是这样,你越是退缩,敌人就越是咄咄逼人,至于害怕,抱歉,从小生里来死里去的樊城游侠儿,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让场间的气氛凝结到了冰点,张凌天的无动于衷并没有让柳尘沉默下来,冷笑连连的柳尘满是嘲弄的看了一脸猪肝色的张凌天一眼,便反手抓过了一个张凌天的跟班,寒光凛凛的短刀一下子就刺入了那人的肩膀。 鲜血的味道让周围的人们开始有些惊惧,学生之间的斗殴,谁敢像柳尘这般一言不合就下黑手的?一些个艺部文部的大家小姐们都是煞白着小脸,脚下情不自禁的后退着。 柳尘手中的短刀不断的搅动着,被他下黑手的那个青年早已是一身鲜血,伴随着柳尘那阴笑阵阵的脸色,大家都沉默了,良久,柳尘将那人往旁边一推,抽出了短刀放在自己舌头上一舔,那狰狞阴翳的模样,还真如闻人昊口中那走出地狱的修罗。 “走了,下次陪你们玩儿!”柳尘收回了短刀,随意掸了掸身上或有或无的尘埃,便轻笑着转身拨开了沉寂如水的人群,迎着所有人复杂各异的目光,柳尘边走边笑道:“张凌天是吧,我记着你了,以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走路可得小心点儿,缺胳膊少腿的,治起来太耗钱了!” 走出去好远,直到远远的离开了远山集的范围,柳尘才浑身一跨,撑着道路旁边的大树重重的喘着粗气,好险他们那群公子哥儿没敢忤逆书院的规矩,若是方才他们动手,自己不死也得脱一层皮,想到了刚才那被围得严严实实的场面,柳尘苦笑着竟有些脚下发软。 还是实力啊!如果自己实力有着陈师兄那般,在这书院,又有谁敢欺负十八号院的所有人,弱肉强食的世界正在一次又一次的告诉着柳尘,落后就要挨打,强大才会无畏! 想起先前闻人昊身边一群冷眼旁观的人们,估计便是那太子党了,张凌天只是小事,被太子党给盯上了,自己在书院的日子也许会不太好过,不管怎样,一定得撑到陈师兄他们回来,有了更多的支援和靠山,自己未尝不能与闻人昊一争。 远山集发生的一切,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不到半日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书院,那些个原本就在看着十八号院的笑话的那群人们,顿时就齐齐噤声,柳尘的凶名也随之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里。 看热闹的心思本就是人之常情,柳尘的强势回归在人们惊讶之余不免震撼,他们都在期待,接下来的日子里,十八号院的几个少年,与那不可一世的太子党们来一场天雷勾地火般的碰撞,到底是老牌强者太子党打趴那十八号院的一群愣头青,还是那群愣头青悍然出击将太子党掀翻于神坛,无数双眼睛,就那般静静的看着,看着接下来的有一场“血雨腥风!” 第三十三章:馈赠 日复一日,柳尘勤练搬山诀,那每一个惬意的午后,他从小河里浮出水面,都能看见北宫馥那张满含微笑的小脸。 “柳大侠,你这般锋芒毕露不太好吧!”少女语气淡淡,一边拿着毛巾给柳尘擦拭着后背,一边抬起头来望着他的后脑勺道:“书院见血,小心训导大人找你麻烦!” “训导?”柳尘回过头,接过了北宫馥手中的毛巾,抬手擦着脸道:“下半年的训导是薛大都督,他不会太苛责我的!” “也是,大都督们顾忌军中的舆论,可不敢把你这个战斗英雄往死里整,你啊,看着憨头憨脑的,没想到做事这般老辣,步步为营还真可怕!” 柳尘很喜欢北宫馥偶尔露出来的一丝娇憨,每当她嗔怪着冲自己翻白眼的时候,那小模样还真是十分可爱,柳尘的心里,实在欢喜得紧。 就在他痴痴的望着北宫馥发愣的时候,北宫馥的眉头一挑,眼神闪烁着看向了柳尘的胸口,那是他心脏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北宫馥总觉得柳尘受伤之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怪异,他胸口隐隐跳动的时候,那种感觉,让北宫馥浑身都不自在。 “你这里是什么情况,总感觉和以前不同!”思忖了片刻,少女皱起眉来,缓缓的伸手抚上了柳尘的胸口,一丝无人察觉的气息悄悄的透过了她的手掌,缓缓的钻入了柳尘的体内。 “有些东西不小心溅到了身上,然后就沁进去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学医的,能帮我看看么?”柳尘感受到了北宫馥手上传来的温度,瞬间让他有些面红耳赤,回头想,认识她这么久,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近。 北宫馥点了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良久,她黛眉轻蹙,有些狐疑的睁开了眼睛看了柳尘一眼道:“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太舒服,或是哪里有些反常?” 意犹未尽的望着北宫馥收回去的柔荑,柳尘仔细想了想,又张望了左右,旋即压低了声音轻道:“还别说,身体倒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修炼速度,加快了不少,昨儿夜里,练着练着就到了炼气五品,照这个速度,鹿鸣宴上,我铁定能到炼气巅峰!” 看着柳尘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北宫馥笑了笑,便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红绳子串好的黑色石头,拉着他的大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这是什么?”柳尘把玩了一会儿手里这黑不溜秋的小石头,拇指头大小,也未经雕琢,看上去普通得很。 “知道登天塔么?”北宫馥拉着柳尘坐在了大树下,清风吹拂在她的脸颊,让她感到十分的舒适,脸上的笑容也随即舒展了几分。 “登天塔?神王悟道那个?” “也不是没读书嘛。” “哪有,武经上开篇就讲了圣祖和神王,说什么吞骸神王登天梯,王行百步而封神。啧啧,真厉害,走一百步就封神了,也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机会。” “你啊,说你聪明你又老是犯糊涂,武经上那是说得简单,你自己就是习武修行之人,怎会不知神王那一百步走得有多么的艰辛,就跟你们人族圣祖一样,朝闻道,超凡入圣。按照你这理论,天玑圣祖不也就一天就成神了么,真是的。” “嘿嘿,那你的意思,这小石头和那登天塔有关?” “哼!”北宫馥眯了眯眼睛,翘起了光洁的下巴哼道:“这是登天塔上捡到的,神王悟道时,一些个道韵都融入到了登天塔中,你别看这石头小,可是有灵性的!” “这样的宝贝,你怎么得到的,再说,你给我干嘛,太贵重了!”柳尘笑脸一收,赶紧把那小石头塞回了北宫馥的手里,圣人遗物这样的宝贝,每逢出世就会震惊天下啊,虽然她自认为和北宫馥关系很好,但也不至于让她送出这么宝贝的东西。 “小时候我去过登天塔,趁雪国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捡的,登天塔高耸入云,除了吞骸神王,谁也不知道它有多高,一块小石头,也就九牛一毛,没你想的那么珍贵,再说了,我又不喜欢练武,你不是觉得那些进入你身体的东西有些怪异么,这块石头能巩固神魂,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也好救你一回!” “这……”柳尘心中犹疑,登天塔的神物让他心驰神往,但是这是北宫馥的东西,君子不夺人所爱乃是圣祖留下的教诲,这一时间,倒是让他进退两难了。 仿佛是感受到了柳尘的犹豫,北宫馥缓缓站起身来,绕到了柳尘的身后,拍着他的肩膀正色道:“不和你多说,我给你带上,不依我的以后就不理你了!”说着,她强行按住了柳尘要转过来的脑袋,将那黑色的小石头紧紧的缠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小石头贴近柳尘的胸口,一丝冰凉让他感到十分舒畅,最近发生的所有不好的事情,留在心底的那一丝丝杂念,也开始慢慢的被那一丝冰凉涤荡一清,使他顿时就神清气爽。 “谢谢你!”等到北宫馥再次回到自己身前,柳尘十分郑重的向她拱手道谢,不料那北宫馥丝毫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是拿起了书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柳尘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柳尘便看见吴桐一脸微笑的望着自己,那笑容有些渗人,看得柳尘不由得皱起眉来呛声道:“笑这么贼,做什么呢?” “刚才末末来了!” “你被打成这鬼样子,她不应该来么?”柳尘接过了小和尚递来的生瓜,坐到了老槐树下冲吴桐嗤笑道:“瞧这把你乐的,老子一个人在外面忙前忙后,你倒好,待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啊。” “别介,你知道末末来还给你带了话不?” “什么?” “徐玉爻托她转告你,她很想你,也希望你能隐忍一下,等到她师姐回来就好了!” “呵呵。”柳尘胡乱抹了一把嘴,翘着嘴角冷笑道:“我当然会好好的‘隐忍’一下!” 吴桐还是这样没心没肺,他和周末那种两小无猜的感情也让柳尘很是羡慕,以前他不明白,以为自己有了钱,能在樊城娶了那酒馆老板的女儿,就算是人生巅峰了,可是现在他懂了,那个在春日的午后,站在垂柳树下对着自己微笑的女孩儿,才是昊天对自己这一生,最大的馈赠。 第三十四章:凡人怎么会懂本小姐的美 “先生,老夫都给您打探好了,从极星海回来之后,那刘文辉只在自己家里待了不到三天,然后就搬去了甜水胡同!”老杨蹲在矮墙边上,拿着那只缺了角的草帽不断的在胸前打着扑扇,看着柳尘沉默不语,他干笑了一声,又压低了嗓门说道:“要说那甜水胡同啊,可算是帝都贵人们金屋藏娇的首选之地,您别看刘文辉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样子,这私底下,他在甜水胡同办置了两间三进三出的小院子,背着他夫人养了两个小的在那里,都两三年了,他夫人还是一点都不知情,啧啧。” “今天晚上,他在哪里过夜?” “西院!”老杨不假思索的回道:“那小娘皮是从长乐坊买回来的,咱们的刘公子可是宝贝得紧,都没羞没臊的腻了几个晚上了。” “让牛家兄弟准备好,丑时一到,咱们就动手!”柳尘冷笑一声,眼中杀意渐浓。 “先生尽可放心,老夫已经安排好了!” “辛苦杨叔了!” “呵呵,无妨,只是有句话,老夫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见老杨啜喏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柳尘放缓了脸色,微微一笑道:“杨叔尽管开口,小子自当洗耳恭听!” “是这样,先生……”老杨抬头盯着柳尘看了好久,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面色复杂道:“今天书院发生的事情老夫也算是有所耳闻了,先生既然要复仇,为何不直接找那张凌天下手,虽然他张家在幽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可咱是谁,武魂殿啊,区区一个张家,说真的,只要先生开口,料想几位尊主也是很愿意成人之美的,黄天宝一个,加上这刘文辉,都只能算是张凌天身边的跟班,先生这般大动干戈,貌似并没有对那张凌天起到什么作用,当然,先生有自己的主意,这些老夫本不该多话,您也别往心里去,西院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保准明儿一早,书院又得热闹起来。” 柳尘那直愣愣的目光盯得老杨有些头皮发麻,他有些不明白自家先生脸上的笑意所意味着什么,那笑容在自己看来是十分善意的,可是感受到了心里,却只叫他背后冷汗淋漓,老杨有些困惑,困惑于自己为何会感到害怕,作为武魂殿在帝都的香主,他有着人阶巅峰的修为,面对一个炼气五品的少年,这一切情绪都显得太过意诡异。 “杨叔,你知道人这一生最大的恐惧是什么吗?” 老杨沉默,柳尘莞尔一笑道:“一次又一次的鲜血,滴撒在自己眼前,隐藏在黑暗中的刽子手却没有伤及自己分毫,他会疑惑,他会联想,也就是这些愈演愈烈的联想,终究会让他跌入了恐惧的深渊,人的恐惧,是会随着内心的波动而放大的,我就是要把他张凌天的恐惧放到最大,让那些血淋淋的现实蒙蔽他的双眼,那来自于心底的折磨,会比那些那自于**上的创伤,更为刺激!” 老杨沉默了,他就那样佝偻着肩膀,五味陈杂的望着柳尘的笑容,他为武魂殿效力已经有十多年了,所有掌柜,所有尊主,所有先生,他都是见过的,可就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心底造成的震撼有柳尘这般来得强烈,想起来或许有些冒昧,可是老杨不得不承认,相比于手段狠辣,办事干脆利落的卯掌柜,作为卯掌柜接班人的柳尘,比卯掌柜更懂得人心,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的弱点,都是发自于内心,柳尘这个十八岁不到的少年,竟已经能将那人心的弱点,运用到了极致,后生可畏,不过如此。 帝都没有宵禁,却还是有报时的更夫,那沙哑而又高亢的声音伴随着铜锣的清响,丑时初刻已到,甜水巷,杀意正浓! 老杨悄无声息的跟在柳尘的身后,着眼警惕着阴暗的夜色中,所传来的一切响动,等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甜水巷刘家西院的时候,一身鲜血的牛大,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他们了。 “先生,院子里九口人,全部杀干净了!”牛大见到柳尘,旋即咧开了嘴角,整齐而又洁白的牙尖在银月的照耀下,正闪烁着一丝寒光。 柳尘点了点头,微笑着朝那刘文辉的主卧走去,人家从长乐坊买回来的外室已然失去了踪迹,房间里回荡的残香仿佛在告诉这个不速之客,小美人曾经在这里待过,眼下的不知所踪估摸着又是被牛家兄弟弄到一边去打马吊了,柳尘停步盯着那鼾声如雷的刘文辉看了好久,这才从怀里抽出了短刀,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 书院的孩子们喜欢一惊一乍,贵族天骄们,从小就在那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成长,可每逢人前,他们又总是会做出一幅纯洁如水的姿态,以证明他们的高洁,以彰显他们的尊贵。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他们不是不争,只是喜欢在暗地里争,就如同那渭河清澈的水,所有的血腥,所有肮脏,都被埋在了河底的阴暗淤泥之中。 当刘文辉的右手被挂在了远山集的垂柳树下,人们再次震惊于凶徒的残忍,张凌天煞白着脸色,脑中混沌一片,他开始有些怀疑,这里还是不是书院,不就是去到极星海待了大半年么,怎么一回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陌生,这种陌生,也终于让他的内心,升起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恐惧。 接连两次剁手案,让刚刚经历了端午节那场血雨腥风的帝都人民,再次绷紧了那一根脆弱不堪的神经,恐惧慢慢的发酵,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如同这夏日燥热的微风,使每一个人都开始变得噤若寒蝉。 琅琊卫的密探,又一次充斥了帝都的大街小巷,甜水胡同的惨状,让无数看客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复仇修罗的预言,从新来的九圣宫大祭司的口中轻吐,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军伍中,甚至是每一个酒肆茶楼,都在同一时间,议论着书院的那颗老树,那颗吊着半截手臂的老树。 事不关己的柳尘,一点都不想去理会外界的风风雨雨,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身侧那个安坐在草地上,静静的看着书的少女,他喜欢给她舞剑,他喜欢听她说书,如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每当少女冲他微笑的时候,他都是那般恬不知耻的开始在脑海中勾画着他和她的孩子,会是个什么鸟样。 “虽然你很丑,但柳家的种比较好,孩子应该像我!” 仿佛心有灵犀,少女抬头轻哼一声,故作嫌弃的扫视了柳尘一眼,那双狡黠的眼睛,仿佛正在无声的反驳道:“凡人,怎么会懂本小姐的美!” 第三十五章:静静是谁 薛正薛大都督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此刻的他,正鼓着溢满血丝的大眼珠子,满是无奈的看着端坐在自己身前的柳尘。 柳尘偶尔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着薛大都督,打心眼里他都觉得,薛大都督留着这一脸唏嘘的胡茬,简直是太有男人味了,除了模样憔悴了点,薛正还真配得上那句男人如酒,越陈越迷人。 “我说,你这浑小子老盯着本督作甚?” “大都督,末将听说您还未曾婚娶,该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什么?”薛正顿时就来了精神,有些面红耳赤的站起身来,狠狠的瞪着柳尘骂道:“你他娘的才有难言之隐,你全家都是难言之隐!” 柳尘撇了撇嘴,再次低头不不去看他,陷入抓狂的薛正龇牙咧嘴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苦叹一声,耷拉着肩膀坐回了太师椅上。 “说吧,怎么又是你?” “啥叫又是我?大都督这话说得,末将是您手下的兵,没道理让您这般埋汰吧!” “我埋汰你?”薛正差点被柳尘那阴阳怪气的模样给气乐了,顿时脸色一垮,便没好气的从一旁的书桌上拿出一沓厚厚的报告扔在柳尘前面大吼道:“赵杰赵大人死的时候,你是重点怀疑对象,端午惨案的时候,你没事跑去城外和人喝酒闹事,被打得几个月下不了床,现在,帝都又是一连串的剁手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公然在书院持刀行凶……臭小子,你是故意和老子过不去是吧,自从咱爷两前后脚进京,你他娘的就没给老子消停过,当初在桑干河,金忘川那狗娘养的怎么没把你这杀千刀的给砍死了去!” “大都督息怒,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柳尘来不及抹干净脸上的口水,犹自讪笑道:“我那是不小心,一不小心,那刀子就戳到人家了,真的,您是知道我的,若是末将有啥坏心思,那小子还不得就地阵亡了。” “不小心?那您这位爷一旦小心了,还不把人家剁碎了拿回去包饺子吃?书院不得见血,你入学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吧,你呢,权当耳边风了?” 柳尘沉默,埋着脑袋死也不抬头去看薛正一眼,薛大都督已经暴走了,那破锣嗓门都传出去二里地远,来来往往的教习们无不绕路而行,生怕接近了这训导处,被薛大都督的无穷怒火给烧到了自己身上。 “当初老宋在稻香坡弄你的时候,亏得老子还寻他吵了一架,现在一想,他姓宋的咋没把你给弄死啊,弄死了多清净,书院也就少了你这么个祸害!” “哎!”等到咱们的大都督发泄完毕,承受着他全部重量的老旧太师椅也开始传来一阵阵不堪重荷的吱呀声,在这突然安静的训导处,气氛显得格外的怪异而又沉闷。 “你是不知道,这大半年来,凡是把你牵扯进去的案子,那些个御史言官就差没把你弹劾成个筛子,我算是倒霉,每次他们弹劾你,总得把我给捎上,慢慢的,又牵扯到了咱们军方,大佬们在朝堂上吵得是乌烟瘴气,老子头发都愁白了,那些个弹劾咱们的折子,都快堆满了一整个签押房了。” 薛正的落寞看在了柳尘的眼里,少年也只能一阵苦笑,很自觉的给这位老上司添满了一杯清茶,柳尘便乖乖的站直了身子,认真的聆听着老上司的训话。 “关于处理你的事情,确实是很棘手,天启十一年的西北战事,你是军方拿出来做先进典型的青年将领,处置不好还有可能影响全军士气,你犯事了这么久,本督都没把你唤来就是这个原因,天天有人给我递条子,有威胁的,有劝告的,还有诸葛明那种酸秀才长篇大论洋洋洒洒数千字,老子一句话都没看懂的,连武成王都发话了,希望本督妥善处理,不要影响到军队的团结。你说说,我该怎么个妥善处理法?” “要不,您打我一顿?” “我说柳尘,你他娘的在书院也读了大半年了,是真蠢呢还是装傻?”薛正好险没一口茶水喷到了柳尘的脸上,重重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他又板着个脸来扬声道:“老子说的是你在书院行凶这件事的定性!该怎么定性,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你不会以为你逃得了那一顿打吧?” “那您要怎么着吧,反正末将这百多斤肉就撂您跟前了,爱咋咋地!” “嗨……还有理了吧臭小子!”薛正起身走到柳尘身边,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打得柳尘就是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便听道薛大都督继续说道:“没法开除你,不然老子在军方就没法混了,也没法不处理你,要不然那些个御史言官非得刨了老子的祖坟,若不这样,先打你小子三十军棍,然后让你光着身子去给那什么负荆请罪,我再派人给你写个折子上书陛下,承认错误,这样你看好不好?” “负荆请罪?承认错误?还得光着身子?”柳尘转过脸来,愁容满面的看了一眼薛正,想也不想就反对道:“您还是弄死我吧。” “大都督,您看我这想法好不好。”见薛正又要发作,柳尘只得连忙安抚道:“谁要刨您家祖坟的,您告诉我,老子这便带人先刨了他家的祖坟,谁敢不服,咱们弄死他们。” “你从军前是做响马的吧?” “不是响马,是游侠儿!” “你先回去吧。” “回去?” “对,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 “柳尘!”薛正的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了,那不断起伏着的胸膛,正明明白白的告诉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还不滚蛋的话,暴走状态下的薛大都督将会把眼前的一切都给撕成碎片! 一溜烟似的逃离了训导处的柳尘跑出去好远,这才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心中却升起了一丝温暖,或许,关于他的处置不会就这么结束,总的来说,事情都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糟糕,薛正明白了柳尘的底线,柳尘也明白了薛正的态度,这些,都足够了,那些来自于文官集团的集体仇视对于柳尘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意义,书院见血,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朝堂上的文武相争,不过是需要这么一个借口罢了。 就如同他最先来到训导处时,薛正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情,首先问的,便是柳尘的修行情况,鹿鸣宴只剩下不到半年,作为柳尘的老上司,薛正很明确的表达了希望柳尘在鹿鸣宴上,能取得优异的成绩,好给僧军脸上争光,至于其他的,重要么? 第三十六章:书到用时方恨少 当第十三只鲜血淋漓的手臂被挂在了那棵老树之上,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本是上早课的时候,可丙字十八号院的外围,早就被带着各种目的的看客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更有那满口仁义的道德君子,甚至是拉起了横幅,希望凶残无比丧尽天良的柳尘,能给大家一个交代,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些个断臂都是柳尘砍下来的,但是身处漩涡之中的乙级太子党众人心中敞亮,这些个被剁了手的同门,全是那天参与了十八号院斗殴的,出手最狠的人。 “干什么干什么?又来打我们?”柳尘摇头晃脑的拿着竹签剔着牙,一脸恶心的看着站在人群最前方,正披头散发模样癫狂的张凌天,心中冷笑着开口嘲弄道:“你们这以大欺小,以多干少的玩上瘾了吧?” “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说人话!” “我说,那些个右手,都是你砍断的?”张凌天见到柳尘出场,顿时就有些咬牙切齿的,好几次,他都想不顾一切的悍然出手将这可恶的柳尘直接打杀当场了,可是一想到就藏匿在人群之中的徐玉爻,那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杀气,瞬间就如同霜打的茄子,焉了。 “哟,琅琊卫都不知道的事情,就这么被你知道了?”柳尘呸的一声吐掉了嘴角的竹签子,扬起头来居高临下的鄙视着张凌天道:“大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会死人的。” 张凌天被气得浑身发抖,回过头去求助似的望了一眼闻人昊等人,却不料那群太子党的核心子弟们都是老神在在,整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求助无果的张凌天在柳尘警惕的注视之下上前了几步,面容扭曲的低吼道:“柳尘,你不得好死!” “咱们看谁先死!”柳尘冷笑着,一把推开了‘香味扑鼻’的张凌天,自顾无视了拥挤的人群,抬脚便朝着书院藏书楼的方向走去。 上回在曲江池边见过了牛三的轻功,柳尘心中实在是羡慕得很,好不容易有了时间,他才特意养足了精神,好在藏书楼选上一本适合自己的身法武技。 藏书楼位于卧龙坡的北角,毗邻紫荆山主峰,与书院宗祠南北相望,每一届的书院新生,都会在当年的端午,获得入藏书楼的资格,选取自己想要的任何武技心法,端午当天,柳尘在外没有回来,这次机会,便留在了今天。 当然,只要拥有了进入藏书楼的资格,那么进入的次数就没有限制了,就像那北宫馥,自端午节后,基本上大部分时候都待在了这藏书楼中。 数千年前,圣祖开山立书楼,直接掏空了紫荆山主峰的一侧山腹,书楼建好之后,九圣人献上天下所有典籍道藏,有人说,书院的藏书有百万册,也有人说,书院的藏书根本就无可计量,因为包括圣祖在内,就没有人将书院的藏书读完过。 初来乍到的柳尘,被藏书楼的守卫验明正身之后,带着满心的震撼,走进了这宫殿一般的藏书楼中,此楼如同一放大数万倍的鸟笼,旋转而上的阶梯倚靠在一层一层的书架边上,学子们时而站定,时而挑选,虽然人头攒动,却显得格外的安静,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沉浸在了这浩瀚无边的书海之中,偶尔有些师兄们从很高的地方取下来几卷旧书,便安安静静的去到了大厅里的角落,拿着现成的纸笔,仔细的誊抄起来。 柳尘伸手抚摸着身边的书架,倒吸着凉气呢喃道:“这北宫馥还要看完书院的藏书,就她看书的速度,十辈子也看不完吧!” 书楼大厅的正中央,一个模样邋遢的老汉正软软的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那脏兮兮的衣袍上不时随风传来一丝酸臭味,引的柳尘好一阵皱眉,打量了这老头很久,他才确定了这个老头儿便是门口守卫口中所说的藏书楼管事,“发如鸡窝,面如野猴,竖柳眉,招风耳,绿豆眼儿,蛤蟆嘴……”,不得不说,守卫那一本正经的形容还算是颇为贴切。 “老先生!”犹豫了一会儿,柳尘便来到了那老汉的身边,拱了拱手道:“学生来寻武技功法,还请先生指点!” “唔!”那老头儿眼睛都懒得睁开,随手一抬,便悠悠然开口道:“牌子?” 柳尘会意,将自己的身份木牌恭敬的递到了他的手里,那老头儿捏着牌子上阴刻的轮廓摸了摸,便侧过身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躺着道:“丙级柳尘,嗯,新生啊,你要什么武技?” “身法方面的。” “身法?”老头儿眼皮子一抖,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还别说,虽然这老汉模样十分抱歉,但就是这一双小眼睛却是格外的明亮,当那对绿豆眼眨巴眨巴的时候,老汉身上那些颓败的形容都完全消失不见了,呈现在柳尘面前的,竟有些返老还童的错觉,“第三层,丁字架!记住,只许誊抄,不许带走,当然你有丸子最好,直接拓印。” 柳尘意味莫名的盯着老头看了好久,这才点头拱了拱手,顺着角落里的旋梯,慢慢的朝着第三层走去。 琳琅满目的身法武技摆满了整个丁字书架,柳尘皱眉看了好久,发现其中有一部分典籍磨损严重,还有一部分典籍完全是跟新的一样,只是他认字不多,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更别说去拓印了。 说起这武学典籍,柳尘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那些个先贤留下来的武学心法,读起来比那圣祖经义还要深奥,也许是因为圣祖当年是读书人出身,自他传道开始,九圣人以下,皆是文武双全,专门负责记录武学招式的传道者们,为了迎合圣祖的喜好,每每把那些个招式心法记录得如同锦绣华章,全篇都是什么之乎者也各种比喻,仿佛得到圣祖夸赞一声好文采,就比这武技本身还要重要,当初的听山经就让柳尘吃了个大亏,如果没有柳遮云的指导,就凭他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汁,想要炼气成功,还不得猴年马月。 全天下人都知道,越是生涩难懂的武技心法,就越是厉害,仿佛咬文嚼字都成了那些个传道者们显露逼格的最好手段,不就记录个武学典籍么,搞得跟科举考试一样,直让柳尘这样的文盲恨得牙痒痒。 还有那弹丸,也是柳尘的一大痛脚,自从陈晟证道之后,便使元气捏了不少丸子,分发给柳尘吴桐众人,对于修行者,这弹丸可以有很多用处,传递信息啊,记录事情啊,可是到了柳尘手里,这丸子只能捏碎了求救,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记录啥? “等老子将来当了圣人,非得全把这些个酸秀才拖出去砍了喂狗!”柳尘在这书架边上站了小半个时辰,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第三十七章:逍遥游 良久,柳尘终于稳住了心绪,一脸不情愿的拉了拉身边那个看书看得津津有味的矮壮青年。 “柳尘?” “李师兄?” 柳尘有些无语,没想到一直站在自己身边埋头苦读的青年竟然是远山集卖石锁铁锤的石匠李二,这书院还真是太小了点。 “你怎么在这里?”李二一脸怪异的望着柳尘,对于柳尘出现在藏书楼,他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我以为你这会儿应该在医馆躺着呢!”李二合上手中的书卷,有些鸡贼的笑道:“今儿一早那么多人抄家伙去十八号院,瞧你这模样,咋了,没打起来?” 柳尘脸色一垮,对于李二的揶揄他很不高兴,只是动起手来不一定打得过人家,当下,他也只好黑着脸,没好气的反驳道:“李师兄做人也忒不厚道了,枉我这么照顾你生意!” “好好好,你是大爷,说吧什么事儿!”眼见柳尘并没有往心里去,李二也就点到即止,旋即憨憨的笑道:“你是要选功法么?” “是啊,身法的,李师兄有什么好推荐的么?”柳尘借驴下坡,心中暗喜,正愁怕人笑话自己不认识这些个字呢。 “要说这身法秘籍啊,柳师弟问我算是问对人了!”那李二就是一咋咋呼呼的性子,听到柳尘的询问,他立即笑容满面,是时候表演真正的学识了! “身法也分很多种,最顶级的当然是九圣地的传承,论快得数剑阁的疾风步,论稳便是那刀宗的走马观花,说诡异呢,有听雪楼的流光囚影和白玉京的移形换位,要说最飘逸,还是那武神峰的纵云梯!”李二斜着眼睛看着柳尘,见把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当下心中更是快活,嘴上也不停息道:“这些个功法,咱们书院是没有的,不过在藏书楼,还有一个半的功法,不比它们差,一本是天玑阁的虎跑功,乃是圣祖当年的战斗步伐,还有半本,是神族的绝技逍遥游!” 柳尘暗自点了点头,九圣地的身法,他都是有所见闻的,柳遮云的快,童玉山的稳,还有那天牛三使出的飘逸身法,便是武神峰的纵云梯,虽然没见过姬婉竹出手,但是他也曾听柳遮云说过,自己这个嫡母的暗杀功夫,就连他遇上了都要一阵头大,当初在实力远逊于柳无心的情况下,姬婉竹都敢和她正面硬刚,由此可见,听雪楼的身法之诡异已经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 “藏书楼有逍遥游?”这些个武经上都有记载的顶级身法,唯一让柳尘心中震撼的也只有那传说中的逍遥游了。 相传圣祖晚年在九圣人跟前回顾曾经的沧澜论道,他老人家亲口承认,吞骸神王的身法是他有生之年所见过的最优秀的,按照柳尘心中的恶意揣测,当年老人家的原话应该是:“娘希匹的吞骸,害的老子追着他砍了一整条沧澜江,作死的追都没把那杀千刀的追上,逍遥游逍遥游,游他老母游游游!” “有,不过是半本!”李二凑近了柳尘身边,反手从书架的角落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那册子就是柳尘方才扫了一眼就略过不管的,无他,太他娘的新了。 “半本?” “是啊,半本!”李二贼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又道:“当年圣祖大人和吞骸神王大干了一场之后,偷偷的记下了一些神王的步伐,后来,他老人家把武神大人叫到跟前,让他去试验自己推演的‘逍遥游’,我滴个乖乖,差点没把武神大人给练废了,听俺老叔说,就因为这个事儿,老人家觉得对不起武神大人,接下来的日子里,凡是武神的要求,老人家有求必应,不论对错,嘿嘿,老人家没有子嗣,难怪高祖皇帝都酸溜溜的对史官说老师偏心,就喜欢老三!” “把武神都差点儿练废了?”柳尘刚刚要接过那本册子的右手顿时就一缩,拧着眉头有些嫌弃道:“那还丢在藏书楼作甚?” “毕竟是圣祖的心血嘛,谁敢把它给丢了?那不作死么!”李二嘴一撇,随手又把那半本逍遥游放回了原处。 沉默了很久,柳尘才有些游移不定的开口说道:“要不,师兄帮我把虎跑功和这半本逍遥游都给拓印了?我没带丸子。” “二十两!” “我说李二,你他娘的是不是钻钱眼里去了,还二十两,谁家丸子这么贵?” “得,看在你是砍手怪的份上,给你打个折,十两!” “你才是砍手怪,你全家都是砍手怪!” “……” 气呼呼的走出了书楼,柳尘的口袋里顿时少了十两银子,多了两颗黑不溜秋做工粗糙的弹丸,也不知道好不好使,他懒得多想,得办正事了,今天是和北宫馥约好见面的日子,一出了藏书楼,他便马不停蹄的朝着小河边上走去。 一来到河边,北宫馥早就坐在那里开始看书了,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她的身边坐下,柳尘就撑着下巴死死的盯着北宫馥的侧脸。 他始终想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这北宫馥长得并不漂亮,在这美女如云的书院,她更是显得有些丑爆了,可为什么自己就是喜欢她,喜欢看她读书的样子,喜欢她的微笑,喜欢她的娇嗔,难不成真的像那吴桐所说,自己有些眼瘸? “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北宫馥皱了皱眉,有些不太高兴,柳尘的目光太过于肆无忌惮了,有些打扰到她看书的心情。 “我看你长得这么丑,我也就心安了!” “我说你这砍手怪,说话咋这么难听,丑怎么了,我白啊!” 柳尘嘴角抽了抽,面对北宫馥的理直气壮,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口,磨蹭了很久,他才苦着脸抱怨道:“你咋也喊我砍手怪,我这招谁惹谁了。” “还有理了,现在书院谁不知道,你这坏胚专门砍人家的手,半夜的时候就把那断手给挂在树上,真变态!” “我没有,你怎么都不相信我!”柳尘没有越皱越深,舆论的可怕他是知道的,照这样下去,琅琊卫想不查到他身上都难。 “我信你有什么用啊!”北宫馥将书卷一合,抬手将额前的发丝卷到了耳后,这才忍不住白了柳尘一眼道:“人家都这样说你啊,三人成虎懂不懂!” “对了,别说人家没提醒你,这几天你还是不要离开书院。” “怎么?” “昨天下午上音律课的时候,我听几个贵族小姐说了,太子党准备在书院外头堵你呢,可是要把你的手砍下来挂在老柳树上!” 第三十八章:砍手怪要拿魁首 翌日一早,柳尘晨练完毕便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学堂里面,今天是李夫子的基础武学课,他没想过旷课。 “瞧,砍手怪来了!” “真的真的,太可怕了这人!” “你小声点儿,小心被他听见了!” “怕什么?” “你不怕他晚上砍了你的手?” “……” 对于身边的窃窃私语,柳尘简直是恨得牙痒痒,被张凌天那么一闹,柳尘的裤裆里,黄泥巴都开始发臭了。 “哟,砍手怪来了!”说曹操,曹操到,风度翩翩的张凌天少爷正带着几个小跟班牛气哄哄的挡在了柳尘的面前,如果不是他比柳尘矮上半个头,估摸着这会儿应该是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柳尘这个“蝼蚁”了。 “你真以为我怕你?”柳尘受不了张凌天那趾高气扬的态度,对于徐玉爻,他是心存怨念的,张凌天没回来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跟着自己,结果这厮一回来,徐大小姐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了,偶尔捎几句话来,搞得是扭扭捏捏,真不知道这张凌天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当然不怕我啊,你是砍手怪,你能怕谁?”那阴阳怪气的音调,好险没逼得柳尘当即就动起手来。 见柳尘沉默不语,张凌天凑近了几步,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怪笑道:“我说你这砍手怪,就喜欢勾搭有妇之夫,前面勾搭圣子殿下的帝姬,现在又勾搭到了我的身上,你还要不要脸?就你这德行,哥劝你最好去春香楼找几个姐儿,解解馋吧。” “哈哈。” “原来砍手怪有这个爱好……”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哄笑,柳尘缓缓的低下头来,眼角已经闪过了一丝杀意。 见他再次低头闷不吭声,张凌天目光飘向了远处,得到了闻人昊的示意,他又开口道:“听说你还放话要拿鹿鸣宴的魁首?” “什么?” “这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 围观的人们从来就不嫌事大,先前本着看热闹的心思来嘲笑柳尘一番,可是张凌天说柳尘要拿鹿鸣宴魁首,这便让所有人都同仇敌忾起来,凭什么啊,就柳尘那穷酸样子,还想当书院第一人? 文武道艺四部那些个冲着鹿鸣宴去的少男少女们,看向柳尘的目光之中,皆是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当初陈晟拿下魁首之前,也不敢当众放话啊,不就砍了几个纨绔子弟的手么,以为自己真的上天了? “滚回家去吧,砍手怪,鹿鸣宴魁首是圣子殿下的,蔷薇帝姬会在鹿鸣宴后嫁给圣子,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怎么,你还在觊觎帝姬的美貌?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吧你!” 各种辱骂嘲笑纷纷而至,柳尘的心绪突然就变得平静下来,再也没有了气愤,再也没有了委屈,良久,他嘴角咧出一丝冷笑,慢慢的抬起头来,脸色无比平静的看着张凌天道:“没错,我就是要拿魁首,不仅鹿鸣宴,甚至琼林宴,我注定是书院第一!” 慷锵有力的话语,如同一阵惊雷,让课堂外面的空地之上顿时就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望着柳尘,望着那张略显青涩却又无比郑重的脸,“魁首”这个字眼,从柳尘口中说出来,就如同吃饭睡觉一般,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你……你说什么?”张凌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原本只是想按照圣子的计划使柳尘引起公愤,至于魁首什么的,都是瞎说的,没想到这个柳尘还真是脸皮厚如城墙一般,就这么承认了……一时间,张凌天竟有一种如硬在喉的恶心感。 “老子说了什么你没听见?”柳尘阴恻恻的眯着眼睛,左右扫视着人群,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张凌天那表情精彩纷呈的脸上,一字一句的大声说道:“老子要拿鹿鸣宴魁首,因为老子看上了一个姑娘,准备拿‘月笼沙’向她提亲,至于帝姬什么的,谁要谁拿去,老子没兴趣,还有琼林宴,老子也要拿第一,陈晟又怎样,老子注定比他强!不仅仅是他,老子将来还要强过柳遮云,强过柳惊风,甚至强过柳白,记住,柳尘会比他们都强!” 拥挤不堪的人群,早就闻针可落,柳尘的话传出去好远,传过了学堂,传过了树林,传到了紫荆山,所有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少年,就是这样一个只会打架生事,其他的都一无是处的少年,说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却不敢说出来的话。 人们都纳闷着,在这个时候,所有人不应该哄堂大笑么?怎么柳尘话一出口,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驳,人群中柳尘的朋友们在他话音一落的时候,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所幸柳尘脑袋没坏,没说要强过圣祖,若是这样,那谁都救不了他,他会被十多亿人类的口水生生的腌成一缸子老坛酸菜。 古灵精怪的柳如烟躲在了人群之中,在柳尘的豪言壮语脱口而出的一刹那,她鬼精鬼精的掏出了一颗弹丸,无比清晰的录下了柳尘的话,而后,弹丸一碎,瞬间传到了世间的数个角落。 藏兵谷,论剑台。 正在打坐修行的柳惊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和柳如烟联系着的弹丸突然灰飞烟灭,柳尘的话响彻了整个论剑台,无数入定之中的剑阁弟子陡然回过神来,目光齐齐的望向了他们的圣主。 很久很久以后,剑阁弟子们看见了他们穷尽一生也不敢想象的画面,柳惊风笑了,仿佛很多年都没有过笑容,他的笑声有些干涩,有些苍凉,随着那笑声传遍了整个藏兵谷,弟子们惊讶的发现,剑主的笑声里,溢满着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喜悦。 极星海,妖域。 柳遮云身边站着以陈晟为首的几个少年,空气中传来了柳尘的话,所有人微微一笑,就连大伤初愈的童玉山,也坐在竹椅之上冲着陈晟挤眉弄眼道:“晟儿,柳尘这小子可要把你干趴下了,依老叔我的意思,这下回去,你就得好好给他长点颜色,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另外的几个少年听得童玉山的话,不禁捧腹大笑起来,陈晟一脸苦笑的耸着肩膀,朝着童玉山拱了拱手,便点头应承了他的要求。 “去查查四先生口中的那个姑娘到底是谁?” 柳遮云淡淡的一笑,而后转身冲着暗处的几个黑衣人稍作示意,得到尊主的谕令,武魂殿的黑衣探子们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这妖域的十万大山之中。 天罚林,听雪楼。 姬婉竹眉心的那一抹红色,随着她脸上冰雪初融的微笑,逐渐的绽放,化作了一朵耀眼的红莲。 第三十九章:佳人夜访 往后的几日,柳尘便成了书院所有学子茶余饭后的笑谈,人们兴奋的发现,丙字十八号院的房客们,不仅仅是喜欢惹是生非,吴桐加柳尘,两人一个比一个目中无人,简直狂的没边了,当那滑天下之大稽的“魁首论”一出,人们的口水几乎都快要淹死院子里的那颗老槐树乐。 “我呸,就这鸟东西还魁首!” “是啊,不就一炼气五品的修为么,等到了鹿鸣宴,本公子随随便便就打烂他们的脑袋!” “真是斯文扫地,圣祖经义上都说得明明白白了,做人,要谦虚,柳尘这泥腿子,估摸着都不知道谦虚二字是怎么写的!”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他柳尘本来就是一文盲,听说啊,他每一次的经义考核,全是十八号院的那个小秃驴给他作弊的!” “书院怎么会收来这样一个垃圾,晋国公如此英明神武,都被柳尘这人面兽心的家伙给骗了!” “要我说,当初他被蛮人俘虏的时候,就该在桑干河砍了脑袋,人族的脸都给他一个人丢完了。” “就是!唯一的俘虏嘛,嘿嘿,将来万一有了孩子,这孩子的脸往哪里搁啊,摊上这样一个死不要脸的老爹,真为那还未出生的小孩儿感到悲哀。” “悲哀个屁啊,他柳尘能不能讨到老婆还是两说,这样的男人,有哪个女人会要,弄不好也只能找一头母猪来拱一拱了!” “哈哈,师兄此言妙哉!” “也只有吴桐那二百五能和他做朋友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牛头马面臭味相投!” “杀人狂!” “采花贼!” “臭不要脸!” “砍手怪!” 每天都是这样,众人路过十八号院的时候,若是不吐上一口浓痰,不高声问候柳尘几句,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书院的学生,一时间,柳尘和吴桐两人名声已经臭烂了整个书院,不仅如此,那风言风语就如同夏日的狂风暴雨,逐渐的席卷了整个长安,现在,朱雀大街上都知道书院出了个没脸没皮的柳尘。 “柳尘!”吴桐脸色如同锅底,伤势刚刚好转的刀宗少主,差点没被门外的辱骂给气得七窍流血,见到柳尘依旧是老神在在的不为所动,吴桐垮着脸走到了老槐树下,直接挡住了那让柳尘舒服得不要不要的日头道:“小爷我这三个月来,大门没出,二门没迈,只是躺在家里就成了二百五了,你他娘的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桐哥儿,你也别怪尘哥儿!”一旁的小和尚脸上淤青稍稍消减了些,仔细的竖起了耳朵听了好久,发现没人辱骂自己,他心中暗喜,但也不敢表露出来,见得吴桐抓狂,他故做感同身受的宽慰道:“尘哥儿就说了,要拿鹿鸣宴魁首,不仅如此,将来还要拿琼林宴魁首,更是要胜过陈晟师兄,还要把遮云先生和剑主大人踩在脚下,等到他年纪大了,还要把剑圣大人吊起来打!” “嘶!”吴桐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脑子混沌的少主大人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小和尚的添油加醋,听得小和尚复述柳尘的“豪言壮语”,他顿时就顾不得自己是怎么挨刀的了,在他心中,等到柳遮云回京的那天,就是给柳尘烧纸钱的日子,更可怕的是,如果让卯掌柜听到了柳尘的话,啧啧,谁把谁吊起来打可就要当场兑现了,要知道,一言不合动手就捅可是柳家人的传统。 “你这蠢驴,这小花驴子挤兑你的你还当真了!”柳尘抬起头来,远远的将手中的半截瓜皮扔出了小院,一不小心便砸到了某个正破口大骂的“正义人士”,哎哟一声过后,门外的叫骂声突然就变得更加慷慨激昂起来。 “大致上是这样的,但是也没小和尚说的那么狂妄,张凌天在众人面前激我,说什么我放言要拿书院第一,没错,我就顺着他的话,拿第一怎么了,老子凭什么不能是第一?” “鹿鸣宴是对书院所有通脉之下的学子开放,要知道,乙级甲级的诸多师兄,其中也不乏那些早就修炼到炼气巅峰的存在,迟迟不突破就是为了在那鹿鸣宴拿个好名次,从而轰动天下,再说了,这次的鹿鸣宴,都给闻人家承包了,他们都把这当成了圣子迎娶帝姬的订婚礼一般,你要拿第一,谈何容易?” “你当初不也信誓旦旦的要给闻人昊使绊子么,怎么,现在被人打了一顿,变怂了?” 吴桐没好气的瞪了柳尘一眼,蹲下身来一把扫开了柳尘放在老树墩上的两条大长腿,自己拍拍屁股坐在了柳尘的对面道:“我当然有办法在宴会上碰到闻人昊,渭州来的兄弟们自然会助我一臂之力,可是你怎么办?想要拿第一,你可得凭真本事从头赢到尾,将近数十场的比斗,你行不行啊!” “老子活了十八年,做什么事情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 柳尘的话瞬间就把那吴桐噎得不轻,当然他也明白,柳尘这话并不是针对于他,再说了,鹿鸣琼林两会,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大事,这么多年来,像吴桐这般利用规则的世家天骄们不在少数,只是这一次,就连老百姓的舆论也是一边倒的支持圣子夺魁,圣子配帝姬,这样的鹿鸣宴,人们已经期待很久了。 外面的叫骂声愈演愈烈,柳尘心中窝火,猛地站起身来,走到了院墙边上捡起一块板砖反手就砸了过去,一边砸还一边怒喝道:“狗娘养的谁再敢吱一声,老子今晚就剁了他的手!” 叫骂声瞬间一滞,路人面带惧色,忍不住压低了音量不停的嘀咕,但也没有停嘴,柳尘一骂就住嘴了,大伙儿多没面子,先前的各种优越感不都成了笑话? 直到柳尘出现在十八号院门口,众人顿时心中一咯噔,二话不说便做鸟兽散,生怕跑得慢了被柳尘记住了样貌,弄得晚上都不敢回去睡觉,再说了,上次在远山集,柳尘这混账东西可是一言不合就拿刀捅人的主,再不走,万一他抄家伙砍人怎么办,说是说的好听,可是遇到这样的浑人,那些个专占嘴上便宜的人可真没有勇气直面柳尘的怒火。 见那些人亡命逃窜,柳尘故意交替着抬脚猛踏地面,造成一副愤怒追杀的假象,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急,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十八号院外,终于清静了。 “一群怂包,就是欠调教!” 因为全民公敌“魁首”事件,柳尘安抚着小萝莉豆豆去到了越州小姐们的宅院住下,十八号院就剩下三个大男人,这做饭打杂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小和尚苦难的手里,吃完了一顿难以下咽的饭菜,柳尘情绪恹恹,自顾回到了房间里,开始打坐修行。 “苦难,老子问你,你这顿饭是在茅房里就地取材的吧!” “你大爷的吴桐,明天你自己去茅房吃吧!” “嘿,老子弄死你个小秃驴!” “哎哟,尘哥儿,杀千刀的二百五打人啦!” “……” 门外的两人嬉笑吵闹了一番,甚至连吃剩的饭碗都不收拾一下就各自回到了房间,随着两扇房门关闭,天地间随之安静下来。 时间流逝,月上树梢,陷入修行的玄妙境界中不可自拔的柳尘被秋水剑上传来的一丝冰凉惊醒,睁开眼睛一看,门外人影闪动,正待开口喝问,房门一开,眼眶微红的徐玉爻如同受伤的小鹿,哽咽着带起了阵阵香风,一个闪身就扑到了柳尘的怀里。 第四十章:我有喜欢的人了 “玉爻?” 柳尘的轻声呼唤让那趴在他怀中不断低声啜泣的徐玉爻顿时心神失守,一时间悲从心来,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等到徐玉爻哭得累了,柳尘才轻叹一声开口道:“怎么了,玉爻?” “对不起。”徐玉爻把头埋在他怀里,身子不断的颤抖着,感受到柳尘胸前的体温,满腔的委屈竟使她有些无语凝咽。 “没事,你的身份本就复杂,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做的!” 徐玉爻抬起头来,泪光闪闪的望着柳尘的脸,昏暗的月光透过了窗棱挥洒在这压抑的小房间内,柳尘的脸显得有些虚幻,有些模糊,徐玉爻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就连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不甚真切。 柳尘的冷静,开始让她感到一阵惶恐,这种惶恐,让她心中对柳尘的迷恋,愈演愈烈。 静静的听着徐玉爻的诉说,柳尘开始对张凌天和他背后的势力有了一个最初步的了解。 三十年前,白玉京当代圣主闭死关,冲击天阶大圆满的境界,就连去岁天玑榜换榜,负责与圣主们交手的天玑阁讲武堂首座无双先生,也只是到了白玉京圣主的闭关之地,感受过她的气息之后,便扬长离去。 天玑榜第九,这不一定是白玉京圣主的真正实力,然而,就在圣主闭死关之后,幽州的格局,悄然有了变化。 世人皆知,宗门与圣地,从来是都相互依存的,宗门衍生于圣地,圣地强大于宗门,以张家为首的幽州数百道门,在圣主闭关之后,开始逐步倒向了国教,主张与国教交好,来换取更为稀有的修行资源。 国教的强大,强大于它的资源,数百年来,国教能人辈出,渐渐开始和九圣地拉开了距离,十年前的充州劫案,国教更是一战名动天下,以一己之力力扛几大圣地,让圣主们铩羽而归,这样的强大,便让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柳尘参与过武魂殿的端午劫案,自然知道一些国教强大的秘辛,那金色的液体,便是国教高手层出不穷的重要原因,当然,在国教内部,大人物们把这样的金色液体称之为“昊天的恩赐”。 原本,修行者证道之后,修为提升的主要手段在于“悟”,对天地的感悟越透彻,修为便更加强大,之所有有天赋品级划分,就是因为在证道之后,高品级的修行天赋,就成为了修行者走上巅峰的最好保证。 如同柳尘,他是九品天赋,等到了证道期,他的道心就能使自己与天地之间的沟通更加和谐,也就是说,他和吴桐同时证道,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行,他的修为是要远胜于吴桐的,品级越高,悟道超凡的可能性就越大,按照圣祖流传的修行体系,七品之下,几乎是没有可能悟道的。 然而,“昊天的恩赐”打破了这一定律,就说那闻人听雷,不过是六品天赋,但是他依然是成功的悟道,按照武经的理论,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是违背了天地修行法则的情况。 就是因为掌握着“昊天的恩赐”,幽州的宗门势力,逐渐的接受了国教抛来的橄榄枝,圣主闭关,国公无法掌控大局,甚至是连广寒宫的很大一批长老们,也有意的开始交好国教,数千年来,这是第一次圣地内部的分裂,当然他们是不愿意承认这是分裂,事情也被封锁到了高层范围,如果徐玉爻不说,柳尘是怎么也不会知晓的。 就在国教开始渗透白玉京以后,宗门老大张家便提议幽国公的唯一弟子嫁给张家的继承人,一来以徐玉爻做突破口,逐渐瓦解守旧势力,二来张凌天喜欢徐玉爻早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一开始,幽国公尚能顶住压力,可是当消息传到了白玉京圣地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的是,白玉京的长老们,竟然大部分都赞同张家这个提议,这样一来,幽国公的坚持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徐玉爻的处境可想而知,慌不择路的徐玉爻曾经亲笔修书去往了越州,想要姬婉竹来给她和柳尘的婚事做主,可是亲笔信寄出去后,便石沉大海了,明显的,作为临近的诸侯,对于幽州的内讧多少也是知道一点,姬婉竹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掺和白玉京的内部斗争,这不符合听雪楼的利益,再说了,作为柳尘的嫡母,北宫馥的事情,姬婉竹可比徐玉爻了解多了。 当张凌天回到书院之后,发现徐玉爻住在了十八号小院,当下也曾暗中威胁,若是徐玉爻不离开柳尘,柳尘绝对活不过整个幽州的追杀,当时柳尘还在昏迷之中,为了他的安全,徐玉爻只好住回了自己的院子。 作为圣地继承人之一,徐玉爻的婚事,冠军侯府是没有发言权的,除非徐玉爻的老爹徐琨现在有剑圣柳白的实力,若不然,依旧是没有任何话语权,修行界,实力就是说话的底气,这也是为什么国教抛出“昊天的恩赐”,幽州的宗门势力立马倒戈的原因。 徐玉爻的话让柳尘有些心惊,好家伙,这金色液体的事情,除了国教和白玉京的少数人,天下人没人知晓,而它的用法,徐玉爻也知道得不多,只知道这东西能量太过于恐怖,稍微一滴就能让天阶高手爆体而亡,浸入自己身体的金色液体,可是足有一瓶之多,也不知道当初武魂殿几个掌柜是怎样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现在一想,全是后怕。 “尘哥!”徐玉爻把头轻轻靠在柳尘肩上,黑暗中她也看不清柳尘那不断变幻的脸色,见他沉默,徐玉爻鼓足了全部勇气轻道:“咱们私奔吧!” “吓!”柳尘被吓了一跳,如此狗血的剧情竟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以前的说书人总是说什么穷小子带着富家小姐私奔啊什么的每次自己听到了都是嗤之以鼻,啧啧,真当砸在自己头上了,柳尘的脑袋瞬间有些发懵,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徐玉爻的话。 “私奔?”良久,听得徐玉爻的呼吸越来越粗重,柳尘怕她脸皮薄,只好讪笑着开口安抚道:“这天下虽大,被两大圣地盯上,可没地方跑啊。” “我有想过!”徐玉爻见柳尘没有回绝,当下破涕为笑,一把坐直了身子拉着柳尘的手道:“明年开春,咱们要去极星海了,到时候,我师姐会配合咱们,我俩往十万大山一躲,任谁也找不到,从此以后,我们不理会这天底下的风风雨雨,自己搭一间房子,养几只鸡鸭,种点小菜,男耕女织,开开心心的过完下半辈子,这样多好。” “可是……” “可是什么?”徐玉爻莞尔一笑,柳尘看不清她的模样,估计也是笑靥如花,美艳不可方物,“圣祖当年都说了‘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玉爻。”柳尘握了握她的小手,犹豫了很久,才叹息着开口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明显的能感觉到徐玉爻的突然颤抖,甚至连她的手,也开始慢慢变得冰凉,柳尘很努力的,直视着她的眼睛,那盈盈秋水般的眸子瞬间就溢满了清泪。 当两行热泪划过了徐玉爻的脸颊,她突然笑了,笑得哀怨,笑得妩媚…… 第四十一章:炼气六品 很久以后,柳尘盘腿坐在床上,徐玉爻却不愿意离开,就那般斜靠在床榻上,痴痴的看着柳尘的侧脸,微笑着如同一个小孩,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得让人不敢辜负。 “玉爻,说得太多可能会显得我矫情,能被你这样优秀的女孩子喜欢,已经满足了我作为一个男人最大的虚荣心,当然,我也喜欢你的笑,喜欢你开心,原谅我的自私,如果有来生,我还你。” “你喜欢就好!” “那些让你感到疲惫的事情,接下来便由我来给你承担吧,感谢你的情有独钟,也证明你的选择与众不同!” “这是我喜欢的柳尘。” “谢谢!” “张凌天!”柳尘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当时,白玉京的长老们,幽州的宗门高手们,都主张杀掉和徐玉爻相互暧昧的柳尘,那张凌天趾高气扬,放豪言要亲手将柳尘打入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有多深,柳尘不知道,但张凌天会知道的。 当天边的半轮残月隐没在了黑云当中,天地间瞬间变得暗淡无光,柳尘拉过了被子,轻轻的盖在了徐玉爻的身上,听着少女梦呓般的呢喃,柳尘微微一笑,缓缓坐直了身子,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随着听山经的运转,柳尘整个人都陷入了那种玄妙的境界之中,那些充盈在天地之间的元气被他缓缓的吸收,一进入他体内,就被丹田内的真气给同化了。 冥冥之中,有一个缥缈的声音召唤着柳尘体内的元气一股脑儿的朝着他的心脏部位涌去,那颗被染成了金色的心脏,正在强劲有力的搏动着,柳尘体内的元气进入了心脏,然后又被心脏喷吐出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加工作坊,不断的壮大完善着他的元气,即便无法内视,柳尘都能感觉到自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大着。 然而这种强大,逐渐的让他有些迷失了,原先,体内真气是被心脏吸附过去,而现在,柳尘却是自主的将体内的元气过度到了心脏周边,等待着所谓的“昊天的恩赐”。 突然,柳尘的胸口传来一丝彻骨的凉意,从那黑色石头上,一缕冰冷的气息浸入了他的身体,来到了那颗金色的心脏面前。 随着冷气的出现,很明显的,那颗金色心脏吞吐元气的动作为之一滞,转化元气的速度都开始慢了下来。 那些个游走周身的元气,仿佛对这一缕冰冷的气息也是十分害怕,柳尘的内息,早就开始不受听山经的控制,真气逆行,亡命逃窜。 若是徐玉爻没有睡着,借着月光,她都能看见此时的柳尘,早已变幻了模样,两股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僵持着,连带着他的形容,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以他的眉心为界,黑与白将他的身体分作两边,一边黑得狰狞可怖,一边白得阴寒刺骨,两种力量的相碰,让柳尘彻底的心神失守,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炸裂,感觉自己体内的所有筋脉,全都开始不堪重负,豆大的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不断的流了下来,染湿了他的全身,他想开口呼喊,可是稍有动作,他便早已疼的几乎晕厥。 黑色石头和金色心脏,依旧在疯狂的碰撞着,带出了一阵闷响,那拼命的模样,仿佛就是在死命的争夺柳尘身体的控制权。 每当那颗金色心脏想要吞并那股冰冷的气息,无论它如何包裹,如果渗透,那冰冷的气息总是能在最后关头涅槃重生,随即越发强大。 渐渐的,冰冷气息占到了上风,柳尘的内息开始平复,听山经再次开始运行,那些个元气,在冰冷气息的注视下,开始了有条不紊的游走,丝毫没有了先前的疯狂。 门外天色微亮的时候,柳尘陷入了平静,整个人又恢复了正常的修行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柳尘的丹田最深处,盛满了元气的空间突然开始了颤抖,那一层薄如蝉翼的壁障随着空间的颤抖而蔓延出无数的裂缝,如同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柳尘的丹田空间瞬间就碎成了无数块。 然而这只是开始,空间破碎的一刹那,磅礴的元气想要喷涌而出,复归于天地之间,旋即一缕乳白色的光芒在他的胸口点亮,汇成了一道白光,那一抹白光开始涌进每一条筋脉,最终在丹田内开始汇聚,而后,白光慢慢的将那元气包裹住,周而复始,一层新的壁障薄膜出现在了他的丹田之内。 破而后立,炼气六品! 胸口的那块黑色石头再次散发出一阵微凉,悄悄的平复着柳尘那蠢蠢欲动的心脏,等到他睁开了眼睛,已经是天色大亮,炼气五品到炼气六品,从低阶到高阶,柳尘终于迈出了这一步,接来下的时间,他将拼尽全力,准备跨过修行路上的又一道大关,通任脉,煅骨! 突破到炼气六品,并没有陈晟所说的那般惊险,柳尘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心中有些迷惑,伤愈之后,他的修行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有些让他不安,世人都知道,修行这件事情,主要是讲究积累,一蹴而就只会让自己根基不稳,难证大道,鉴于他修为低微,也无从感受到金色心脏和黑色石头在上半夜的那场几乎让柳尘命悬一线的交锋。 想不通就不想,柳尘的性格便是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修行路上的困境,终归都要靠自己来解决的,现在的他,微笑着握紧了手中的秋水剑,“若是再遇到那张凌天,不说打赢了他,起码自保之力是足足有了!” 距离上元节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柳尘唯一要做的,就是在上元之前,将修为提升到炼气九品,那样一来,才能在鹿鸣宴脱颖而出,魁首?说了就要做到! 看到徐玉爻仍在沉睡,柳尘微微一笑,便下了床去,来到院子里打水洗澡,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等待会儿太阳一出来,非得臭死人不可。 忙完了这一切,十八号院里依旧是安静如初,柳尘收拾了昨晚的残羹剩饭,又在墙角捡起了一捆柴火就来到了厨房,给大家准备早饭,按说啊,他来到书院已经差不多快一年了,这厨房,他几乎没有怎么进来过,看着那些个锅碗瓢盆被小萝莉豆豆打理的仅仅有条,柳尘不禁暗道自己是真的堕落了。 若是在以往,听到了这些嘈杂,徐玉爻早就该醒过来了,可是现在,柳尘站在门口只能听见她平稳而又悠长的呼吸,或许她是真的累了,宗门,家族……等等这一切难以承受的大山,都压在了这个不到十七岁的姑娘身上,显得有些不太公平了。 第四十二章:要杀,便杀吧 早餐太过于简单,等到所有人都起床出门,柳尘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木剑。 “以前都没注意到你练剑,只晓得你都是重复一个动作,却不知是为何。” 徐玉爻微笑着坐到了老槐树下,给吴桐等人盛满了一碗清粥,见柳尘在一旁擦手,她莞尔一笑道:“这一剑,可是有什么讲究?” “我八岁筑基,十岁识武,每日里,长剑出鞘五百次,不论风雨,那时候生存不易,常常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就知道,若是不懂拔剑,我便活不下去。” “为何拔剑?” “拔剑为武,迎难而上!” 徐玉爻的眼睛里,顿时散发出一阵别样的神采,晨曦的暖光轻轻的披在了柳尘那未着寸缕的上身,细密的汗珠如同珍贵的宝石,正闪烁着五彩的光芒。 “我曾听游历至大悲寺的行脚僧们说起过云沧二州的游侠!”小和尚拍着鼓鼓的肚皮,一碗热粥下肚,让他感到一阵舒适,“那些个老僧说,游侠儿甚至算不上修行者,他们几乎都无法炼气,即便如此,纵使终身不过识武巅峰,他们却坚守着他们的道。” “什么道?”徐玉爻和吴桐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满脸好奇的看着小和尚,小和尚对于柳尘的崇拜,十八号院的小伙伴们谁都知道,至于这崇拜的缘由,大家就所知不详了。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 “在我心里,尘哥儿更像是一个大侠!”小和尚抬头望着柳尘微笑,小脸儿有些腼腆,有些艳羡。 “是的!”吴桐接过了小和尚的话,缓缓的放下了碗筷道:“十多年前,充州劫案发生后,沧州的游侠们以雷霆之势奇袭了国教在九州的所有分舵,那些个自杀式的袭击,一直到现在,都叫人心有余悸,我爹曾说,修行者信奉着强大的力量,而那些个游侠,才是真正恪守心中的道的人!” 柳尘静静的笑着,拧干了手中的毛巾,将它挂在了阳光能够照射得到的地方,这便踱步来到了徐玉爻的身边坐下,一边吃着早点,一边侃侃而谈道:“当年我识武练剑的时候,镖局的师傅们教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规矩,这个世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人要守规矩,才能算是人,规矩可以让人内心强大,恪守本分,才是真正的武道!” “善!” …… 就在十八号院的所有人相谈甚欢的时候,低矮的院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狠狠的砸开了。 柳尘抬起头来,便看见了张凌天那张阴冷狰狞的脸,跟在他身后的,是太子党,是书院上百号围观群众。 徐玉爻的脸色有些煞白,柳尘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了张凌天的对面。 “柳尘,你找死!” “未必你不会死?” “呵呵。”张凌天抬手指了指柳尘,顿时有些气极反笑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侮于我,真当我不敢杀你不成?” “要杀,便杀吧!” 随着柳尘话一落音,便猛地抬起手来,以指作剑,狠狠的刺向了张凌天的面门,乳白色的荧光包裹着柳尘的手指,正散发出一阵阵冰冷的寒芒。 张凌天冷笑一声,稍稍后撤一步,伸手就夹住了柳尘的手指,两人僵持在一起,整座十八号小院,随即就安静了下来,人们四散躲开,为他二人腾出了一片空地,就在这老槐树下,杀意瞬间弥漫。 一击未中,柳尘收回了手指,缓缓的飘向了后方,随手拿起了一柄武器架上的铁剑。 张凌天站在远处,长剑从腰间出鞘,顿时,他整个人气势一变,如同一株笔挺的松,叫人不敢直视。 徐玉爻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幽州来的几个贵小姐强行按住,众人面色各异的望着老槐树下的两个少年,炼气九品,对上炼气五品几乎是没有悬念的,柳尘血溅五步,乃是昊天注定的事情。 “杀!”见到柳尘退后,张凌天信心大增,心中对于柳尘凶残阴狠的忌惮,随之大减,炼气九品对炼气五品的境界压制,让他的气势节节攀高,长剑在他手上舞出阵阵剑花,直逼柳尘而去。 “好娘的剑法!”这是张凌天杀到眼前的那一刻,柳尘心中唯一的念头,同样是女权至上的国度,那姬欢生的牛高马大,气质格外阳刚,可这张凌天,虽然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可从他的生活习惯到这武学招式,无一不在透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阴柔。这也难怪那徐玉爻在当初见到柳尘大发雄威的那一刻,就如同花痴一般,这不怪她,若是换个角度来想,天天和这群奶油小生待在一起,又有一个伟男子一般的父亲,陡然一看到柳尘这个和父亲像极了的爷们儿,任谁都把持不住。 场间的战斗开始变得激烈,柳尘正不断的防守,身子如同那山林间身手敏捷的猎豹,左突右闪之间,不给那张凌天留下任何伤害到自己的机会。 时间拖得越久,那张凌天越发心急,本来修为就高于柳尘,现在倒好,两人开始僵持不下,外人看来,自己的确是占了上风,可他自己还真是有苦难言,柳尘就像一滑不溜秋的泥鳅,只知道避让,从来就不正面换招,如此无赖的打法,别提有多郁闷了。 “柳尘不是炼气五品!”闻人昊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那模样和闻人昊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比之于闻人昊,那人多了一份阴沉,少了一份诡诈。 “堂兄的意思是?” “你就是炼气五品,并没有如此充沛的元气,五品到六品从来都是分水岭,如果为兄所料不差,柳尘这几天突破了!” “以炼气六品力战炼气九品这么久不落败像,他练的什么心法?” “山间荒野总归多有能人异士,柳尘这小子运气太好,留不得!” 闻人昊点了点头,太子党几个首脑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旋即看向柳尘的目光之中,皆是杀意丛生。 “看剑!”突然,场间的张凌天后退几步,拉开了和柳尘的距离,随着不断拔高的气势,张凌天手中的剑法开始愈发凌厉起来,毕竟是幽州的顶级世家天骄,拼起命来,还真让柳尘开始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只见那张凌天腰腹一缩,双手猛地张开,形似青鸾展翼,那长剑被他脱手抛出,正围绕着他的身体飞速旋转,如同流光华彩,带起一阵狂乱的风暴,风暴中,那些剑光从那各种刁钻不堪的角度,直击柳尘的周身。 “鸾凤齐鸣!” 人群早已传来一阵阵惊呼,白玉京的武技,着实让观众们大开眼界,就连静立不语的徐玉爻,也开始逐渐黛眉轻皱,暗自为柳尘担心起来。 第四十三章:将军府的夜 围绕在张凌天周身的剑光,在老槐树上,留下了错落凌乱的伤口,树叶纷纷落下,都被那剑光绞成了碎片,柳尘眉角一拧,身子猛地朝后方划去。 “请刀???” 柳尘好不容易摆脱了张凌天的纠缠,全身上下已被划出了不少伤口,迎着张凌天的冷笑,他想也不想,双手握住剑柄,身子半蹲,呈卧虎下山之姿态,不过半息的功夫,柳尘的长剑上,便传来一声轻吟,一抹耀眼的荧光弥漫了三尺剑身,随着柳尘的气势达到顶点,他开始动了! 直劈!转身反削!再直劈!请刀之后,柳尘以剑做刀,三招凌厉无比的刀式带着一股凛冽的气息,直接迎上了追身而来的张凌天。 那张凌天被柳尘打了个措手不及,鸾凤齐鸣的阴柔在那斩虹七刀的至阳至刚之下变得不堪一击,柳尘的长剑顿时就在他胸前划出了一道半尺多长的血痕,他整个人也如同断线的风筝,轻轻的朝着后面飘去,踉跄退后了数步,他才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 这一回合,柳尘完胜! 人群中的议论纷纷把这演武场的气氛推向了最**,谁也没有想过,情势逆转之下,柳尘能在这险境之中使出一招请刀,针对于张凌天的鸾凤齐鸣,这请刀的出现,简直是神来一笔,就连那些个看热闹的夫子们,都情不自禁的竖起了拇指,以请刀去破鸾凤齐鸣,如同以刚克柔,这柳尘,当真是战斗天才! 也只有吴桐一人才看明白了,柳尘的请刀,根本就没有斩虹七刀的韵味,甚至在那长剑挥出的时候,他还能隐隐看到一丝荡剑式的感觉,问水九剑配上斩虹七刀,还真是不伦不类,然而效果却是格外喜人的。 “这是你逼我的!”张凌天的神色越发阴冷,低头看了一眼早已被鲜血侵湿的前胸,伤口的阵痛让他的脸庞开始有些扭曲,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柳尘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只见他反身一挥衣袖,数之不尽的银针从他的袖口喷射而出,直刺柳尘所在的位置,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银针,柳尘一阵头皮发麻,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唯有将长剑在身前舞出一道光圈,噼里啪啦的声音刺激着柳尘的耳膜,偶尔有长针刺入了他的身体,使他不自觉皱起眉来,随着刺到他身体上的银针越来越多,他手上的动作也是越来越慢,脱力麻痹的感觉来得是猝不及防,让柳尘额头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用毒!”小和尚见到柳尘的异状,心头如同明镜一般,想也不想的脱口叫骂道:“决斗比武你还用毒,张凌天你还要不要脸?” “白玉京最擅长的就是毒,凭什么我不能用?”张凌天冷冷的瞥了一眼张牙舞爪的小和尚,嘴角旋即咧开一丝阴笑,紧紧的盯着柳尘,准备来一次最后一击。 乳白色的光晕笼罩了张凌天的双手,随着他双脚猛踏地面,他那手中的长剑,瞬间就刺出了无数剑光,封锁了柳尘的所有退路,望着那如同急雨一般的剑势,识货的人们早就开始为柳尘默哀了。 “剑雨!”那些个剑光虚虚实实,叫人看不清本质,加上柳尘已经中毒,眼皮子变得十分沉重,更加判断不了张凌天的攻势了,在所有人异常复杂的目光之中,柳尘缓缓的低下了头,如同放弃抵抗,默然的去面对身前的剑雨。 “柳尘,今日你必死无疑!” “住手!”那些个看热闹的夫子顿时有些急了,本来就真刀真枪的见了血,等下柳尘丢了性命,在场的他们也难辞其咎。 可是那些个夫子冲出来的身形却被太子党们有意无意的挡住了,而张凌天的剑雨,却不会有丝毫停顿。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柳尘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轻盈的身影,白裙飘飘的看不清模样,那人一出现,也不去抵挡张凌天的剑招,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了柳尘,几个闪身之后,便消失在了十八号小院。 张凌天的剑雨落在了柳尘厢房的墙面之上,略显无辜的门窗瞬间就被撕成了几块。 太子党众人稍稍一愣,旋即怒火中烧,在他们眼前抢人,这还是太子党成立之后的第一次,看那个远去的身影,除了速度快点,元气并不磅礴,断然不会是书院的先生了。 “追!”闻人昊脸色一沉,所有人都跳起身来,朝着那白色的身影追了过去。 张凌天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狠狠的瞪了一眼呆立当场的徐玉爻,随即快步消失在了十八号小院。 柳尘看不清那个救了自己的人的容貌,但熟悉的皂夹香味却又让他微微失神,毒针传来的麻痹感让他再也没有力气抬起眼皮,脑袋一歪,便昏迷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雷声终于将陷入沉睡之中的柳尘叫醒,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有些窒息。 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柳尘便看到了篝火旁边安坐看书的北宫馥。 雨一直下,时不时有闪电划过天空,点亮了夏末秋初的长安,柳尘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那冰冷的萧索。 这间屋子有些老旧了,老旧得被那狂风一吹,就开始摇摇欲坠,破烂腐朽的门窗根本就无法遮挡愈演愈烈的狂风暴雨。 当柳尘的目光望向了门外,电光一闪,外头的模样清晰可见,也就是这样的清晰,让柳尘瞬间撕心裂肺。 “这是哪里?”柳尘张了张嘴,他的嘴唇,有些颤抖。 “宣威将军府!”北宫馥头也没抬,依旧是静静的看着书卷,往日里,在柳尘眼中无比恬静可爱的模样,此刻也显得颇为冷清,“太子党追了咱们大半个长安,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们!” 柳尘没有说话,眼神有些空洞的望着雨中的将军府,破败,荒芜,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野草丛生,曾经的荣光,曾经的罪恶,全部都变成了历史的尘埃,在天启十二年的秋天,出现在了柳尘的眼前。 来到长安近一年,柳尘从来都是克制着自己走到了这里,他怕自己以走到这里,那些个泪水模糊的回忆,会让他癫狂。 他很想去记得,记得门口的那棵老树,记得后院的那一圈鱼塘,泪眼模糊中,他看见了柳遮云收起了早已被雨水沾湿的纸伞,慢慢的走过了那条看不见尽头的长廊,雨很急,急的让柳遮云忘记收拾他的钓竿,雨很大,大的让柳遮云听不见身后的呼唤。 那个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个子比柳遮云还要高大的男人,正牵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童,风轻雨急秋意浓。 高大的男人牵着小童走在了柳遮云的身后,柳尘能看清柳遮云的脸,那年轻得让他有些陌生的脸上,此刻正挂满了不愉,高大男子的喋喋不休或许让这个秋天变得格外的烦躁,当那个笑语盎然的小童朝着柳遮云伸出了小手,柳尘看到了柳遮云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笑容。笑容过后,一切烟消云散。 柳尘开始嚎啕,开始歇斯底里,眼泪正不断的模糊着他的记忆,他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甚至连他的声音,也开始在耳边慢慢消散,挣扎着爬起身来,柳尘冲到了雨中,任那狂风吹乱了他的衣衫,任那暴雨使自己遍体生寒。 他追着那个慢慢模糊着身形的小童,跌跌撞撞的跑过了那条残破不堪的长廊,在那野草丛生的地方,只剩下一汪早已干涸的池塘。 “爹!”柳尘跪在地上,雷鸣电闪,他的脸颊格外的苍白。 冷风中,北宫馥飘然而来,在雨中紧紧的抱住了柳尘的脑袋,柳尘颤抖着双手撕扯着她的头发,让她感到一阵生疼,可是她依旧没有说话,直等到他哽咽着开始累了,才在他耳边轻轻呢喃:“路还是要走,不要回头!” 第一章:古道,西风,瘦牛 洛城,沧水。 