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水浒传》 第一章 仁宗镶星紫宸殿 王进避祸延安府 中华大地,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夏商更迭,周朝以继,春秋战国,秦风汉月,三国两晋,南北九朝,隋唐五代。四时轮回,朝代交替,至此时继配大宋立国,太祖赵氏一杆枪棒打下大小五十军州,建号大宋,定都汴梁,定国俞百年。 时有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祐三年三月受百官朝贺,宰相赵哲、参政文彦博出班奏曰:“目今京师瘟疫盛行,伤损军民甚多。伏望陛下释罪宽恩,省刑薄税,祈禳天灾,救济万民。” 天子听奏,急敕翰林院随即草诏,一面降赦天下罪囚,应有民间税赋,悉皆赦免;一面命钦差内外提点殿前太尉洪信为天使,前往江西信州龙虎山,宣请嗣汉天师张真人星夜来朝,祈禳瘟疫。 洪信领了圣敕,辞别天子,背了诏书,盛了御香,带了数十人,上了铺马,一行部队,离了东京,取路径投信州贵溪县而去。 不足旬月之后,那洪太尉果然寻得嗣汉天师张真人来朝,在东京禁院做了七昼夜好事,普施符籙,禳救灾病,瘟疫尽消,军民安泰。天子大悦,及至数日之后,洪太尉方才回朝交旨,只道天师乘鹤驾云,先到京师,臣等驿站而来,才得到此。仁宗准奏,赏赐洪信,复还旧职,亦不在话下。 复又数日之后,仁宗一日偶感有恙,于禁宫内院小憩。忽见一仙风道骨道家人近前奏曰:“官家,那洪信在龙虎山放走了一百单八个魔君,大宋祸劫将至矣。” 仁宗心惊急问道:“仙长可有破解之法?” 那道长道:“此乃天数,万难更改,若官家能以帝王之气镶星解厄,或能破解。只是此法折损官家帝气,只得在位四十二载,且无子嗣承位。” 仁宗默然片刻后道:“在位四十二载已然绰余,虽无子嗣承位,亦另有赵氏子孙承袭,太祖打下这片江山不易,若大宋社稷因朕之私念断送,朕之过也。速请仙长教授镶解之法。” 那道长道:“此一百单八个魔君上应天罡星三十六、地煞星七十二之数,自成一体,其他星位万难镶解,唯有官家以帝气镶解其中之一,令其自乱,从中自破,方可解厄。” 仁宗又问:“共一百单八个星位,不知该镶解哪一位。” 那道长在仁宗袍角划一慧字道:“地彗星,此星命门契合官家帝气,最好镶解。”当下那道长便将镶解之法口授了。 须臾传毕,仁宗还待再问之时,只见一阵迷云雾气扑面而来,仁宗啊呀一声惊醒过来,原来却是南柯一梦。低头看时,只见袍角那慧字果然还在。 事关大宋国运,仁宗自是不敢怠慢,便择良辰吉日,召文武百官、贤臣良将,并九九八十一名道士,当夜便在紫宸殿聚坛设法,依着那道长梦中教授的法子,镶解那地彗星。 须臾镶解毕,只见天上帝星骤亮,一股紫薇之气侵润一旁小星,少时那小星亦大亮起来。东京城内外皆见天上一星独亮,经久不息,军民百姓争相观看,引为奇观。 仁宗见那星正是地彗星,见那地彗星被紫气侵润,戾气消散,知晓镶解之法凑效,便放下心来。次日早朝,仁宗当朝喝命锁拿那洪信,议其欺君罔上之罪,又有走了一百单魔君之罪,教三司审定后,秋后问斩,家小流放三千里之外不提。 后来仁宗天子果然只在位共四十二年,晏驾殡天,也无有太子,传位濮安懿王允让之子,太宗皇帝之孙,立帝号曰英宗。在位四年,传位与太子神宗。神宗在位一十八年,传位与太子哲宗。那时天下尽皆太平,四方无事。 且说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此人游手好闲惯了,在东京城吹弹歌舞、相扑玩耍,这日结识了城中王员外之子,高俅便引着王公子整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惹恼了王员外,上告到开封府,上下使钱将高俅脊杖二十,发配出界,不许回京城。 高俅无奈只得至淮西投奔一个开赌坊的柳大郎。这柳大郎名唤柳世权,平生喜好蓄养庄客,高俅投到庄上,一住便是三年。 这年哲宗天子因拜南郊,得感风调雨顺,放恩典,大赦天下。高俅之罪得赦后,便寻思着想要回老家京城。 柳世权倒也仗义,便修书给京城他开药铺的亲戚董将仕,命高俅持书投奔。 高俅回到京城投到董家,董将仕素知高俅为人乃是泼皮无赖出生,亦不愿久留,想起自己与苏小学士有旧,便修书一封,打发高俅到苏小学士府上谋出路。 这苏小学士便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辙,看了董将仕之书后,暗想这人如何留得?只想起驸马王晋清乃是个风流人物,这高俅吹弹歌舞、相扑玩耍乃是个妙人,不如荐到门下做个亲随,也对胃口。当即又修书一封,命高俅到驸马府投奔。 高俅持书又到了王府,那王晋清见是高俅这样八面玲珑的人物,便喜留了,自此这高俅总算有个落脚之地。 在王府住了寻月,这一日,王府排宴招待端王,这端王乃是宋神宗第十一子,当今天子哲宗御弟,也是个喜好诗词风月、吹弹歌舞之人,尤擅蹴鞠。高俅投其所好,端王于席间见到后,便从王府要来,高俅便在端王身边做了亲随。 过了数月,哲宗驾崩,膝下无子承嗣,太后百官商议后,册立端王为天子,这便是宋徽宗,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 徽宗继位后,便想抬举高俅,但高俅非是文榜出身,便想着立些军功以塞众口,徽宗便命高俅投到西北,在西宁都护刘仲武军中出任监军一职。 后高俅从内廷宦臣童贯征讨西北,积石军一役,宋军大破西羌,威震契丹西夏,徽宗便以战功升赏各路将官,独独高俅拔擢甚高,转为京城殿帅府太尉一职。 这殿帅府太尉一职,虽不及童贯出将入相风光,但也是掌管禁军的要害去处,想是徽宗皇帝继位后想让亲信掌军而已。 政和元年,高俅得掌太尉一职,正月里择良辰吉日到任后,便命府中一应公吏、衙将、掌事、都将、监军前来参拜。 高殿帅身着大红官服于官司阶上一一亲览各人呈上之名册,开报花名,好不威风。 府内各人都有前来,却独独缺了一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举检事称其大病未愈而缺。 新官上任,此人居然不来,当下高俅大怒,喝命左右至王进家取人前来参拜。 不多时,王进来到,高俅一见此人更是火冒三丈。原来早年高俅混迹京城之时,被王进之父教训过,一顿棍棒让高俅三、四个月不得下床,新仇旧恨翻将起来,高俅愈恨王进,不顾左右求告,打了王进三十棒子。 王进也认出高俅来,心中叫苦不已,受了棍责之后方才被放回。 回到家中,王进长吁短叹,将白日之事与老母说了。 王母大惊:“这泼皮如今富贵了,岂会放过我等?儿啊,你在他手下当差,早晚害了性命,这却如何是好?” 王进寻思良久,一咬牙道:“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廷,为人仗义任事,不惧京中权贵,料想这高俅再有能耐,也不及上到边关,儿便与母亲投奔他处,好歹保住性命。” 王母转忧为喜:“一切便依儿所言。” 母子俩便即收拾细软,装了两个料袋绑于马上,待到五更,趁天色微明,趁势出了西华门,取路望延安府而去。 到得天明,王进府中牌军不见王进踪影,等到天黑也不见人,两名牌军恐吃累官司,到得次日便到殿帅府首告。 殿帅府左右差人寻找不获,报至高俅案前,高俅冷笑道:“这贼配军定是弃军在逃,与我发出海捕文书缉拿归案!”