秋风送爽,金菊飘香,不同于沧州的红枫满城,在这个秋日的午后,佛国的梵歌,唱响了八百里沧水沿岸的满城金甲。 柳尘坐在牛车上,看着身前的北宫馥娴熟的支使着那条又老又瘦的牛儿,缓缓的走进了这座北境边塞的小城。 名动天下的千佛山大悲寺,就在洛城的西边,不足百里之距,然而千佛山辉煌鼎盛的香火,却无法点燃这洛城信徒的热情,洛城的人们,显得很宁静,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那发自于内心的笑容。 曾以为长安的繁华,会成为他的故乡,没曾想因缘际会,却成了他的流浪,天涯无处觅归人,柳尘是过客,不论长安或是洛城。 北宫馥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逃走,只是为了更好的回去!”对,柳尘会踩着上元节的第一声炮竹声响,回到长安,走上那鹿鸣宴的舞台。 他来到北境,只是想看一看,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姑娘,她的故乡,她的雪山。 佛国子民的虔诚,柳尘早就有过接触,按理说,这里该是他的一个故乡,作为整个佛国的骄傲,他是那不败的木字营,永远的旗帜。 坐在略显拥挤的茶肆里,北宫馥捧起了书卷,安静的靠在了围栏边上,听着身后轻风吹落了花瓣,点缀着她的双鬓,微笑了柳尘的眉梢。 洛城不大,唯一一条老旧的石板路上,铺满了含香的斑白,道路两侧的老树上,正漫天飞洒着圣洁的花雨。 人们如同朝圣一般,含笑抬起头来,老树昏鸦,七里香的花瓣,随着角楼的钟声,远远地飘向了那通往佛国的古道。 “听,那是大悲寺的钟声!” 北宫馥头也不抬,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柳尘轻泯着浓香扑鼻的花茶,极目远眺,千佛山的轮廓,在云中若隐若现,整个洛城就在这钟声之中瞬间停止了一切,人们双手合十,闭上眼来虔诚的祈祷着。 “小和尚曾告诉我,大悲寺的晚钟每日里都是苦行在敲响着!” “原本我很好奇,为什么他都二十多岁了,依然停留在炼气阶段,如此,还是有些堕了大悲寺的名声。” “只是经过了一些事情,我明白了曾经不明白的东西,那时候,我想不通苦行为什么放弃进入书院的机会,放弃继承国公的荣耀,每每念及佛国,他最为想念的,却是那千佛山顶的那口晚钟。” “你听,他看见了你,看见了我跟着你来到了佛国,他向你问好。” “呵呵。”北宫馥微微一笑,睁开眼来平静的望着柳尘,良久,她点了点头,双手合上了书卷道:“佛国的高僧,总是不能以常理看之,你曾经看到的是苦行不思进取,与世无争,可当你听到了这一声晚钟,可曾了解了他追求的道。” “我了解了,他没有炼气,也不曾打通任督二脉,他一直坐在最高的地方,听着最近的钟声,从一开始,他便在证道!” 北宫馥笑容更甚,看在柳尘的眼里,竟美得倾国倾城。 “我从小就生活在不荒山上,翻过一座不太高的雪山,我就能看见北方孤山的酷寒,每次走到那里,我都要看它好久,我不知道,是孤山更高,还是孤山之上的登天塔更高。” “后来呢,你看明白了么?” “看明白了,当我走出那片大山,我知道了,孤山不高,登天塔也不高,高的是站在登天塔上的那个人。” 柳尘点了点头,沉默的喝着花茶。 “看见了孤山的雪,那是北境最美好的风光,所以我来看南国的剑,那是沧澜江边,最伟大的王!” “我母亲曾告诉我,这一代孤山的王才六十多岁,按照神国的年纪,她应该刚刚成年吧!” “曾有缘得以一见,乃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北境有雪,南国有剑。这是游侠儿最爱听的故事。”柳尘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放在桌上,旋即带着北宫馥走出了茶肆,踏上了洛城的街头。 “喜欢么?”当北宫馥将背后的长剑递到了柳尘的手里,柳尘心中惊喜,没想到当初在十八号小院,北宫馥不仅救了自己,还带出了自己的秋水剑。 “秋水剑,天下谁人不喜欢。”北宫馥嘴角带笑,眉眼干净清澈。 “将来咱们有了孩子,我送给他!” “那可得多谢柳大侠!” 柳尘牵着老牛,慢慢的走在前面,北宫馥抱着书卷,安静的坐在柳尘的背后,两人走过了夕阳西下的洛城古道,听着最后一声晚钟敲响,牛车消失在了洛城的北方。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曾来过一辆毫不起眼的牛车,佛国永远这般,即便人头攒动,却是平静如水。 或许在这里,人人得以往生,众生得见极乐,佛主不曾教人修行,却是教人得以渡己,是非因果,皆是人生轮回,佛本是道,克己便是修行。 通向北境的古道上,如同方才经历过一场新雨,泥泞携裹着残花,沾湿了柳尘的短靴,突如其来的寒意让他不自觉停住了脚步,转身拿出了车底的皮袄,轻轻地裹在了北宫馥的身上。 柳尘自己穿着合身的皮袄,挂在了北宫馥的身上显得格外的合体,她有些胖,穿上了袄子以后,更是变成了一堆肉球。 “真白!”柳尘恋恋不舍的从北宫馥的脸上收回了目光,转身再次牵起了老牛,走向了远方的黑夜。 “雪山上的人,都白!”少女坐在牛车上,时不时的颠簸让她偶尔皱起了眉角,她的声音很轻,很软,就如同孤山的雪。 “我们要经过殇阳关么?” “不过!”少女微笑着,掏出了包裹里的皮帽子,远远的一扔,就盖在了柳尘的脑袋上,只是那帽子被扔得有些偏了,稍稍露出了柳尘的半片短寸,见此模样,她喜笑颜开,满是欢喜的站起身来,一把跳到了柳尘的背上,将他的帽子整理妥当:“过了殇阳关,咱们可就真去了神国了!” “我问你,那天你说过的话算数么?” “哪天?” “就是你说要拿魁首的那天,你说要取来月笼沙,向我求婚。” “少臭美,谁向你求婚了。” “德行,反正我不管,你得给我拿到魁首,将来琼林宴上,你登九圣塔,也得给我取来天书残卷。全部做到了,我就给你生个比神王还漂亮的女儿!” “你长得这般肥丑,生下来的女儿如何能美过那北境的雪!” “……” 马不停蹄,柳尘带着北宫馥走过了洛城的深秋,走过了雪山的凛冬,最终,老牛停在了一片春暖花开的地方,小桥,流水,人家。 第二章:再来镇 人们怎么都不会想到,在这北境边塞,竟然会有这么一座小镇。 小镇往北,直面神国,小镇向南,接壤晋齐二州。 与往西数百里外的殇阳关不同,这里,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两国交界的紧迫感,每一天,一队队的齐国药商都会来到这里,不荒山的天材地宝,就从这里出发,流向了东陆各族的每一个角落。 不荒山到处都是瑰宝,虽然地处极北,环境恶劣,但世人都是知晓,那些个无比珍贵的药材,往往就生存在那绝壁陡峭之上,那些个顽强无比的生命力,总是让无数修行者们,趋之若鹜。 这里是再来镇,你觉得好,请再来。 收拾好了行囊,柳尘带着北宫馥就在这再来镇的北角小院住了下来,站在篱笆外面,柳尘可以远远的看见传说中的不荒山,在那不荒山中的林海雪原,就是北宫馥的故乡了,大陆仅剩的灵族遗民,全部都生活在那里。 “为什么不干脆去住到灵族?” “我能去,你去不了,若是让神国的斥候发现了,你会死的。” “都快一万年了,那些个北人还真记仇!” 柳尘晒然一笑,摇了摇头便不再凝望雪山,转身回到屋内,将两间厢房全部收拾的干干净净,这便来到了前院,搬了把矮墩坐在了北宫馥的身边。 “你曾告诉过我,你想学一门上好的身法是么?”北宫馥皱着鼻子,给小炉里生起了新火,最近几日,她突然喜欢上了洛城的花茶。 “对啊,我拓印了书院的虎跑功,刚好安定下来了,我明天可以开始研习了。” “我看你的剑法,太过于变幻无常,虎跑功并不适合你。” “那你有什么好的推荐么?” “你看我的身法如何?” 柳尘皱起了眉头,仔细回想着逃出长安的那天,北宫馥被书院太子党那么多人追赶着,却最终将他们远远甩开,这样轻盈飘逸的身法,倒是比较别致,看似完全没有套路,但却每一步都是套路。 “之所以带你来北境,就是想让你学会这一门身法!”火炉上的小壶已经开始被沸水顶得清响,北宫馥莞尔一笑,将水壶提起,给桌上的两个瓷杯满上,风干的花瓣在开水中化开,沁人心脾的幽香,弥漫了整个小院,“这套身法没有名字没有口诀,但灵族老幼全部都会。” “何解?” “你知道的,不荒山到处都是悬崖峭壁,环境恶劣无比,我的族人们想要生存,就得游走在这悬崖峭壁之间,那些珍贵的天材地宝,往往都长在最危险的地方,这里是洪荒猛兽的天堂,但灵族的猎人,就是它们唯一的天敌,东陆诸族,没有任何种族能在山林间与灵族猎人对抗。” “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学会灵族猎人的本事?” “呵呵。”北宫馥端起瓷杯,抬手递到了柳尘的手里道:“能学多少,算多少吧!” 柳尘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见他若有所思,北宫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再次捧起了书卷。 翌日一早,柳尘走在了再来镇的街面上,这里的人们,并没有因为他是外来户就多看他一眼,每每拱手问好,仿佛柳尘已经在此生活了多年,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随着从不荒山上吹来的风,整座小镇都无端飘起了漫天花雨,道路两旁的老树之上,七里香的花瓣随风挥洒,直教柳尘心驰神往,他时常会想,这里的花,能不能美得过那孤山的雪。 程七是柳尘和北宫馥的邻居,也是整个再来镇上,最好的药农,柳尘一路跟着他来到集市,采买了上山所需要的一切补给,两人有说有笑,向北出了小镇,便朝着不荒山的边缘走去。 “七叔,您这每天采药,能赚多少钱啊?”跟在程七的身后,看着他熟练的开道,柳尘心中有些佩服,来到这大山之中,除非你能像证道高手那般高去高来,否则就凭两条腿,没有丰富的经验,随时都可能把命丢在这里,这山,太过于险峻了,尤其是从那四面八方吹过来的狂风暴雪,几乎都让人睁不开眼睛,即便是靴子上绑满了草绳,柳尘依旧感觉到这山路太滑,让他站不稳身形。 “你小心点儿!”程七爬上了一方陡崖,转身朝柳尘伸出手道:“你也知道,小蝶生病了,我这做爹的没本事,没法去给她请来药王谷的神医,不过听说孤山的雪莲,能治好他,雪莲长啥样子我从来没见到过,但是我相信,我能找到它的。” 小蝶是程七的女儿,程七一家四口,他夫人姓文,儿子十岁,唤作程风,小女儿八岁,唤作程蝶。一开始柳尘和北宫馥搬到那座小院的时候,北宫馥曾替程蝶把过脉,先天的不足,确实需要雪莲那一类天材地宝才能续命,然而在市面上,这样的天材地宝往往是无价的。 “七叔,我看你练过武吧,为何没有修行?”柳尘握住程七的大手,一个蹬腿就跳到了高台之上道:“再来镇比邻佛国,修行对于你们来说不会很难吧。” “修行?”程七咧开了嘴角,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顿时就陷入了一些憧憬,一些迷茫,“人心都是肉做的,有谁舍得太上忘情?” “谁说修行就要太上忘情?” “无情便是无敌,这是圣祖说的吧。”程七抬手拂去了脸上的冰渣,冲着柳尘笑道:“可惜他老人家也没做到,最后还是归墟了。” “不说我咯。”程七转身在前面开路,风雪中早已看不清柳尘的形容,“说说你吧,你们小两口怎么会来到再来镇。” “惹上了一些仇家,来北方避避!”柳尘仔细的盯着脚下的路,生怕一个不慎就掉入了这万丈深渊,“我们从云州来,樊城您知道么。” “云州?得先过沧水,而后南下渡过沧澜江吧,啧啧,太远了,我这辈子还没去过那么远呢。” “哟,冰凌草!”柳尘还没搭话,身前的程七便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陡峭之上,满眼欣喜的冲着柳尘说道:“尘哥儿还真是福星,这冰凌草卖出去得一百多两银子呢!” 程七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喜悦,稍稍蹲下身来,他便费劲的掏出了背篓里的工具,准备攀上这崖面,将那冰凌草采来。 那崖面光洁如镜,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柳尘注意到程七的手中,正不断的拿绳子绑住铁钩,而后将铁钩狠狠的凿进那冰面,如此一来,攀爬到那冰凌草的位置,起码得花上数个时辰,而且由于风大,这样的攀爬简直是在玩命,要知道,他们上山这么久,这小小的山道一个人站着都够勉强的,这一路,他们两个都是背靠着墙面,一步一步挪上来的。 第三章:小妹程蝶 “七叔,别忙活了,我来吧!”柳尘望着头顶上方那株镶嵌在冰面上的药草,摸约一尺见方,无花无叶,满是冰晶。 “你怎么来?”程七手中的动作一滞,抬起头来满是疑惑的望着柳尘道:“尘哥儿还是站稳些吧,这里可乱动不得,万一脚下滑了,可就要命了。” 柳尘摇头笑笑,将手中的拐杖倚在墙边放好,这便抬手整了整头上的皮帽,在那程七差点惊呼出声的时候,柳尘双脚一蹬,猛地跃起身来。 “砰!”柳尘在半空中猛地一拳砸在了冰面之上,冰面随之碎裂,无数个冰渣如同瀑布一般倾泻在那深不见底的山谷之中。 抓紧了冰面里边的岩石层,柳尘再次借力而上,等到他在冰面上砸开了第三个裂口,他才终于爬到了那株冰凌草的面前。 冰凌草,性阴寒,以冰做根,以雪为叶,对于女性修行者,它可是有着不小的辅助作用,不仅如此,此草还能解火毒,宁心神,在幽越二州,冰凌草炼制的冰灵丹倒是颇受欢迎。 柳尘低头呼着白霜,俯身冲着程七微微一笑,便一手抓住了冰凌草的根茎,一把拽下之后,几个腾挪,才险险的回到了原地。 “尘哥儿,你可不能这样蛮干了!”程七接过了柳尘递去的冰凌草,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顶着狂风,他拧眉在柳尘耳边大吼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多危险,万一你脚下滑了,我回去怎么向北宫小姐交待?” “知道了,七叔!”柳尘紧紧的靠在墙面上喘气,体内元气消耗一空,没有了元气的保护,狂风开始撕扯他的脸颊,如同刀削斧过,疼得让他皱起了眉头,暴风雪中,即便他把丹田内的元气输出到最顶峰,这一番采草下来,他也有些脱力,方才几次,他都差点被风吹落了下去,只是不想让程七担心,他一直都强行运转元气,使自己看上去安全一些。 走过了峭壁,穿过了林海,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柳尘跟着程七回到了镇上,自从柳尘冒险采药之后,程七一路上都没再搭理过他,搞得柳尘一阵郁闷,心中讪讪不已。 回到小院,程家嫂子已经备好了晚饭,招呼着柳尘和北宫馥一起坐在了程家小院的老树下。 “柳尘哥哥,你今天肯定惹事了!”程家小妹程蝶的脸上有些不健康的苍白,看到柳尘坐下,小妹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绽放出一丝乖巧的微笑道:“爹爹脸色不好呢,刚才还说你太冒失了。” 柳尘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程蝶的脑袋,他不能理解因为先天不足给身体带来的痛苦,但是每次看到程蝶那坚强无比的微笑,柳尘的心底,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过是一个**岁的孩子啊,这样的强颜欢笑,总归来得太可悲了。 围在小桌边上,程七面色复杂的望着自己的小女儿,太多的无助只好让他不停的喝酒,程家大嫂偶尔给两个小孩夹上几筷子小菜,转过头去,却忍不住湿了眼角。 “七叔,您说买一株雪莲,大概要多少钱啊。”柳尘和北宫馥交换了一个眼色,顿时犹豫着开口道:“或许我可以帮一帮小蝶的。” “买不到的!”程七放下了酒盅,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再来镇已经有一百多年没人见过雪莲了,再说了,万一真的出现一株,除非是咱们自己采到的,若是不然,人家不可能卖给你,那宝贝,去了齐州可是得引起不小的轰动。” 一顿饭吃的有些索然无味,柳尘没有理会北宫馥,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家里,把门一关,就那般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八年的时间,七叔都没有给小蝶采回雪莲,我也曾传信给别人来找,可是找遍了齐州晋州,都没有雪莲的消息。” “这样的宝贝,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北宫馥跟着柳尘进到了房间,点上了白烛坐到了柳尘的对面,淡淡的说道:“这便是上天赠与每一个人的命。” “你信命么?”柳尘抬头看了北宫馥一眼,又叹息道:“我不信,如果信命,我是不是应该死在天启元年的沧澜江边,如果信命,端午节后,我就不该活着!” “你是在对程蝶动了恻隐之心么?” “那不叫恻隐,我是人,当然该做人该做的事情!” “修行者不该太上忘情么?” “馥,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到有人告诉我太上忘情。”柳尘轻轻的拉住了北宫馥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面色严整的轻道:“我是修行者没错,我修行,为了强大,为了长生,但是,如果长生和强大需要我付出太上忘情的代价,我将如何做到?你感受到了没有,即便你丑肥如猪,却也住进了我的心底!” 感受到柳尘的胸口传来一阵有力的搏动,北宫馥莞尔一笑,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道:“其实你不用每次都强调我这幅皮囊的丑陋,你自己心中明白,往往那些个美好的东西,总是昙花一现的。” 柳尘冲着北宫馥笑了笑,便盘腿坐直了身子,眼睛一闭,便沉浸在听山经的缥缈之中。 北宫馥不再看他,只是自己坐回了小桌边上,就着微弱的烛光,轻轻的摊开了书卷。 今天的采药确实消耗了柳尘不少的精力,服下了纳元丹,他便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海,正在贪婪的吸收着天地元气。 一夜无话,院外的鸡鸣打断了柳尘的修炼,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刚准备下床,便听见了隔壁传来一阵争吵。 开门走了出来,柳尘便看见了满脸泪痕的程蝶被自己的哥哥抱住,两个小孩儿紧紧的靠在柳尘院子的篱笆旁边,满是无助的望向了围拢在自家小院门口的那群不速之客。 “程七,你故意和我家员外过不去吧!”一个鼠眉贼眼的男人站在一圈虬髯大汉身边,趾高气扬的看着一脸通红的程七道:“这已经是第几次了,都数不清了吧,不给你点颜色,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睛!” 程家小院门口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院外的羊肠小路上早已是水泄不通,柳尘翻身跨过了两家中间相隔的竹篱,来到了正低头啜泣的程夫人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婶子,什么情况?” 第四章:花婆婆 听着程夫人的讲述,柳尘心中渐渐的开始明朗。 原来,昨天采到的冰凌草加上一些别的药材,今儿一大清早,程七便赶到了集市,以相对公平的价格卖给了过路的齐州药商,这一下,可就真得罪人了,黄员外家的管家亲自带着打手们打上了门来。 这些年来,再来镇的药材生意,几乎都被镇上的首富黄员外给垄断了,说道这个黄员外,自从柳尘到了再来镇,可没少听人提起过,那人是凌雪宗宗主的胞弟,平日里,凌雪宗的修行资源基本都是这黄员外在供应着。 黄员外仗着那凌雪宗的撑腰,在再来镇开办了一个药堂,专门从药农手里低价收来草药,然后再抬高几倍的价格卖给了齐州来的药商,其中的利润,直教那凌雪宗富得流油。 迫于黄员外的强势,镇子里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就连镇长大人,见了黄员外也得点头哈腰,自从药堂建立,药农的收入少了,外地的药商更是苦不堪言。 渐渐的,再来镇的药材生意便大不如前了,即便有些名贵的药材只有这再来镇的不荒山域才会出产,可每回那些齐州药商过来采买,基本上都要大放血一回,一来一往,这利润就少了太多。 程七是再来镇最好的药农,不管那黄员外怎么抬高药价,可是只要是程七手中采回来的药材,卖给那些药商,都是按照以往的价格,这样的交易,也是十分的公道,渐渐的,齐州药商都慕名而来,直接和程七交易,虽然程七一个人采药很少,但是每隔数月,总会有一些十分珍贵的天材地宝被他发现,以低于黄员外的价格数倍乃至于十数倍去卖给齐州药商。 就说那株冰凌草,可也算得上是宝贝了,程七不顾黄员外的阻拦,直接卖给了别人,这才有了柳尘眼前所见到的一幕。 “啪!”模样猥琐的管家正要一巴掌扇在程七的脸上,不料柳尘一个闪身便挡在了程七的身前,抬手拍开了管家的手。 “哟,管闲事的来了?”那管家瞧得柳尘面生,又是一少年模样,顿时气焰嚣张起来,阴恻恻的瞪了柳尘一眼,他便稍稍退后了几步,给身后的几个大汉让出了位置。 “尘哥儿,你干什么?”程七见那些凶煞大汉就要包围柳尘了,顿时心里一急,连忙拉了拉柳尘的手臂,反身挡住了柳尘,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冲着那管家拱手道:“黄管家,您别往心里去,小孩子不懂事,您说吧,我该赔多少?” “哼哼,终于吱声了?”黄管家轻咳一声示意黑衣打手们稍稍等待,他自己迈着王八步走到了程七的身边,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随即怪笑道:“好,你赔,赔了我就不收拾这小王八了,今儿你卖药一共所得一百三十七两银子,这样,你既然坏了规矩,拿出五百两银子来,咱们今天算是了了!” “你!”柳尘怒火中烧,身子前倾就要撞开程七,也不知道那程七哪里来的力气,死死的挡住了柳尘,脸上笑容不变道:“好,好,我赔给你们!” “婆娘,去拿钱来!”程七转头看了一眼泪眼纵横的程夫人,快速的催促道:“赶紧的。” 磨蹭了很久,程夫人再次出现在院子里面,从袖口掏出了一个布包,翻开了几层绣布,几张皱巴巴的银票安静的躺在了她那不断颤抖的手掌中间。 黄管家满是嫌弃的看了那皱巴巴的银票一眼,这边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大汉收好,一群人放下了下不为例的狠话,便消失在了程家小院的门口。 围观的再来镇百姓们皆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各回各家了。 柳尘冷着脸站在小院中间,浑身被气得不断的颤抖,过了很久,小姑娘程蝶泪眼汪汪的来到了柳尘的身边,轻轻的拉住了他的手道:“尘哥,别生气了,他们很凶的,会杀人的!” “为什么?”柳尘握紧了程蝶的小手,转身望着程七,昨天他还听到程家婶子说了,给小蝶存了五百多两银子,等凑够了一千两,他们夫妻就会带着小蝶去往齐州主城,那里有天底下最好的大夫,这五百多两,柳尘不知道他们要存多久,他唯一知晓的事情,便是这五百两没了,程家的希望,也就没了。 “你们小夫妻都躲到这里来了,再往北,没地方躲了,尘哥儿啊,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程七蹲在那破旧的门槛之上,饱经风霜的脸上正挂着一丝意味莫名的苦笑,他拾辍着手中的旱烟,看向柳尘的目光之中,早已写满了生存的无奈。 “我住三个月就走!”柳尘神情萧索,缓缓墩身抱住了梨花带雨的程蝶,轻轻的呢喃道:“三个月后,我带小蝶去中州,去长安,我一定给她请最好的大夫,不论花多少钱,费多少力,即便把大夏翻个底朝天,我也给她寻来雪莲!” “谢谢尘哥哥,小蝶还没去过长安呢,听说长安的城墙就比孤山还高哩。”小姑娘抬起头来,毫无血色的脸上,此刻正挂上了一抹满足的微笑,那笑容或许让她十分痛苦,偶尔牵引了她的心跳,使她不禁眉眼一颤,瞬间就汗如雨下。 可是她依旧在笑,笑眼看着柳尘,看着自己的父母兄长,就是那一刹那的满足,让她的心里,填满了幸福。 这天以后,程七不再进山,跟着柳尘去采药的任务,就交到了程七的儿子程风身上。 几天后,当柳尘进山采药回来,才发现自家小院的另一边,也搬来了一户人家,一个满头银丝看不出年纪的老妪,一架古朴陈旧的纱车,等到程家夫妇帮着老妪简单的把院子收拾了一番,再来镇最北面的胡同里,终于住满了三户人家。 纺纱的老太太唤作花婆婆,每天她都一个人坐在篱笆边上,轻轻的摇着那老旧的纱车,吱呦呦的声音传出去好远,自从花婆婆到来以后,北宫馥每日看书都换了地方,她不再待在自家小院,而是喜欢坐在花婆婆的纱车边上,一边听着纱车的声音,一边沉浸在书的海洋,自始至终,一老一少从来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每次当柳尘从山中回来,站在了篱笆外面看向那花婆婆,那清瘦的身形,略显佝偻的脊背,总是让他心中一阵莫名,偶尔感受到了柳尘的目光,花婆婆抬起头来,暖暖的笑着,那笑声是沙哑的,仿佛在诉说着某些柳尘听不懂的故事。 第五章:杀虎 “尘哥,我能跟着你学武么?” 林海雪原里,柳尘在前面开路,程风一路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几乎要齐腰深的积雪让他们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是踏实的地面,还是万丈的深渊。 听说万年以前,这里是一片沼泽,沼泽里多是深坑,吞骸神王悟道入圣之后,天降大雪,逐渐蔓延了整个不荒山脉,沼泽变成了雪原,林海变成了冰山。 每一步,柳尘都运足了元气,一脚下去,撑开了两旁的积雪,才得以看清脚下的路,元气不断的消耗,又不断的补充,他的气海,也在不断的强大。 “为什么要练武?”吐掉那些灌入口中的风雪,柳尘嘴角带笑,头也不回的问道:“我武功也不好。” “我爹说了,尘哥的武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数丈高的峭壁,尘哥轻轻一下就能飞上去!”少年程风倔强的抬起头来望着柳尘的背影,他没有怎么受到风雪的侵蚀,身前的柳尘,已经给他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漫天风暴,“我要学武,将来保护爹娘,保护小蝶,等我武功高强了,就能赚更多的钱给小蝶治病!” “那你为何不去凌雪宗,听你爹说,凌雪宗还有修行者呢!” “没钱去,我家穷,交不起凌雪宗的供奉。” “可以南下,去齐州,去晋州!” “我当了和尚,咱家就绝后了,再说我也曾去过齐州,因为资质愚钝,学不了医圣的手艺!” 柳尘沉默了,良久,就在身后少年的眼睛开始黯淡下来的时候,柳尘突然转过身来,身后拍了拍程风的肩膀笑道:“好,我教你!” 程风重重的点了点头,高兴得让他的小脸都开始变得通红一片。 两人相视笑了笑,再次上路,已经来到了不荒山边缘的深处,柳尘开始有些体力透支,好不容易找到一棵高大一点的雪松,两人来到树下稍作歇息,柳尘吃了一棵纳元丹,盘腿闭目恢复着元气。 “你爹说的地方差不多就是这里了,怎么什么都找不到啊?” 元气恢复了七八成,柳尘便睁开了眼睛,将那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程风抱在怀里,柳尘左右张望了一眼道:“天就快黑了,怎么办啊。” “爹爹说,要看见大虎,大虎待过的地方才有虎尾针!” 这次进山,柳尘是带着程风来采集一种名叫虎尾针的药材,程七把钱赔给黄员外家以后,家里已经没有余钱来给程蝶买药了,倔强的程家人拒绝的柳尘的好意,父子俩轮番上阵,亲自来雪原采摘虎尾针,也只有那虎尾针才能延缓程蝶的病情。 经过深入了解,柳尘才知道,程蝶乃是先天缺失,阴阳不和,阴阳那万物生灵的根本,程蝶一出生便是极阴体质,完全没有那一缕阳气来中和,雪莲生在冰天雪地之中,乃天地至阳之物,有了雪莲,就能改变程蝶的体质,让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没有雪莲的情况下,阳火足实的虎尾针,就成了程蝶的续命之物。 偏偏这虎尾针虽然除了补阳之外别无其他的大用处,可是它生长条件实在太过于苛刻,闹得这样的药材几乎就没人去采,即使市面上有卖,也是昂贵至极。 相传只有雪虎待过的地方,才有可能长出虎尾针,雪虎是有名的凶兽,相当于修行者炼气巅峰的实力,它游走于雪原之中,借助于雪原的环境,即便是煅骨高手来了,也不一定能搞得定它。 人们采集虎尾针,都是等到雪虎不在的时候,去它的洞穴之中寻找它的粪便,雪虎是阳兽,排出的粪便携带一丝阳气,方能孕育出虎尾针。 “慢着!”柳尘陡然一皱眉,抬手捂住了程风的嘴巴,狂风之中,他听到了一声由远及近的低吼,随着这低吼越来越近,他脸上顿生冷汗,连忙掀起了周围的积雪,想要掩盖二人的行踪。 一只身长一丈有余的吊睛斑斓白虎顺着柳尘和程风的脚印从远处狂奔而来,一边奔跑,那畜生还一边龇牙咧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血盆大口迎着狂风张得老大,远远的,仿佛就能闻到一丝血腥,叫人不寒而栗。 眼见已经无路可退,柳尘心中大惊,没想到这雪虎如此通灵,自己还想找它呢,没成想它却自己跟了上来。 还是经验不足,没法掩盖自己的气息,从那大虎眼中冒出的精光,柳尘甚至能感受到哪畜生心底的嘲弄。 “上去!”来不及多想,柳尘猛地抱住程风往大树上一扔,自己一个懒驴打滚就避开了大虎的扑杀。 “尘哥!”抱在树上的程风被那大虎凶残的模样给吓得屁滚尿流,这可是能活活杀死凌雪宗的修行者的猛兽啊,柳尘待在树下与之搏杀,程风的心中一片悔恨,恨自己光顾着想要练武,竟然没有抛洒隐匿踪迹的药粉,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拖累了柳尘,使二人陷入了如此险境。 大虎扑在柳尘身上,死死的压住了柳尘的身子,那充满恶臭的大嘴猛地咬向了柳尘的脖子。运转了全身的元气,柳尘伸手掐住了它的脖子,不让它的獠牙靠近,那腥热的虎涎不断的滴落在柳尘的脸上,顺着凛冽的寒风,那虎涎瞬间结冰,就快冰冻了柳尘的眼睛。 生死之间的一刹那,柳尘的心脏猛地开始了颤抖,那如同闷鼓的声音震颤着柳尘的耳膜,随着一股怪力的传来,柳尘的手臂瞬间粗壮了几分,阵阵撕裂的声音传来,那是他自己的内衣直接被那股力道给崩裂开了。 “喝!”抱着大树不停痛哭的程风震惊的看到,那身体庞大的白虎竟给柳尘生生的举了起来。 柳尘的双手冒起了一阵荧光,直掐的那白虎不断的哀嚎,一人一虎就在这雪地里面不断的翻滚着,怒吼和虎啸,几乎掩盖了雪原的风声,响彻了整片林海。 半个多时辰之后,树下的厮杀终于停了下来,林海雪原再次恢复到了狂风暴雪之中,程风撕开了脸上结成冰碴的眼泪,不顾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从树上跳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柳尘送给他的短刀,少年颤颤巍巍的朝着远处的那个雪堆走去。 慌慌张张的翻开了雪堆,白虎那逐渐冰冷的身躯出现在了少年的面前,使出了浑身的力道,才堪堪挪开了大虎的脑袋,程风低头一看,便见到了柳尘那满是鲜血却依然微笑着的脸。 那吊睛大虎竟然被柳尘活活给掐死了,一直到死,这畜生估计都没想通,一个人类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力量,那些强大的修行者,不过也是以元气外放制敌,像柳尘这般硬是用**的力量掐死凶兽的,呵呵,体术登峰造极的蛮人,也几乎是做不到吧。 割开了大虎的胸膛,程风满身是血的掏出一颗斗大的心脏,迎着柳尘的笑容,少年的心底,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幸福。 “这颗心脏,可比那虎尾针要强过不少吧!” “嗯!”少年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将虎心包好之后便扶起了柳尘,两人相互依偎着,朝着家的方向慢慢的走去,越走越远,逐渐就消失在了这林海雪原的漫天风雪之中。 第六章:神都朝歌 当虎心被放在了程家小院的石桌上,程七夫妇看向柳尘的目光也随之多了一些敬畏,后知后觉的他们顿时明白,这新搬来的小两口肯定不是一般人,也只有那高高在上的修行者,才能真的在林海雪原屠虎吧。 顶不住程七夫妇的千恩万谢,柳尘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与雪虎的搏斗虽然是他胜利了,可是他也受了不小的伤,崭新的皮袄几乎都被那锋利的虎爪给撕扯成了碎片,回到了屋内,他才敢脱下衣来。 狰狞可怖的伤口抓痕他可不敢表露在程家夫妇面前,若是看到了柳尘这满身的伤痕,依照程七的脾气,那颗虎心他们死也不会要的。 北宫馥脸色淡淡的给柳尘擦拭着伤药,在那肉乎乎的小手拂过的地方,柳尘不住的倒吸着凉气,强烈的疼痛让他的脑门布满了冷汗。 “花婆婆?”在北宫馥的背后,房门突然被推开了,柳尘来不及反应,那步履蹒跚的花婆婆就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 盯着柳尘胸前的伤口看了很久,花婆婆稍稍皱眉,走近了柳尘几步,佝偻着脊背问道:“疼吗?” “疼!”也许是北宫馥下手重了些,柳尘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听着花婆婆的问话,他惨白着脸颊脱口而出道:“可没把我疼死!” “疼好!”花婆婆沙哑的声音传来,让柳尘神情一滞,没想到这老太太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柳尘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疼才知道害怕,害怕,才会强大!” 花婆婆轻轻的笑着,伸手拍了拍柳尘的肩膀,便转身走了出去,柳尘望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脑海中也不断的回味着老太太的话,渐渐的,他的心中稍稍有些明悟。 等到北宫馥出了门去,柳尘盘腿坐在床上,拿出纳元丹吞到了口中,他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今日杀虎,心脏内金色的能量终于占到了上风,那黑色石头的能量被金色心脏死死的压制住,两股力量就在柳尘的体内开始了争夺,渐渐的,那一抹幽光逐渐被金色的能量包裹,几乎就要被彻底的淹没了。 就在那诡异的幽光即将全部被同化成金色的时候,柳尘的脖子上,黑色的小石头突然散发出一阵摄人的寒芒,强光出现在房间里面,缓缓的围绕着柳尘的周身。 修行正酣的柳尘突然就有了感觉,那一丝混沌的状态此刻已经变得有些清醒,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缓缓变轻,而后慢慢的随风飞了起来,飞到半空的时候,他回过头,却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正盘腿坐在床上,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难道?” 半空中的柳尘身形显得有些黯淡,如此奇怪的情况他是闻所未闻的,慌乱之中的他抬起双手,想要去摸索着什么,却不料两只手相碰的一瞬间,竟毫无阻碍的穿了过去。 “神魂!” 圣祖传道以来,只有凝神境的强者,才会感知到自己的神魂,将修行者一分为二,从而加快修行的脚步,冥想以全肉身,远观而固神魂! 就在柳尘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歌声,原本想要回到自己体内的神魂在听到那阵歌声之后,陡然动作一滞,鬼使神差的,神魂开始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飘去。 已是深夜,柳尘飞啊飞,飞过了再来镇,飞过了林海雪原,飞过了不荒山的悬崖峭壁,他能听见那风声,在耳旁呼啸着,他能看见那暴雪,将天地都染成了一片洁白,只是他感受不到,此刻的他,飘荡在雪原上空,身在狂风暴雪之中,却被排斥在这个世界之外。 天是黑的,地是白的,那歌声越来越近,柳尘不断的在空中颠簸,接近了不荒山的深处。 “太古之初,天地混沌,万物初生。然大陆极北有一孤山,曰不荒,不荒山上有雪,年复一年。雪国有一王,讳吞骸,为初代神王,神王为证天道,集雪国万民之力于不荒山上立登天塔,往复十二个甲子,登天塔成,神王登天梯,临山之巅,得悟天道,遂有国祚数千年,蒸蒸日上……” 当柳尘停下身形,他看见了不荒山的顶峰,那高耸入云的神塔,如同天地间的脊梁,那高塔巍峨陡峭的将远处的天地链接在了一起,任它狂风暴雪,那高塔傲然独立于天地之间。 “这便是神国!”柳尘站在那座不荒山顶的城市上空,俯身望着脚下万家灯火,没有长安的繁华,也不过洛城的绝美,这里有的,唯有那站在东陆之巅,存于世界尽头的孤傲,对,神族的孤傲,即便人类作为胜利者,当柳尘身临其境之后,心中只有震撼,也许还有敬畏。 这里是朝歌,神都朝歌! 朝歌城内,柳尘能感受到无数道强大无比的力量,如果不是包裹着自己的那一抹银辉,当他踏上不荒山的那刻,也许就该被那些强大的存在杀成灰烬。 柳尘仿佛能看见,万年前,神族铁骑从殇阳关撤走的时候,他们在高歌,他们在欢笑,他们在赞颂他们最伟大的王,他们从来就不是失败者,人族的存续,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孤山的仁慈。 当圣祖天玑自北邙山而下,那一声声响彻天地间的暮鼓并没有让伟大的神国震颤,当人族残民听着那一声声迎接圣人的暮鼓,绝望之中拿起武器来反抗的时候,神国子民满是不屑,不就是圣人?吞骸神王登天梯,王行百步,登天而封神,封神之初,雪山的神光照亮了整个朝歌,那一束光,顺着神塔,直冲天际,在这北境的永夜,登天塔的光,点燃了神族儿女永恒的骄傲。 登天塔前,天地顿时变色,柳尘强忍着不适,强忍着剧痛,不让自己的膝盖弯曲,不让自己低下倔强的头颅,全身的骨节不断的被挤压作响,他依旧在坚持挺拔着脊梁,作为沧澜江的王,他不能恐惧,不能臣服,永远不能,不能朝着神族跪拜,即便站在高塔之上的,是那雪国神王。 “北境有雪,安知我南国无江?雪国有王,又岂知我南境无剑!” 柳尘的脸色开始有些狰狞,恐怖的威压让那包裹住他的银辉开始摇摇欲坠,神国需要他的臣服,需要这南国剑客在伟大的朝歌,五体投地。但是他不能,他是南国的剑,是南国的沧澜郡王! 听着这雪国的歌,柳尘把心,留在了万里沧澜! 第七章:神女月下舞 恍惚间,充斥在天地间的歌声突然一滞,柳尘顿时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小了很多。 神塔依旧高耸入云,却没有了先前的那般天威浩瀚,朝歌城依旧车水马龙,柳尘却能感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不再有拒人千里,一切都开始变得平易近人。 柳尘深吸了几口气,按捺住激动,继续朝着神塔的顶端飞去,他想看看,上面到底有些什么,能被人传说成东陆最美丽的风景。 又飞了好久,仿佛这登天塔根本就没有尽头,柳尘躲在乌云旁边,望着直通天际的塔身,他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突然,在神塔的中部,出现了一方石台,柳尘眼睛一亮,便飘动着身子想要挪过去看看。 已经到了看不见地面的高度,巨大的银月翻过了云层,堪堪悬挂在神塔的旁边,在那一轮银月面前,柳尘的身体,就如同无根浮萍,随风飘荡。 月光把那方石台映照的如同白昼,不到三丈方圆的台子上,到处都刻满了古朴玄奥的神族文字,柳尘不懂那些字面上的意思,却能在心中感受到,感受到那些个古朴文字所记叙的故事。 石台上面忽而走来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女子,对于她的出现,柳尘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就想转身逃跑,可是来不及转身,柳尘便看到那个女子面对着银月突然开始跳起了舞来。 悠扬悦耳的歌声从那个女子的口中吐出,柳尘缓缓的平复了心绪,呆呆的站在半空,听着她唱歌,看着她跳舞。 她的衣裙是白色的,犹如那远山的雪,她的手上正跳动着银辉,随着她的舞步,银辉洒满了天际。 月光的照耀下,女子不断的变幻着舞步,仿佛那一轮银月所散发出来的所有光,都披在了她的身上,看在柳尘的眼里,她就像那自天宫而来的神女。 神女踏银河,星月天宫舞。 柳尘躲在乌云之中,静静的望着那翩翩起舞的身影,他的目光开始迷离,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他笑着,开心着,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之中,他慢慢的挪动着身形,走出了那片乌云。 他跟着那女子的脚步,开始跳舞,仿佛不知疲倦的沉迷在那优美的舞步之中。 时间飞速流逝,半空中的那一轮巨大的月亮开始变得黯淡,东方的夜空开始燃起了火红色的大火,柳尘从迷乱中惊醒。 高台上的白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柳尘恋恋不舍的回望了一眼,这便飘动着身体,朝着再来镇的方向飞去。 鸡鸣,拂晓。 柳尘从入定中醒来,全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湿,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竟在一夜之间,就差不多完全愈合,只留下一些新生的肉芽,来证明这里曾经伤过。 炼气七品,来得就是这么突然,柳尘一脸困惑,完全没有实力提升所带来的喜悦。 没有了疼痛,柳尘起床烧水洗澡,开门来到院子里面,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他在七里香飞舞的地方练剑,随着他长剑的舞动,他的身体竟鬼使神差的学着梦里看到的那个女子一般,开始了翩翩起舞。 柳尘心中有很多疑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炼气境界就能神魂离体,他也不知道在那高台上看到的女子,到底是谁,莫非是神王?不应该,神王那种绝世强者肯定能发现自己的神魂,那种极为不礼貌的窥视,只会让自己被斩杀当场,神魂俱散。也不会是梦,那女子的舞步,自己记得极为清楚,都能在这再来镇的小院里面,完美的复刻出来。 “你在做什么?”天色大亮的时候,迎着初升的阳光,北宫馥从旁边的小房间里走了出来。 “跳舞!”柳尘皱着眉,脚下也不停住,手中不断舞剑,身体时而飘起,时而落地,那形容有些怪异,却又浑然天成。 北宫馥微微一笑,便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尘每日带着程风上山,晚上回来,一入定,他又神魂出窍,飞到了登天塔前,看着那白衣少女跳舞。 不断的观摩学习让他的舞步越来越有神韵,甚至到了最后,一到那少女开口唱歌,他的舞步便能和那少女完全重合。 每一天,在不荒山的林海雪原,柳尘将身体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晚,在那神都朝歌的天空,柳尘都燃尽了最后一丝神魂的力量,不断的破而后立,不断的干涸,填满,终于在天启十二年的冬天来到时,柳尘再次突破,进入了炼气八品,距离炼气境界的大圆满,他只有一步之遥! 当然,再来镇北的小院子里,每天早上练剑的多了一人,自从程风想跟柳尘习武,北宫馥就在某一天的早上,去到了镇子里的铁匠铺里,给程风买了一把崭新的精铁长剑。 柳尘带着程风练剑,也成了这北角三个小院的早晨,一道亮丽的风景,程七的咳嗽,程家大婶的笑中带泪,程家小妹的轻歌,还有那老树下,花婆婆的纱车吱呀作响,不荒山吹来的风,终归吹乱了北宫馥的书页。 程风所学的是云州武神峰的三柴剑法,不同于武神峰的弟子们,柳尘教给程风的,是经过无数代云州游侠改良的三柴剑法。 快,狠,准。就是这三柴剑法的精髓,每一天,程风站在柳尘的院子里,都要出剑数百次,一次次的将剑锋刺入那敦实的木桩之中。 木桩被不断的刺响,那剑痕越来越深,程风逐渐掌握了三柴剑法的诀窍,正式开始了识武,也就是这个时候,再来镇迎来了天启十二年的第一场雪,柳尘盘坐在屋檐下的立柱旁边,光着臂膀露出了满是伤痕的精壮上身,脸上滴落的汗水被严冬凝结成冰,然后被那股燥热的元气一蒸,化作了阵阵白雾,弥漫在天地之间。 纳元丹的药力被他全部吸收,柳尘缓缓睁开了眼睛,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意。自从学会了那女子的舞步,他的修为进步了太多,按照往常的速度,上元节之前,他很难到达炼气九品,可是现在,他能保证,明年开春的时候,他将突破炼气阶段,通任脉而煅骨。 “柳大哥,我哥哥他将来能有你这般厉害吗?”小妹程蝶全身包裹在一件略显破旧的棉袍之中,软软的挤在柳尘的身边,柳尘修行的时候,浑身散发出来的丝丝热气让她感到十分的舒适,见柳尘睁开眼睛,她眼中闪过一丝崇拜的神采道:“上回爹爹跟着哥哥去雪原取回了虎骨,卖给了齐州的药商,他们都说,这么大的雪虎,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了。” “呵呵!”柳尘轻轻一笑,伸手给程蝶整了整帽子道:“我可不是那大白虎的对手,当时是它饿坏了,若是它吃饱了,那天我和你哥都回不来!” 见那程蝶的小脸都被冻得通红,柳尘站起身来,走到屋里抬出了燃烧正旺的火炉。 雪地里,程风浑身被冻得发青,但也丝毫不敢停下挥剑的动作,柳尘心中稍稍比较,才发现他可比自己当年刻苦多了。 第八章:落仙崖有莲 大雪下了三天,积雪淹没了古道,再来镇的青壮们不断的拿着工具出了南门,想要给来往客商清出一条路来。 天气放晴的时候,柳尘带着程风再次去往了雪原,北宫馥用虎心调剂的药汤,就快被程蝶用完了,返回帝都还有十多天,必须采来虎尾针让程蝶的病情得以拖延。 顶着风雪,柳尘用一条绳索将程风拴在了自己的腰间,他们已经走过了当初杀虎的地界,越往深处,道路越发崎岖,有很多时候,柳尘甚至是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下脚。 两人艰难的行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程风跟在柳尘背后,熟稔的将一些祛除气息的药粉挥洒在路过的地方,上回一个不小心就引来雪虎,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的程风,心智要成熟了不少。 “尘哥,还要往前走么?”程风摇了摇拽在腰间的绳索,等到柳尘停住脚步,他凑上几步放声大喊道:“再走,咱们就到了落仙崖了!” “落仙崖是什么地方?”柳尘费力的从积雪中拔起了右腿,缓缓侧过头来,放高了音量问道:“我想找一找,看有没有雪莲!” “没人去过落仙崖,我听我爹说,去到那里的都是神仙,一般人有去无回啊!”程风张大了嘴,凛冽的寒风瞬间就让他的嘴唇结满了一层厚厚的冰渣,他努力的睁开被冰雪冻在了一起的眼睛,用最大的力气喊道:“没有雪莲的,那东西根本不存在,即便有,咱们也找不着!” 不管二人如何用力呼喊,此间的狂风都将那声音吹得很淡,稍不留神,就听不见除开狂风之外的任何声音。 柳尘冲着程风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便转过身去,毅然决然的朝着那落仙崖走去。 从气海之内涌出的元气,在柳尘身前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层,若不是这一层薄薄的保护,走到落仙崖边上的柳尘,早就被那狂暴的风雪撕成了碎片。 纳元丹不断的被柳尘塞进嘴里,见着一个小瓶逐渐见底,柳尘心中苦叹,这一路走来,太烧钱了。 他不由得在想,北宫馥口中的灵族猎人,是不是也如同自己这样,在冰天雪地里游走着,当时北宫馥说的时候,自己不以为意,现在自己身临其境多日,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天地威势,在这恶劣的环境里,天地间的生命,顿时就显得无比的渺小,人要胜天,谈何容易。 当然修行也就是为了逆天,突破天地的规则,求长生,求不朽。就是因为这一份不容易,才能在这前路渺渺的修行途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活着,总归得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更加有意义些。 落仙崖,对于这样一个名字,柳尘的心底,顿时就生出了一丝无奈,特别是当他拽着摇摇欲坠的程风,站在这落仙崖之上的时候。 身前,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四面八方,都是比那林海雪原放大了数倍的狂风暴雪,柳尘的气海,开始加快了衰竭的过程。 抓出最后几颗纳元丹塞入口中,柳尘努力的睁开眼,身处的世界让他有些绝望,到处都是狂风的呼啸,那些错综复杂的狂风相互碰撞在一起,偶尔还能摩擦出一阵绚丽的花火,一阵阵剧烈的爆炸让天地之间的气流变得十分的紊乱,纳元丹入体之后,吸收的速度慢的如同老龟赛跑,差点就给停住了。 突然,柳尘的目光落在了侧下方光洁如镜的陡壁之上,他将程风抱入怀里,让他能稍稍睁眼,顺着柳尘的手指看去,程风先是一愣,旋即陷入了一阵狂喜,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倔强的抬起头来,朝着柳尘点了点头。 掏出一块厚厚的棉布将程风那冻得有些变形的脸颊捂住,柳尘用绳索将他紧紧的绑在了身边的巨石上面,在脱离柳尘身体的一刹那,程风那小小的身躯便被冰雪覆盖住了。 柳尘转过身,用绳索把自己绑好,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气,他便迎着狂风纵身朝那深谷一跃。 “碰!”在空中失去平衡的柳尘被那席卷而来的风雪狠狠的砸在了峭壁之上,一阵气血翻腾过后,柳尘反身抓住了崖面上的突起。 朝着目标挪去,每接近一步,柳尘手上的鲜血都瞬间染红了冰面,来不及感受到疼痛,那些伤口又瞬间结冰,就是这样,伤口不断崩开,而后不断凝结,就在柳尘整个人就要被那凌厉的风刃削成一个血葫芦的时候,他睁开眼,终于绽放出一丝凝结成冰的微笑。 距离柳尘的脸,只有一尺不到的地方,一株闪着淡淡蓝光的莲花,正盛开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莲花通体洁白,晶莹剔透,不论此间风暴多么的激烈,它就这样安静的待在陡峭的崖边,连花瓣都不曾颤抖一下。 狂风暴雪中,柳尘终于伸出了手。 柳尘和程风是被雪原里采药的药农给带回来的,直到被冻成冰块的二人在镇北的小院里露出了身形,那一株光彩夺目的雪莲,正安静的躺在程风的怀里。 雪莲所散发出来的清香,飘满了临近的所有小院,那一瞬间,就令天地间的一切美丽,都失去了颜色,雪莲是高傲的,它就是那孤山的雪,是天地间的宠儿,它一出世,便享受着来自于世间一切生灵的膜拜。 当柳尘再次醒来,屋内烛光闪耀,裹着厚厚皮袄的北宫馥正坐在柳尘的床头,望着那株雪莲入神。 “程风怎么样?” “雪莲待在他身上,他便死不了!”北宫馥看也没看柳尘一眼,她的所有注意力,全部被这株美艳不可方物的白莲所吸引了。 “你能配出药来,救那程蝶小妹么?” “能,只要七天!” “好!”柳尘轻咳了几声,缓缓的坐起了身来:“等药配好了,咱们就回去,鹿鸣宴,要开始了!” “你有把握了么?” “有!” 北宫馥终于抬起头来,凑近了柳尘的身边,轻轻的抓住了他的手,那目光很温柔,让柳尘的心,暖洋洋的,良久,柳尘握紧了北宫馥那肉乎乎的小手,微笑道:“自从炼气修行开始,我便没怎么经历过生死搏杀,即便几番频死,那都是对方的实力太过于碾压,来到北境之后,每一天,我走进那林海雪原,每一天,我都是死里逃生,我能感觉到自己一天天强大,一天天适应这种死亡。” “现在你知道,为何东陆诸族,唯有人类太过于孱弱了吧!” “人类的孱弱在于生存环境的优渥,东陆诸族,西域到北境我算是见过了,有时候我都无法想象这里的人们是怎么延续下去的,他们的强大,理所当然。” “可是人类很聪明!”北宫馥眼中闪着晶莹的光,软软的靠在了柳尘的肩上道:“人类喜欢内斗,所以内心强大,往往在修行途中,**的强悍最终都抵不过内心的冷酷,太上忘情,是你们人类的独有!” 第九章:冷夜雪 北宫馥喜欢喝花茶,临走之际,柳尘决定再次进山一趟,寻些香味特别的花,采来给北宫馥炼茶。 这一次,他没有再深入林海雪原,而是朝着齐州的方向进发,这边的山域,要显得平缓多了。 没花多少工夫,柳尘身后的背篓就被装的满满的,行走在山林之中,柳尘开心得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经过这些时日的练习,柳尘发现自己在神塔女子身上偷学到的舞步,竟然能令他的脚步更加灵活,运足元气的一瞬,他的身子高高飘去,而后落到了远方,一闪一瞬之间,柳尘的身形如同林间的飞鸟,自在翱翔。 神魂出窍练出了绝世身法,柳尘的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本该是平静如水的再来镇今天显得格外的诡异,柳尘回到镇上以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开始变得有些怪怪的。 笑容一收,柳尘皱眉拦住了一个熟识的药农开口道:“齐大伯,怎么回事?” “哎,出大事了,尘哥儿,快去衙门看看吧!”那齐大伯一脸哀伤的摇了摇头,便越过了柳尘的身形,朝着镇上的衙门口快步跑去。 “程文氏,你这是咆哮公堂!” 柳尘急急忙忙的赶到衙门口,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前面,却看见一身鲜血的程家大婶正趴在地上不断的嘶吼着,那些个衙役手持水火棍,将程家大婶狠狠的按在地上,离她不远的地方,程七那遍体鳞伤的尸体正静静的躺在大厅中央。 “哐!”柳尘手里的竹篓掉在地上,望着程七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柳尘的心,突然就被揪在了一起,这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突然得让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狗官,你不得好死!”程家大婶不断的口吐血沫,那双盈满热泪的眼眶之中,早已布满了血丝,她不断的朝前爬着,想要爬到程七的身边,可每当她挪动了几步,就被那模样狰狞的差役们一棍子打趴在地上,周而复始,就连她的叫骂,也开始奄奄一息。 围观的人群安静得落针可闻,人们悲戚的望着程文氏那让人绝望的背影,偶尔有些老幼妇孺,在见到了程家夫妇的惨状之后,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北宫馥慢慢来到柳尘的身边,轻轻的握住了他那不断颤抖的大手,在他耳边轻轻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程七上街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程家大婶让北宫馥帮忙照看程蝶,自己带着大伤初愈的程风赶到镇上去寻找,却不料程七早就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理由竟然是今早程风偷吃了黄员外家的鸡,子债父偿让程七来还。 一头雾水的程家母子赶到了衙门,才知道事情的起末,程家得到雪莲的消息在再来镇传开了,凌雪宗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特地要求黄员外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得到雪莲,开始,黄员外也找程七谈过几次,可是那雪莲是程蝶的救命之物,程七怎么可能答应转让给黄员外。 几番相谈不欢而散,黄员外便对程七起了杀心,偷鸡这个理由显得太过于无耻,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被抓捕到牢里的程七因为不愿交出雪莲,竟被差役们给活活打死了。 程家母子来到衙门之后,见到的只是程七的尸体,程文氏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几乎一口气都没提上来,更可恶的是那镇长还在程七的尸体之前要求程文氏献出雪莲,如此要求,终于让程文氏失去了最后一丝清醒。 “我儿子没偷你们家的鸡!”突然,趴在地上的程文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坐起了身来,披头散发的模样如同鬼魅,狠狠的将早就呆立当场的程风一把抓到了怀里,冷冷的看向了高堂上面的镇长几人,程文氏突然笑了,笑的如癫似狂,那阴冷的笑声,直叫人头皮发麻,原本老神在在的黄家管家,也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娘!”身前传来一声惨呼,柳尘的脸颊瞬间就被染上了殷红的鲜血,那程文氏在疯癫之中抽出了程风怀里的短剑,狠狠的刺入了程风的肚子。 当程文氏的手伸进了程风的腹中,程风那瘦弱的身体情不自禁的抽搐了几下,便脑袋一歪,倒在了程文氏的肩头。 “看,你们看,我儿没有偷鸡,呵呵,我儿真的不是小偷,冤枉啊!”程文氏惨笑着,从程风的肚子里抓出了一团血肉,扬起头来,她傻笑着看着围观的镇民,最终,她将那满是鲜血的双手,捧到了柳尘的眼前。 柳尘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张了张嘴,迎着程家大婶那绝望的惨笑,他低头望去,那鲜血淋漓的手掌中间,只剩下几颗还未来得及消化的蚕豆,那是一早上北宫馥给程蝶煮的豆汤,倒在地上的程风眼角含泪,直愣愣的望向了柳尘,好像有什么话说,却最终什么也是说不出来。 鲜血,瞬间染红了众人眼前的一切。 “哈……哈哈!”突然,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程文氏反手将短刀刺入了自己的小腹,一直到死,她都是恨恨的看着天空,仿佛这所有的不公,早已掩盖了昊天的仁慈,天空突然飘起了大雪,入冬之后的第二场雪,是红色的。 柳尘颤颤巍巍的退后了几步,一把甩开了北宫馥的手,泪眼模糊中,他反手握住了腰间的剑。 “尘哥,我从来没见过你出剑呢。” “尘哥,爹爹说,你是他这辈子见到的最厉害的大侠!” “尘哥儿,你可不能这样蛮干了,知道下面多危险么,万一掉下去,我怎么去给北宫小姐交待!” “狗贼,纳命来!”在程风最后的注视下,柳尘长剑出鞘,声嘶力竭的大吼着,杀向了衙门里高坐谈笑的那些恶人。 “拦住他!” “啊,救命!” 一群堪堪识武的匹夫怎么会是柳尘的对手,暴怒之中的柳尘已迷失了心智,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光眼前的一切! 狠狠的砍烂了黄管家的脑袋,整个再来镇的衙门里,早就没有了一个活口,一步一步,柳尘朝着衙门外走去,他手中的剑正在滴血,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顺着他的移动,染红了柳尘的脚印。 人们自主的给柳尘让出一条路来,浑身浴血的柳尘回头看了北宫馥一眼,迎着少女的微笑,他抬头挺胸,走出了门去。 整整一夜,再来镇没有人入睡,那响彻天际的哀嚎,仿佛就要盖住漫天纷飞的大雪,街道上,全是残肢断臂,一夜之间,纵横再来镇十数年的黄家,彻底的成为了历史,黄员外那肥硕的头颅也被柳尘高高的挂在了牌楼之上。 第十章:你是我的大侠 无以言表的疼痛,正撕扯着柳尘的内心,他不敢闭上眼睛,他怕一闭眼,就能感受到程家三口人临死前,那种无语凝咽的绝望。 他也不愿再回去收敛程家三口人的尸体,独自站在雪地里,他抬头盯着黄员外那满是不可思议的肥脸,就在刚才,他走进了黄家大院,将这颗脑袋从惊恐之中的黄员外身上给割了下来。 这个世上有太多的不公,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樊城的萧家,再来镇的黄家,都是作恶多端,也都是被灭在了柳尘的剑下,只是那个时候,他是为了自己,而今天,他是为了公道。 连续三天,凌雪宗的弟子们不断的下山,又不断的死在了柳尘的剑下,再来镇早已变成了一片修罗场,过往的齐州药商,远远的闻到了这里的血腥,便驱使着自己的车马,不敢再往前一步,探路回来的小厮们神情惶恐的讲述着再来镇的惨状,那里是地狱,那里早已惨绝人寰。 人们惶恐的透过窗户,远远的看着柳尘站立过的地方,他已经杀红了眼,从识武期的弟子,一直杀到了炼气巅峰的高手,柳尘的身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伤痕,他的衣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碎成了碎片,他整个人就如同一个血葫芦,不断的从再来镇的镇南,一直杀到了镇北。 再来镇的百姓们突然后知后觉,从柳尘手上不断冒出的白光,他们才知晓这个一直和煦的青年,竟然也是传说中的大修行者。 街道上,横陈凌乱的尸体让再来镇几乎变成了一座死城,在镇北的路口,北宫馥撑着纸伞,安静的站在牵着程蝶小手的花婆婆身边,小姑娘面容凄惨,可怜巴巴的望着柳尘的背影,看着他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身来,将眼前活着的一切,全部砍成了碎块。 血腥,碎肉,让小姑娘不断的想要呕吐,可她一直强忍着,就像是强忍泪水一般,她不敢眨眼,她只想把那个在风雪中不断挥舞着长剑的身影,牢牢的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小贼,老夫悔不当初啊!” “你悔什么?”柳尘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抬起头来冲着远处的老者微笑,那老者挥剑斩断了绳索,取下了黄员外的头颅,那头颅已经结冰,根本就看不出本来面目了,没有悲伤,也没有悔恨,老者就这样把黄员外的脑袋绑在腰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一步一步朝着柳尘走来。 “嗖!”一道白光透过那老者的手指,呼啸着刺穿了柳尘的肩膀,柳尘没有倒下,他依旧在笑。 “噗哧!” “噗哧!” 当柳尘的肩膀上,血肉早已模糊,那老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那狰狞可怖的笑容,距离柳尘,一步之遥。 “咳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让那老者高高举起的长剑为之一震,随着那咳嗽更为剧烈,老者的脸色开始变得惊恐,一道看不清的线,轻轻的划过了柳尘的脸颊,穿过了老者的手臂,一节节碎肉,纷纷掉落在了雪地之中,瞬间就染红了一片洁白。 来不及呼喊,那咳嗽声断断续续,直到柳尘摇摇欲坠的身体被花婆婆轻轻的扶起,回过头来,柳尘便看见了花婆婆那充满慈爱的脸。 清风吹来的时候,伴随着老太太的咳嗽,所有人震惊的发现,天空中飘落的雪花突然就静止不动,那晶莹的飘雪充斥在天地之间,出于天,而不落于地,时间瞬间停滞,所有看向此处的人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那凌雪宗的宗主,最终在这冬日的清晨,被风雪,撕成了碎片,当那些碎肉掉落在雪地里,原本静止不动的飞雪,再次开始随风飘动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就根本没有发生过。 “结束了!”花婆婆仰头看着柳尘的脸,沙哑的声音传到了柳尘的耳边,那干枯的手掌轻轻的抚上了柳尘的脸颊,柳尘轻轻颔首,等到北宫馥的纸伞遮住了他头顶的飘雪,他微微一笑,躲开了那一丝暖人的温度,自顾抬脚朝着镇子外面走去。 “柳大哥!”直到柳尘和北宫馥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小姑娘程蝶突然泪如雨下,跌跌撞撞的朝前跑了几步,等到柳尘停住了身形,便听见小姑娘声嘶力竭的大喊了一声。 “你是我的大侠!” 柳尘没有回头,顿了顿,便走远了,再来镇,好,请再来! “婆婆,我们去哪里?”直到看不见柳尘的身影,小姑娘回到了花婆婆的身边,背好了行囊,她把悲伤埋在了心底最深处,她不敢回头,家在后方,世界,却在身前。 “去南方!”花婆婆一边走着,一边笑着,笑着笑着,她的身形不再佝偻,那鹤发鸡皮的脸上,皱纹慢慢散开,她的眼睛开始明亮,她的皮肤不再有褶皱,变得如同这漫天纷飞的雪一般洁白光嫩,一朵耀眼的火莲出现在她的眉心,在程蝶的注视下,那朵火莲,在这凛冬的清晨,妖艳的绽放开来。 “以后,你不叫程蝶了!” 看着一瞬间就变成一位妖艳美妇的花婆婆,程蝶忘记了哭泣,眼神中充满了迷惑,“那我叫什么?” “叫永乐吧!” 柳尘一直沉默着,走上了洛城古道,北宫馥跟在他的身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微笑。 从朝阳,到黄昏,来自北方的雪终于停在了佛国的边境,千佛山的晚钟再次响彻了天地,柳尘站住了身形,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你早就知道,花婆婆不是一般人吧!” “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说她就想看看你。” “没想到当初随便捏个丸子,就把她给招来了!”柳尘面色复杂的望着远处洛城山水的轮廓,“她会带小蝶去哪里?” “听雪楼!” “她心里还是念着你的。”北宫馥倒出了水囊中的清水,给柳尘清洗着身上的鲜血,他懂柳尘,不想把这些肮脏,带上佛国的土地。 “超凡高手,怎么可能恐怖如斯。” “你见过超凡高手?”北宫馥抬起头来,面带微笑的看着柳尘,柳尘嘴角抽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程家三口的死,在柳尘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让他开始反思,随波逐流,或许真的不是属于自己的道。 “她问过我,你会不会原谅她当初犯下的错。” “原谅?”柳尘突然笑了,笑着看向了北宫馥的脸,那笑容,让北宫馥有些陌生,“不论原不原谅,又有什么意义呢,有没有我,对她重要么?”(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晚钟 老旧的车轱辘在黄土地上划出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痕迹。 瘦弱的老牛时不时的被那吱呀声吸引着回过头去,斗大的眼珠子正不断的乱转,伴随着低沉而又慵懒的轻唤,仿佛是在提醒着身后的少年,那载着肥胖女孩的车驾,已然摇摇欲坠。 女孩在车上安坐着看书,少年有些不耐烦的轻挥着草鞭,催促着老牛加快脚步。 不管车驾是否会坍塌散架,千佛山的晚钟,早已是近在咫尺。 仿佛是感受到了老牛的嘲弄,北宫馥合上了书本,莞尔一笑道:“这车快散架了!” “无妨,我可以背你!” “嗯。” 流水潺潺,从远处传来一阵声响,柳尘示意老牛加快了脚步,这千佛山中,太过于安静,自打进入佛城地界,柳尘二人都有好久没见到人影了。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从远山深处而来的溪水不断冲刷着光洁的石块,溅起了丝丝水花,蜿蜒曲折的河道里,是随处可见的清澈见底,这水是暖的,如同佛的慈悲,冰雪从来就没有光顾过这个地方。 “这位大师,我找苦行!” 柳尘将老牛拴在了道旁的小路上,回头看了一眼正读书读得入神的北宫馥,轻笑着摇了摇头,他走向了山脚下的草庐。 草庐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和尚,说他年轻,也不尽然,那张脸颊十分俊朗,可是当他抬头看向柳尘,透过他眼角的光,柳尘仿佛能看到他眼中的沧海桑田,没有佛宗独有的慈悲,年轻的和尚一脸的漠然苍凉。 等了很久,柳尘依旧保持一副礼貌的微笑,年轻的和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再次低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柳尘满心疑惑,正要转身退却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年轻和尚身前的石桌之上。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若是在半年前,柳尘是不会认识这首诗中的大部分字,每天在北宫馥身边耳濡目染,现在多多少少也能明白了这首诗的意思,深深的看了那年轻和尚一眼,柳尘轻轻的拱了拱手,便安静的退出了草庐。 所谓内行看门道,那石桌上面的刻字足显这年轻和尚的修为高深,换做柳尘,以目前的实力,是绝对做不到的,以指为笔,以气为墨,至少贯通了双脉。 “柳师弟!” 一转过身,柳尘便看见了一脸笑容的大和尚苦行从山间小道而下,朝着自己走来。 柳尘面露笑意,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大和尚,我还正想着该怎么找你呢。” 苦行来到柳尘身边,抬手示意他稍等,旋即自己站直了身子,远远的朝那草庐中的年轻和尚双手合十,高唱了一声佛号。 “我师兄!” 见柳尘疑惑,苦行压低了声音,拉着他来到僻静处解释到:“师兄喜欢安静,咱们在这边说话。” “哪个师兄?” “千佛山大师兄!” “原来是苦禅师兄,可他为何……”柳尘一脸恍然大悟,天玑坤榜天下第二的名头可是如雷贯耳,整个书院,可没人不认识千佛山的大师兄苦禅,曾听陈晟师兄说过,若真要比斗,陈晟想赢他都很困难。 “每日黄昏,师兄都要来这里听晚钟,这间草庐也是师兄自己搭的。” “刚才我看到石桌上的诗句,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 “方才敲着大钟,首座大人告诉我有客人来找我,我正好奇有谁来找我,一下山,竟然是你,真是,你怎么来晋州了?”苦行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北宫馥身上,稍稍瞥了一眼又道:“那位是和你一起的吧。” “首座大人当真是神机妙算,这位是我同伴,北宫馥。一切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详细说。” “北宫?灵族人?” 见柳尘点头,苦行也不做多想,顿时接着柳尘先前的问题回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你也看到了吧,我这师兄,是个痴人啊。” 原来,这千佛山大师兄进入大悲寺的时候,已经十七八岁了,比苦行苦难都要晚很多,那时候齐州边塞一小城闹蝗灾,连续两年颗粒无收,后来又遇上了暴乱,虽然很快就被镇压下去,可是那边塞小城也基本变作了一座死城。 苦禅本来是城中一书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妻子,那一年两人刚刚完婚,原本是想等到琼林宴文比金榜题名之日,便带着自己的妻子去往长安,过上幸福的日子,可是灾难总是来得这般突然,乱匪暴乱之后,没有粮食,便开始杀人取肉,苦禅的妻子为了保护他,被乱匪们糟蹋之后剁成了碎片,躲在地窖里的苦难亲眼看着那些个乱匪将自己妻子的血肉食尽。 忘不了妻子临终的嘱咐,苦禅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了晋州,机缘巧合之下,便进了千佛山剃度出家,因为每每参禅之时,佛祖法相都会被妻子的音容笑貌所取代,那种痛苦让苦禅生不如死,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悲愤之中的苦禅生啖自己的口舌,立誓从此不再言语。 听完了苦行的讲述,柳尘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想起了刚才看到苦禅的眼睛的时候,柳尘一阵唏嘘,到底需要怎样的折磨,才会让一个人变得这般苍老如斯。 听着千佛山的晚钟,凝望着家的方向,他曾想以满腹经纶来度化这个荒乱的世道,最终,即便高唱梵歌,却始终都无法驱散自己心中的阴霾。 “自打修行开始,书院的先生们都说,无情才是大道,长生与不朽,是一条孤独寂寞的道路,那为何苦禅师兄六根不净,却成了整个千佛山的大师兄?” “他也曾想,有什么办法才能不负如来不负卿,他以为他是深爱的,可是在他证道的时候,看见的终究是自己一人,他是佛,曾经的绝望,只不过是他命运中的劫数罢了。” “那他为何还要每日独坐草庐?” 苦行无法去回答柳尘的问题,也只能独自沉默不语。 柳尘看了苦禅很久,等到夕阳西下,这才叹息着再次开口道:“我这次回长安,准备拿回一些东西。” 苦行依旧沉默,沉默着望着柳尘的眼睛,从他的眼里,苦行看到了以往那些日子里未曾见到过的坚定,这样的坚定,让苦行陌生,也让他感到欣慰。 “我曾只想庸碌无为的过完这一生,即便有时候会去争,也是争个活命的机会,直到我去了北境。”柳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渐渐的挺起了胸膛,直视着苦行的眼睛,“在北境,我为了几个凡人杀得满镇子血流成河,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为什么要杀戮,想着想着,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的强大,必须变得有意义,否则,我活着将会失去意义!” “我会拿回失去的一切,就在那曾经失去一切的地方!” 告别了苦行,柳尘牵着老牛,离开了千佛山,即将走出佛城的时候,柳尘听见了身后的山谷中,又传来了一阵晚钟。 轻轻的抚去了秋水剑上的伪装,古朴的长剑依旧华光溢彩,长剑归鞘的时候,柳尘目视前方,那是南国的剑,而他,是沧澜江的王。(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重建将军府 几经辗转,柳尘和北宫馥乘坐的大船终于在帝都西北角的渭河码头靠岸了。 牵着那只白白胖胖的小手,柳尘带着北宫馥踏上了长安的地面,端午惨案过后,渭河码头着实冷清了很多,即便到了今天,空气中甚至还能嗅到一丝血腥的味道。 人们依旧在忙碌着,船工的号子响彻了整条渭河,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时不时荡起了一阵清风,驱散了离客的不舍,吹皱了归人的忧愁。 “端午节的时候,你是在这里受伤的吧。” 北宫馥眯着眼睛,远远的打量着才修葺好没多久的码头集镇,凑近了柳尘的身边,冷不丁就来了一句,“也只有徐玉爻那个蠢蛋才会相信你是在城外和人喝酒被打伤的。” “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柳尘耸耸肩,一脸无奈的撇了撇嘴,看着清风吹乱了北宫馥的双鬓,他一抬手,将那调皮的青丝给重新挽在了她的耳后,北宫馥琼鼻轻皱,一脸欢喜的享受着柳尘的宠爱,这一切,来的就是那么理所当然,“你还知道玉爻啊,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么。” “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故事,整个书院谁不知道,即便我什么都不关心,可也耐不住那些个贵族小姐天天在一旁叽叽喳喳啊。” “是,我是癞蛤蟆,癞蛤蟆也只能配你这头小肥猪了!”冲着北宫馥翻了翻白眼,见她一脸嗔怪,柳尘搂了搂她的肩膀冲她做了个鬼脸,两人一边拌嘴,一边朝着朱雀大街走去。 来到了乌衣巷,沧国公府的大门紧闭着,恢宏而又庄严的门脸,告诉着一切路过此间的人们,这里住着柳家的国公,柳家的威严,神圣而不容侵犯。 “我刚才说错话了!”柳尘正要上前,不料北宫馥一把拉住了他,听她正色说道:“徐玉爻不是蠢蛋,我在齐州就听说过,她是整个长安城最聪明的女人!” 柳尘闻言盯着北宫馥看了好久,旋即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阶梯上走去。 轻轻的握住门环扣了扣,没多久,大门露出了一丝缝隙,老管家柳十三的笑脸出现在了柳尘的眼前。 “少爷回来了!”见到柳尘,柳十三脸上的褶子全部散开,一抹兴奋的潮红爬上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颊,“快进来,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吱呀声过后,沧国公府的大门缓缓的打开,在老管家的带领下,仆从们激动着,喜悦着,迎着柳尘进到了府里。 “十三叔公,我有些饿了。” “好好,阿福,快去后厨准备酒菜。”柳十三微红着眼眶,目光越过了柳尘,最终落在了静立一旁神色淡淡的北宫馥身上,看着那白衣飘飘的少女,老管家有些迷惑,顿时抬起头来,望向了柳尘道:“这位是?” “我未婚妻!”柳尘回头看了北宫馥一眼,嘴角微微上翘,暖暖的笑意在他脸上荡漾开来。 见到柳尘的神态,国公府的仆从们立马从北宫馥身上收回了目光,那老管家柳十三也是稍微一愣,随即笑容更甚的朝北宫馥拱了拱手道:“老奴请少奶奶安!” 北宫馥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默默的站在柳尘的侧后方,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喜怒,仆人们这才发现,这位少夫人虽然貌不惊人,可那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倒有一番久居上位的感觉,柳尘自小生活在樊城山野,对这些不太了解,可是在柳十三这样侍候了柳家三代人的国公府大管家眼里,北宫馥这种气质,可不是一般人家的贵族小姐所能拥有的。 “北宫?灵族!”老管家心中暗暗嘀咕,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纵使有太多的疑惑,当着自家少爷的面,他自然会滴水不漏,只是那藏匿在袖口里的右手稍稍一动,精致的弹丸被他捏碎,一捋稀薄的元气随着弹丸的破碎飘向了远处,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都被北宫馥看在了眼里。 “少爷,少奶奶一路风尘,实在辛苦了,请跟老奴进屋,稍等片刻,厨房马上就准备好了!”带着柳尘和北宫馥来到花厅,安排人上茶之后,柳十三躬身立于柳尘的身边,压低了声音笑道:“少爷回来要不要通知小姐?” “不用通知如烟了吧。”柳尘眼带笑意,随手端起了晶莹剔透的瓷杯,轻抿着茶水道:“我先休息一段时间,鹿鸣宴的时候,我们自会相见!” “那少爷还有什么需要没有,尽管吩咐老奴,老奴立刻去办!” “我失踪了这么久,大伯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圣主说了,晚辈之间的恩怨,少爷自己找回面子就行,若是有人以大欺小,我沧州亿万生灵,自当唯少爷马首是瞻!” “好!”柳尘回味着柳惊风的传话,稍稍颔首之后,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我回帝都的事情,劳烦十三叔公通知府里的各位,先不要外传,等到鹿鸣宴的时候,我自当把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 “少爷放心!”老管家再次躬身拱手,一脸笑容道:“府里的孩儿们都是我沧州子弟,自然可靠得很,少爷和少奶奶回到长安的消息,老奴不会让它传出国公府。” 柳尘和柳十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没过多久,国公府主管贵人起居的嬷嬷带着一队姿色俏丽的丫鬟来到了花厅,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珍馐被摆放在了离柳尘不远处的饭桌之上,嬷嬷向柳尘和北宫馥见礼之后,便离开了花厅,闻着国公府大厨精心烹制的美味,柳尘的肚子顿时觉得更加饥饿,朝着安坐看书的北宫馥轻咳一声,然后讪讪的站起身来,蛮不好意思的看了柳十三一眼道:“十三叔公,咱们自己吃饭,您就别在这里陪我了,该忙什么就去忙吧。有啥事我着人叫您。” 柳十三佝偻着肩膀,冲着柳尘颔首微笑,拱了拱手,抬脚便朝屋外走去。 “十三叔公留步!”就在老管家刚刚跨过门槛的时候,柳尘灵机一动,抬手轻唤了一声,柳十三保持着微笑回过头来,躬身发问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我想……”柳尘眉头轻皱,脸色变幻了很久才一咬牙坚定道:“我想重修宣威将军府,毕竟这里是九叔的府邸,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什么?”柳十三神情一愣,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再次抬头看向柳尘的时候,那一抹习惯性的暖笑已然消失不见,看着老人那通红的双眼,柳尘分明能体会到柳十三在自己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内心的那一份欣慰和激动。 “好!”柳十三借着抬手的机会,悄悄抹了一把老泪,再次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老奴这就吩咐下去,今晚就开工,鹿鸣宴之前,恭请少帅入住将军府!”(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我需要越州的态度 “这个老管家是个高手啊。” “你还能分辨这个?”柳尘肆无忌惮的坐在绣凳上狼吞虎咽,心中已经把国公府的厨子赞美了一千遍,听着北宫馥冷不丁的感叹,他有些好奇的抬起头来,瞧着北宫馥那细嚼慢咽的模样笑道:“十三叔公当然是高手,还是如今这国公府的第一高手!” “怎么说?” “我曾听如烟说,这十三叔公啊,打小就是我二祖父的书童,不同于祖父大人对武道的痴迷,咱家这个柳二老爷跟你一样喜欢读书,武德年间,二祖父的文章诗词乃是天下有数的,为了迎合二祖父的喜好,其他的书童伴当每天都是拼命读书,就想凭借那锦绣华章得到二祖父的青睐,从此一飞冲天。” “可是这十三叔公偏偏就喜欢反其道而行之,人家读书的时候,他就专门躲在论剑台偷学武技,练着练着竟也识武巅峰了,没过多久,十三叔公办了一件大事。”柳尘朝着屋外张望了几眼,这便把椅子挪到了北宫馥的身边压低声音道:“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十三叔公偷偷的摸进了剑阁的书楼,悄悄拓印了炼气心法,正准备脚底抹油的时候,没成想却被书楼的守卫给抓个正着!” “这下惨了,按照宗门的规矩,这是死罪,好在当时曾祖父大人正在闭关,祖父大人又云游在外,主事的二祖父心肠软,念在十三叔公嗜武心切,当时也就顺水推舟,稍稍责骂一番后便将他送去了论剑峰修行。” “接下来的你也大概知道了,二祖父当上了国公,修行多年的十三叔公也就下了山,当起了二祖父的管家,平日里都是他在保护着二祖父,再后来,我爹成立了风雷铁骑,十三叔公的心思又活络了,二祖父笑骂了他几句之后,便又放他跟着我爹走了,天南地北的打了一圈,后来二祖父去世了,九叔继承了爵位,十三叔公也老了,从此就安心在这国公府当他的大管家,直到去年,九叔才将他调到帝都来的。” “原来如此,这老管家还真是有趣,不过也算你那二祖父心慈,放在别家,这老管家都不知道投胎多少回了。”北宫馥轻笑着放下了筷子,接过了柳尘递来的手帕,将嘴唇擦拭干净,瞧着北宫馥熟稔的动作,柳尘心头一热,暗道这小胖子还有这么优雅的一面。 “可不是么。”接过北宫馥的话,柳尘打着饱嗝笑道:“我记得小时候每次去见二祖父,他老人家的口头禅就是‘使不得啊,使不得!’跟书院里的经义夫子一个模样,平日里见人杀鸡什么的都要大肆感叹一番,听大伯说,二祖父这辈子就没吃过荤,好人啊。” “是极,柳老公爷的高洁,我在齐州都有耳闻。” 一顿饭吃到了天黑,柳尘便和北宫馥聊到了天黑,眼见月上树梢,柳尘唤来小丫鬟带着北宫馥去到了收拾好的房间,他自己回到了上回住的屋里,洗了个热水澡,便上了床,纳元丹往嘴里一扔,柳尘自顾开始修行。 回到长安的这些日子,柳尘就没出过国公府的大门,每日白天和北宫馥说说话,晚上他便死命的修行,鹿鸣宴就在眼前了,不到炼气大圆满,他心里老不踏实,到时候,书院文武道艺四部煅骨之下的学子们都要上擂台,柳尘的炼气八品还真不够看,不打没把握的仗,说好了要拿魁首,那就一定得是魁首! 当天启十二年长安的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迎着那满城的银装素裹,柳尘坐在床上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更为磅礴的元气已经汇入了他的骨髓,不断的滋养着他全身的每一块骨骼,充盈的元气填满了他的气海,没留下丝毫缝隙,炼气九品,臻至圆满! 漫天纷飞的雪花将整个长安城染成了一片洁白,那飘逸的晶莹随着时不时吹拂起的微风,轻轻的落在了柳尘的肩膀上面,最终,化作了一小滩水渍,见过了北境的狂风暴雪,此时此景落在了柳尘的眼中,处处都显得那般柔和。 在雪地里练完每日早课,柳尘喘息着收回了手中的秋水剑,同样是水墨一般的黝黑,当秋水剑的伪装在大悲寺山前被柳尘抹去的时候,所有人再也不能无视它的华彩,在这白雪皑皑的国公府后院,秋水剑的幽光,染湿了无数人的眼眶。 远处的画廊走道里,柳十三穿着一件小皮袄子,双手笼在袖间,正步履匆匆的朝着柳尘走来。 见着依旧赤着上身的柳尘,柳十三连忙从里屋拿出一件毛麾披在了他的身上道:“中州天寒,比不得秦淮河边的温暖,少爷可别冻坏了身子。” “十三叔公!”柳尘挨不住老管家的唠叨,只好裹紧了毛麾转身冲他苦笑道:“咱们是修行者,怎么会冻坏身子!” “注意点总没错,你这样一出汗再受凉,最容易伤到骨头。”柳十三煞有介事的劝慰了几句,见柳尘点头称是,老管家脸上瞬间挂满了欣慰的笑意。 引着柳尘进屋,柳十三又摆弄了几下火炉,等到柳尘坐定,他才抬起头来微笑道:“少爷,将军府差不多已经修葺好了,只是那方池塘连接渭河的水道,还得花几天功夫疏通一下,总体来说,已经可以住人了!” “这么快?”柳尘眉头一挑,顿时一脸喜色道:“还得多谢十三叔公了,鹿鸣宴过后,我便带着北宫搬进去。” “嗯?”见柳十三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柳尘给他沏上了一杯热茶道:“十三叔公有话就说吧。” 皱眉思忖了良久,迎着柳尘那询问的目光,柳十三苦叹一声开口道:“是这样的,将军府重修,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最近这几天,还有琅琊卫和裁判所的探子跑进了园子里,所幸儿郎们机灵,将他们打发走了,只是今早越国公府那边传了信来,问咱们在做什么,其他人咱们可以置之不理,可是这越国公府,少爷你看我们应该怎么答复?” “越国公府?”柳尘站直了身子,皱着眉头不断的在屋内来回踱步,红铜精制的炉子眼下烧得正旺,让他感觉一阵燥热,解下了毛麾,柳尘一边穿着轻衫一边轻声回道:“十三叔公直接告诉他们家的总管,让她转告母亲,就说我想住进将军府,顺便,再找越国公府多借几个木匠,我想给北宫打几个大书架子!” “借木匠?” “对!”柳尘转身走到柳十三身边,目光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毕竟不是生母,这么大的事情,我得知道越州的态度!”(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臭满朱雀大街的名声 雪后初晴,万里无云,清晨的朝阳夹带着一丝冷风,正调皮的触碰着行人的鬓角,当人们被那飞舞的发丝遮住脸颊的时候,晨曦的微光又让他们情不自禁的眯上了眼睛,长安总是这样,南方的冬天总是来去匆匆,还未上元,却已早春。 冰雪消融的时候,街道上还是有些清冷,柳尘穿好了一身书院院袍,将秋水剑系于腰间,走过了朱雀大街的北角,他来到了紫荆山脚下的圣祖石像之前。 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上,依旧带着一丝湿意,还未来得及化开的积雪被人扫到了街角墙边,柳尘举目而望,圣祖法相前人头攒动,拥挤不堪。或许有积雪覆盖了圣祖手中的书卷,引得那道学先生怒发冲冠,不断的冲那维持秩序的坊间力士说教着。还有那耋耋老翁牵着冲龄小童,望着那圣祖的雕像,不断感叹着年华易老,光阴如梭。 人群不断吵闹着,天启十三年的上元,注定是不平凡的。 “柳尘!” 主持这届鹿鸣宴的,是书院丙级的林夫子,许久未见,林夫子依旧是满身富态,柳尘好不容易挤到了人堆前方,看着正不断拿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东西的林夫子,他微笑着拱手轻道:“林夫子,我来报名参加鹿鸣宴!” 随着林夫子抬头,华清池边早已炸开了锅。 十八号小院的房客们都是一脸欢喜。 ******诸位全是神色阴沉。 贵族小姐们都自觉的和柳尘拉开了距离,仿佛这少年就是洪水猛兽,谁碰谁倒霉。 柳尘不理会众人的目光,自顾接过了林夫子递来的狼毫,一笔一划的在那卷写满了姓名的丝帛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是死了么?怎么回来了?” “不会真想拿魁首吧?” “这人谁啊,还拿魁首?” “你不知道?他就是木字营主将柳尘啊,人族唯一的俘虏。” “什么?俘虏?一个俘虏还想和圣子殿下争……别开玩笑了。” “听说这人在书院追求帝姬,弄得帝姬心烦意乱的,这天下谁不知道,帝姬是圣子殿下的,也就是圣子人好,换做别人,这柳什么都死一千回了……” “就是,就是。” “……” 人群中的各种辱骂奚落让柳尘忍不住皱起眉来,这帝都人民还真是好客,人都不认识就把自己给数落一通,瞧那绘声绘色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和自己有多熟呢。 “柳尘,你还敢回来!”就在柳尘准备上前和吴桐等人打个招呼,不料一脸冷笑的张凌天突然就挡在了自己面前,仰起头来,那香喷喷的张家大少爷满脸不屑的嘲弄道:“我还以为你逃去哪个山窝窝里放牛了呢,想明白了?能死在本少爷的剑下,还真是你的荣幸!” “诸位,诸位!”张凌天话一落音,闻人昊的铁杆狗腿许琦便越众而出,走到了众人前面的高台上,抬手示意大家噤声,等到人群安静下来,他便指着柳尘笑道:“大家不认识这个人吧,他叫柳尘,是从云州来的一个泥腿子,书院开学的时候,他便骚扰帝姬,后来过完年,他又去追求冠军侯府的玉爻小姐,谁不知道这两位都是名花有主的?等到凌天少爷从极星海回来之后,将他暴打了一顿,结果这厮逃了,没成想,他今儿又回来了,当初他就吹牛说要拿鹿鸣宴的魁首,哈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大家说这种人,可笑么?” “哈哈。” “这人有毛病吧!” 人群中不时传出一阵哄笑,不论男女,看向柳尘的目光之中都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鄙视,柳尘静默不语,目光炯炯的看着那高谈阔论的许琦,眼神越来越冷,仿佛是感受到了柳尘看向自己的目光之中所透出的杀意,那许琦笑容一滞,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想到了柳尘的可怕之处,咱们的宰相公子瞬间就灰溜溜的逃回了闻人昊的身后。 “你不知道吧,本少爷也参加了鹿鸣宴,到时候,可没人能再救你了!” “是么?”柳尘淡淡的瞥了一眼张凌天,那居高临下的神色让张家大少极为不满,可是没办法,柳尘高他大半个头,这是爹娘给的,改不了,“才活二十岁就活腻歪了?” “你说什么?” “我说,你才活二十岁就活腻歪了么?这么着急着送死?” 不再理会被气的浑身发抖的张凌天,柳尘抬手扒开了他的肩膀,迎着所有人的冷嘲热讽,他冲着满脸微笑的林夫子稍一鞠躬,便带着吴桐几人走进了书院。 “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忍?”刚回到十八号小院,小和尚一关上院门,吴桐便赤红着双目冲柳尘大喝道:“他们那群人,简直欺人太甚!” “能动手的,尽量别哔哔,要杀人,当然得低调!”柳尘微微一笑,走到了老槐树下,小萝莉豆豆正站在树下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那晶莹的泪花,正在她眸子里打转,柳尘走过去,将小萝莉搂到怀里,这下,豆豆再也忍不住在他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我觉得你变了!”回到屋内,吴桐盯着柳尘看了好久,和小和尚对视一眼之后才瓮声开口道:“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我都派人找遍了九州,可没把咱们急死。” “变什么变,还不是那样么,那天之后,我去了北境,顺便去看望了苦行。” “苦行师兄还好么?”听到柳尘提起自己师兄,小和尚顿时激动起来,也顾不得再仔细打量柳尘了,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柳尘面前急声问道:“佛城下雪了么?” “大和尚好得很,托我给你带话,要你上进点,可别误了功课,至于雪嘛,佛城没雪,七里香倒是下了不少!” 小和尚眼眶微红,开始有点思念家乡了,如雪飞舞的七里香,那是佛城子弟心中最美的风景。 沉默了一会儿,等到豆豆给几人添满热茶,柳尘突然伸出双手,握住了吴桐和小和尚,两人稍稍愣神,就听到柳尘面容肃穆的开口轻道:“经历了太多事情,也失去了太多的美好,柳尘回到了樊城,他在山间野林搭好了木屋,柳弋来到了帝都,他要拿回曾经丢掉的一切,鹿鸣宴,便是柳尘的结局,柳弋的开始!” 柳尘回到书院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就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他那“贪财好色,心狠手辣”的名声早已人尽皆知,对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魁首论,人们权当笑话,大家期待着,期待着在鹿鸣宴上,英俊潇洒的张凌天少爷终将把柳尘打入永不轮回的深渊。 坊间甚至开出了鹿鸣宴的比斗赌注,柳尘夺魁,一比一万。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个声名狼藉的少年,可是在十八号小院,吴桐和小和尚反手握紧住柳尘的大手,他们激动得浑身颤抖,当柳尘不再浑浑噩噩,当他不再混吃等死,那这个世界上,将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门外的那些个看客最终都会明白,鹿鸣宴的主角,只能是沧澜郡王。(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暗算 一大早,独自坐在床上,正想着今天该不该回一趟国公府把北宫馥接回来,毕竟鹿鸣宴只有三天了,忽然,怀中传来一丝轻动,柳尘缓缓的掏出一颗弹丸,那是公孙幽留给他的,弹丸在他手中慢慢碎裂,公孙幽的声音直接传入了他的脑海,他皱起眉,心中有些犹豫。 “甚念郎君,望城隍庙一叙!” 这是第一次公孙幽给自己弹丸传信,柳尘思忖了片刻,决定还是前往城隍庙见她一面,许久没见到柳如烟,也好通过公孙幽来打听打听柳如烟的消息。 来到远山集寻了一叶扁舟,柳尘迎着微风,划过了那波光嶙峋的华清池。 清早的长安城依旧热闹非凡,鹿鸣宴召开在即,东陆各地赶来观赛的宾客们一直络绎不绝,柳尘穿过两市,来到了金光门边,这里已经是人烟稀薄了,再往北穿过了几条胡同,远远的就能看到城隍庙。 自圣祖传道以来,人们祈福祭祀都是去到了九圣宫,这城隍庙虽然传了下来,哪怕重新修缮过无数次,可是也终究逃不过破败荒芜的命运。 柳尘在这破败的老庙门口等了很久,没有等来公孙幽的人影,当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的时候,一切都显得有些迟了。 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别样的打扮,柳尘十分的熟悉,九圣宫的所有祭司都是这种穿着,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自己刚刚回到长安,******们竟然派出了一个祭司,打小怪升级的套路已经被他们玩厌了么?一出手,就想致自己于死地,好歹毒!柳尘来不及细想,转身就跑。 一边跑,柳尘还一边骂骂咧咧的捏碎了弹丸,希望身在帝都的老杨快速赶来,他很期待那模样极不讨喜的白衣祭司,被老杨手中高高扬起的烟斗敲碎脑袋。 柳尘亡命狂奔,想要去往人多的地方,那白衣祭司面带嘲弄,犹如闲庭信步般慢慢的走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让柳尘周身都能感受到一丝毫无掩饰的杀意。两人一前一后,如同猫戏老鼠,在这偏远的帝都西侧,画面残忍而又诡异。 此时此刻,他心里恨透了那公孙幽,以往的一切心软和愧疚,全都开始烟消云散,记得在樊城跑镖的时候,镖局的老师傅就曾说过,当一个女人想要害你性命的时候,不论她有意还是无意,你都必须开始考量,如何将她千刀万剐,即便你再留恋于她的皮囊,那些能让你心软的东西,终将会把你打入永不超生的地狱。 被一缕强大的神识锁定,柳尘如论如何也逃不出这个囚笼,身后的祭司,最起码有凝神期的修为,以一个凝神高手来杀他一个炼气大圆满的武者,怎么看,柳尘都是死路一条了。 当柳尘再也无路可逃的时候,他转过身,缓缓的抽出了背后的长剑。 白衣祭司那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让柳尘心底发寒,良久,一道凌厉的白光随着白衣祭司的抬手,呼啸着朝柳尘急射而来。 运起了全身的元气,柳尘长剑横在身前,想要去抵挡白衣祭司这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杀气腾腾的随手一击。 凝神期真气外放,已经开始摆脱对于兵器的依赖了,这以元气变化的一道剑光,锋利程度就丝毫不下于柳尘手中的秋水剑。 “砰!”强烈的碰撞之后,柳尘被狠狠的击退了好远,最终后背砸在了矮墙之上,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一口鲜血随即喷出,握紧秋水剑的双手已然开始了糠筛似的颤抖,一个回合,他便强弩之末。 就在白衣祭司一脸狞笑着想要走上前来的时候,柳尘猛的抬头,一把从怀里掏出了数十颗药丸子直接朝他扔了过去。 这些,都是平日里北宫馥自行炼制的药丸,赠与柳尘保命逃生用的,身为一个出色的大夫,北宫馥在用毒方面,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红的,黄的,五颜六色的毒物被元气催动着在半空爆裂,原本就神情傲慢,目空一切的白衣祭司一阵手忙脚乱,差点就着了柳尘的道,即使他没有大碍,这些剧毒的烟雾,也对他的行动造成了一定的迟缓。 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柳尘强忍着胸口的翻涌,两脚一蹬,如同狸猫上树,下一个瞬间,他便落在了一旁的屋顶之上。 “小贼,找死!” 不理会白衣祭司的辱骂,柳尘龇牙咧嘴的反身就跑,仗着身法灵巧,在这狭窄的空间里,白衣祭祀一时半会儿还真是奈何不了他,等到再次跃上一处高地,柳尘回头一望,便看见远处那急射而来的身影,顿时,他心中一喜,脚下的步伐瞬间变得更快。 白衣祭司稍一愣神,便猛地转过头去,一只飞速旋转着奔袭而来的红铜烟斗呼啸着朝他飞射而来,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仿佛他的转身,就是为了拿脸去接住那个烟斗一般,实在是滑稽得很。 鼻梁被砸断了,鼻血喷涌而出,白衣祭司倒飞了出去,倒在了柳尘先前被砸的矮墙上面,狼狈的爬起身来,无以言表的愤怒,正不断的冲击着白衣祭司的脑门,距离他不到五丈远的地方,气喘吁吁的老杨抬手就接住了反弹回来的烟斗,傻呵呵的抬起头来,冲着屋顶上的柳尘微笑。 白衣祭司深知不是那老杨的对手,旋即不再看他,转而怒喝一声便飞身杀向了柳尘,只要把柳尘杀死,他就算完成任务了。 这样的小算盘,在场三人都懂,柳尘警惕着双脚蹬地,腾空跃起身来,朝着老杨的位置落去,不想那老杨的速度已然远超了所有人的想象,五丈远的距离,老杨闪身即到,空气中留下了他的无数道残影,那白衣祭司才刚刚跳到三尺多高的半空,老杨的大手,带着撕裂空间的清响,狠狠的抓在了他的后背之上。 那一掌,击碎了白衣祭司的五脏六腑,让他的拼死一击化作乌有,踉跄前行了半步,从半空落地的柳尘反手扔出了怀里的短刀,直直的插在了白衣祭司的后脑勺。 大境界的实力压制从来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凝神又怎样?碾死柳尘如同蚂蚁又能怎样?证道境界的老烟鬼全力一击,白衣祭司也只有死路一条,临死前,他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悔意,早知如此,半个时辰前就该全力出手,杀掉柳尘,狮子搏兔,尚尽全力,就是因为他的大意,以为柳尘已是瓮中之鳖,没成想,最后自己却成了那个该死的鳖。 “好险好险!”老杨走到了白衣祭司的尸体边上,从他脑袋上抽出了短刀,在自己身上擦拭干净,随即递到了柳尘的手里道:“这一路马不停蹄,可把老夫累得够呛!” “咳咳!”柳尘咳嗽着吐出了胸口的淤血,伸手搭上了老杨的手臂道:“我说杨叔,你这也该锻炼锻炼身体了,再这样下去,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胖点儿好,有肉是福嘛!”老杨拿出烟斗仔细的擦拭了一番,便搀扶着一脸苦笑的柳尘朝远处走去,此间的打斗虽然短暂,但怕是已经引起了琅琊卫的注意,被他们撞上了就不太好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杨叔,后天就是鹿鸣宴了,还请你再帮我个忙!”临别之际,柳尘示意操舟的小哥稍等,自己把老杨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这段时间,我没在长安,组织里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柳尘原本想问在再来镇出现的那个人会不会和武魂殿有什么关系,还有,那卯掌柜也是超凡高手,可是和那个人一比,修为差距很大,能让时间停止,操控空间杀人的高手,超凡大能真有这般恐怖么?瞧着老杨一脸狐疑的样子,柳尘心中纠结了一番,还是把疑问压在了心底,有些事情,总归有自己明白的一天,既然那个人活着,那么自己祖父一定也还活着。 十多年前父亲的惨死,为人父母的那两个传奇人物竟然无动于衷,一想到这里,柳尘就心如刀绞,全然不是滋味。 “四先生,组织里最近倒是没发生什么事情,再说了,咱们一直保持着联络呢。”老杨瞧了瞧柳尘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好一阵疑惑道:“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吧,能满足的老夫自然都满足你。” 平复了心绪,柳尘微微一笑,凑近了老杨的耳边低道:“鹿鸣宴一开始,请您差人帮我造势,煽动沧澜郡王没死的消息,还有,重修将军府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一定要让全长安人都知道,听雪楼是支持修葺将军府的!” “嘶!”老杨听得柳尘的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变了变,旋即惊道:“四先生你这是要拉听雪楼下水啊,这能行么?万一让他们知道了,可不要带来一些麻烦啊。” “我想办一件大事,听雪楼必须站在咱们船上!” “好吧!”思忖了半晌,老杨一咬牙,便重重的点头答应,事情有了结果,两人也不再愁眉苦脸,只听那老杨抬起头来冲柳尘笑道:“四先生多保重身体,京城几家赌坊都开出了鹿鸣宴的赔率,老夫全部家当都押了四先生的魁首,你可得加把油,别让老夫下半辈子去当了叫花子!” 说实话,拿鹿鸣宴的魁首,柳尘虽然信心十足,但也绝对不敢打包票,没想到这平日里待自己特别亲切的老杨竟然敢拿出全部家当押自己拿第一,看着老杨那郑重其事的模样,柳尘心中微暖,这份情谊,还真是不小了。 无比认真的朝着老杨拱手鞠躬,柳尘微微一笑,便转身上了小舟,朝着书院行去。 天启十三年,上元节。 华清池边的圣祖法相前早已是人山人海,广场上搭建好的看台阁楼上,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昨夜的新年狂欢并没有消磨掉人们的激情,当九圣地的诸侯们出现在最高的鹿台之上的时候,整个长安,瞬间就沸腾起来。 新年第一天,天气格外的晴朗,身形微胖的林夫子站在鹿台上,冲着贵族诸侯们稍稍拱手,随即笑容满面的出现在人群最前方。 这一刻,林夫子是整个长安的焦点,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那张肥胖的脸颊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潮红,即便冬日的早晨依旧还说有些寒冷,但是林夫子的后背,却早已被一层细密的汗珠给浸湿了。 从鹿台,到演武台上,不过十来丈的距离,林夫子走得很慢,仿佛过了一个甲子,人们终于看清了他的身影站在了演武台的最中间。 摊开了手中的丝帛,林夫子神色一凛,运足了全身的元气,扬声高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伴随着林夫子的高唱,演武台周边的乐师们敲响了乐器,恢弘大气的古乐响彻了长安的天空,不论诸侯,亦或是平民,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抬手抚胸,神情肃穆的望向了圣祖的法相。 “圣祖天玑,万世之师,人族九圣,惊艳绝伦,圣祖传天书九卷,化道门三千,从此后辈子弟不敢忘昔日灭族之耻,有志青年得以能自强不息,吾当以心,乃明众生!吾当以剑,镇我山河!” “大夏天启十三年鹿鸣宴,诸位请举杯!”林夫子从下属手中接过了青铜爵杯,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环顾四周,在场的所有人,不分男女,不分贵贱,皆是盛酒高举,瞬间,从长安城高处望去,几乎满城都被那款式不一的青铜爵杯给覆盖了,当编钟敲响了古乐的最后一个音符,紫荆山的晨钟划破了天际,当初升的太阳越过了远山的层岚叠嶂,整座长安城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光。林夫子微微一笑,再次扬声高呼道:“敬往昔,一尊九圣风华绝代,敬未来,赳赳儿郎传继荣光!” “诸君请满饮此杯!” “请!” …… 大夏以礼立国,古礼虽然繁琐,但也没人有丝毫懈怠,也就是因为这种对于传承的坚持,人族的天骄才能一代传过一代,直至今日,人族称霸了整个东陆。前来观礼的东陆各族贵人们端坐在礼宾楼上,神情复杂的望着广场上的仪式,对于人族的强大,他们曾经做过很多种假设,然而时间流逝,那些假设都被一次又一次的推翻,论天赋,人族不如神族甚远,论身体,人族不如蛮族良多,论智慧,妖族先知学究天人。 一个修行者,除开法侣财地,自身条件无外乎天赋,身体,智慧,人族方方面面都要落后于东陆诸族,可是偏偏,就是那一份平庸,让人族站在了整个大陆的最巅峰。以前或许有不明白,但是今天,第一次见识人族的鹿鸣宴祭典,诸族的智者们看着那高举的酒杯,伴随的震天欢呼,他们突然明白,人类,只是比他们多了一份执着,面对往昔的英雄圣者,各族人民不敢有丝毫僭越,每每提及,就让他们心中敬畏,乃至于五体投地。唯有人族,对于那些圣者豪杰,他们除了敬仰,更多的,便是想要超越前人的决心!人类始终相信,一代强于一代,即便天玑之后再无圣人,然而在无数人族少年的心中,都有一颗圣人的心! 柳尘穿着崭新的衣袍,静静的站在人群的角落里,一杯酒下肚,他脸颊顿时爬上了一抹红晕,望着圣祖天玑的法相,他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走马观花 鹿鸣大典之后,参与鹿鸣宴的书院学子们都得到了一个号牌,书院的夫子们将此次参会的所有人都打乱了顺序,每两个人一组,分出了一百多组,柳尘得到的号牌是九号,也就是第九组出场。 “尘哥儿你拿到了九号,桐哥儿拿到了一号,也不知道对手是谁啊!”小和尚尚未炼气,自然也就不会参加鹿鸣宴,待看清了柳尘的号牌,他连忙站起身来朝着四周张望,想要看看那些个得到号牌的同窗们,谁是柳尘和吴桐的对手。 “别管了,反正都是书院的同窗,先看吴桐打一场再说吧!”柳尘老神在在,拉着小和尚坐回了原位,早先已经知道,经过一些天材地宝的滋养,吴桐在开赛之前的几天也达到了炼气大圆满,来参加鹿鸣宴的,没有炼气八品的实力,根本就别想拿到什么好名次。 炼气之后,他还没真正的和吴桐交过手,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厉害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柳尘心中明白,除开了圣子党的几个乙级师兄,吴桐或许才是这次鹿鸣宴,自己最大的对手。 “第一场比试,武部吴桐对阵文部许琦!” 随着林夫子宣布第一场对战人选,围观的所有人再次开始欢呼起来,以刀宗少主和宰相公子的比斗作为此番鹿鸣宴的开场,这真是多年未见的一大盛景啊。 柳尘和小和尚对视一笑,远远望去,便看见闻人昊身边的许琦,脸都绿了一大块,进入书院这一年多来,这宰相公子可没少挨柳尘和吴桐的揍,特别是桃园诗会的那次,柳尘的梅花可是给他的心里造成了不小的阴影,原本拿到一号牌的他还在不停祈祷别遇到柳尘,可是圣祖对他还算不错,柳尘没遇到,遇到了更为凶残的吴桐。 在书院,人们评价十八号小院的时候,都有着共识,小和尚苦难老实人,最好欺负,但是他的大师兄不好惹,一般也没人敢轻易的去找小和尚的碴,柳尘虽然凶狠歹毒,但好歹能讲道理,你不骂他,他也不会主动找你麻烦,就是这个吴桐,简直就是个二愣子,有事没事他都得弄你几下。 由此可见,在走上演武台的时候,咱们的宰相公子的心里,是多么的灰暗和绝望。 “狗娘养的,可逮到你了!”吴桐手持斩虹刀,一脸阴笑的望着许琦,那模样,直吓得许大公子不停的咽着嗓子。 “鹿鸣宴有规矩,可不许故意打杀同窗的,吴桐,我……我劝你最好知趣点!”许琦退到了擂台边角,满是忌惮的警惕着吴桐的一举一动,吴桐笑容越甚,他便越是冷汗淋漓。 “比赛……开始!” 林夫子确定了吴桐和许琦都没问题,顿时就冲身边的书院守卫们打了个眼色,十多个侍卫将擂台分散围住,一道若有若无的气墙出现在了擂台的周围。如此做,也是怕比赛中途有人干扰擂台上的学子。 鹿鸣宴的比斗,全是真刀真枪的硬仗,书院配备的铁木兵器无法发挥出少年们的真实水平,所以,吴桐第一次在书院拿出了斩虹刀,斩虹刀一出,来自于大西北的贵族豪强们无不全体起立,奋力的高呼。 就连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渭州大都督诸葛子明,也是站起身来走到阁楼最前方,冲着台上的吴桐举起酒杯高唱道:“天苍苍兮野茫茫,野茫茫兮雪山旁,登雪山兮望大江,望大江兮斩苍茫!” 随着大都督的歌声,渭州来的贵族豪强们齐齐举杯高唱:“天苍苍,野茫茫,登雪山,望大江,埋我白骨雪山旁,执我残刀斩天狼!” “圣主!圣主!圣主!” 此时此刻,正坐在高楼雅阁之中的渭州圣主吴秋雨一脸微笑,听着楼下的西北人们冲着吴桐高呼圣主,作为父亲,他的心中无比欣慰,转身看了一眼安坐如山的柳遮云,刀宗圣主旋即笑问道:“山哥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西北儿郎们的热情,遮云每见一次,都有新的震撼!”柳遮云举起茶杯朝着吴秋雨示意,颔首轻笑道:“也不知道桐桐能拿到什么样的名次。” “名次什么的不重要,只要懂得跌倒之后再站起来就行,是不是第一,又有什么关系呢?” “秋雨兄此言大善!” 响彻天空的高歌震撼着演武台前的所有人,渭州来的人们,各个眼色狂热,满脸激动的望着持刀顿立的吴桐,他们嘶吼着,咆哮着,那一瞬间,吴桐的气势达到了顶点,就那般站在原地,他的身后,是渭州的亿万生灵,带着渭州人的热爱,带着渭州人的期待,吴桐突然大喝一声,将斩虹刀高高举起,一霎那,仿佛天空都开始了歇斯底里。 西北汉子们的狂热让帝都百姓顿时噤声,满长安也只能听得到那浓重的西北乡音所高唱出来的呼喊,在这呼喊声中,擂台另一头的许大公子头皮发麻,哆哆嗦嗦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许琦一咬牙,便嗷嗷叫唤着朝吴桐冲杀过去。 许琦虽然被周遭的气氛弄得一阵气血翻涌,可毕竟也是出身宰相世家的天骄子弟,冲向吴桐的那一瞬间,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一抹淡淡的白芒覆盖住了他的剑身,空气中传来一声声气流撕扯的清响,几个呼吸的功夫,那长剑已然到了吴桐的身前。 突然,吴桐右腿一抬,上身借势后仰,整个人如同一匹前蹄高抬的骏马,左脚一点地面,旋转的身体便如风一样的扫到了许琦的身后。 “走马观花!” 吴桐这一精妙的腾挪让台下的人们再次陷入了癫狂,刀宗嫡传的至高身法一出现,便将大会的气氛推向了又一个高峰。 因为吴桐一直没有出刀,许琦丝毫不敢再拉近两人的距离,他不断的挥动着长剑,想要凭凌厉的剑招打出一丝优势,可是吴桐脚下稳得很,非常轻松的将许琦的招式全部化解。 半柱香时间一过,吴桐忽然发力,等到许琦手中的长剑再次袭来的时候,他又是旋转着飘到了许琦身后,只是这次,他踢出右腿,狠狠的踹向了许琦的臀部,失去平衡的许琦踉踉跄跄的朝前奔走了几步,等他一回头,便瞧见了能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请刀上身,七刀斩虹!”吴桐形似下山猛虎,运足了全身的元气挥出了那凌厉无比的三刀,配着他诡异的步伐,直接让许琦没有了任何退路。 “啊……”倒飞出去的许琦在半空中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的家传宝剑与斩虹刀一接触,就被斩做了两段,狠狠的砸在了擂台边缘的气墙上,跌落在地的许琦抬头看了一眼吴桐,瞧着那厮一脸贱笑的模样,许大公子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班叔子明 “桐哥儿赢了!”小和尚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拉着柳尘的手臂不断的笑着,柳尘也很开心,虽然吴桐对上许琦的结果没有一点悬念,但是能看到吴桐将身法武技结合得如此巧妙,作为朋友,他的心中是欢喜的。 仔细回忆着吴桐的每一个招式,柳尘自己在心里比较,越是比较,他越是兴奋,如果能在此次鹿鸣宴和吴桐大战一场,倒也不枉自己去到北境苦修了一番。 时间流逝,接下来的几场比试都没有什么悬念,柳尘暗暗的记住了几个表现颇为出色的对手,此番观摩,确实对他很有帮助,以前在书院打架斗殴,基本上都是文部武部的冲突,像那些个艺部道部的同窗们,平日里低调的很,若不是有这鹿鸣宴,柳尘还真不知道书院天才之多,五花八门的功法武技直叫他叹为观止。 “第九场,武部柳尘对阵艺部班叔子明!” 柳尘站起身来,深呼吸几次之后,便持剑朝着演武台上走去,听到柳尘出场,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嘘声。 “看啦,魁首,魁首来了!” “哎哟,你别逗了,就这德行还魁首呢!” “这砍手怪还真是恬不知耻啊!” “听说了么,这班叔子明是天玑阁的墨门高才,奇门机关之术可谓是出色得紧,连山主都曾夸耀过他呢,砍手怪遇到他,也只能止步第一轮了,什么魁首的,都是笑话!” “是啊是啊,说是吴桐要那魁首,我还信上一些,毕竟人家刀宗少主啊,柳尘这个泥腿子,有什么资格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柳师弟,他们在骂你呢。”站在柳尘对面的班叔子明个子不高,神色也有些寡淡,听着周围的吵闹,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些好奇的冲柳尘问道:“话说你是怎么把全长安的人都给得罪了啊。” “我说我要拿魁首!”柳尘微微一笑,双目炯炯有神的望着对面的班叔子明。 “哦!”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班叔子明只是点了点头,便安静的站在那里不再说话,一时间,柳尘倒是对这个人有些好奇了,圣祖曾经说的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说的就是班叔子明这样的青年才俊吧,一心修行,不理会外在的任何是非,柳尘暗自有些佩服,对于这一战,他有了更多的期待。 “比试,开始!” 随着林夫子敲响了铜锣,柳尘神色一整,稍稍蹲身,便长剑出鞘了,不过半个呼吸的功夫,秋水剑的剑尖已然出现在了班叔子明的身前。 “好快!” “好剑法!” 圣子党煽动的那些狗腿依旧在骂骂咧咧,可是身处高阁之上的贵族们,并不会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而去相信什么,只不过柳尘要拿魁首是满长安都知道的,贵族们也在好奇,什么样的少年有这样的信心。 柳尘出场的时候,贵族们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直到他出剑的一刹那,众人这才发现,敢口出狂言的不一定是疯子,还有可能是天才。柳尘的剑法,太快了,能在炼气阶段,不催动元气的情况下,依旧做到了快准狠,这可是没几个人能做到的,这个少年要拿魁首,还真有可能。 就在长剑将要触碰班叔子明的肩膀的时候,柳尘心中暗道不妙,腰腹一收便退回身形,那一瞬间,班叔子明的肩膀上出现了一双诡异的眼睛。 来不及看清那事物,一道风刃从那双眼睛周围射出,直刺柳尘的胸口,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柳尘还未落地,只好再次扭动腰身去躲避那道风刃,只是风刃太快,依旧割破了柳尘的前襟。 “这是什么?” “御风兽!天呐,班叔子明让御风兽认主了,这可是天玑阁的宝贝!” “什么御风兽?” “御风御风,你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怪兽能口吐风刃,速度也是快得出奇,浑身刀枪不入,乃是墨门的杰作,班叔子明得到了御风兽,一般低阶的煅骨高手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了!” 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在班叔子明的身前,出现了一头狮虎模样的巨兽,柳尘能感受到,那巨兽铜皮铁骨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可不知怎地,当那个巨兽斗大的眼珠子瞪向自己的时候,会让人有一丝心悸,传闻天玑阁墨门以奇门遁甲入道,变一切不可能为可能,今日一件,所有人当真是心服口服。 特别是柳尘刚才出手的那一个回合,不论是柳尘的剑势,还是御风兽的反应,在煅骨之下的比斗之中,都能算得上是最顶尖的了。 “柳师弟,扛不住的时候就喊一声,我会让它停下来!”班叔子明呐呐的低语了一声,便轻轻挥手,御风兽嘶吼着朝柳尘猛扑过来。 原本柳尘还想凭借秋水剑的锋利重创这御风兽,可是每当他把长剑刺到御风兽身上,都被那御风兽周身一层看不见的保护膜给一把弹开,如此一来,对上这御风兽,柳尘渐渐就落入了下风,只能不断的闪避,随着元气不断的消耗,他抵挡起来,也是越发艰难。 “桐哥儿,怎么办?”小和尚看到柳尘好几次落入险境,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起身冲着身边同样眉头紧皱的吴桐叫唤道:“这铁皮怪物怎么这么能打!” 随着他话一落音,那御风兽再次吐出几道风刃,柳尘避之不及,袖口被风刃割开,鲜血瞬间就染红了他的衣袍。 “若是我遇到这个怪物,我也打不过!”吴桐想了好久,最终也只能一摊肩膀,一脸苦笑着开口道:“我曾听说过这样的怪物,铜皮铁甲就算了,在这铜皮外层,还有证道之上的高手覆上了一层元力,破不开这元力就没法伤到这御风兽,证道以上的元力可不是柳尘能破开的!” 就在柳尘陷入绝境的时候,紧贴他胸口的黑色石头突然散发出一丝凉意,那冰凉的感觉瞬间就让柳尘冷静下来,识海中也多了一丝明悟,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中,柳尘不退反进,持剑跃向了御风兽的身边。 那一对锋利的前肢就要拍向柳尘脑袋的时候,柳尘身子一矮,御风兽扑了个空,随着它不断的挥舞着爪牙,偶尔伴随着风刃,柳尘在那密不透风的攻击之中突然挪动起来,人们望着柳尘的脚步,顿时就没了任何声音。 虽然柳尘的模样依旧狼狈,可是凭借那诡异刁钻的步伐,御风兽接下来的攻击竟没有一次落在了柳尘的身上,他就像是一条蛇,亦或是一片纸页,紧紧的贴着御风兽,让它碰不到,也摸不着。(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要输了 随着柳尘的步伐越来越熟稔,久违的笑容逐渐取代了他脸上的阴霾,那如同跳舞一般的身法也让围观的人们大呼精彩,甚至在这一瞬间,众人对柳尘的谩骂也开始平息了很多。 “这是什么身法?”高阁之上,刀宗宗主吴秋雨皱起了眉头,翻遍了所有回忆,他都未能找到关于柳尘身法的任何记忆。 “不是人族的!”柳遮云自然要比吴秋雨更了解柳尘,心中思忖片刻,便稍稍有了计较道:“他身边有个女孩是灵族的。” “灵族?”吴秋雨猛地回过头来,满是疑惑的看着柳遮云道:“你查过这个少年?” “你看他的剑!” 吴秋雨顺着柳遮云的手指看去,正好看到柳尘一个侧身甩开了御风兽的纠缠,刹那间,柳尘运起了全身的元气,秋水剑被一抹白光包围,在柳尘的驱使下,狠狠的刺向了不远处的班叔子明。 仿佛是感受到了主人要受到威胁,御风兽怒吼着转过身来攻向了柳尘的后背,身后传来破风的声响,柳尘依旧没有回头,长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挡开了班叔子明突然从腰间抽出来的短刀,轻轻的贴上了他的脖颈,御风兽的爪牙落在了柳尘头顶,时间仿佛都要静止了,所有人都惦着脚尖想要去看清那两人一兽紧贴在一起厮杀的战况。 良久,擂台上传来了班叔子明清冷的声音,“这一场,我输了!” 等到柳尘收回了长剑,众人才看清,御风兽那锋利的爪子离柳尘的脑袋只不过半寸,而班叔子明的脖子上,却多了一道血痕。 如此搏命的打法实在是让人震惊,柳尘的凶名也再次深入了帝都百姓的心底。若是班叔子明不及时控制住御风兽,此刻二人应该都已死在了擂台之上,看见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圣子党们皆是变了脸色,才数月未见,柳尘的实力已然到了这样一个恐怖的境界,连班叔子明都被他战胜了,对于想要问鼎鹿鸣宴的几个圣子党人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秋水剑!”吴秋雨目光一凝,手中的茶杯瞬间化作了齑粉,滚烫的茶水失去了依靠,便被他的大手直接蒸发成了水汽,没有丝毫落在地上。 “班叔师兄承让!”柳尘拱手鞠躬,将长剑收回了剑鞘,独自一人朝着台下走去,先前不断叫骂的人群不由自主的给他让出一条路来,望向他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些意味莫名的东西。 “遮云,你将我唤来长安,就是为了他?” “秋雨兄觉得他像么?” 吴秋雨面无表情,盯着柳遮云看了很久,才回头朝着侍立在自己身边的老仆轻道:“转告诸葛大都督,玄甲军再近长安十里!” “是,宗主!”老仆人微微一笑,便佝偻着腰身退出了雅间,柳遮云听得吴秋雨的话,心中一松,起身去到茶桌边上给吴秋雨换上了新的茶杯,斟满清茶后,他又笑道:“多谢秋雨兄。” “谢什么谢。”吴秋雨苦笑一声摆了摆手道:“虽然不知道你和玉山最近在干些什么,但既然你们有要求,我和惊风兄自然鼎力支持,柳二的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也该让他们有个交代了!” 柳尘回到了台下,在小和尚的帮助下,他稍微包扎了一下伤口,那些个从四面八方审视过来的目光让他有些如芒在背,柳尘今天的表现有些过于出人意料了,班叔子明不过炼气八品的修为,可那御风兽是堪比炼气巅峰甚至是煅骨初阶的存在,柳尘能最终笑到最后,诡异的身法才是他决胜的关键。 在北境学会的神女舞步是第一次被柳尘运用到了实战之中,他心中隐隐有些兴奋,如此诡异飘渺的身法,丝毫就不比那吴桐的走马观花差,而且,这样的身法配上自己的剑势,简直是太完美了。 “你那是什么身法?”吴桐压低了声音,凑到了柳尘的身边轻道:“千万不要是某些上古禁术,到时候那些老顽固们可不会放过你。” “应该不是禁术吧!”柳尘笑容一顿,眉头高高的皱起道:“一时半会儿也给你说不明白,我是看别人跳舞学会的这种步伐。” 比武还在继续,到了第三天的早上,柳尘迎来了他在鹿鸣宴的第二场比试。 当林夫子宣布柳尘上台的时候,人群之中的嘘声已经小了很多,甚至在那角落里头,还有人高喊着要柳尘拿到魁首,仔细一听,柳尘不觉莞尔,又是和老杨一样把家当押在自己身上的狠人,只是老杨是相信自己,而那些人看到自己夺冠的赔率大,赌徒心性罢了。 站在柳尘对面的是个娇俏的少女,模样看上去和周末有几分相似,迎着柳尘那略带审视的目光,少女脸色微窘,两腮一红便拱手轻道:“周馨见过柳师兄!” “药王谷的?”柳尘一脸恍然,怪不得这个周馨和周末长得这般相像,敢情是有血缘关系啊。 “比斗开始!” 铜锣一响,柳尘便看到周馨脸上的羞涩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诡异漠然,来不及多想,柳尘忽而觉得自己眼皮开始沉重,少女在他瞳孔之内的影子也开始重叠模糊起来。 “毒!”咬破了舌尖,柳尘腾的一下跃起身来,飘到了半空之中,他的呼吸这才稍微顺畅一点,眼看着整个擂台赛都被五颜六色的毒雾给笼罩住了,柳尘心中一急,只好落向了毒气相对稀薄的角落。 还没来得及落地,隐藏于毒雾中间的周馨抬手朝着柳尘一指,一声娇叱之后,人们看到从她的袖口内飞射出一道白光,那白光快如闪电,没等柳尘反应过来,便嗖的一下没入了他的胸腔。 “这是什么?”顾不得周身被毒雾包围,柳尘连忙扯开了自己的衣衫,手忙脚乱的检查着自己胸口的情况,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不适,可明明看到一束白光射了进来啊。 “是冰蚕蛊!”远处的周馨轻声说道:“柳师兄,你对武修之外的修士太不了解了,小妹是蛊修,对战蛊修的时候,你是不能飞至高空的,除非你是天阶,若不然,我的蛊虫必会在落地前击中于你,既然中了我的冰蚕蛊,你认输吧!” 听着周馨的讲述,柳尘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把药丸塞到了嘴里,那是北宫馥给他解毒用的,不再理会周围的毒雾,柳尘拿长剑站稳了身形,一边警惕着远处的周馨,一边运转听山经,想要自行驱散这冰蚕蛊。 毒雾包围起来的擂台上,人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到台上没了响声,一时间,场面开始变得乱糟糟的。 “想不到这周馨小小年纪,一身蛊术竟有如此出色,冰蚕蛊啊,这可是药王谷十大名蛊之一啊!” “柳尘这下要输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十六强 周馨远远的控制着柳尘体内的冰蚕蛊,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柳尘的身上开始结冰,一层细密的冰碴瞬间就覆盖了柳尘的全身。沿着他的双脚,那一层冰晶开始在擂台地面上蔓延开来。地面咯吱作响,临近擂台的人们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而后满是惊恐的纷纷后退。 冰蚕,生于北境不荒山域,乃是极阴极寒之物,经过蛊修的炼化,冰蚕蛊能浸入修行者的心脉,从里而外,将人全身冰封,一旦这冰封的时间太久,中了这冰蚕蛊的修行者,基本上是十死无生了。 柳尘能很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经络开始封闭,元气停在识海,经脉全被阻断。 操控着元气不断的冲击着那些阻断的经脉,可最终,柳尘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半柱香后,就连他的识海也慢慢的被冰霜冻结住了。 周馨从毒雾中间缓缓现出身来,抬步走向了柳尘。 “输了!” “可惜了!” 高台上,贵人们居高临下望着台上的场景,皆是不住的摇头,对于柳尘,众人皆是惋惜得很。 在柳尘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震开了冰霜,沉闷的搏动了一下,随着这次搏动,柳尘的身体里仿佛突然就灌入了一丝生机,“砰砰,砰砰!”心脏越跳越快,跳着跳着,那颗不断喷涌着鲜血的心脏逐渐染上了一层金光,金光照亮了柳尘体内的每一条筋脉。 那些充斥在柳尘体内的冰霜被瞬间融化,磅礴的元气开始恢复运转,奇经八脉已然畅通无阻。 “咔嚓……”走到柳尘身边的周馨震惊的发现,柳尘身上的那层冰霜正裂开了一道缝隙,那条缝隙缓缓的延伸至他的全身,还未来得及反应,覆盖住柳尘脸颊的冰面猛地炸开,露出了柳尘那棱角分明的脸庞。 冰碴簌簌抖落,柳尘微笑着从裸露的胸口上,扯出了一条小虫,浑身晶莹剔透的小虫正在柳尘的手里不断的颤抖着,嘶鸣着,挣扎扭曲着。 “噗……”周馨站在柳尘面前,陡然吐出一口鲜血,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柳尘手中的小虫,她惨白着脸色呢喃道:“怎么……可能?我的……冰蚕。” 蛊修便是这般,人蛊连心,冰蚕在柳尘体内受到了伤害,作为它的主人,周馨自然受到了反噬,良久,柳尘将那小虫放回了周馨那不断颤抖的手中,旋即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便自顾转身走下了擂台。 “此战,武部柳尘胜!” 铜锣敲响,毒雾化开,周馨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晕倒在了擂台之上,柳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广场上早已是鸦雀无声。 相比于圣子党其他人的遭遇,柳尘遇到的每一个对手都是这般难缠,然而每一次陷入绝境的时候,柳尘总能冲破枷锁,笑到了最后,人们忽然发觉,这鹿鸣宴的魁首,距离柳尘又近了几分。 周馨之后,柳尘再次连赢十二场,以全胜的战绩进入了天启十三年鹿鸣宴的十六强,赌坊内的赔率正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渐渐的,柳尘夺冠的呼声,听上去也不再那般刺耳。 十八号院参加鹿鸣宴的只有柳尘和吴桐,两人双双进入前十六,这样的战绩,还是书院所有宿舍里,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小和尚甚至开始了幻想,鹿鸣宴的决赛,会不会变成十八号院的内战。 十六强分出之后,鹿鸣宴休整一天。 一大早,柳尘便离开了十八号院,带着北宫馥一起来到了位于乌衣巷深处的越国公府。昨天夜里,越国公使人来信,说是想见柳尘一面,信中还特地提到了北宫馥。 原本以为北宫馥会开口拒绝,没想到,当柳尘说明了事情原委,北宫馥想也不想就答应陪着他一起来到越国公府。 “越州的女王,我自然得见一见。”北宫馥的回答让柳尘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到了越国公府,在管事嬷嬷的带领下,二人穿过了纵横交错的走廊庭院,在那竹林深处,姬婉竹站在半月门下,正冲着柳尘微笑。 “我儿再赢四场,鹿鸣宴魁首便收入囊中!”等到柳尘躬身行礼,姬婉竹连忙上前几步,满脸喜悦的拉着柳尘的手道:“有把握么?” “魁首本来就是我的!”柳尘随着姬婉竹进到了房间,随意找了个椅子坐好,“母亲唤孩儿来是有什么吩咐?” “两件事!”姬婉竹斜靠在软塌之上,精致的妆容使她看上去更为美艳,从进屋开始,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柳尘身边的北宫馥,迎着姬婉竹那锋锐的目光,北宫馥神色淡然,安静的待在柳尘的身边。 “近段时间,帝都有些谣言,是关于宣威将军府的。” “我知道!”柳尘轻轻的放下了瓷杯,抬起头来望着姬婉竹那似笑非笑的脸,“是我让手下的儿郎在帝都散布的消息。” “哦?此话怎讲。” “母亲不是派刘嬷嬷问过我重修将军府做什么吗,我想住进去,可这是帝都,住进去我怕有些人不太高兴,然而那时候母亲还在越州,我无法找人商量,只好出此下策,反正不管怎么,母亲都会支持我的,对么?” “为娘是你们柳家的媳妇不假,可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可您依旧是越国公!” 随着姬婉竹的秀眉高高皱起,眉心那朵火莲陡然一收,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都降到了冰点,她依旧靠在软榻上,只是脸色开始渐渐冷了下来。 “弋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凭什么?” “世人都知道,越国公乃是宣威将军的妻子,将军府不仅是我的家,也是母亲的家,怎么,您不愿回去?” “哈哈……”姬婉竹看了柳尘好久,突然扬声大笑,脸上的冷霜顿时烟消云散,火莲绽放的时候,那张俏脸显得有些魅惑众生。 柳尘低头喝茶,听到姬婉竹那快意的笑声,他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屋内的火炉忽明忽暗,时不时传来柴火炸开的噼啪声,害怕先前姬婉竹的模样会吓坏了身后的北宫馥,柳尘回头一瞥,少女笑容依旧,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瓜葛。 “这位便是北宫小姐了吧!”姬婉竹起身从软塌上下来,光着脚走到了柳尘的身边,面带笑意的打量了北宫馥好久,这才伸出手来,抚上了少女的脸颊道:“有女如馥,窈窕北宫!好名字啊。” “母亲!”柳尘皱眉抓住了姬婉竹的手,稍稍将北宫馥挡在了自己身后,那护短的模样让姬婉竹心中好笑,轻轻白了他一眼,越国公大人再次开口佯怒道:“弋儿还真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为娘又不是怪物,难不成会把你这小媳妇儿吃了不成?”(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铁匠柳默 “二小姐……” 望着柳尘带北宫馥远去的背影,姬婉竹面带笑意,眼中时不时闪过一道精光,直到管事嬷嬷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房间,将一件雪白的毛麾披在了她的肩上。 “刘嬷嬷,你说说,这次从北境回来,弋儿是不是变了许多。” 刘嬷嬷干笑一声,微微躬身轻道:“少爷更像姑爷了。” “不!”提起柳擎,姬婉竹的神色有些迷离,沉默了半晌,她轻蹙娥眉苦笑道:“他不像二哥。” “哦。”刘嬷嬷微笑着点头,却不再接过姬婉竹的话,等到外面天气稍暖,她才扶着姬婉竹回到了软塌,点燃了房间里的熏香,刘嬷嬷便告退下去了。 早春的午后夹带着一丝清风,朱雀大街上人潮拥挤,柳尘带着北宫馥随意寻了一间茶肆,在临街的位置,两人能清晰的看见街对面的戏台。 今天来表演的是沧州的戏班,秦淮河歌艺名动天下,这沧州的戏子们来到长安,倒也颇受欢迎。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锣鼓声,戏台上的巨大卷帘被缓缓揭开,打扮各异的角儿鱼贯而出,鼓瑟齐鸣的时候,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是演的什么?”北宫馥一边在沸水中清洗着茶杯,一边冲柳尘笑问道:“夏国的戏曲,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武神破阵曲!”柳尘微眯着眼睛,听着那悠扬而恢宏的音乐,他一边摇头晃脑,一边面带陶醉的伸出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打着节拍。 “武神破阵曲?”北宫馥望着那巨大的戏台上,突然浓烟滚滚,配着擂鼓声,两拨人正在上面厮杀,打斗正酣的时候,台下的欢呼声几乎都要掩盖了戏台上的锣鼓。 “太始年间,神族主力大军猛攻琅琊台,高祖皇帝带着人族的主力与之周璇了数月,两军僵持之际,神国八公主率神族最精锐的雪灵卫绕开了人族的防线,使孤军奇袭雁门关,雁门关告急的消息使人族大军人心惶惶,如果被八公主破了雁门关,那之前我们扳回来的局势就得全部瓦解。” “生死攸关的当口,武神鲁修领一营劲旅火速驰援,血战七日之后,鲁圣阵斩雪国八公主,曾经驰骋沙场百战百胜的雪灵卫也终究成为了历史,当高祖皇帝的援军赶到雁门关之时,整个雁门关已然成为了一片焦土,鲁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硬是让那神国的军队没有越过雁门关半步。后来神国北撤,高祖皇帝在回忆录里面写到:‘吾弟修,剑在,江山在!’” 听着柳尘慢慢的讲述,北宫馥脸色淡漠的望着远处的戏台,作武神妆容的小生从高空飞下,直接将那马上的神国八公主砍倒在地,随着神国八公主倒地,火红的人族旗帜最终填满了整座戏台。 “你们人族,总是喜欢把前人神化,同时还要把你们的对手丑化得面目全非。”戏曲总是过于浮夸,戏台上的神国八公主被人塑造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那些个神族军队,也各个模样奇丑,猥琐不堪,看着看着,北宫馥的眉头便缓缓竖了起来,在她的心里,这样歪曲历史的演绎,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身处绝境的时候,人们需要英雄!”柳尘莞尔一笑,见北宫馥面色不喜,他便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轻拍着她的肩膀道:“正是因为神族的强大,才需要这些英雄的横空出世来驱散我们心中的阴霾,他们能给予我们勇气,能让我们明白,有些东西,比生命更加重要!” 街对面的戏曲仍在继续,柳尘安抚着北宫馥,牵着她那胖乎乎的小手,一起离开了茶肆,走过了朱雀大街。 “神族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堪,你也看到了,我们灵族生性喜静,又不善战,可是这数万年来生活于不荒山中,神族待我们十分友善,也没发生过什么欺凌弱小的事情,记得我小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朝歌度过的,每日里,我都要随着族中的长老们去朝歌,交易一些生活用品,相比于人族的商人,我们认为神族的长者们要更和蔼可亲些!” 柳尘点了点头,不承认也不否认北宫馥所说的话,等到将少女送回沧国公府,柳尘便回到了书院,安心修行恢复着状态,明日,鹿鸣宴的比斗,将会继续进行。 翌日清早,华清池边的广场上,再次围满了来自于九州各地的看客,鹿鸣宴已然接近了尾声,十六进八,比斗也是越来越精彩了。 坊间的赌场里人声鼎沸,有的人一夜之间就输得倾家荡产,有的人一场比武下来,就赢得盆满钵满,各种复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长安。 “十六进八,第一场,艺部柳默对阵武部柳尘!” 随着人们的欢呼,柳尘和柳默站上了擂台。那柳默穿着一身棉麻短衫,精壮黝黑的小臂裸露在外,那略显红润的脸颊,让柳尘不自觉想起了自己的三叔柳遮云。那一抹红润,是常年待在火炉旁灼烤出来的。 “我看了你之前的比试,你的剑法很精妙,之前的对手都没有让你全力出手。”打量了柳尘半晌,柳默沉闷的开口轻道:“希望我的剑能让你全力以赴!” “怎么可能,柳尘没用全力?” “班叔子明,周馨……他们都是夺魁的热门啊,难道柳尘真有这么强?” “不可能!” 柳默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离擂台很近的人们听得十分清晰,对于柳默,人们是了解的,他是沧州来的天才,是藏兵谷风寒宗宗主的独子,自小就在铸剑峰修行,而藏兵谷铸剑峰的峰主正是天玑榜天下第三的柳遮云,原本柳默进入书院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他要进武部,再不济也是道部,可谁都没想到,最后他会去了艺部,进入书院一年多,柳默几乎是籍籍无名,每日,他都待在书院的后山,不是打铁就是修行,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自己认为自己首先是个铸剑师,然后才是一个剑客。 柳默参加鹿鸣宴的理由也很简单,魁首的奖励是十多年前天下第一铸剑师柳遮云所铸神兵“月笼沙”,能观摩月笼沙的技艺,是每一个铸剑师的最大梦想,至于帝姬什么的,他没有任何兴趣。 “你徒弟?”雅阁之中,吴秋雨轻叹一声,便似笑非笑的望着身边的柳遮云道:“山哥儿,你说说,这柳默打得过弋儿么?” “四个月前,弋儿不如他,现在,他不如弋儿!”柳遮云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对于这场比试,他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你怎么知道我没用全力?”柳尘被柳默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回道:“之前的每一场,我都赢得好险,这样还叫没用全力吗?” “每次对战,你使出的都是武神峰的三柴剑法,三柴剑法只有三招,乃是太极观弟子们的开门剑法,旨在快狠准,无外乎一劈,一刺,一挑。若是只练这三招,你握剑手中的茧子应该大部分都在虎口位置,但我看你除了虎口位置的老茧,掌丘和掌面也生出了不少新茧,由此可见,最近两年,你学会了新的剑法!”(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荡剑出鞘 柳默在那里侃侃而谈,柳尘满是震惊的拿出了自己的右手,瞧着手中多出来的茧子,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竟然能观察得如此细微。柳默的讲述也让广场上的人们集体噤声,大家开始期待,这两个鹿鸣宴上用剑最好的少年,战斗在一起的时候,会有多么的精彩。特别是柳默所说的柳尘新练的剑法,又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我虽然是个铁匠,但依旧希望柳师弟能用尽全力,沧州柳家的剑,不容许任何人轻慢!” “如你所愿!” 柳尘郑重的点了点头,朝着柳默一抱拳,便转头看向了站在高台上的林夫子,林夫子会意,抬手敲响了身边的铜锣,随即高喊一声道:“比斗,开始!” “七岁那年,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把剑,从那以后,每一天我都不敢有丝毫懈怠,我想铸造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神兵,首先我就要成为最好的剑客,不懂剑,如何铸剑!” 柳默双腿微屈,前后交错呈马步状,左手执剑与腰间,右手反握剑身,目光直视柳尘。 柳尘学着他的动作,两人面对而立,整个广场上突然就安静下来,时不时的只能听见远山传来的风声,慢慢的,擂台上的气流开始狂躁起来,人们惊讶的发现,两个炼气巅峰的少年,也能引起天地变色,剑未出鞘,却万剑归宗。 “那你现在,懂剑了么?” “手中有剑,心中无我!” 话一落音,两个少年猛地撞在了一起,“轰”的一声过后,二人复归于原位,擂台上的风声,突然变得更加凛冽。 两人的剑依旧待在剑鞘之中,可是众人分明听见了长剑相撞的轰鸣,良久,有沧州来的剑客们满脸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荡剑式!” 长安城,终于被点燃了。 柳默俯身朝前奔袭,身后留下一道道残影,人们在震撼于疾风步的迅捷,却看见了柳尘反手出剑,宛如大鹏展翅,高高的跃向了天空。 “荡剑出鞘,落雁平沙!” 晶莹剔透的荧光伴随着刺眼的星火,两人一上一下,长剑不断的碰撞出一声声轻吟。 “荡剑归鞘,沉鱼入海!” 柳默腰腹后摇,整个人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圆圈状,几个翻滚之后,他双手握剑,夹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直刺柳尘的胸口。 柳尘迎着锋利的剑刃,笔直的将自己的秋水剑贴于后背,身子不断旋转着绕开了柳默的长剑,反手一压,便削向了柳默的脖颈。 “白猿啸初阳!” “锦鲤跃长江!” 几番纠缠过后,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台上的柳尘和柳默,分明用的就是同一种剑法——问水九剑。 柳默的疾风步太快,柳尘的步伐太诡异,两人你来我往,顿时就陷入了焦灼。擂台上不断的响起了短兵相接的清响,甫一接触,两人的身影又落在了远处。四面围挡起来的气墙正不断的受到袭击,引得一阵噼啪作响。 “尘哥儿使的是问水剑法么?”小和尚一脸兴奋的看着擂台赛的比斗,这样一场剑客与剑客之间的对决,在他心底,比之前的所有比赛都要精彩。 吴桐没有理会小和尚,只是自己目光灼灼的望着柳尘,心底的战意,顿时就上升到了最高点,若是说问水诀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剑法,那么天底下最好的刀法,当然就是斩虹七刀,数千年来,斩虹七刀和问水九剑都没有分出过高下,作为朋友,柳尘和他亲密无间,作为一个刀客,柳尘这样的剑客便是他的一生之敌。 “少爷,加油!打烂他的脑袋!”原本坐在越国公雅阁之中的豆豆,见到柳尘与那柳默打得难分难舍,顿时放下了手中的零嘴,起身冲到了窗棱边上,一边跳着,一边拍手高喊着,可是人群下方的欢呼,早就把她的声音淹没在了人潮人海之中。 “回来!”姬婉竹微眯着眼睛正在假寐,听得小萝莉的吵闹,她黛眉一蹙,便冷着声音轻叱了一句,“女孩子家家,注意点形象!” “大公!”小萝莉轻吐着粉嫩的小舌头,声音软糯软糯的,满是不情愿的坐到了姬婉竹的身边,她又拉住了姬婉竹的手撒娇道:“您都不看看,少爷现在可厉害了,这么久了都没输过一场呢!” “哼!”姬婉竹眼睛都没睁开,听着小萝莉的话,她依旧是面无表情道:“我让你待在少爷身边盯着他一点,你倒好,从年初开始,都不给我传任何信息了,有你这么做耳目的么?” “哎呀。”小萝莉一拍额头,脸色有些窘迫,见姬婉竹并不像要怪罪的意思,她才连连解释道:“上回徐玉爻把人家赶出了十八号院,和大公联系的丸子都给她拿去了,好不容易少爷接我回去了,那个女人还是天天防着我呢,可讨厌了。” “瞧你这出息!”姬婉竹没好气的轻啐了一声,睁开眼睛冲着小萝莉翻了翻白眼道:“去看你少爷比武吧,别打扰我休息!” “好嘞!”丝毫不理会姬婉竹的嗔怪,小萝莉冲桌上抓了一把零嘴儿,欢呼雀跃的跑到了窗边,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擂台上,柳尘和柳默的比斗已然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各自带伤,却越打越激烈,柳默心底不断的赞叹柳尘那飘逸灵动的身法,柳尘也对柳默那沉稳的招式钦佩不已,因为常年锻铁,每日挥动铁锤,柳默对于力量的掌握简直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境界。这一点,柳尘自认为与之相差甚远。 人们都在好奇,为什么这声名狼藉又出身草莽的一游侠儿,最终还是学会了剑阁的问水诀,不用多说,柳尘的炼气心法肯定也是听山经,这些顶级的功法,他是从哪里得到的,甚至在这万人瞩目的鹿鸣宴上,他竟敢使出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有心人都抬头看向了属于沧州剑阁的雅间,雅间内的沉默,终于让人们开始怀疑起柳尘的身份来。圣地核心功法不传外人,哪怕是圣地弟子,若不是嫡系,想学完整的心法都是十分困难,柳默是剑阁嫡系,天下人都知道,他是柳遮云未出五服的侄儿,也是他铸剑峰的亲传弟子,能学到听山经,问水诀是必然的事情,可这个柳尘,柳默学会的每一招,他都会,由此可见,他也与剑阁关系颇深,姓柳,出身于云州,发迹于僧军……各方势力的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 “你为何也学会了问水剑法?” 柳默挣开了柳尘的束缚,远远的退到了边角,一脸疑惑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是怎么学到的,我便是怎么学到的!”柳尘紧了紧手中的长剑,满面微笑的冲着柳默轻道:“问水剑法你太过熟悉,照这样下去,短时间内咱们是无法分出胜负了,你注意,我要变招了!” 两人对战了这么久,柳尘所学的神女舞步越来越熟练,渐渐的,他心中有了一个极其胆大的想法,这世间所有的修行者,都以为身法武技只是辅助,可是在他看来,凭借那月下飞舞的飘逸身姿,一样可以把它当作奇招使出来。 “哐!” 随着柳尘长剑归鞘,在众人满是不可思议的注视之下,他突然屈身朝着柳默一跃,整个人如同一支飞射而出的炮驽,在他脱离地面的那一瞬间,擂台地板竟然被他一脚踏出了一道一尺见方的坑裂。(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沾衣十八跌 见到柳尘气势如虹,柳默丝毫不敢大意,连忙运足了元气,执剑于身前做防守姿态。 柳尘一到身前,柳默手中的长剑陡然冒出一阵精光,带着刺耳的呼啸,长剑直直的削向了柳尘的肩膀。 几乎都能感受到那长剑的锋利,柳尘猛地一踏原地,身子如同一个陀螺一般原地旋转了一个周天,擂台上,留下了柳尘无数道残影,等到他再次现出身来,人们震惊的发现,他已然出现在了柳默的身后,他的双手正死死的绕前按在了柳默的气海位置。 两个男人如此缠抱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没有人笑的出声,看到柳默那布满脸颊的冷汗,所有人都知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险境。 磅礴的元气通过自己的手掌强行进入了柳默的身体,柳默的经络稍稍被阻断了半息,也就是这半息的功夫,柳尘微微一笑,抱住了柳默的腰身,大喝一声,便猛然朝自己身后摔去。 “嘭!”顾不上柳尘那被扭曲成麻花一般的身形,众人齐齐凑近了擂台,朝着那被突然炸裂的深坑望去,柳默的长剑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他的脸色依旧红润,可那红润之上也带上了一丝绝望的苍白。 良久,嵌入深坑之中的柳默断断续续的喷出了几口鲜血,而后颤颤悠悠的举起了右手,冲着柳尘竖起了拇指,一时间,震天的欢呼在这圣祖法相之前排山倒海般响了起来。 书院的医师快步上台,将重伤的柳默抬了下去,路过柳尘身边的时候,柳默躺在担架上抓住了柳尘的手,柳尘连忙蹲身,侧耳覆于他的嘴边,只听见这个面若重枣的少年,在自己耳边轻笑道:“小弋,我认识你的剑,等我伤好了,能给我瞧瞧么?” 柳尘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的拍了拍柳默的手,他的心底,凛冬的寒风悄然远去,留下来的,到处都是春暖花开。 “武部柳尘,进入八强!” “尘哥儿!”小和尚从远处挤到了台前,一个纵身便跳在了柳尘的肩上,还没欢呼几句,他便趴在柳尘的脖子里泣不成声,从万人辱骂,到如今四处掌声,柳尘用自己的实力,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从雷城,到黑水原,从黑水原,到函谷关,从函谷关,到桑干河,小和尚激动的抓着柳尘那汗水淋漓的短寸,樊城游侠,从来都不会被人打败! 站在高阁之上的各族贵人们齐齐站起身来,朝着擂台上的柳尘和柳默鼓掌,原本以为鹿鸣宴上的一些少年拿不出什么太优秀的本事,开幕战的吴桐之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引起贵人们注意的决斗了。 然而柳尘和柳默的这一场比斗,让贵人们大开眼界,虽然两人的实力不过炼气巅峰,可是柳默对于剑法力量的理解甚至还要超过那些修为高深的大能,特别是柳尘,如同林夫子叹息的那般,樊城游侠,就是为了战斗而生,这最后一摔,直接颠覆了所有修行者对身法的认知。 如此精彩的一场战斗,必然会载入史册,就算是今天的比斗已经全部结束,人们口中不断念叨的,还是那两个少年剑客之间的巅峰对决。 坐在华清池便的望江楼楼上,临江的包厢里面熏香袅袅,北宫馥抬手将清风吹乱的发丝挽到了自己耳后,起身推开了雕花的窗棱,听着楼下人们的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几个时辰之前,柳尘那惊艳绝伦的一个抱摔,她忽而展颜一笑,脸上写满了骄傲。 “他那一摔,应该叫做什么?” “以前我听说过这样的打法,在上古时候,人们把它唤作沾衣十八跌!” “你教他的?” “不是!”北宫馥微笑着摇头,风轻云淡的轻道:“他自己学会的。” 坐在北宫馥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冠军侯府的大小姐,人们口中柳尘想吃的天鹅肉,徐玉爻。 徐玉爻盯着北宫馥看了好久,这才轻叹一声开口道:“我得知消息的时候,心里却是惊讶了很久,在这偌大一个长安城,我自认为不比任何人差,想也没想过,竟然输给了你。” “你没有输!”北宫馥把玩着那盏晶莹剔透的琉璃酒杯,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来回道:“如果真的付出了感情,何必在意输赢,论输赢的只在那擂台之上,擂台之下,只问本心,不管胜负!” “呵呵。”徐玉爻站起身来,替北宫馥倒上了一杯西南特产的葡萄酿,这种美酒,就算是在贵人云集的长安,也不是说想喝就能喝的到的。 当初在青龙画船,便是这一杯葡萄酿让小和尚破了戒,北宫馥凝望着杯中那鲜红色的酒汁,透过琉璃,她看清了徐玉爻的脸,站在一个女性的角度,北宫馥心中感叹着徐玉爻的五官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一身红裙穿在了她的身上,更是显得无比的妖娆,这样鲜艳的红色,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搂得住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北宫馥眉眼含笑,紧盯着徐玉爻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玉爻姑娘还真是大气,如此美酒,我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呢。” “你喜欢,我到时候多送你一些!”徐玉爻面色依旧,心中却开始有些犹疑不定,如此其貌不扬的一个女子,柳尘为何会喜欢上她,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北宫馥看上去虽然普通,可是一举一动,皆是显得那般雍容华贵,那种让人压抑的高贵,就连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徐玉爻也不得不自叹不如。 “北宫小姐,你是否听说过宣威将军?” “略有耳闻!” 心思急转之下,徐玉爻再次绽放笑颜道:“宣威将军和越国公的故事曾经感动了无数才子佳人,可是最终,待他出征归来,却先迎娶了元福帝姬,也是元福帝姬为他诞下了子嗣,北宫小姐聪慧非凡,可否告诉小妹,对于越国公和元福帝姬,宣威将军更爱谁呢?” “玉爻姑娘你希望宣威将军爱谁呢?” 北宫馥掩面轻笑,旋即站起身来,走到了徐玉爻的身边,俯身贴近了她的脸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使她暗赞不已,“柳尘心中是有你的,不然他也不会回到长安,有些事情,过段时间你自然会明白,不用太过于计较,顺着本心,一切都好。” 微微一笑后,北宫馥转身离开。 徐玉爻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直到北宫馥的身影远去,消失在雅间外面,她的目光望向了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华清池边,吹来了阵阵凉风,那风中夹带着柳絮的清香。在这生机勃勃的早春,紫荆山的轮廓在夕阳下若隐若现,渐渐的迷乱了少女那秋水般的眼眸。(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傲娇少女柳如烟 月明星稀的时候,柳尘的房间里并没有掌灯,黑暗中,他正端坐在床上,仔细审视着自己体内的每一条经络。 端午节那天,国教押送的金色液体流入他体内以后,原本除了修行速度加快,便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可是那天在擂台上,无故破掉了周馨的冰蚕蛊,加上之前在林海雪原杀虎的时候,涌入身体里的那一抹强横的力量。对于未知的恐惧,柳尘心头难安,每天修行的时候都在尝试着找寻那金色液体的秘密。 听山经运转了好几个周天,柳尘才费力的放出了自己的神魂,境界差距太远的情况下,每一次柳尘神魂出窍,都会让他精疲力竭,当然,精疲力竭之后神魂力量的逐渐壮大,也是让他颇为欣喜的。 神魂慢慢的接管了柳尘的意志,漂浮在半空,仔细的感知着那具身体的情况,淡白色的元气流转在他的五脏六腑,顺着他们的聚集,柳尘的目光落在了心脏的位置,随着心脏的跳动,天地间流进自己身体的元气不断的被它吸收,转化,最终化作气海之内的本源力量。 观察了很久,见没有任何异常,柳尘陡然加快了元气的运行,一刹那,那颗猩红的心脏突然散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那金色的光芒如同一股清泉缓缓的涌到了柳尘的奇经八脉,将那纯净的元气彻底的覆盖起来。 随着金色光芒的覆盖,柳尘满脸震惊的望着自己的身体正开始发生变化,令人心悸的力量缠绕在了他的周身,和往常相比,此时的柳尘,身体强度提高了十倍不止! 神魂没有形态,柳尘却早已满头大汗,因为离身体太近,柳尘的神魂竟开始了不规则的扭曲,如同风中不断摇曳的烛火,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根本就没办法承受这样强大的力量,伴随着骨节的啪啪作响,那具被金光笼罩的身体,几乎就要爆炸开来。 来不及细想,柳尘连忙将神魂融入到了身体里面,就在两者合二为一的那一瞬间,柳尘脖子上那颗黑色的石头突然散发出一道幽光,悄悄的平复了那颗金色心脏所带来的狂暴力量。 “奇怪,怎么神魂一归位这力量就消失了?”柳尘睁开了眼睛,浑身上下早就被汗水染湿了一大片,从床上站起身来,他慢慢踱步走到窗边,静静的望着窗外的银月,这一系列的诡异变化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他眉头紧锁,双目微微有些失神,如此强大的力量就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如果说不垂涎那是假话,可是一想到那几乎就要炸开的身体,柳尘心中苦叹,若不是拼命的时候,最好是不要动用这股力量,要不然,恐怕没伤到敌人,自己就玩爆了。 心中有了计较,柳尘来到院子里打上了两桶井水,清洗一番后便回到了床上,明天八进四,自己还是休息一下为好。 自从战胜了柳默之后,柳尘心中思量了无数次该怎样去战胜下一个对手,而他下一个对手又会是谁。经过了大半个月的比试,最终站在鹿鸣宴擂台上的只剩下八个人,不出柳尘的意料,除开吴桐和闻人昊都在这八人之中,那张凌天也赫然在列。 眼下,在坊间的议论中,闻人昊夺冠的呼声依旧最高,相比于柳尘这般一路赢得跌跌撞撞,闻人昊和张凌天的每一次晋级,都显得无比轻松。 安坐在台下等了一上午,吴桐终于战胜了自己的对手,成为了本次鹿鸣宴第一个进入四强的天骄,渭州人的欢呼再次引爆了华清池广场上的气氛。 柳尘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着走到近前的吴桐祝贺。 “下一场,武部柳尘,对阵道部柳如烟!” “啥?” “什么情况?” 柳尘有些愣神,直到吴桐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无奈的走上了擂台,只见一身鹅黄裙装的柳如烟正负剑立于场中,雪白的脖颈高高的扬起,如同一只骄傲的天鹅。 “如烟小姐,打死这个登徒子!” “是啊是啊,可得教训下这朝三暮四的小人。” “别以为自己修为高深就能吃到天鹅肉,癞蛤蟆始终是癞蛤蟆!” “……” 柳如烟的姐妹团在柳尘登台之后便开始奋力的给柳如烟喝彩,那颠倒黑白的话直叫柳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柳如烟,柳尘抬头冲着阁楼上的林夫子轻轻颔首。 “比斗,开始!” “登徒子,看剑!”林夫子话一落音,柳如烟娇叱一声便纵身朝着柳尘袭来,长剑出鞘的时候,带起了一股劲风,引得周围的人们好一阵喝彩。 “怎么和大哥说话呢!”柳尘剑未出鞘,不断的左突右闪着躲避柳如烟的攻势,几个回合下来,他倒是看明白了,自家小妹起顶了就炼气六品的修为,至于她是如何走到了这里,还真是耐人寻味。难怪开赛前吴桐就说过自己必进四强,敢情这鹿鸣宴的猫腻还真是不少啊。 “哼!”柳如烟一剑弹开了柳尘贴上来的身形,不等柳尘站稳,她再次加速刺向了柳尘的腰腹,二人相距很近的时候,柳尘便听见她埋怨道:“你是不是找了别的女人了,我可告诉你,我就喜欢玉爻姐,其他的女人,我一概不喜欢!” “这个你也要管?”柳尘脸一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被柳如烟给一剑刺到身上,一个绕身,便来到了柳如烟的身侧,伸手抓住了柳如烟的手,柳尘苦笑道:“小姑奶奶你就别闹了!” “我心里早把玉爻姐当作嫂嫂了,你竟敢带着别的女人私奔,太气人了!” “什么叫私奔?我那是逃命,你声音小点儿!”柳尘一脑门黑线,不断的引导着柳如烟挪动到擂台中间,生怕一到边上,被人听了些什么去,那就真的玩大发了。 “砍手怪,我要杀了你!”柳尘不断的格挡,弄得柳如烟心头烦闷,那光洁的手腕处也被柳尘的剑鞘敲的通红,见柳尘不承认错误,柳如烟小姐脾气一上来,顿时涨红着脸颊,娇喝着变幻了自己的剑招。 柳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柳如烟的剑势已经将他笼罩,漫天飞舞的剑影使他心中一惊,慌忙运足了元气去抵挡那犀利的进攻。 不出柳尘的预料,柳如烟所修行的功法是听山经配玉女剑,不同于问水诀的霸道,玉女剑讲求轻盈飘渺,至阴至柔,柳如烟天赋不错,一招一式倒颇有些柳无心的影子。连高台上的贵人们见到柳如烟突然发力,也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柳尘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步,他怎么也想不到柳如烟会和自己动真格,灵动的剑影笼罩着自己的周身,一阵噼啪作响之后,伴随着擂台下传来一阵阵欢呼,柳尘被柳如烟的剑势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一身剪裁合体的衣袍在那疾风骤雨之下全部化作了碎片,被风一吹,便不断的飘扬在擂台上空,来不及多想,他一个懒驴打滚逃开了柳如烟的攻击范围,站起身来一看,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块完整的布料。 见到柳尘狼狈逃窜,柳如烟脸上顿时冒起一丝兴奋的潮红,她心里美滋滋的,自家大哥一路打到现在战无不胜,几乎没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可是现在,他却在自己手上吃了个大亏,少女的虚荣心一时间就被填得满满当当。(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大哥欺负我 人群中传来阵阵哄笑声,就连吴桐和小和尚也开始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柳尘的模样实在是太搞笑了一点,几块破布挂在腰间,上身早已是不着寸缕,配上那被削掉了大半截的鹿皮短靴,整个人如同菜市口的乞儿,直让人瞧上一眼就会忍俊不禁。 “哈哈,如烟小姐好样的!” “这下他真变成癞蛤蟆了!” “哎哟,笑死我了。” “古有周处除三害,今有如烟小姐惩恶扬善啊!” “……” “柳如烟!”柳尘黑着脸,咬牙切齿的望着那几乎都要哼出歌儿来的柳如烟,只见她执剑顿立,清风卷起了她的衣裙,出尘脱俗的模样和形容狼狈的柳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得柳尘的叫唤,柳如烟高高翘起了自己的下巴,享受着台下的阿谀奉承,她眉开眼笑,弯着嘴角冲着柳尘不停的哼哼。 “怎么,怕了吧,怕了就认输吧,本小姐饶你一命!” 柳尘用力的呼出胸腔内的浊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绪,等到双手不再被气的发抖,他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柳如烟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柳尘突然动了,如同一阵强袭的狂风,几个闪身便落在了柳如烟的身后。 感受到柳尘开始动真格了,柳如烟心中叫苦不迭,连连运转元气想要离他远一点,可不论她怎么努力,一追一逐之下,柳尘始终贴在了她的身后。 “哥,我错了。”柳尘的侧脸近在咫尺,直吓得柳如烟花容失色,最后,她还是没有躲开,柳尘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抱住了她的小腹。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柳尘从后面抱住柳如烟,将她那娇小玲珑的身体高高举起,几乎就要越过了自己的头顶。 那熟悉的场面,让大家想起了柳默,就是被柳尘这样一摔,柳默全身都断了二十多根骨头,这一摔,也成了所有进入八强的天骄们心头的梦魇,就连吴桐自己也说了,这一招,他想破掉,也得付出一些代价。 “呜呜,我认输,哥,别摔我!会摔死的……”众人屏住了呼吸,看着柳如烟的身体渐渐越过了柳尘的头顶,想象中砸碎地面的巨响没有出现,柳尘缓缓睁开了眼睛。 缓过神来的柳如烟死死的抱着柳尘的脑袋,坐在柳尘的肩膀上轻轻的抽泣着,她实在是被吓着了,那天柳默的惨状她可是看在眼里,刚才柳尘将她举起来的时候,她就想象过自己被那样一摔的后果,稍微一感受就让她委屈得想哭。 “鹿鸣宴八进四第二场,武部柳尘胜!” 没有人欢呼,场面实在怪异的很,柳如烟也没有从柳尘的肩膀上下来,就那样半坐在柳尘的肩上,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柳尘好几次拍着她的后背想要她从自己身上下来,可都被她气呼呼的朝着自己脑袋拍打了几下,没办法,只好就这样扛着自己的妹妹朝着属于沧州剑阁的雅间走去。 等到剑阁雅间房门一闭,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人们满心不可思议,在台上打哭了柳家大小姐还敢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柳家的雅间,换做是刀宗少主也不一定显得这么有底气吧。 其他几个圣地的雅阁内安静得可怕,无数双眼睛盯着柳尘的脚步,有的人还想散出一缕神识,想要探知一些什么,可那神识一碰到剑阁的雅间,便被一道强大的力量给碾压成了粉碎。 “小姑,大哥他打我!”一进门,柳如烟便从柳尘的肩膀上跳了下来,风一样的扑进了柳无心的怀里,温暖的怀抱让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大家都看到了,你大哥可没有欺负你。”柳无心安静的坐在矮塌上,一袭洁白的长裙映衬着她那美好的身形,姣好的面容在午后的暖阳中显得如梦如幻,犹如从天而降的神女一般,说不出的超凡脱俗。 一边安抚着柳如烟,柳无心一边冲着柳尘点了点头,等到柳尘坐下,她才微笑着拍打着柳如烟的肩膀道:“倒是你,还真是不给自己哥哥留一点情面啊。” “谁让他朝三暮四的……呜呜,我都答应玉爻姐了的,这下好了……让我这柳家大小姐的脸面往哪里放啊,呜呜……” 见到柳无心轻瞥过来的目光,目光之中隐隐带着一丝不悦,柳尘正襟危坐,找了件毯子披在身上嘀咕道:“母亲都见过北宫馥了,她很喜欢。” “可是你也不能辜负了人家玉爻啊!”柳无心轻叹一声,抬手将那微风吹乱的银丝挽到了耳后,柳尘的拘谨她能感受,当初姑侄两第一次见面,就差点酿成了悲剧,对那件事,柳无心一直心有愧疚,原本就想找个时间好好和柳尘聊一聊,这次来帝都,主要也是因为柳尘参加的鹿鸣宴,若不然,在她眼里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比斗,以前她是从来就不关注的。 “如果按如烟的意思来,我就得辜负北宫了,左右都要对不起别人,那还不如顺从本心。”柳尘低着头,一边侧耳倾听着柳如烟的啜泣,一边等待着柳无心对自己的责骂。 “嗯,好吧,等到鹿鸣宴结束了,把她带来让姑姑给你看看。” 柳如烟哭声一顿,抬起头来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姑姑,柳尘瞧着柳如烟那干干净净的脸颊,差点没气歪了脖子,敢情从头到尾,这丫头都是在假哭啊。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柳无心的默认,在他的心底,柳家就柳无心最不好对付,当时柳无心针对公孙幽的那些话还犹在耳边,本以为她又会想办法阻拦自己一番,没想到,她却提出了和北宫馥见面。要知道,柳家的内务一直都是柳如烟在做主,族内所有适龄男女的嫁娶,全部都要经过她的同意,一般她提出要见谁的时候,那这场婚事,基本也就板上钉钉了。 柳尘依旧有些不太敢相信,抬起头犹豫着问道:“您真的同意?” “嗯。”柳无心微微一笑,伸手抓住了柳尘的手,感受着柳尘手心传来的紧张,她连忙开口轻道:“只要你喜欢的,姑姑都同意!” “姑姑!”听得柳无心的话,柳如烟小嘴一撇,这下就真的要哭出来了。 良久,柳尘的满心警惕在柳无心那温柔的注视下慢慢的平静下来,在天下人眼中,剑阁的无心仙子一直都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形象,这种温柔似水的慈爱,仿佛天生就与她格格不入,感受着那种来自于血脉深处的温暖,柳尘朝着柳无心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离开了雅阁。(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疾如风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当天启十三年的鹿鸣宴比斗只剩下最后两场的时候,长安下起了一场雨,春雨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灰蒙蒙的一片,清凉的雨珠滴落在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上,溅起了一阵泥泞的清香。 紫荆山的钟声响起了第九下,柳尘撑着纸伞,从沧国公府里走了出来,走过了弄堂,走过了深巷,柳尘绕开了华清池广场前的人山人海,独自走上了圣祖法相后面的山道。 山道并不崎岖,柳尘走了很久,便看见了那株老松,还有老松之下盘膝而坐的吴桐。 “你是不是买通了负责抽签的夫子?” “四强战没人能买通。”吴桐埋头擦拭着手中的长刀,他的眼角,闪过了一丝炙热,一丝疯狂,“桃园诗会之后,你我都没见过闻人昊出手,国教修行法门玄妙,高手众多,谁也不知道现在的闻人昊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若是能买通林夫子,我更愿意对上张凌天。” 柳尘眯了眯眼睛,将那纸伞往后一靠,任凭那疾风骤雨拍打在自己脸上,这雨生于天,落于地,是非因果,皆是宿命。 “能赢么?” “很多年前,我便说过,我要赢他!”吴桐扶着长刀站起身来,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刀,显得锋利无比。 走过柳尘的身边,吴桐脚步一顿,又轻轻笑道:“等我赢了他,再来赢你!” “你又如何知道我会赢?” “你曾告诉过我,你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输掉两次!” 柳尘微微一笑,目送吴桐的身影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华清池边的广场上陷入了一阵沉寂,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当吴桐和闻人昊站在擂台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阁楼上的贵人们终于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对于未来的刀宗圣主和国教教宗,所有人都给出了应有的尊重。 “天罚枪,长八尺九寸,枪芒所指,天下无双!” 近九尺的黑色长枪半靠在闻人昊的肩膀上,时不时的传来一阵轻吟,惊得那擂台上的春雨时急时缓,昊天最虔诚的信徒们抬眼望向正散发着寒冷幽光的枪尖,有的人已经五体投地,那枪的光芒,宛如神辉。 “我曾经多次想过和你重修于好,毕竟,年少相识殊为不易,我朋友不多,你算一个。”良久,闻人昊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他脸颊上的雨水顺着他那细长的睫毛蜿蜒而下,在他脸上汇成了几道小溪。 “我和你,从来就不是朋友!”吴桐冷笑一声,眼中的复杂转瞬即逝,抬手拂面之后,他的脸上,写满了坚定:“我的刀是直的,比不得你的长枪能屈能伸。” “柳弋已经死了,难道我就不能给蔷薇幸福么?”面对吴桐的嘲弄,闻人昊不住的皱起了眉头,他想辩解,可更多的还是愤怒:“我从小就喜欢她,你们都知道!” “该死的是她,不是你!”长刀猛地刺入了擂台的地面,裂缝不断蔓延的时候,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破碎开来,“如果我是你,就该滚回楼兰的沙洲,在那海市蜃楼出现的时候,向那些愚昧无知的人们宣扬所谓的昊天教义,可悲的是,你们所谓的神,并没有指引着你们走向光明!这个世界没有永恒,也没有不朽,你不能,昊天也不能!” “荒谬!” “刀宗少主还请慎言!” “异教徒,怎么敢亵渎昊天?” “圣祖在上……” “……” “放肆!”吴桐面带不屑,看着擂台下那些模样癫狂的人们,群情激奋的时候,他眼神微冷,面色一狞便扬声大喝道:“昊天的忠诚仆从怎么能高呼‘圣祖在上!’,圣祖法相在前,全天下人都知道,圣祖不信昊天,圣祖给予你们的一切,和昊天有半毛钱关系?到底是谁在亵渎,你们这群无知的蝼蚁!” 高耸于广场正中的圣祖法相沐浴在这春日新雨的洗涤下,微笑着望向远处的天空,早春的惊雷过后,广场上瞬间噤声,这里不是楼兰,相比于昊天的威严,大多数人们更敬畏的只有圣祖天玑。 “我是真的喜欢她!” “我知道!” “我会战胜你!” “来吧!” 仿佛是习惯了吴桐的冷嘲热讽,当他再次说出如此悖逆国教教义的“狂言”,闻人昊并没有太多的吃惊,懊恼过后,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乳白色的光芒从枪尖绽放开来,逐渐的照亮了擂台上的每一个角落,在那圣洁的光辉之下,姿容伟略的闻人昊顿时如同神袛,那些光,透过了晶莹剔透的雨滴,陡然化作了铺天盖地的枪芒,瞬间就将吴桐笼罩在了其中。 “昊天秘典——神罚!”一出手,闻人昊便全力以赴,当吴桐的身影全部被那神光所湮没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面对着毫无破绽的一次攻击,刀宗少主又将如何扭转局势呢? “砰!”一声巨响让漫天急雨为之一滞,充盈在天地间的神光突然一黯,随即消贻殆尽,没有了神光的阻碍,人们得以看清了擂台上的情形,只见那吴桐的刀,竟毫无征兆的落在了闻人昊手中的长枪之上,因为那刀太过于锋利,刀枪一接触,便溅起了一阵绚丽的花火,黑色的长枪发出一声如泣如诉的低吟,旋即被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幅度。 国教的老祭司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吴桐的目光中夹带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雅间内的柳遮云瞳孔微缩,脸上挂满了震惊。 没有人看见,吴秋雨那紧握围栏的大手,正激动得有些颤抖。 柳尘站在高坡之上,收起了纸伞,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闻人昊被吴桐击退了好远,擂台的地面上,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踉踉跄跄的站稳了身形,他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胸腔中的翻涌,“这一刀,你练了多少年?” “我八岁持刀上雪山,距今不过十年,这一刀,我也挥出了十年!” 听着吴桐的话,阁楼上的宗门贵族们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只因为这风华绝代的一刀,这一刀,刀宗第一代刀祖练了十五年,“霸刀”吴殇练了十五年,上下数千年,没人能快过这二人,但是今天,历史终于被改变了。 历史必将铭记今天的战斗,虽然只发生在两个炼气巅峰的少年之间,来自渭州的人们喜极而泣,强忍着不敢欢呼出声,生怕惊扰到了自家少主,“请刀上身,七刀斩虹!”这一次,他们的少主只用了十年! 十年一刀,势疾如风!(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昊天秘典:献祭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什么武技修行起来最难,那么斩虹七刀绝对能排在前列,它的难,难在请刀上身之后的第一刀,往往一个优秀的刀宗高手,都要花二十年甚至是更多的时间来挥出这风华绝代的一刀。 势疾如风后,怒啸如猛虎! 伴随着一声虎啸,吴桐猛踏着地面,纵身朝着闻人昊奔去,无数的水花在他脚下溅起,那锋利无比的身形,如同那下山猛虎,随时都要把身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迎着吴桐那凌厉的刀势,闻人昊长枪一收,守势骤成。 长刀的锋刃不断的撞击着黑色的枪身,黑枪时不时发出一阵阵痛苦的悲鸣,作为神兵的主人,闻人昊感同身受,长枪的委屈使他汗如雨下,奈何吴桐太过于疯狂,一追一逐间,国教圣子竟完全落入了下风。 “不拉开距离,长枪发挥不出任何优势!”柳遮云眉头紧锁,即便现在闻人昊败相已现,但他丝毫不认为吴桐能赢得这般轻松。 “圣子还有余力,别看桐桐现在就快把他逼到了死角,可是大家都看到了,自始至终,圣子一枪未出。” 柳遮云侧过头来,冲着吴秋雨颔首轻道:“这昊天秘典当真是诡异得很,就像刚才的那阵白光,我从中竟无法探得一丝天地元气的存在,要说这天罚枪法,咱们已经多年未曾一见了。” “唉。”吴秋雨轻叹一声,摇头苦笑道:“近千年来,国教对于昊天秘典太过于依赖,以至于圣祖的传承也大都丢弃了。” 不再说话,柳遮云将目光收回,昊天秘典的强大,世人皆知,国教与其他八大圣地的疏远,也是有目共睹的。瞧着下面擂台上越来越激烈的打斗,他心中暗叹,若是一开始,闻人昊用的是天罚枪法,那么此时的吴桐,也不会变得如此疯狂吧。 贴近了擂台的边缘,闻人昊一咬牙,避过了吴桐的转身一刀,腾的一下跃起身来,等到和吴桐距离拉开,他便大喝一声,居高临下反手刺出了一枪。 “打草寻蛇!” 黝黑的枪尖不停的抖动,旋即散发出一抹淡淡的荧光,半息时间,长枪便刺出了近百下。 “走马观花!” 如此凌厉的枪芒让吴桐不得不反攻为守,猛地朝地上一躺,他手中的长刀旋转着带起了一阵狂风,刺耳的轰鸣之后,他的身形已然滑出去好远。 “好!”国教的老祭司突然站起身来,用力的鼓掌叫好,没过一会儿,老祭司的身后便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相距三丈远,闻人昊终于和吴桐拉开了距离,持枪顿立的当口,他的胸膛不停的起伏,被吴桐压迫得太久,他开始有些心力交瘁,若不是灵光一闪使出了天罚枪法,再过几个回合,面对吴桐越攻越猛的气势,他定然是无力回天了。 雨越下越大,才几息的功夫,擂台上的坑坑洼洼之内便填满了积水,吴桐持刀立于边角,满脸警惕的望着气息突变的闻人昊。 良久,闻人昊双手紧握长枪于身前,双目一闭,便开始低头吟唱。 晦涩而又清亮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擂台上的天空陡然一变,天边闷雷滚过,随即刮起了一道强风。 圣洁的白光再次出现在闻人昊的枪尖,只是这次,神光不再刺向了吴桐,当闻人昊的身体被那神辉笼罩的时候,吴桐稍稍退后了两步,擂台上的乱流,已然撕破了他的衣角。 “滴答,滴答!”急雨敲打着斩虹刀的刀背,广场上鸦雀无声,山雨欲来的压抑,让所有人屏气凝神,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 昊天的赞歌在擂台上响起,白光乍现之后,闻人昊再次现出身形。 原本就高大英伟的身形,此刻竟突然变大了一圈,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吴桐心中一凛,那刺骨的阴冷,让他遍体生寒。 剪裁合体的长衫再也无法包裹住闻人昊的身躯,让人牙酸的声响过后,无数线缝被崩裂,衣袍也随之化作了碎片。 ****的上身正享受着春雨的洗涤,几番冲刷过后,闻人昊的皮肤上出现了一些大小不一的金色玄文,那些文字扭曲着,跳动着,正不断的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昊天秘典——献祭!”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闻人昊的身上,古铜色的皮肤在金色玄文的映衬下,显得无比的妖异,那棱角分明的线条上,充斥着让人心悸的爆炸性力量,稍微凑近一下,就让人心底发颤,不能自已。 昊天的赞歌依旧是响彻了天空,迎着吴桐那缓缓举起的长刀,闻人昊大喝一声,便冲杀了过去。 吴桐心中了然,如此诡异的秘术,不过是把自己的精血献祭给那所谓的神袛,类似于妖族的狂化,短时间内,使施术者实力倍增。 此刻的闻人昊,实力正不断的攀升,几乎就要跨过了煅骨的门槛。 枪尖带着一缕寒芒,狠狠的刺向了吴桐,哐当一声巨响,吴桐连人带刀,直接倒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擂台边缘的气墙上,胸腹一阵翻腾,几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这么强?”吴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献祭之后的闻人昊,实在是强的有些太过于离谱了。 “你输了!”闻人昊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屑,望着正挣扎着站起身来的吴桐,他冷冷一笑道:“昊天的神辉,岂是凡人能对抗的!” “是么?”轻啐出一口鲜血,吴桐抬手拂去了脸上的雨血,突然放声狂笑起来。 “你笑什么?”闻人昊上前几步,居高临下俯视着吴桐,在他眼里,现在的吴桐不过就是一只蝼蚁,对他形成不了任何威胁。 “笑什么?”吴桐没有抬头去看闻人昊的脸,刀宗少主的骄傲,让他没法去仰视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所谓的献祭,不过就是狂化,狂化只不过是暂时的,只要我依然站着,输的人还是你!” “那你就试试!”话一落音,闻人昊纵身一跃,提枪直刺吴桐的胸口,枪芒所至,几乎都要断开了落雨的轨迹。 “守刀依旧,不动如山!”当吴桐满脸狰狞的一声咆哮,斩虹刀上,突然绽放出一层荧光,耀眼的荧光化作一面气墙,挡在了吴桐的身前。 “什么!!”阁楼之上的贵人们再次震惊,还未从昊天秘典的强大之中回过神来,吴桐那越级使出的斩虹第三刀,已然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睛。 本该在凝神境界才能融会贯通的斩虹第三刀,竟然被吴桐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使了出来,在柳尘的惊天一抱之后,吴桐再次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战局,再次开始扑朔迷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谁与争锋 执刀死守的吴桐,稳稳的站在擂台的角落里,整个人如同一座大山。。 虽说是越级使出了这一招守如山,但从吴桐周身所散布出来的气势,却丝毫不比凝神境的强者要差,这一刻,长刀化盾,大雪山的骄傲,使他如同英雄。 在属于药王谷的雅阁之内,吴桐未婚妻的周末伸手死死的抓住窗棱,那青葱般的指节正泛起一丝煞白,她通红着双眼,痴痴的望着吴桐那坚强挺拔的背影。在吴桐迎接闻人昊那惊世一枪的那一瞬间,两行清泪划过了她的脸颊,这样的吴桐,让她打心底感到骄傲。 闻人昊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让那莹白色的气墙发出一阵刺耳的闷响,但吴桐早已脚下生根,稳如磐石,不论那长枪卷起的乱流有多么的凌厉,他都巍然不动。 光墙被乳白色的枪芒不断的击打,好多时候,长枪几乎都要破开了光墙的防御,可每到最后关头,吴桐总能再次运起元气,将那光墙修复,巩固,擂台上的两人一守一攻,擂台下的人们屏气凝神,刀与枪的战斗,已经白热化了。 光墙的每一次颤抖,都让吴桐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可他的脊背,却依旧挺拔如初,他在狂笑,那笑声,终于让闻人昊开始心底发寒,即便现在的他,正如同天神。 雨过天晴的时候,吴桐的前胸,已然被鲜血染成一片殷红,他那颤抖的双腿不断的挺直,又弯曲,直到闻人昊的长枪开始变得缓慢。 闻人昊咬紧牙关,他的身体在不断的缩小,几乎就要恢复原状,他的双眼一片血红,不甘和愤怒,充斥了他的内心。献祭反噬的后果,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再不破开吴桐的“龟壳”,自己非得被他守死不可。 “长虹贯日!”到最后,闻人昊趁着献祭之后的余力,猛地跳起身来,长枪在他手中发出一声尖锐的轻吟,伴随着刺眼的寒光,直刺吴桐身前的那面气墙。 透过身前的气墙,吴桐很清晰的感受到了闻人昊眼中的那一抹决然。 终于,光洁无暇的气墙被长枪刺穿了一道口子,如同破冰的瞬间,那面荧光闪闪的气墙陡然裂开了一道缝隙,裂缝不断的蔓延,最终支离破碎。 在闻人昊破开吴桐防御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 “败了?” “圣子赢了?” “怎么可能!” “……” 擂台的边缘,吴桐脚下已经找不出一块完整的地面,他双臂微垂,口中不断喷涌出鲜血,好几次,他想举起长刀,可当他摇摇晃晃的抬起手来,最终,长刀却脱手掉在了地上。 闻人昊的长枪,刺入了吴桐的肩膀,也仅仅是刺入了肩膀。 两人中间隔着一杆长枪,各自站定不动,人群中传来一阵交头接耳,众人都在好奇,看这形势,的确是圣子赢了,可吴桐并没有倒下啊,既然无人倒下,那这两个人又为何静止不动? 鲜血顺着吴桐的肩膀,滴答答的拍落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良久,吴桐低吼一声,使出了全身的力道抬起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只鲜血淋漓的右手吸引着,直到它颤颤巍巍的落在闻人昊的额头。 轻轻一点之后,闻人昊的眉心出现了一抹鲜红的印记,伴随着吴桐那断断续续的咳嗽,不可一世的国教圣子脸上带着一抹惨白的绝望,身形直挺挺的朝后面倒去,失去重心的时候,闻人昊挣扎着想要握紧钉在吴桐肩膀上的长枪,奈何那长枪突然变得顺滑无比,努力了很久,最终,长枪脱离了他的手掌。 吴桐忽然笑了起来,自始至终,那长刀只有一攻一守,也就是这一攻一守,让那闻人昊夺魁的梦想成为了泡影,说出来或许让人好笑,鹿鸣宴延续数千年,吴桐是第一个就凭死守便战胜了对手的存在。 “嘭!”闻人昊的身躯躺在了地上,地面震动的瞬间,渭州人的欢呼,终于传遍了整座帝都。 “四强战第一场,武部吴桐胜!” 林夫子的话一落音,看台最前方位置,有一道瘦小的身影腾的一下冲上了擂台,堪堪扶住了吴桐那几近脱力的身躯。 “桐哥儿,赢了!”小和尚一脸激动的抱住了吴桐的肩膀,待吴桐点头,他一咬牙便抽出了吴桐肩膀上的长枪,大陆有数的神兵天罚枪被小和尚随意往地上一扔,就如同扔掉一块废铁。 “今儿,你做饭!” “不用做!”小和尚喜笑颜开,那张略显稚嫩的小脸上挂满了兴奋,见吴桐不停的咳嗽,他连忙伸出手来,轻拍着他的后背道:“这次鹿鸣宴,我拿出了全部家当,买你和尘哥儿赢,特别是今天,你打败了闻人昊,我直接赢了三万多两银子,哈哈,不做饭了,我请客,把尘哥儿和豆豆姐叫上,今天的望江楼,我给你包下来庆功!” “你……”吴桐瞪大了眼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此时的他早已精疲力竭,口中还未发出声音,便脑袋一歪,倒在了小和尚的身上。 人群欢呼着,叫骂着,如同潮水一般从华清池广场上四散开来,柳尘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广场上发生的一切,所谓众生相,在他眼底演绎得淋漓尽致。 九圣宫的祭司们面沉如水,待医师将闻人昊放在了担架之上,一行人簇拥着,沉默着消失在了朱雀大街的尽头。 直到林夫子宣布了结果,依旧还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圣子鹿鸣宴夺魁迎娶帝姬的桥段已经在九州大地传诵了多年,说书人的口中,刀宗少主都被描绘成了棒打鸳鸯的恶霸,人们始终相信,美好的爱情会战胜一切,刀宗少主的阻挠终归只能为这场万众期待的爱情故事平添几分色彩。 王子会迎娶公主,这才是命运最好的安排,直到闻人昊倒地的那一刻,无数才子佳人的心,也随之裂成了碎片。诅咒和辱骂夹杂着那些痛不欲生的抽泣,逐渐被湮没在了人潮人海之中。今日的长安,到处都是歌舞升平,也到处都是绝望。 柳尘微微一笑,早已置身于人群之外。远远的望着小和尚背负吴桐远去的身影,直到他们消失在了山的另一头。 雨过天晴,寒山渐暖,夕阳西下的时候,柳尘抬头看向了高处的树梢,在那纵横交错的枝桠处,茁壮的老树随风抖落了旧叶,乌鹊南飞,树枝上开满了新芽,那新芽溢出了一缕清香,弥漫了整条蜿蜒的山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暴走的矮富帅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晚春的华清池畔,柳絮随风飘舞,天水一线的远山,正随波荡漾着若隐若现的峰峦。 紫荆山脚下,十八号院中。 今天早晨的面条有些被煮糊了,柳尘的口舌隐隐有些发苦。一整个早上,小萝莉都显得有些魂不守舍,昨夜在入定的时候,柳尘外放的神魂就已感受到了小萝莉的辗转难眠。 懒懒的撑着下巴,豆豆顶着一双深黑的眼圈,满脸羡慕的望着正在门前给柳尘整理衣襟的北宫馥,这些时日,少爷又长高了,即便自己努力的惦着脚尖,也很难再抚平少爷肩膀上的褶皱。每每想到此处,小萝莉的心中,又是苦闷,又是羞恼。 整个越国公府都传遍了,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女人会成为未来的大少奶奶,虽然她长得不是很漂亮,可是那皮肤还真是跟长安冬日的雪一样那么白皙,小萝莉可以对天发誓,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有哪个女孩子会这么白。 侧过脸去,小萝莉看到了端坐在茶桌边神色淡然的徐玉爻,如同富贵人家的小妾见到了主母,不论你长着一副倾国倾城的脸,亦或是拥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此时此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男主人和正房大奶奶在那里你侬我侬。 想到了徐玉爻那吃瘪的模样,小萝莉情不自禁的弯起了嘴角,失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柳尘头也不回,对着身前的铜镜张望了几下道:“实在困了就回房补个瞌睡吧,晚上我回来吃饭。” “少爷,我没笑。”小萝莉的脸上有些窘迫,一抹淡淡的红晕悄悄的爬上了她的耳根。 “她在笑我!”徐玉爻轻轻端起了茶杯,杯中荡漾出一圈细密的波纹,虽然她一直安坐不动,可她心底的紧张,并不比小萝莉少一点,“小丫头心里估摸着在嘲笑我就像坊间那胖员外家的小妾,在肥丑主母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肥丑主母?”北宫馥手中的动作一滞,抬头望向了柳尘的眼睛,即便柳尘再迟钝,也闻到了这房间里的火药味,还没来得及打圆场,却听见北宫馥一脸微笑着开口道:“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是人之常情,至于小妾喘不喘气,那是小妾的事,如果真喘得厉害,那是病,得治!” 透过铜镜的反射,柳尘狠狠的瞪了一眼强憋着笑意的小萝莉,感受到柳尘的目光,小萝莉鬼精鬼精的张望了北宫馥和徐玉爻一眼,便悄悄的冲铜镜之中的柳尘做了个鬼脸,气的柳尘口舌之中的苦涩,更加浓郁了些。 “咳咳。”见徐玉爻就要发作,柳尘连忙咳嗽了几声,见屋里三个女人都望向了自己,他苦笑着耸了耸肩膀,一脸讪讪道:“我先去了,硬是无聊的话你们一起去逛逛远山集吧!” “小心点儿!”见柳尘就要离去,徐玉爻旋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满脸紧张道:“硬是不行就放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额……” “别听她胡说,快去吧,晚点我让人去给你在望江楼订一桌席面,等你回来庆功!” 目光在北宫馥和徐玉爻的脸上打量了很久,柳尘微微一笑,十分郑重的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对于来自于修行路上的所有挑战,徐玉爻最关心的总是柳尘的安危,不论是非成败,只要柳尘平安,她便十分满足了。她不在乎虚名,也不在意流言蜚语,她要的,只是柳尘能够安然无恙的站在她的面前。 和徐玉爻正好相反,北宫馥没有那么多灵巧的心思,但她总在柳尘遇到困难的时候,显得比任何人都要平静,在她的心里,柳尘是她的骄傲,是能赢得所有挑战的骄傲,没有理由,也没有条件,自始至终,她对于柳尘的信心,已经到了一个十分盲目的地步。 站在擂台之上,柳尘竖起耳朵倾听着人群中传来对张凌天的欢呼,夹杂着偶尔对自己的谩骂,对于那些谩骂,他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若不是自己进入了四强,在更早的时候遇到张凌天,那台下的谩骂估摸着都要震耳欲聋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砍手怪豪言拿魁首的故事,随便在长安抓一个稚龄童子,都可以给你说出个头头是道。 相比于吴桐对战闻人昊的满场噤声,柳尘对上张凌天,那叫一个万众期待,人们无不感叹着命运的凑巧,将台上那两个宿命之敌放在了一起,这一战,到底是矮富帅顺势压制,还是高挫穷的完美逆袭,天下人都拭目以待。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张凌天站在柳尘的对面,一脸微笑的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初升的朝阳映照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淡淡一开口,便引得无数深闺怨女们放肆尖叫。 “不来怎么拿魁首。”柳尘话一开口,观众席上毫不客气的传来一阵嘘声,更有那发狂的贵族小姐,正高声呼唤着张凌天快点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小子剁碎了喂狗。 “魁首?”张凌天手中那不断摇晃的折扇微微一顿,旋即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瞬间爬上了他的嘴角:“你以为自己到了炼气大圆满就能成功复仇?笑话,看在你已经活不了几个时辰的份上,我实话告诉你吧,两个月前,本公子已经打通了任脉,成功重塑了全身筋骨!” “煅骨?”柳尘眼角一抽,有些难以置信的转头望向了台楼上的林夫子,鹿鸣宴只对煅骨之下的少年天骄开放,煅骨之上的参赛者,数千年来也未曾有过。 “不用疑惑,林夫子给不了你答案。”张凌天脸上的笑容一收,眼神陡然变得阴冷无比,盯着柳尘看了好久,毫无掩饰的杀意,缓缓的散开在了整座擂台,“白玉京有秘法,能强制降低自己的修为境界,当然这种秘法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为了杀你,我几乎就要毁了自己的未来,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我将亲手送你回归冥君的怀抱。” “如果我们没在擂台上相遇,你这损人不利己的秘法,岂不是白搭?” “怎么会白搭?”嘴角微微上扬,洁白透亮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摄人的微光,一弯残忍的笑意出现在张凌天的脸上,望着柳尘,他开始慢慢变得疯狂,“即便鹿鸣宴没遇到你,我也会再次向你挑战,同境界的情况下,凭你的尿性是不可能拒绝我的,无论怎样,你都会死在我的手里,二十多年来,我张凌天从来就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因为你的死,会让所有人都明白,我的东西,谁都不能染指!”(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有朝一日同风起 柳尘脸色郑重,左手握紧了腰间的剑鞘,右手一抬,便反握住了秋水剑的剑柄,脚下稍稍挪动几步,便停在了擂台一侧的角落里。 “比斗,开始!” 高台上,林夫子敲响了铜锣,铜锣声响,擂台上的气氛陡然降到了最低点。 “嗖!”一个闪身,张凌天便跃到了柳尘面前,折扇应声一展,荧光乍现之后,便直直的削向了柳尘的脖颈。 “哐!”反手出剑,挡住了张凌天的近身一击,柳尘身形一矮,便绕到了张凌天的背后。 “荡剑出鞘,落雁平沙!” 耀眼的荧光在柳尘的周身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那剑光从张凌天的腰间穿过,柳尘眉头一皱,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升起。 残影破碎的瞬间,半空中下起了一阵光雨,张凌天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丈高的半空,只见他在半空中不断舞动着折扇,无数银针挟裹着锋利的真元,如同急雨一般,朝着地面倾泻而下。 “天雨散花!” 张凌天那飘逸的舞姿引得无数少女为之侧目,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 柳尘脚下生风,神女舞步再次出现在他的脚下,十多道残影落在了擂台的每一个角落,银针噼里啪啦的钉在了擂台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声刺耳的轻鸣。 和数月之前不同,今天张凌天所发射出来的银针,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死死的咬在柳尘的身边,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依旧有好些银针射入了他的身体,等到张凌天落地,柳尘的前襟,已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点,在那血点之上,一根根银针都闪着刺眼的寒光。 “这便是传说中的吊着打吧,哈哈。” “不愧是幽州最出色的天才少年,太厉害了!” “话说这张家少爷和刀宗少主谁能夺魁啊?” “看样子应该不分高下吧!” “可是张家少爷已经是煅骨高手啊!” “……” 落地之后,张凌天一脸不屑的望着柳尘,而后手一抖,折扇再次展开,惊得柳尘连忙抬剑做防守状。 “怕什么?”张凌天轻笑一声,满脸阴阳怪气道:“本公子有点热,扇扇风!”话一落音,他还真摇起了折扇,一副无比悠闲的模样。 张凌天的风轻云淡和柳尘的一脸警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广场上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哄笑,良久,见张凌天如此狂拽炫酷吊炸天,柳尘冷哼一声,便开始将刺入身体的银针尽数拔了出来。 “这张凌天,当真好生轻敌,比斗才开始,难道他就料定吃死了弋儿么?” 阁楼上,吴秋雨眉头一蹙,脸上有些不愉道:“幽州张家,也太嚣张了吧!” “毕竟是煅骨境界啊,弋儿弱他一个大境界,若是没有更强大的底牌,这一场,张凌天赢定了!”柳遮云冷笑一声,眼神越来越阴沉:“只不过,他想杀掉弋儿,这是在给白玉京招灾啊!” “你我还是警惕一些,总不能让他在我们两个老东西面前伤害到弋儿!” “嗯。”听得吴秋雨的话,柳遮云颔首点头,阁楼上再次陷入了宁静。 “你还有针么?”当最后一根银针被柳尘随意扔到地上,他心思急转,思量着如何抓出机会奋力一击,不让张凌天使出煅骨境界的修为来。 结合以前的几番较量,柳尘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张大公子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一点不顺意的事情就会让他撕破那风度翩翩的斯文面具,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良久,柳尘计上心来,抬起头来,阴恻恻的开口道:“男人玩针,我倒是头一次见。” “你……”张凌天闻言笑脸一僵,柳尘那一脸欠揍的模样让他怒火中烧:“你也就能逞嘴上功夫了,本公子只要元气不空,你注定会变成刺猬!” “元气化针,白玉京当真厉害!”柳尘阴阳怪气的笑了笑,见张凌天一激就怒,旋即对他又多了几分蔑视,这样的男人,太小心眼了,不过柳尘很喜欢,“听说白玉京全是女子,你一大男人跑去那里作甚?不嫌臊得慌么?哦……对了,我忘了你不算是男人,男人没你这么香。” “柳尘!”张凌天气的浑身发抖,双目几乎就要喷出火来,见到柳尘依旧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脑门一热,便怒吼着抬步冲杀了过去,“我要杀了你!” 因为柳尘的奚落,张凌天被愤怒遮蔽了心神,进攻招式显然没了章法,若是他一直远距离射针,柳尘还真拿他没办法,瞧他现在那模样,分明是要和柳尘肉搏啊,柳尘心中一阵暗喜,磅礴的元气瞬间灌注了他的全身。 “就是现在!”张凌天距离自己不到一丈远的时候,柳尘腾身高高一跃,双手举剑朝着他奔来的身影猛地一砸,狂乱的元气在两人之间炸开,张凌天身形一缓,略显慌乱的躲过了柳尘的堕天一击,趁着他发愣的瞬间,落地之后的柳尘再次双手握剑,轻踮着脚尖开始了急速的旋转。 “春雨点新叶,风来吹旧雪!” 随着柳尘越转越快,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狂乱的元气缓缓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个漩涡,那漩涡足有一丈多高,带起的风刃直削得一旁的张凌天惊怒不已。 “哈哈哈!”看到擂台上突然出现的一束“娇小”的龙卷风,吴秋雨噗哧一笑,转过头来冲着柳遮云说道:“什么时候弋儿都学会了童家的斧法,只是这一招怎么看怎么别扭啊,若是玉山在场,非得发疯不可,讲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使剑用出这招,哈哈。” “呵呵。”柳尘拿回了优势,柳遮云心中稍稍一松,便接过了吴秋雨的话道:“曾经见到玉山老弟用过这招,弋儿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威力也是减弱了太多,秋雨兄没见过有人拿别的兵器使用这招么?” “在渭州,人家用这招都是使双斧,那样破坏力才足够!” “听桐桐说,嫂夫人比较喜欢拿鸡毛掸子用这招!” “你……山哥儿,你少拿我开涮!” 柳尘的春雨点新叶着实惊艳了不少人的目光,那张凌天身处龙卷风的范围,等到柳尘一招结束,他已变成了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带血的伤口,还真是一不留神便吃了个大亏啊。就连他手里的折扇,也只剩下一个扇柄还算完好了。 人群再次哄笑,无数破布条子挂在张凌天身上,那白白净净的身子,还有那满是黑毛的大腿,直晃得男人们捧腹大笑,也刺得怀春少女们一阵脸红。这狼狈不堪的模样,比之当初柳如烟剑下的柳尘有过之而无不及。(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我是不是男人徐玉爻知道 “这是你逼我的!”擂台上,张凌天忽然冷静下来,那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道诡异的缝隙。 童玉山的春雨点新叶是柳尘目前能使出来的杀伤力最大的范围攻击了,也许是自己不懂得那招式的精髓,闹了这么大动静,张凌天身上也只是一些皮外伤,柳尘的剑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多的伤害。 “煅骨之后,防御力还真是恐怖!”柳尘心中一叹,暗道惋惜,此时此刻,张凌天凭借修为上的压制,在场上依旧占到很大的优势。 柳尘皱着眉头退后了几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张凌天那光洁的胸口,随着张凌天的冷笑,他的胸口处闪耀出一缕虹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映得周前的人们心头一阵恍惚。 良久,张凌天抬起手来,抚上了自己的胸口,没多时,从他那指尖轻捻的地方,人们看到了一根细长的银针,正被他缓缓的从心脏位置抽了出来。 那长针摸约七寸有余,被抽出来的瞬间便传来一声尖锐的轻吟,伴随着长针上殷红的鲜血滴落在了擂台的地面上,柳尘惊骇的发现,周围的元气突然开始变得紊乱,狂乱的气流形成一圈圈风刃,正不断席卷着朝柳尘扑来。 “咣咣!”风刃和长剑交汇出耀眼的火星,柳尘被震得不断后退,几乎就快到了擂台的边缘。 乱流嗞嗞作响,身处其中的张凌天大喝一声,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拔高,仿佛一瞬间,他便脱胎换骨,与之先前的修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煅骨境界!” “砍手怪这下死定了!” 人群的窃窃私语没有让柳尘自乱阵脚,一咬牙,他便纵身一跃,持剑直刺张凌天的面门,趁其修为不稳,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哐!”张凌天一个转身,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两把剑撞到了一起,最终,柳尘被一股强横的力道弹飞了回去。 “竟然腰间藏着一把软剑?”踉跄着站稳了身形,柳尘面色一沉,刚准备再嘲讽张凌天几句,不料张大公子趁胜追击,一个闪身便来到了他的身前。 好一阵刀光剑影之后,柳尘再次脱离了张凌天的攻击范围,还未来得及回头,张凌天的银针又追到了柳尘的背后。 拉近了打不过,跑远了又挨针,柳尘叫苦不迭,一边挥动着长剑格挡住铺天盖地的银针,他的心里正快速的思量着对策,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败了。 权衡再三之后,柳尘几个滑步再次回到了张凌天的身边,与之缠斗在了一起,这样的情况下,柳尘只能依靠那神女舞步了,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总会抓住机会的。 柳尘的贴身让张凌天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快意,煅骨境界肉搏炼气境界,任谁来看都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张凌天的攻势越来越凌厉,在浑厚元力的支撑下,他越发显得游刃有余,反观柳尘,好几次都差点被张凌天的软剑给削到了身上,接近百余回合之后,柳尘已然强弩之末。 “哗!”鲜血飞溅而出,柳尘的前胸被张凌天的长剑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一瞬间,他的衣袍就被那鲜血染成了红色,只是他丝毫不敢停滞,依旧变幻着脚步,游走在张凌天的周身。 “认输吧,我给你个痛快!”见柳尘受伤,张凌天心中一喜,随即开始狂笑起来,“嘿嘿,我说过,你将跪求我的宽恕,而我,会拒绝你!你那痛苦的哀嚎,会是我狂野力量的最好证明!” “就你?”那嚣张无比的模样使得柳尘心中无语,逮着张凌天攻击的间隙,柳尘嗤笑一声道:“还狂野,你这么白,怎么野得起来!” “你!”软剑越舞越快,那莹白的剑光几乎就要遮盖了柳尘的身形,每当柳尘一开口,张凌天就恨不得去撕烂这砍手怪的嘴,实力爆发的张大公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等到柳尘落败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将这狗贼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你这砍手怪,除了会躲,还能干什么?敢不敢和我正面决斗!” “老子吃饱了撑着和你正面决斗,小白脸注意了,可别让我抓到机会!” “柳尘,我说你还算不算男人,幸好这擂台上没女人,要不你非得躲在人家的裤裆里去!” “我是不是男人你去问徐玉爻!” “我要杀了你!”徐玉爻就是张凌天的软肋,柳尘那略带亵渎的话语差点没把张大公子气出一口老血,猛地腾起身来,他便一脚将柳尘踹飞到了远处擂台的边缘。 “哼!”原本待在高阁之上悠然品茗的冠军侯听到了柳尘的话,瞬间一口热茶喷到了薛正的脸上,“啪!”上好的青瓷茶杯被徐琨狠狠的砸在茶桌上,薛正还未开口,便听见了自家侯爷咬牙切齿的吩咐道:“来人,等下打完这场,把柳尘这小子给老子绑去北镇抚司,老子非得抽死他不可!” “哎~哎,回来!”坐在另一边的沧国公柳植站起身来,微笑着挥手让那几个领命出去的琅琊千户回来,几个千户顿住了身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齐齐把目光看向了徐琨,等待他的指示。 “柳植!”徐琨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那做工精良的雕花茶桌在他的手掌之下化作了齑粉,转过头,他面沉如水的望着一脸笑吟吟的柳植,旋即大怒道:“你专门和老子过不去是吧!” “徐兄,瞧瞧你都说什么话了,小弟怎么可能和你过不去!”柳植强忍着笑意,走上前来拉住了徐琨的手道:“何必和一小娃娃一般计较!” “我去你姥姥!”一把甩开了柳植的手,徐琨被气的直哆嗦,这几年一直压抑的愤怒如同井喷,看得在场的所有琅琊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那是我女儿,你们把她当什么了?张家仗着自己是幽州最大的门阀,从来就没把老子放在眼里,现在柳尘这二百五都敢当着老子的面来出言侮辱玉爻,柳植,你莫要逼我!” 侧身看了一眼擂台,见张凌天又和柳尘打在了一起,柳尘的身形与步伐越来越诡异,一时半会儿的,张凌天还真奈何不了他。柳植心中稍定,回头迎着徐琨那几乎吃人的目光,他面容严整的拱手开口道:“徐兄,看不惯张家,可否将玉爻嫁到藏兵谷,我柳家,定将她视如珍宝!” “噗!”这回,是薛大都督喷出了一口热茶,见柳植和徐琨瞪眼过来,薛正脸色一震,嘴角抽搐了几下,随即连忙起身讪笑着走开道:“属下内急,二位大人继续,继续。”(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扶摇直上九万里 “怎么,你要当我女婿?” “徐琨,你!”听着徐琨的冷笑,柳植脸上笑容一僵,差点没被噎个半死,稍一冷静,他便在心中暗道自己嘴欠,柳尘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啊,柳家晚辈直系也就柳故一个,还是成了亲的,自己贸然提亲,还真是有些唐突了。 “哼!”徐琨狠狠的剜了柳植一眼,便坐回了椅子上,自顾生闷气去了。众千户见他没有下文,也就安坐下来,谁也不提去抓柳尘的事,薛大都督看好柳尘这是琅琊卫上下都知道的,何况还有个徐玉爻待在帝都呢,琅琊卫可不敢造次,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种事情大家心中敞亮得很。 擂台上,柳尘早已被张凌天逼到了死角,随着气海内的元力逐渐被消耗殆尽,柳尘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慢,身上的伤口也是越来越多。 好几次,柳尘想要故技重施,从背后抱住张凌天,奈何重塑筋骨之后,张凌天的速度总比柳尘要快上几分。 “鸾凤齐鸣!” 旋转的剑光再次出现在了张凌天的周身,柳尘剑气化盾,堪堪挡住了半息,便被那锋利的剑芒穿透了所有防御。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鲜血味道,柳尘的心脏开始越跳越快,每一次抬剑格挡,几乎都要耗费他所有的力道。 “弋儿有点招架不住了!”吴秋雨轻叹一声,身体慢慢的开始绷紧。 “再等等!”柳遮云望着擂台上苦苦支撑的柳尘,眉头高高的竖起,感受到吴秋雨投来的询问目光,他微眯着眼睛呢喃道:“你看弋儿的步伐,早前我就觉得诡异得很,有好多次,明明他就要摔倒了,可是结果总是出人意料,而且你看他围着张凌天周璇的时候,仿佛全身的骨节都开始扭曲了一样,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从那天他抱摔柳默之后,我曾翻遍了武经上所有关于身法的记录,可是……” “可是什么?”吴秋雨满是疑惑的转过头来道:“你上次不是说了么,这身法是那灵族少女教会他的。” “灵族身法善于攀爬,讲求一个轻,一个稳,可你看弋儿,我这远远看去,总觉得他使出这种身法的时候像什么妖兽……” “妖兽?” 柳遮云点了点头,抬手轻捻着下巴,再次陷入了一阵沉思。 “噗……”几番纠缠之后,张凌天反手就是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柳尘的肩膀上,喷出一大口鲜血,柳尘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再重重的砸在了擂台边缘的气墙上。 气墙承受了这一重击,猛地颤动了几下,直到柳尘滑落在地的时候,它才慢慢的恢复了原状。 “赢了!” “凌天少爷威武!” “砍手怪死定了!” “怎么可能死,马上林夫子就要敲锣了。” “凌天少爷刚才就说了,一定要杀掉砍手怪。” “杀人啊,唉,也算砍手怪活该吧,能死在凌天少爷的手里,算他幸运了。” “是啊,下辈子投胎,记得当个好人。” “……” 柳尘躺在擂台边缘,挣扎了几下都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听着周围人群传来的议论,他口中不断的喷出鲜血,一抹不甘闪过了他的眼角。 “尘哥儿,认输吧!”小和尚红着眼圈跑到了柳尘的身边,双手奋力的捶打着那面透明的气墙,见柳尘无力再战,他连忙急呼道:“快认输啊,快点儿!” “认输?”望着张凌天一脸狞笑的走了过来,柳尘嘴唇微颤,没发出任何声音,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染红了他身下的擂台地面。 无以言表的愤怒,填满了柳尘的内心,自打记事开始,他便在不停的认输,不停的逃跑,好不容易回到了长安,他是真的不想再逃命了。 “我说过,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往事如同烈酒一般,不断的刺激着柳尘的脑海,那些痛苦的回忆让他的心越来越坚定。回头看了小和尚一眼,看着他两颊的泪痕,柳尘微微一笑。 在小和尚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之中,柳尘的脸突然变得一片通红,旋即,他的身体开始发热,那灼热的气流瞬间就让离他最近的小和尚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张凌天手提软剑,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朝着柳尘走来,距离柳尘不到三尺的时候,他眉头一皱,只见柳尘浑身都冒出了一阵灼热的白气,那阵白气渐渐的笼罩了柳尘的身形,张凌天停住了脚步,微微有些失神。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柳尘周身的白气随风散去,人群一拥上前,想要看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柳尘依旧斜躺在地上,全然没有任何声息。 只有小和尚一个人看清了,柳尘的双眼,已经变成了妖异的血红。 自信的微笑重新又回到了张凌天的脸上,他抬手一拂额前的乱发,大笑着扬起了手中的软剑:“柳尘,我说过我会杀了你!属于我的东西,你这猪猡竟敢伸手,等你死后,我不仅会娶了徐玉爻,还会把你那个肥丑女人扒光了衣服大卸八块,和你混在一起拿去喂狗!” “是么?”一声清冷的回答在擂台上响起,人群瞬间鸦雀无声,就连破空飞身出来的柳遮云和吴秋雨,也不得不在半空中停住了身形,场面开始变得诡异,无数目光,全部看向了那声音发出的地方。 “你~怎么可能!”张凌天一脸震惊的看着柳尘竟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等到他站直了身形,场间所有的修行者忽然发现,此时的柳尘已经诡异得让他们完全无法看透,不寒而栗的感觉,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清风吹拂着他的衣角,他却没有睁开眼睛,就那般静静的站在张凌天身前,犹如老僧入定。 “啊~狗贼受死!”吃惊过后,张凌天忽然抬剑刺向了柳尘。 “住手!”柳遮云和吴秋雨同时在半空大喝一声,哪怕柳遮云手中陡然冒起了一阵荧光,所有人的目光依旧是留在了张凌天的剑上。 人们或许会好奇为何刀宗宗主和剑阁柳三爷会如此失态,但是眼下,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叫人根本就没时间去考量柳尘和两位大人物之间的关系。 “哐!”张凌天的软剑落在了柳尘的脖子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那锋利无比的软剑竟然断做了两截。 “什么!” 不管是高台上的诸侯贵族,还是高台下来自九州各地的看客,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呆呆的看着陷入无限惊恐之中的张凌天一剑又一剑的刺到柳尘的身上,砰砰作响之后,张凌天最后颤抖的抬起手来,在他的手里,人们只看得见一截剑柄,整个剑身,全部化作了碎片,零散的掉在了地上。 人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柳尘嘴角轻动,冷冷的开口说道:“砍完了么?” “我……”张凌天已经开始浑身发抖,柳尘的气势让他感到惊慌失措,无以言明的恐惧,使他的身体不断的踉跄后退,想要离柳尘远一点。 “呵呵。”微微一笑之后,柳尘抬起头来,面向了天空的方向,那一瞬间,天地突然变色,滚滚乌云如同千军万马,咆哮着从远处奔腾而来,直接掩盖了原本的晴空万里,太阳已经消失不见,留给天空的,到处都是无尽的阴霾。 所有看客们都满脸惊骇的抬起头来,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唯有张凌天,独自站在柳尘面前,早已是惊若寒蝉。 “吼!”一声狂暴的龙吟从擂台上传来,直接点亮了天边的闪电,闪电过后,风雨交加,震耳欲聋的惊雷,几乎就要撕裂整个天空。 柳遮云和吴秋雨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想也不想,二人便化作了一道虹光,飞速回到了自己的阁楼。 雷鸣电闪之下,柳尘的身形突然变得虚幻,渐渐的,人们只能看到了一束身影,从擂台上疾射到了天空。 “有朝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一条金色的巨龙出现在了滚滚乌云之中,狂暴的龙吟声响彻了天地,那巨龙在云层中翻滚着,享受着雷电的洗礼,良久,那颗硕大的龙头对准了这华清池边的广场,那冰冷的眼神,直叫人遍体生寒。 “我认输!”簌簌发抖的张凌天连忙跪倒在擂台之上,有心人都能看见,一滩腥臭的黄色,染湿了他的胯间,林夫子正要敲锣,那天边巨龙再次怒吼一声,刚好掩盖了铜锣的声音,腾的,那巨龙俯身而下,如同贯日长虹,直扑这十丈见方的擂台。 “嘭!”伴随着无数人的惨叫,整座擂台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烟尘滚滚之后,天地复归于平静,数息时间,已是雨过天晴。 浓烟缓缓消散,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了废墟之中,他们想知道,柳尘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把张家大少打成了一副什么鸟样。 良久,人们只看清柳尘独自一人站在废墟中央,右手撑着长剑,左手抓着一团球状物,走近一看,竟是一颗早已面目全非的人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七宗罪 “那是什么?”十八号小院,徐玉爻一脸震撼的望着天空中的异象,那金色的巨龙盘桓在黑云当中,伴随着雷鸣电闪,巨龙怒吼着飞身而下,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相距甚远,十八号远内的人们都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北宫馥站在老槐树下,狂乱的大风吹乱了她的发丝,盯着那金色巨龙审视了很久,她才回过头来,将矮墩搬到了屋檐下面继续读书。 “好像是擂台的方向!”小萝莉豆豆双目迷离,这恐怖的天地威势早已将她吓得花容失色,强忍着惧怕,她搬着椅子坐到了北宫馥的身边,在这个时候,她潜意识就认为北宫馥能给她安全感,仿佛只要离北宫馥很近,小萝莉就什么也不会害怕。 “擂台?” “是啊!”小萝莉瞪大了眼睛看着徐玉爻迎风跑远,狂风卷起的灰尘瞬间就将她湮没在了道路的尽头,“哎~玉爻姐,你回来~那边危险……” “没事的,由她去吧!”北宫馥抬起头来,轻轻的安抚了豆豆一句,那一抹温暖的笑容让豆豆心中一定,便不再做声了。 “尘哥!”徐玉爻声嘶力竭的呼喊打破了广场上的宁静,等到那坍塌的擂台烟尘散去,她看见了满身伤痕的柳尘,静静的站在了废墟中央。 想也不想,徐玉爻便踩着满地碎石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了柳尘的身边,走近一瞧,柳尘撑着长剑站在那里,上衣早就化作了碎片,在他的腰腹处,一条狰狞可怖的伤口正不断的向外喷涌着发黑的鲜血,直叫人触目惊心。 “玉爻,扶住我!”柳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朝着徐玉爻挤出一丝笑容,那副惨白的笑容让徐玉爻瞬间就湿润了眼眶,死死的将柳尘抱住,徐玉爻连忙扯下了自己的衣袖,将柳尘的伤口牢牢按住,靠在柳尘身上,她抽泣着,那双捂住柳尘伤口的手早已被鲜血染红。 “林夫子!”良久,柳尘缓缓的扬起了手中那面目全非的人头,抬眼望向了呆立在阁台之上的林夫子,徐玉爻抬起头来,从那早已不成模样的脑袋上依稀分辨出张凌天的轮廓,然而她没有喜悦,柳尘的凄惨模样,远比那来之不易的胜利,更刺激着她的心房。 “此战……”过了好久,林夫子才回过神来,那略显肥胖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汗水,仿佛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伸手颤颤悠悠的拿起了铜锤,朝着那被爆炸的余波震碎了一个边角的铜锣敲去。 “慢着!”另一边的阁楼上,四皇子公孙平冷着脸走到了台前,死死的盯着柳尘看了好久,他才咬牙切齿的怒吼道:“他用禁术,人族有祖训,任何人不得修习冥族禁术,有违反者,杀无赦!” “什么!” “上古禁术???” “是啊,没有什么武技能刀枪不入的,再说砍手怪没有凝神,就没有护体罡气,仅凭肉身就能无视刀枪,不是禁术是什么!” “烧死异教徒,天啊,冥族禁术再临人间,夜幕遮星,国将不宁啊!” “杀了他!” “……” 广场上顿时就炸开了锅,连那废墟周围的哀嚎,都被那声嘶力竭的讨伐声瞬间掩盖,徐玉爻扶着柳尘站在场地中央,千夫所指的气氛,早就将她惊得不知言语,死死的抱住柳尘的腰身,她抬头求助似的看向了冠军侯所在的雅阁。 “柳尘!”四皇子见人群被他煽动,冷笑一声便从高台上跳下,缓缓走向柳尘,在离他五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先前柳尘的狂暴着实太过于吓人,四皇子心中警惕,丝毫不敢走近柳尘身边,人群逐渐围拢,将柳尘团团围住,四皇子眯了眯眼,遥指柳尘大喝道:“先前我们一忍再忍,到了今天,张家少爷死在了你的手里,我们不愿再忍了,本宫就在这里,向天下人公布你的罪状!” “柳尘第一罪,作为僧军木字营主将,桑干河被俘之后,为了活命,竟出卖己方军情,使得我军伤亡惨重!” “柳尘第二罪,书院乃圣祖道场,数千年来,无人敢在书院见血,柳尘最初与张家少爷发生冲突时,悍然拔刀伤人,玷污圣地,亵渎圣人,此罪,当凌迟!” “柳尘第三罪,诸位还记得帝都的连环杀人案么,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柳尘就是杀害赵杰赵大人的元凶,他打着玉爻小姐的幌子,蒙蔽琅琊卫,此罪,当凌迟!” “柳尘第四罪,九圣宫白衣祭司胡旺,于一个多月前被柳尘带人斩杀于城隍庙附近,证据确凿!袭击国教祭司,此罪,当凌迟!” “柳尘第五罪,当初他从军之前,乃樊城山野一小混混,因为觊觎当地豪门萧家女儿的美色,雨夜上山,将萧家小姐玷污,事发之后,他丧心病狂的将萧家六十七口人全部袭杀,上至九旬老妪,下到襁褓中的婴儿,他一个也没放过!此罪当诛!” “柳尘第六罪,刑部尚书公子黄天宝,还有京都勋贵刘文辉,等等所有被斩手的权贵,柳尘就是凶手,平民袭伤贵族,以下犯上,此罪,当腰斩!” “柳尘第七罪,私自修习上古禁术,更是在圣祖法相之前,使用那恶毒的禁术,酿成了今天的人间惨剧,按照祖训,此罪,当诛九族!” “杀了他!” “诛九族!” “四皇子替天行道!” “……” 在公孙平的暗示下,隐藏在人群中的国教高手不断拥挤着人群,想要贴近到柳尘的身边,他们是想等场面陷入混乱的时候,趁乱将柳尘打死,这样一来,圣子党除掉仇敌,他自己也得了美名,在夺嫡之战中又赢了太子一筹,一箭双雕的美事,他倒是打了一副如意算盘。 “你们是要诛我九族么?”柳尘微微一笑,那诡异的笑容让人群不自觉退后了几步,刚才他杀张凌天的时候就是这样笑的,所有人警惕着,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在围上来,将徐玉爻护在自己身后,柳尘抬头望向了属于剑阁的雅间,“如烟,借剑来!” “如烟?” “什么情况?” 就连徐玉爻也被柳尘那突如其来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就在众人发愣的时候,一把细长的黑剑从柳家的阁楼里飞出,直刺柳尘的身边。 “呜呜……”那飞出的长剑与柳尘举起的长剑甫一接触,便震撼了所有人的眼球,只见那伊人剑轻点着柳尘手中的长剑,如同一个顽皮的孩童一般,不断的跳跃着,翻转着,时不时还发出阵阵轻吟,一股久别重逢的喜悦,笼罩了整座广场。(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您不愿意,我便抢 “剑曰秋水,白发伊人!” 柳尘随手扔出了秋水剑,两把神兵盘旋在他的头顶,嬉戏着,追逐着,散发着阵阵剑光,一股不好的预感,爬上了圣子党每一个天骄的心头。 “我再问你,你要诛我九族?”柳尘冷冷的看着公孙平,直到那原本不可一世的四皇子瞬间面如土色。 “张凌天曾对我说,他的东西,我不能染指!“柳尘淡淡的瞥了一眼四周神色复杂的人们,转而搂紧了徐玉爻的肩膀道:“现在,我告诉你们,属于我的,谁也不能抢,即便我不要,你们也不许拿!” “放肆,杀了他!” 见此情形,四皇子再次暴怒,开始有些歇斯底里的冲着柳尘大吼道:“来人,快杀了他,杀了他!” 国教的高手再次靠近,柳尘深深的看了公孙平一眼,一抹杀意,开始弥漫在他的眼角。 “隐武卫何在!”随着柳尘再次大喝,在场所有人,不论平民,还是勋贵,全部脸色大惊,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位于人群正中的柳尘。 “嗖,嗖嗖!”从远处的紫荆山中,突然疾射出十多道身形,不过半息的功夫,一群黑衣人便出现在了柳尘的身边。 那些黑衣人蒙着面,浑身散布着可怖的阴冷,当他们出现在广场上的时候,四皇子脚下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绝望的惨白,和他一样,所有圣子党天骄,各个面如死灰。 “隐武卫夜鸦,前来护卫主人,沧澜郡王,永垂不朽!”领头的黑衣人单膝跪地,匍匐在了柳尘的脚下,低头间,他轻吻着柳尘那不断滴落鲜血的左手,所有黑衣人全部跪拜,让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天玑阁的隐武卫,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最终又去到了哪里,他们的出现,总是伴随着无尽的杀戮,他们只服从于沧澜郡王的意志,他们就是沧澜郡王麾下,最忠诚的爪牙,即便隐武卫隶属于天玑阁,就连天玑阁主,也无权调派他们。 万年来,他们只出现过三次,曾经,他们向武神鲁修效忠,向剑神柳藏兵效忠,向剑圣柳白效忠,现在是第四次,他们跪伏在柳尘的身前,从此,这个曾威慑天下的恐怖组织,再次降临人间!只要是柳尘长剑所指的方向,隐武卫们,都会将目力所及的任何生灵,全部斩尽杀绝。 “呼!”一声突如其来的破风声再次划破了广场上的宁静,望着那疾射而来的白光,柳尘眼角微眯,刚刚还在轻吻自己拳背的夜鸦瞬间消失,卷起了一阵狂风,将那围拢在柳尘身边的人们震出去好远,白光在半空爆炸,绽放出一阵绚丽的火花。 那黑影再次出现在柳尘的眼前,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被仍在了地上,夜鸦单膝跪地之后,夜鸦将手里多出来的一架强弩递到了柳尘的面前。 “幽州的神机营!”夜鸦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听上去沙哑而又阴冷,“回禀王爷,刺客已经被斩杀,帝都范围内,再没有任何威胁!” “好强!”阁楼上,吴秋雨眼中折射出一道精光,目光炯炯的盯着跪伏在柳尘身前的夜鸦,感受到刀宗宗主的目光,夜鸦稍稍侧过头来,冷冷的朝着那阁楼轻瞥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如同来自九幽炼狱的光,让刀宗宗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不是柳弋,柳弋已经死了!”四皇子显然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几个呼吸的功夫,躲藏在人群中伺机暗杀柳尘的国教高手,已被隐武卫全部清出,击杀当场,腥臭的血肉零散在人群周围,柳尘的身边,逐渐空出了一方十多丈的空地。 淡淡的看了四皇子一眼,柳尘转而冲着夜鸦问道:“他要诛我九族,还要凌迟我,怎么办?” “赫赫!”侍立于柳尘身边的夜鸦阴恻恻的笑了几声,接着微微躬身拱手道:“王爷,老奴现在便将他千刀万剐。” “这个可以有!”柳尘微微一笑,轻轻拍打着徐玉爻的后背,此刻的徐玉爻一脸失魂落魄,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要杀我,我是皇子,我是大夏的皇子,你们不能杀我,父皇,救我,父皇……啊!”四皇子连滚带爬的朝着皇室的雅阁跑去,其中不断的摔倒,想要找个人扶一下,但他所过之处,人群自主的分开,沧澜郡王回归的消息人们难以接受,但是这阴森可怖的黑衣人杀意毕露,谁也不想被四皇子连累,天晓得这杀人不眨眼的黑衣魔鬼会不会波及无辜。 “我是皇子,你不能杀我,柳尘,你不能杀我!”夜鸦撕扯着公孙平的头发,将他拧小鸡一样拧到了柳尘的身前,随意抛在地上,绝望的公孙平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只见他痛哭流涕的跪爬到柳尘的脚下,死死的抱住柳尘的靴子,不断的磕头求饶,以往那不可一世的皇族骄傲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你是皇子?” “对,我是皇子,你不能杀我,饶我一命吧,柳尘,将来我当了皇帝,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对了,蔷薇就在阁楼里面,你是她未婚夫啊,你是我妹夫啊,你不能杀我的,饶命啊!”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皇子?”柳尘轻咳一声,脸上终于爬上了一丝红晕,“谁知道他是皇子,告诉我!” 人群沉默,离得近一点的人们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阁楼上的贵人们,对于这突然出现的隐武卫,充满了忌惮。 “父皇,救我!” “陛下,他是您的皇子么?”柳尘收回了半空盘旋的秋水剑,那伊人剑仿佛不太开心,不断的用剑身轻拍着柳尘的肩膀,直到秋水剑发出一声轻吟,那伊人剑才震颤了几下安静下来,靠在柳尘的肩上便不动了。 将秋水剑搭在四皇子的脖子上,柳尘再次望向了皇室的阁楼,“陛下,他是您的皇子么?” 无数人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的盯住了皇室的阁楼,半晌,一声萧索的叹息传入了众人的耳际,“爱卿,你认错人了!” “哈哈!”柳尘仰天大笑,在众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四皇子的头颅被夜鸦从脖子上生生扯了下来,一直到死,四皇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敬爱的父皇,会拒绝和自己相认,脑袋掉在地上,滚出去好远,除了柳尘的大笑,广场上,只剩下一阵阵参差不齐的喘息声。 等到柳尘收住了笑声,他又再次咳出几口鲜血,抬头一看,徐玉爻那梨花带雨的俏脸正满是关切的望着自己,微微一笑,他便紧紧的将她搂在了怀里。 “侯爷!”听着怀中传来的啜泣,柳尘抬起头看着徐琨的雅间,提声大喊道:“我要娶玉爻做沧澜郡王妃,虽然是侧妃,但我发誓一定一视同仁!对此,您可愿意?” “我若不愿意,你待如何?”窗边出现了徐琨的身影,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人们惊讶的抬起头来,柳尘此刻的强势,大家有目共睹,连皇帝都屈服了,这冠军侯还敢拒绝? “您不愿意,我便抢!”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就连柳尘怀里的徐玉爻也是哭声一滞,转脸望着自己的父亲,那泪眼朦胧的模样,早已刺痛了徐琨的眼睛。(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宣威将军何罪之有 柳植站在徐琨身后,满脸复杂的望着自己的老朋友,曾几何时,徐琨是他一生都在追赶的目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褪去了青涩,眼角爬上了皱纹,而曾经不可一世的冠军侯,脊背逐渐佝偻,变得不再挺拔。 岁月如梭,让人来不及流连,少年白首,几多唏嘘,几多愁。 岁月如酒,让人忘却了归路,将军华发,几番生死,几番梦。 “既然你都要抢,本督同不同意,于你有什么区别么?”徐琨伸手抓住窗棱,精致的雕花木栏在他那铁钳似的手掌中开始吱呀作响,良久,他再次抬头,仿佛那一瞬间,就衰老了十多岁:“只希望你,好好待她!” “爹!”说完,徐琨轻轻的点头,冲着徐玉爻露出了一丝慈爱的暖笑,徐玉爻悲呼着,又一次泣不成声。 说话间,柳遮云出现在了柳尘的身边,等到徐琨说完,他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长剑,长剑被他高高的举起,耀眼的阳光下,剑身不断的散发出一阵晶莹的白芒,“十二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一块天外神铁,取回神铁之后,历经九九八十一天的磨砺,炉中出剑两把,曰‘烟笼寒水,月笼沙’,今天,侯爷愿意将爱女下嫁柳家,作为长辈,我现在将这把‘烟笼寒水’赠与令爱,示意我沧州柳家的诚意!” “烟笼寒水!” “神兵啊!” “对啊,你们知道么,这烟笼寒水月笼沙可是仅次于十大神兵的利器,乃是无数剑修的梦想啊!” “还有,这月笼沙在蔷薇帝姬手中,难不成这柳尘,哦,沧澜郡王此番回来就是要迎娶帝姬的?” “我看不像,柳尘待在帝都这么久,几乎和帝姬没有什么来往,这下,悬了!” “可是沧澜郡王和帝姬是有婚约在身的啊!” “呵呵,你觉得现在就凭一纸婚书就像栓得住如此强势的沧澜郡王?” 帝都人民实在可爱,先前还在不断赞美着圣子和帝姬的爱情,到了柳尘亮明身份,所有人都调转枪头,觉得只有伟大的沧澜郡王才能配得上帝国的明珠,圣子什么的还是回到楼兰去传道吧。 徐玉爻望着柳遮云递过来的长剑,眼中闪过一丝艳羡,脸色变幻了几许,她又回头看了柳尘一眼轻道:“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长者赐,不可辞。三叔给你的,你就收下吧,难不成你想要我的秋水剑?”柳尘轻笑一声,随即开个玩笑想让徐玉爻稍微轻松一点。 听着柳尘的打趣,徐玉爻俏脸一红,而后转身朝着柳遮云行了个晚辈礼,那道谢的声音小的可怜,若不是离得近的几人都是大修行者,估计连徐玉爻自己也没听见自己说了什么,看到她耳根都通红一片,柳遮云淡淡点头,将长剑放在了她的手里。 剑身上传来的一丝冰凉,让徐玉爻忘却了哭泣,难以言表的喜悦和羞涩,充斥了她的心房,良久,她转身躲在柳尘的身后,就像一个小媳妇般不敢再露出头来。 “最后,我再问一句陛下,问一句九圣宫的国教祭司!”与柳遮云对视一眼,柳尘深深的呼吸了几次,再次抬头的时候,他又高声问道:“我父亲,宣威将军,何罪之有!” “宣威将军!” “还是来了啊,这沧澜郡王一出现,我就知道十多年前的旧事得翻出来!” “能不翻么,连遮云先生都确认他的身份了,宣威将军是他爹,哪个儿子不给爹翻案的?” “这下,皇室和国教难过了!” “你们说,这小王爷是怎么在十年前活下来的,啧啧,这个世界,秘密太多了!” 人群交头接耳,就连置身之外的贵族们,也开始窃窃私语,沧澜郡王的强势回归,已经动摇了九州原本的格局,先前人们或许不会把这炼气巅峰的小王爷放在眼里,可是现在,那惊天一击犹在眼前,加上那神出鬼没的隐武卫,还有柳家的支持,基本上,短时间内是没人能对柳尘形成威胁了,再过些年,柳尘修为上来,谁还敢不承认他,要知道,自古以来的几个沧澜郡王,那修行速度简直快得令人发指,也无一不是当时的天下第一强者,就凭这样一个沧澜郡王的名头,此间的柳尘,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外族的使臣贵人们已经感觉到人族即将发生巨变,无数颗弹丸在空气中碎裂,沧澜郡王回归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瞬间就传遍了东陆各地。 “宣威将军,何罪之有?” 柳尘再次拔高了音量,他双目通红,情绪越来越激动,好几次,他都强压住命令夜鸦袭击皇帝的冲动,在这个时候,他提到了柳擎,心中已经没有了冷静下来的可能。 “宣威将军,何罪之有?” 第三问,柳尘的声音都开始有些沙哑,身边的隐武卫已经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杀意,一时间,十多个黑衣人的气息瞬间外放,惊得广场上的人们再次退出好远,气氛凝结到了冰点,大战,一触即发! “报!”急促的马蹄打破了广场上的压抑气氛,一骑浑身浴血的甲士,打马来到广场,等到力竭摔倒在地之后,那甲士高举着手中的角旗冲皇室的包房高喊道:“陛下,明德门失守,玄甲军攻入了长安!” “什么!!” “怎么回事,玄甲军?哪里的玄甲军?”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让场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惶恐,明德门被破,这是什么概念,那是帝都南面的大门,难道帝都要失守了?一万年了,这是意味着人族的气数尽了么?