左右便命文吏发了公文,造了画影图形缉拿王进不提。 却说王进母子离了东京,晓行夜宿,行了一月有余,天色渐暖起来,尚没有人追捕。这一日天色将晚,王进担着担子跟在母亲马后道:“母亲,如今已经远离东京,料想高俅这厮是追赶不上了,总算天可怜见,让我们母子逃出生天。” 王母尚未答话,一旁松林内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笑道:“高俅的海捕文书便在两位身后追赶,早晚便到了延安府,就算老种经略相公肯收留二位,但二位戴罪之身早晚也连累了老种经略相公。” 王进闻言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丢了担子擎出马上朴刀,拦在母亲马前冲着林中喝道:“何方贼人,敢在此胡言乱语?”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只见夕阳余晖之下,落落溶溶的松林之内行出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来,此人一身青衫短装打扮,头上带了毡笠,腰间悬了口宝剑,那宝剑上面镶了不少金珠,在余晖之下耀耀夺目。 那少年略略抬起头上毡笠,露出一副面容来,王进细看时微微吃了一惊,暗想世间却有如此貌美的少年。 (新书上传,求推荐收藏)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二章 小松林王进收徒 扈家庄三娘逃婚 小松林之外,王进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样,心中暗叹此人长得如此秀美,记起北魏时有兰陵王高长恭,也是一般的长相柔美,随即有些释怀。 那少年负手而立偏头打量了王进一会儿,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王教头你想去投那老种经略相公种谔,原本也是好的,只可惜如今朝中蔡京、童贯之流得势,正寻思着如何排除异己,你戴罪之身去投,难保不会走漏风声,那时你便是给了童贯口实,陷种谔于两难之地。” 这少年说起边廷大将、朝中重臣却是直呼其名,并无丝毫敬意,那童贯也还罢了,宦官出身,王进也是瞧不起的,但老种经略相公种谔,久镇边陲,手下猛将极多,为人豪爽仗义,大宋好汉人人都是敬仰的,这少年口无遮拦,直呼其名,王进不禁气恼起来。更想到投延安府,只有他母子二人知道,这少年却是如何得知?莫不是高俅派来查探自己行踪之人? 当下王进朴刀一指道:“你这厮哪里来的?如何知道这许多?” 那少年笑嘻嘻的手按剑柄道:“我从东京汴梁就跟你出来,自然知道许多。” 王进心中凉了半截,原来这少年一路都是跟着自己的,但却想不通这少年为何要跟自己这么多路? 那少年笑得娇美又道:“如今高太尉悬赏一千贯拿你,本少爷跟你着许多路,盘缠用尽缺钱花,不如拿你换点酒钱,你看如何?” 王进闻言,哪里还忍得住,当下虎吼一声,朴刀猛然一搠喝道:“想要拿王某,先问问某家这口刀!” 那朴刀搠来有雷霆万钧之势,这王进能做得八十万禁军教头,十八般武艺那是样样精通,在东京地界,王进与另一位禁军教头却是齐名的,那教头名唤豹子头林冲。 那少年不慌不忙,呛啷一声,腰间长剑应声出鞘,迅如闪电的一翻一按,长剑搭在朴刀柄末轻轻一带,那朴刀便失了准头,被荡了开去。 王进吃了一惊,自己这一搠之力有千钧,这少年瘦瘦小小的样子,想不到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当下不再轻视,手中朴刀舞得烈烈作响,和那少年斗将起来。 王母坐在马上观看儿子和这少年厮拼,心中暗暗焦急,只见两人翻翻滚滚斗了数十合不分胜负,刀光剑影之中,两人衣袂飘飘,看得眼都花了。 忽然青影一闪,那少年跳出圈子,仗剑而立,脸上却是涨得通红,王母细看之时,只见那少年裤裆只见已然一片殷红,心中暗喜,这少年还是伤了。 王进也看到了那少年裆下血红,心中大奇,自己明明没有伤到他,为何他会忽然见红?也不及细想,朴刀一指喝道:“兀那少年,你已受伤,你武艺不错,我也不忍取你性命,你快些退去,莫要拦路!” 那少年脸色涨红顿足自语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贼老天,你玩我呢?”跟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粗布小包扔了过去,大声道:“王教头,我可没伤在你手上,这是沿途我截获的海捕文书,几个暗中跟踪你们的官差我也替你们打发了,腰牌俱在此处。只是你现下真不能去延安府,此处乃是华阴县,前面是少华山,山脚有个史家庄,你们母子可在此处住个一年半载的,等风声过后,再去延安府也不迟,否则你真会连累了种谔,言尽于此,本少爷先走了!” 王进接过粗布小包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发往延安府沿路州县的海捕文书,还有几块官差的腰牌,王进这才明白过来,这少年其实是友非敌,听他要走急忙道:“小官人慢走,未知尊姓大名,日后小人得脱困厄,定当报答。” 那少年侧过身,似乎不想让王进看到那殷虹之处,嫣然一笑道:“要报答,这会儿便行,你收我做徒弟,我跟你学武如何?” 王进愕然道:“小官人能和小人厮杀数十合不败,武艺已经是极为高明的了,小人这些微末道行如何能做小官人的师傅?” 那少年又笑道:“王教头过谦了,我只是剑术有些门道,十八般武艺中,除了剑术之外,尚有矛、锤、弓、弩、铳、鞭、锏、链、挝、斧、钺、戈、戟、牌、棒、枪、扒。王教头可是十八般武艺皆精的,你便收我为徒,我要把十八般武艺学全了。” 王进倒也喜欢这少年的聪明机警,而且他根底不错,有人能学得自己的武艺,传下衣钵倒也不错,当下便想开口答应。 王母见两人对答,那少年侃侃而言,丝毫不像受了伤,心中疑惑起来,又见那少年似乎有意无意的遮掩,心中登时雪亮起来,忍不住惊呼道:“儿啊,这小官人是个女儿家。” 被王母这么一叫,王进和那少年都吃了一惊,那少年脸上褪去的嫣红又再浮起,但瞬息便退,轻咬红唇昂起头道:“不错,我是个女的,怎样?王教头,你收不收我这个女徒?” 王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有些为难起来,收个女子为徒,将来只恐江湖好汉知晓了耻笑,当下便推辞起来,那少年何等聪明,一望便知王进是嫌弃自己女子身份,当下咬牙道:“你不收我为徒,我便去领那一千贯的赏钱,我要走你可是拦不住我的。” 王进想不到这少女如此混赖,王母笑眯眯的在马上劝道:“儿啊,人家帮过咱母子,收了为徒也无妨啊。” 王进低头转回王母身边低声道:“母亲有所不知,收个女子为徒,只恐将来被江湖好汉们知晓了耻笑。” 王母尚未答话,那少女耳尖已然听到了,当下抢着说道:“我从没当自己是女子,我一向也是男装打扮,你不说,我不说,师奶奶不说,谁会知道?” 这少女刁钻古怪,已然不知羞的师奶奶叫出口来,王进拗不过她,又感念她一路照应之恩,当下便在小松林内收了她为徒。 草草的行了拜师之礼,不等王进问起,那少女倒也机巧,便说起了她的身世来。原来这少女名唤扈岚,乃是蓟州独龙岗扈家庄人氏,家长扈太公,其上还有一个大哥,名唤飞天虎扈成,二哥早夭,她排行老三,因此又唤扈三娘。