哪里来的玄甲军?妖族?蛮族?神族?难道…… “报!”又一个打马甲士狼狈不堪的来到了广场,他的背后甚至还插着几根染血的箭矢,“陛下,春明门失守,风雷铁骑攻入了长安!” “报!陛下,金光门失守,狼兵杀入了城内!” “八百里急报!陛下,僧军阻断了渭河水道,中州水师被困于沧澜江口,损失惨重!” “陛下,云州军突然进兵中州,长安以南三十七城全部沦陷!” 军报一个比一个震撼,长安的人们惊恐的发现,他们几乎是无路可逃了,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喊杀声,让所有人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难道所有诸侯都反了么,这,这怎么可能。 “圣祖在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人们哭泣着,奔跑着,广场上瞬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越州狼军,前来拱卫沧澜郡王,沧澜郡王永垂不朽!”最先冲杀到朱雀大街的是越州来的狼兵,领头的大汉身长九尺,面若煞神,一群匆忙赶来,试图反抗的羽林军在那如狼似虎的狼军面前竟不堪一击。 那黑脸大汉挥舞着一柄青龙偃月刀,所到之处,没有留下一具完好的尸身,堪堪走过不到百米的长街,那大汉的身上,早已如同血洗,等到那羽林军的主帅飞身杀到他身边时,那大汉怒喝一声,迎面就是一刀,一阵耀眼的光芒之后,那羽林军主帅的身体被劈成了两半,花花绿绿的脏腑迎空抛洒,如同下起了一阵血雨,见此情形,人们惊若寒蝉,仿佛已置身于人间炼狱。那羽林主帅,可是正儿八经的地阶巅峰的高手啊,一击必杀,冲进长安的,难道是…… “姬扬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你们这是在逼宫啊 就在那黑面大汉横刀立马所向披靡的时候,冠军侯所在的雅阁瞬间爆裂,伴随着漫天飞舞的木屑,徐琨的身影化作一道虹光,呼啸着朝那黑面大汉奔去。 “姬扬,你找死!” 天阶高手的含怒一击,那气势可谓是毁天灭地,虹光所过之处,青石板路纷纷开裂,狂乱无比的气流卷起了凛冽的狂风,只是路过,朱雀大街已成焦土。 “哎哟!”虹光一闪即到,黑面大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陡然摔下马来,倒飞出去数丈远,他才骂骂咧咧的爬起身来怒道:“狗娘养的徐琨,你敢偷袭我!” 一脸阴沉的冠军侯徐琨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大街上横陈凌乱的尸体,他望向姬扬的目光充满了愤怒。 “姬扬,你是要造反么?” “造反?”姬扬满是忌惮的警惕着徐琨,听得徐琨的质问,他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嗤笑道:“是啊,老子就是要造反,你能把我怎么滴!” 话一落音,两人又战做了一团,街道两旁的宅邸不断的坍塌,哀嚎声瞬间充斥着整个广场。。 这突然发生的巨变让柳尘脸色一愣,转头看向了柳遮云,感受到柳尘的目光,柳遮云眉头一皱,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 半空中的战斗一直在继续,渐渐的,徐琨占到了上风,即便如此,徐玉爻也是心中慌乱,紧紧的抓住了柳尘的手臂,口中念念有词,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徐琨,你玩真的?”当姬扬再一次被徐琨从空中砸落在地,朱雀大街上的深坑也随之越来越多,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姬扬抬头怒喝道:“你这是公报私仇!” “你都带兵打进帝都了,难不成本督还和你闹着玩?”半空中的徐琨面无表情,虽然姬扬并不是他的对手,可他也没办法完全制服姬扬,一番缠斗下来,他那一身鱼服蟒袍早已碎裂成了无数块,就连那高高挽起的发髻,也全部披散到了肩膀上,顺着微风,灰白色的发丝正随风飘舞。 在帝都人民心中,冠军侯就是他们的守护神,曾几何时,他们怎么可能想到帝都危难之际,自家侯爷会变得如此狼狈不堪,这还只是第一路破开长安的诸侯,等到其他几路诸侯一到,公孙家的万年社稷,又将如何作保? “小姬姬,我就说你不行吧,冲这么快作甚,哈哈,被人家揍成这副鸟样,你不嫌丢人么。”就在徐琨和姬扬相互对峙的时候,从东边的大道上,一队队衣甲整齐的黑甲骑兵冲到了广场边上。 黑甲簌簌作响,领头的黑甲骑士掀开面甲,露出一张柳尘无比熟悉的脸,满脸络腮胡,冲天麻花辫,说话阴阳怪气,可不就是那屠夫童玉山嘛! “你个老倭瓜今天早上吃的是马粪吗,满嘴臭不可言,笑你个老母的,你行你上啊!” ‘小姬姬’这三个字,差点没让这沉闷压抑的气氛瞬间炸锅,就连半空中的徐琨,也是情不自禁的抽动了几下嘴角,待看清童玉山的面貌,徐琨眉头一跳,心中暗道不好。 看着姬扬那怒火中烧的模样,童玉山不好再刺激他,只得讪讪的嘀咕了几句,而后面色一整,高举着板斧大喝道:“玄甲军都有,包围华清池广场,保护沧澜郡王殿下!” “童玉山,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保护沧澜郡王!” “保护沧澜郡王?”徐琨气极反笑,凌空怒斥道:“九圣共和时期,曾有过紫荆山之盟,任何诸侯不得领兵走近长安三十里范围,否则,视为谋逆!众诸侯共讨之!” “可是圣祖说过,众诸侯有义务保护沧澜郡王!” “你还在诡辩!”徐琨被童玉山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气的浑身发抖,“沧澜郡王根本就没有危险,你们这是借口,带兵攻打帝都,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 广场上的争辩已经趋近白热化,就在这时候,又一队骑兵打马来到了广场上,那高高飘扬的旗帜,赫然便是那闻名天下的沧州风雷铁骑。 领兵的正是那沧国公府的大管家柳十三,老当益壮的柳十三满脸微笑的策马来到姬扬身边,远远的朝着柳尘和柳遮云一颔首,便静立在旁,默不作声。 “我懒得和你争辩,你这道学先生就知道假正经,读书的时候就数你最讨厌,原以为你年纪大了能机灵点,没成想,你这愣货越老越道学!” 说罢,童玉山下马来到姬扬身边,仔细观察了他的伤势,见并无大碍,他又开口笑道:“你还行不行,要不咱们先联手干了这道学先生!” “老子行不行回去问你婆娘!” “你!”姬扬的不友好让童玉山须发皆张,若不是早已商量好了,现在就冲姬扬这态度,两人早干起来了,强忍着一肚子火气,童玉山紧了紧手里的板斧,转头冲着柳十三道:“请十三叔给我两压阵,先制了天上这龟孙再说!” 柳十三点了点头,又驱马给他们让开了空间。 “慢着!”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皇室的包间内响起了一声突兀的叹息,面容素缟的天启皇帝在那窗口缓缓露出身形,他的笑容有些苦涩,他的目光,写满了黯淡。 “沧澜郡王回归,本就是我人族最大的盛事,诸位爱卿玩玩闹闹也就罢了,可不要伤了和气。” “陛下!”皇帝一开口,徐琨便落在了地上,转过身来,满脸痛苦的单膝跪地道:“请陛下安心,琅琊卫尚有一战之力,稍等片刻,微臣自当将这群反贼驱出长安!” “徐琨,你他娘的才是反贼,你全家都是反贼!”原本皇帝好言相劝的时候,童玉山显得有些窘迫,一听徐琨的话,他顿时被气的跳脚,忍不住开口反驳道:“陛下都说了,咱们是闹着玩儿!” “童玉山!”徐琨一回头,面露狰狞的低吼道:“我去你大爷!” “徐卿!” “陛下!” 徐琨恨恨的从童玉山和姬扬身上收回了目光,便听见天启皇帝又开口说道:“朕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太灵光,方才弋儿问我宣威将军何罪之有,说了好几遍朕才听清,现在,朕宣告天下,宣威将军,无罪!” “宣威将军无罪!” “宣威将军无罪!” 皇帝的话被内侍们接连传出去好远,直到整个长安,都响起了同一个声音。 公孙家的屈服,让广场上再次陷入了一片宁静,好久,属于国教的包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那沙哑的声音让刚刚喜笑颜开的人们再次皱起了眉头。 “你们这是在逼宫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风平浪静 随着那老祭司的话一落音,国教包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队国教祭司们列队整齐,依次离开了华清池的广场。 和广场上人们脸上的复杂不同,国教祭司们各个阴沉着脸,和人群的欢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沧州来的贵族们喜极而泣,宣威将军的平反,直接洗刷了这十多年来,沧州人心中的阴霾。 柳尘得偿所愿,浑身气息一泄,眼前一黑便晕倒在了徐玉爻的怀里,一抹满足的微笑,绽放在了他的嘴角。 陷入昏迷的柳尘被带回了十八号小院,恍惚间,他开始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胸腔内传来的力量,与张凌天一战之时,那蜕变成龙的堕天一击直接让他的心脏全部变成了金色。 不论胸口的黑色石头如何使力,都再也无法去遮盖住金色心脏的光芒,慢慢的,那股狂暴的力量灌注到了他的全身,不断的充盈着他身体里的每一条经络。 直到体内的每一条经脉,每一束元气都化作金色的时候,柳尘从混沌中醒了过来,挣扎着张开了双眼,便看见一脸关切的徐玉爻正靠在自己床前,北宫馥依旧面色淡然,静静的坐在自己身边看书。 “你不该使用这种力量!”见柳尘醒来,徐玉爻连忙站起身去给他打水,房间无人之后,北宫馥合上了书卷,淡淡的开口道:“它会让你迷失神智!” “这不看你是大夫么,生死关头了,我没想太多。”柳尘感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在北宫馥的搀扶下,他才坐起身来,斜靠在床上,他的嘴唇有些干裂,却依旧咧开了一丝笑容道:“如果有选择,我也不会拼命,他高我一个大境界,我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月之内,想办法煅骨吧,重塑自己的筋脉骨骼,我的银针只能给你压制一个月!” “谢谢!”柳尘想伸出手来,去握紧北宫馥的柔荑,不料少女一躲,便抬头平静的发问道:“你要娶徐玉爻,怎么不和我商量?” “这……”柳尘讪讪的低下了头,满脸窘迫得都不敢去看北宫馥的眼睛。 良久,北宫馥面色渐暖,眼角闪过一弯狡黠的弧度,随即反手握紧了柳尘的大手道:“没事,我就问问,每日读书,也确实没法把你照顾好,正巧,让她来照顾咱俩!” “呃……” 等到徐玉爻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房间,北宫馥又坐回了座椅上面,自顾看书去了,见徐玉爻伺候着自己洗簌,没多久,她又从外面端来了一些吃食,瞧着北宫馥不断的冲自己挤眉弄眼,柳尘都快要尴尬死了。 北宫馥和徐玉爻的暗斗让柳尘无可奈何,百无聊赖了很久,终于在风和日丽的一个早晨,华清池上荡来了一叶扁舟,丰神如玉的武神峰少主陈晟正独自立于船头,纶巾羽扇,身衣鹤麾,成就了晚春的华清池畔,最绚丽的一道风景。 无数人为之侧目,直到陈晟的小舟停靠在了远山集旁,络绎不绝的问候在他脸上化开了一抹温暖的笑容,走过林间小道,越过凭栏沟壑,陈晟来到了十八号院。 “这份礼物,喜欢么?”一边品茶,陈晟一边笑望着徐玉爻如同一个贤惠的小妻子,将所有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柳尘斜靠在藤椅中间,老槐树茂密的枝桠为他挡住了那有些刺眼的暖阳。 “只是想不到罢了,久别重逢,陈师兄便送我这么大一份礼。”微微一笑,柳尘侧过头来望着陈晟道:“可没把我吓死,当时我都以为他们真的造反了呢。” “呵呵。”陈晟放下了茶杯,唰的一声展开了折扇道:“这样一来,咱们就知道哪些个诸侯圣地能为我们所用,最让人吃惊的是,僧军也出兵包围了渭河入江口。” “佛国慈悲,乃是人间乐土,本就不该搀和在这件事里头。” “慈悲不代表愚昧!”陈晟挪动了椅子,稍稍凑近柳尘一些道:“千佛山的高僧大德们,比谁都明是非,沧澜郡王是圣祖意志的传承,佛主自然会对天下人表明态度!” 柳尘点了点头,这几日,天启皇帝的那句“宣威将军无罪。”不断的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压抑了自己多年的枷锁,就在那一瞬间彻底的被挣脱,大战后的这几天,算是他这么多年睡得最安心的日子了。 “只是你得有个准备。”陈晟话锋一转,轻叹一声道:“张凌天被你杀了,幽州的道门贵族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如果说以前他们都在犹疑,那么现在,以张家为首的新贵族肯定是彻底的倒向了国教,幽州或许会开始动乱。” 正在给陈晟添茶的徐玉爻闻言一惊,倾泻的茶壶猛地颤抖了几下,滚烫的开水被溅出了茶杯,流到了茶桌上,柳尘一皱眉,抬起头来望着她安慰道:“别担心,广寒宫毕竟是圣地,底蕴还是有的!” “嗯。”陈晟颔首一笑,连忙接口道:“近段时间,玉爻还是别回幽州了,就待在长安吧,侯爷和柳师弟都在,也好有个照应。” 见徐玉爻心事重重,柳尘起身安抚了几下,便扶着她回到了屋内。 再次回到陈晟的身边,柳尘正想开口打听下武魂殿最近的状况,不料陈晟抢先开口道:“那天,师弟的惊天一击当真是惊艳绝伦啊!” “这才是师兄今天来找我的目的吧!”柳尘晒然一笑,目光闪烁了好久,心中正不断考量着该如何回答陈晟的话。他不知道陈晟晓不晓得那金色液体的事情,平日里,就连姬婉竹和柳遮云他都瞒着,是人都有秘密,如同北宫馥所言,金色心脏就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迷失柳尘的神智,可每逢绝境,它又成了柳尘保命的最大底牌。 “为兄并没有要询问什么的意思,柳师弟不要多想。”陈晟缓缓起身,望向柳尘的目光显得无比真诚:“当时我就在场边,那堕天一击的破坏力,几乎能堪比为兄在全盛状态下自爆,这样强大在秘术,本身就有违天地法则,如果可以的话,柳师弟尽量慎用!” “说实话,那一招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使用出来。” “用完那招,你身体有什么不适么?” “师兄明鉴!”柳尘思量了片刻,便轻笑道:“一直到现在,我的身体都没有复原,这最后一场比斗,悬了!” “莫急,这不是还有一个月么。”陈晟转过身,一边摇晃着折扇,一边抬步朝着十八号院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一抹淡笑,“十八号院的内战,沧澜郡王对阵刀宗少主,刀与剑的对决,整个长安都在期待!”(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关于首富的一万种玩法 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沈李浮瓜冰雪凉。竹方床,针线慵拈午梦长。 送走了陈晟,柳尘来不及关上小院的栅栏,远处的高歌便传入了他的耳际,使他有些愣神。 听到那空灵悠远的歌声,方才还躲在房间里做着女工的小萝莉豆豆欢呼雀跃的跑了出来,扑闪着灵动的双眸,紧紧的拉住柳尘的胳膊,远远的望向了歌声传来的方向。 没多久,柳尘的眼前出现了一方竹榻,左右十多个衣着统一,面容秀丽的少女们抬着那竹榻,缓缓地朝着十八号小院走来。 少女们的裙摆随着清风不断的飘舞,犹如九天仙女一般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在那竹榻之上,斜靠着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人,那男人面黑髯须,锦衣貂裘,待看清那人面容,柳尘眉头一挑,旋即呆立当场。 “老爷!”竹榻来到近前,豆豆激动得小脸儿一红,连忙冲那竹榻上的中年男子福了福身,娇声开口道:“豆豆见过老爷,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那男人笑了笑,躺在竹榻上稍稍抬手,在诸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的搀扶下,他才从榻间站起身来,缓缓踱步走到了柳尘面前。 按照人族的身材,柳尘算是十分高大的了,可是和这个黑面男人一比,尘哥儿瞬间显得有些“娇小”,还未来得及打招呼,那男人便冷不丁伸出了蒲扇大的巴掌,拍在了柳尘的肩膀上,直把柳尘拍了个气血翻涌,脚下一阵踉跄。 “不愧是我姬扬的外甥,长得像我一样俊,就是瘦了点儿,豆豆啊,你是不是又犯懒病了,看把你少爷给饿的!” “老爷!”小萝莉红着脸,悄悄的转头瞥了柳尘一眼,而后十分狗腿的跑到了姬扬的身边,抓着他的大手撒娇道:“瞧您说的,少爷天生就是这幅架子,怎么吃都不长肉的,当然比不得老爷啊,老爷天生雄威,在这个世上,谁比得了啊!” “嘿嘿!”听到小萝莉的奉承,姬扬脸上挂上了一丝满足的笑意,而后一抬手,露出了那只挂满了宝石戒指的右手拍上了豆豆的小脑袋,“这才两年没见,你这小丫头嘴还是这么甜,来人啊,看赏!” 见此情形,柳尘心中好笑,小萝莉显得有些娇小,堪堪才到姬扬的腰间,特别是姬扬的大手盖住她的脑袋之后,野兽和萝莉的互动,真是有些滑稽,仔细一看,小萝莉的脑袋还没有姬扬的手掌大! “谢老爷,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小萝莉差点没激动得跳起来,姬扬话一落音,便有人将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递到了豆豆手中,柳尘只是朝着小萝莉的脸上一看,便知道那盒子里的物件儿价值不小,心中抱怨了几句,以前没发现,怎么这豆豆如此狗腿,真是有辱斯文啊。 “怎么,舅舅都到门口了,你小子不欢迎?”见柳尘一直老神在在,姬扬有些不高兴,也不等柳尘招呼,他随意扒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柳尘,在小萝莉一脸谄媚的引路下,那铁塔似的身形缓缓走进了小院。 随着姬扬的走动,挂在他身上的奇珍异宝不住的簌簌作响,里屋的徐玉爻听得小院里的动静,满是好奇的从窗口探出头来,一看到姬扬,她便如同受惊的小鹿,赶紧躲了回去,顺带连门窗都给关上了。 “什么意思?”门窗全部合闭,姬扬皱着眉头转过身来,气呼呼的瞪着柳尘道:“我说大外甥,你媳妇儿是什么意思,舅舅来了不让进门,连茶都不给上一杯,还要不要见面礼了?” “什么见面礼?”柳尘现在一脑袋混沌,好不容易才从姬扬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找到了几许姬欢的影子,他心中好笑,姬婉竹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即便数十年过去,越国公的美貌依旧被传得神乎其神,作为亲兄妹,这姬扬长得也太抱歉了吧,因为都是长辈,柳尘丝毫不敢多想,只得木讷的望着姬扬,看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当初在广场上,姬扬那疯疯癫癫的模样可是给柳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直到现在,对于自己这个便宜舅舅,柳尘的心里着实警惕得很,生怕一个不痛快,他又在书院撒野,那可就玩大了。 伸出那双几乎被戒指包裹住的大手,轻轻的拍打了几下,那队明媚动人的小姑娘鱼贯似的走进了院子,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方锦盒,满脸带笑的望着柳尘。 “纳元丹,五千颗!” “南海血珊瑚,九株!” “千年雪莲,九株!” “陨神铁,三斤九两!” “孤山之心,九两!” “世界树树枝,九寸!” “阳河水精,九滴!” “黑龙精血,九滴!” “琼城第一街临街商铺,九间!”领头的小姑娘轻抬莲步,姿态袅袅的移到了柳尘的身前,躬身奉上了一卷帛书,娇声开口道:“少爷,这是地契,请收好!” 听着这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材地宝从少女们口中轻啼而出,柳尘吞了吞嗓子,瞥了一眼那些被打开的锦盒,一时间,浓郁的芳香笼罩了整个十八号小院,柳尘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就感觉有些辣眼睛。 想当初,为了一株刚刚成年的雪莲,他在再来镇杀了个血流成河,现在,九株迎风绽放的千年雪莲被放置在白玉打造的锦盒之中,柳尘的心中,一阵复杂。 “玉爻,上茶!”良久,柳尘脸色一窘,趁着姬扬还有耐心,他赶紧冲着里屋高喊了一句:“记得泡我从北境带回来的花茶!” “哈哈,这才对嘛!”姬扬大笑一声,随意坐在了原本属于柳尘的藤椅上,老旧的藤椅被他那壮硕的身子一压,瞬间就传来几声刺耳的吱呀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姬扬懒懒的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老夫和少爷有话说,好好守住大门,谁都不许进来!” “是,老爷!”少女们齐声应和,那声音犹如黄莺轻啼,说不出的婉转动人。 磨蹭了好久,徐玉爻才满脸不痛快的从屋内端出了一壶花茶,将茶壶置于柳尘身前,从头到尾,她竟看也不看姬扬一眼。 当初姬扬和徐琨大战的时候,她就在场,对于这个和自己父亲发生冲突的黑面男人,她的心中有些不喜,若不是柳尘的吩咐和屋内北宫馥的催促,她是绝对不会出来给“仇人”上茶的,可是当他看到了小桌上琳琅满目的珍宝,那些个微不足道的“仇恨”立马烟消云散,冲着柳尘挤了挤眼,她一放下茶壶便收拾着宝贝回到了屋内。 “东西收了,舅舅还没喊呢!” “啪!”回应姬扬的,是房门被关紧的一声脆响。(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不差钱 “这老徐家的女儿,真是没教养!” 姬扬牛饮似的朝嘴里灌了几大口茶水,此茶乃北境特产,入口微甜,唇齿留香,柳尘淡淡的看着他一脸享受的咂摸了一把嘴角,心中思量片刻,便缓缓开口笑道:“舅舅此番来,是有什么事么?” “能有什么事,好几年没来帝都了,趁着你在,舅舅看看你不行么?” “呃……” 见柳尘沉默,姬扬眼角微眯,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那凶神恶煞的脸上,也随之挂上了一抹狡黠。 如此怪异的目光让柳尘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感觉让他有些瘆得慌,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这客人是一拨接着一拨,虽然都是打着看望的旗号,但柳尘心中明亮,自己和张凌天的一战,在外人眼里,有太多的谜团,也就是仗着与自己亲近,陈晟和姬扬才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探探口风。 “话说,舅舅我可是有三十多年没打过架了,为了你,我连夜派人赶工才打了一副战甲,你也看到了,才几个回合,那战甲就废掉了,你说我容易么我。” “那天的事情,多谢舅舅鼎力相助。”柳尘嘴角带笑,等着姬扬的下文。 良久,姬扬又换上了一副苦脸,故作可怜兮兮的凑到了柳尘的身边低道:“舅舅也不和你卖关子了,就实话给你说了吧!” “请舅舅直言,小子洗耳恭听!” “隐武卫!”姬扬脸色一正,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柳尘的眼睛,当隐武卫三个字一出口,他明显能感觉到柳尘眉头一皱,不等他开口,姬扬又连忙抢声道:“等你进入极星海的时候,将隐武卫借给舅舅一用!” 柳尘心中大震,要说这隐武卫,可是人们口中的禁忌,若是说沧澜郡王代表着人族的信仰中最完美的一面,那么这隐武卫,便是沧澜郡王身边最阴暗丑恶的角落,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择手段,天下人都知道国教裁判所的人都是疯子,都是昊天的狂信徒,可他们和隐武卫一比,简直弱爆了,若不是有着沧澜郡王约束,这隐武卫早就被老祖宗们给彻底剿灭了,对待沧澜郡王以外的任何人,隐武卫就毫无感情可言,就像当初在擂台上,夜鸦都差点对皇帝动手了,这是要弑君啊,想起来都有些可怕。 “舅舅,我没办法调动隐武卫!”想了很久,柳尘才轻叹一声开口道:“我都不知道他们在哪里,那天以后,夜鸦就消失了!” “你那天在擂台上,一声高呼他们就出来了,到时候你再喊一次呗!”姬扬显得有些急切,连连抓住了柳尘的手臂,好言相劝道:“舅舅有钱,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就是你想当皇帝,我也给你买来,保证开出的价格让他公孙翊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真不是钱的问题!”柳尘苦笑,姬扬的不差钱有些让他无语。 “怎么不是钱的问题!”姬扬一撇嘴,没好气的白了柳尘一眼道:“作为整个东陆最出色的生意人,舅舅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用钱办不到的,如果没办到,只是因为出价不够!” “哎。” “你别叹气,隐武卫都要修行吧,修行就要资源,大夏有近四成的修行资源掌握在舅舅手中!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姬家是唯一一家和极星海十万大山的妖族通商的世家,各种珍宝资源,全部都是从越州流向了东陆各地,就连你穿的衣服,云州产的上等白棉,今儿舅舅说它只值一文,那么它就只值一文,今儿舅舅说它值一千两,明儿整个帝都,超过九成人口,都穿不上衣服!” “舅舅真不差钱,只要你肯把隐武卫借给我,要什么,我都给你!” “可我真联系不上他们!” “那天你和张家那小白脸干仗,不还是把那伙人招出来了么!” “哎!”迎着姬扬那殷切的目光,柳尘哭笑不得,摊了摊肩膀道:“若是真有能力,舅舅开口了我不可能拒绝,实不相瞒,那天召唤隐武卫,也多亏是有高人指点,若不然,依当时那混乱的情况,我哪里能想到那些!” “高人指点?”姬扬面带狐疑,双眼微眯,仔细的观察着柳尘的神色,见他不像说谎,这才略带困惑的开口问道:“什么高人?” “当时我被公孙平他们围住,情急之下本想呼唤三叔他们救我,没成想,突然有人传音到了我的耳里……” “他说了什么?” “隐武卫!” “千里传音!”姬扬抬手抚弄着下巴上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眉头轻轻一挑,便有些神游天外道:“超凡高手啊,是谁,你见过么?” “没有。”柳尘摇头苦笑,目光无比真挚道:“这个声音我十分陌生,思前想后,可以确定此人我没见过,当然也不排除是有人变声所为!” “那好吧,这件事情你先别声张!”姬扬思忖了片刻,便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反正你也年满了十九岁,按照惯例,是时候接管隐武卫了,舅舅没别的要求,等你联系上那伙人,一定要通知我,你只需要把他们借给我三个月!” “好吧。” “还有!”得到了柳尘的肯定答复,姬扬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别告诉你娘!” “为什么?”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这些事情还是不让她来插手了!” “您不会骗我吧?”姬扬想要瞒着姬婉竹,让柳尘心中起疑,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可别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放心!”临走前,姬扬拍了拍柳尘的肩膀,那浑厚的力道又一次把柳尘震了个趔趄,也不理会自家外甥的窘迫,姬扬左右张望了一眼,随即低下头来十分鸡贼的笑道:“也不怕告诉你,这人不是舅舅借的,至于谁借的,你自己心中明白,不该说的别多说,你知道的,她脾气不好!” “她为何不亲自来找我?” “想这么多作甚,不说这个了,等你去极星海的时候,一定要在琼城歇个脚,到时候,咱爷俩再好好喝上一杯,嘿嘿,可得拿到鹿鸣宴魁首啊,舅舅好跟着你沾光!” “别岔开话题!”柳尘脸色渐冷,抬手挥开了姬扬的大手,提到那个人,他便再也控制不了心神,当下也顾不得礼数,十分粗鲁的打断了姬扬的话道:“舅舅,你想借隐武卫可以,但是我得和她见面,若不然,这事免谈!” “浑小子!”姬扬笑容一收,脸色瞬间一板,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到了柳尘的后脑勺上,瞧着柳尘那满眼喷火的模样,姬扬冷笑一声,“你的那些小心思谁不晓得,有些事情,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设身处地的去想,若是将来你和徐家那讨人厌的女娃娃有了孩子,孩子有难你会坐视不理么?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只消记住,谁都可能害你,但她一定不会害你!” “我就是要见她,于情于理,见自己祖母还有错么?” “你!”姬扬瞪着一双牛眼,柳尘的倔强让他有些气急,沉默了半晌,他才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弹丸,恨恨的放在了柳尘的手中道:“等我消息!”(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决战紫荆之巅(上)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等了快一个月,姬扬那里硬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柳尘好几次想要捏碎姬扬留下的丸子发个消息,可临到末了,都化作一声轻叹,话到嘴边,却始终开不了口。 一种无以言表的失落充斥着他的内心,聆听着被风吹散的雨雾,柳尘独自一人站在卧龙坡的破旧石阶上,身前,宣威将军的微笑,渐渐融化了他的眼角,身后,连绵紫荆山在云雾中起伏跌宕,如梦如幻。 突然想找一个人喝酒,去诉一声近乡情怯的哀愁。 来到广场前,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经过一段时间的修葺,原本残破不堪的擂台早已恢复如初,不再有唾骂,不再有质疑,当柳尘再一次走向这擂台之上的时候,欢呼声终于响彻了天地,夏至未至,长安城依旧春意盎然! “加油!”距离擂台不过数步,人群中突然伸出了一只黝黑有力的大手,柳尘稍稍一愣,转过头来便看见一脸微笑的柳默站在自己身边,那双原本明亮清澈的眼睛里,夹带了一丝炙热的光芒。 “堂兄?” “嘿嘿,加油,一定要将魁首留在咱们柳家!” “嗯!”柳尘微笑颔首,两只大手在半空中紧紧一握。 正要离开,他陡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面对着柳默轻道:“对了,堂兄,我得到了一块好的材料,能帮我铸一把短刀么?” “短刀?可以啊!”柳默眼睛一亮,面带喜意的凑近了柳尘几步道:“是什么好材料?” 将姬扬送过来的陨神铁从怀中掏出,那黑疙瘩一样的石头一出现,便吸引了柳默的全部目光,只见他脸色不断变幻,呼吸也随之越来越急促,等了好久,这才颤抖着伸出了手来,轻轻的摸了过去。 他的神色无比虔诚,周围的沧州宗门子弟们感受到了柳默的激动,齐齐看向了柳尘的手心,腾地,这一小撮人群顿时就炸开了锅。 “陨神铁!” “天呐,这么大一块,得几万两银子吧!” “嘿,这玩意儿有钱都买不着,啧啧,柳默少爷这下走大运了!” “是啊,能用陨神铁铸器,柳默少爷的锻造技艺肯定得上升好几个境界!” “非也,见者有份,不能便宜他一个人!” 围在柳默身边的,大部分都是藏兵谷铸剑峰的弟子,柳尘观察着他们的神色,心中暗暗高兴,看来自己那便宜舅舅还真是大方得紧,特别是看到柳默那几乎就要喜极而泣的模样,柳尘脸上终于绽放出明快的笑容,先前在卧龙坡前的阴郁,全部消散一空,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 “行不行?” “行,当然行!”生怕柳尘反悔,柳默不顾形象的从他手中将陨神铁夺回,一把塞进自己兜里,感受到怀里的充实,柳默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陨神铁啊,我滴个祖宗!除开天外陨铁,这陨神铁便算得上是人世间最好的铸器材料了,没想到柳尘随手一拿便是这么大一坨,沧澜郡王,还真是富有。宝物在身,此地人多口杂不宜久留,柳默警惕的左右张望了几眼,便一溜烟的朝着人少的地方挤去。 “三个月后,我给你送刀去!” “嘿,默哥儿跑什么!” “追,快回去守住炉子,老子还不信了,想吃独食,没门儿!” “走,快点儿!” 柳尘哭笑不得,瞧着柳默一行人火急火燎的退出了人群,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向了擂台。 “墨迹了这么久,干什么呢?”吴桐将长刀扛在自己肩上,看着柳尘那慢吞吞的模样,等到他站定,刀宗少主早已急不可耐的嘟囔道:“敢情都没把本少爷放在眼里啊!” “就你话多,谁敢不把你放在眼里啊?”柳尘静静的看着吴桐,擂台下的嘈杂声早已是震耳欲聋,作为最常见也是被选择最多的两种兵刃,刀与剑的对决,还未打响便已是令人热血贲张了。 吴桐笑笑,不再说话,两人一起抬头看向了林夫子,“铛!”的一声铜锣声响,天启十三年鹿鸣宴的最后一场比斗,正式开始了! “老规矩?” “老规矩!” “铛……铛!”接连两声脆响,斩虹刀和秋水剑被死死的钉在了远处的立柱之上,随之发出一阵不断颤抖的轻吟,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紧握双拳的吴桐稍一墩身,脚下一蹬,整个人如同一颗重炮,怒吼着朝柳尘急射而去。 “他们不用兵器?” “我去,靠拳脚,太野蛮了吧!” “听说在十八号院,柳尘和吴桐平日就是这般对练的,简直了!” “啧啧,这得多强横的身体啊!” “砰砰砰砰~!”拳拳到肉的闷响传遍了整个擂台,人们站在台下,只能看见柳尘和吴桐的残影,每当两个身影一接触,伴随着乱流刺耳的轰鸣,两人快速闪身退却,而后又是一次次激烈的碰撞,那拳脚携带着狂风的呼啸,每一次出击,都闪耀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以拳脚为刀剑,此二人当真天赋异禀!” 阁楼上,各大圣地的贵人们皆是颔首微笑,原本是最古老的战斗方式,却被柳尘二人演绎得如此惊艳绝伦。正好印证了圣祖在武经上所讲述的,拳脚便是最完美的兵刃! 吴桐的拳风夹带着一丝荧光,狠狠的挥向了柳尘的肩膀,柳尘一踮脚尖,身体腾空而起,化拳为剑,居高临下朝着吴桐的头顶狠狠刺来。 “走马观花!” “锦鲤跃长江!” “势疾如风!” “啸如虎!” “白猿啸初阳!” 双方你来我往,擂台上再次被砸了个乱石横飞,先前还无比倾慕于闻人昊和张凌天帅气潇洒的怀春少女们,早已是睁大了双眼,像柳尘和吴桐这样充满了野性气息的战斗,瞬间就让她们有些呼吸急促,“简直太爷们儿了!” 趁着吴桐攻势未收,柳尘仗着自己身法精妙,身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一个旋转,便出现在了吴桐的身后,这时候,吴桐的重拳才堪堪出去,却被柳尘抱住了腰腹。 “什么!” “又是这招!” “嘭!”仿佛擂台都震颤了一下,离得近的人们忍不住后退几步,纷乱的碎石如同急雨一般狠狠砸在了擂台周围的气墙上,气墙一阵扭动之后,擂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 “神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这么强悍的身体,是怎么练出来的?” 早先,柳尘曾用这一摔直接打得柳默倒地不起,要知道,修行者相争,身体的防御主要就来源于元气的保护,当气海被封住的时候,全身上下就没了一点保护,这样砸下去,不断几根骨头都说不过去。 曾经有人研究过柳尘的这惊天一摔,这一摔最完美的地方就是在于封住被摔者的气海,仅凭肉身的话,同阶的修者真心很难抵挡住柳尘的全力一击。 可是人们望着擂台,却惊骇的发现,从那深坑之中,吴桐从漫天灰尘中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满脸狰狞的啐出一口鲜血,还未等众人合上下巴,咱们的刀宗少主再次怒吼一声,朝着深坑外面的柳尘猛扑了过去! “狗娘养的,老子的肠子都快摔断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决战紫荆之巅(中) 见吴桐扑杀过来,柳尘心中一惊,这恐怖至极的防御力,还真是让他大开眼界,要知道,自己这一摔,足足用尽了十成的力道,本以为战斗会就此结束,没成想,吴桐除了模样凄惨一些,瞧那飞身而来的架势,战斗力却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好强!”柳尘暗赞一声,战意瞬间高涨。 “砰!”也就是趁着柳尘微微失神的一刹那,吴桐那只犹带血渍的拳头猛地砸到了他的脸上。 倒飞出去的瞬间,柳尘的鼻腔内溅出了一道血线,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最终,他的身体重重的摔在了擂台的远处。 “好!” “少主雄威!” “刀宗必胜!” 一击得手,吴桐傻呵呵的举起了拳头,迎接着身后渭州死忠们的欢呼,那模样虽然有些狼狈,气势上,刀宗少主已经莅临巅峰! 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柳尘捂住自己的鼻子,强烈的疼痛让他不住龇牙咧嘴,瞧着吴桐那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的姿态,柳尘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便扑了过去。 一拳,又一拳,铺天盖地的拳锋让吴桐无处可躲,两人不断的拔高身形,时而腾至半空,时而滑去角落,架不住柳尘那凌厉无比的攻势,吴桐不敢再有保留,只好与之死命对攻,一时间,整个广场上都开始了热血沸腾。 “弋儿像他爹!”阁楼上,吴秋雨轻执玉盏,瞧着擂台上风生水起的决斗,他转头莞尔一笑道:“这种好胜心是与生俱来的!” “呵呵,可是桐桐不像你。”柳遮云低头轻抚着窗棱上的湿意,感受着天地间的勃勃生机,他的目光有些迷离。 “是啊,他也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就像他娘!” “一个刀客,怎么能没有锋芒!” “所以说,这点我不如他,不出三十年,他定会青出于蓝。” 场间的战斗越发惨烈,柳尘和吴桐各自遍体鳞伤,却依旧是凶狠的扭打在一起,如同那无数个十八号院的清晨,鸡鸣声过后,老槐树下日复一日的战斗。 柳尘的双拳仿佛不知道疲倦,平日里苦练搬山诀的好处终于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相比于其他人,他的气息更为悠远,他的身体更加强悍。 “守刀依旧,不动如山!” 突然,吴桐撤身脱离了柳尘的缠斗,站稳之后,他双脚交错下蹲,双手猛地亮起了一阵荧光,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圆弧。 光洁透明的气盾,又一次出现在了吴桐的身前。 “终于拼命了!” “圣子殿下就是因为破不了吴桐的防御才输的,也不知道柳尘能不能破掉他的这招。” “难说,你别忘了,沧澜郡王是能化身金龙进行堕天一击的!” “嘶,咱们站远点儿,可别被砸到了,听说那天都砸死了十多个人,太惨了。” “砰砰砰!”柳尘的拳头不断的击打着气墙,随着他速度越来越快,气墙的颤抖也开始越来越剧烈。 漫天交错的拳影撞得气墙呲呲作响,吴桐狞着脸,口中不时吐出几口鲜血,拳头砸在气墙上,透过他的双臂,直震得他一阵气血翻涌。 好几次,气墙在柳尘的攻势下都开始摇摇欲坠了,奈何每到危机关头,吴桐总能爆发出一些余力,堪堪化险为夷。 “二愣子,你属王八的吧,就知道躲在壳里!” “龟孙,你别得意,看老子今天不守死你!”见柳尘一边轰击气墙,还一边出言羞辱自己,吴桐差点没气歪了鼻子,强忍着双臂的酸疼,他咧着嘴回骂道:“咱们看谁耗得过谁!” “你以为我是闻人昊那傻货?”一记重拳之后,柳尘飘身后退,站在了一丈之外,冷冷的看了吴桐一眼,旋即嗤笑道:“你就把盾撑着,小爷我先歇会儿!” 说罢,他竟然席地而坐,从怀里掏出几个纳元丹,面朝着吴桐开始运功恢复起元气来。 “柳尘,你……你无耻!” 吴桐憋红了脸,差点没被气晕过去,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所有人都后知后觉,对付吴桐的守如山,柳尘这一招干耗着,简直是精妙至极啊! 唯有国教的包房里鸦雀无声,老老少少一众祭司们各个脸色阴沉,满头黑线,当初面对吴桐的这一招,自家圣子可是硬拼到了力竭,和柳尘一比,闻人昊的智商瞬间就成了笑话。历史上第一个被守败在擂台上的天骄,着实太窝囊了一点。 几个年轻一点的祭司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依旧在心中自我安慰道:“我家圣子,就是实在,可比不得柳弋这般无赖,简直太无耻了!” “哈哈哈!”就连高台上的林夫子都忍不住开怀大笑,望向柳尘的目光之中,赞赏之色愈发浓郁,那张肥硕的大脸时不时因为欣喜而颤抖几下,听着身边书院同仁的交头接耳,林夫子一拍肚腩大笑道:“咱们的沧澜郡王,当真是战斗天才!” “咱们的小王爷,还真是一个妙人!” “对啊,可没把老夫笑死。” “哎,这么简单的事情,咱们当初怎么想不明白呢。” “后生可畏啊!” 广场上笑声不断,若不是擂台上早已一片狼藉,柳尘和吴桐也是各自挂彩,听到这满是调笑的音调,不在场的人们还以为华清池广场在唱大戏呢。 随着听山经的运转,柳尘的元气正在不断的恢复,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柳尘的状态越来越好,而吴桐则是独自撑着气墙,磅礴的元气泉涌似的从他双臂涌出,他的气海正在慢慢衰竭,再这样下去,还没把柳尘守死,吴桐自己就得先力竭倒地了。 一咬牙,吴桐恨恨的瞪了柳尘一眼,随即自顾收起了气墙,有样学样,他也从怀里掏出了纳元丹,只是纳元丹还没吃进嘴里,柳尘便怪叫一声,张牙舞爪的朝他扑来。 吴桐心中一惊,赶紧恢复姿势,将气墙再次撑好,可是气墙一撑开,柳尘又是满脸鸡贼的顿住了身形,挤眉弄眼了好久,他又盘膝而坐,一边恢复着元气,一边冲着吴桐傻笑。 “柳尘,我去你大爷!” 人们再次捧腹大笑,吴桐撑着盾,一脸生无可恋。 “嗯?”一声轻哼远远的传到了吴桐的耳边,顺着那一缕审视的目光,他一抬头,便看见了属于剑阁的雅间窗户早已敞开,一袭青衫的柳惊风静静的站在窗边,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柳大爷,我没骂您!”柳惊风的微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吴桐哭丧着脸,好险没喷出一口血来,听着擂台周围此起彼伏的狂笑,咱们的刀宗少主连死的心都有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决战紫荆之巅(下) 擂台上依旧在僵持,吴桐卯足了力气,硬是撑到了天黑。 月上树梢的时候,林夫子安排了书院的杂役们掌灯点亮了整个华清池广场。 摇曳着微光的灯笼被高高挂起,擂台四周,也燃起了十多个火盆,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夜风的微凉并没有给长安的人们带来疲倦,他们依旧兴致勃勃,等待着天启十三年鹿鸣宴魁首的诞生。 自从柳尘第二次坐定以后,便再也没有了声息,早在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就微微合上了眼帘,带着淡淡荧光的天地元气不断的缠绕在他的周身,如同雀跃游动的精灵,荧光点点,宛如星海,远远一看,竟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浩瀚缥缈。 “呼……呼……”终于,吴桐的气海内元气消散一空,若不是有着强悍的身体作保,此刻的他,应该就如同之前的闻人昊一般,倒地不起了。 见着吴桐那摇摇欲坠的模样,人们屏住呼吸,目光齐齐的盯住了他的双脚,若是此时吴桐倒地,那么柳尘便成了历史上第一个坐在地上就赢得了鹿鸣宴魁首的天骄。 让所有人略感失望的是,吴桐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便晃晃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纳元丹,随即狼吞虎咽的塞到了嘴里,有样学样,在距离柳尘不到数丈的地方,吴桐也盘腿坐了下来。 “这是干什么?” “哎哟喂,都快到亥时了,他们准备打到什么时候!” “是啊,刚才吴桐只要上前随便一击,柳尘就得败了啊,我都瞧见了,柳尘已经入定,早已没了还手之力啊!” “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两好的能穿一条裤子,怎么会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来。” “也是,不过这样也好,等下两人恢复好了,又是一场精彩的战斗!” “哼哼,今年的鹿鸣宴,还真是有意思。” 擂台上,柳尘和吴桐相对而坐,在荧光的覆盖下,终究化成了两个光团,浩瀚无边的天地元气不断的涌向了擂台,而后一分为二,变作了两股气流,直直的进入了两人的体内。 有心人突然发现,流入吴桐和柳尘体内的元气竟使完全不同的,相比于吴桐周身的温和,每一束元气灌入柳尘身体,都带起了微不可闻的爆炸声响,伴随着几乎很难发现的电光闪烁,柳尘的身形,开始显得有些诡异起来。 “轰!”突然,夜空中传来一声惊雷,惊得人群中瞬间鸦雀无声,人们齐齐抬头,满是疑惑的望着那原本风平浪静的夜空,乌云滚滚而来,皎洁的月光逐渐变得暗淡,就连星辰,也全部隐没到了黑云之中,良久,整个天空都被那无边的黑暗所笼罩。闷雷在云层中不断的滚动,如同平原上疾驰的千军万马,随着狂风的呼啸,那雷声也是越来越近,人群中开始出现一丝慌乱,整个长安,顿时就陷入了一阵压抑茫然的气氛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 当夜风越刮越急的时候,柳遮云出现在阁楼的窗边,皱起眉来望向那天雷滚滚的方向,在他身边,吴秋雨也是一脸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雷,不正常!” 淡淡的看了柳遮云一眼,吴秋雨苦思片刻,上前一步道:“那应该不是雷!” “不是雷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一阵不好的预感逐渐漫上了彼此的心头。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擂台的上空,突然出现了柳惊风的身影,剑主大人甫一现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来不及施礼问好,便听见了衣决飘飘的柳惊风失声疾呼道:“快走,大家快散开!” “散开?” 广场上,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满脸困惑的望着柳惊风,有许多人甚至是抬手仔细擦拭了眼睛,他们不敢相信,作为剑阁圣主,柳惊风怎么会如此失态,不就是打个雷么,动静是大了点儿,但不至于躲开吧。 “琅琊卫!”顾不上人们的迟疑,柳惊风的额头布满了冷汗,花白的发丝随风飘荡,就连他眼角的皱纹,都开始深刻了许多,整个长安,只听见了他一个人声嘶力竭的呼喊,“风雷铁骑!玄甲军!狼军!你们火速保护百姓撤离广场二十里范围!快!还愣着作甚?这是圣谕!谁敢违抗我定斩不饶!违令者斩!懈怠者斩!趁乱生事者斩!” “喏!”见柳惊风拿出圣人令,薛正,柳十三,童玉山,姬扬齐齐单膝跪地,唱名领命。 “轰隆!”刚刚开始组织人们撤离,天边猛然划出了一道闪电,伴随着撕裂空间的声响,一道水桶粗的紫电带着一阵毁天灭地的气势,直接扑向了擂台,一时间,风急雨骤,如同到了世界末日。 “啊,救命!” “天呐,这是什么?” 人们终于明白了柳惊风为何会如此失态,这惊天一击恐怖如斯,稍稍看上一眼,就能吓得人肝胆欲裂,面对着恐怖的威压,广场上的地面开始塌陷,数不清的阁楼高塔齐齐倒塌,一瞬间,整个长安,都到了生死边缘。 “生!”紫电凌空而下的一瞬间,柳惊风怒吼着举起了右手,一道耀眼的虹光出现在他的指尖,一刹那,整个华清池广场都被他点亮了。 紫电和虹光轰然撞到了一起,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们被那巨大的爆炸声直接震碎了耳膜,半空中,柳惊风一个踉跄,模样早已是狼狈不堪,轻啐出一口鲜血,他回过头来朝着柳遮云高喊道:“遮云,保护陛下,带着所有人走,走的越远越好!” “大哥!”吴秋雨死死的抱住了想要飞身去往柳惊风身边的柳遮云,柳遮云挣脱不开,瞧着柳惊风嘴角的血迹,他心如刀绞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劫!”许多人心中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若不是柳惊风一语道破,谁也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天劫大家都知道,修行者证道的时候,必须经受天劫的考验,等到悟道超凡的时候,还有一次天劫,可是现在,根本就没人要证道,也没人要悟道啊,那这天劫,从何而来? 紫电刚刚消散,又一道金色的电光出现在了云层之中,它在不断酝酿着,怒吼着,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使大地都开始了震颤,天空也开始了哭泣,地上的人们开始哀嚎着逃出了此地,贵人们惊慌失措,相互扶持着,所有人都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 “灭!”金色的电光比先前的紫电又要粗壮了几圈,柳惊风一咬牙,再次举手为剑,化气为虹,狠狠的砸了过去! “别拦着我,弋儿和桐桐还在擂台上!”柳遮云迎着狂风,死命挣扎着想要摆脱吴秋雨紧紧拽住自己的大手,他双眼通红,面如恶鬼,即便这般,吴秋雨也没有松手,刀宗宗主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模糊成了一片。 “那是我儿子,你以为我不想救?”吴秋雨歇斯底里般握紧了柳遮云的手臂,颤抖着嘴唇低吼道:“你保护其他人,我去救弋儿和桐桐!” “你……” 话未落音,吴秋雨将柳遮云往自己身后一拽,自顾化作一道白光,朝着擂台的方向急射而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通任脉 “桐桐!”穿过了层层废墟,吴秋雨来到了擂台上,一把从地上扶起早已是七窍流血的吴桐,见他还有声息,吴秋雨心中稍稍一松,赶紧将他抱在了自己怀中,一个闪烁,他又出现在了柳尘的身边。 “弋儿,跟我走!”和吴桐不同的是,柳尘端坐在那里,好像丝毫就没有受到天劫的打扰,淡淡的荧光依旧包裹着他的周身,他的意识,早已是沉入了识海。 吴秋雨拖拽了几下,柳尘却纹丝不动,来不及多想为何自己一个天阶后期的高手竟然没拉动一个炼气小子,吴秋雨急得满头大汗,又是猛拉了几下,柳尘的身子就如同扎根到了地上,无论他怎么用力,柳尘依旧不动如山。 “惊风兄!”金色电光将整个天空点亮,吴秋雨惊骇欲绝的抬起头来,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不断的滴落在地上,旋即化作了一缕青烟,这时候他才发现,天劫覆盖之下的地面,四处都开始燃烧了起来。 “你先带桐桐走!”柳惊风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柳尘一眼,这便开口冲吴秋雨吼道:“这天劫就是冲弋儿来的,你先走,我来保护他!” “这……”挣扎了好久,吴秋雨一咬牙,身子掠过了擂台边角,秋水剑和斩虹刀落在了他的手心,场间的乱流让他几乎快要护不住怀里的吴桐,猛地运足了元气,咱们的刀宗宗主一飞冲天,朝着远处急射而去,临走前,秋水剑被他远远的一扔,便朝着柳惊风****而去:“惊风兄,接剑!” 过了好久的功夫,广场上人们都撤离了,只剩下柳尘独坐于废墟之中,犹如老僧入定,没有任何动静,柳惊风执剑立于他的头顶,这伯侄二人,一静一动,牵动了整个长安城的心脏。 “绚若夏花!” “秋意浓!” “人剑!” “心剑!” “万剑……归宗!” 人们远远的望着柳惊风和天劫之间的搏斗,其中狂乱的气流化作了无数道风刃,席卷着将那方圆十多里范围内的一切全部绞成了齑粉。 “弋儿!”远处的高地上,姬婉竹花容失色,好几次他运足了元气,想要冲出人群,去到柳尘的身边,都被白发飘飘的柳无心死死的抱住了腰身。 “柳无心,你别拦着我!”姬婉竹恨恨的回过头来,伸手掐住了柳无心那光洁白皙的脖颈,不等众人劝慰,她便咬牙切齿的尖叫道:“我儿若有三长两短,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从血缘上讲,弋儿和我更亲一些,二嫂还是稍安勿躁,有大哥在,天塌不下来!”柳无心神色淡漠,面冷如霜,若不是有一抹担忧时不时的闪烁在她的眼角,大家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柳尘的亲姑姑了。 “你!”姬婉竹神色一滞,旋即怒火中烧,目光一扫到身侧,见自家大哥也伸手拦着自己,一时间,越国公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就是一掌拍在了姬扬的肩上,直接把姬扬拍了个趔趄:“姬扬,你还有脸躲在这里,还不滚去救你的外甥!他若是伤了一根头发,老娘和你们没玩!” “婉竹你先稍安勿躁。”良久,天启皇帝缓缓走到了众人身前,远远的看了一眼柳惊风所在的方向,那恐怖至极的雷鸣电闪,早已将长安城分作了两片,一边永夜,人们在夜里相互簇拥着泣不成声,一边永昼,那里早已是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观星仪上显示,帝都方圆百里内,根本没有人证道,更不可能有人悟道!”收回了目光,天启皇帝轻叹一声便转头看向了正给吴桐渡气疗伤的吴秋雨,“秋雨,方才惊风兄说了什么?” “他说这是弋儿在渡劫!” “什么?”姬婉竹忘记了哭闹,整个人呆立当场。 “不可能!即便晋阶,柳弋也只能是煅骨,煅骨期不可能有天劫!”九圣宫的老祭司越众而出,先前的第一道紫电使他受了不小的伤,此刻,听到吴秋雨这样颠覆常理的言论,他再也忍不住了,承认柳弋的身份已经是国教最大的让步了,此刻,若是把这次危机当做是柳弋渡劫,一旦渡劫成功,沧澜郡王的声势必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这是国教不愿意看到的,“要我说,这是剑主在渡劫!肯定是这样,剑主逗咱们玩儿呢!” “我渡你姥姥!” “童玉山,你这狗杀才,老夫渡你舅舅!” “****的老杂毛,老子的舅舅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剑圣柳白是也,你行你去上,看他不捏爆你的蛋蛋!” “你!” “玉山,休得无礼!”见童玉山几乎就要和老祭司打起来,吴秋雨一皱眉,面带不愉的抬头瞪了他一眼。 “哼!”要说屠夫童玉山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怕自己的姐姐姐夫,听得吴秋雨的训斥,他才冷哼一声不再与老祭司争执,转而看向了神情恍惚的林夫子道:“我说老林,你还不喊人去帮惊风兄的忙么?等下雷再大点儿,你家书院都没了!” 林夫子头也没回,只顾着将目光望向了广场的方向,“我已经捏碎了弹丸,诸位莫要惊慌,山主此刻正在紫荆山内!”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童玉山莞尔一笑,回头冲着大家伙挤眉弄眼了一番,见大家面色阴沉,他只好讪讪的缩了缩脖子,安静的站在那里不做声了。 此刻,入定中的柳尘全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刚才打坐的时候,随着听山经的运转,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任脉有些松动,北宫馥的忠告犹在耳边,自从与张凌天一战之后,只要他入定打坐,都能感受到那金色的能量侵蚀着自己的心脉,一个月之期近在眼前,有好多天,他都不敢再如此放肆的打坐修行了。 原本只是想恢复一下元气,好去尝试一下看自己全盛状态能不能破掉吴桐的守如山,没想到这一坐下来就见鬼了,体内的元气完全不受他控制的开始了自行运转,就连每次都能轻松外放的神魂,此刻也全无踪迹,无论柳尘如何召唤,存放神魂的识海内,都是空空如也,丝毫没有任何动静,金色的能量刚刚从心脏里面溢出,便开始卯足全力冲击着他的任脉,一下,一下,经过了好几个周天的循环,那脆弱的屏障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缝。 随着那道裂缝越来越深,狰狞可怖的龟裂出现在了任脉的关口上,感受到那阻碍开始薄弱,柳尘胸口处的金色心脏陡然加快了搏动,充盈的元气顺着他的筋络走遍了他的周身,然后齐齐汇聚到了那任脉的屏障之处。 “砰!”在柳尘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声清响之后,阻碍了柳尘体内筋络十九年的任脉,终于被打通,金色的能量欢呼雀跃着冲进了以前都不曾到达的领域,新的脉络瞬间就被它们占领,强横的力量开始在他的体内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听山经的运转速度加快了数倍,那金色的力量也逐渐开始遍布了柳尘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强横无比的力量,让他有些迷失,渐渐的,他的神志也渐渐模糊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劫后余生 夜空中雷鸣电闪,乌云滚滚,狂雷一道接着一道从天而降,当第八道雷光被柳惊风挡下的时候,剑主大人早已是浑身浴血,在狂风中,他的身形开始有些不稳,燥热的浊流开始冲击着他的胸腹,只是站在半空,却如同身处火山, “天阶大圆满,当真如此强横?”老祭司面带复杂的望着柳惊风的背影,在场的所有人,大多数都是地阶,天阶之上的高手也不乏少数,可是和柳惊风一比…… 吴秋雨感同身受,对此,他心中更是五味陈杂,作为天阶高阶,距离柳惊风的天阶大圆满只有半步之遥,也就是这半步之遥,使他先前在营救吴桐和柳尘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直面天雷,仿佛那道雷光,随时都有可能将他撕碎。 雷光一道强过一道,柳惊风已经抵挡了八道!今夜,对于柳惊风的恐怖实力,全天下都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天空中突然安静了下来,风停了,雨歇了,只是那夜空中的乌云,依旧没有散开,没有人庆祝,因为大家都知道,还有第九道天雷,也是比前八道加起来都要狂暴的最后一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几乎要窒息,柳惊风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盘坐在了柳尘的身边,望着柳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剑主大人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慈祥的笑容。 “弋儿,大伯尽力了,这第九道天罚也不知道能不能挡下,如果挡下,你从此一飞冲天,天底下再无人能与你比肩!如果挡不下,黄泉路上,大伯再为你遮风挡雨。” 柳惊风话一落音,天空中再次传来一阵阵闷响,如同煮沸的开水,滚滚翻腾的黑云瞬间就被那电光点亮,这一次,整个长安,都被照亮得如同白昼。 “我死之后,柳遮云继任藏兵谷剑主!”一道金光从柳惊风的袖口飞出,象征着圣主的令牌远远飞来,落在了柳遮云的手中,所有人都沉默了,即便真是柳尘渡劫,那么搭上一个圣主,值么? 如果是柳尘,不值,是柳弋,一切代价,都是值得!一万年,人族出了无数个圣主,可是沧澜郡王,只有四个! “一剑惊风一木擎!”天雷滚滚的时候,柳惊风吟唱着南国之剑的骄傲,在这漫天飘雨的长安,每一滴雨,都化作了剑光,齐齐的朝着华清池广场上的夜空急射而去,天空中闪耀着铺天盖地的剑光,散发着一阵阵刺眼的寒芒!原本倾塌的楼台玉宇随着柳惊风的身形不断升高,全部从废墟中拔地而起,逐渐的将柳尘团团围拢在中间,化成了一株参天古树,以风为叶,以雨为花,古树的****不断的在大地上蔓延,半个长安城,都被它的枝繁叶茂给遮盖住了。 “一山遮云水无心!”万丈平地起峰峦,一座巍峨陡峭的大山凭空出现,山峰不断拔高,慢慢的遮蔽了乌云,大地开始颤抖,整个华清池随之翻起了滔天巨浪,那奔腾的白浪呼啸着,怒吼着,化作了一条晶莹剔透的水龙,水龙顺着那高山蜿蜒而上,直冲天际,莅临山顶的时候,那水龙双目怒睁,朝着惊雷滚滚的黑云发出了一声响彻天际的嘶吼。 “轰!”贵族们所处的高塔距离华清池广场足有数十里,即便如此,天空猛然炸开的时候,高塔上的圣地大能们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各自脸色苍白的退却了几步,一条五光十色的电龙出现在了云层外头,只见它挣扎着,咆哮着,几个翻腾之后,它那锋利的爪牙夹带着一阵狂暴的雷鸣电闪猛地将阻挡在自己身前的云层,撕成了两半,随即,那身长百丈的巨龙降临在了人间,人们来不及震撼它的强大,巨龙早已嘶吼着朝华清池广场的方向直扑而来,这一刻,神与人的战斗,终于迎来了最终一击! 漫天的剑光在电龙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痕,可是直到剑光散尽,电龙依然来势凶猛,它的身躯,不断的与天地间的元气碰撞,天空中,不断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当电龙的身形接近了高山的顶峰,就是这一刻,盘旋在山顶的水龙一声长啸,便张大了血盆大口,猛地咬向了电龙的脖颈。 两条巨龙在夜空中缠斗了半晌,终于,身形稍显瘦弱的水龙在人们惊骇的注视下被电龙一口咬碎,凄厉的惨叫还未传出去多远,那巍峨陡峭的大山,也被电龙转身一扫化作了齑粉。 柳惊风满身鲜血,一脸绝望的望着那条呼啸而来的电龙,他有些茫然,如此强横的天劫,他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别说这只是柳尘煅骨,到了柳尘证道,悟道的时候,那又该是怎样的场面,世人都知道,天劫越强横,受劫者气运也就越强大,可任谁也没听说过沧澜郡王会有如此的大气运啊?即便当初剑圣悟道超凡,也不过如此吧。 为了迎接自己以后渡劫超凡,柳惊风在沧州的藏兵谷其实做了很多准备,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长安只是想看看自己侄儿,却把天劫都给招来了,难不成自己伯侄二人真要命丧于此么? “孽畜,受死!”就在那电龙张牙舞爪的就要落到那颗参天大树上的时候,从紫荆山的方向,忽然闪出了一道白光,一只巨大的手掌出现在了这恍若白昼的广场上,一瞬间,那巨大的手掌便遮盖了天空,这突然出现的大手,让那电龙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它还未来得及转身,那巨大的手掌轻轻一合,便将那电龙死死的握在了掌心。 “是山主!” “赢了!” “陆地神仙啊,果然……果然非同凡响!” 人们喜极而泣,远远的望着电龙在那巨大的手掌中不断的怒吼着,翻腾着,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电龙哀嚎一声在空中爆炸开来,爆炸声响彻天地,将夜空中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乌有,雨过天晴的时候,黑云逐渐散去,皎洁的月光再次挂上了天边,漫天星辰之下,天地复归于平静。 电龙殒命之后,巨大的手掌慢慢张开,在月光的照耀下,它缓缓的消散,最终化作了点点荧光,飘洒在整个华清池广场上。 天劫过后,整个长安城都飘起了一阵光雨,虽然华清池广场上的强大气息依旧让人不敢上前,可是那漫天的光雨驱散了夜空中所有的阴霾,正不断的洗涤着人们身上的尘埃,所有人都抬起头,一起沐浴着漫天荧光,那荧光夹带着磅礴的天气元气,不断的修复着他们的伤势,劫后余生的人们依旧满心震撼,震惊于天劫的恐怖,也讶异着书院山主的强横实力,这样的实力,可是比肩于九圣人的存在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大气运者 黑云散尽,漫天光雨。 皎洁的月光悄悄的爬出了云层,挂上了远山的树梢,远山的峰峦隐没在星海之下,尽显缥缈,那星海,闪烁着微光,倒影在平静无波的华清池上,天水一色的时候,月光下写满了静谧。 柳尘盘坐在星空之下,金色的心脏越跳越快,没过多久,他的身上便泛起了一阵淡淡的金光。 当皎月的银辉披洒在柳尘的肩头,在他脖子上,那颗黑色的石头突然散发出一阵白光,那白光直冲天际,群星开始闪耀,光雨开始跳动,一条波澜浩瀚的银河,便这般突兀的出现在了帝都的上空。 顺着那条一望无际的银河,星辉从天而降,齐齐的灌注到了柳尘的头顶,顺着他的奇经八脉,皎洁的银光畅通无阻的钻入了他身体,金光和银光互相交融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远远望去,每一条血管,每一根骨骼都清晰可见,稍稍侧耳,甚至能听见他胸口那颗金色心脏的搏动。 在柳尘身边,柳惊风皱着眉头,仔细的打量着柳尘身体的变化,只是当他透过柳尘的胸腔,看见那颗金色心脏的时候,剑主大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当初在国教贡船上,那狂暴的金色液体流入了柳尘的体内,柳惊风为此担心了很久,原本以为柳尘大难不死便没有什么大碍,没想到,那金色液体竟然浸入了他的心脏,随着那颗心脏的跳动,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开始充斥在柳尘的周身。表面上看,柳尘体内的金光和银光是在交融,可是柳惊风的心头,突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这不是融合,是在争夺!” “不许过来!”感受到身后传来破空的声响,柳惊风猛地回头,怒喝一声道:“都待在原地,谁敢上前,杀!” 那决然的杀意使得刚刚飞至半空的人们形容一滞,柳惊风的强大,使得贵人们丝毫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便带着满心的疑惑,再次回到了高塔上。 “起!”见人群退散,柳惊风目光一凝,耀眼的荧光出现在他的手掌上,四面光墙从废墟中拔地而起,瞬间就把他和柳尘围在了中央,那光墙阻挡了人们的视线,长安城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高塔上人多嘴杂,更是有几个国教的祭司在场,柳尘身体里的金色心脏所散布出来的气息和那些国教高手如出一辙,若是让他们知晓柳尘的境况,将会有天大的麻烦。为今之计,柳惊风只好将柳尘的身形与众人隔开。 “山哥儿,惊风兄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不会是弋儿又有什么危险吧?” “应该不会吧……” 贵人们交头接耳弄得姬婉竹一阵心烦意乱,好几次她都想冲出人群,到柳尘的身边瞧瞧,可是当柳惊风竖起了光墙,她也只能徒呼奈何,心中暗自焦虑不已。 两股力量的交汇,让柳尘的气息开始变得十分不稳,金色力量的狂暴和银色力量的清冷,使他的脸庞忽明忽暗,仿佛是感受到了柳尘体内神秘力量的反抗,夜空之中,群星陡然开始刺眼起来,顺着银河流入柳尘体内的星光越发凌厉,若把之前的银辉比作弯弯清流,那么此时,从柳尘头顶倾泻而来的星光,完全变成了洪水猛兽。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争夺着,碰撞着,时不时迸发出一阵刺耳的爆裂声响。 就在柳惊风满头大汗焦急不已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地上的秋水剑上,犹豫了很久,他一咬牙,将秋水剑吸到了手中,盯着柳尘看了很久,剑主大人心中天人交战,柳尘现在的情况,是他为所未闻的,两股力量都是他有生之年所见到的最为狂暴的,若是再放任着它们在柳尘体内争执下去,柳尘爆体而亡只是时间问题。 “了却凡胎作圣骨,以血为剑塑丹田!” 一滴豆大的血珠出现在了柳惊风的指尖,随着它的出现,柳惊风原本就显得有些苍老的脸庞瞬间就变成了惨白一片,颤颤悠悠的抬起手来,那滴血珠被他轻轻的放在了秋水剑的剑身上。 血珠凝而不化,在黝黑的剑身上不断的来回滚动着,从它滚过的地方,秋水剑上突然亮起了一阵晦涩的青光。 等那青光亮起的瞬间,柳惊风面色一正,抬手执剑刺入了柳尘的气海处。 在柳尘体内争斗正酣的两股力量为之一滞,感受到了外来者的入侵,它们两一转头,便齐齐朝着秋水剑奔袭而来,进入柳尘身体的那一瞬间,秋水剑上的那滴鲜血早已融入了剑身,如同受到了洗礼,秋水剑的气质,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两股力量不断的冲击着刺入柳尘气海内的秋水剑,见丹田被划破,柳惊风明显的感觉到从那两股力量之中传来的一抹恐惧,现在,剑主大人总算是明白了,相对于这两股力量,柳尘便是它们的宿主,平日里,两者相互争斗,都想得到柳尘身体的控制权,可是一旦柳尘出现生命危险,这两股力量就会摒弃前嫌,齐心合力的保护柳尘,因为若是柳尘身死,它们两个也完蛋了。 当初柳尘大战张凌天的时候,变化成龙的堕天一击,终于有了答案,若是没错,当时就是这金色力量感受到了危险开启了保护宿主的模式。面对这样强大的力量,张凌天死的不冤! 想通了一切,柳惊风脸色一缓,长舒了一口气。 起初,他是想把柳尘体内的狂暴力量通过秋水剑引到自己身上,因为柳尘的身体已经透明,柳惊风清楚的看见那两股力量的主战场就是柳尘的丹田气海之内,为了不让柳尘受伤,他甚至凝出了一滴精血,这几乎就是要耗费了他数年的修行,命运就是这般奇妙,如此的阴差阳错。 在两股力量的不断猛攻下,秋水剑再也支撑不住,轻吟一声过后,它从柳惊风手中飞出,远远的****到了半空,就在柳尘的头顶,它不断地盘旋着,颤抖着,如同受惊的小鹿,无论柳惊风怎么呼唤,它都不愿意再回到他的手里。 秋水剑一撤走,两股力量又开始匆匆忙忙的修复着柳尘的伤势,那火急火燎的模样看得柳惊风不住莞尔。 丹田被修复好,两股力量再次对峙了片刻,便两相掉头走开了,如同达成了某种协议,金色的力量灌进了柳尘全身的奇经八脉,银色的星辉进入了柳尘的皮肉骨骼,噼里啪啦的一阵清响,任脉打通之后的柳尘,终于开始了洗髓煅骨。 柳惊风微微一笑,盘腿坐在了柳尘的对面,金光洗髓,银辉煅骨,自家侄子还真是千年难遇的大气运者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魁首 鸡鸣三响,旭日东升。 远处的紫荆山上,突然弥漫起一阵朝雾,那朝雾跌宕起伏,笼罩着峰峦山腰处一望无际的青葱。 坐看云起时,北风乍现,早起的雀儿扑闪着翅膀在树梢上唱着歌,唱着唱着,半轮火红的初阳便爬过了山头,晨曦的微光之中,浓雾被风吹散,晶莹剔透的露珠儿,远远的,飘向了波光嶙峋的华清池,滴答声响,皱了湖面,惊了归人。 “大伯?”柳尘卷起了眼帘,眯了眯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这初升的晨光,目光聚焦的时候,他便看见了柳惊风脸上的笑容。 “醒了啊,感觉还好吧。”柳惊风淡淡的笑着,伸手拂去了柳尘头发上的灰尘,那动作十分仔细,任谁也想不到,一剑惊风之后,剑主大人也会出现这挥之不去的温柔。 “没事。”柳尘眼角含笑,满脸享受的将脑袋朝前凑了几分,感受着那只饱经风霜的大手,抚摸在自己的板寸之上,他的心底,涌起了一阵暖流。 “这是怎么了?”等柳尘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除了圣祖法相被念力加持着依旧完好无损,伯侄二人所坐的位置,却早已变成了一片焦土废墟,一眼望去,满目疮痍。 “呵呵。”柳惊风轻轻的挥起了衣袖,遮挡在二人身边的气墙被消融殆尽,扶着柳尘站起身来,他一边整理着柳尘的衣襟,一边轻笑道:“大伯和人打了一架,也没什么大事。” “那大伯赢了没有?”左右张望了一阵,才发现圣祖法相周围近十多里的地方,都被夷为平地,柳尘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叹着帝国的户部尚书今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修了又修,这得多少钱啊。 “可以说输了,但我们活着,就算赢了。” “这人还挺厉害的。”柳尘点了点头,望着柳惊风嘴角扬起的微笑,风吹乱了他两鬓的斑白,沐浴在清晨的暖光之中,剑主大人显得有些仙风道骨,“大伯,有没有人曾经告诉过您,您笑起来的时候,比三叔要俊,就比我差一点点,呵呵。” “有!”剑主大人显然心情很好,听着柳尘的打趣,他不但没有生气,还冲着自己侄子挤了挤眼睛,旋即颔首微笑道:“三十多年前,你爹也是这样说的,当时可把你三叔气坏了,他两还在论剑台打了一架,呵呵。” “可不是么,我和我爹可是柳家最俊的男人,正所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的就是咱爷俩。” “少贫,要说模样端庄,当年你二祖父年轻的时候,曾被老妖皇盛赞为东陆第一美男子,若不是你曾祖母拦着,他老人家都成了妖族第一个异族驸马了。” “可我看九叔长得有点糙啊,难不成是随二祖母了?” “这个事情,改天问你九叔去吧,看他打不死你。”柳惊风拍了拍柳尘的肩膀,伯侄二人漫步在这废墟之中,宛如闲庭信步,看上去一片和谐,“打通了任脉,现在感觉怎样?” “嘿嘿。”修为提升带来的喜悦,让柳尘有些情不自禁,一转头,他便拉住了柳惊风的手臂张牙舞爪道:“就是吴桐再撑起他的龟壳,我也能一拳将他连人带壳一起打爆!” “什么龟壳!”柳惊风笑容一滞,转而冲柳尘正色道:“大雪山的守刀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防守技,特别是在战场上,他们持盾御敌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军队能冲破他们的盾阵,也就是因为有玄甲军,才能保我大夏西境数千年的平安,作为一个武者,你必须要懂得谦逊,对于那些拥有着完整传承的武技,我们应当保持最起码的尊重,换言之,如果有人出言侮辱你的问水剑法,你又当如何?” “大伯教训得是,小侄知错了!”柳尘收起了嬉笑,连忙站直了身子朝着柳惊风拱手鞠躬,斩虹刀法传自于刀尊,是圣人的毕生心血,自己刚才的言论,确实有些放浪了。 “好了,以后注意点就是。”走到了华清池边,柳惊风再次开口问道:“什么时候找机会带那个北宫小姐来给大伯瞧瞧吧。” “是姑姑告诉您的吧?” “嗯。”见柳尘表情变幻不定,柳惊风又放缓了神色轻言道:“你姑姑性子是比较冷淡,以前的事情,你不要记恨于她,当年她与你爹关系最好,她没有子嗣,也就和你最亲了,不论如何你可不要让她伤心。” “知道了。” “好了,大伯先回府去了,你母亲还在钟塔那边等你呢,这一晚上,可把她担心坏了,快去吧。” “嗯。”柳尘再次拱手道:“先前舅舅送来了一些奇珍,我分成了几份,等过几天我带着北宫一起去国公府拜访诸位叔伯,给您捎点小玩意儿过去打发下时间。” “好。”柳惊风微笑着点头,在柳尘的注视下,他的身形逐渐模糊,渐渐的消失在了这春意盎然的华清池边。 在华清池边站了好久,直到再也感受不到柳惊风的气息,柳尘一转身,便朝着远处的皇城钟塔跑去。 先前柳惊风散尽气墙的时候,钟塔上的人们已经有所察觉了,之后见到这伯侄二人漫步相谈甚欢,倒也没人上前打扰。此刻,见到柳尘前来,姬婉竹一把挣开了柳无心的手,便飞身朝着柳尘奔去。 “弋儿!”来到近前,姬婉竹死死的抓住了柳尘的手臂,颤抖着伸手抚上了柳尘的脸颊,黛眉轻蹙的时候,越国公额头上的火莲不断的合拢,又不断的绽放:“你这小畜生,可吓死为娘了,你要是有个……有个三长两短,娘……娘可怎么活啊!” 感受到姬婉竹脸上那浓浓的关切之色,柳尘心中一暖,越国公眼中的憔悴担忧让他有些情难自已,良久,他才强忍着热泪,抬起手来轻拍着姬婉竹的肩膀,好言安慰道:“母亲别伤心,孩儿以后一定不让您担心了。” “三叔,小姑!”安抚好了姬婉竹,柳尘来到柳遮云身边,冲着周围的长辈拱手作揖:“舅舅,玉山师叔!” 转身一看,在钟塔的角落里,吴桐正靠在一个黑衣中年的腿上昏睡,柳尘踌躇了几下,等到柳遮云在他耳边轻声介绍了几句,柳尘一脸恍然大悟,连忙朝着那人拱手鞠躬道:“小子见过世伯!” “呵呵。”吴秋雨摆了摆手,虚扶了柳尘一把,仔细打量了好久,刀宗宗主才满眼欢喜的轻呼道:“好,好,好!弋儿不必多礼,你我两家世交,往后,你和桐桐还需相亲相爱,一家人嘛。” “是!” “你已臻至煅骨,这一场,桐桐认输了!” 柳尘面带微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瞧着吴桐那自顾安睡的模样,他几乎都能想到,等这二愣子醒过来后,听得自家老爹替自己认输了,那情形,可得多糟心啊。 见得吴秋雨点头,远处的林夫子颔首一笑,继而扬声高唱道:“天启十三年,鹿鸣宴魁首,藏兵谷柳尘!” “魁首,柳尘!” “当……”紫荆山的晨钟瞬间敲响,柳尘夺魁的呼喊一声声传远,传遍了整个帝都,传到了九州各地。(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卷珠帘 跟随林夫子的脚步,柳尘来到了玄武门外,整条朱雀大街,也只有这里才没有受到昨夜天地暴乱的波及。 听着一声声晨钟,城楼之下早已是人山人海,等到柳尘一现身,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这个世界崇尚强者,即便刚刚劫后余生,帝都的百姓们依旧是热情不减,能见证鹿鸣宴魁首的诞生,让他们感到无比的荣幸。 “魁首!魁首!” “柳尘还真做到了,说了拿魁首,就拿到了魁首,啧啧,不愧是沧澜郡王!” “嘿,先前骂他砍手怪的时候,就你最凶了,现在怎么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被折服了,要说这次鹿鸣宴,乃是二十年来最强大的一届,柳尘能拿魁首,那么往后几十年,谁能与他争锋?” “是啊,剑圣的时代刚过,属于柳尘的时代就要来了!” “沧州柳家,得天独厚啊!” 玄武门外早已搭起了一座通天高台,高台上,天启皇帝正端坐在龙椅上面,明黄色的五爪金龙袍穿在他的身上,衬应着他那并不魁梧的身形,他居高临下望着柳尘,满脸和煦的微笑。 链接高台的是九九八十一级玉阶,九为极,九九太极,生两仪,演四象,得八卦,而后归一。 在林夫子的示意下,柳尘独自一人迈开了脚步,缓缓的朝着白玉雕砌的台阶上走去,每一步落地,都引的围观的人们不住的喝彩。此玉阶被称作风云台,好男儿当步步高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当柳尘站到了天启皇帝的身边,整个长安,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无数人抬起头来,远远的望向了那座高台。 柳尘拱手鞠躬,皇帝起身轻扶,君臣和睦的景象,使台下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爱卿辛苦了!” “谢陛下关心!” “今日爱卿夺魁,乃帝国之盛世,刚好帝姬已经成年,朕便借此机会,当着人族亿万子民的面,为你们赐婚!当帝国的明珠闪耀在沧澜江边,南国的剑,也飘满了蔷薇的花香!这将是流传青史的佳话,对此,有谁会反对么?” 柳尘眯着眼睛,抬头看向了静立于皇帝身边的公孙幽,不可否认,在柳尘的生命之中,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少女的容貌能与之相比,帝国的明珠,当真是名不虚传。特别是今天,公孙幽一身盛装,洁白的宫裙衬出了她那完美的身形,在那精美绝伦的脸上,点缀着妖媚的妆容,一颦一笑间,仿佛整个春天都失去了颜色。 人们期待着,期待着柳尘点头答应,从皇帝身边牵起帝姬的手,没有人认为柳尘会拒绝,这是隆庆皇帝还在位时就订好的亲事,沧澜郡王配蔷薇帝姬,几乎满足了所有人的期许。