十三岁便是武艺精绝,独龙岗上下都是闻名,只是向来都是以男装见人,又长得俊美绝伦,得了个诨号叫一丈青扈岚。 列为看官,这扈三娘外表看似秀美,其实内里另有乾坤,她躯壳之内其实乃是一个男子魂魄占住,这男子来自千年之后,自幼喜读史实杂记,尤其精熟水浒传等杂家小说,又熟知北宋传史,因误堕轮回,转而投胎到了扈三娘身上。 此人初来之时,发觉自身已变为女子之身,自然是心中大沮,但她生性豁达,久而久之倒也没放在心头,只是生前习惯,常常穿戴男装,和男子一般的习武豪饮,小小年纪便在蓟州独龙岗闯下名号来,又聪明机变,扈家庄上下也都听从其命。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与水浒世界一般,都是三分史实,七分虚构,很多史实都与原来所知的不一样了。 王进闻言惊道:“原来你便是江湖上传说的蓟州一丈青扈岚,只是想不到是个女儿身,还如此年幼,只是三娘你不在扈家庄,为何会跟我至此?”一丈青的外号倒也不专用于女子,王进倒也知晓。 扈三娘一笑道:“师傅,你一开口便叫错了,要是江湖好汉知道你收个女子为徒,岂不遭人耻笑?你还是唤我徒儿好了。” 王进一拍脑门,暗想自己这个女徒了不得,察言观色也知人心意的。扈三娘笑了一回接着说道:“师傅,徒儿乃是独自出来行走江湖。独龙岗有三个庄子,扈家庄只是其中之一,最大的庄院乃是祝家庄,庄上有三子,都很是了得,常常仗势欺人。数月之前那祝家庄家长祝朝奉想联合三庄结盟,便差人到扈家庄为其三子祝彪求亲。我扈家庄现下比不过祝家庄势大,我和老父兄长一合计,便来个拖字诀,我外出游历一番,广结天下豪杰,我不在庄上,祝家也没个寻处,想来一年半载之后,自会知难而退。” 王进奇道:“你扈岚在蓟州偌大名头,那祝家庄也不知么?” 三娘笑道:“扈岚的名头他们是知道的,但我行走江湖使,从未言明是出自扈家庄,因此祝家尚不知扈岚便是扈家三娘。祝家只晓得扈家有个三姑娘,却不知道便是我。况且我名头虽大,但祝家三子个个厉害,尚有个厉害人物教师栾廷玉相帮,又勾结了官府欺压,因此逃到江湖上行走。” 王进叹道:“真是到处都有不平之事,想不到徒儿你一个女子,也有如此胆色和见识。” 扈三娘眨眨眼笑道:“师傅,你开口闭口都说我是女子,倒像是怕人不知一般。” 王进面色一窘,转个话头道:“徒儿,你下身如何受了伤?适才师傅可是没伤到你的,难道你从前有什么隐患么?” 说起这事来,扈三娘俏脸一红,饶是她机变竟也不知如何开口,王母在马上叱道:“儿啊,那岂是你问得的?扶我下马来,我自有计较。” 王进有些不着头脑,依言扶母亲下马,王母取了自己随身包裹走到扈三娘跟前,回头对王进道:“你在林外守着,你不许进来,也不许别人进来!”说罢便拉着扈三娘转到林中去了。 王进孝顺不敢违背母亲言语,只在林外守着行李马匹,过不多时,只见王母带着扈三娘出来,只见扈三娘已经换了衣裤,脸上红晕才退,似乎有些扭捏。 王母重新上马之后,王进收拾担子准备上路,扈三娘过来便要抢着担担子,王母温言道:“三娘,你这几日身子不便,就不要逞强了,还是让你师傅担吧。” 扈三娘只得依言放下担子,暗骂一声这身子真麻烦,跟着低声道:“师奶奶,你能不能别叫三娘,唤我三郎好了,否则被人知道了,耻笑师傅。” 王母甚是喜欢三娘乖巧,笑了一回应了,王进也不知道母亲和扈三娘葫芦里买什么药,但母亲不让问,也就不问了。当下三人便即起身往史家庄而去。 (新书上传,求收藏、推荐,谢谢!) 第三章 史家庄太公留客 打麦场史进赌斗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林外便有火光闪来,王进挑了担子,扈三娘牵着马匹,马上驮着王母,三人转出林子看时,只见林外却是一处大庄院,周遭都是一人高的土墙,墙外却种了数百颗柳树。 王进看了道:“偌大一个庄院,三……三郎徒儿与这庄主相熟?” 扈三娘却狡黠一笑道:“这庄院乃是史家庄,村中大半人口都是史姓,因此得唤此名,庄上家长史太公,更是村中里正,只是我识得他,他不识得我罢了。” 王进一愣道:“那徒儿还引师傅去投?若不接纳时,恐伤了面皮。” 扈三娘微微笑道:“师傅你绰号锦教头,也是个锦绣玲珑的人,知道事不可为便走,如今却还怕不纳而遭耻笑?师傅只管放心,这史太公也是好客之人,远近闻名的,路过华阴县时,我倒是在茶肆问茶博士打听了这里的风土人情,去投他处必定没错。” 王进心中没了话语,这丫头精灵古怪,到了华阴县居然还先打听当地风土人情,行事倒也小心,倒是自己埋头赶路,也不敢和旁人多说一句。 三人一马到了庄门口,扈三娘上前拍门,过了片刻一个庄客出来应门。扈三娘只言师傅三人错过了宿头,想在庄上借宿一宿,还报了个假名姓,编了个在京城做药材买卖折消本钱,想投延安府亲眷的由头。 王进暗暗吃惊,若是自己上去求宿,也是这般的言语搪塞,这丫头居然和自己心思一般,只觉得这丫头甚合自己脾胃,只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那庄客见扈三娘文秀弱小,王进老实巴交的样子,王母风烛残年,三个都不像是歹人,而且扈三娘上来便将身世细说,足见坦诚,便说稍候,自己转身回去禀报史太公去了。 过了片刻后,那庄客回来将三人引入庄院,进到院中,王母下马,扈三娘将马匹拴在打麦场旁的柳树上,三人便跟着庄客到了客堂之上。 进到客堂之内,只见堂上一六旬老翁杵着根花梨木棍站在那里,须发尽白,头戴折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条缀,足登熟皮牙靴。 王进领着扈三娘上前见礼,将扈三娘适才编撰的事又说了一遍,算是认了扈三娘的言语,扈三娘低头暗笑,这王进也不是顽固不化之人。 史太公道:“客人稍待,老汉便命人安排饭食来。” 不多时,庄客排上饭食来,四样蔬菜,一盘牛肉,先烫酒来筛下,史太公道:“微落小村,没甚招待之物,休要见怪。” 王进起身谢道:“小人母子师徒无故相扰,此恩难报。” 史太公笑道:“休这般说,且请吃酒。”看了扈三娘一眼问道:“令高足看似文弱,也能饮否?” 王进心中一愣,他这徒儿乃是女子,还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酒,却见扈三娘笑嘻嘻的端起酒盏道:“老太公招待,后生一定多吃几碗。”说罢将一碗酒喝得涓滴不剩。 史太公呵呵笑着,便劝师徒俩吃酒,吃了六、七碗后,王进已有些熏然之意,却见扈三娘还是一般的面色,暗中寻思道,这小丫头倒也能喝。 用完酒饭后,太公命庄客引王母入内休息,扈三娘抢着道:“师奶奶年纪大了,平日里都是三郎服侍,我与师奶奶一屋。” 王进瞪大了眼睛,这小丫头是生怕太公将师徒俩安排在一屋,多有不便,才这般说,但她这个谎说来也不脸红,平日里都是自己这个孝子侍候母亲的啊。 王母也知道其中寅卯,便笑了一回,拉着扈三娘回屋安歇,王进托付庄客照料马匹后,也回屋安睡。 次日,王进才起身,扈三娘便来唤门,才开门扈三娘便道:“师奶奶昨夜鞍马劳顿,心痛病发,我与她推拿了几次,倒也舒缓了些,还是要找些药剂佐服,将养些时日才好。” 王进心惊,母亲这个病他是知道的,急忙跟着扈三娘到母亲房中探视。 只见王母脸色不豫,但还能言语:“昨夜痛得厉害,好在三娘给老身足底、身上推拿几回,倒也舒缓了些,我儿不必担忧。” 见老母无恙,王进松了口气,看着扈三娘奇道:“你也懂得岐黄之术?” 