仅凭身份,柳尘直接甩了闻人昊十八条街。 “我反对!” 柳尘微微一笑,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公孙幽笑容一滞,脸上的红晕顿时散去,一抹苍白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双颊。 天启皇帝眉头一竖,堪堪放松的心神瞬间又绷紧了。 所与人都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柳尘一侧身,假装疑惑的低下头,人群的角落里,老杨苦着脸,正一脸幽怨的瞪着风云台上的柳尘。 感受着帝都人民那几乎就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老杨脊背发凉,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若不是牛家兄弟将他死死按住,估摸着这会儿,老烟鬼都得落荒而逃了。 “你反对?”天启皇帝看清了老杨的面容,心弦再次一松,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也重新绽放出一丝笑容道:“这位老哥,你为何反对啊?” “呃……”老杨满头大汗,柳尘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让他整个人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听见皇帝的问话,他轻叹一声,咬牙开口道:“老汉乃是长安西市一游商,一个多月前,老汉在城隍庙前摆摊,曾与沧澜郡王殿下见过一面,那时候,他还不是王爷,老汉也就和他闲聊了几句,老汉问他来这人烟稀少的地方干什么,他说他等一个朋友,可是等了好久,王爷的朋友没有来,来的却是谋害他性命的杀手,王爷逃命之前,曾托付老汉去往沧国公府求救,从那以后,老汉就再也没见过王爷。” “哦。”天启皇帝点了点头,轻笑了一声又道:“这些年,弋儿的确是受苦了,不过现在好了,一切不好的,都会变成过去。老哥哥,你就是凭这一点来反对帝姬嫁给弋儿么?貌似说不过去啊,呵呵。” “是啊,那会儿王爷没亮明身份,仇家又多,哪天不被追杀啊。” “就是就是,你这老汉就知道添乱,找存在感是吧!” “……” 周围的嬉笑谩骂让老杨脸色一黑,旋即再次高声大喊道:“王爷当时等的那个朋友就是蔷薇帝姬,那刺客,也是蔷薇帝姬派来的,老汉不懂得其中的道道,但是俺也知道沧浪郡王是圣祖钦封,代表着咱们人族的脸面,他是绝对不能娶一个有失妇道的女人,何况这个女人曾经还想谋害他的性命,不管你们怎么想,老汉就是反对!” 喧闹的人群瞬间失声,老杨所抛出的消息简直是太劲爆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除了柳尘。 此刻,咱们的尘哥儿暗地里正不停的冲着老杨竖起了拇指,可老烟鬼并不领情,气呼呼的跺了跺脚,便快步消失在了人潮人海之中。 “保护王爷!”正好路过林夫子身边的时候,老杨身边的牛家兄弟还乘乱添了把火,一声怪叫之后,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林夫子身边的天玑阁侍卫们闻声立马飞身上了高台,将柳尘团团护住,各自面色凝重,满心警惕的盯着皇帝一行人,眼见他们亮了兵器,皇宫里的大内侍卫们也是齐刷刷的刀剑出鞘,一言不合,两拨人就在高台之上对峙了起来,气氛,已经降到了最冰点。 “干什么干什么!”见老杨带着牛家三兄弟跑远,柳尘转过身来,假模假样的皱起眉头训斥道:“你们是要造反么,怎么能当着陛下的面亮刀子?通通放下!听到没有,快放下武器!” “可是,王爷……”离他最近的一个天玑阁侍卫脑中一片混沌,瞧着对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御前侍卫,那人一皱眉,满是犹疑的看着柳尘。 “可是什么?”柳尘伸手拽过了他手中的长刀,一把仍在了地上,“陛下风高亮节,怎么可能害我,你们现在这样,是想陷我于不义么?还不滚回去!” “王爷!” “嗯?” 在柳尘那强硬的态度下,天玑阁的侍卫们收回了兵器,脸上警惕不减,眼下,他们可不敢离柳尘太远,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整个天玑阁侍卫团都得给柳尘陪葬,磨蹭了很久,他们才走下了四五级玉阶,这已经是他们的最大让步了。 “退下!”见天玑阁侍卫团让步,天启皇帝阴沉着脸色低喝了一声,“知道对面是谁么,你们敢拿刀指着?” “陛下……” “嗯?”皇帝的脸色越发冰冷,在他心中,早已将老杨给千刀万剐了一万遍,“朕的话不管用了?” “喏!”大内侍卫们各自面带不甘,恨恨的退回了原位。(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诉离别 风云台上恢复了平静,可是台下的人们已经再也安静不下来,在大夏,皇帝是君,是亿万百姓的父母,相比于其他八大诸侯,中州的百姓们,几乎都要将皇帝视若神灵!若是高台上与皇帝起冲突的是另外任何人,不论身份,不论实力,帝都的百姓们都只会无条件的站在皇帝的这边,可偏偏站在皇帝对面的是柳尘,是天玑阁的沧澜郡王。 沧澜郡王代表着什么?随便在街上拉住一个小孩儿,都能给你娓娓道来,大夏建国以来,沧澜郡王封出去四个,分别是武神鲁修,剑神柳藏兵,剑圣柳白,还有这刚刚成年的柳尘,依照圣祖当年的话,这沧澜郡王就是他老人家的代言人,是代替他老人家行走在人间的使徒,谁和沧澜郡王过不去,就是和圣祖过不去,我滴个娘,在人族,谁敢和圣祖天玑过不去? 更别说,当年高祖皇帝准备为沧澜郡王设立亲军的时候,圣祖拒绝了高祖皇帝的好意,自己训练了一支不到百人的军团赠送给了当时的沧澜郡王鲁修,那便是传说中的隐武卫,隐武卫有多恐怖?史书上有明确的记载,第二任沧澜郡王年轻的时候,曾在幽州与某个上古老牌家族发生冲突,当时白玉京出面协调未果,盛怒之下的沧澜郡王纵使隐武卫屠城,七天七夜之后,那老牌家族所在的城池从此成为历史,全城十三万多人,皆是死于非命。 当时,此案震惊天下,当御史言官不断上书想要严惩沧澜郡王的时候,紫荆山上传来一道诏书,圣祖天玑只是将年轻气盛的沧澜郡王责骂了一顿,此事便不了了之了。隐武卫也是一战成名,风头甚至盖过了初代冠军侯所统领的琅琊卫,天下第一恐怖组织,实至名归。 可以这样说,隐武卫在第二任沧澜郡王手中,用鲜血染上了一阵惊艳绝伦的威名,等过了几千年,隐武卫传到了剑圣柳白手上,柳白西出函谷,带着隐武卫杀得西域七十二族哀鸿遍野,曾有一段时间,函谷关往西数千里,都成了无人区。 这支不到百人的部队,由沧澜郡王的性格,决定了他们的善恶,柳尘还年轻,谁也不知道他心性如何,但他那砍手怪的威名,也是传遍了整个长安,当风云台上大内侍卫和天玑阁侍卫团相互对峙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被狠狠的揪在了一起,生怕这年轻的王爷丧心病狂,招出隐武卫来个弑君的壮举,那就真的好玩了。 柳尘呵斥天玑阁侍卫团的声音不大不小,倒也传入了不少人的耳中,人们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小王爷年纪虽小,但也算明白事理,风云台下的人群,也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陛下,您看这样好不好,微臣和帝姬的婚事先放一放,当初的事情还有很多疑点,微臣先安排隐武卫查清状况,等到证明帝姬清白的那天,藏兵谷柳家定当八抬大轿迎娶帝姬过门。” “哎!”天启皇帝面色复杂的盯着柳尘看了好久,这才换上了一副笑脸,颔首轻道:“就依爱卿的意思吧。” “谢陛下!”柳尘转身从身边的兵器架上取回了神兵“月笼沙”,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公孙幽,拱手鞠躬之后,他便走下了风云台,在天玑阁侍卫团的护卫之下,离开了玄武门。 一路运足元气朝着十八号小院飞驰而去,感受着打通任脉所带来的脱胎换骨,柳尘喜形于色,时不时跃身发出一声长啸,奔走于紫荆山的茂林山道上,柳尘的身形,宛如矫健的花豹,尽显朝气蓬勃。 “魁首!”一冲进小院,见到北宫馥正安坐在老槐树下看书,柳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少女拦腰抱起,笑着,喊着,一个跃身,便站到了最高处的树梢上。 “放开我,我的书!” “书什么书,老子赢了!” 北宫馥伸手挽着柳尘的脖颈,瞧着他那孩子气的模样,她心中有些好笑,等到柳尘消停一些的时候,她才微红着脸嗔怪道:“还有人在呢,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一个鹿鸣宴的魁首么。” “你这憨娘们儿懂个蛋蛋!”看着少女那白里透红的脸颊,柳尘怎么看怎么喜欢,旋即狠狠的在北宫馥脸色亲了一口,惹得她又是一阵大闹,任凭那肉乎乎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柳尘扬天狂笑道:“魁首你懂么,第一你懂么,这是本大侠走向天下第一的第一步!” “看把你美的……” “总有一天,老子一定会成为星空下第一强者!” 将北宫馥放回地上,柳尘心中的喜悦依旧没有平复,反手从腰间抽出了神兵“月笼沙”,将之递到了一脸微笑的北宫馥手里道:“说到做到,‘烟笼寒水月笼沙’都给拿回来了!” 长剑在北宫馥手中出鞘,伴随着一声轻吟,那锋利的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寒芒,沉吟片刻,北宫馥从头上取下一根青丝,随手朝着长剑一抛,清风一过,青丝瞬间断做两节:“吹毛断发,柳遮云先生的铸剑手艺,当真是天下无双!” “那你觉得这把剑比秋水剑如何?” “秋水剑?”北宫馥抬起头来,缓缓的将“月笼沙”归鞘,稍一思忖,她便莞尔笑道:“若是说这两把剑,那么秋水剑大巧不工,月笼沙锋芒无匹!但这些都是时代造成的,太古时期,年年征战,剑尊大人的铸器手法也迎合当时的社会风气,主要讲求实用,现在呢,天下还算昌定,人们除了追求安身立命之外更是多了一些精神层面上的追求,所以遮云先生铸器,外观上更为华丽一些。即便两把剑风格迥异,但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剑尊大人还是遮云先生,都是有史以来,东陆最好的铸器大师,这一点,毋庸置疑。” 柳尘静静的站在树下,看着北宫馥侃侃而谈的模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偶尔有落叶飘到了她的肩上,映着远山,阳光紧贴着少女脸上的轮廓,虽然没有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风姿绰约,特别是当她微笑的时候,两颊的酒窝挂上了一丝羞涩的红晕,如同去年春日的初见,柳尘就这样沉醉在北宫馥的如花笑魇之中。 “好啦,别看了。”北宫馥面带羞涩,嗔怪的白了柳尘一眼,这便踮起脚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使劲的揉搓着柳尘的脸道:“拿到剑了,我也得走了,你再这样盯着我,我可就不回来了!” “走?”柳尘眉头一皱,反手握紧了北宫馥在自己脸上作怪的小手道:“你去哪里?不是说好了拿魁首了嫁给我么,你是要反悔吗?” “瞎说什么!”北宫馥娇哼一声,没好气的推了柳尘一把,“族中有点事情,我得回去一趟,反正你也要去极星海,正好,等你从妖域回来,琼林宴上,我等你再拿一个魁首!” “这得要两年啊!”柳尘脸色一垮,很不高兴道:“有什么大事必须你回去么,我叫人给你办好不好,你就跟着我去极星海吧!” “别闹!”北宫馥站在了藤椅之上,轻轻的捧起了柳尘的脸,等到他脸上的不愉被轻轻抚平,她又莞尔一笑道:“你要加紧修炼,本姑奶奶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许被徐玉爻那个臭妖精给勾了魂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喝花酒 北宫馥已经走了三天,柳尘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了离别的愁苦,这个滋味不好受,让他有些茶饭不思,老祖宗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应该就像他现在这般。 屋外,小和尚的木鱼声让柳尘有些心烦意乱,本以为他会如同往日一般,诵完一篇经文便停歇下来,谁曾想,今儿小和尚专门和自己作对,一篇经文读完之后,那小贼秃竟然唱起了小曲,一边唱,还一边敲着木鱼伴奏,公鸭似的嗓音传出去好远,柳尘瞬间暴怒,一脚踢开房门便飞身朝小和尚扑去。 “小秃驴,受死!” “哎哟!”被柳尘拧小鸡一样的抓了起来,小和尚不停的在半空中蹬着双腿,手也不闲着,正死命的挠着柳尘的脸,“呔!你这游侠儿,安敢害了某家的性命!” “害你大爷!”朝着小和尚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柳尘没好气的将他扔回地上,可这还没完,小和尚一落地,便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比划起来,载歌载舞的模样,像极了戏台上的角儿,那“妩媚动人”的兰花指,只让柳尘的眼仁儿一阵生疼,当下就抬手朝他猛拽道:“你小子魔障了吧!” “你才魔障了!”小和尚被柳尘拽了个趔趄,顿时怒从心来,一把跳上了柳尘的藤椅,双手叉腰仰视着柳尘怒道:“你天天蹲在家里大门不出,就像一受了气的小媳妇儿,吴二愣子也是,自从你拿了魁首,他都三天没吃饭了,半夜三更还在那边号丧,佛爷我自娱自乐一下就不行吗?画船上的姐儿都说我唱的好听,你们懂不懂得欣赏!” “画船上的姐儿?”柳尘脸色变幻好久,听到小和尚说漏了嘴,他瞬间脸色一沉,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狗娘养的你是和尚啊,还敢喝花酒!” 小和尚见势不妙想跑,奈何识武境和煅骨境的差距摆在那里,柳尘一个闪身便将他再度抓到手里,二话不说,便是一顿毒打,没多久,十八号小院里歌声散去,遍布哀嚎。 “早前听说你赌博赚钱了,正要找你麻烦呢,现在好,有了钱就变坏,开始学着喝花酒了,说,佛国五戒你是不是全给破了!” “我没有!” “还狡辩,看打!” “哎哟喂,我滴个佛祖哎!” “吵什么吵,都他奶奶的有病是吧!”就在柳尘暴打佛门孽徒的时候,从十七号院的半月门处,钻出来一张颓废至极的脸,还没等柳尘招呼,那张脸的主人便破口大骂道:“老子好不容易睡着了觉,你们还唱歌,唱歌也就算了,别人唱歌要钱,你他娘的唱歌要命,这刚刚不要命了,又开始哭丧,更无耻的是你家哭声还带节奏,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死人了呢,到底还有完没完,想打架是吧!” “想打架怎么着!”柳尘眼睛一瞪,随手将小和尚扔回了藤椅上,转身便朝吴桐冲了过去,“瞧你这怂包样,不就一魁首么,这么输不起?” “输?”吴桐见柳尘扑来,早已没了睡意,躲过了柳尘的凌空一拳,他便反身回击道:“老子睡一觉你就赢了,你觉着你很光彩是吧!” “你爹给你认输的,怪我咯!” 两人噼里啪啦的打成了一团,瞧着他们越打越精彩,小和尚停止了哭嚎,起身坐直了腰板,开始拍手叫起好来。 通了任脉之后,柳尘从来没感受过自己现在的实力,直到今天,和炼气巅峰的吴桐一战,他对煅骨境界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两人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这还是柳尘留手的情况下,很轻松的将吴桐打趴在了地上,柳尘感觉到自己浑身舒泰,北宫馥远走北境的离愁在这一刻顿时消减了不少,吐出了胸腹中的沉郁,柳尘嘴角带笑,转身走到了一脸警惕的小和尚身边,一把掐着他的后颈道:“喝花酒都不带你尘哥儿,走,你请客,青龙画船咱们今儿包场!” “嗨,你们等我,我也去!”趴在地上装死的吴桐见着柳尘二人走远,顿时跳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一个箭步就冲出了十八号小院,跃身朝着柳尘追去。 余风袅袅,暗香飘飘。 午后的青龙画船上,到处都是歌舞升平,俏姐儿轻踏莲步,如同七彩斑斓的花雀,游走在满船宾客之中,胭脂美酒,无不让人流连忘返。 沧澜郡王的大名早已随着鹿鸣宴的结束传遍了九州各地,柳尘的到来更是让无数少女心肝儿发颤,等到小和尚将那最顶层的露天雅间给包下来的时候,整条青龙画船顿时陷入了一阵疯狂。被十八号小院的三位大少爷挑中的少女们,更是幸福得几近晕阙。 “王爷,喝酒!”模样娇俏的少女满目含春,羞红着双颊将一盏雕工精致的琉璃玉杯凑到了柳尘的嘴边,惹得柳尘一阵轻笑,轻嗅着少女的发香,柳尘一张嘴,便将那葡萄美酒吞入了口中。 柳尘朝着芬香扑鼻的软塌轻轻一靠,少女便会意的将他的脑袋枕在了自己纤细的双腿之上,那双粉嫩的小手,也是轻轻的抚上了柳尘的肩膀,揉捏恰到好处,柳尘心中暗笑,难怪人们都说男人最大的梦想就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就如他现在这般,纸醉金迷的生活,让他好想就这样堕落下去。 “王爷,吃果子。” “嗯。” “王爷,舒服么?” “舒服!” “王爷,奴奴会跳西域的蛮舞,等您休息好了,奴奴跳给你看。” “好!”柳尘大笑一声,举手朝着一旁坐立不安的小和尚高喊道:“看赏!” 小和尚满头黑线,老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抛了过去,自始至终,小和尚的目光都没有离开前台上的卷帘。 在那朦胧的卷帘后面,有一身材婉约的少女半抱着琵琶,抬首轻声歌唱,那宛如黄莺似的嗓音随风回荡在这不大不小的雅间之内,交杯换盏之时,此处满室香风,仙音绕梁,恰似天上人间。 “哐!”远处酒杯掉在在地的声响并没有引起柳尘的注意,感受着紧贴在自己身边的少女浑身一颤,柳尘嘟囔了一句,随意翻了个身,找了舒服的姿势靠好,伸手朝着自己脖子上指了指,示意少女继续,等了好久,少女的小手迟迟没有落下,柳尘一皱眉,正要抬头询问。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小手捏在了自己的颈间,柳尘一个哆嗦,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徐玉爻一脸冷霜,正杀气腾腾的看着自己。 “柳尘,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够兄弟 “呃……”柳尘面色一僵,冷汗瞬间就布满了他的脸颊。 吴桐起身一看,暗叫一声糟糕,电光火石之间,他赶紧穿好了衣服,连鞋子也不要了,一阵火急火燎的朝着楼下跑去。 “末末!” “嗯。” 刚刚消失在楼梯口的吴桐又颤颤巍巍的退了回来,看到周末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吴桐讪讪的干笑了一声,在柳尘和苦难一脸震惊的注视下,吴桐反身跳进了华清池中,浪花溅湿了夹板,吴桐一边哭丧着脸求饶,一边奋力挥动着手臂朝书院的方向游去。 “这……”柳尘口舌发苦,一脸怯怯的看了徐玉爻一眼,见她依旧面无表情,柳尘自知今日无法善了,一咬牙,他便跳起身来,指着小和尚大喊道:“是他,小和尚请客,带我们来的,要杀要剐,你们找他!” 说罢,柳尘也从另一面船舷跳进了华清池,只留下小和尚目瞪口呆,独自面对着杀意毕露的徐玉爻和周末,他那呆滞的面容,早已在风中凌乱了。 “来人!”徐玉爻盯着先前给柳尘揉肩的少女看了好久,直到那少女脸色一白,脱力跌坐在地上,只听见徐家大小姐冷笑一声道:“把她们的双手,全部剁掉!” “喏!”一队队凶神恶煞的琅琊卫闻声冲进了雅间,顿时,这不大不小的阁楼上哀鸿遍野,到处都是凄厉的哭喊声。 “娘娘饶命!” “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娘娘网开一面……呜呜!” 少女们齐齐跪倒在徐玉爻身前,不住的磕头求饶,场面纷乱不堪。先前少女们还以为自己只要伺候好了沧澜郡王和刀宗少主,便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琅琊卫的长刀出鞘声,直接惊碎了她们的美梦。 徐玉爻是谁?先不说沧澜郡王曾当着全帝都所有人的面向她献神兵求婚,就凭她那冠军侯府大小姐的身份,就让这些常年卖笑的寒家女儿不敢再对柳尘有任何非分之想,人们悲哀的发现,古人诚不欺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沧澜郡王爱剁手是天下皆知的事,没想到找了个貌美如花的王妃,也是有剁手的喜好,一时间,少女们的求饶哭喊声随之愈演愈烈。 “慢着!”见少女们哭得梨花带雨,徐玉爻身边的周末面露不忍,当下制止了琅琊卫的动作,转身朝着徐玉爻开口轻道:“玉爻姐,错不在她们,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嗯。”徐玉爻嘴角带笑,伸手挽住了周末的胳膊,在她心里,一直就等着周末给她们求情呢,柳尘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作为世家大小姐,徐玉爻心中敞亮,一个沧澜郡王的名头,并不能让柳尘立地生根,贵族之间的人情来往,才是家族得以兴盛的最好保障,周末一开口,就算欠了徐玉爻的人情,往后柳尘有什么小事,药王谷可没有理由拒绝,这一来一往,人情就成了,“就听妹妹的,今天就饶她们一次,如有下次,新账老账一起算,你们先下去,唤管事的上来!” “谢娘娘,谢周小姐!” “谢娘娘不杀之恩……” 见琅琊卫收手,少女们逃也似的离开了雅间,没过多久,青龙画船的管事便哭丧着脸来到了顶楼,在徐玉爻和周末面前站定,老管事连忙跪下行礼道:“老奴见过娘娘,见过周小姐!” “你可知道,使妖女引诱沧澜郡王和刀宗少主,该当何罪?” “冤枉啊,还请娘娘明察!” “冤枉?”徐玉爻冷笑一声,“眼见为实还有冤枉么?明察,你要我查什么?查你家主子多年来在这画船上做了多少肮脏的勾当么?” “娘娘明鉴,四大画船乃是天玑阁的产业,怎么会有肮脏的勾当……” “拿天玑阁压我?”徐玉爻柳眉一竖,眼角深深的卷在了一起,沉吟片刻,她便轻笑一声道:“好,这件事情,我定会找天玑阁讨个说法!” “这……” “来人!” “在!” “查封青龙画船,将船上所有管事老鸨带回北镇抚司羁押,从今天起,任何人不得进出此船!” “喏!” “另外。”不理会一脸灰败的画船管事,徐玉爻的目光落在了战战兢兢的小和尚身上,那冷冷的目光使得小和尚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还未开口求饶,徐玉爻便娇声轻喝道:“派人保护苦难小师傅回晋国公府!” “玉爻姐,饶命啊,真不是我带头的!”一听要回晋国公府,小和尚顿时就慌了神,鹿鸣宴刚刚结束,晋国公还没有离开帝都呢,若是自己喝花酒被遣送了回去,都不用想,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一个未知,“是尘哥儿要来,然后桐哥儿也比较有兴趣,我只是来结账的,真的,玉爻姐,饶命啊,我这一回去还不得被师叔给打死啊……呜呜……” 听到小和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那句“尘哥儿要来,桐哥儿也比较有兴趣”直接让徐玉爻和周末同时冷脸,本来就略带薄怒的脸上瞬间就阴沉得几乎都能滴下水来,见此情形,小和尚的哭声也就愈发凌厉了。 “哼!”徐玉爻一转身,便气呼呼的离开了雅间,“将他带回北镇抚司,交给薛大都督处置!” “喏!” 随着徐玉爻和周末的离开,画船上一阵鸡飞狗跳,然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游到书院的柳尘和吴桐并不知道这些,一上岸,两人一脸鸡贼的对视一眼,旋即怪笑着撒腿朝十八号院跑去。 “你不怕她们俩追来?” “怕啥,玉爻的性格我了解得很,只要小和尚不出卖咱们,玉爻肯定是相信我的,没看我都跳湖以示清白了!” “那倒是,末末性子善良,肯定也不会苛责于我。” “还别说,画船上的小姑娘还真水嫩得紧……”柳尘咂摸一把嘴角,有些意犹未尽的叹道:“刚才那小姑娘你看见了没有,那眼珠子,就快滴下水来了,看得我心的化了。” “可不是么!”吴桐伸手搭在了柳尘的肩膀上,重重的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道:“侍候我的那个小姑娘才叫一个绝色,啧啧,那小腰,还不及本少爷一个巴掌大呢,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可疼死我了,哎……” “前年在大西北的时候,我曾听姬欢说过,琼城的花楼里边儿还有妖族的狐女呢,对,还有猫女,啧啧,这下咱们去极星海,我请客,琼城大大小小的花楼,我带你玩个遍!” “好叻!”吴桐双眼冒光,一脸恬不知耻的奸笑道:“够兄弟!”(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桃花坞 当林夫子带着书院山主的召唤来到十八号小院的时候,一推开门,他便看见了这不长不短的一生之中,最为惊骇的画面,一时间,他那肥硕的脸上,冷汗簌簌直下,连腿肚子,都开始情不自禁的哆嗦了起来。 “知错了么?” “大王,我知错了!” “下次还敢吗?” “大王,下次不敢了!” 林夫子的到来并没有打断院子里的对话,只见咱们的沧澜郡王被脱光了上衣,倒吊着挂在了老槐树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竟写满了谄媚,他谄媚的望着藤椅上的那个穿着大红衣裙一脸微笑的姑娘。 红衣姑娘端着瓷杯,一口一口的轻抿着雨后的花茶,那明媚动人的脸上,此刻正点缀着精致的淡妆,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的微笑不停的颤抖着,远远望去,那笑容美艳不可方物。 “玉爻,要我说,满长安就你能穿得了这么鲜艳的红色,别人和你一比,就如同那渭河浅滩处的野草,啧啧,你真是太漂亮了!” “漂亮吧!” “漂亮!” “喜欢吧!” “喜欢!” “喜欢你还去逛窑子?” “嗨,你听我解释,我没有逛窑子,就听听小曲儿……” “还狡辩,人家小姑娘都快腻到你身上去了。” “这样,你先放我下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放你下来?好哇……”徐玉爻黛眉一挑,嘴角弯起一抹诡笑,在柳尘一脸期待的目光之中,她一抬小脚,便狠狠的踹在了柳尘的胸口,惊呼一声之后,伟大的沧澜郡王再次开始迎风摇摆起来。 “咳……咳” “哎哟!”听着林夫子那突兀的咳嗽声,徐玉爻手一惊,拽着柳尘的绳子便脱手而出,呼啦啦划出去好远,柳尘应声摔倒在老槐树下,直接扑了个狗啃泥。 “你!”一站起身来的柳尘就要抓住徐玉爻,可徐玉爻在见到林夫子进来的时候,早已被吓得花容失色,不等柳尘伸手,她便大呼小叫着冲进了里屋,“啪!”的一声,房门被死死的关紧了。 “王爷当真是好兴致啊!”林夫子轻笑一声,抬脚走到了柳尘的身边,帮着他一起解开绑在身上的绳索,胖老头儿强忍着笑意,直盯得柳尘一脸尴尬。 “夫子,还好您来了!”柳尘一脑门黑线,连连干笑着故作凶狠道:“要不是您在这儿,我今儿非得打瘸她的狗腿!” “就你?”林夫子暗自嘀咕了一句,旋即满脸鄙视的瞥了柳尘一眼暗道:“白长这个大个儿,敢情是妻管严啊!以前没看出来,没想到老徐家的姑娘竟如此凶悍……藏兵谷这下可热闹了!” “对了,夫子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见林夫子站在一旁发愣,柳尘赶紧穿好了衣服给他倒茶:“有话您直说,学生这就去办!” “哦……”胖胖的林夫子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太八卦差点误了正事,当下也不接柳尘的茶,而是一拉他的手臂急道:“哎呀,您赶紧的,山主请您过去一叙呢!” “山主?哪个山主?” “还能有谁,天玑阁主,书院山主墨清寒先生!王爷快点儿吧,可别让山主等太久了!” “哎,好,好,还请夫子引路!” “王爷,请!” 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十八号小院,林夫子的健谈稍稍化解了柳尘之前的尴尬,走在这枝叶逐渐茂密的林荫小道上,柳尘的心情,开始变得十分愉悦。 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凡是得到鹿鸣宴魁首的天骄,都会受到书院山主的召见,这样的召见,对于少年们实乃天大的机缘,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在魁首和山主见面的时候,山主必定会回答魁首的一个问题,可以是修行上的,也可以是其他的。 柳尘夺得魁首之后,就一直在期待着山主的召唤,他的心底有很多疑问,都需要有人来给他解答,作为帝都第一智者,同是九州赫赫有名的大修行者,书院山主,显然就是柳尘心中提问的完美对象。 “王爷,沿着这条路,你一直走,走到无路可走,就能看到山主了!” 顺着林夫子的指引,柳尘眉头一竖,望着身前那条一眼看不到头的蜿蜒山道,此处已经是紫荆山的深处,地处书院的后山,他有些不明白林夫子的话,难道是让自己一个人进去?一转过身来,正待开口询问,可身后哪里还有林夫子的身影,柳尘苦笑一声,只好抬脚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走了很久,树林中逐渐阴暗下来,一株株参天古树伸展着巨大的枝干,将外面的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柳尘一脸警惕的左右张望着,自打进入密林,他便感觉有一双眼睛,正不断的审视着自己,那目光格外的犀利,几乎就让他有些无从遁形。 远处传来了流水的声音,柳尘稍稍站定,侧耳一听之后,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旋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九转十八弯之后,他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小桥流水,鸟语花香,潺潺的小溪从远山直流而下,拍打着那布满青苔的巨石,时不时溅起了一阵水花,湿了青草,惊了树蛙。来到书院快两年,柳尘还真是第一次知道,竟有如此世外桃源藏匿在这紫荆山的深处。 小树林的溪水边,有一间草庐小院,依山傍水,满室桃花,等风来,浓郁的花香飘出去好远,使人不禁流连。柳尘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了再来镇的那座院子,那座院子里也有花香,只是少了一抹宁静,多了一缕书香,一时间,北宫馥的身影不断的在他脑海中浮现,使他不禁失笑。 良久,草庐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缓缓的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麻衣素衫,面色红润,浑身上下,竟没有一丝元气的波动,感受到柳尘询问的目光,老者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了柳尘一会儿,而后微微一笑,脸上的褶子瞬间就挤在了一起,如同一朵盛开的雏菊,看上去无比的温暖亲切。 “敢问老先生……” “正是老朽。” 柳尘浑然一惊,听着老者的笑言,他突然想到了和张凌天决战那天,传入自己耳中的那个声音,自己想破脑袋,到现在才知道,救了自己的,是书院的山主!只是他怎么无法将眼前的这个老者与无所不能的书院山主联系在一起,相比于传说中的超凡高手,帝都第一人,柳尘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个山林间隐居的寻常老者。 “王爷在看什么?”见柳尘呆立不语,那老者脸上笑容更甚,“桃花在树上,并不在老朽的脸上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桃花仙 一句玩笑化解了场间的尴尬,柳尘腼腆一笑,再次朝着山主大人拱手作揖,在山主的示意下,柳尘抬脚走进了这座桃花盛开的小院。 “喝点什么?” “呃……”瞧着山主自顾在铜壶下生起了火,柳尘收回了四处张望的目光,颔首轻笑道:“茶吧。” “呵呵。”老山主颤颤悠悠的转过身来,满脸堆笑的望着柳尘,“早就听说王妃喜欢花茶,今儿王爷驾临,老朽特地上山采了些新鲜的茶花,王爷稍等,茶水马上就好。” “先生太客气了!”听得老山主如此客套的话,柳尘连忙起身,拱手鞠躬道:“学生空手而来本就失了礼数,怎敢劳驾先生如此辛苦,实在是……受之有愧!” “愧什么……”听着沸水不断的顶起铜壶的盖子,老山主笑容更甚,随着他摆了摆手,一股柔和的力道将柳尘的身子扶直,见柳尘一脸局促,他放缓了声音轻道:“沧澜郡王始于圣祖年间,代表着圣祖大人的意志,在大夏,即使见到皇帝,沧澜郡王都不用行礼,要说传承,整个天玑阁都是圣祖大人的传承,论礼数,老朽还得向王爷行礼呢……呵呵。” “即便如此,学生还不是闹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这便是王爷今天的问题么?”茶已斟好,老山主与柳尘相对而坐,于桃花飞洒的小院中,一老一少,正襟危坐。 “先生,学生今天能多问几个问题么?”沉吟了片刻,柳尘坐直了身子,再次拱手道:“学生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一直困扰了多年,每每夜深人静,皆是辗转难眠……” “可以!”老山主将茶杯推至了柳尘身边,莞尔一笑道:“你是沧澜郡王,自然可以打破一切规则!” 柳尘点头致谢,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道:“从最近开始,前段时间,山主为何要使隐武卫救我?” “依祖制,沧澜郡王年满十九岁,便可全部接管隐武卫,直至沧澜郡王悟道超凡,在这段时间,不论沧澜郡王想做什么,隐武卫没有疑问,只能服从,那天王爷身陷囫囵,老朽只是顺势而为……” 点了点头,杯中茶水已经见底,柳尘自顾添上了热水道:“十一年前,充州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候,隐武卫又在作甚?” “该来的终究会来!”老山主心中暗叹一声,脸上虽是古井不波,可柳尘那摄人的目光,也叫他再也笑不出来,沉默了很久,老人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王爷,数千年来,隐武卫的建制都保持在一百人,自从你走失樊城的时候,保留下来的隐武卫,不到四十,其余的人,十一年前,去了充州就再也没有回来。当年的事情直到现在都存在太多的谜团,老朽与王爷同为武魂殿死士,对于武魂殿的实力,你知我知,这样说吧,当年为了营救王爷,武魂殿除了殿主之外,其余人等几乎是倾巢而出,结果,你也知道了,若不是有另外的强者出手相救……” “国教当真强悍如斯?” 老山主摇了摇头,抬手一指天空。 “昊天真的存在?” 老山主再次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存不存在,但是武魂殿的存在,就是为了应对他的存在!” “殿主是谁?” “抱歉,高于王爷身份的人,王爷不能问!” “身份高过沧澜郡王?难不成九圣人?亦或是圣祖?还是哪个隐世了千万年的上古老怪物?” 老山主依旧在微笑,柳尘却是满头大汗,心乱如麻,良久,他一咬牙,又开口问道:“柳白还活着么?” 山主还未作答,柳尘猛地放下茶杯,震得茶桌一声闷响,提到那个名字,就让他有些情绪失控了,“鹿鸣宴前,我曾到过北境,这些,山主都知道,可就在北境,我遇到了她,她还活着,而且看上去活得十分滋润,从那天起,我就想不明白一件事情,当年我家破人亡的时候,她又在哪儿?太上忘情,当真需要如此丧心病狂吗?” “王爷是在说谁?”老山主坐直了身子,目光复杂的望着身前情绪有些激动的柳尘道:“昨夜山中雪,雪覆画楼东,东阁镜中人,人在风雪中!” “没错!就是她,听雪楼的极乐圣女,当她的亲身骨肉死无全尸的时候,她真的看到了往生么?她真的得到了极乐么?” “不要恨她,她和你祖父,真的是尽力了!” “尽力?”腾地一下,柳尘站了起来,满脸愤怒的附身撑着茶桌,那双早已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的盯在了老山主满是沟壑的脸上,“既然敌人如此强大,武魂殿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对于这种以卵击石的反抗,先生自己不觉得可笑么?” “人活一世,上半辈子拼命的生,下半辈子拼命的死,我们没得选择,老朽如此,王爷也会如此,这便是宿命!” “我可以临阵倒戈么?”柳尘嗤笑一声,目光炯炯的望着老山主那正在给自己的茶杯里添水的大手,那双大手,皱纹密布,尽是枯槁,“教宗陛下想要登极九五,一统天下,作为沧澜郡王,我有权利为了人民远离战火,而选择一个更为强大的君王!” “可以!”老山主一脸风轻云淡,笑容不减道:“当您做出这样的选择,老朽会安安静静的待在紫荆山中,一边轻嗅着桃花的芳香,一边远远的望着王爷的首级被挂在教宗陛下的龙撵之上,相比于武魂殿的反抗,沧澜郡王的鲜血,更容易击碎夏人心中最后的骄傲!你说,他们会将你凌迟处死,还是会用最邪恶的秘法,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那就是没得选!”柳尘轻笑一声,重新回到了蒲团上坐好,一挥衣袖,磅礴的元气早已将溅落在茶桌上的水渍全部蒸发干净,“我只能回去拿起剑,为了所谓的信仰,为了所谓的忠诚,去迎接那毫无意义的死亡。” “沧澜郡王,永垂不朽!”老山主抖了抖眉头,轻咳了几声道:“你的牺牲,将会被后人铭记,史书会记载你的伟大……” “先生!墨掌柜!”柳尘抬手打断了老头子的呢喃,无尽的叹息之后,他缓缓开口道:“您还没有告诉我,柳白是不是还活着,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活着,他活与不活,我只会愈发恨他,最后,我只想问一句关于修行上的事情。” “王爷请讲!” “在武魂殿,我受命与卯掌柜,可是那天见过极乐之后,我感觉,同为超凡,卯掌柜比极乐相差太远,先生一身修为隐匿得天衣无缝,学生才疏学浅,实在无法感知,就拿卯掌柜和极乐来说,同为超凡,为何差距如此之大!” “因为……她是真的,他却是假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画地为牢 “假的?真的?什么意思?” “哎……”老山主不断的摇头苦叹,柳尘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他都有些后悔今天的见面了,只是柳尘还年轻,知道得太多,怕是不知祸福,“武经你是学过的,给你们丙级武部讲武的导师应该是李夫子吧!” 柳尘点头,老山主又接着说道:“修行者凝神之后,得见自己,所谓见自己,便是在识海内演化出另外一个自己,随着修为的增加,这另外一个自己将会逐渐变得实体化,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分身,等到悟道超凡的时候,经过天劫的洗礼,这具分身便算的上真正有了血肉,比之本体,分身将传承本体的所有武技修为,实力堪比天阶大圆满的高手!” “为何只是堪比?因为超凡境界,修行者便真正能体会运用到了法则,天地之间的法则之力,便是超凡高手的最大依仗,到了这个境界,修行者不再依赖天地元气,开始拥有了自己的本源力量,这一缕本源力量,是不能强加给分身的,所以说,你见到的极乐圣女,她是真的,她能运用自己的本源力量,也能轻松操控这天地之间的法则,而卯掌柜,他是假的,他没有本源力量,也不能操控天地法则,虽然修为到了超凡,但实力最多也就能和你大伯打个平手,甚至还有不如!” “他是谁的分身?坐在我身前的先生您,又是真是假?”柳尘心中大为震惊,这真真假假的一切,几乎就让他差点心神失守了。 “至于他是谁的分身,以后你自会知道,而我,算是假的吧……” “假……的?”柳尘心一抽,连忙伸手抓紧了老山主的手臂,不断的揉搓,不断的抚摸,他能清晰的听见血液的流动,能深刻的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如果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都是假的,那么真正的超凡,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对,假的!”任由柳尘的摆弄,老山主的腰背,渐渐的开始佝偻,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刻,等到柳尘失魂落魄的收回了手去,老人家苦笑一声,缓缓开口道:“一千年前,国教崛起,从那个时候开始,超凡高手已经无法在这个大陆上生存,唯一能让我们苟延残喘下去的办法,便是画地为牢,终身将自己封印起来,留在外面行走的,也只能是那亦真亦假的身外化身,十一年前,极乐在充州失去了分身,在得知你的消息之后,她就想出来看你一眼,你可知就这一眼,足以让她朝着冥君又走近了几步……别恨她,有些爱,会让你痛不欲生,但也足够让你铭心刻骨!” “依先生的话,卯掌柜是假的,您是假的,就连被卯掌柜干掉的闻人听雷,也是假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得知极乐圣女为了见自己一面,就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柳尘的心脏,猛地一疼,无以言表的难受,逐渐蔓延了他的全身。 “昊天在排斥我们,有光的地方,我们会衰老得更快,这些年,武魂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自古以来,修行便是为了长生,可到了最近一千年,修为越高,生机流逝越快,你看你大伯,不过五十多岁,相比于朱雀大街的七旬老汉,他还更显憔悴一些,这不是我们想要的……三千道门这一千年来,出现过很多超凡高手,可是最终不过百年时间,他们便化作了一杯黄土,老朽这一代人,算是幸运的,能见证两个沧澜郡王的诞生,也算是给了我们两份活下去的希望……王爷,这是你的使命啊!” “柳白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你们认为我能做到?” “我们无法再等到下一个沧澜郡王的出现,如果你没有做到,那么未来数千年,修行便成了一种别致的自杀方式,而且这种方式,会让修行者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到那个时候,圣祖和九圣人,将会成为人族的罪人,三千道门人人自危,人族,终将会失去信仰,战争,绝望,疯狂,将会让这东陆最大的种族,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我该怎么做?” “拿起剑,战斗!”老山主的身形,逐渐开始变得虚幻,山风吹过的时候,他的影像开始支离破碎,整个紫荆山深处,都开始响起了一阵干涩沙哑的吟唱,飞鸟成群集结,越过了高山,飞过了夕阳,落日的余晖披撒在紫荆山的苍翠之中,远处炊烟袅袅,身前十里桃花。 “当暮鼓再次敲响的时候,当佛国的花香荡满了悲伤的晚钟,当万里沧澜开始逆流而上,当魔国的大门,再次降临人间,那些温暖而又清澈的雪,从遥远的北境吹拂了过来,整个东陆,都会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开始四季如春!绝望之中的人们,开始朝着沧澜江边聚集,人们呐喊着夏人最后的悲歌,迎着那个从远山的晨曦中走来的男人,那个男人是剑,那个男人是王,他是南国的剑,他是沧澜江边,最伟大的王!” 听着那直击心灵的歌唱,柳尘的精神慢慢开始变得恍惚,这段古老的预言,曾在柳尘年幼的时候便早已耳熟能详,每当人们翻开武经,都会看到圣祖曾经留下的这些话,有人说,这是圣祖的梦呓,有人说,圣祖早就看到了将来,柳尘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模样,但是他想,他渴望,遮挡住自己双眼的,不再是那些永远看不到明天的黑暗,永夜将至,好好活着,都变成了奢望。 脱力倒在地上,柳尘陷入了梦乡。 “娘?”庭院深深,草木臻臻,泪眼看花,秋过黄昏。 柳尘站在画廊外,满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那肉乎乎的小手,远处的花亭内,正坐着一个模样秀美的妇人,听着塘内锦鲤荡水,妇人正低头,笑意盎然。 “弋儿,来娘这边……” 脚下情不自禁,一抬腿,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靠到了那妇人的怀中,似曾相识的温暖,让柳尘几乎就要泪流满面。 “看你衣服又弄脏了!”少妇微笑着伸手拍打着柳尘的衣角,满眼慈爱的轻道:“是不是有跑去偷看三叔钓鱼了?” “我没有!”柳尘正要张嘴,口中却突兀的传出一声软糯糯的争辩,那声音太过于稚嫩,完全使柳尘摸不着头脑。 “还说没有!”那少妇闻言笑意更浓,两颊的酒窝儿惊鸿一瞥,霎时有些明媚动人,“一手的鱼腥味儿,小心爹爹打你手心……” “不要!娘亲坏,就欺负我!”小小的人儿嘴巴一撅,仿佛随时都要哭出声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一梦三生 来不及触碰那妇人的脸庞,柳尘眼前再次一黑,睁开眼睛,又变成了另外一幅场景。 “挺胸收腹!腰背挺直点儿!” 柳尘满头大汗的挽着一张大弓,烈日的灼烤使他脸色有些发白,他的心中一阵苦闷,这得是什么样一张强弓啊,煅骨高手使出了吃奶的力道,还无法拉至满月,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什么??”感受到皮鞭抽在自己背上的疼痛,柳尘一转头,便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脸,相比于卧龙坡前的画像,那张脸多了一些沧桑,少了一些锋芒。 “还回头,看前面!”来不及惊呼,那人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头上,险些没连人带弓一起把自己扇飞出去,稳住了身形,柳尘便听见那人冷哼一声训斥道:“打仗的时候,你是不是能回头瞧一瞧?等你一回头,人家就射穿了你的脑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为将者,当身体力行,为众袍泽之楷模!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还要爹给你说多少遍?成天就知道玩,看看人老吴家的小子,二十多斤的黑铁陌刀,他都能舞得飞起,你啥时候能给老子飞一个看看?” “可他还是打不过我!” “人家打不过你是因为他脑子不好使,谁不知道你小子就会玩阴的,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上了战场,还不得真刀真枪的和别人硬刚!” “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柳尘再也抓不住手中的大弓,弓弦脱手的那一瞬间,长箭飞射而出,没有落在靶上,却是划过了隔壁的院墙。 “没出息的东西,老子弄死你!” “哎哟!”柳尘可以发誓,当初被张凌天一顿猛揍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样疼过,火辣辣的刺痛让他瞬间就肿起了半边脸颊,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小屁孩儿撒欢似的朝着远处的花园内跑去,“我去写信告诉大伯,说你揍我!” “还告状?看老子今儿不扒了你的皮!”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好几次,柳尘都差点儿被吓得摔倒在地上,他的心中没有恐惧。 一边跑,他一边迎风流泪,柳尘的脸上没有悲伤,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来不及注意脚下的路,柳尘被池塘边错乱的石子儿一垫,便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挣扎了好久,他才浮出了水面,此时天色渐晚,整座府邸,灯火通明。 匆匆忙忙的爬上了岸,柳尘来到了人头攒动的前厅,恢弘大气的府门此刻正敞开着,一队形色匆匆的皇宫内侍在黑甲武士的保护下走了进来,他们的脚步很急促,也很沉重。 “圣人诏:宣威将军柳擎,包藏祸心,通敌卖国,与西域七十二族暗通款曲,经国教异端裁判所查验,证据确凿,特赐将军府满门羁押天牢,择日枭首示众,以禁效尤!” 宣旨的内侍脸色颇为凝重,看着身前黑压压的跪着的一大群人,他的心情却是十分复杂,旨意宣读完毕之后,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微抖,风过无声。 柳尘远远的看着那个身材伟岸的男人抬手接过了圣旨,而后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怨恨,仿佛他伸手接过的只是一卷普通的帛书,而不是听着就让人胆寒的索命符。他的眼神很平静,也很清亮,看到那内侍的脸色似乎很是悲苦之后,他甚至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身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啼哭声,那个男人却没有动,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队内侍走远,他的双眸依旧有神,如同浩瀚的星海,多少次,他都是站在这里,迎来送往着形形色色的权贵门阀,他面带微笑,或许很久以前,他就想到了今天,有些结局,还未开始,就早已猜透。 呐喊并没有用,咆哮也只能平添伤悲,所以他选择了平静,东陆很大,却再也没有了他的栖身之所,东陆很小,小到他无论如何努力,也都逃不开这宿命似的年华。 “爹的书房里,有个暗道直通城外,你快跑,去北境,到了不荒山,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暂,稍微等一等,就过去了……” 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训练有素的军卒有条不紊的来到了将军府,门口高悬的烫金牌匾掉了下来,一场大火,伴随着一阵阵凄厉的悲嚎,响彻了整个长安的夜空,人民的心中,总是有一面镜子,当将军府的大火燃烧了半边天空之时,当宣威将军褪下了戎装,带上了镣铐,人们终于鼓起了勇气,打开了紧闭的家门,沉默着来到了朱雀大街,平日里宽广得仿佛永远也不会填满的青石板路此刻却变得那么拥挤,没有人说话,只有那沉重而苍凉的脚步,显得有些诡异,有些迷茫。 当乌云遮盖月光的时候,当惊雷响彻大地的时候,当黑暗被闪电划破,当豆大的雨点倾泻到了人间,压抑的哭声从远处传来,慢慢的蔓延了一整条街,今夜的长安,连空气,都弥漫了悲伤。 “啊啊啊啊!”迎着急雨,柳尘抱着长剑在风中悲嚎,他紧咬着嘴唇,直到唇角溢出一缕殷红的血丝,他能感受到柳擎的目光,他想拔出怀里的长剑,他想怒吼着杀灭眼前的一切,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小腹处沉寂如水的丹田,始终空空如也,一路向北,他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再也没有了奔跑的勇气。 他不停的跌倒,又不停的站起身来,雨水混着眼泪慢慢的模糊了他的双眼,恍惚中,他仿佛听见了父亲在耳边呢喃,如同他那蹒跚学步的曾经,曾经为了父亲手中的糖块而开始学会奔跑,现在,为了活着,他便不能停下脚步。 前面的山道仿佛没有尽头,柳尘的步伐开始慢了下来,来不及拂去脸上的泪和水,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让人绝望的马蹄声。 马蹄声中带着些许肃杀,浑身黑甲的骑士策动骏马慢慢的将柳尘包围,围着他转了几圈,战马的鼻孔中不断的喷出热气,沉闷而又躁动的气氛不断的冲击着柳尘的心,直到他因紧张恐惧而最终跌坐在泥水之中,长刀出鞘的声音击垮了柳尘心中最后的一道防线,他已无力挣扎,就那般倒在地上,满脸死灰。 领头的骑士摘下了面甲,俯身望向了柳尘,他在沉默,望向柳尘的眼睛里,带着一些犹豫,一些复杂。 “冠军侯?”柳尘浑身一震,满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仿佛年轻了十多岁的徐琨,良久,他一咬牙便开始叫骂道:“徐琨,你来杀我啊,杀了我你女儿就成了寡妇,天杀的老子就应该在鹿鸣宴上让夜鸦弄死你!” “不要开口问为什么,那样会显得你不够强大。”徐琨沉吟了半晌,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柳尘的怒吼,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此刻,他的心绪很复杂,心中也是天人交战了很久,终于,在那疾风骤雨的当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帝都的方向,旋即轻叹一声道:“走晋州,过洛城,避开殇阳关,沿途小心国教的探子!” 一袋银锭落在了柳尘的怀里,徐琨微微一笑,一扬马鞭,转身带着琅琊卫朝东边跑去。 “狗娘养的,你这岳父当得还算有点良心!”柳尘大口喘着粗气,身子重重的躺在了积雨之中。(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一千年以后 沉睡了很久很久,大雨终于停了,当柳尘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面带微笑的肥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小哥儿,醒了啊!”肥脸的主人见到柳尘醒来,顿时满面春光,笑容不断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啊?今儿遇到老爷我,可有什么感想?” “我叫……我叫柳弋!” “不不不……你不叫柳弋!”大胖子贼笑一声,从柳尘的怀里夹出了一份路引,“当当当当……嘿嘿,越州开的路引,老爷我看看啊,你叫柳尘,尘埃的尘,祖籍云州榕城,在越州出生,父亲柳有福,是个泥瓦匠,母亲柳张氏生你的时候死了……这里,哦?充州加盖的印戳,啧啧,那边在打仗啊……难怪,你爹也死了啊,哎,小哥儿你节哀顺变,嗯,正巧老爷我在城里闲置了一间小院儿,要不,租给你?” “越州?充州?这到底是哪里啊……”柳尘浑身脱力,脑子里一片混沌。 “哦,这段时间,充州来的难民确实多了点啊,小哥儿你是饿糊涂了吧……来,吃个馍馍,吃饱了,老爷我和你聊聊人生!”中年胖子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夹馍,轻笑着放在了柳尘的手中,他又盯着那路引叹道:“啧啧,可怜人啊,多俊的娃儿,就这么丢在地上没人要了,以后,你就跟着老爷我吧,记住,这里是云州,樊城,老爷我呢,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樊城粮草都司富大海就是本老爷!” 看着富大海那张越来越清晰的脸,听着熟悉的乡音,闻着熟悉的肉夹馍的味道,柳尘鼻子一酸,忍不住微笑着流下了两行热泪。 “这孩子,哭什么,虽然本老爷确实比你帅上很多,但是你要相信,等你将来长大了,一定能接过本老爷的位子,樊城第一帅,十年后就是你的了!” “那是您的儿子么?”望着远处那一脸怯怯的小童,与富大海的壮硕身形相反,那孩童穿金戴银,像极了暴发户,可是他身形很瘦,那宽大的锦衣穿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如同戏台子上的丑角儿,滑稽的很。 “没错,正是本老爷的儿子!”富大海伸手将柳尘扶起,一边抚摸着他的脑袋,一边牵过了那瘦小孩童的小手,把两只小手放到了一起,胖员外仰天大笑道:“论模样,本老爷樊城第一帅,论钱财,本老爷樊城第一富,现在,咱家就缺点贵气,所以,本老爷的儿子,就叫富贵,富贵富贵,天生富贵,哈哈哈!我他娘的就是一个天才!” 夕阳西下,雨后初晴,懒懒的微光披散在众人的身上,身材肥硕的富大海老爷口中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手牵着柳尘,一手牵着富贵,落日的余晖,将他们三人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 走过那写满沧桑的樊城大门,听着街角的算命先生摇头晃脑的轻吟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柳尘微微一笑,长长的青石板路,通向了天边,说书人的慷慨激昂时不时引得那酒肆里满堂喝彩,在酒客们的呼唤下,酒楼掌柜家的俊俏女儿扎着羊角辫,一蹦一跳的来到了大堂,听到街上的人们不断的像樊城首富问好,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扑闪扑闪的望向了柳尘,长长的故事,渐渐的模糊了那些回不去的童年。 镖局,酒肆,赌坊,老街。 这里有他最好的朋友,这里有他曾经无比倾慕的姑娘,这里人潮拥挤,这里车水马龙,这里是江湖,属于樊城游侠的江湖。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场雨,柳尘策马扬鞭,走过了斑驳的城门,穿过了错落的巷道,沿途向北,倾听着佛国的梵歌,深嗅着秋天的凋零,黑水原上,他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一路铁马金戈,怒吼着奔向了战场。 家在后方,世界,在身前。 塞外的风霜黝黑了他的双颊,木字营的大旗插上了龙门镇的高墙,桑干河的水,伴随着夏人的呼嚎,柳尘带头冲锋,从此一往无前。凛冬来临的时候,柳尘打马为将,走上了那条年幼时自己百般抗拒的路,离开的人们已经无法看到,他流着泪,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当柳尘终于梦完了这十九年。 秋风萧萧,落花袅袅。 躺在这略显湿润的桃园之中,着眼一望,满山萧索。 挣扎着站起身来,柳尘走到了流水潺潺的小溪边,洗去了脸上那早已干涸的泪痕,草庐里早已没了人影,桃树下的茶几上,依旧是放上了两个茶杯。 他已分不清哪里是梦,哪里,才是属于他的人生。 “吼!”怒吼着将沉积在胸腔中的烦闷全部驱散,柳尘一蹬腿,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山道的尽头,感受着那失而复得的丹田气海,他一边奔跑着,一边大笑着,一梦千年,煅骨早已第三层。 …… 十里长亭,落枫渐晚。 小和尚通红着双眼,一脸不舍的望着打马而立的柳尘,身负陌刀的吴桐已经扬鞭走远,柳尘带着徐玉爻高坐在追星马上,回首长安,满脸微笑。 “顶多一年半,我就回来了,你哭什么哭,多不吉利!” “可我忍不住!”小和尚一抬头,自顾争辩道:“这极星海戡乱,每年都要死好多人,尘哥儿你又是一个受不得气的性子,万一与人发生冲突给弄死在十万大山里,那我不得难过死。” “我呸!”柳尘还没说话,徐玉爻早已柳眉高竖,那明媚动人的脸上,早已挂上了一丝寒霜,没好气的白了小和尚一眼,她挪动着身子朝柳尘怀里挤了挤道:“你这小秃驴,咒姑奶奶守寡是吧,老娘日子不好过,包管你也过不好,哼!” “别闹!”苦笑着摇了摇头,自打几个月前在青龙画船喝花酒之后,徐玉爻便对小和尚一肚子意见,有事没事总得找他麻烦,柳尘从后山回来之后,小和尚可没少给他告状。 见得小和尚面露惧色,柳尘伸手轻拍徐玉爻的肩膀,等她气呼呼的转过身去,他才低头冲小和尚笑道:“苦难你先回去吧,赶明儿见到了你家师兄,我自当替你问好!” 不等小和尚搭话,柳尘一扬马鞭,追星马嘶叫一声过后,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慢慢的消失在了小和尚眼前,官道上的风沙模糊了身后的长安,柳尘欢笑着,将脑袋埋在了徐玉爻那光洁的脖颈处,短簇的胡茬不断的刮擦着少女颈弯的柔软,使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落日余晖下,故人远去,未许归期。(未完待续。) 第一章:煌煌沧澜郡 “那是何处?” 连续几日的奔波早已消磨掉了柳尘最初离开长安时候的激情,官道上黄沙漫天,一片萧索,绕过了灯火阑珊的童城,柳尘和吴桐稍一商量,便抄近路走进了树林,天微微亮的时候,一座斑驳古朴的城池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前。 柳尘拽紧了缰绳,追星马非常通灵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等它停下了马蹄,柳尘还能依稀听见怀里传来徐玉爻轻微而又匀称的呼吸。瞧着少女恬静睡容,柳尘紧了紧包裹在她身上的绣毯,继而转过头去,压低了声音轻道:“咱们没走错路吧,你把地图拿出来瞧瞧,按理说,这里应该到了沧澜江啊!” 吴桐一脸风尘仆仆的坐在马上,听得柳尘的问话,他一抬手,在额前搭起了一个帐篷,仔细观察了很久,这才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道:“你是不是傻啊,这里是沧澜郡啊,你的封地啊,哎,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我的封地?” “对啊!”不理会满脸疑惑的柳尘,吴桐一扬马鞭,便策马朝着远处那云雾缭绕的城池奔去,临走前他无意间瞥了一眼睡在柳尘怀里的徐玉爻,当下,刀宗少主嘴一撇,口中哼哼唧唧道:“也不知道咱家末末到了没有,真是的,这一路上可把老子恶心坏了!” 等到晨雾散尽,跟着吴桐一路而下的柳尘终于看清了那城门上的牌匾,“沧澜郡”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高悬在城门最上方,瞧得柳尘心中火热。 “门口有人!” “我去!唏律律!”刀宗少主冲得最快,等到看清了城门口的景象,他连忙勒紧了缰绳,转脸朝着身后疾驰而来的柳尘道:“你走前面!” 柳尘莞尔一笑,追星马也十分识趣的放慢了脚步,就在那沧澜郡的城门口,此刻早已是人声鼎沸,两队身着盛装的骑士,正手持长枪,在柳尘出现在城门口的那一瞬间,上千根长枪整齐有序的竖了起来,枪尖直刺长空,晨光下,枪芒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伴随着震天的呼喊,整个沧澜郡的清晨,都被彻底的点燃了。 “沧澜郡王,永垂不朽!” “恭迎王爷回城!” “恭贺王爷夺取鹿鸣宴魁首!” “此去极星海,王爷定当声震天下!” 擂鼓声响,徐玉爻在这嘈杂的欢呼声中惊醒了过来,仿佛是美梦被打扰了,她正撅着粉嫩的嘴角,抬手揉着眼睛嘟囔道:“这谁啊,大清早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 “玉爻,醒醒,别睡了,出事儿了呢!”听得徐玉爻的话,柳尘脸上一阵臊得慌,生怕临近的人们听见了徐玉爻的抱怨,见少女扔在自己怀里腻着,一咬牙,狠狠的朝她的腰间掐了一把。 “柳尘!”徐玉爻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一抬头,见柳尘一副若无其事的望向前方,更可气的是,这人弄疼了自己,还一脸假模假样的笑着,一时间,徐大小姐怒火中烧,起床气接管了她的意志,想也没想便开口娇喝道:“能出什么大事,今天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娘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城门口的欢呼声一滞,人们全部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此处落针可闻,只听见时不时吹来的晨风,柳尘一脸尴尬的坐在马上,众人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实在是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见柳尘如此模样,徐玉爻一皱眉,猛地转过身一看,“沧澜郡”三个大字刺得她脸颊发烫,瞧得身侧的吴桐那一脸憋笑,徐玉爻一阵羞恼,心中一阵后悔。 “怎么办,这么丢人,尘哥应该生气了吧……”女儿家的心思就是转得快,此刻她考虑的不是柳尘该怎么收场,一脸窘迫的低下了头,她依旧在心底考量着,“若是北宫馥那个丑八怪在,应该不会这么丢人吧,哎,对,就她那装模作样的神态,估计不会像本小姐这般鲁莽,哎呀,糟了,糟了!” “哈哈!”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穿着城守官袍的中年男子越众走到了柳尘的面前,拱手行礼之后,那中年男子抚须扬声道:“早就听说王爷对王妃的宠爱绝古冠今,今日一见,微臣佩服,好男儿就当如王爷这般,在家力作好夫君,在外当为伟男子!圣祖说过嘛,女儿能顶半边天……” “对!王妃娘娘您就原谅王爷吧,哈哈!” “是啊是啊,王爷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王妃真幸福,要是王爷也娶了我就好了……” “美你的……” 在女人们的欢呼之中,城门口又陷入了一阵狂欢,人族民风彪悍,打了这么多年仗,女人慢慢的变得豪气得很,没办法,男人征战在外,女人不强,何以持家,是故男人害怕老婆几乎就成了人族的传统,除非是豪门权贵,有些极为强势的男主人在家中一言九鼎,若不然,女人在家都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例如姬婉竹,例如,眼前的这群贵族女人。 当人们看到徐玉爻对柳尘恶语相向之后,男人们突然发现,原来王爷也和自己一样,都是妻管严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一时间,人们看向柳尘的目光之中,都带上了一丝亲切。 “这也行?”吴桐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这神逆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他准备看柳尘如何收场呢,那天喝花酒以后,在徐玉爻的怂恿下,周末可是把吴桐往死里整了一番,这个梁子算结下了,吴桐一直“怀恨”在心,就希望柳尘能一振夫纲呢,没想到,这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城守大人,三言两语的就把这尴尬给化解了,这都什么人嘛,刀宗少主很不高兴! 柳尘翻身下马,走到了城守大人的身边,拱了拱手小声笑道:“多谢大人解围!” “王爷言重,这是臣的本分!” “谢谢大人……”徐玉爻也跟在柳尘的身后下马,来到城守身边,她羞红着脸,十分淑女的行了一个贵族礼,道谢完了之后,她便悄悄的躲在了柳尘的身后,听着人们的欢呼,她连耳脖子都染红了一片,只差没哭出来,自己这么一闹,这冠军侯府的脸面,都被丢完了。 “王妃太见外了……”城守大人目不斜视,目光都不敢落在徐玉爻的身上,连忙回礼之后,他一抬头,又迎着吴桐鞠躬笑道:“刀宗少主大驾光临,沧澜郡蓬荜生辉,本官这厢有礼了!” “好啦,王爷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王府已经备好了酒菜,微臣这便引王爷过去!”良久,城守大人让开了身形,抬手引着柳尘三人走近了欢呼着的人群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章:威威沧澜王 沧澜郡不大,看上去比樊城都还要小一丢丢。 这座有着九千多年历史的老城,经过了历代沧澜郡王的修缮,相比于大陆其他的城池,这沧澜郡的风格,要显得独特很多。 就拿柳尘现在走的这条主街来说吧,看上去虽然有些陈旧了,可是从它的格局来看,任谁想都是出自武神鲁修的手笔,武神鲁修一生刚直不阿,所以,这沧澜郡的大街小巷,就没有一条路是弯的,没办法,初代王爷喜欢直,下面的人谁敢弯? 主街两边的房屋高楼都是后来推翻了重修的,在吴桐的示意下,柳尘甚至看到了临江的那片地方,俨然是一排排勾栏酒肆,这些个赌坊,青楼,车行,让柳尘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樊城,一切都显得那么亲切。不用想,这是第二代沧澜郡王的手笔。 相传剑神柳藏兵天生就是一个风流活泼的人物,仅仅是沧澜王府记录在册的第二代沧澜王妃,就足足有八十多人,相比于鲁修的严肃刻板,这柳藏兵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极端,面对敌人,他杀伐果断,面对爱人,他多情善语,在外人眼里,第二代沧澜王是个恶魔,是个疯子,可是在那些女人眼里,柳藏兵是她们的全部,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柳尘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跟着城守大人一路朝着长街的尽头走去,沿途为众人开道的兵士们面容肃穆,行走间皆带有一丝萧杀之气,一般这样的小城,很难看到如此军容严整的部队,不用想,这便是剑圣柳白的杰作了。 人们常说,柳白的父亲影响了他的前半生,而影响他后半生的,是他的妻子,听雪楼极乐圣女,是故,勤恳嗜武的柳白,最终以杀入道,相比于鲁修的沉稳,柳藏兵的开朗,柳白显得更沉默,更冰冷。 一个女人,造就了她的男人,而她的男人,造就了一个城,这便是沧澜郡的写照,在这里,你能感受到每一代沧澜王的情绪,他们的喜好,他们的性格,即便时间不断流逝,这里的人们依旧是被他们影响着,这是一座,复杂多变的城。 “大人如何称呼?”不愿意多想柳白的一切,柳尘回过神来,含笑望着身边的城守大人道:“我进城后,需要做什么吗?” “哎哟,微臣还真是老糊涂了,都忘了自我介绍,王爷见谅,王爷见谅!”老城守一拍额头,满是苦笑着朝柳尘拱手轻道:“微臣姓墨,墨无悔!” “墨无悔?”柳尘眉头一竖,旋即喜笑颜开道:“敢问墨大人,和无双先生可有什么渊源?” “墨无双正是家兄!” “嘿,搞了半天还是自己人啊!”柳尘满脸笑意,伸手拉住了墨无悔的手臂道:“无双先生的公子和我有些渊源,您是他的叔父,也就是我的叔父,以后,墨家叔父可不要和我见外,这全城上上下下的事务,还需要您来给我打理呢!” “不敢!礼法不能乱,子衿和王爷的交情是你们的事情,咱们各交各的,身为王爷的臣子,微臣丝毫不敢僭越!” “嗨……” “快看!”柳尘拿这古板的墨无悔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时候,吴桐一脸大惊小怪的挤到了他的身边,抬手一指前面的广场,咱们的刀宗少主满脸兴奋道:“沧澜郡王法相!我滴个乖乖,啥时候有人给本少爷立个法相啊……” 抬眼望去,在那宽敞的城中心广场上,正矗立着三个一丈多高的石像,每个石像形态各异,却又被雕琢得栩栩如生。 第一个石像面无表情,正执剑半蹲在地上,它的衣甲有些残破,甚至在它的胸前,还有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可它依旧直视前方,眼睛里写满了骄傲。纵使身前千军万马,沧澜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王爷,这是武神独守雁门关!”听着墨无悔的讲述,柳尘仰头盯着那石像的脸,心中也是充满了尊敬,就连一直吊儿郎当的吴桐,此刻也一脸严肃的朝着那石像鞠了鞠躬。 第二个石像一脸诡笑,那笑容,看得柳尘有些头皮发麻,依稀还能认出,被第二个石像扛在肩膀上的,正是柳尘腰间的秋水剑,只见那石像抬脚踩在一块巨石之上,正一脸睥睨的俯视着身前的一切,从他的眼里,如同这众生,都是蝼蚁。 “王爷,这是剑神南下斩海皇!” 走到了第三个石像面前,柳尘一脸复杂的抬起头来,望着那张正在仰天怒吼的脸,清风吹乱了它的发丝,狂暴的乱流撕扯着它的衣袍,巨大的黑剑被它在地上拖拽,划出了绚丽的星火,即便它没有生命,只要有人站在它身前,都能依稀听见它的狂啸:“吾当以心,乃明众生!吾当以剑,镇我山河!” “王爷,这是您的祖父,剑圣柳白,西出函谷!” 在身后徐玉爻的不断催促下,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柳尘终于还是在柳白的石像前拱手鞠躬,他这一拱手,让城守大人墨无悔的心中都长舒了一口气,天玑阁情报共享,柳尘对柳白的恨意他是知道的,如果柳尘向鲁修,向柳藏兵行礼之后,唯独不理会柳白,到时候,全城百姓心中又作何感想,沧澜王的传承是神圣的,每一代沧澜王,都是沧澜郡百姓心中的骄傲,柳尘若是不尊敬柳白,于情于理,大家都接受不了,柳白是第三代沧澜王,柳尘是第四代沧澜王,身为当代的沧澜郡王,对于先王,柳尘应该保留尊敬,更何况,柳白是他的祖父,嫡亲祖父!大夏以礼立国,作为沧澜郡王,柳尘不应该有这样的瑕疵。 “这又是什么?”走到了广场的尽头,在一方巨大的土坑外,柳尘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墨无悔开口问道:“为何先圣们法相所在的地方,还有不平之处?” “王爷误会了!”墨无悔轻笑一声,连忙拱手解释道:“这是给您立法相的地方,地基已经打好,玄武岩已经在运来的路上,等您证道之日,此处当立您的法相!” 广场上面已经算是高处,墨无悔一说完,便转过身面向着沧澜郡的所有百姓,等到人群安静下来,钟楼上开始响起了一阵延绵不绝的钟声,钟响九次,在墨无悔的带领下,全城上下,不论男女,不论贵贱,全部匍匐在了柳尘的身前。 “煌煌沧澜郡,威威沧澜王,夜来孤山雪,黎明沧澜光!” “滔滔江水兮奔流向东,勤王征战兮男儿自强!” “极星有海兮贼皇授首,独守函谷兮踏尽苍茫!”(未完待续。) 第三章:德妃 等到那复杂的欢迎仪式完毕,墨无悔起身站到了柳尘的身边,此时,吴桐早已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这里是沧澜郡,能享受人民的朝拜,是沧澜王和沧澜王妃的特权,即便吴桐贵为刀宗少主,在这里也是不能僭越的。 “王爷,下诏吧,这是您第一次回到封地,按照惯例,迎归礼结束后,您应该颁布第一道诏书!” 迎着人们期待的目光,柳尘侧头凑近了墨无悔,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诏书?以前武神他们是怎么做的?” “武神大人来到沧澜郡的时候,这里刚刚建城,当时大人的第一道诏书是‘但凡为沧澜郡的建设付出过心血的人们,永世享有沧澜郡的户籍!’”墨无悔轻抚着下巴上的髯须,颔首微笑道:“剑神大人继位之后,第一道诏令便是关于商业上的事情,依照秦淮河的规模,在沧澜郡建设了风月胡同,以增加本城的人气。等到剑圣大人继位,听从极乐王妃的建议,沧澜郡遣散了中州和云州协防的军队,正式拥有了属于沧澜郡自己的城卫军。” “咱们沧澜郡一起有多少户人家?”柳尘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随即笑问道:“士农工商,比例如何?” “回禀王爷!”墨无悔伸手从台下的小吏手中接过名册,一边翻阅,一边侃侃解释道:“截止到天启十三年上元,沧澜郡共有子民十二万户,其中士绅八千户,以农为业者五万二千户,匠人三万户,所有从商者一万九千户,传统勋贵不到千户,本部城卫军取自沧澜郡子弟,有骑兵四千骑,步兵八千,弓弩手三千,全城上下各级文武官员共二百七十六人,此二百多人全部出自天玑阁……” “另外,沧澜郡扼守中,云,幽,越四州咽喉,乃是九州中部最大的水路交通枢纽,在这里,漕运,渔业乃是最大的经济支柱,农业商业次之……” “嗯!”柳尘点了点头,便唤过了静立远处的徐玉爻,旋即在少女耳旁轻声呢喃了几句。 听得柳尘的话,徐玉爻踌躇了很久,最终一咬银牙,在满城百姓的注视下,她站到了广场高台的最前方,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徐玉爻显得有些慌乱,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背后传来了柳尘的一声轻咳。 “天启十三年,沧澜郡王诏!”那婉转动听的声音响彻了广场,所有人再度跪伏在地,如同朝拜一般,见此情形,徐玉爻心中悄悄的升起了一阵豪迈,接着连声音也不再颤抖了,“截止到今日沧澜郡王进城,凡是持有沧澜郡户籍的子民,不论职业,不论贵贱,尽免十年赋税,府兵招募也改成自愿报名制,家中独子从军者,今日起,全部解甲归田,有老弱病残无力为生者,王府出资于城北立养老院,尊老爱幼是人族的美德,本王亲自带头,希望有能力者,皆尽绵薄之力!此诏即日生效,沧澜郡上下共勉之!” 高台上,那清亮动人的声音随风传出去好远,人们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古以来,皇帝继位都只是免部分杂税三年,免所有赋税十年,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特别是这个养老制度,是乃开历史先河之举,人族常年征战,造成了很多老人老无所依,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随处可见,从此以后,沧澜郡的老弱病幼皆由王府牵头各路勋贵支持来赡养,这一来,整个沧澜郡的凝聚力瞬间达到了顶点。 “王妃娘娘圣德!” “王妃娘娘万岁!” “王妃娘娘,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 沉默了很久,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人们激动地留下了热泪,将这天底下所有的赞美之词都献给了高台之上的徐玉爻,听着百姓们的称颂,徐玉爻的眼眶一热,瞬间就湿润了一片,淳朴的百姓,始终是最可爱的人啊。 “靠!”柳尘一脑门子黑线,听着人们的称赞,他转头看着一脸苦笑的墨无悔道:“为何他们都感谢王妃,却不谢我?” “因为……因为……”墨无悔支支吾吾的挣扎了好久,这才耷拉着肩膀无奈道:“大家觉得,王爷惧内,所以,这样的事情……肯定是王妃的意见……呃……就是这样。” “德妃!” “德妃!” 人们开始亲切的称呼徐玉爻为‘德妃’,要知道这个称谓,在沧澜郡的历史上,还是头一个,总共八十多个沧澜王妃,超过九成九的妃子都没有封号,按照沧澜郡的传统,王妃的称号只能是百姓来封,‘德’这个字眼,已经是人们对于新王妃最高的褒扬了! 作为沧澜郡历史上第五个有封号的王妃,此时的徐玉爻,心中更是惊喜莫名,悄悄的回过头,含情脉脉的看了柳尘一眼,徐玉爻的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的甜,“尘哥还是喜欢我的,这样的待遇,北宫馥那个丑八怪根本享受不到,哼!” 回王府的路上,徐玉爻一路哼着小曲儿,心情美得很,一路上人们见到她都是先鞠躬,再问沧澜郡王好,柳尘口舌发苦,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只是不想接受人们的感谢,不想看到有人朝他感恩戴德,没成想,这所有的好处,都给徐玉爻占去了,若是远在不荒山的小胖妞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一想到小胖妞,柳尘望向徐玉爻的目光之中就带上了一丝愧疚,“没办法给你全部的爱,那就给你能给的一切吧!” “忙完了?”来到王府的后院,柳尘望着那正躺在葡萄架下闭目养神的吴桐,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身边,听着他闷闷不乐的抱怨道:“这下你让徐玉爻得势了,将来咱们日子难过,我说你这么大一块头,就拿她一点法子都没有么?咱家末末都给她带坏了,哎!” 这座王府有些历史了,武神之后的两个沧澜郡王住进来后,都没有改变这个府邸的格局,照现在这个规模,作为天下第一王的王府,它显得有些小,也有些旧,柳尘没有理会吴桐,只是自顾打量着后院的陈设,不像是到了秋天,这里的花花草草倒显得有些春意盎然。 乖巧懂事的侍女们等到柳尘坐下,便在他身边的石桌上摆满了茶水点心,等到刀宗少主开口,这群少女便有条不紊的低头走了出去,王妃娘娘进府了,王府上下所有侍女嬷嬷,全都去往了前厅,面见这位一进城便拥有了封号的德妃娘娘,与之相比,咱们的沧澜郡王竟被冷落到了一边。(未完待续。) 第四章:再见夜鸦 和吴桐草草的吃完了一顿接风宴,柳尘百无聊赖的走到了前厅,见到徐玉爻有模有样的坐在了上首的位置,沧澜郡的各级官员,还有王府的各级管事皆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她的身前,接受着王妃的训示。 还别说,大户人家的贵小姐就是与众不同,不过一下午的功夫,徐玉爻早就适应了新的身份,颁布命令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条条是道,柳尘瞧着她那不怒自威的神态,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姬婉竹的身影,啧啧,敢情自家那个强势无比的母亲,终于有了传人。 “王爷!” “你来了啊。” 见到柳尘进来,所有人再次躬身行礼,徐玉爻也连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柳尘瞧着好笑,挥了挥手便道:“你们继续,我听就是了。” 感受到柳尘那肯定的眼神,徐玉爻也放宽心了,顿时再次俏脸一板,侃侃而谈道:“城防军的布控应该推出城外二十里,还有,城内的公共场合,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琅琊卫和裁判所的探子,把他们揪出来,该杀的杀,该驱逐的就驱逐出去,对此,郡守府应该尽快拿出一个解决的方案。” “是!”墨无悔越众而出,拱手领命。各级官员们心思各异,心道王妃娘娘还真是下的手去,琅琊卫就是她娘家人,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冠军侯就是德妃娘娘的亲爹,现在,面对自己亲爹的手下,娘娘说杀就杀,简直吓死宝宝了。 “还有!”不理会人们的复杂心思,徐玉爻从身边的茶桌上拿出一封厚厚的信封,伸手递到了墨无悔的手里道:“养老院的事情要尽快提上日程,军队退役的各级军士,也应该给予双倍的抚恤,这些钱,王府先出了,事情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辛苦墨大人了!” “遵命!”柳尘看着那厚厚的一叠银票落在了墨无悔的手中,他有些心疼,暗骂徐玉爻是个败家婆娘,上回姬扬给自己送来的钱财,这一下就去了差不多一半,以后这日子,怕是得吃糠咽菜了。 “好了,各级官员先回郡守府吧,关于事情的细节,墨大人多操操心!” “微臣告退!” 等到官员们离开,花厅内多出了一大片空地,王府的大小管事们走上前来,躬身立于徐玉爻的身前,等咱们的王妃娘娘轻抿了几口茶水,众人便听见她语气淡漠的开口道:“王爷在府里也住不了多少日子,将后院的演武场给清出来,王爷每天都要晨练,兵器上不能有锈,地面要干净,不要太滑,除了葡萄酿,其他的酒水不许给王爷供应,侍女们没事不要往王爷身边凑,对于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你们也应该听说过本宫的手段,还有,刀宗少主做客王府,安排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嬷嬷伺候着就好,你们这些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就别凑上去了,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遵王妃娘娘令!” “马厩里,饲养追星的时候,一定要用颗粒最饱满的豆料,每日给它洗刷一次,不得有任何异味,不然的话……” “遵王妃娘娘令!” “你们先下去,这几天闭门谢客,谁也不要放进来!” “喏!” 等到花厅里只剩下柳尘和徐玉爻两人,端坐了一天的徐大小姐顿时肩膀一垮,有些愁眉苦脸的站起身来,懒懒的拱到了柳尘的怀里撒娇道:“可累死人家了,你这人,也太懒了吧,尽折磨人家。” “我看你倒是挺享受的啊!”柳尘扳直了她的身子,似笑非笑的打趣道:“要不要微臣给娘娘揉揉肩啊?让您舒服舒服。” “美你的!”傲娇的扬起了脖子,那赛雪欺霜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晶莹剔透,徐玉爻撅着小嘴白了柳尘一眼道:“想占本姑奶奶便宜,没门儿!” “我这人,从来不喜欢走门,半夜翻窗是我的爱好……” “咯咯,别挠了,痒死了……” “你还怕痒,刚才不是那么厉害么,可吓死我了,冷不丁一看,我都以为母亲大人坐在这里呢!” “你说,咱们去了琼城,越国公大人会喜欢我么?她要是不喜欢我,你怎么办!” “你又不是嫁给她,要她喜欢作甚,依我看,只要不是她安排的,她都不喜欢!” “哼,你喜欢就好!”徐玉爻挽住了柳尘的脖子,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满脸幸福的笑道:“再说了,你大伯你三叔都承认了,越国公反对无效!” 两人腻在一起说了一会儿体己话,见到管事嬷嬷带人搬来了一大箱子账本,柳尘苦笑一声,叮嘱了徐玉爻几句便离开了此地。 一脸悠闲的踱步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柳尘关好了房门,盘腿坐到了床上,几颗纳元丹下肚,刚刚闭上眼睛,听山经便自主的运转了起来。 元气在柳尘体内运转了几个周天,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月上树梢。 时至早秋,蟋蟀们提高了嗓音躲在那花草丛中尽情的歌唱,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如同是伴奏着虫鸣。 那一轮皎洁的银月高高的悬挂在乌黑的云层里,若隐若现的时候,一时银辉万里。那月光清澈如水,泼洒在天地间,泼洒在小院里,积上了厚厚的一层微光。 柳尘推开门,来到小院之中,行走在这圣洁的月光下,使人如同沉入水底,在这浩瀚的星海银河之中飘着,游着。沐浴在这星空之下,柳尘满脸享受,连他的心都开始变得清明敞亮。 “夜来有风鸣,睁眼见神辉!” 远空急射而来一道白芒,等柳尘收敛心神的时候,那白芒落在了小院之中,月光下,那身黑袍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嗅着那冰冷的意味,柳尘莞尔一笑,站定了身形,等着那黑袍随风飘向了自己。 “老奴夜鸦,见过王爷!” 亲吻着柳尘的拳头,在柳尘的搀扶下,夜鸦缓缓的站直了身子,浑身阴冷一收,留在柳尘面前的,只有那平静无比的呼吸,柳尘能感受到他的崇拜与炙热,那种有人为你去赴汤蹈火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都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不跟着我去极星海了呢!” “夜鸦一直待在王爷左右,当您需要的时候,老奴自然就出现了。” “那天山主和我说了一下。”柳尘带着夜鸦走到了小院里的石桌边上,又从屋内拿出水酒,主仆二人对酌月下,夜鸦一边给柳尘斟酒,一边听柳尘笑道:“隐武卫一直没有满编,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看咱们是否需要从天玑阁再填充人马?”(未完待续。) 第五章:黑鹰 “老奴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情。”听柳尘说完,夜鸦干涩的笑了几声,便抬首轻言道,因为黑袍的遮盖,让柳尘看不清他的面容,月光下,黑袍下的双眼,正不断的闪烁着碧绿色的幽光,“有了王爷的指示,老奴这就安排隐武卫满编,关于陪同王爷一起去极星海的事情,老奴觉得有必要和王爷说明一下!” “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柳尘微微一笑,心中有些疑惑,如果是什么小事,夜鸦是不会如此煞有介事的这么晚了来找自己,但如果是大事,夜鸦又说得如此郑重其事的,一时间,柳尘心中有些没底。 “关于极星海的问题,想必离开长安的时候,书院的先生们已经和王爷有过沟通了吧!” “对!”柳尘点了点头,稍一思索,便将李夫子交待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李夫子说,这极星海戡乱,乃是东路各族炼气以上证道之下的试炼场,在那十万大山之中,因为有妖皇和八大妖王的禁制,证道以上的高手,是没办法进入十万大山内部的,各族天骄进入十万大山,主要是与海族天骄一决高下,为时十八个月,斩杀海族天骄最多的十个人,便由机会进入妖族的圣地……” “那王爷对海族,又了解多少?”夜鸦一边轻抿着茶水,那黑袍下的目光时不时闪烁出一阵幽绿的邪光,邪光落在了柳尘的身上,显得十分诡异。如若不是了解隐武卫的使命,就凭这妖异无比的目光,柳尘就有些坐不住了。 “听说海族高手层出不穷,具体怎样,武经上也没有记述多少……”柳尘轻叹一声,摇头苦笑道:“到现在,我还两眼一抹黑呢……” “要说这海族,还得追溯到上古时代……”夜鸦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走到了柳尘的身侧,举头注视着天边那半轮皎月,良久,他才幽幽开口道:“有句老话说的好,这个世界上最广袤的地方就是东陆,比东陆更宽广的便是大海,比大海更辽阔的,只有天空。” “极星海很大,大到有史以来,就没有一个人能触碰它的边境,在那辽阔无边的海洋中,衍生了无数生命,人们称之为海族,要论繁衍能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种族能和海族相媲美,就连妖族,曾经也只是海族的一个分支……” “怎么可能,妖族不是年年都和海族开战么?”柳尘眉头一竖,腾地站起身来望着夜鸦道:“既为同族,何苦杀个你死我活?” “呵呵,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夜鸦转过身来,直视柳尘道:“很久很久以前,在海族最鼎盛的时候,他们诞生出两个圣人,海尊水霸天和妖尊昊无穷,按理说,一族两尊乃是天大的喜事,可是一山不容二虎,这水霸天和昊无穷天生就是冤家,他们争夺海皇的宝座,各自带领着麾下的死忠,足足拼杀了数千年之久,相传那个时代,就连天空,都是血一样的颜色,这期间,无数海族大能天骄陨落,海族强者的传承开始了断层,到最后,水霸天机关算尽,假意与昊无穷谈判,暗地里设下天罗地网,一举将昊无穷击伤,昊无穷受伤后,便远遁十万大山,那些昊无穷的死忠即便各个都是百战强者,但他们再强,也不可能是水霸天的对手,又过了很久,昊无穷的族人被水霸天从大海赶上了岸,渐渐的,也就衍化出现在的极星海妖族。” “从此,极星海一分为二,水霸天统治了海洋,昊无穷占领了十万大山,随着二尊相继陨落之后,十万大山和极星海早已是不死不休,两族又激战了千年,直到神族的突然崛起,神王封神之后,听说天下最强者都在极星海,便独自南下,挑战极星海强者,面对神王吞骸,妖族和海族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至此,妖皇和海皇幡然醒悟,极星海统治世界的时代,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回过神来的两族高手齐聚十万大山,便有了后来的极星海停战协议,在十万大山之中,设立禁地,用作两族天骄试炼之用,所谓试炼,不过就是大人不杀了,派小孩子来杀,一来保留元气防备依次崛起的东陆各族,二来通过不断的厮杀,使两族后辈更为善战……” “听说当初妖尊昊无穷陨落在十万大山之中,作为一个圣人,他的传承也都遗落在了那深山老林之中,两族试炼也算是一场寻宝之旅吧,这些年,倒是有不少天骄们从那里得到了机缘,等到妖族式微,海族后继无力的时候,东陆各族,都开始加入了试炼的队伍,海族人多,大陆上的各族都暗自串联安排各族天骄在十万大山之中合力对付海族,这些规矩,相信书院的先生都告诉过王爷,只是老奴还得交待一句,在那十万大山之中,王爷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那儿,只认功勋,不认身份!” “听您的意思,我还得防着自己人咯?” “比如白玉京,比如国教,比如神族,比如蛮族……”夜鸦干笑了一声,稍稍躬身道:“提到这些个豪门权贵,得罪了谁,又和谁不死不休,相比王爷自己心中敞亮得很,如此,您能不妨么?再说了,历史上还是有不少圣地传人陨落在极星海,有备,才能无患嘛……” “也是!”柳尘思忖了半晌,眉头也是越皱越深道:“此番进山,我也就信得过吴桐,听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仅仅两年便结了这么多仇,先前我还以为您能陪我一起进山呢,既然证道以上不能进山,您说说,我该如何应对?” “啪啪啪!”夜鸦缓缓的挺直了要背,在柳尘询问的目光之中,他伸出那双枯槁的双手,轻轻的拍响了三下。 “嗖!”一道动作极快的身影从远处的树林中闪跃而来,掌声一停,那身影便出现在了柳尘的身前,“属下黑鹰,见过王爷,沧澜郡王,永垂不朽!” “这是?”柳尘满脸震撼的看着这个半跪在自己身前的黑鹰,这人的速度和隐匿气息的功夫简直太可怕了,自己感应不会有错,这个黑鹰不过煅骨三品的修为,和自己旗鼓相当,可是就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躲在自己身边,自己竟毫无察觉,万一他有恶意……后果简直不敢设想……关键是,徐玉爻此刻正在王府之内呢!想到这里,柳尘的额头不禁冒起了一阵冷汗…… “老奴的徒儿……”仿佛是知道柳尘在想些什么,夜鸦连忙拱手解释道:“隐武卫的隐匿身法天下无双,除了黑鹰,这个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煅骨境界的修行者能在王爷的感知之下隐匿身形!”(未完待续。) 第六章:如此话唠 柳尘沉默着不再说话,心中暗暗反思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确实是有些沉沦了,沧澜郡王的身份所带来的种种优越感,让他一直以来的警惕性都开始有些减弱,今天黑鹰的出现,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毕竟自己仇人多,实力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还是警觉一点为好,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人族历史上第一个半路陨落的沧澜郡王,那得成为一个多大的笑话? “黑鹰!”见柳尘不做声,夜鸦心思剔透,干笑了几声便低头冲那半跪在地上的黑袍身影轻道:“此番与王爷一起去极星海的,还有刀宗少主和德妃娘娘,你还是以真面目示人吧,以免惊扰了娘娘……” “是,老师!”闻言,半跪在地上的黑鹰掀起了遮挡住自己脑袋的斗篷,一张青涩至极的脸庞出现在了柳尘的眼前,柳尘低头一看,感受到自家王爷的注视,黑鹰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腼腆的羞涩,就是这淡淡的一笑,让柳尘复杂的心绪稍稍有些缓解,望着黑鹰的脸,柳尘不自觉想起了远在长安的小和尚,也不知道这小秃驴现在在干嘛,是在念经呢还是在唱曲儿,呵呵。 “谢王爷!”当柳尘伸出拳头,黑鹰的脸上明显的荡漾出一丝炙热的神采,无比虔诚的亲吻了沧澜郡王的全背,黑鹰缓缓站起身来,静静的站到了柳尘的身后。 “好啦!”夜鸦轻轻一笑,旋即冲着柳尘拱手说道:“黑鹰是老奴唯一的徒儿,性子的确有些木讷,以后啊,还请王爷多多包涵,此去极星海,有黑鹰陪同,老奴心里也稍稍宽慰了些!” “谢谢!”见夜鸦转身要走,柳尘灵机一动,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道:“上次我捏弹丸请教的问题,您现在有答案了么?” “王爷是说,极乐圣女借用隐武卫的事情么?”夜鸦一回头,再次躬身道:“隐武卫是您的仆从啊,只要是王爷的吩咐,我们自当尽忠,这次老奴南下,就是要与那极乐圣女碰头,王爷放心吧,有什么消息,黑鹰会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嗯!”柳尘点了点头,在他的注视下,夜鸦的身形缓缓的支离破碎,而后天边闪过了一道虹光,远远的,朝着南方急射而去,等到再也看不见夜鸦的身形,柳尘很清晰的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喘息。 一转过头,柳尘端起了桌上的茶杯,面带疑惑的递到了一脸兴奋的黑鹰手上,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老师离开以后,这个叫黑鹰的少年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也是,夜鸦给人的感觉,确实太过于压抑,作为他的徒弟,柳尘看向黑鹰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同情,伸手轻拍了他的肩膀,柳尘一脸和煦的笑道:“好啦,你师傅走了,我这就吩咐管家给你安排房间,早些休息,咱们明日就出发吧!” “好的王爷!”听到柳尘的话,黑鹰脸色一红,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道:“属下既然以真面目示人,还请王爷安排新的身份!” “还是叫黑鹰吧,有人问,你就说……就说是我的书童!” “王爷喜欢读书么?”黑鹰满脸激动的捧着柳尘递来的茶杯,那炙热的眼神看得柳尘有些浑不自在,也不知道这隐武卫是怎么给人洗脑的,见到沧澜郡王,至于这么狂热么,瞧着眼前这少年的神态,就差没留下口水来了。 吐槽归吐槽,柳尘现在根本就不明白沧澜郡王对于有些人意味着什么,要说这隐武卫常年生活在黑暗之中,沧澜郡王的出现,便是他们走向人间的那刻,沧澜郡王是圣祖的使徒,而隐武卫,是沧澜郡王的剑,两者息息相关,生死与共,柳尘只是还没有体会到罢了…… “北宫喜欢读书,我读书不多,可没少被她埋怨……” “属下在山中的时候就听说北宫娘娘酷爱读书,老师说,爱读书的人,心地都很善良,想必娘娘一定是个善良和蔼的人吧……” “这些话,你可别当着玉爻的面说,要不然,我可救不了你!” “难道,德妃娘娘与北宫娘娘关系不好?”见柳尘一脸和气,这黑鹰顿时有些喜形于色,毕竟是少年人,隐武卫那种阴森可怖的气氛,倒是把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给憋坏了,看到自己老师走了,黑鹰一改沉默的表象,马上开始变得开朗起来:“王爷,我听山主讲故事的时候,常常讲后宫之中的险恶斗争,为了争宠,那些个娘娘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什么胸口碎大石啊,什么毒烧饼啊,什么绑着石块沉入井底啊……要想保住后宅平安,王爷还是得讲究一个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平啊!” “呃……” “王爷,将来您有了孩子,这嫡庶之争也是自古相传的豪门规则,要是王爷延寿千年,天下再无沧澜郡王诞生的时候,您的子子孙孙该得争得头破血流了……啧啧,藏兵谷剑主,沧澜王的传承……这些,哎哟,属下一想想,就觉得头疼啊,王爷您头疼不?” “你……” “属下已经帮您想好了,将来您最出色的儿子,继承藏兵谷剑主,第二出色的儿子,继承沧国公的爵位,第三出色的儿子呢,您就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再有多的孩子的话,联姻!不出千年,您的子子孙孙便在这九州大地上遍地开花……想想就很开心呢!” “我……”柳尘满头黑线,连忙抬手打断了滔滔不绝的黑鹰,原本只以为这小子在山里面憋坏了,没想到,这中二少年天生就是一话唠啊,不该啊,夜鸦那么阴冷的性子,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奇葩……“你先睡觉去吧,修炼也行,明儿还得赶路呢!” “没事,我不用睡觉,等下稍微修炼下就可以了,王爷咱们再聊聊吧……” “我得修炼了!”柳尘苦笑着挥了挥手道:“改天咱们再聊吧,好不,这一路上,有的是时间呢!” “那好吧……属下去林子里坐坐。”好在对于柳尘的命令,这黑鹰倒也不敢拒绝,稍一拱手之后,中二少年满脸希翼的望了柳尘一眼,看到自家王爷目光炯炯,他只好轻叹一声,转身躲进了无边的黑暗。 柳尘现在是半刻都不想待在院子里,等到黑暗中再也没了声息,他一转身,便闪进了自己的房间。 盘腿坐在床上,一想到同样话唠的吴桐,明天黑鹰和刀宗少主的碰头,让柳尘心中充满了期待,二愣子碰上中二少年,这极星海戡乱,倒是有趣了不少。 几颗纳元丹下肚,柳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七章:扬帆,起航 “王爷,不多待几天么,时间尚有足余,到了极星海,您还得等一阵子呢!” 见柳尘在打包这补给,墨无悔在他身边苦苦劝道:“如此匆匆忙忙,微臣这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与您汇报呢!” “哎,墨家叔父,我信得过您,那些个政务上的事情,我本来就不精通,不用汇报,您看着来……”柳尘一边给追星马套上马鞍,一边转头轻笑道:“不懂的事情不插手,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哈哈,此番南下,我们还得在琼城滞留几天,即便时间还有多,极星海戡乱是大事,宁早不要迟嘛。” “可是王爷,即便您坚持要走,难道真准备走陆路?” 听得墨无悔的疑问,柳尘和吴桐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由吴桐接口道:“墨大人,从沧澜江南下去极星海,不走陆路咱们走哪里?” “陆路??”墨无悔的形容有些夸张,闻言连忙抓住了柳尘的缰绳道:“不能走陆路!” “为啥?” “王爷,我的王爷啊!”望着柳尘一脸懵逼的表情,墨无悔有些口舌发苦,那须发皆张的模样,就差没拿脑袋去撞那马厩边的栏杆了,任谁看了这幅画面,都会在脑海里自动填补那忠臣苦谏昏君的场景,就在众人发愣的时候,城守大人脱掉了官帽,那花白的发丝在这清晨的微风之中不断飘舞,显得那般落寞,那般萧索,“您几个月前,刚杀了人家唯一的儿子,那天杀的张家家主,估计这时候正在幽云相接的路口磨着刀等您呢!” “那我们避过幽州的边界,走越州可以吧!” “越州?”墨无悔不断的摇着头,一脸苦笑道:“您一路南下,过境的地方乃是四州相接所在,四不管的地方国教势力最大,落在了张家手里,咱们可以谈条件,落在了国教手里,王爷您当如何是好?” “墨大人,您总不能让我们飞过去吧!”吴桐将手中正在打包的行礼往地上一扔,一脸蛋疼的走到了墨无悔的面前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说说,该怎么着?” “走水路!” “水路?” 这下,连一直老神在在的徐玉爻也看不下去了,摆脱了丫鬟们的搀扶,徐家大小姐柳眉一竖,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难不成墨大人希望我们走道河?” “对!”终于找到一个明白人,墨无悔赶紧丢下了柳尘,小跑到了徐玉爻身边躬身笑道:“德妃娘娘果真是冰雪聪明,没错,微臣就是希望王爷走道河!” 一句冰雪聪明夸得徐玉爻喜笑颜开,德妃娘娘那光洁白皙的脖子,此刻正高高扬起,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时间,围拢在柳尘身边的王府下人们全都一脸谄媚的凑到了她的身边,各种阿谀奉承直惊得柳尘和吴桐呆立当场,这才一天的功夫,整个沧澜郡王府都成了她徐玉爻的门下走狗?柳尘还在现场呢!这王爷当得…… “王爷读书不多,估计也不知道道河在哪里,墨大人给他解释一下吧!” 听得徐玉爻那傲娇至极的话,全府上下顿时嘈杂一片。 “是啊,是啊,墨大人给王爷解释下吧!” “娘娘真聪明,王爷命真好,娶了您,这得是百世修来的福分啊!” “就是,娘娘不仅美貌无双,更是智慧超绝……” “天下第一奇女子,非德妃娘娘莫属!” 墨无悔这才发现柳尘被冷落在了马厩的角落里,一时间,城守大人暗叫糟糕,旋即满头大汗的跑到了柳尘身边,一脸讪讪的笑道:“王爷,王爷,微臣失礼了!” “没事!为何要走道河,还请墨大人给我讲解一番。”柳尘无奈的看了一眼徐玉爻,对于少女的各种挑衅,他有些哭笑不得,自从与北宫馥见面以后,徐玉爻便逮着任何机会在柳尘面前表现出她的优秀,对于这些略显孩子气的攀比,柳尘心明如镜,倒也听之任之,昨天一进到王府,徐玉爻便迫不及待的在下人面前摆足了女主人的姿态,她自己当局者迷,明明知道北宫馥从来就不在意这些,但是她忍不住总想证明些什么,恋爱中的女人,还真是不可理喻。 “回禀王爷,如今这九州局势不太明朗,王爷去极星海戡乱的事情,早已是天下皆知,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走陆路的话,谁也说不准会出现什么状况,即便有着隐武卫的保护,也难说张家和国教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来,在王爷成长起来之前,咱们不能去打没把握的仗!”墨无悔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见柳尘一脸和煦,他便放宽了心情笑道:“道河乃是沧澜江的支流,他是直接绕过了四州交界的地方,顺流直下,从云州直插越州,特别是越州范围内的道河水域,那可是越州狼军的主力大营所在!” “纵使张家和国教真的要使出什么小动作,王爷的行驾一进到越州境内,想必狼军便早有了准备,定可沿路护送王爷安全的抵达琼城,到了琼城,那可算得上是王爷的地盘,张家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听雪楼的眼皮子底下撒野,就是裁判所的那些个杀才,遇到听雪楼的刺客,也只有扑街的份!” “既然沿途如此凶险,咱们一过沧澜郡便到了云州,张家的高手万一伏击我们怎么办?” “这些事情,天玑阁早有准备,山主给王爷准备的大船上,会载满一营的天玑阁侍卫团,道河沿海还有两个营的兵力左右策应,到了云州,云国公承诺会派高手安全的把王爷护送出境,交接到狼军的保护之下,如此,这一路上,王爷尽可安枕无忧!” “这般劳民伤财,不好吧!”柳尘眉头一皱,自己去极星海是要参见戡乱会的,可不是跟上古时代某个昏君一般下江南游玩的,这么大的阵仗,说出去怕是影响不好。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墨无悔抬头直视柳尘,言语有些不容拒绝道:“微臣一直都相信,天下如同微臣一般想法的人大有所在,沧澜郡王意味着什么?要说天启皇帝明天驾崩了微臣都不会叹息一下,可是王爷万一有了什么闪失,微臣将百死莫赎,即便永堕地狱,微臣的神魂,都没法得到解脱!我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失而复得的喜悦,只能让我们更加的小心翼翼,这些事情,王爷是没办法懂的!” “那好吧!”柳尘有些不敢直视墨无悔的目光,这样的炙热,这样的坚持,让他的心里,有些意味复杂,自从亮明身份之后,守旧派的忠诚,化作了巨大的压力,几乎就要压得他难以呼吸,换做以前的柳尘,此时早已被那些无形的压力折磨的粉身碎骨,自打北境一行之后,再来镇的鲜血让他的心变得更加坚定,圣子党的追杀,将军府的夜晚,都让他忍痛咬牙一路向前。山主的话还犹在耳边,一梦三生之后,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化压力为动力,拔剑,战斗,仅此而已! “切记,动用的这些高手,咱们的补偿一定要到位,总不能让人家白忙活,另外,我在府中还留下了一些珍宝,大人挑出一些送去云州吧,云国公高义,咱们不能太过于理所当然!” “微臣领命!”(未完待续。) 第八章:千里江陵一日还 巨大的龙船行驶在那白浪滔滔的沧澜江上,柳尘独自站在甲板上面,迎着落日的余晖,他目光迷离的注视着远方水天相接的地方,那一抹波光嶙峋的火红,夕阳西下,落日倒映在睡眠,荡起了一阵秋波,轻拂着温暖的晚风。 “想什么呢?”就在柳尘有些入神的时候,徐玉爻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一件崭新的披风挂在了他的肩上,等到柳尘回头,少女满脸笑意道:“天黑的时候,应该就进入道河水域了!” “吴桐呢?” “呵呵……”盯着柳尘的眸子,徐玉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趣道:“瞧你这坏胚,那个叫黑鹰的书童,简直就是一朵奇葩,先前一上船就在姑奶奶耳边唠叨个不停,好不容易支使走了,他现在卯上咱们的刀宗少主了,呵呵,你是不知道,他们俩可是王八看绿豆,一下子对上眼了,啧啧,天南海北的一通胡吹,估摸着今儿夜里还得抵足而眠呢!” “哎!”柳尘苦笑着摇了摇头,左右张望了远处的河岸,树林深处,依稀能见到有人影闪动,那高高的桅杆之上,甚至还坐着几个天玑阁侍卫团的斥候,说实话,这样的阵仗,让柳尘有些恍惚,一直到现在,即便他心中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可是对于这些身份所带来的特权,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都说有情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徐玉爻当然看得出柳尘心中的焦虑所在,一抬手,那双细嫩透白的柔荑便抚上了柳尘的双颊,缓缓的抹平了柳尘那紧锁的眉间,少女面带红晕,轻声呢喃道:“尘哥,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我相信,你会带着我们走出这阴霾,九圣共和的盛世已经离我们太远,这些日子,我心里总感觉会出什么事情,整个东陆,都弥漫着一阵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你说,到底是我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徐玉爻的眼睛里,挂上了一丝疲惫,临出长安之前,老杨曾经告诉过柳尘,自从张凌天死后,幽州已经开始有些风雨飘摇了,在白玉京动乱的时候,国教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幽州的每一个角落,作为幽国公的继承人,可显而知,徐玉爻这幅倾国笑魇之下,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疲惫。 “这个世界没变,一切都会好的!”柳尘轻轻的将徐玉爻搂在了怀里,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湿热,他有些自责,当人们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的时候,他感到有些窒息,这些压力曾让他想要逃避,就如同在桃园的时候,他曾在山主面前说出了临阵倒戈的话,虽然那的确是他的本意,可是现在回头一想,当时的山主,还有那些对自己充满了希翼的人们,听到这自暴自弃的话,该是有多么的绝望。 徐玉爻的眼泪让他很难受,如果不能保护,当初为什么要去拥有?不管国教在酝酿些什么东西,不管教宗陛下到底想要玩出什么花样,横竖九死一生,当初在黑水原的时候,自己都敢向死而生,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开始变得有些游疑不定? 既然坚定了信念,身份都是命中安排,为什么自己不能坦然接受?大不了,自己可以死在众人前面,想通了关节,柳尘晒然一笑,搂着徐玉爻的右手随之紧了紧。 “玉爻,听说道河的水很急,常年疾风大浪的,咱们一路顺流南下,估摸着,会很快到达琼城吧,原本我还想走陆路回樊城瞧瞧呢,也不知道富大叔和富贵现在过得怎样。” “嗯!”徐玉爻抱紧了他的腰腹,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怀里,良久,她才缩了缩鼻子轻声叹道:“等以后有了时间,我陪你去樊城,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去走一走你曾经走过的路……” “好说!只要你喜欢,不论哪里,我都带你去!”柳尘呵呵直笑,甲板上的风势渐渐大了,感受到徐玉爻衣着单薄,柳尘将披风一转,便将她拢到了怀里,“到了琼城,你就不要陪我去极星海了,这次戡乱,你不要参加!” “为什么?”徐玉爻陡然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望着柳尘道:“我想陪着你,你不在,我担心得很,这一去又是十八个月,我……” “临出长安的时候,大伯交待了我一些事情!”柳尘低下头,面含笑容道:“去年重阳的时候,妖皇曾派使者前往藏兵谷,想要订制一批兵器,你也知道,他们在和海族打仗,虽然小打小闹,但兵器的消耗,远比东陆任何一个种族压力都大。” “这个我知道,妖族每年都会去剑阁采买武器……” “这一批订单,数额非常大,远胜于往年,大伯一直压着,妖族的使者已经催促了很多次,大伯不点头,铸剑峰也一直不敢交货。” “那为何剑主大人拒绝成交呢?我听说极星海天天都在打仗,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都拖了半年多,妖族前线的将士们,得白白枉送多少性命啊!”徐玉爻秀眉轻蹙,早已忘了幽州的伤心事,他的心思完全被柳尘转移了到了这比生意上面,“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亦或是剑主大人发现了什么阴谋?” “当时我也是这么问大伯的……”柳尘眨了眨眼睛,伸手擦拭着徐玉爻脸色的泪痕道:“毕竟圣祖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还以为妖族对咱们有异心,没想到大伯竟告诉我,他是希望这笔生意在我手里做成,让妖皇能在我极星海戡乱的时候,多多照顾我一些!所以,我决定这次到了琼城,你便跟着母亲一起去万妖城,把这笔生意做了吧,具体的权限,到时候会有人和你接应,不亏本就好,能补偿点的,就给他们补偿点吧。” 听着柳尘的话,徐玉爻眼睛一眯,而后恍然大悟道:“剑主大人对你真好,也是,到了他那个境界,早已不需要这些所谓的人情往来了,毕竟你还年轻,妖族正在打仗的时候,剑主没有批下来的武器被你给送到了万妖城,雪中送炭啊,妖皇还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呢,反正,这个便宜人情你算是得来简单……”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做长辈的不为晚辈们考虑啊!”柳尘摇首轻笑,在柳惊风和柳遮云身上,他亦感受到了那些久违的父爱,自己父亲没能给予自己的,大伯和三叔,正在不断的加倍还给自己,这些爱,让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成长,等到自己强大的那天,这些人,这些事,都值得自己用尽生命去守护啊! “这件事情,我一定给你做的漂漂亮亮的!”面色转晴,能为柳尘做些什么,让徐玉爻感到无比的开心。 “以后咱们回了藏兵谷,对待长辈们,咱们一定要孝顺一些,若是我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还得拜托你替我向他们尽一尽孝道!” “嗯!” “还有你爹!”阴霾散尽,瞧着徐玉爻脸上那笑靥如花的模样,柳尘忍不住伸手刮着她的俏鼻打趣道:“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曾经欠他一条命,所以我决定了,以后,不给你爹找麻烦了,哈哈!”(未完待续。) 第九章:逆风惊浪 “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柳尘从入定中唤醒,刚刚回过神来,一睁眼,他便看见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如同被洗劫了一般,来不及多想,剧烈的颠簸差点没把他从床上掀下来…… 抄起了床边的秋水剑,柳尘皱着眉头来到了门边,站定之后,他缓缓的伸手拉开了房门…… “王爷,快躲到船舱里边儿去吧!”墨无悔给柳尘安排在船上的天玑阁侍卫团的偏将墨武神色匆匆的出现在柳尘面前,门外无风无雨,墨武的衣甲,却早就湿成了一片。 “墨将军,到底怎么回事,这船怎么了?”又是一阵大浪袭来,柳尘踉跄了几步,仓促将,他一把抓住了门框,这才堪堪站稳了身形,瞧着墨武那一身狼狈的模样,柳尘有些焦急道:“船上的人都没事吧!” “放心吧,王爷,船上的人没事,您快点跟末将去底仓避一避!” 也不多问,柳尘跟着墨武走出了房间,在走进底仓的时候,柳尘分明能看到头顶上的夜空,浩瀚无际的星海拱衬着皎洁的银月,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风大浪的夜晚,可是偏偏大船的颠簸和那时不时砸上甲板上的浪花却不断的冲击着柳尘的感官,这样的疾风骤浪,出现得太过于诡异了! 来到底仓,柳尘便看见吴桐和徐玉爻正面面相觑的坐在角落里,等到柳尘出现,徐玉爻惊呼一声便飞身扑到了柳尘的怀里道:“尘哥,外面到底怎么了?再这样下去,咱们的船可坚持不了多久了!” “砰!”话一落音,几人的头顶上传来了一声闷响,伴随着声嘶力竭的悲嚎,吴桐忍不住站起身来,作势就要朝着甲板上奔去。 “等一下!”一边安抚着早已噤若寒蝉的徐玉爻,柳尘一边伸手拉住了吴桐的臂膀道:“你这样冲上去,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那怎么办?”吴桐一转过身,脸色有些凝重道:“等他们都死完了,就得轮到咱们了!横竖都可能遇险,我可不想坐以待毙!” “那你等我下!”柳尘沉默了片刻,便推开了紧抱着自己腰身的徐玉爻,在少女那一脸困惑的目光之中,柳尘找来了一节草绳,不顾徐玉爻的挣扎,他牵动着草绳十分熟练的将她绑在了底仓的立柱之上,见徐玉爻还要争辩,柳尘伸手捧起了她那张惊艳绝伦的俏脸,皱眉一字一句道:“待在这里别动,底仓是加固过的,即便船翻了,你安心待在这里也能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 “那你呢,尘哥,你要去甲板上么?”瞧柳尘面色凝重,徐玉爻心中一慌,便再次开始挣扎起来,奈何柳尘捆人的手法老到,加上那行船草绳实乃坚固无比,修为才到炼气六品的徐家大小姐不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见柳尘要走,她心中焦虑更甚,只好一脸哀求的苦劝道:“你们先冷静下,咱们再想想办法,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去到甲板上也根本无济于事啊!” “你安心待着,等会儿就好了,我很快就回来!”柳尘站直了身形,转头深深的看了徐玉爻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吴桐掀开了隔间,跃身朝着甲板上掠去。 一冒头,柳尘便被那迎面而来的巨浪给扑了个趔趄,在吴桐的搀扶下,他好不容易站起身来,顾不得那早已湿透的衣衫,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快步朝着属于舵手的房间跑去。 “王爷,您怎么又出来了?”才一会儿没见,此刻的墨武浑身上下多出了几道伤口,殷红的鲜血正顺着他伤口上的裂缝不断地喷涌而出,见到柳尘进来,墨大将军连忙从竹床上爬起身来,在亲兵的搀扶下,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尘道:“末将正在想办法让船靠岸,王爷还是去底仓待着吧,万一您有什么闪失,末将可是百死莫赎啊!” 门外不断的传来阵阵惊呼,滔天巨浪不断的拍打在甲板上,天玑阁侍卫团的各级官兵不断的在甲板上奔走,时不时有人被掀出船外,如同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掉入了水里,透过暗窗,柳尘呆呆的望着那被掀翻在地的桅杆,硕大的桅杆被拦腰斩断,直接把甲板中间的位置给砸得塌陷了下去,激流顺着那塌陷的缝隙不断的涌入了船舱,军士们惊慌失措的拿来了各种工具,想要将大船破裂的地方修补好,可那巨浪一阵接着一阵,根本就不给人们任何喘息的时间,没过多久,大船便开始缓缓的下沉,那船头的位置,几乎都快与水面平齐了! “黑鹰呢?黑鹰在哪里?”柳尘将墨武按回了竹床上躺好,一转身,便看见那紧握轮盘的壮汉此刻正脸色苍白,刺耳的摩擦声传来,那壮汉几乎就快控制不住大船的方向了! 在柳尘和吴桐的合力推动下,轮盘勉强稳住了方向,听到了柳尘的呼唤,房门再次被推开,气喘吁吁的黑鹰正跌跌撞撞的冲到了柳尘的身边,“王爷,我在,我在!” “我们现在在哪里?”柳尘回过头来,憋红着脸颊低吼道:“沧澜江怎么可能有如此风浪?外面夜空一片晴朗,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王爷,我们所在的位置乃是道河于云州越州的交界口,这浪,是从南方来的!” “南方???”柳尘心中一咯噔,一缕不好的预感慢慢爬上了他的心头,“这道河从北向南,从高到低,而且今夜是北风,这巨浪怎么可能从南方来?逆风起浪,说出去谁信?” “王爷……” 黑鹰满头大汗的想要解释,却被躺在竹床上的墨武接过了话头,“黑鹰说的没错,这浪是从南方来的!” “……” “不仅仅这巨浪是逆风而行,整个道河沿岸,所有堤坝几乎都决堤了,先前浪起之时,末将曾发出求援信号,可是还没等到岸上的同僚回讯,这逆风惊浪已然切断了岸上的救援路线,方才桅杆被打断之后,咱们的大船便停滞不前了,末将已经捏碎了弹丸,天玑阁的高手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砰!” “王爷小心!”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透过那暗窗,柳尘依稀能看见那远处的河面上突然升起了一方水墙,水墙翻转起伏了片刻,几乎就要遮盖了人们头顶的星空,在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之中,那十多丈高的水墙涌到了大船面前,而后猛地砸落下来…… “救命……啊!” “砰砰砰砰!” 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巨大的龙船却只剩下半截残骸……(未完待续。) 第十章:道河惊魂 “王爷!” “这里……这里!”半截船头已然消失不见,那水墙拍过来的力道太过于强悍,竟直接将柳尘拍出了房间,等到大浪初平,众人不见柳尘的身影,墨武和黑鹰早已被惊得肝胆欲裂,慌慌张张的找了很久,最终还是吴桐匍匐在船舷边上,将柳尘的手臂从那风浪之中紧紧的拽住了。 “起!”身形狼狈的吴桐怒喝一声,拽着柳尘的那只右手陡然冒出一阵荧光,当黑鹰匆匆赶来的时候,吴桐早已将柳尘拉回了甲板,一行人躺在甲板上重重的喘着粗气,残破不堪的大船,在这风浪的侵蚀下,如同一叶孤舟,来回颠簸着仿佛随时都要被淹没在这水浪滔滔的道河水域之中。 “那是什么?”突然,吴桐从甲板上坐起身来,抬手指着那远远急射而来的一道虹光,当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天边的那道虹光身上,一股磅礴强大的气势,就这般突兀的蔓延在了天地之间。 “应该是天玑阁来援的高手!”墨武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他的伤口不断的被打湿,蚀骨的疼痛让他不由得眉头紧锁,整个人看上去,倒显得狰狞无比。 “援军?”黑鹰眼角一眯,起身拽着柳尘退到了远处,不等柳尘反应,他几个闪身便跳到了大船的最高处,望着越来越近的那道虹光,隐武卫的生存习性正不断的在他心中示警,良久,他目光一凝,猛地纵身跃回了甲板,在众人一阵困惑的时候,他一拉柳尘便准备弃船跳入那疾风骤浪之中,“快跑,这尼玛不是援军,是攻击!” 黑鹰的话一落音,柳尘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反身就朝着底仓的位置跑去。 “王爷,回来!” 面对黑鹰那声嘶力竭的呼喊,柳尘头也不回的大喝道:“你们先跳,玉爻还在船底,我去救她!” 那虹光越来越近,终于让船上的所有人都看清了它的模样,那不是人影,是个光球,方圆数丈大小的光球! 伴随着空气中乱流的摩擦,那光球所绽放的白光亦是变得更加耀眼,整个夜空,都被那光点亮了,昏暗的天地间,瞬间就变得如同白昼。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时候,斜靠在船舷上的墨武陡然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迎着那光球****而来的方向,墨大将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道,将那帛书狠狠的撂向了天空。 “砰!” 又是一声巨响,那帛书在半空中突然炸裂,一层碧蓝色的气墙从那帛书之中钻出,等到那光球贴近甲板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前的气墙,将整艘船都包裹在了里面。 “轰!” 天翻地覆之后,光球在道河水面上炸开,一道冲天水柱从河心的漩涡之中涌起,爆炸声一阵接着一阵,抵挡在众人身前的气墙终于在那铺天盖地的爆炸之中化作了乌有,整条大船,都被高高的抛向了天空,无数个翻滚之后,早已支离破碎的船身又狠狠的砸回了水面。 …… 不知道过了多久,刺眼的阳光让柳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抬头,他便看见了模样狼狈的徐玉爻正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在少女的搀扶下,柳尘坐直了身子,着眼望去,一丝苦涩的笑容渐渐的弯上了他的嘴角。 哪里还有大船,此刻,伟大的沧澜郡王正如同乞儿一般落魄的靠在一艘小舟之上,整营天玑阁侍卫团此刻也只剩下墨武一个光杆司令,而且这个光杆司令眼下正蜷缩在船尾,静静的躺在那里不知生死,黑鹰正站在舟头撑着长篙,吴桐坐在船尾,一脸的失魂落魄…… 小舟缓缓的飘在道河之上,一路南下,整条道河水域上早已不复当日风光,风平浪静之后,水面上留下的,到处都是数之不尽的残垣碎片…… “咱们到了哪里?”越往南走,空气中也就越发湿热,秋老虎余威尚在,柳尘稍稍恢复了精神,便从徐玉爻的怀里坐起了身子,就着那略显浑浊的河水,他仔细的洗了一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一抬头,见黑鹰又是极目远眺,柳尘心中一惊,忍不住开口发问道:“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回禀王爷!”听得柳尘的问话,黑鹰收回了目光,一转头,他缓缓开口道:“咱们现在到了越州的地面,再往前走一点,赶在后天天黑之前,咱们应该能到狼军大营!” 见柳尘沉默,黑鹰心中敞亮,明白自家王爷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思忖了片刻,他轻叹一声又开口道:“前面有几个人在求救,属下觉得,咱们还不不要多事得好……” “什么人?” “说起来,他们都是王爷熟人,甚至有一位还算得上王爷的‘仇家’……”迎着柳尘询问的目光,黑鹰微微笑道:“天玑阁的班叔子明,还有宰相的公子许琦,另外几个女子属下没看清楚,不过看情形,应该是许公子的女眷,这群女的都挤在一块烂木板子上,围着一个大箱子在那里哭呢!” “咱们这小舟还能坐多少人?”沉吟了片刻,柳尘再次抬头发问。 “王爷!”黑鹰划船的动作一滞,有些难以置信的回望柳尘,见他目光不容置疑,黑鹰只好摇头苦笑道:“属下方才数了一下,加上他们五个人,咱们这小舟刚好坐满!” “划过去!” “尘哥!” “王爷!” 对于柳尘的命令,黑鹰和徐玉爻都有些不太理解,就连一直坐在最后面发呆的吴桐,此刻望向柳尘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疑惑。 “嗯?”在徐玉爻的示意下,黑鹰一脸讪讪的停下了手中的长篙,小舟随即停在了道河中央,在这个节骨眼上,任谁都看得出来徐玉爻是不想再添任何麻烦,万一这小舟坐满了,风浪再来,他们可找不到地方去哭,要知道,当时如果不是墨无悔事先在大船底仓留下了这艘小舟,眼下这五个人还不知道飘到哪里吃沙去了。 “班叔子明是天玑阁的人,我既然看到了,就不得不救!”柳尘满头黑线,没想到徐玉爻在自己属下面前,竟有如此威望,哎,自己这惧内的名声,怕是早已天下皆知了!没办法,柳尘不再为难黑鹰,只好转头看向了徐玉爻,一脸苦口婆心道:“至于那许琦,虽然是闻人昊的人,可他毕竟心眼不坏,尽管在书院的时候他没少和咱们作对,但每每临到末了,他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今天救他一命,以后我肯定找他还回来!” 徐玉爻冷笑一声,对于柳尘的心软,她显得极为不高兴,眼看就要发作,柳尘轻咳一声,换上了一副讨好似的笑容继续劝道:“最重要的是,咱们没吃的了,凭借许琦的身价,那群女的不至于守着什么金银细软,现在这种情况,唯一能让他们有所寄托的,只能是食物!” “王爷是说,那箱子里面装的,可能是食物?”听到食物二字,黑鹰情不自禁的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那干涩的嘴唇,他一脸激动的问道:“万一不是食物怎么办?” “不是食物,就是供应许琦修行的天材地宝,必要的情况下,这些天材地宝都可以当做食物来充饥!”柳尘缓缓起身,远远的望向了黑鹰先前所看的方向道:“当然,如果食物或者天才地宝都不够咱们抵达狼军大营,那咱们就选择性的救人,除了班叔子明,其他的一律看情况!”(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班叔子明的怀疑 “班书兄!”当黑鹰驾舟来到班叔子明身边的时候,柳尘微微一笑,朝着班叔子明扔去了一卷草绳,“接着!” 在那凌乱飘荡的残木之间,班叔子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将那卷草绳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几经周折,他便被柳尘和黑鹰缓缓的拉回了小舟上,满脸感激的冲着柳尘点了点头,班叔子明歉意的笑了笑,而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需要休息,昨夜光球爆炸的余波给这个班叔家最天才的少年造成了不小的伤势,从见到柳尘的那一刻开始,虽然他心中高兴,但确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爷,能救救我么?”望着班叔子明被柳尘救起,一旁的许琦面色复杂,形容有些憔悴的望着柳尘,犹犹豫豫的开口祈求道:“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 柳尘站在小舟上,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半晌,他的目光落在了许琦身边的木板上,那里有一个两尺见方的楠木箱子,三个面容秀美的少女,正抱在箱子上面,满眼希翼的望着柳尘。 “箱子里面,装的什么?”良久,柳尘紧紧的盯着许琦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实话说,我们现在缺食物,还有两天才能到狼军大营,你如果有我们所需要的食物,我可以考虑救你!” “食物我有!”脸色变幻了好久,强忍着从头到脚一直蔓延全身的倦意,许琦一咬牙,目光有些警惕的回望着柳尘道:“风浪刚来的时候,我便储备了这一箱子食物,足够十多个人吃上三天!” “箱子给我,我救你!” “身为沧澜郡王,你能言而有信么?” “你在质疑我的人品?”柳尘眉头一竖,对于许琦的小心翼翼,他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回头一想,这也不能怪人家宰相公子,毕竟人家圣子党和十八号院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势同水火,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换做是柳尘自己,估计也不敢轻易相信许琦,想通了关节,柳尘努力的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显得温和一点道:“我说到的事情,从来就不回反悔,所谓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对于我的信誉,想必你是清楚的!” “好,我相信你!”沉默了好一会儿,许琦左思右想,发现自己现在的情况还真是别无选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许大公子抬头望着柳尘轻道:“那劳烦王爷先领她们上船……” 看着那木板上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柳尘正要开口,不料被身后的徐玉爻抢先脱口而出道:“咱们的船坐不下这么多人,只能上来你一个,来不来,你自己想清楚!” 听得徐玉爻那冷冰冰的话语,三个小姑娘顿时面如死灰,连哭声都忍不住停滞了下来,选择权交回了许琦手中,三人的目光齐齐的望向了许琦,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柳尘的目光一直盯在许琦的脸上,见他一脸漠然的神色,不论三个女孩儿的目光如何绝望,自始至终,许琦都没有朝她们看上一眼,发自心底的轻蔑让柳尘突然有些后悔,像许琦这样无情无义的人,自己要食物,抢他就是,现在这样的氛围,反而还让柳大侠胸口升起了一阵烦闷。 不管是黑鹰,还是徐玉爻,在望向许琦的目光之中,都带上了一丝冰冷,和徐玉爻所想的不同,黑鹰看人的角度,全部都从柳尘的切身利益出发,面对许琦如此薄情寡义的性子,特别是他还算柳尘的敌人,此时此刻,黑鹰的心底,已经泛上了一丝杀意。 波澜不惊的道河水域上,因为众人的沉默而显得有些诡异,仿佛是等了一个甲子,终于,伴随着随风飘远的一圈水波,泡在水里显得有些脸色苍白的许琦突然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断断续续,有些干涩,有些沙哑。 “咳咳……咳咳。”笑了很久,许琦低下头来,看着那小舟上神色冷漠的柳尘叹道:“王爷,她们跟了我这么多年,人心都是肉做的,您说说,要我怎么才能一脸坦然的看着她们自生自灭?我做不到,如果不能带上她们,那你们走吧,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夫君!” “呜呜……夫君万金之躯,还是先上船逃生吧,妾身有幸能得到夫君的垂怜,若有来生……来生贫妾再好好的报答夫君的万千宠爱……” “是啊……夫君您先走吧……为了我们,不值得……” “王爷,求您开开恩,大人不记小人过小人过,救救我家夫君吧……来生贱妾当结草衔环以报王爷的恩情!” “呜呜……” 许琦这突兀的言语和那三个小姑娘的强烈反应顿时让船上的人们目瞪口呆,众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直到水面上哭声四起,柳尘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许琦,为何不按剧本行事?这也太坑爹了吧……闹到现在,反倒是柳尘和徐玉爻左右不是人了…… “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柳尘有些难以应对,良久,还是徐玉爻站起了身来,与柳尘并肩而立道:“都上来吧,黑鹰,救人!” “是!”黑鹰脸上杀意顿消,朝着徐玉爻一拱手,便捡起了脚下的草绳,远远的朝着许琦抛去。 等到所有人都上了船,这不大不小的扁舟已经显得有些拥挤,那盛满了食物的木箱被拴在了木板上,吴桐用草绳将它绑住,紧紧的系在了船尾的犄角上,分食了一些简陋的吃食,柳尘坐在了班叔子明的身边,终于,昏睡许久的班叔子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谢谢……谢谢王爷。” “不用!”柳尘从河里捧起了一些清水,轻轻的浇灌在班叔子明那干裂的唇角上,等他稍稍恢复了元气,柳尘又从怀里拿出食物,递到他的手中,“先吃点东西吧,路还长着呢……” “王爷,此去极星海,咱们还是得小心一点……”在柳尘的帮助下,班叔子明坐起身来,瞧着许琦也在船上,他显得有些吃惊,沉闷的性子让他不会深究,只是多看了几眼罢了,孤舟飘荡在道水河上,着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凄凉,“昨天夜里的袭击,有些不太正常!” “如何不正常?” 班叔子明的突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班叔子明努力的挤出了一丝十分勉强的微笑,而后幽幽开口道:“王爷是知道咱们班叔家主攻的就是机关术,这机关术对于天地间的五行元气,感应得尤为强烈,昨夜那光球破天而来,其势毁天灭地,元气之精纯让我等后进晚辈望而生叹,但是,当它贴近水面的时候,我从那暴乱的气流之中嗅到了一缕妖气!”(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极南有妖 “妖气?”这一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里可是越州的地盘,在越州的地盘上,妖族敢肆无忌惮的如此攻击么?真当天罚林中的听雪楼是摆设? 还有,妖族为何要袭击道河水域?如果说那光球爆炸是人为的,那么先前的逆风惊浪,也可以理解成人为的,妖族哪里有人会如此丧心病狂,谁都知道极星海戡乱会召开在即,道河流域充斥着前来参会的各族天骄,妖族高手这般无差别的轰击道河水域,就不怕东陆诸族群起而攻之么? 按理说,十万大山的八大妖王不可能这般白痴,万妖城中的妖皇陛下也更不可能如此昏聩。小舟上的众人竖起了眉头,对于班叔子明的话,他们没法相信,于情于理,这实在是讲不通! “不可能!”自打上船就开始沉默不语的许琦突然打断了班叔子明的话道,“就在上个月,妖族使者都到过长安,与陛下商议两族大规模通商的事宜,即便两族突然发生矛盾,一开始,也不会出动这种级别的强者,呼风唤雨,逆风控浪。这可是天阶大圆满高手才能做得到的,这样的高手,整个东陆又有几个?要我说啊,昨天的事情就是一个意外,天地浩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有些事情不需要人为,昊天自然有它的断决……” 一时间,众人心头闪过了柳惊风的身影,当初在鹿鸣宴的决战擂台上,柳惊风一人一剑,直憾天雷的景象太过于深刻,若真是妖族出动了柳惊风那样的高手,那可是两族全面战争的标志啊!底牌全出,不死不休…… “海水上岸,逆风成浪,这本来就是违背天地法则的事情,若不是有人为之,昊天又岂会随意攻击它的子民?”班叔子明并不是国教的信徒,听得许琦那强词夺理的辩论,他不由得冷笑一声反呛道:“即便昊天真要降下神罚,估计咱们一船的人除了你许大公子,任谁也逃不脱,可偏偏,在那疾风骤浪之中,许大公子的坐船第一个被轰成了碎片,这你又如何解释?” “你!” “哼!无知……” 听得二人的争辩,柳尘脸色愈发凝重,暗自朝黑鹰使了个眼色,就着夕阳的余光,柳尘缓缓的将身子蜷缩起来,自顾闭上了眼睛,他需要仔细的梳理一下心头那些乱糟糟的线索。 毕竟对奇门机关之术不甚了解,当班叔子明怀疑那元气爆炸的乱流中存在妖气的时候,柳尘心底对于这个结论还是持将信将疑的态度,自打出了长安,所有的事情都显得有些诡异,墨无悔肯定是知道些什么事情,才费尽千方百计的劝自己乘船南下,可是一乘船,就差点把小命丢了,若不是危急关头墨武拿出的那个卷轴,此时此刻,估摸着柳尘早已是生死未卜了。 “对了,卷轴!”柳尘猛地睁开了眼睛,将目光朝着小船角落里的墨武轻轻一瞥,此时此刻,墨大将军依旧陷入昏睡,柳尘就是有问题,当着这么多人,也没办法详细的去问,只是那卷轴…… 如果自己猜想得不错,那卷轴应该是在上船的时候,墨无悔亲自交给墨武的,也就是说,墨无悔口口声声对柳尘说的水路安全,在他自己的心里其实是没底的,估计当时柳尘如果硬是坚持走陆路,墨无悔也会有另外的安排,天玑阁肯定得到了一些情报。 那珍贵无比的卷轴,柳尘还真是第一次看见,按照武经上的讲述,只有到了超凡境界,修行者才能运用自己的法则绘制出各种功能的卷轴,然而昨夜的光球来势汹汹,几乎只要离得稍近一点,就能让人魂飞魄散,能抵挡这样一次强悍的攻击,这张被墨武抛向空中的卷轴,肯定是出自天玑阁主之手! 山主,墨无悔,墨武,卷轴……这些人,这些事,串联在一起,让柳尘心乱如麻。 “王爷……”良久,班叔子明抬手朝着柳尘稍稍一拱,打断了柳尘的沉思道:“不管昨天的光球来自何方,出自何人之手,我唯一能断定的就是那光球不像是冲咱们来的,那是战斗的余波,他的目标不是我们,我们只是被波及了。” “被波及?战斗的余波?”柳尘皱着眉头,仔细的咀嚼着班叔子明的话,当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黑鹰身上的时候,他陡然想起了沧澜郡的最后一个夜晚,夜鸦对自己所说的那些事情,“水霸天!昊无穷!” 良久,柳尘有些艰涩的开口道:“妖族强者,余波如此摄人,能点名道姓的天阶大圆满高手并没有任何动手的理由……这些年,十万大山与咱们大夏一直风平浪静,妖皇与八大妖王彼此兄弟情深,待我人族亦是无比友善……不应该啊,如此毫不留手的攻击……难不成是……海族!” “海族!??” 提到海族,船上所有人瞬间就不淡定了,极星海戡乱是东陆天骄和海族天骄的试炼场这件事情是不假,可是,数千年来,谁也没听说过有海族的至强者出现在十万大山啊,不管这件事情是妖族内部的矛盾还是真有海族大能现世,此两种情况,都不是人们想看到的,盖因不管哪种可能发生,唯一的结果就是,东陆真的要乱起来了! “王爷,如果真的是海族大举进攻的话,咱们这极星海,还去不去?” “两年一次的极星海戡乱会乃是整个东陆的盛事,这次不去,说不准下次咱们就没机会了!”柳尘冲着黑鹰摇了摇头,沉吟了好久,他才苦笑着开口说道:“且不说有不有那个运气得到妖圣的传承,单单就冲班叔兄方才的猜想,咱们就非去不可!” “为何非去不可?”这下,所有人都被柳尘的话给弄糊涂了,当大家开始怀疑是海族高手上岸的时候,一旁的许琦就开始有些打退堂鼓了,他本是一个纨绔,来极星海戡乱就是为了积攒一些资历,至于得到什么样的成绩,他无所谓,反正将来等他老子挂掉以后,帝国宰相的位子,只能是他的。再说了,积攒资历的方式有很多种,或许极星海戡乱是最好的一种,可是当这最好的一种办法会存在陨落的危险时,世家天骄骨子里传承的趋吉避凶的心态,又开始慢慢的萌芽了。 “尘哥的意思很简单!”柳尘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徐玉爻眼眸一闪,便接口轻道:“如果不是海族上岸,那么这次极星海和往常就没有任何区别,即便妖族真的内乱,依妖皇和八大妖王的尿性,也绝对不会伤害我人族天骄。万一真的是海族进攻妖族,对于我们来说,这也是一次机会,既然战争无法避免,我们可以进入十万大山,会一会那海族的天骄,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这个道理……” “玉爻说得没错,咱们现在想得太多也是枉然,先到了琼城再说吧,相信到了哪里,答案自然就揭晓了!” “也只能这样了!”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月明星稀的时候,小船上陷入了一片宁静。(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琼城 连日奔波,许琦所准备的一箱子食物终于被船上的众人消灭干净,特别是当身材魁梧的墨武一醒过来,一顿胡吃海喝之后,就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木箱,被满脸无奈的黑鹰远远的扔到了道水河里。 一阵湍急的水流让柳尘从假寐之中清醒,一睁开眼,那急哗哗的流水,让船上的人们如同惊弓之鸟,着眼望去,小舟竟来到了一片乱石丛生的浅滩…… “这是哪里?”柳尘站起身走到了黑鹰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轻喃道:“对了,你老师那边有消息了么?” 黑鹰屏息凝神,一边熟稔的操控着小舟避过那深陷在河道里的巨石,一边叹息着开口道:“这里便是天罚林了,虽然全大陆人都知道听雪楼就在这里,可这么多年来,谁也没有找到听雪楼的具体位置,此间常伴山洪,树林间又瘴气横生,迷阵遍地,没有强大的修为,一般人根本无法在里面存活下去……” 听着黑鹰的诉说,众人的好奇心被挑动了起来,所有人都从船舷上伸出了脑袋,好奇宝宝似的朝河道两岸瞥去,即便此刻依旧是大白天,可当人们的目光射向树林的时候,皆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给遮挡住了,时不时有阴森可怖的声响从那昏暗的密林中传来,引的船上的几个女孩子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当众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传说中的天罚林之中,黑鹰稍稍侧身,贴近了柳尘半步低道:“属下将王爷吩咐的事情全部告诉老师了,老师回信说,他也是刚刚才到极星海,至于前几天的风暴,整个大陆南方都吵翻天了,具体是什么原因隐武卫现在还没消息,从天玑阁那边共享的情报来看,不论是谁干的,反正此事与国教脱不开关系!” 柳尘颔首点头,便不再开口,安静的等待着小船越过了此间的幽林,黑鹰的弄舟手法当真老道,好几次小船在河流的冲击下都要撞上石滩了,可每每危急关头,他都能凭借一缕巧妙的力道将所有的危机全部化解,天罚林的险恶大家都是知道的,万一小船被搁浅了,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仅凭那遮天蔽日的毒雾,就足以将所有人悄无声息的杀死在这广袤无边的茂林之中。 也幸亏这里水流湍急,小船在河面上游动的速度被提升了不少,不同于九州其他地方的山野,越州的山,连绵而低矮,其间随处可见的,不是那蜿蜒曲折的山路,而是那如落星棋子一般错落点缀的沼泽。 当小船行至水位高处,透过那延绵不绝的迷雾,柳尘依稀能看见那远在天边的城廓,还没来得及远眺,一阵激浪扑来,直接将小船上的人们浇了个落汤鸡,走过了天罚林,水面终于变得平坦起来。 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那座城,终于让所有人一直悬着的心,悄然放回了原处。 “尽说琼关无过客,倚楼风雪惊归人!” 如果说你心底还留着最初的梦想,那么请不要来琼城,它会让你堕落,它会让你醉生梦死;如果说有些事曾让你生无可恋,那么请来琼城,它会让你得到人生中想拥有的一切。 这里的繁华,这里的纯美,让你在穿过天罚林走到这里的那一刻,终会相信,风雨过后尽是彩虹,没错,琼城,便是那道坐落在帝国南方最绚丽的彩虹! 码头上的人声鼎沸,老街里的车水马龙,那声音越来越近,那景象也是越来越清晰,小船上的人们全部都站起了身,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一丝欣喜,从长安,去极星海,这千难万险的南下之路,终于要告一段落了。进入了琼城,参加极星海戡乱的人族天骄们就全部落入了听雪楼的保护之下,这种久违的安全感,也让许琦的三个激妾忍不住喜极而泣。 当黑鹰弄舟停靠在琼城的道河码头边上,柳尘微微一笑,一个纵身便跳到了琼城的地面上。 身材健硕的姬欢正一身富家公子的打扮,独自一人站在码头广场上的角落里,望着柳尘朝自己走来,他脸上挂满了笑容。 穿过了拥挤的人潮,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一丝湿热,柳尘缩了缩鼻子,冲着姬欢缓缓的张开了双手。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就在这对表兄弟满怀感慨的互诉衷肠的时候,小船上的人们已经走到了二人的身边,原本大家都认为在九州人族之中,柳尘的身形已经算得上是高大魁梧了,足足八尺有余的身高,放在任何地方,见者无不称赞柳尘的姿容伟略……可是当他和姬欢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吴桐更是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在长安的时候,欢呼雀跃的小萝莉豆豆紧紧的抱在柳尘的怀里,豆豆相比于柳尘,柳尘相比于姬欢,哎……人生,总是太多无奈。 “老子一看就知道你小子没想什么好事!”放开了柳尘,姬欢踱步来到了吴桐的身前,一拳擂在刀宗少主的肩膀上笑骂道:“瞧你这一脸鸡贼的鸟样,娘希匹的,幸亏老子的狼牙棒没带在身边……不然老子非得朝你招呼几下!” “嗨~”吴桐苦笑一声,迎着姬欢张开的双手,他也学着柳尘的样子和姬欢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我说欢哥儿,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久别重逢,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 “你还要听好听的,得,你媳妇儿还在国公府歇着呢,等咱回去了,你去找你媳妇儿听好听的去!” “末末她们已经到了?” “早几天就到了,没事你赶紧滚吧,看着你我就烦,从这条路你一直走,出了牌楼,就能看到第一街,顺着第一街走到底,国公府就在那里!” 接过了姬欢递过来的缰绳,吴桐一边骂骂咧咧的吐槽着,一边迅捷的翻身上马,“驾!”马鞭一扬,这小子也不顾此处人来人往,直接风风火火的扬长而去…… “狗娘养的你慢点儿,琼城撞死人了得偿命的!” “去你大爷的,到了你的地盘,这点小事还摆不平么!” “你!” 等到再也看不见吴桐的身影,姬欢一阵气闷的转过身来,望着柳尘身边的徐玉爻,咱们的欢少爷伸手在怀里掏摸了半晌,这才一脸肉疼的掏出了一方精致的锦盒。 “玉爻啊,你这是第一次来越州,咱这做哥哥的不能小气,喏,一点小心意还请弟妹笑纳……哈哈。” “这是……”在柳尘的示意下,徐玉爻接过了锦盒,刚刚一打开,她身边的许琦就忍不住惊呼出声道:“驻颜果!”(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驻颜果 “驻颜果?什么东西?”柳尘眉头一竖,见姬欢满脸心疼的神态,他心中窃喜,暗道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应该是个宝贝,若不然,财大气粗的姬欢怎会如此模样…… “王爷你是不知道,这驻颜果啊,乃是东陆所有女人心中的圣物!”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许琦的脸上,说实话,先前看到姬欢的时候,这小子绝对生出了逃命的心思,没办法,当年在柳如烟的支使下,这狂拽炫酷的欢少爷曾打断过宰相公子的“狗腿”,所谓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都是屁话,借他许琦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姬欢对着干,没办法,姓姬的脑子都不怎么正常…… “女人的圣物?”柳尘恍然大悟,驻颜果,驻颜果,这肯定是和女人的容颜有关咯,哪个女人不爱美,不管是强悍如曾经的极乐圣女,还是樊城山野的农妇,爱美,是她们的天性啊。 “对,就是圣物!”许琦轻咳几声,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没有从那锦盒之中的红色朱果上面挪开,“我曾听人说,只要是服用了驻颜果,那么不管这个女人以后会活多久,他的容貌,都会保持在她服用这驻颜果的那一刻……这种果子,只有在位于天罚林和十万大山交界的地方,才会有所产出,而且,几百年能见到一个,都算是走大运了……没想到啊,我还有这个福分,有生之年竟能见到这传说中的宝贝……啧啧,了不得啊……” 听着许琦的讲述,跟在宰相公子身后的三个姬妾,在望向徐玉爻手中锦盒的时候,无不充满了炙热和羡慕,能容颜永驻,青春不老的宝贝啊……若不是这盒子在徐玉爻手里,她们估计都生起了抢夺的心思了。 “欢哥,这太贵重了吧……”此刻的徐玉爻也是满脸激动,这样的宝物哪个女人不喜欢?只是出于矜持,她强忍着内心的翻涌,一抬头,便将那锦盒朝着姬欢递了过去道:“无功不受禄,这样的宝贝,玉爻受不起……” “哎!”姬欢皱眉后退了一步,瞪着眼睛埋怨道:“我说弟妹,你这是瞧不起人啊!整个琼城都知道我欢少爷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再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你和我客气作甚?别说什么贵不贵重的,在咱们姬家,这点东西算个啥子?姑姑都说了,等你和小弋成亲那天,姬家的宝库给你打开,让你自己选……白玉京那穷酸地方给不了你什么,来越州,想要啥你都有!” “这……” “拿着吧!”柳尘伸手将徐玉爻手里的锦盒盖好,那扑面而来的幽香随之消散一空,不等徐玉爻再开口,他便轻笑道:“这里是琼城,咱可别落了欢少爷的面子,哈哈……” 柳尘的话就是一剂定心丸,徐玉爻颔首道谢之后,便收起了驻颜果,该送的也送了,该走的也走了,一旁的许琦摇头苦笑一声,便朝着柳尘拱手告辞道:“琼城已经到了,小弟再次感谢王爷的仗义搭救,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叙旧了,咱们就此别过,那日的恩情,许某必有厚报!” “你不跟着我一起去十万大山么?”听到许琦要离开,柳尘有些好奇,都已经到了琼城了,大家一起录好名册,共同前往十万大山岂不是更好? “圣子殿下应该也快到了琼城,小弟这第一次来越州,还是先好好的逛一下,然后找个地方等待圣子他们吧!” “那好吧!”柳尘闻言点了点头,许琦倒是没有说错,等到闻人昊他们一来,两拨人在一起肯定又会闹得不太愉快,倒不如就此分开,“许公子一路顺风!” “谢王爷!” “左右!”见许琦要走,姬欢脸上但是显得十分淡然,本来关系就不是很好,这许琦倒也算是自觉,也不知道柳尘和许琦之间发生了什么,两人共乘一船看在姬欢眼里本来就是很稀奇的事情,不过他倒是不会多问,既然柳尘都没有意见,欢少爷也不介意再送一个顺水人情,等到身后的小厮拱手领命,姬欢随手一指许琦道:“这几天,你带着许公子在这琼城好好的转一转,顺便找一间最好的住所,记住,吃好,住好,玩好……可别怠慢了客人!” “是!”那小厮微微一笑,抬头走到了许琦的身边躬身笑道:“许公子,请!” “多谢欢少爷!” 姬欢摆了摆手,示意许琦不必客气,没多久,那小厮便牵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来到了许琦的身边。 正要转身离开,许琦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挣扎了很久,这才回身凑近了柳尘,低于道:“王爷可还记得闻人磊!” “?”许琦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闹得柳尘心中满是疑惑,一旁的徐玉爻也随之轻蹙黛眉,众人不明所以,都等着许琦继续开口道:“临出长安的时候,圣子殿下曾告诉小弟,那闻人磊的母亲闻人梦已经出了充州,正朝十万大山赶来,她这次来,就是要找王爷和吴桐的麻烦,闻人磊的惨死,她全部算在了王爷和吴桐的头上……” “消息可靠么?” 柳尘还未开口,姬欢便走近了几步低声问道:“除了她,国教还来了一些什么人?” “圣子殿下一般不会说谎!”许琦轻叹一声,神色复杂的看了柳尘一眼又道:“至于国教还来了些什么人,小弟也不是十分清楚,总之,王爷自己小心一些就是……” “这些事情,应该算是你们圣子党的机密吧,为什么要告诉我?回报救命之恩?” “王爷!”许琦神色一凛,整个人气质一变,那纨绔的模样已然褪去,站在众人面前,倒开始显露出一丝文人的风骨,“这不是交易!我个人觉得,圣子党和十八号院的斗争,是我们小辈之间的事情,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打生打死,只关乎信仰,与仇恨无关!王爷杀了张凌天,那是他没本事,虽然他是我朋友,但我不恨你,以后如果有机会能杀掉王爷,小弟也绝对不会手软!但这也仅仅是咱们晚辈之间的恩怨,现在,闻人梦以天阶高手的身份来刺杀王爷,说实话,对于这样以大欺小的行为,我不敢苟同,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王爷自己保重!” “你也保重!” 柳尘沉默着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许琦上了马车,等到马车走远,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他才转过头来,看着一直冷眼旁观的黑鹰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了,王爷!” 几个闪身之后,黑鹰也离开了码头……(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黑云压城城欲摧 许琦走了,黑鹰也离开了,到最后,班叔子明也被天玑阁的人接走,码头上只剩下柳尘姬欢和徐玉爻三人,良久,从远处行来了一辆马车,虽不如方才许琦乘坐的那辆豪华,但打眼一看,这辆马车更显得精致雍容一些…… 包裹着上等铜皮的车轱辘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车帘上悬挂的各族珍宝一路摇晃碰撞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那马车走得很慢,过了好久,它才晃晃悠悠的停在了三人的面前。 姬欢微微一笑,大手一挥,马车上随之走下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那少妇一身劲装,看上去英姿飒爽,在看向柳尘的时候,那少妇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多一分太妩媚,少一缕太冷冰,在这女权至上的越州,这等气质的女子倒也十分罕见,柳尘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姑姑的亲兵统领,梅娘!”在那少妇款款走来的时候,姬欢压低了声音,在柳尘耳边轻声说道:“让她先带玉爻回府吧,我带你到处看看。” 柳尘一脸狐疑的瞥了姬欢一眼,瞧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相信肯定不是随便转转那么简单,沉吟了片刻,柳尘覆手在徐玉爻耳边低语了几句,也不顾徐大小姐生闷气,他自顾朝着那少妇迎了过去道:“玉爻就麻烦梅娘了……” “王爷哪里的话。”那少妇站到了柳尘身前,微微福了福身便抬头微微笑道:“能接待德妃娘娘,乃是梅娘的福分,请您放心吧。” 望着少妇脸上绽放出来的明媚笑容,柳尘颔首微笑,在他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之中,徐玉爻一脸闷闷不乐的跟着梅娘上了马车…… “说吧,什么事情!”和姬欢并肩走出了码头,柳尘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老神在在的开口问道:“我时间不多,明天就准备出发去往十万大山!” “哎!”姬欢苦笑着耸了耸肩膀,随手从怀中掏出一角银子,换的两串不知名的果子递到柳尘的手里道:“尝尝,越州特产的开心果!” “啧啧……”一口下去,那粉嫩嫩的果子顿时汁水四溅,然而柳尘却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味那鲜果的美味,见姬欢依旧在卖关子,他轻笑一声打趣道:“越州特产的开心果,小爷我吃了并不开心!” “不开心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姬欢抬手一指远处,如果按照姬扬之前的叙述,姬欢所指的方向便是那九州闻名的天下第一街,柳尘打眼望去,那里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繁华,列队整齐的狼军军士们依次走过那条大街,在人们的指点之中,衣甲簌簌的大军缓缓的朝着南方行去。 说好的青楼酒肆,说好的赌坊夜场,初来乍到的柳尘,一个也没看到,整条第一街都显得有些萧索,有些冷清,那些个装饰豪华的楼宇皆是大门紧闭,偶尔在窗棱边闪过一道道人影,没等柳尘仔细打量,那些个身影便往后一缩,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柳尘沉吟了许久,跟着姬欢站在一家茶肆的屋檐之下,望着那一队队军士经过身边,作为越州的首府,出现这样的状况,只能说明整个越州,都开始动员起来了,一层突如其来的紧迫感,顺着远处狼军将士们的脚步声蔓延到了柳尘的心头。 