扈三娘只是道:“师傅,我这里倒有医治心痛病的方子,这时还是请太公寻几味药来。”跟着扈三娘笑了笑道:“昨日我说做药材生意倒也不假,这药理我也是懂的。” 见扈三娘又替老母医治,王进更觉得自己收这徒儿不枉,暗想这小丫头但凡要学什么武艺,自己必定都是倾囊相授的。 寻到史太公后,王进将母亲病情说了,扈三娘写了张方子,史太公便差人到县上取药。一个时辰之后,药石取回,扈三娘自到厨房借了炉子药罐煎药,药煎好后服侍王母服下,过不多时王母便沉沉睡去,眼见王母面色转好,呼吸匀称,似乎极是受用此药,王进便放下心来。 午后无事,王进来到后槽看马,却见后院打麦场上一个后生精赤着上身,刺着一身的青龙,银盘似的面皮,颇为俊朗,约十八、九岁,拿条棒子在那里使。 王进看了片刻,忍不住道:“这棒使得也好了,只是还有破绽,赢不得真好汉。” 那后生听了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笑话俺的本事!俺经了七、八个有名的师傅,俺不信倒不如你,你敢和俺叉一叉么?” 话犹未了,太公到来喝那后生:“不得无礼。” 那后生不忿道:“叵耐这厮笑话俺棒法!” 史太公看着王进道:“客人莫非会使棒法?” 王进道:“颇晓得些,不知这后生是庄上何人?” 史太公道:“是老汉的儿子。” 王进道:“既然是宅上小官人,若爱学时,小人点拨他端正如何?” 太公喜道:“恁的十分好。”便教那后生道:“来拜拜师父。” 那后生哪里肯拜,愈加怒道:“阿爹,休听这厮胡说!若他能赢得俺这根棒子时,俺便拜他为师!” 王进尚未答话,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飘至:“何劳我师傅动手?你要比试耍棒,我来陪你耍一回。” 转头看时,却是扈三娘端着药碗行将出来,站在哪里望着那后生直发笑。 王进喝道:“休得无理,这是太公小官人,怕冲撞了他。” 太公笑道:“这个不妨,若是打断了手脚,亦是他自作自受。” 那后生上下打量了扈三娘几眼,轻哼一声道:“你这小子面无四两肉,吃不了俺一拳!” 扈三娘笑嘻嘻的不理会那后生,站到王进身边低声道:“师傅,你想收徒然后赖在人家庄上啊。” 王进面色微微一红,愠道:“你代为师出手也好,但需仔细,莫要伤了他,面上需不好看。” 扈三娘笑着点头应了,放下药碗,走上前去道:“我代师傅和你比试,若是我赢了你,你便拜我师傅为师,我便是你师兄!” 那后生焦躁起来,棒子舞得像个风车轮,摆个架势喝道:“废话少说,你取条棒子来吧。” 扈三娘左掌前翻,右掌护胸,足下不丁不八的步伐站定,笑嘻嘻的说道:“师傅说了,伤了你面上需不好看,我便空手和你拆解,我被你伤了,也不怨你!” 王进面色一黑,这小丫头当真口无遮拦,这般说来这后生只怕是要动真怒了。 果然,那后生见扈三娘这么小看自己,虎吼一声,手中铁棒夹着劲风直搠扈三娘面门,迅如闪电,势若奔雷,扈三娘不慌不忙偏头一让,左手搭在棒身上,右手一扣,双手一拧,那棒子不自觉的跟着这一拧旋折起来。 那后生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手上拿捏不住棒子,手上一松时,扈三娘娇叱一声:“撤棒!”手中一空,那铁棒竟然已经被她夺了过去。 跟着扈三娘棒子一伸,已然指住那后生,王进急忙上前夹手夺过棒子,扈三娘轻轻一让退到一旁,看着那后生发笑。 王进将棒子还给那后生道:“休怪、休怪。” 那后生如在梦中一般,只想不到自己辛苦练就的武艺,竟然不一合便吃人夺了棒子,跟着接过棒子,一言不发便去旁边掇条凳子,扶着王进坐下,纳头便拜道:“俺妄自经了许多师家,却抵不过师傅高徒,没奈何,师傅,只得请教。” 王进笑呵呵的扶起那后生道:“连日搅扰庄上,无恩可报,定当效劳。” 太公大喜,教那后生穿了衣裳,命庄客杀翻一腔羊,安排瓜果蔬菜排宴席,直请王进、扈三娘和王母赴宴。 王进托言净手,拉着扈三娘到一边低声问道:“这后生你定然是认识的,你是引我来此地收他为徒的?” 扈三娘掩口笑道:“师傅,你想多了,没错这后生名唤九纹龙史进,酷爱枪棒,我是打听过的,可他不认识我,你没看到适才他恨不得打死我么?” 王进哦了一声道:“是为师想岔了,我还道这小官人是你相好,你引我来此便是为了让我收他为徒。” 扈三娘不羞也不恼,只哑然失笑道:“师傅,那祝家庄的祝彪可是比他英俊多了,我都看不上眼的,来史家庄全是想给师傅你找个落脚的地方避避风头。” 王进嗯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们先入席吧。” 王进走后,扈三娘狡黠的一笑,喃喃自语道:“待我收拢半数梁山好汉时,看那黑厮宋江还如何作威作福,史进这头大虫便是本少爷第一个收服的对象。” (新书上传,求收藏、推荐,各种支持,谢谢) 第四章 一丈青斗酒豪饮 九纹龙半载习武 回到宴席上,五人一同坐定,一面把盏,太公一边劝酒道:“师傅武艺如此高强,必是个教头,非是一般做买卖的,小儿有眼不识泰山。” 王进见人家已经瞧破,便不好再瞒,坦然笑道:“既然太公和小官人抬爱,小人也不好欺瞒,我并不姓张,也不是做药材生意的,小人姓王名进……”当下王进便将如何恶了高太尉之事说了。 那后生听了这话,拍桌怒道:“高俅这厮如此可恨,等俺学成武艺,定巡他晦气,好歹替师傅出口鸟气。” 太公斥道:“师傅这般高强的手段也只得避让那厮三分,你有几斤几两?还是先拜好师傅,学好武艺才是。” 一旁扈三娘吃着酒菜也笑道:“这倒是,想那高俅能从一介地痞做上这太尉,身后定然是有人撑腰,听闻当今道君皇帝还是端王的时候,此人便跟随左近,想必照护高俅的必是当今官家,咱们平民百姓能和官家争竞么?” 那后生大怒道:“官家也不能不讲道理,俺学成武艺后,定上京替师傅讲理去。” 扈三娘见他执着,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也好,到那时师哥我和你一道去。” 太公爱惜儿子急忙唬道:“你们年轻后生切勿胡言乱语,都是身家清白之人,切莫惹上官司。”跟着对王进道:“师傅宽心在此处安住,左右村坊都是我史家庄人,不会走露风声。老汉这儿子名唤史进,只因身上刺了九条龙绣,左右都唤他九纹龙,只喜爱使枪弄棒,前番多找师傅点拨,但今日才遇得名师,只请师傅好好点拨于他。” 王进见太公不提那话,点头道:“这个自然,小人一发教令郎方去。” 太公大喜,便又开始劝师徒俩吃酒。那史进眼见扈三娘瘦小,不及自己壮实,适才被她只一合便夺了棒子,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但想看她这般瘦小,酒量必定不高,不若与她比比酒量,好歹找回些脸面来。 当下计议已定,史进站起身来举盏对扈三娘道:“扈师哥武艺高强,小弟佩服,请师哥多吃几碗酒,日后还请师哥多加点拨。” 扈三娘笑了笑,看他眼眉闪烁,心想这小伙沉不住气,心里藏不住事,定是想和自己斗酒,争回些面子,当下也不客气,一撸袖子露出白藕般的小臂,一只脚踏着椅凳,举盏大声道:“好,今日师傅收得良徒,我也高兴,咱们哥俩就在痛痛快快吃一回酒,这碗盏小了,不如换大碗来,吃得尽兴。” 王进吃了一惊,暗想自己收的这个女徒与一般女子大不一样,就算绿林中的一些女中豪杰似乎也及不上她这般豪气的,真是怪哉。 史进不知扈三娘已经看出自家盘算,还道言语挤兑得手,当下命庄客换了两个大海碗来,提起酒坛子将大碗斟满。扈三娘冷眼看着史进暗喜的模样,心中暗笑道,老子上辈子五岁便开始喝酒,这辈子虽是女儿身,但也是七岁便在酒缸子里泡大的,这宋朝的酒顶多比从前常喝的啤酒醇厚些许,老子会怕你? 酒斟满后,史进和扈三娘各取一碗,史进大笑道:“师哥,俺们干了!”当下两人各自喝干了碗里酒,接着又倒上再喝。这碗足有小脸盆大小,两人连喝十碗之后,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望着两人。 史进这是已经有些酒意,却见扈三娘脸上还是一般的淡红色,一双眸子还是一般的清澈,毫无惺忪之意,心中暗道不好,这厮是个惯会吃酒的。 喝道第十八碗时,史进再也支持不住,软到在椅子上,口角流涎,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扈三娘,眼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眼色。 扈三娘笑嘻嘻的放下酒碗,也微有些醉意道:“我是泡在酒缸里长大的,别看我身材瘦小就以为能喝得过我!” 这话若是换做男儿汉说来那是极有气势的,可扈三娘说来,王进却总觉得不是味,肚里还在寻思,这小丫头到底要干什么呢? 自当日为始,史进拜了师傅,王进、扈三娘、王母三人便在史家庄住下,史进每日请教十八般武艺,王进一一从头点拨教授。 每日教武之时,史进倒是极为勤奋,只是扈三娘到让王进觉得奇怪,这丫头都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演练。王进问起为何不一同学演时,扈三娘只是笑着道:“我不明白的自会问你。” 王进心中纳闷,这学武不比划只看就能看明白么?但想扈三娘本身武艺不弱于自己,也随即释然,由得她去。 光阴似箭,半年时光如同白驹过隙,已然是到了夏末时节,史家庄的柳树依旧郁郁葱葱,挂在枝头绿得正好。 这半年来史进十八般武艺一一学得精熟,弓马、步战也得悉心教授,多得王进仔细教导,样样点拨得通透。扈三娘半年中到有三个月不再庄上,只道回家探望老父,夏末上头又回到庄上来,倒是带回一大车猪羊果品、绸缎布匹来,一发交给史太公,发付给村坊邻里共享。 史进三月不见扈三娘,眼见自己武艺精熟,便寻思着想要再和扈三娘比试一下,须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史进武艺大成自然想再讨回半年前落下的脸面,听闻她回庄,便从后院疾奔入堂上来。 才一进堂,史进便大声吵嚷道:“俺家师哥哩?师哥,快些同俺比试枪棒去。” 只见堂上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回过头来笑道:“你师哥我才到步,茶都没吃上一口,你就让我和你比试去?” 此人面白唇红,月眉星目,笑得甚是秀雅,却不是男装打扮的扈三娘是谁? 史太公上前斥道:“三郎才到步,有你这么闹腾的么?” 王进笑而不语,坐在一旁品茶,扈三娘挨过去低声道:“师傅,您老也不说句话?” 王进笑着低声道:“憋了几个月的劲没处使,你便与他演上一回,也好教为师看看指点得如何。” 扈三娘哦了一声,又低声笑道:“既然您都这般说了,那我也就不客气。这次我可不留手,砸了您老的招牌,可别怪我。”王进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当下扈三娘走上前去道:“也好,既然师弟要比试那咱们就比比。” 史进大喜,便拉着扈三娘径投后院而去,史太公和王进急忙跟去。 到了后院,史进取了两条棒子,扔了一条过去,那棒子舞了个棒花,立个一柱擎天架势大声道:“师哥请了!” 扈三娘单手接过棒子,只觉得这一掷劲力蛮大,笑了笑说道:“果然有些力道了啊。”当下单手绰棒,横在胸前道:“让我试试你的武艺,打不过我算不得出师!” 史进虎吼一声,举棒便打将过来,这一棒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呼呼作响声势骇人,扈三娘不慌不忙抢上数步,身形快如鬼魅,竟让直抢入史进中庭,躲过棒子后,一拳打向史进面门。史进从未见过如此出招的,吓了一跳,侧身躲开后,横棒扫来,便依着王进所教的棒法使了出来。 两人斗了十余合,史进越斗越是胆寒,扈三娘身法迅若闪电,那条棒子也如同诡异的毒蛇一般,总能从自己想不到的方位打来,令人防不胜防。 再拆几招,终于史进手上吃了一棒,拿捏不住棒子,扈三娘抓住棒尾轻轻巧巧的又将棒子夺了过去。 史进面色涨得通红,捂着手臂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扈三娘笑道:“果然大有长进,能和我拆解这许多回合真是不易。” 王进心中骇然,自己悉心调教史进半载,心想虽未必就能胜过三娘,但走上三五十合还是应有把握,但没想到十余合便败了。再看扈三娘出手,似乎比半年前和自己动手之时更加厉害,在史家庄上极少看她练武,难道她别有际遇不成? 扈三娘上前将棒子交回史进手中,笑道:“自古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学一道本就没有止境,就算你今日斗得过我又如何?师哥出去行走江湖绿林也不敢说就没有敌手的,多加苦练吧。” 史太公呵呵笑道:“有三郎教训他,免得他以为没有敌手出去惹是生非的。”当下太公命庄客杀翻一腔羊,安排蔬菜瓜果备宴席,替扈三娘接风。 史进自以为半年苦练能斗得过扈三娘了,就算斗不过也是个平手,想不到还是十余回合便即落败,当下闷闷不乐起来。王进见了上前低声说道:“三郎带艺投师的,她的手段为师也没全见过,你要想有所精进,不妨向你师哥请教。”史进心头一喜,点头应下。 用过酒饭,各人挥舞安睡,到了晚间,史进想着王进的话,怎么也睡不着,当下便起身穿衣径直往扈三娘居所而来。 穿过廊院,却见一道黑影从扈三娘房中越窗而出,史进心中一惊暗想,庶末是贼人不成?当下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只见那黑影身形瘦小,背影很是熟悉,却见那人到了院墙边,轻轻一跃,在墙角的老磨盘石上一点,轻轻巧巧的翻出院墙而去。 史进倒抽一口凉气,暗想这身法自己可不会,当下开了后院小门跟了上去。 只见那黑影不疾不徐的往北面少华山而去,史进心中狐疑,快步跟上去,便想看个究竟,这人却会是谁呢? (新书求支持,收藏,推荐,谢谢) 第五章 史进夜探少华山 周侗传艺云龙寺 却说史进追那黑衣人往少华山而去,夜黑风高,远近高低也望不清朗,只得摸黑行了一回,盘坡转径,揽葛攀藤。那黑衣人行走轻灵,史进紧赶疾走,勉强方能跟上,约莫走过了数个山头,十余里山路,看看脚酸腿软,正走不动时,却见那黑衣人已然定住身形。 史进住脚借着月光看时,却见来到一处破庙之前,只见那破庙匾额上书“云龙寺”三字,只是庙宇残破,看来已然许久不曾有香火了。 史进藏于一株松柏之后,偷眼看去,只见那黑衣人转过脸来,竟然便是自己的扈师哥。史进心下纳闷,师哥夜半三更独自来此作甚?正想时,却听扈三娘冲着破庙里头叫声:“师尊,我来了!” 庙中传来一个洪亮之声,倒把史进吓了一跳:“来便来了,怎的还引了人来?” 说话间只见一名约莫五旬老人缓步而出,须发花白,精神矍铄,头戴青色逍遥巾,身着大绸紫袍衫,腰悬一口青钢剑,目光犀利的便盯着史进藏身之处的松柏不放。 