整座琼城,繁华中夹带着无以言表的诡异。 “姑姑没在琼城,父亲也不在……”姬欢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那些全副武装的狼军将士,他的神情有些落寞,有些复杂,偶尔有些官兵在路过这个街口的时候,无意中认出了姬欢,只是简单的颔首抱拳,没有言语,也没有多的交流,他们在赶路,姬欢也没有开口挽留,“父亲离开的时候,还把老太君送到了天罚林里,现在,整个琼城的生杀大权,全部落在了我的手里!” “至高无上的权利,亿万子民的膜拜,这不好么?” “你知道的,我讨厌这些!”听着柳尘的打趣,姬欢摇了摇头道:“如果说真的没有丝毫窃喜,你会觉得我很虚伪,没错,权利的滋味可能让我有些迷失,这些年,咱们越州姬氏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出色的女子,只要我愿意,随便去书院镀一层金,学成归来之日,越国公的位子是没得跑,可是我不想,即便渴望那个让无数人日思夜想的宝座,但我心里,更多的却是不愿意承担那个宝座所带来的责任……” 柳尘沉默,姬欢说的都是事实,站得越高肯定是看得越远,可谁都不知道在那最远的地方,等待着你的又是什么。 “这些你应该懂,就像柳尘和柳弋,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柳尘可以是一个快意高歌的游侠儿,是非善恶全凭自己的喜好,但柳弋不同,他是沧澜郡王,他是圣祖的使徒,他是人间的信仰,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的人民是否还有勇气,拿起那尘封已久的刀枪,前仆后继的去战斗!” “我明白了!”柳尘轻叹一声,转脸冲着姬欢笑道:“真的是海族么?” 静静地注视着柳尘的脸,树荫的笼罩下,那张脸显得有些忽明忽暗,姬欢不明白柳尘的笑容是什么意思,良久,他有些落寞的点头开口道:“姑姑让我留下来劝你今年还是不要参加极星海戡乱了。” “你觉得可能么?” 姬欢摇了摇头,伸手捏住了柳尘的肩膀,感受到那只大手传来的温度,柳尘的脸上,笑容更甚。 “知道劝不了,为何还要开口?”柳尘轻笑道:“还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劝不了,所以才派你来劝?就像你说的,柳尘可以转身就走,柳弋却不能,以前从樊城出来的时候,我总是被动的接受着所谓命运的安排,但是现在,我觉得那些所谓的安排都是昊天对我的****,当我做回柳弋的时候,我只想翻过身来,将那所谓的命运,****一千遍!作为沧澜郡王,这个世界,将没人能质疑我拔剑的勇气!” 半晌,见柳尘面容淡定,姬欢一抬手,身后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双手平托,浑身上线都笼罩在那黑色的衣袍之中,让人看不清面容,只见他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玉匣,亦步亦趋的朝着柳尘和姬欢走了过来,临到近前,姬欢转身接过了那方玉匣,又缓缓的递到了柳尘的手里。 “冰蚕甲!”玉匣一打开,那闪耀的流光刺得柳尘忍不住抬手遮住了眼睛,微光闪过之后,一件通体透明,薄如蝉翼的青衣出现在了柳尘的眼前,听到姬欢的话,柳尘眉头一挑,从怀里掏出了那把由柳默锻制的短刀,黝黑的刀刃正散发着阵阵寒芒,良久,刀锋划过了那件宝衣,星火四溅之后,宝衣却完好无损…… “这宝甲不是在太子的手里么?”收起了短刀,柳尘又轻轻的合上了玉匣,“你是怎么得到的?” “太子手里的那件事赝品!”姬欢抬头微微一笑道:“世人都不知道,在六十多年前,这件宝甲被当做聘礼从剑阁送到了听雪楼,曾经它是剑圣和极乐圣女的定情信物,现在,它属于你了!” “东西我也收了,现在你该说说了吧!”柳尘也不推辞,将宝甲抱在了怀里道:“是什么样的敌人啊,值得你把这天下有数的神器送到了我的手里?”(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妖圣宝藏 “呵呵……”姬欢晒然一笑,伸手搂着柳尘的肩膀朝着远处的国公府走去,“青狼关失守了!” 见柳尘疑惑,姬欢才想到出身山野的柳尘或许对东陆的地理并不是太了解,也不拖沓,咱们的欢少爷连忙解释道:“青狼关便是妖族抵御海族的第一道防线,在你从沧澜郡出发的那天,海族刚巧朝十万大山投放了第一批试炼的天骄,若是和往年一样,等海族的天骄安全抵达十万大山的禁制之中时,海族的高手就应该退回极星海,等待十八个月后,他们再来接人……” “那这次,他们没有走?” “对!”走出去好远,一直到街道两旁都开始人烟稀少的时候,望着这失去繁华的天下第一街,姬欢显得有些苦闷,“僵持了个把月,原本青狼关的妖族守军见势不妙,已经加强了戒备,谁也想不到,就在前几天,海族竟然开始直接向青狼关发起了攻击!” “妖族和海族连年征战,可是每逢极星海戡乱会,两族都会十分默契的选择停战,这一次海族的进攻显得太过诡异,不过即使这样,青狼关的守军也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本以为又是一次小打小闹的时候……” “怎么说?”柳尘停下了脚步,姬欢这断断续续的诉说让他十分不爽,皱眉甩开了姬欢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手,柳尘转身找了个僻静点的树荫坐了下来,“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好!”姬欢耸了耸肩膀,神情有些讪讪道:“当狼王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的时候,正要向万妖城求救,可这联络妖皇的丸子刚刚捏碎,他的脑袋,也被那突然从海族大军之中冲出来的一道身影给拍成了烂西瓜!” “你是说,狼王死了?”树荫下的青砖还没坐热,柳尘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姬欢道:“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可是狼王临死前捏碎的丸子是自带影像的那种,现在,整个万妖城都知道狼王陨落了,要不了多久,东陆诸族,都会收到狼王的死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狼王是天阶后期高手,在妖族八大妖王之中,他排行老三!”柳尘眉头紧锁,听得狼王的陨落,他终于失去了淡定,开始显得有些慌乱起来,“我曾听三叔说过,整个东陆,在天阶大圆满之下的高手,没有任何人是狼王的对手,同是天阶后期的三叔也承认,他打不过狼王,就是这样一个天下有数的高手,你告诉我他被人一个照面给秒杀了?” “对,就是秒杀!”姬欢再次伸手拍了拍柳尘的肩膀,以示安慰道:“狼王死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青狼关便落到了海族的手里,狼族残兵被迫北迁,估摸着这个时候,万妖城应该已经接收他们了,呵呵,从今往后,妖族只剩下七大妖王,狼族的衰败,真是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万妖城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青狼关失守之后,海族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雪狐城,狐族不善战,自然是无法抵御这如狼似虎的海族,所以,妖皇向东陆各族求助,开放了两处关隘,人族和蛮族的志愿军,已经开拔进入极星海战场了,听说神都朝歌也给妖皇回信了,要不了多久,神族就会再次降临人间,东陆与海族的大战,就要开始了!” “神族?蛮族?呵呵……”柳尘嗤笑一声,脸色有些复杂的苦笑道:“为什么只有在这个时候,东陆诸族才能真正懂得如何并肩作战?先前打生打死的气魄,又到哪里去了?可笑,可悲!” “没办法,妖族如果沦陷,东陆南面失守,整个大陆必将危在旦夕,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海族人口繁茂,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咱们东陆淹成一片汪洋,要说内耗,去年的这个时候,蛮族都和妖族打过一丈,现在那群蛮子还不是屁颠屁颠的赶赴雪狐城的前线了!” “这场战争来得毫无理由,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海族主动撕破了停战协议,如此这般杀向了大陆?” “各族诸侯赶到万妖城的时候,妖皇把推敲出来的结论都公示天下了,根据海族俘虏的口述,他们此番进攻,是有人告诉海皇,妖圣的宝藏现世了,不拿下十万大山,他们怎么得到圣人的宝藏?” “是谁告诉他们的?”柳尘面沉如水,心中顿生疑窦,能把海皇说服发动举国大战的,这人身份肯定不低,会是谁呢?海陆大战的结果,要么是海族元气大伤,要么是东陆焦土万里,这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姬欢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见柳尘思忖片刻便再次抬步向前,他连忙追了上去道:“不管这人是谁,总之啊,妖圣宝藏现世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聚集在万妖城的各族诸侯,也都开始打起了心中的算盘,妖皇算是聪明人,知道这件事情兜不住,所以他给各族出兵的报酬便是这妖圣宝藏,只要不落在海族手里,东路各族将共享妖圣的宝藏!” “呵呵……”柳尘冷笑一声接口道:“宝藏宝藏,传说中那妖圣的宝藏就藏在十万大山的试炼之地,证道之上的强者,是无法破开昔日妖圣的禁制的!再说了,就凭咱们这些参加极星海戡乱的各族后辈,即使宝藏就在眼前,我们有得到的实力么?藏宝之地可是忘川河啊!忘川河啊亲,那条河通向冥国,证道强者进去了,也只有一个死字,要我说,这场战争,发生得太冤枉了!” “万一真的有宝藏现世,海族和东陆的所有高手一起出手,未必破不开妖圣的禁制,圣人的传承与宝藏,足以让人奋不顾身,谁都知道,当年妖圣可是将海圣洗劫了一番,也就是说,这十万大山的宝藏,可是两个圣人留下来的!你不想要么?反正我很想要!” “现在我算是知道了,这闻人梦跑来极星海,原来是要办大事,敢情我堂堂沧澜郡王,倒成了这恶婆娘办事的添头!”柳尘点到即止,多的话也不敢和姬欢再说,结合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听到姬欢的讲述之后,他心中渐渐的有些明悟,从姬扬找自己借隐武卫,加上山主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再到沧澜郡和道河……海族登陆,这不是阴谋,即便是阴谋,许多人早已是先知先觉了,只是他不明白,在这场动乱之中,国教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勾结海族?那可是整个东陆的罪人,想必聪慧如教宗冕下,应该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吧。 “你自己小心一下,十万大山延绵万里,运气好的话,那老妖婆不一定找得到你!” “好了,不说这个!”走到了恢弘大气的越国公府门前,柳尘并没有就此进去的意思,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姬欢好久,等到出门迎接沧澜郡王驾到的越国公府的下人跪满了整条小巷,柳尘才幽幽开口叹道:“麻烦表哥一件事情,等我明天出发去极星海的时候,你帮我捎封信给晋国公大人,麻烦他老人家将我的木字营调到沧澜郡,让墨无悔接收一下。” “你要干什么?”姬欢神情一怔,那双浓密黝黑的剑眉顿时就拧在了一起。 “有备无患嘛……”(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南郊盛会 琼城南郊,秋意浓。 昏徨的老树飘落着昨日的黄花,荒芜的高坡远处,一抬首便能看到那条不算蜿蜒,也不算曲折的小路,正顺着花香铺远。在小路的尽头,有一面晶莹剔透的光圈,那光圈倒映着山坡上的人们,时而扭曲,时而清晰。 仿佛是水,在那光圈上荡漾,秋风初过的时候,那水面甚至荡起了一丝扣人心弦的涟漪,天地法则之外,万物生灵之中。从那光圈上所散步出来的精纯,让在场的所有少年天骄们无不心驰神往。 那是圣人的杰作,那是天地的恩赐…… 柳尘压低了斗笠,警惕着打量着周围的人群,因为妖圣宝藏现世的消息,今年参加极星海戡乱会的人,简直不要太多……东陆诸族,证道之下的修行者们,几乎都到了现场,无意间目光一瞥,柳尘甚至能看到几个白发皑皑的老翁,还真是,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得到妖圣的宝藏传承,那是需要运气的,这样的运气,不论身份,不论天赋,努力没有用,拼搏也没有用,有用的,只有那灵光一闪的悸动,都是这天地之间的生灵,任谁,都有可能成为幸运女神的宠儿。 也许,当幸福来敲门的时候,柳尘早已握紧了手中的剑,十年一剑,等的或许就是这么一天…… “柳……尘!”吴桐和黑鹰久等不来,柳尘却等到了闻人昊的声音,一转身,形容潇洒的圣子殿下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在他的身后,圣子党众人早已摩拳擦掌,各个跃跃欲试,也不知是为了对付柳尘,还是为了对付那十万大山里的一切…… “嗯?”沉吟了片刻,柳尘将头上的斗笠稍稍掀开,他很好奇,好奇闻人昊对自己的称呼,除了相熟亲近的人,自从鹿鸣宴以后,已经很久没人去叫“柳尘”这两个字了。 “你在好奇?”看到柳尘的神态,闻人昊莞尔一笑,旋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道:“好奇我为什么不尊称你一声王爷,哪怕本宫心中再有不喜,叫声柳弋,总归不会太过于失礼,柳尘这个名字……不好,对于沧澜郡王来说,这个名字,略带侮辱……尘归尘,土归土,这本就不是沧澜王的人生!”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不是么?”从怀里掏出两个开心果,一个塞到了自己的嘴里,一个递到了闻人昊的手中,瞧着闻人昊只是微微一怔,便将那开心果放到了嘴边,柳尘轻笑道:“相比于尘归尘,土归土,我个人觉得,武神和剑圣的名字,要更加庸俗一些……” “呵呵……”或许这开心果名副其实,闻人昊轻咬一口之后,那鲜美甘甜的汁水不由得将他那细长深邃的眼角深深的眯在了一起,回味了良久,圣子殿下笑意盎然的回道:“武神和剑圣的伟大,这是整个东陆都毋庸置疑的,拿前辈的名讳打趣,此事不美……倒是有些失了礼数。” “礼数?”柳尘眉角一挑,满心疑惑的看着闻人昊道:“今日秋高气爽,本以为到了越州这彩云之南的地方,就没法见到秋天的荒芜了,没想到,琼城的深秋,可是比长安城要美好得多,圣子殿下雅兴甚好,该不会专程过来和我讨论这礼数的问题吧?在这样一个令人流连忘返的秋天,貌似不太适合问礼吧。” “呵呵,那咱们言归正传!”闻人昊接过了旁人递来的手帕,仔细的将手擦拭干净,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盯着柳尘微笑道:“多谢你就了老许,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 “那好,以后有需要的时候,我找你还!” “还有!”见柳尘点头,闻人昊脸上的笑容一收,神情变得无比郑重道:“你不应该那样对蔷薇,对她不公平!” “公平?”柳尘冷笑一声,迎上了闻人昊的目光道:“当初为了除掉我,你们借她之手,将我骗到了城隍庙,若不是有人仗义出手,此时此刻,我的坟头杂草都有两三丈了吧!” “当时是四皇子的主意,我承认,圣子党人所有人都很赞成这样一个决定,对于这个决定,蔷薇当时是不知情的,她只是被我们利用了,即便我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如果蔷薇知道咱们要杀你,相信她是死也不会愿意的,因为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她喜欢你,你不该辜负她!” “辜负?”柳尘嗤笑道:“人这一生,一直都在辜负,只是有些辜负是迫不得已,有些辜负却是命中注定,咱们的生长环境不同,所以,我不懂你信仰的昊天教义,就像你也不懂我为何要‘辜负’她,对于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从来就只给一次机会,可惜的是,这次机会她错过了。” 不远处,吴桐带着黑鹰悄然无息的走了过来,见柳尘被圣子党人围住,两人各自对视一眼,随即果断的抽出了兵刃。 等到吴桐一脸警惕的来到了柳尘身边,闻人昊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尘一眼又道:“此番去极星海,有机会的话,我会杀了你!” “当然!”柳尘依旧坐在树荫之下,抬起头来摘掉了头上的斗笠,瞧着吴桐那横刀立马拦在自己身前的模样,他心中有些好笑道:“只是你再不走的话,我身前这位现在就得动手了……” “哎……”欲言又止的看了吴桐好久,闻人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转身,便带着圣子党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此处,随着他们的离开,远处看热闹的人们也逐渐散去,人们面色复杂的摇着头窃窃私语,就在刚才,谁也不知道圣子殿下和沧澜郡王说了什么,但是两人的不对付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大家期待的一场恶斗没有发生,看着闻人昊脸上阴沉如水的模样,所有人都暗自揣测着,也许这一次交锋,又是沧澜王赢了…… “哼!”吴桐收刀入鞘,脸色有些不太高兴的转头望着柳尘质问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自始至终,柳尘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吴桐每次看见闻人昊之后,都会变得如此愤怒失态,翻遍所有的记忆,柳尘可以肯定,这两人自始至终就没有发生过任何调解不开的矛盾,还在十八号小院的时候,柳尘和苦难都不止一次的问过吴桐,但每每发问,一提到闻人昊,吴桐便立马转喜为怒,几近暴走……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嘛? “你这么激动作甚?”柳尘接过黑鹰的大手,缓缓的站起身来没好气的瞪了吴桐一眼道:“他是来感谢咱们救了许琦,嗨……我又不是你媳妇儿,你这什么态度!”(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符修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柳尘把目光挪向一旁的黑鹰道:“玉爻那边没说什么吧?” “回禀王爷!”黑鹰稍稍拱手,便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听得王爷的建议,娘娘说服了周小姐放弃今年进入十万大山的机会,一个时辰之前,在欢少爷的陪同下,娘娘带着周小姐一起出发去往万妖城了,剑阁那边,已经答应了王爷的要求,将这次的兵器销售额度提高了三成!” “你老师那边,联系上了没有?” 黑鹰苦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了,良久,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两块令牌,分别递到了柳尘和吴桐的手上道:“这便是功勋牌了,王爷和桐少爷各自滴上一滴鲜血,万妖城那边,便可以随之知道你们的功勋……” “这东西有什么讲究?”柳尘皱着眉头把玩着手中那面古朴黝黑的铜牌,仔细打量了好久,他都没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进入极星海,每杀掉一个人,便能得到那人的全部功勋,功勋最低就是一点,在万妖城的妖皇宫里,会有一面巨大的投影,功勋前两百名的天骄,会在那投影上显示出姓名来,十八个月后,投影上显示的功勋前十名的天骄,可以进入妖族圣地……” “不论种族的厮杀么?” “对!”黑鹰颔首点头,又侃侃而言道:“往年就出现过很多同族之间自相残杀的例子,只不过今年海族入侵,这样的情况应该会好一些……” “东陆的天骄进入了前十,可以进入妖族圣地,可是海族天骄们有什么奖励呢?他们不可能白白来给咱们杀吧!” “哼!”黑鹰还没作答,一旁独自生闷气的吴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当下就嗤笑一声满是不屑的望着柳尘道:“谁来白白给你杀,他们又不是傻子,你可知道海皇圣地么?那可是需要海族之外的天骄精血才能打开,天赋越高的天骄,拥有的精血也就越多,咱们在十万大山猎杀海族,海族也在十万大山猎杀我们,相互猎杀,各取所需而已!” …… 万妖城,妖皇宫。 一身合体的黑甲套在了姬婉竹的身上,愈发衬得她那婉约的身姿,在一座偏殿内,她正一脸冷霜,黛眉轻蹙着来回踱步道:“今天是十万大山禁制打开的日子,弋儿他们怎么样了?” 同样是一身黑甲的兰若兰大都督此刻正静立在一旁的立柱边上,与姬婉竹的冷艳相比,身材丰腴的兰大都督到更显妩媚动人,站在姬婉竹的身边,她那明媚的笑容也稍稍消减了一丝偏殿内的冰冷,听着姬婉竹的问话,兰大都督稍一沉吟便开口道:“大公,半柱香之前传来的消息,欢少爷并没有留住王爷,倒是王爷自己得知了妖族发生的事情,便安排玉爻小姐前来万妖城与大公汇合了,这次陪同王爷进入十万大山的是刀宗少主,还有一个叫黑鹰的少年!” “黑鹰?”姬婉竹柳眉深锁,眉心那朵耀眼的火莲随即猛地合拢在了一起,一转身,她走到了兰若的身边,目光炯炯的开口问道:“有查过这个人么?” “隐武卫!”兰大都督微微一笑,便伸手挽住了姬婉竹的藕臂道:“夜鸦先生的高足,大公还是放心吧,王爷也不小了,有些事,他心中明亮得很……” “你知道的,心中太明亮了,不好!” 看着姬婉竹那略显担忧的模样,兰大都督感同身受,早些年的时候,丧夫丧子之痛曾让她几欲疯狂,这些年,她与姬婉竹明为上下级,暗地里,实则亲如姐妹,她明白对于姬婉竹来说,柳尘意味着什么,那是她活下去的希望,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精神寄托了,轻轻的拍打着姬婉竹的柔荑,兰若檀口微张,又轻声开口道:“还有,欢少爷弹丸传信,说是闻人梦已经从充州出来,她这次的目标,便是想法子击杀王爷和刀宗少主,以报杀子之仇。” “闻人梦?”姬婉竹冷笑一声,脸色愈发阴冷道:“她活了这么久,估摸着早就忘了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她敢现身,本宫保证她有来无回!” 兰若轻笑着点了点头,对于闻人梦出山追杀柳尘,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估计连柳尘自己都不知道,自从沧澜郡王回归之后,那些个消失已久的守旧派的死忠,都开始在这九州大地浮出了水面,且不说他们有多么强大,唯一能肯定的是,相比于国教的狂信徒对于昊天的敬仰,那些守旧派对于圣祖和沧澜王的忠诚更为炙热,更加疯狂。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柳尘现在愿意,站在沧澜郡的城头登高一呼,不要一天的功夫,就可以拉起一只数十万人的精锐队伍,隐武卫,天玑阁,还有那些个流传自太古时期的古老家族,全部都会聚拢在他的身边,这将是一股多么令人胆寒的力量啊,那些人祖的先辈们服侍过三代沧澜郡王,当柳尘以如此强势的姿态回归之后,他们那埋藏在骨子里的热血早已被全部点燃,他们躲在暗处,期待着,憧憬着,第四代沧澜郡王会带着他们一起,恢复祖辈的荣光,荣耀,即生命! “那伙人,不简单!”站在老树下,柳尘眯着眼睛望着一队身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走过了琼城南郊,在那些人的脸上,还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都刻满了玄奥古朴的文字,当他们走过人群的时候,那一丝诡异的阴森,直叫人忍不住远远的退开,很自觉的给他们让出了一条小路。 “符修!”站在柳尘身边的黑鹰同样被那群人吸引了目光,思忖了片刻,他便轻笑着冲柳尘和吴桐解释道:“没想到啊,这次的妖圣宝藏的消息都把这群隐世了数千年的怪物都招出来了,看到他们身上的字了没?要分辨一个符修的强大与否,你直接去看他身上的字,字越小越密,这个符修就越强大,每一个字,都能化作一个符咒,那些个符咒随时都和天地元气相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了那些掌控法则的悟道高手,其余人根本察觉不出来,常常有人被符修追杀,一直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或许是在修行的时候,或许是在吃饭喝水的时候,甚至在上茅房的时候,那些个要人命的符咒,就顺着元气,顺着饮食进入了你的身体,而后,噗……噗噗,你的奇经八脉瞬间就被那些符咒给炸成了碎片,从里到外……将人给拆分成一小块,一小块……那叫一个惨啊……” “杀人于无形,那他们岂不是很无解?”黑鹰那绘声绘色的叙述让柳尘和吴桐有些头皮发麻,一想想都觉得恐怖,那些符咒进入身体直接炸开筋脉,啧啧,修行者突破大境界的时候,筋脉几乎要撑暴的感觉就让人心惊胆战了,何况是直接爆炸,那滋味…… “就像国教的教义所讲述的,昊天对他的每一个子民都是公平了!”瞧着柳尘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黑鹰有些讪讪道:“不同于其他的修行者,他们是没有护体罡气的,只要一贴身,随便一个小屁孩儿都能几刀砍死他们!”(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圣人杰作 “这一次十万大山试炼,可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吴桐皱眉望着那一队符修远去,神色有些恹恹道:“煅骨六品之上的高手比比皆是,本少爷才煅骨二品,一想到这事,我整个人都瘆得慌!” “慌什么?”黑鹰满不在乎的轻笑一声,转而接过了柳尘递来的开心果,最起码,这个果子很好吃,让他很开心,再说了,他才入世不久,能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少年人的心性让他别提有多激动了,“刚才给王爷去领牌子的时候,我还见了几个凝神高手呢,我勒个去,聚气外放啊,啧啧……当场就镇住了不少所谓的天骄呢!” “以大欺小真的好么,那些个三四十岁的凝神高手,亏他们好意思在咱们面前显露修为,要是我,一把年纪了还这样,早就有多远闪多远了,这得活得多丢人!” “也不能这样说!”柳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小宗小派的传承和资源肯定比不过咱们,能三十多岁修炼到凝神,已经算天赋很不错了,你别不承认,从刀宗到书院,各种顶级功法,各种天材地宝,你这刀宗少主至少比他们节约了十年的时间!” “哼……那你呢?”吴桐转过脸来,满不在乎的冲着柳尘挤兑道:“樊城游侠儿,你炼气之前未必有什么好的资源?” “我有秋水剑!历代先祖在秋水剑上留下来的剑意,着实让我少走了很多弯路。” “你这人啊,一本正经的模样,我是极其讨厌的,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啊,在樊城待傻了吧,还真拿自己当大侠了。” “呵呵,桐少爷这话就说得太过了,‘吾日三省吾身’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美德,咱家王爷品德高洁,谦虚不自傲,堪堪有古之大贤之风啊!”柳尘还未反驳,黑鹰便一脸笑嘻嘻的拍着马屁,在吴桐心中,黑鹰所说的话简直是恬不知耻,正要反唇相讥的时候,黑鹰从包袱里掏出两个木盒,分别递到了吴桐和柳尘的手中道:“我都差点忘了,这是老师要我带给王爷和桐少爷的,一共三个,咱们一人一个。” “这是什么?”蹲坐在树墩子上,柳尘一脸好奇的打开了木盒,只见一把造型奇特的手弩正静静的躺在那盒子之中,反复翻看了好久,却不见有任何箭矢,这手弩没有箭矢,什么情况嘛…… “穿心弩!”吴桐来不及申讨这对主仆的无耻,一看到那盒子里的物件,他整个人差点没惊得跳起身来,满脸不可思议的抬头望了黑鹰良久,他才颤抖着右手抚摸了上去,感受到那手弩传来的冰凉,刀宗少主的呼吸,此刻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嘿,桐少爷还算识货,没错,这就是穿心弩!”吴桐的惊呼已然吸引了不少目光,黑鹰警惕的张望了四周一眼,这才伸手替两人合上了盒子,起身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天玑阁出品,最新一代的穿心弩,元气足够的情况下,足以穿透证道高手的护体罡气!” “可是没有箭矢,拿什么射?” “你懂什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吴桐感觉整理了颜色,连连将那木盒藏于怀中,没好气的白了柳尘一眼,他又接过了黑鹰的话道:“这穿心弩可是隐武卫的战斗装备,它发射出去的可不是箭矢,而是修行者的元气,想要用它的时候,你用元气拉开弓弦,射出去的元气箭还能爆炸呢!” “对,而且它的射程也比最顶级的劲弩多出了三倍有余!” “三倍?”柳尘有些震惊,他知道最好的军用手弩就在幽州的神机营,神机营的有效攻击范围可是覆盖到了方圆十里,比神机营的射程还要远三倍,我滴个乖乖,三十里,足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击杀一个煅骨高手了! “就是三倍,只多不少!”见柳尘满脸不敢相信,黑鹰连忙解释道:“当然你的元气如果充沛的话,它的威力也就更大。” “这等利器,如果装备一个军团,在战场上,又有谁能与之相扛?” “你就别做梦了。”得到了这样的宝贝,吴桐脸色的不快乐早就消失不见了,瞧他那无比嘚瑟的模样,简直就和刚才见到闻人昊的时候判若两人,“我曾听父亲说,将穿心弩装备到整个隐武卫,几乎就得把天玑阁的内库消耗一空,曾经有一个笑话是这样讲的,如果这九州大地的亿万子民之中,有谁不愿意沧澜郡王降世,那也只有天玑阁主!没办法,沧澜郡王一出现,首先就得将隐武卫武装到牙齿,钱从哪里来?天玑阁主来出!隐武卫提升到巅峰状态的天材地宝哪里来?还是天玑阁主来出!哈哈,当代的天玑阁主,咱们伟大的山主大人便是那个人们常说的史上最惨之人,没办法啊,他老人家出任天玑阁主的时候,一股脑儿出现了两个沧澜郡王,伺候完老的,现在又要伺候小的……啧啧,老人家真可怜。” “如此贵重的宝贝,你咋还给他送一个?”吴桐的打趣让柳尘一阵郁闷,旋即脸色一垮,假模假样的朝着黑鹰训斥道:“瞧你个败家子,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 “你!”吴桐笑容一滞,恨恨的剜了柳尘一眼,不论他怎么说,到了手的宝贝,就没有交出去的道理,全然不理会柳尘对黑鹰的絮絮叨叨,咱们的刀宗少主伸了个懒腰朝着后面一躺,明媚的阳光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等到柳尘闭嘴的时候,他才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你让我联系陈师兄的,想知道结果么?” “嘿嘿,捏碎了好几个丸子,陈师兄硬是没回一个,自打鹿鸣宴后,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老杨都找不到他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东西!” “哼!”远处的人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朝着小道尽头的光晕处走去,柳尘站起身来,目光复杂的望了一眼才哼哼道:“他们肯定是知道了一些咱们不知道的事情,既然连我们都瞒着,那说明这些秘密就藏在十万大山之中,一报还一报,他不搭理咱们,咱们得到的情报也不共享给他们!” “你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吴桐和黑鹰相继起身,跟上了柳尘的脚步,三人顺着人流,缓缓的走下了高坡。 随着几声沉闷的鼓响,那琉璃般光晕顿时就开始了颤动,渐渐的,那光圈中心陡然散发出一道刺眼的荧光,荧光过后,人们终于能看清了光圈中间的景象。 “十万大山!”那延绵不绝的青山幽林出现在了光圈之中,随着光圈的扩大,那生动清晰的场景越来越真实,一些花香,一些鸟叫纷纷从那光圈内传来,人群中顿时就溅起了不小的骚动,此时此刻,不论大家之前面对极星海戡乱的时候是什么心态,在见到这般玄奥缥缈的景象之后,所有人的心底,只剩下一丝难以言表的激动。 相传试炼之地乃是妖圣单独开辟的道场,存在于天地之间,游离于空间之外,从几万年前的海圣和妖圣,再到太古时期的人族圣祖和雪族神王,整个东陆,人们能观摩圣人杰作的,也只有两个地方了,一个便是远在极北孤山的登天塔,另一个却已经近在眼前!(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极星海戡乱 万妖城,妖皇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此刻早已是高朋满座,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大殿上方的一面投影上,那面投影就如同琼城南郊的那面光圈,几番荧光闪烁之下,投影上的景象清晰可见。 “陛下!”远远的飞过来一道身影,一名身材健硕的黑甲将军出现在了大殿门前,走近几步,那黑甲将军便单膝跪倒了大殿内的白玉石地板上,抱拳扬声道:“试炼之地的封印已经打开,我东陆天骄正依次进场!” “好!”位于金殿的最中央,九阶盘龙玉梯之上,姿容俊伟的妖皇昊太一闻言缓缓起身,站到了龙椅前方,左右环顾了四周,他又轻轻的开口道:“飞鹏,便由你来给诸位贵客讲解一下今年的试炼吧!” 妖皇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沙哑,如同闷雷,感受到那威严有力的音量,大殿上方的那面投影甚至都开始荡起了一圈涟漪,单论帝王气势,人族的天启皇帝拍马也赶不上此间的妖皇,作为妖族的最高统治者,他也是妖族的第一高手,当他高高的站在玉阶之上的时候,那睥睨天下的气势,就压得在座的人族诸侯,蛮族权贵们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何为王者风范,如此而已。 “喏!”黑甲将军飞鹏得令站起身来,稍一沉吟,他便抬手朝着左右端坐的各族诸侯们拱手高声道:“诸位贵人,今次的极星海戡乱,相比于往年多有不同,十万大山之外的事情,末将在此便不多做赘述了,仅仅试炼场内,海族天骄合计投放了十五万人,于三日前,场内的海族天骄已经准备就绪,半个时辰前,我东陆各族天骄通过九道传送门开始向十万大山投放,依照功勋牌的精血检验,此次进场的东陆天骄合计十二万五千人……” “这么多!”飞鹏的话还未落音,原本静谧的金殿里面顿时就炸开了锅,海族十五万天骄,东陆十二万五千天骄,听得这个数字,即便尊贵如在场各位,也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道,上一次的极星海戡乱会,海族和东陆加起来也不过三万天骄……现在,两方近三十万天骄杀入了十万大山,可想而知,这接下来的十八个月,将是多么惨烈的一场大战! “此番,海族天骄为首的是海族长公主水玲珑,相传她乃海族万年一遇的天才,按照咱们东陆的标准,水玲珑便是九转天赋!跟随海族长公主一起进场的,还有海族的七个皇子公主,各路藩王世子无数……” “……” “九转天赋!!!!!” “我滴娘啊!” “当然,海族兴师动众的时候,咱们东陆的天骄们丝毫不比他们逊色,据统计,今天参与投放的东陆天骄之中,有人族的沧澜郡王,刀宗少主,国教圣子……有妖族公主昊琼,携手八大妖王世子,还有蛮族的几位公主皇子在兰陵王的带领下,一起进入了十万大山!” “哈哈,善!”随着妖皇的一声大笑,金殿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面容威仪的妖皇脸上,良久,众人看见了妖皇一挥衣袖,便抬步走下了玉阶,来到金殿的正中央,妖皇张开了双手,仰天长啸道:“他有长公主,我有沧澜王,天骄对天骄,我东陆儿郎自当奋勇前向,尽斩贼寇!传朕口谕,点烽火,登祭天台!祭天,祭地,祭圣人!为我东陆天骄祈福,为我前线将士祈福!为我故土家园祈福!此乃东陆生死存亡之际,海族狼子野心,犯我疆土,东陆诸族当齐心共勉,拼死保家卫国!我以我血,护我山河……吼!” “吾皇圣明!” “谨遵妖皇陛下令!” 一声高亢嘹亮的龙吟,从妖皇宫传出,直接划破了天际,整座万妖城都听见了妖皇的声音,当祭天台的钟声响起,当那熊熊燃烧的火焰遮蔽了阴霾,大夏天启十三年的极星海戡乱,正式开始了! …… 琼城南郊。 跟着长长的队伍缓缓的移动,柳尘三人终于来到了传送门前,毕竟长这么大从来没用过这玩意儿,瞧着身前的人们一个一个走进了光圈,而后消失不见,如同被那巨口吞噬掉一般,这样的场面,柳尘不免有些紧张。 “王爷,桐少爷,地图都带好了吧!”黑鹰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不断消失的身影,吞了吞嗓子,他强做镇定道:“记得三个月后,咱们在黑龙涧汇合!” “鬼晓得这传送阵会把本少爷送到哪里去,万一给送的太远,三个月的时间,我肯定到不了黑龙涧!”吴桐也是脸色发白,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任谁都难以避免,“我主要是担心啊,这传送阵都用了上万年,可别出什么岔子,万一把咱们丢到了哪个不知名的空间,这乐子就玩大了!” “呸,你个乌鸦嘴!”柳尘手心全是汗,站在两人中间,他有些局促不安,听得黑鹰和吴桐的谈话,他时不时的把手伸进了怀里,不断的抚摸着那个装着穿心弩和地图的木盒,“这可是妖圣的陵宫,怎么可能崩塌,圣人的手段,岂是你这二愣子能理解的!” “这憋屈的气氛,我说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安静,真他娘的缺德!”终于,轮到了柳尘三人进场,吴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们,见所有人都是神情惴惴,他不由得有些气恼,往往越安静的时候,恐惧才会不断蔓延,不就是穿过一道传送门么,这些个怂瓜,怕个蛋蛋啊,都这幅鸟样,进去了怎么和海族开打? 心中鄙视着那些沉默的人,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开了,吴桐这才心底舒坦了好多,还来不及和柳尘最后交待几句,陡然,他看到柳尘一脸鸡贼的朝着他抬起了右脚…… “砰!”周围所有人都看见,沧澜郡王一脚踹在了刀宗少主的臀部,刀宗少主一个踉跄,便跌跌撞撞的朝着光圈内扑去,一道亮光过后,场上早已失去了刀宗少主的身影。 “柳尘,我去你大爷……啊……救命!”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从光圈里边传来,引的众人目瞪口呆,见吴桐如此狼狈的走过传送阵,周围的压抑气氛一时间倒是轻松了不少,人们开始长舒了一口气,互相拱手道别…… “王爷保重!” “你们也保重!” 柳尘和黑鹰对视一眼,又和周围的人颔首点头,一转身,便迈步走进了光圈,又是一阵荧光闪过,柳尘和黑鹰的身影相继消失在了这琼城南郊的空地上……(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林中湖 一道耀眼的强光刺得柳尘无法睁眼,他想开口大喊,一张嘴,却早已失声,强烈的空间吸附力正不断的拉扯着他的全身,天旋地转的感觉之后,他眼前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呸……呸呸!”不知道过了多久,柳尘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强忍着识海内传来的剧痛,他一边挣扎着坐起身来,吐掉了口中的泥土,好不容易等到视线聚焦,四周的环境才堪堪落入了他的眼底。 一片茂林,无数根参天古树比邻而立,那繁盛的枝桠遮天蔽日,几乎叫人看不清头顶的阳光,一阵阴冷而突兀的清风拂来,仿佛此间不是晚秋,而不知四季…… 泥土包裹着青葱,那些个使人心旷神怡的清香笼罩了整个树林,柳尘深呼吸着森林中新鲜的空气,调息了很久,他便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那有风的地方走去。 有风的地方有水,有水的地方有鱼,行走了很久,当欢快的鸟叫声漫无边际的响起,柳尘一脸欣喜的拨开了身前的矮树,潺潺流水,幽幽清泉,一方不大不小的湖泊就这般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听着那从大山深处流下来的水声,望着那水滴石穿的斑白,柳尘安静的蹲下身来,警惕的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良久,他才一手握紧腰间的秋水剑,一手从怀里掏出穿心弩,一步一步,猫着腰缓缓的朝着小湖边踱去。 “呼!”此处无人,唯有山水。 捧起了一把清澈的湖水拍打在脸上,那甘甜的味道让柳尘一直爽到了心窝,再次警戒了一番,他便找了块巨石挡住身形,自己脱掉了靴子浸泡在水中,从怀里掏出了地图,他开始了解自己目前身处的环境。 “我去!”一滴鲜血落在了地图上,半晌,那不知名的材料做成的地图上,立马出现了一个光点,光点的周围有山有水,可不就是柳尘现在所在的位置么!可是,这地方离那个黑龙涧,也太远了一点儿吧! “十万大山,十万大山……望山跑断腿啊!”柳尘苦笑着收起了地图,心中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隐武卫探知的消息,那黑龙涧可是最有可能出现妖圣宝藏的地方,从地图上看,柳尘现在和那黑龙涧之间,直接隔了近百座大山,足足有上千里远! 路远一点没关系,可这是极星海戡乱,还不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少个海族呢,万一遇见人家成群结队,咱们的沧澜郡王难保不会就此嗝屁……要真是那样,海皇估计做梦都得笑到醒过来。 稍作休整之后,柳尘抓了一条大鱼,而后倒出一些驱散气息的药粉,等到一切痕迹都处理得天衣无缝,他便跃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的石缝间那个隐秘的山洞奔去。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方圆不过一丈,隐匿在高山流水之后,以山为穴,以水为帘,环境甚是优雅,柳尘对于此处,倒是十分满意。 一边烧火烤鱼,柳尘一边心思急转,此次的极星海戡乱,相比于往年,早已变了性质,若是往常,海族和东陆的两方天骄直接搏杀就是,海族需要精血,东陆需要功勋,与其说是戡乱会,不如说是战场,捕杀与被捕杀,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在这里,不论身份,不论修为,谁都有陨落的可能,传送点是随机的,你落地的时候在哪里,事先完全无法预知,有史记载,进入十万大山落地就陨落的天骄,可不在少数,想当初,还有一个大夏的皇子一落地就到了海族的人堆里,还没睁开眼睛就死了。像柳尘这也落单的,还算是十分幸运的了…… 但是今年,妖圣宝藏现世,进入十万大山的天骄暴增不说,来此的主要目的也全部变了,寻宝为主,捕杀对方倒成了其次。海陆两族,谁也不知道妖圣的陵宫里藏着什么宝贝,但最起码,那些个宝贝拿到外面,都足以引起一阵腥风血雨,没办法,人的名,树的影,圣人的遗物,本身就是无价的。 那些年,也曾有过参加极星海戡乱的天骄运气爆棚的,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些异宝,那些个异宝拿到外面以后,甚至卖到过天价,数千年来,从这里拿出去的功法宝物简直是数不胜数,仅仅是妖圣陵宫外围尚且如此,到了妖圣陵宫里边儿,啧啧,想都不敢想…… 自古以来,圣人的传承全凭缘分,既然妖圣陵宫现世,能得到妖圣的传承那当然最好,修为到了超凡入圣的时候,也多了一丝保障,若是不能得到传承,能得到妖圣当年贴身的物件,可就真的赚大发了…… 许久没有在野外烤鱼,柳尘的烤鱼手法确实生疏了不少,也许是没有油盐,也许是这柴火不够干,反正这烧焦了的烤鱼吃到嘴里,竟如同嚼蜡,叫人难以下咽。随意吃了几口,柳尘一脸嫌弃的将剩下的大半截鱼肉埋到了土堆里边儿,仔细的扑灭了火堆,他便靠在山洞的墙壁上,从怀里掏出几颗纳元丹服下,自顾开始修行起来。 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既然人生地不熟的,也就不便到处乱跑,以静制动,才是丛林狩猎的最高法则,借这个安静的机会,还不如抓紧时间修炼,多一分实力,就多了一分保命的本钱。再说了,自打贯通任脉之后,柳尘还真是没有怎么正儿八经的修炼过一回,现在,他并不打算就此奔赴战场,先躲起来看看形势再说,十八个月的戡乱会,时间多得是,先好好修炼吧。 洞外山水宜人,洞内荧光缭绕,进入煅骨之后,柳尘修行之时汇聚的天地元气开始逐渐浮于他的体表,更强壮的筋骨让他能更好的与天地元气相契合,听山经的运转速度已然快了很多倍,他的气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壮大着…… 等到六神归窍,身体完全与外界相隔离的时候,在柳尘的识海内,突然荡起了一丝波动,熟悉的感觉让他心中一喜,慢慢的,他小心翼翼的将那神魂释放出来,这可是柳尘心中最大的秘密,亲近如北宫馥,柳尘都没有告诉她自己在炼气的时候就能释放神魂,翻遍史册,柳尘相信自己是第一个! 神魂离体之后,柳尘的神识转移到了神魂上面,轻飘飘的感觉让他浑身舒泰,轻笑一声过后,他落到地上,与自己的肉身面对面,盘腿坐了下来。 一分为二,山洞内的气息陡然就狂暴了几分,渐渐的,那些蜂拥而至的天地元气在柳尘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不断的壮大,最终,一缕精纯至极的力量顺流而下,分别灌入了柳尘的肉身与神魂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有朋自远方来 飞速灌入经络中的天地元气逐渐的让柳尘的肉身开始变得透明,在他那光洁如玉的骨骼上,突然就亮起了一道金光,金光缓缓蔓延到他的全身,远远望去,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片金色。 在那金色之中,他那犹带血色的筋脉也随之燃起了一丝银白,金银相交的时候,盘坐在柳尘肉身对面的神魂,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恍若实化…… 光阴如梭,时光飞快。 柳尘就这样一边吃着越烧越不好吃的烤鱼,一边分离神魂,事半功倍的修行着。一晃眼,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从指缝间流走。 天微微亮的时候,远山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柳尘端坐在山洞里面,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煅骨四品,来得的确是很轻松。 起身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节啪啪作响,舒泰的呻吟了一声,蓬头垢面的柳大侠满脸欣喜的冲出水帘,飞身跃进了略显冰凉的湖水之中。 日出燃烧着晨露,林雾清冷着幽林,虫鸣鸟唱,山风轻喃。如此没有杀戮血腥的山水,倒还真正显露出了一丝圣地的韵味。 沉入水底的柳尘在水中划出去好远,等到微凉而清澈的湖水慢慢涤荡了全身的困乏,满面容光焕发之后,他才意犹未尽的浮出了水面,今天,他不想吃鱼,如此湖光山色,不烤只野鸡犒劳一下五脏庙,简直是对不起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密林幽深,加上一大早到处都是湿意,柳尘往林子里找寻了好久,才在一堆灌木丛中找到了一窝锦鸡,风光明媚的清晨,锦鸡们显得没有一点精神,柳尘不费吹灰之力的从那一窝茅草之中抓出了一只个头最大的…… 落入柳尘手中的那只大肥锦鸡有些慌乱,一路走到小湖边,它还在柳尘手中不断的挣扎着,直到柳尘掏出短刀,将它开膛破肚,惨叫声戛然而止,夹带着鲜血的内脏也被柳尘掏出,随意的扔到了湖里,顺着水流远远的飘向了别处,没多久,便被一些早起的大鱼给吃了个干净。 捡柴,生火,忙活了好半天,小湖边点起了一堆篝火,柳尘半坐在鹅卵石上,不停地翻滚着手中串好的锦鸡,随着金黄亮色的油腻被大火熏烤出一阵扑鼻的幽香,柳尘嘴角带笑,十分陶醉的凑近了篝火。 肉以烤好,坐等客来…… “啪!”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一声清响,柳尘眉头一皱,一脸警惕的将手伸进了怀中。 脚步声平稳而又急促,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柳尘的眼前,那人一袭玄色劲装,身材欣长,面容清秀,淡蓝色的长发正随着微风披散在他的肩头,蓦然抬头间,那一汪幽蓝的眸子,夹带着一丝笑意,远远的看了过来,打量了柳尘很久,那人的目光最终却落在了柳尘手中的烤鸡上。 “你好,能分我一些吃的么?”那蓝发蓝瞳的青年踱步来到了柳尘的身边,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瞧着柳尘那浑身戒备的模样,他微微一笑,摊开了双手轻道:“你烤的食物太香,刚好我也有些饿了……” 见柳尘沉默不语,手中也全然没有多的动作,那人等了一会儿又开口笑道:“你们人类不是常说,有朋自远方,不亦乐乎么?怎么,客人到了,连吃的也不给?” 沉吟了片刻,柳尘才缓缓的掏出了短刀,轻轻一划便将烤鸡一分为二,冒着丝丝白气的半边烧鸡最终落到了蓝发青年的手中。 自始至终,那青年一直保持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即便柳尘手持短刀的那刻,他依旧保持微笑,两人距离太近,当时如果柳尘心有歹意,凝神之下的天骄,很难反应过来,可他还是不做防备,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个青年是个傻子,要么,他对自己身手充满了信心。 相比于前一种可能,柳尘更相信是后一种,今年来到极星海的,就没有一个傻子,更何况,这人从出现到现在,有意无意中所表露出来的气质,绝对是骗不了人的,他是个贵族,一个海族贵族! “海族人?” “嗯,是的,我来自极星海,慷慨的人类,谢谢你的食物!”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第一次出门嘛,人生地不熟的,独自在这林子里迷了路,随手杀了你几个同胞,闻着烤肉的香味就找到你了,很惊讶吧,按照你们的话,这就叫缘分!”那蓝发青年吃相极为优雅,那轻轻捏在他手里的半只烤鸡此刻竟如同上等的佳肴,只见他轻轻拿住没有油腻的地方,然后将鸡肉慢慢撕开,挑出了最里面的嫩肉,轻嗅了一番才慢悠悠的递到了嘴里,这一举一动,都显得如此高贵,虽然繁琐,但也不失雍容。 所谓笑不露齿,嚼而无声。也就是蓝发青年现在的样子。与柳尘的狼吞虎咽相比,他就是另外一个极端,感受到柳尘的审视,他他抬起头来,莞尔一笑道:“对了,那些身材敦实得有些夸张的大个子应该不是你的同胞,憨头憨脑的傻得很,嗯,应该是蛮族!” 说完没多久,那海族青年便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了湖水边上,将手中的半截烧鸡随意的仍在水中,而后他蹲下身,掏出了怀里的手帕,将自己的嘴角和双手清理干净,那一丝不苟的动作,直叫柳尘不住的皱眉苦笑。 “好了!”再次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模样,海族青年转过身来走近柳尘几步,仔细的盯着柳尘看了好久,他才轻轻开口笑道:“我叫水千丈,等你见了冥君,可不要忘记报上我的名号,呵呵……” “你就这么肯定能杀死我?”柳尘早已将手中的烧鸡卷入腹中,随意抬起袖子擦拭了一把嘴角,他头也不抬的冷笑道:“咱俩谁去见冥君还不知道呢!” “是么?”海族青年挑了挑眉,眼角闪过了一丝轻蔑道:“就如同你烧鸡的水平一样,你这个人在我眼里,也是弱得令人发指……几番试探之后,是不是感知不到我的修为?可惜你还太弱,命运注定了你的头颅将是我此番前来十万大山的最大功勋,人族的沧澜郡王啊,运气好,随意散步都能捡到宝!” “你认识我?”柳尘一脸好奇的站起身来目光闪烁的开口问道:“咱们以前见过么?” 水千丈摇了摇头,轻瞥着柳尘身上的油污,他那满是轻蔑的脸上,更是多了一些嫌弃,额前的两道剑眉也随之高高皱起:“进入十万大山之前,我们每一个海族天骄都看过你的画像,啧啧,说实话,殿下的外形着实让我们很失望,人类的沧澜郡王,岂能如此……如此邋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童玉山才是真爱 “你嫌我邋遢?” 水千丈神情恹恹的颔首点头,瞧他那模样,分明是等着柳尘先动手啊,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 柳尘顿时就被他噎得不轻,这些日子,自己没日没夜的修行倒是真的有些不修边幅了,可也不至于邋遢吧……虽然有些蓬头垢面……但水千丈的眼神,完全是如同看着一个街边乞丐一般,各种不屑,嫌弃,鄙视…… “砰!”苦等了好久,柳尘依然站在远处皱眉苦思,已是日上三竿,天气开始变得有些燥热,水千丈眉头一挑,正要开口的时候,柳尘突然出剑了…… 当秋水剑携裹着一抹荧光,堪堪刺到了水千丈的面门,一把造型怪异的短剑突然出现在了水千丈的手中,短剑长不过一尺有余,通体泛起红光,仔细一看,竟如同某种洪荒古兽的獠牙,锋利中带着一丝血腥……两剑相碰,摩擦出一阵耀眼的火星,柳尘一击不中,便跃身后退,足足飘到了数丈远的地方。 “这人反应真快!”柳尘暗叹一声,心中不断思索着对策。 “堂堂沧澜王,只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么?”水千丈一边抚摸着手中的短剑,一边冷笑道:“没用的,你才煅骨四品,我比你高了两个小境界,实力压制就摆在这儿,你能怎么着?” “原来是煅骨六品!” 也不管水千丈说的是真是假,刚才的一次交锋,让柳尘多多少少对水千丈的实力有了初步的了解,海族天骄的速度,当真是名不虚传,只是力量上,柳尘却丝毫不落下风。 心中有了计较,柳尘便不再多言,磅礴的元气瞬间灌注到了他的双手,怒喝一声过后,他再次高高跃起,朝着那水千丈猛扑过去。 双方你来我往数十个回合,虽然柳尘一直落入下风,但他那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倒也让水千丈一时间手忙脚乱……“噗噗!”短兵相接的时候,两人再次互换一拳,仗着手长的优势,柳尘狠狠的将那水千丈砸飞了出去。 “这种粗鄙不堪的肉搏方式,怎么会出现在沧澜王的招数里头?”半空中几度腾挪之后,水千丈稳稳的站到了远处的灌木丛中,只见他披头散发,一脸阴冷的低吼道:“简直是斯文扫地,有辱贵族身份!” “贵族?”柳尘嗤笑一声,抬手抚去了嘴角的鲜血,迎着水千丈那杀人似的目光,柳尘一脸坦然道:“贵族不是人么?既然你来到这里就应该知道,咱们俩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样的时候,所谓的风度能当饭吃么?能让你活命么?” “难怪……呵呵。”柳尘的言语落在水千丈的耳里,在他看来,这人族的沧澜郡王当真是有些恬不知耻了,在海族,贵族之间的决斗是高尚的,决斗双方都要使出自己家族最好的武技心法,来证明自己的荣光,哪像现在,传说中的问水九剑他是没有见到,自始至终,柳尘使出的武技全是那些江湖厮杀的把戏……更何况,这种完全上不得台面的半吊子功夫,竟也能让自己狼狈不堪,是可忍孰不可忍! “既然你要赶着去见冥君,那本宫成全你!” “本宫?”就在柳尘一头雾水的时候,一旁波澜不惊的小湖上,瞬间就卷起了一层风浪,那风浪来得太过突然,柳尘来不及反应,在那水浪中,突然幻化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箭,水箭咆哮着,怒吼着,朝着柳尘所在的位置****而来…… “噼里啪啦……”秋水剑挽起了一圈光墙,柳尘心下大骇,这才想起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这可是水边上啊,水边上和海族打,那不扯淡么,如果说东陆修行者的根本是天地元气,那么海族修行者的根本就是天地水源,好比贴近了元气浓厚的地方,柳尘的实力会有所增幅,现在这方不大不小的湖泊,也给水千丈的实力,增幅了不少啊! “沧澜王,受死吧!”见柳尘不断退后,几乎就要抵挡不住水箭的攻击了,水千丈狂笑一声,纵身跃到湖面上站定,随着他的出现,那湖中翻滚的巨浪更是愈演愈烈,白浪滔天的时候,仿佛天空都要被遮蔽了一般…… “呼风唤雨!” “噗!” 终于,柳尘还是被那城墙高的巨浪拍出去好远,湖边的小树林里,数不清的茂林被拦腰截断,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柳尘努力的支撑着身子,一脸警惕的注视着缓缓走来的水千丈。 “呵呵,想不通是吧……”再次恢复了风度翩翩的模样,水千丈一边踱步一边轻笑道:“没想到人族的沧澜王会如此蠢笨如猪,在水边和海族死斗,用你们东陆的谚语来说,这便是老寿星上吊啊,嫌命长啊!”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想怎么死?”走到了距离柳尘不到一丈远的地方,水千丈停住了身形,即便他一脸的胜券在握,可经过刚才的一系列交手,他还真是不敢靠柳尘太近,没办法,虽然自身实力远胜于柳尘,可柳尘这人,简直是太奸诈了! “没人告诉过你,打架的时候别哔哔,专心一点比较好吗?” “什么是哔哔?” “哔哔就是……”瞧着水千丈脸色的疑惑,柳尘稍稍收紧了要背,眼神忽明忽暗了好久,他才咧嘴轻笑道:“哔哔就是……” “就是什么?” “春雨点新叶,锦鲤跃长江!” “嘶……” 伴随着一声长啸,咱们的沧澜王一飞冲天,整个人顿时蜷缩成一团,如同一抡巨大的板斧,于半空中旋转着砸向了目瞪口呆的水千丈,一贴近水千丈的身边,柳尘身体一舒,剑式一变,借着这旋转的余力,他翻滚着身体挥剑使出了水千丈期待已久的东陆第一剑法——问水九剑! 如果有熟人在场,非得再为柳尘的战斗天赋高声喝彩不可,童家的破冰十三斧和剑阁的问水九剑,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人能衔接得如此流畅,也许很多老一辈的高手能做到柳尘这般,但最主要的,还是人们从来都不敢去想,斧法是斧法,剑法是剑法,谁会想到两者之间能完美结合?如此,仿佛那飞天一击过后,本就应该接上那一往无前的一剑,而不是原本的“旋风斩”! 也幸亏吴桐不在场,要不然,他又得口无遮拦的嘲笑柳尘,“童玉山才是沧澜王的真爱!”鹿鸣宴后,帝都的人们都是这样以为的,这样无伤大雅的打趣,也更加凸显了柳尘对于每一个招式的融会贯通,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大杀器 作为东陆天骄的死敌,童家的破冰十三斧那水千丈肯定是了解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等他开始做出了完全的准备,想要抵挡柳尘旋风斩的时候,那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风来吹旧雪”并未出现,迎接他的,却是那角度诡异刁钻的“问水九剑!”,这一下,水千丈顿时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呃……”柳尘的长剑刺破了他的肩膀,惊怒交加的水千丈正要卯足全力摆脱柳尘的缠斗,当他手中的兽牙短剑刚一挥出,柳尘身形一矮,整个人都消失在了他的身前…… “什么!”感受到柳尘从背后抱住了自己,天生洁癖的水千丈条件反射的想要挣扎,可是当他刚刚提起元气,手中那堪堪燃起的荧光竟转瞬即逝,直叫他遍体生寒……柳尘的双手,按在了他的气海位置,此时此刻,水千丈全身的筋络,竟被柳尘给封锁了!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味道,越过了柳尘的头顶,水千丈被狠狠的砸在了乱石丛中,全身上下已然千疮百孔…… “噗哧!”躺在深坑之中的水千丈口中不断的喷涌着鲜血,直到现在,他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柳尘,从斧法到剑法,再到这一抱摔,柳尘这一系列让人惊艳的连招早已超出了水千丈的认知。 世人都知道,任何两种完全不同的武技,没有证道阶段的修为,是根本不可能完美衔接在一起的,即便有别人使出柳尘的这些招式,但效果,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三招毫无瓜葛的武技,被柳尘连贯成了一种新的武技,水千丈的心里,第一次对眼前这个站在自己身前面无表情的沧澜王开始多了一丝重视。 就连柳尘自己都不知道,即便他战斗天赋惊人,可这些融会贯通的招式如果没有那金色液体和不知名的银辉给自己洗髓煅骨,柳尘的身体也根本承受不住战斗中变招……要知道,一个修行者,战斗中变招是最吃身体素质的,一个不好,便有筋脉逆行的可能,那样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金光煅骨,银辉洗髓之后柳尘的身体强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境界。 “你打疼我了!” “然后呢?”柳尘迅速凑近那水千丈,听着那没头没脑的话,柳尘也不多想,手腕一抖,秋水剑便直刺那水千丈的咽喉。 “然后,你死!” “!!” 柳尘满头大汗,那包裹着荧光的秋水剑,竟被那原本强弩之末的水千丈给伸手轻轻夹住了!没错,就是夹住了! 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响彻了小湖岸边,满脸鲜血的水千丈陡然跃起身来,那夹着秋水剑的双手并未松开,在柳尘满脸惊骇的目光之中,铺天盖地的拳影瞬间就铺满了他的全身。 “砰砰砰砰砰!” 喷洒着鲜血,柳尘倒飞出去数丈远,一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为何明明命悬一线的水千丈,竟突然变得强悍如斯?难不成,自己先前给他造成的伤害,都是假的么? “想不明白?”水千丈满脸狰狞的冲向柳尘,一边高高举起短剑,一边怒声大喝道:“你知道什么是高贵么?海神赐予了他的每一个子民那无与伦比的自愈力,和你们东陆的这群蝼蚁相比,伟大的海族,几乎就是打不死的存在!二十年来,本宫从来就没有这样落魄过,即便死水玲珑,也不曾这般羞辱于我!沧澜王,你很好!很强大!为了表彰本宫对你的尊敬,等你死后,我会把你的头颅,高高的挂在我的寝宫,哈哈哈哈,纳命来!” “砰!”那锋利的短剑,席卷着一阵狂暴的风刃,迎面而来,狠狠的刺在了柳尘的胸口,当那剑锋刺破柳尘的衣袍,水千丈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疯狂的笑意,然而半息之后,那笑容终究是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可能!” 短剑刺破衣袍,也仅仅是刺破了柳尘的衣袍,柳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在那水千丈满脸的困惑之中,原本锋利无比的獠牙短剑上面,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随着那道裂缝不断扩散,噼里啪啦的清响声中,短剑最终化作了无数碎片,其间,柳大侠甚至调皮的抬起头来冲着水千丈挤了挤眼睛…… “我不会把你的头颅挂在房间里面,起夜的时候看到你这张小白脸,想想就觉得瘆人!” 一架黝黑的手弩出现在了柳尘的手中,借着水千丈发愣的当场,柳尘轻喃一声,便缓缓的扣动了手弩的扳机。 “嘭!” 殷红腥热的血液喷洒了柳尘一头一脸,刺眼的强光之后,穿心弩射出的元气箭在水千丈的胸口炸裂,透过那形容可怖的伤口,柳尘能清晰的看见,水千丈的心脏,已然炸成了一堆碎肉。 “你……”被柳尘掀到一边的水千丈瞪大了眼睛,如同见鬼了一般,不过片刻的功夫,从他胸口涌出的鲜血就将他全身都给染成了一片血红。 虽然水千丈的短剑没有刺入自己的皮肤,可是那狂暴的元气依旧震断了柳尘几根肋骨,挣扎着坐起身来,柳尘扒开了前襟望着奄奄一息的水千丈打趣道:“知道这是什么吗?冰蚕甲!本王的秋水剑都不能伤它分毫,就凭你那破剑?呵呵,记住,若有来世,打架的时候,话别太多……话多的一般都死得快!” 带着一股茫然,一股愤怒,水千丈满眼不甘的停止了呼吸…… 胸口处的功勋牌上燃起了一道亮光,柳尘低头一看,便看见一堆忽闪忽闪的光点从水千丈的尸体上飞了出来,齐齐涌向了那面古朴至极的功勋牌。 万妖城,妖皇宫。 巨大的投影陡然发出了一阵波动,正当人们窃窃私语不解其意的时候,从皇宫外面,突然飞来了一道黑影,还是那个名叫飞鹏的黑甲将军,只见他来到大殿之前,满脸兴奋的单膝跪地道:“禀陛下,前线传来的战报,海族皇子水千丈,于一刻钟前命陨十万大山!” “什么!” “真的吗?” “太好了,是谁干的?”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妖皇昊太一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一个闪身便来到了飞鹏身边,伸手虚扶了一把,妖皇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满脸微笑的问道,“消息可准确,知道是谁做的么?” “回禀陛下!”飞鹏站直了身子,目光停留在姬婉竹所坐的方向,良久,他才轻笑着拱手开口道:“先恭喜越国公大人,前方传来的消息,根据海族那边的十万大山投影上传来的讯息,海族皇子水千丈临死前燃烧了最后一缕精血,留言曰:‘杀我者,人族沧澜郡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受迫害的子明兄 “大善!”妖皇仰头拂须笑道:“这才一个多月,海族就阵亡了一个皇子,虽然今年的十万大山竞争颇为激烈,可皇族的天骄,也并不是那么容易陨落,没想到啊,没想到,哈哈,这水千丈还真是倒霉,遇谁不好,偏偏遇到了咱们的沧澜王……活该!” “陛下圣明!”飞鹏满脸笑意的再次拱手道:“前方将士得知消息之后,一时间士气大振,人族的志愿大军甚至在雪狐城外三百里处的平安镇一举歼灭海族兵将数万人!” “嗯!”妖皇颔首微笑,心满意足的转过身去,举目扫视着大殿之内的各族诸侯,沉吟片刻,他又侃侃笑道:“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是需要鼓起一口气,就凭这一口气,朕还真的不相信他海族大军打得赢咱们,胜利,终将会属于我们!” “婉竹,令郎当真不错!”良久,妖皇踱步来到越国公身前,抬手示意那姬婉竹不必起身,左右环顾片刻,众人的表情皆是落在了妖皇陛下的眼底,“据朕所知,那水千丈乃是海族众皇子之中颇为出色的一个,海皇有子三千,那水千丈排行老三,除了那长公主水玲珑,海族诸皇子鲜有天赋胜于他的!” “敢问陛下,那水千丈是何等修为?也不知弋儿现在怎样了,飞鹏将军还有别的消息么?”虽然是高兴得满脸红光,可姬婉竹依旧是略显担忧的站起身来,先是冲着妖皇行了一礼,再抬头的时候,她望向殿外的飞鹏道:“既然那水千丈临死前传回了消息,那接下来的日子里,弋儿岂不成了海族的众矢之的?这又当如何是好?” “回越国公大人的话!”得到了妖皇的点头示意,飞鹏面色一正,朝着姬婉竹鞠躬道:“那水千丈乃是煅骨六品的修为,沧澜王殿下乃是越级挑战将之击杀,是故我军士气大振,还请越国公大人宽心,十万大山广袤无边,海族即便想找,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沧澜王殿下,再者,我东陆天骄,也不是吃素的!” “煅骨六品?”姬婉竹黛眉一皱,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苍白,等了好久,她才苦叹着开口轻道:“这一战,弋儿肯定受伤了……” 十万大山。 “呼!”柳尘强忍着胸口的剧痛,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好远,那小湖边上他是不敢在待下去了,闹了这么大动静,难保不会有人察觉,自己有伤在身,几乎很难再去接受一场大战了。 躲藏在灌木丛中喘息着,警惕了很久,见无人跟来,柳尘才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伤药,伴着纳元丹一起吞进了口中…… 先前和水千丈的一战实在是太过于惊险了,若不是水千丈轻敌,若不是自己有冰蚕甲,到最后生死胜负还真是两说,如果自己像当初对付张凌天一般化龙飞天,那水千丈也万万不是对手,可那是柳尘最大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他还真是不能随便使出这招,没办法,这堕天一击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在这灌木丛中一躲就是三天,等到伤势稍稍恢复的时候,柳尘差点没饿晕过去,这极星海戡乱,厮杀得不仅仅是天材地宝啊,食物也是人们争夺的重大因素,不到证道,人就无法辟谷,不吃东西得死人的! 气海堪堪充盈的时候,柳尘才缓缓的钻出了灌木丛,强忍着饥肠辘辘的不适感,他一边吞着嗓子,一边飞速的朝着密林深处掠去…… “砰砰……砰砰!” 没跑出去多远,柳尘便被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吸引了注意力,稍稍思忖了片刻,他一咬牙,转身就朝着那打斗的方向跑去,与其在这树林里乱找吃食,不如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前跑镖的时候,樊城柳大侠可没少黑吃黑。 躲在了矮树丛中,柳尘举目望去,这一看,顿时让他有些欣喜,没想到流浪了一个多月,终于看到熟人了……只是这熟人,看上去貌似不太乐观啊! 不远处的空地上,两个形容怪异的髯须大汉正手持利刃,浑身伤口密布,模样甚是凄惨,此刻,他们正满脸凶狠的堵住了班叔子明前后的去路,反观班叔子明的身上竟完好无损,那随风飘摆的衣襟上,甚至都没有一丝皱褶…… 一旁的草堆里,到处散落着一些造型精巧的铁质零件,偶尔还能看见几个伤痕累累的铁架子从土坑里面冒出了半截身子,“机关兽!”从那杂草凌乱的废墟中,柳尘依稀能辨认出机关兽的影子。 仔细观察了片刻,从三个人的气势,到地上那支离破碎的机关兽,柳尘的心中顿时有了明悟,这三个人,看似狼狈的两个大汉所受都是外伤,可那班叔子明看上去虽然没一点事,但离得老远,柳尘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不稳,明显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两相比较,班叔子明危险了…… “把太极石交出来!”挡在班叔子明身前的黑脸大汉一脸阴翳的低喝道:“先前还给你出三文钱,现在老子一文钱都不给你,不仅要白拿你的太极石,连你的命老子也一并要了!” “十万大山的宝物,本来就是有缘者得之,再说了,这太极石于你们毫无用处,你们还要强买……虽然互相争抢没错,但你们别忘了,现在南方正在和海族打仗,我东陆子孙不应该同仇敌忾么?自相残杀,算什么英雄!” “呸!”听得班叔子明那义正言辞的训斥,黑脸大汉冷哼一声,一脚将那班叔子明给踹出去好远道:“你个道学先生读书读傻了吧,老子可是响马,和响马说这些,你这不瞎扯淡么,再说了,先前咱找你谈的时候你干啥去了?” “就是,这小子一脸道貌岸然,刚才放出的那个铁皮架子差点没把咱们兄弟给折腾个半死,等到铁皮架子被咱拆了,他又和咱们讲道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响马也有响马的尊严好吗!”旁边的另一个大汉也是一脸阴森森的盯着班叔子明,那目光如同恶狼,仿佛随时都要将眼前之人撕咬成碎片。 “噗……”倒在地上的班叔子明一阵气血翻涌,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望着那缓缓执刀而来的两个大汉,一抹无以言表的愤怒,正不断的充斥着他的内心,可是愤怒之后,挂在他脸上的,却只剩下绝望。 “不交就不交吧,宰了你,太极石一样是咱们的!狗杀才,遇到爷爷我,算你命不好,记得下回投胎,可别读书读傻了脑子……嘿嘿。” “吼!” 长刀举过了黑脸大汉的头顶,折射出一道刺眼的白芒,失去了抬手遮挡的力气,班叔子明眉头一皱,面如死灰,听着那破风而来的呼啸,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嘿嘿嘿 “砰!” “哐!” 想象中的刺痛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身前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班叔子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看到柳尘一手拿着穿心弩,一手握紧秋水剑,那两个大汉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柳尘取掉了性命…… “呵呵。”一剑将那贼人的脑袋削得飞出去好远,柳尘头也不回的轻笑道:“子明兄,别来无恙啊!” 被柳尘的穿心弩击中心脏的黑脸大汉正一脸惊恐的望着柳尘手中那把散发着无尽杀意的手弩,这玩意儿似曾相识,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等到胸口炸裂开来,那黑脸大汉张了张嘴,一直到死,他还没搞清楚情况。 “嘭!”两个大汉那铁塔似的尸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柳尘转过身来,满脸笑容道:“可把我饿死了,子明兄有吃的么?” 班叔子明有些无力的点了点头,缓缓的抬手朝远处的树墩处一指,手还未放下来,柳尘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树墩后面藏着一个包袱,柳尘火急火燎的将它捡到手里,刚一打开,他便迫不及待的掏出包袱里面的一大坨肉干,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王爷这是饿了多久……” “快四天没吃东西了……”柳尘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走到班叔子明身边坐下道:“你要吃点儿不?” 班叔子明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柳尘腰间的穿心弩上,皱眉打量了好久,他才轻咳着开口道:“夜鸦大人当真是下了本钱,穿心弩这样的大杀器都让王爷给带进来了!” “那是!”解下了班叔子明腰上的水囊,柳尘猛灌了几口,等到肉干全部下肚,柳大侠有些意犹未尽的拍着肚皮道:“要是没有这玩意儿,两个煅骨一品的高手,我可秒杀不了!” “哎。”在柳尘的搀扶下,班叔子明半坐起身体,斜靠在树干上道:“半年前子明都能尝试与王爷一战,到了今天,子明初入煅骨的时候,王爷已经远远的将我甩在身后了……” “说这些没有的干嘛!”柳尘早已起身,去到了那两个大汉的尸身旁边清点着战利品,等到功勋牌摄取功勋完毕,他又找了一堆灌木,将那两人的尸身藏匿其中,如此娴熟的手法,直叫班叔子明苦笑不已,“你还行不行,能走的话跟着我吧,咱俩也算有个照应!” “王爷当真要和我组队?” “怎么?”看到班叔子明一脸怪异,柳尘不自觉皱起眉来,有些疑惑道:“你不愿意?” “不敢不敢!”怕柳尘误会,班叔子明连连摆手道:“王爷愿意帮衬,子明求之不得,就怕拖累了王爷的排名啊。” “排名多少我不在乎,最重要的是,我要活着出去,要说帮衬,你擅长远攻,我擅长近战,咱们算是互利互惠吧!” “呵呵……嘶!”班叔子明展颜一笑,顿时就牵动了伤口,引得他一阵龇牙咧嘴的,好半晌,在柳尘那幸灾乐祸的目光之中,他叹息着轻道:“王爷你是不知道,在这十万大山,历来都不会有人组队的,除非是特别亲密的人,若不然,组队可能组出麻烦!” “此话怎讲?” “您想啊,万一遇到宝物,该怎么分?有史以来,为了天材地宝反目成仇的队伍简直数不胜数,没有绝对的信任,谁也保不齐身边的人什么时候朝你捅冷刀子,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 “很简单!”柳尘挑眉一笑,一脸自信道:“遇到天材地宝,咱两谁发现归谁,一起发现的,谁先拿到归谁,我的人品你是知道的,说一是一,绝不反悔!” “可是,王爷就这样相信我?”听得柳尘的话,班叔子明的眼底闪过一道亮光,旋即一脸期待的问道:“我和王爷相处不多,想必对于我的为人,王爷也不甚了解,在这样一个不了解的情况下,王爷真的能信任我?” 迎着班叔子明的目光,柳尘沉吟了片刻,脸上笑容不变,良久,他一伸手,拍在了班叔子明的肩膀上,一字一句道:“你姓班叔,班叔家乃是墨家的外戚,两家相互依存,休戚与共。同时,墨家执掌天玑阁数千年,更是沧澜郡王的死忠,再者,我与你表兄墨子衿颇有渊源,山主墨清寒更是你我共同的师长,如此关系,我有什么理由不信任你?如果真的连你们班叔家都要害我,那么我这沧澜郡王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渐有些晚了,林中泛起一阵迷雾,让那班叔子明开始有些开不清柳尘的脸,迷茫,感动,复杂,各种各样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上了他的心头,感受到柳尘的真诚,班叔子明的肩膀,都开始有些颤抖,终于,在柳尘毫无形象的打了一个饱嗝之后,班叔子明努力的坐直了身子,而后曲起双腿,跪倒在柳尘的身前道:“王爷大义,子明深感于心,此后,子明当为殿下鞍前马后,谨效犬马之劳!” “嘿嘿嘿!”班叔子明的郑重倒是让柳尘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稍稍侧开了身子,柳尘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这么客气作甚,咱们是同窗,本就该互助互勉,走,咱们找个地方躲一晚上,养足了精神,明天我带你嗨!” “咳咳……咳咳!”一场恶战,倒真是让班叔子明受了不小的伤,都休息了这么久,被柳尘搀扶着站起身后,他还是有些摇摇欲坠,踉踉跄跄的随着柳尘前行了几步,班叔子明脸色微红,有些羞赧的低头开口道:“王爷,不瞒您说,我已经连续打斗了数天,从外面带进来的纳元丹早就消耗殆尽了,您能给我几颗纳元丹么,我稍稍回复一下?” “嗨……”柳尘一拍额头,随即将班叔子明的身子靠在树上,他自顾将手伸进了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递了过去道:“都怪我疏忽,先前只顾着和你聊天去了,没有纳元丹,你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得了,拿去吧,不够再找我要!” “这么多!”班叔子明道谢之后,赶紧揭开了瓶盖,着眼一望,好家伙,瓶子里足有近五十来颗纳元丹,“王爷都给了我,您自己怎么办?” “我说你这人,客气什么,刚才我从那两个贼人手里,就不止抢这么一点,没有了咱们去抢别人就是,怕什么,该吃吃,该喝喝,反正这十万大山天不管地不收的,想干嘛就干嘛,绝对饿不死你!” “呃……那好吧!”也不多言,柳尘的游侠儿脾性在帝都可是人尽皆知,再做推辞的话,他会不高兴的。 看到班叔子明吃了纳元丹开始打坐,柳尘笑呵呵的走到了一旁的草堆边,将那些零散在地上的机关兽零件收捡到了包裹里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