三娘上前打个拱手礼后,挽住老人臂膀笑道:“师尊,这般盯着看,也不嫌累得慌。” 老人莞尔道:“且休说笑打诨,既然是你引来的,便教出来相见。” 三娘便回头喊道:“大郎出来相见。”史进面皮微觉尴尬,原来自己早已被人发现,只得整整衣冠出来。 前面听得扈师哥唤这老者师尊,难道便是扈师哥另一位授艺师傅?史进也不敢怠慢,上前便唱个肥喏,却不知如何称呼,只得唤声老师父有礼。 那老者捻着胡须笑道:“这后生看着倒是不错,只是榆木了些,配不得你。” 三娘不羞不恼只是笑道:“师尊不是还想替大师兄做媒的么?怎么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史进不懂二人话中之意,只是瞪大了眼睛,三娘过去拉着史进道:“这位是我授业师尊,江湖人称铁臂膀,姓周,名讳我可不敢提起。师尊,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过的九纹龙史进,眼下是拜了王进为师的。” 那老者晒然一笑道:“名讳二字倒是不打紧,老夫名唤周侗,后生无需生怕。”跟着又打量了史进几眼后道:“那王进绰号锦教头,你跟他学本事倒也恰当,只消学到他一身本领,这江湖上倒也足以扬名立万。” 史进听了周侗的名号,心头大惊,这周侗便是本地华州人士,江湖上极是有名,武艺号称无出其右者。此前自家寻访名师教授武艺,倒也去周侗家中求拜,但周侗常年在外,也就缘悭一面。原来这扈师哥是他的高徒,难怪自己屡败其手。 三娘却又过去挽着周侗的手臂道:“师尊,这黑天半夜的,赶这许多山路引人前来,可不是听师尊品评几句便了的。” 周侗嘿了一声道:“真是劣徒难驯,也罢,后生听闻你极是好武,你且使些手段来我看。” 这时候史进也懵然懂了些,扈师哥半夜引自己来此,便是想求自家师尊指点自己,当下咧嘴一笑,又唱个喏,随后退开两步,丢个架子便使出一套拳路来。 史进这一套拳打得果然是虎虎生威,出拳力道十足,步履沉稳,看来王进这半载时光倒是悉心教导了的。 片刻后打完一套拳,史进收住拳路,面不红、声不喘,立于当场,躬身准备聆听教诲。 周侗看了之后微微颔首道:“也还使得,只是刚猛有余,巧变不足。”沉吟片刻后,三娘又拉了拉他的袍角,周侗瞪了三娘一眼后才道:“后生你如今年岁已长,若要学老夫门道,已然是不成了。也罢,老夫便教你一套运劲的法门,补你的短处,免得这劣徒老是在我耳边聒噪。” 史进闻言大喜,便要磕头拜师,却被周侗拦住道:“后生先起,你已经拜了王进为师,他的本事要是能学得十成,也足以受用一生。老夫只是看在你我同乡,又是劣徒引见份上,是以点拨你一套运劲法门,也算不得真的师傅,不必行此大礼。” 三娘听了之后眨眨眼便道:“大郎,我师尊的意思,武艺切磋份属平常,大家不必拘礼。” 史进也听出话中之意来,当下躬身道:“老师父肯指点一二,就是小人莫大的福分,小人省得。” 周侗咦了一声笑道:“也不算太过榆木嘛。”当下周侗便在云龙寺前传授史进一套运劲的法门,以补足他武艺中刚猛有余、柔劲不足的缺陷。 一套法门先囫囵的教授完口诀之后,已经是四更天时分,周侗嘱咐道:“老夫回乡探亲,本还要接着赶路,但既然要指点于你,那便在此处待上三晚,明晚你再来,想来三晚的功夫也能点拨你端正了。” 史进拜谢之后,定要请周侗回庄上,好生招待一番,周侗却笑道:“你师傅王进还在庄上,我这里点拨于你也就罢了,若还去到庄上与他相见,面皮上不好看。” 扈三娘也笑道:“师尊他无拘无束惯了,你将他请到庄上去,早晚请安的,他还觉得闷烦。大郎,我们先回去吧,稍后我自会来照料师傅。”史进只得依言,两人拜别周侗回到庄上。 叨扰一夜,史进也累了,回庄后便进屋大睡。休息半日后,王进见史进一早没来练功,便前去相探。史进在屋内兀自蒙头大睡,王进唤了两声,史进急忙起身披衣迎了王进入内。 王进问起为何没起身练功时,史进也不敢欺瞒师傅,当下便将三娘引他夜上少华山,遇周侗传艺之事说了。 王进闻言后大喜道:“那铁臂膀周侗当年乃是京城御拳馆天字教师,可是与先父齐名的人物,你能得他点拨何等幸事,为何不请回庄上来?” 史进将三娘言语说了,王进道:“既是恁的,徒儿也不可轻慢,少时多备酒食前去相请。”史进领了言语自去,王进自语道:“原来三娘的授业恩师乃是周老教师,难怪如此身手,只是周老教师收一女子为徒,倒是出人意表。” 史进得了王进提点,当下便命庄客杀翻一腔羊,鸡鸭蔬菜美酒若干,用几个大食盒盛了,命两个庄客担了,来后院唤三娘同去。 扈三娘正与王大娘说话,见史进到来相唤,便笑道:“我自准备了吃食准备送上去,既然你也备了,那便一同前去,也是你一番心意。” 当下两人别了王大娘,并两个庄客担了酒食送上少华山云龙寺来。 周侗却不在庙中,等了半晌之后,才见周侗归来。史进命人在庙里收拾酒食出来,便在庙中大殿上用供桌摆了酒食,筛了三大碗酒,请周侗入座。 周侗也不客气,自坐了首位,三娘下首相陪,史进坐了对席。史进只顾劝酒,周侗倒也来者不拒,席间说起些江湖中事来。原来周侗收了四名弟子,大弟子便是威震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二弟子便是与王进齐名的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三弟子唤作史文恭,四弟子便是扈三娘。 席间周侗微醉,听他话中似乎对四弟子扈三娘最是疼爱,而对三弟子史文恭却说的极少。又听周侗说起收三娘为徒的经过,史进才知道原来扈三娘早在七岁之时便已经拜在周侗门下了,跟他学了九年的武艺。 酒足饭饱之后,周侗又趁着酒兴,便在大殿上使了一套玉环步出来。只见那步伐奥妙,转折之间,形如鬼魅,但周侗似乎有意走慢,一步一转皆交代得极为清楚。 扈三娘看了低声对史进道:“休要说话,只管记熟。”史进马上点头,心头暗想,这扈师哥费尽心思引得名师指点自己,对自己一番恩情十分真切,今后只消师哥一句话,便是要自己火里来水里去,也是没有半分二话的。 便是如此,每日史进和扈三娘都带了酒食上山伺候,周侗便在山里待足了三日,与先前说的只教三晚,多教出许多时辰来,有扈三娘在旁提点,周侗也尽心点拨于史进,让史进学得运劲法门和玉环步法,自此史进武艺更是大进。 三日已过,这天清早,周侗教授完毕后便道:“为师便要回乡,休要再留。”史进苦留不住,扈三娘却笑道:“大郎,师尊此趟为了留下点拨于你,已然误了行程,将来有缘自会再见。” 当下史进只得依言,随后托出一盘金银、十锭绸缎布匹相谢,周侗坚辞不授,只道:“老夫业艺非是金银布匹可比。”三娘却笑道:“师尊,此非是旁物,却是大郎的一点心意,要是师尊嫌物事累赘,劣徒我便替你拿上,跟您回一趟老家。师尊在外多年,也不能回乡一趟,也没个见面礼给乡亲们的吧。” 周侗拗不过扈三娘,当下扈三娘便将金银打个包背了,只是布匹不受,对史进道:“我送师尊回乡一趟,少时便回。”史进本待也要一同跟去,三娘却笑道:“师尊与我都知你心意,休做小女儿态,回去好生习练武艺,待我回来与你再比试。” 当下扈三娘辞别史进,跟随周侗回乡,史进一直送出三十里外方才留步,师徒二人一路往华州潼关而来。 第六章 扈三娘红装素裹 铁臂膀赠弓传艺 不一日到了潼关秦东镇,扈三娘道:“师尊离家经年,如今回乡探亲也该备些礼物。”周侗点头称是,当下三娘取出史进相赠的金银在镇上采办些瓜果酒水、牛羊鸡鸭,在镇上赁辆骡车装了一大车子,师徒两个径投镇南村坊家中而来。 到得周侗家乡嘉祥村畔,三娘故地重游,只见此间:前通井陉古道,后靠黄土溪冈。周遭青绿如烟,四野天蓝水清。转屋角牛羊满地,打麦场鹅鸭成群。田园广野,阡陌纵横。正是:一派乡村息土厚,难别故里万种情。 三娘拍手赞道:“还真个儿是一派好风光,可比起几百年后只有黄土风沙来的妙。想不到数年不来,这里风光还是一般的好。” 周侗奇道:“几百年后怎的只有黄土风沙?” 三娘吐吐舌头笑道:“徒儿胡诌几句的。” 师徒二人闲话之间,赶着骡车入了村口,早有村中孩童前来跟随嬉闹。三娘取出备下的糖果分发下去,村中孩童皆是欢天喜地闹将起来。孩童们一闹,惊动了村中里正,带了几名村汉前来相迎。周侗与里正早年旧识,叙话几句后,便吩咐三娘将备好的礼物悉数交给里正,分发给一众乡亲们。 众人受了礼物,都来相请周侗回家吃酒,周侗只道先回家中探视,改日再来叨扰。 辞别众乡亲,师徒二人回到周侗家中,周侗之妻孟翠英得了消息,早领着管家、使女、家仆数人倚门而立,迎了出来。三娘见师娘孟翠英还是一般的慈蔼,比之数年之前相见时倒也无甚变化。周侗尚有独子,名唤周云清,在延安府边廷老种经略相公麾下为将,数年之前便已经成家立业,如今阖家俱在延安府,潼关老家便只有孟翠英与几名家仆、使女居住。 孟翠英上前给周侗万福见礼,随后见了三娘倒有些吃惊:“这位遮莫是当年老爷带回来的那小女孩?” 扈三娘笑了笑上前大大方方的万福一礼道:“师娘安好,我便是当年的三娘。” 孟翠英道:“阿耶,都这般大了,也是越长越加俊俏。怎的还是穿了男装?进我屋里说话,与你换套衣裳。”当下拉了扈三娘便走。 周侗笑了笑道:“你这师娘还是恁的性急,倒是把她相公忘在一旁了。” 孟翠英也是武艺高强的女中豪杰,昔年招夫便是设下擂台比武招亲,周侗打擂得胜方才娶了她。如今虽已经是年过半百,但孟翠英依然豪迈不羁,拉着扈三娘先走,只回头道:“老爷请先梳洗一番,稍后再与老爷叙话。”说罢拉着三娘便走,周侗自有老管家伺候着先去梳洗。 孟翠英在屋内与三娘说了会儿话后,打开一方红木镶边柜子,取出一套素布裙钗来,笑着说道:“此乃老身少时衣裙,三娘换了来。” 扈三娘这时候才微微面红笑道:“师娘,我从小穿男装惯了,也不必换了吧。” 孟翠英温言道:“若说是在外头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的,男装方便些,但如今已是到了家中,自该换回衣裙,除非三娘觉着你这师尊家里不似自家。” 扈三娘勉强一笑,只得听从孟翠英的话,起身换了那套衣裙。孟翠英又替三娘梳辔头饰,少时换好起身看时,但见:素钗斜插云鬓柳,掩映乌云俏眉梢;翠袖巧裁拢素裙,轻笼瑞雪腰肢慢。樱桃口浅晕娇红,春笋手採舒嫩玉。纤腰袅娜,绿罗裙摆;素体轻盈,红绣媉体。脸堆三月娇花,眉扫初春嫩柳。香肌扑簌瑶台月,翠鬓笼松楚岫云。 孟翠英看了喝声彩道:“好个俊俏女儿,日后谁家娶了便是天大福分。” 三娘俏脸微红,自顾拿起铜镜看了看后,皱眉道:“也太美了些,今后恐要找个面具来带。” 孟翠英扑哧一声笑道:“说甚傻话咧?哪家女儿不情愿自己更美些?男装穿惯咧,还真当自个儿是男儿身不成?”两个使女在一旁也是掩口而笑起来。 众女说笑一阵后,三娘取出在镇上捎买的胭脂水粉、布匹首饰一股脑交付孟翠英,只道是师尊买了送与师娘的。 孟翠英啐道:“老爷何曾有此等细心?三娘便是你自个儿买的吧。”三娘坚辞说不是。 孟翠英道:“也罢,你替你师傅做人情,我便受了。时辰不早,要替老爷准备酒食去了。”说罢便起身带着使女小环、小翠准备饭食。 扈三娘也跟随下厨,孟翠英不许,扈三娘却笑着说道:“师尊一路行来老是说还想尝尝三娘的手艺,只是一路行赶,也没地方烹调,今日到了家中,自然是要尝了师尊心愿的。” 当下孟翠英也只得随她,四女在厨内忙乱一阵,三娘做了几道精致小菜,鸡鸭鱼三味也俱全,随后摆将出来,香味顿时四溢开来。 周侗梳洗已毕,正在书斋之内品茶看书,闻得香味,食指大动,到得使女来唤时,便急赶赶的来入席。 方才入席,周侗见了女装素裹的扈三娘,微微吃了一惊。半晌后周侗才轻咳一声道:“没想到三娘你换回女装却是这等人才,当年教你习武怕是大错之事。既然三娘换了女装,也便不好同席,不如在内堂另开一席吧。” 三娘轻咬玉箸笑道:“师尊说哪里话来?师父如父,师娘如母,一家人吃饭何必另开一席?”孟翠英也道:“老爷,从前你自诩视礼教大防如粪土,怎的到老来却计较起来了?” 周侗微微颔首,也不再说话,当下便筛酒开席。尝过三娘手艺后,周侗赞道:“比之几年前厨艺之上却是有大长进。”跟着看了孟翠英一眼道:“比你师娘的厨艺都要好上几分,” 见孟翠英面色不豫,三娘替周侗筛碗酒笑道:“师尊说哪里话来?您经年不着家,师娘的手艺怕是早已忘了,明日师娘主厨自然胜过三娘的。” 孟翠英也道:“正是,明日还请老爷指正厨艺。”周侗笑了几声便低头饮酒不再说话,倒是扈三娘与孟翠英边吃边聊,都说些江湖上的事,倒也投契。 散席之后,使女小环、小翠自来收拾,周侗命扈三娘跟随自己来到内室兵器堂,转进内室兵器堂里来,只见堂内之间满是兵器、盔甲,十八般兵刃皆铮亮齐整在架子上,几件镗亮盔甲撑于人木架上,堂上正中供桌之上,将两口好弓供在那里。 周侗指着左手那把铁胎弓道:“这把龙首铁胎弓乃是杨老令公遗物,当年在京师御拳馆做教师时一位好友相赠。”跟着又指着右手一把短小金弓道:“此弓乃是金雕兽角弓,一位塞外商贾处所购得,相传乃是西域大食宝弓。” 周侗取下那金雕兽角弓,气沉腰马,随后将那弓拉个满月道:“那铁胎弓要五石气力方能开得,这金雕兽角弓只要三石气力,而且弓身短小趁手,马上开弓尤为便利。” 扈三娘都不知道周侗为何说起弓来,只听周侗续道:“老夫号称铁臂膀,其他功夫也还罢了,平生最得意的便是这箭术。三娘你乃女儿之身,武艺岁也精纯,但终比不得男子气力,这把金雕弓力道大小正合适。三娘你跟随我习武多年,如今已然业成师满,今日便把这金雕弓赠与三娘,权作满师之礼。” 扈三娘轻轻咦了一声,但也不矫情,上前拜谢后接过金雕弓,周侗接着对扈三娘道:“赠弓与你,却不曾指点你箭术,三娘心头可有疑窦?” 扈三娘微微一笑道:“师尊的心思三娘明白,三娘乃是女儿之身,跟随师傅多年,只习步战之法,但弓马之术却半点未得教授。想来师傅以为三娘学些武艺防身也就是了,不必再学那弓马之术。” 周侗微微颔首笑道:“三娘总是知晓为师的心意。”顿了顿接着道:“为师当初看你聪慧机灵,甚合为师脾胃,因此收你为徒。想你一介女流,学些武艺防身不受人欺负也就是了。却不曾想九年功夫下来,为师一身本事差不多都被你掏空。至于弓马之术、马上长枪大戟的功夫,为师却是半点未曾传授。” 三娘狡黠的眨眨眼道:“徒儿知道,弓马之术、马上长枪大戟的功夫那些都是出仕拜将、做朝廷武职时,方才用得着的,因此就没有传给徒儿。” 周侗瞪了一眼道:“你还知道这个道理吗?女孩儿家,习武健身本没什么,若你还想着出阁拜将的,那便是异想天开了。为师本以为不教你便无事,哪知道你却去拜了王进为师,跟他学弓马之术、马上长枪大戟的功夫,是吗?” 扈三娘吐吐舌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 周侗板着脸,知道自己这个徒儿最擅长插科打诨,要是露了笑容,这小猴儿顺杆爬上来就再难收服,当下温言道:“但凡女子者,在家相夫教子便好,你学这些东西,难道还真想出阁拜将不成?” 三娘轻咬红唇道:“师尊,您老先别生气,你也知道我们扈家庄经年被祝家庄欺压,而且蓟州地界,宋辽两国常年刀兵相交,三娘学些马战功夫,也是想着护家卫庄。不然真的哪天祝家庄或辽兵来滋扰,徒儿腿短也跑不过那些骑马的兵将啊。给朝廷出阁拜将,三娘还怕受不了那些个奸臣的肮脏气呢,断不会有这等念头,师尊你便放心好了。” 周侗面色稍松道:“如此说来倒还有几分道理。”跟着叹口气道:“也罢,从明日起,为师便教你弓马之术,也省得被王进知晓我周侗的徒儿还去他那里偷师,传了出去,为师面皮上也不好看。” 扈三娘拍手笑了起来道:“多谢师尊。”跟着眨眨眼道:“师尊,其实刚才您老赠弓给我,我就知道师尊您是想传我弓马之术的了。” 周侗莞尔道:“你这劣徒,为师早晚被你气死。” 自当日为始,三娘便在周侗府上住下,周侗每日教授点拨十八般马上武艺并弓马之术,一一从头指教,比之三娘偷看王进教授的便是更加端正。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推荐太少了,求多多支持啊) 第七章 扈岚连珠落群雁 史进走马擒陈达 话说这扈三娘每日在周侗府上学艺,闲暇时被迫与孟翠英学些女红书画,便连过年也在周侗府上赖着。不觉荏苒光阴,弹指一挥间,九个多月过去了。 政和二年二月间一天,三娘在周府打麦场上骑马射箭,只见她双腿控马,进退自如,藕臂轻舒之间,那张金雕弓轻拉满月,嗖的一声竹身铁簇箭破空而出,夹着马上冲力,竟然将打麦场旁一颗碗口粗细的松树给射了个对穿。 跟着胯下青骢马不停步,绕着打麦场接着跑,三娘又一口气连发五箭,五箭连珠皆中那颗松树,好好的一棵松树硬生生被掏了个六个窟窿。 跟着只听头顶一阵雁鸣,一行大雁飞过,三娘耍得兴起,亦是连珠箭往天上射去,片刻后一十九只箭射完,天上群雁如同雨点般落下,也正好落下一十九只大雁来。 一旁周侗看了赞声好,三娘一夹胯下青骢马,那马停下步来,缓缓走到近前,三娘笑嘻嘻的翻身下马上前向周侗一拜道:“师尊,看我的箭术如何?” 周侗微微颔首道:“四个徒儿之中,以你箭术最佳。” 扈三娘喜道:“听闻之前便是史文恭师兄箭术最为了得,难道徒儿已经超过史师兄了?” 周侗点点头后愠道:“这人心术不正,不提也罢。” 师徒正说话间,家仆来报有京城来人送信。周侗自去见那送信之人,三娘收拾了场内兵器马匹,落在院内的大雁只有三只,旁的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三娘便拿了这三只下厨去。 在后厨将三只大雁交给使女收拾,三娘回屋换身衣服,却又家仆来唤,说周侗有事召唤。 扈三娘稍作洗漱便跟家仆来前厅见周侗,到得厅内,只见周侗拿了张玉笺再看,见三娘进来便道:“京城故友来信,请为师上京一趟,今日便要动身。你弓马战阵之术已熟,为师也没什么可再教授的了。” 扈三娘却笑嘻嘻的说道:“师尊,听闻您还精通兵法战阵之术,岂能说没什么可教的了?” 周侗嘿了一声道:“休得浑赖,保护村坊,弓马之术尽够用了,女儿家家学什么兵法?”跟着吩咐道:“你在府内再住些时日,为师便不带你上京了。” 言罢不理会翘嘴的扈三娘,周侗自去吩咐使女收拾行装。少时收拾停当,周侗便辞别夫人孟翠英、徒儿扈三娘,独自一人上路往东京而去。 周侗走后,扈三娘又在周府住了两日,这天忽然想起史进来,也不知他如何,当下便向孟翠英辞行。孟翠英苦留不住,拉了三娘进到屋内,从红木箱中取出一个包袱来,开打一看,却是一副青黑色的甲胄。 孟翠英将那甲胄抖开,一看款式却是副短小的精铠,其上还雕绣了精美的绿萼花图案,只听孟翠英口中道:“三娘,这幅铠甲乃是老身年少之时,花费重金特意请青堂羌族锻甲好手打造,名唤青花绿萼甲。当年老身打制这幅铠甲时,也曾想有一天能穿着上阵杀敌,但后来终未能如愿。此刻年事已高,这副甲也用不着,便赠予三娘你吧。” 三娘微微一惊道:“师娘,这青堂羌族人锻出的好甲可是价值万贯,这太过贵重了,三娘不能收。” 孟翠英二话不说便替三娘穿戴起来,口中道:“这铠甲当年便是按着我的身形打造,样式短小了些,我儿云清乃是男儿身穿不上,你师傅只有你一个女弟子,不传给你,难道还要让师娘放在箱子底不成?此甲跟了你,也总算没有明珠暗投,来穿上师娘看看。” 扈三娘违拗不过只得穿戴上那青花绿萼甲,少时整束停当,只见:蝉鬓金钗映红妆,凤鞋宝镫青花甲。鱼鳞铠甲绿连环,绣带柳腰红束带。淡妆素眉巾帼色,银锋凛凛落皓雪。鞍腰笼白氍毹长,临风素腕为天人。 孟翠英喝声彩道:“果然便是如同按你身段做来一般,真个是好一个巾帼女将军模样。” 三娘对镜看了后也颇为喜欢,孟翠英替她卸了甲后,仍旧用包袱包了,当下便赠予扈三娘。三娘也不再推辞,便再三拜受。用过午饭后,换了男装,一领新纳青色绸祆,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脚上缠了绑腿双耳麻鞋。 收拾停当,三娘拜别孟翠英,便骑了青骢马,带了金雕弓、青花甲用布裹包了放在马鞍上,并盘缠若干一并放上,离了秦东镇上路往华州少华山而去。 时当六月末天气,天色正热,这天到了华州,得见华阴县城,扈三娘便赶马入城来,这华阴县城也来过几遭,依然是六街三市,热闹不凡。 大宋缺马,三娘带匹青骢马便已经甚为扎眼,因此在城内也就不骑。牵了马信步往前,转弯抹角,来到东市旁一个王家有名的酒店,这店此前三娘便喜来此处落脚,因此熟络。只见门前依旧挑出望竿,挂着酒旆,只是无风低垂在那。 寄顿了马匹,三娘携了包袱上到酒楼上,拣个此前坐过的济楚阁里坐下。酒保唱了喏,便道:“客官,打多少酒?”三娘道:“先打两角酒来。”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客官,吃甚下饭?”三娘道:“可有甚时鲜的山珍,寻几味来。” 酒保却道:“时鲜的山珍却无,左近猎户许久没送猎物到来。”三娘问道:“却是为何?”酒保道:“近日少华山添了一伙强人,扎下一个山寨,在上面聚集着五七百个小喽罗,有百十匹好马。为头那个大王,唤作神机军师朱武,第二个唤做跳涧虎陈达,第三个唤做白花蛇杨春。这三个为头,打家劫舍,县里禁他不得,官府出三千贯赏钱召人拿他,谁敢上去惹他?因此上猎户们不敢上山打捕野味,那讨来卖?” 三娘扶额自道:“忘了此事。”跟着便道:“那便切两斤羊肉,三斤酒来,若有夹馍面子也来十个。”酒保下去,随即将酒筛来,随后摆上两斤羊肉,十个夹馍面子,并先前的八位蔬果,摆一桌子。三娘腹中饥饿,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正吃得七八分饱醉时,忽听东市面前呼儿唤女的闹将起来,三娘大奇,正待相询时,只听楼下官府公人鸣锣敲鼓的喊将起来:“少华山贼人下山劫掠县城来了,各自归家,紧守门户!马上关城门呐!” 听得公人示警,三娘自语道:“从少华山来华阴县城,必先过史进的庄子,哎哟,不好忘了这茬。”当下三娘丢了散碎银子了账,火急急的离了酒楼,也顾不得许多,骑了马便往城门口赶去。 到了城门口,几名兵丁恰好便要关城门,扈三娘在马上大喝道:“信使出城往府县求援,快让开!” 众兵丁见她骑了马,也不急细辩,城门复开一人多宽时,三娘已经一人一马挤了出去。一名兵丁奇道:“却才不是刚走一个信使,又走一个?”另一人道:“许是贼势浩大,老爷多派人去急催吧。”当下众兵丁关了城门谨守城池不提。 离了华阴县,扈三娘打马急往史家庄赶去,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已然望见史家庄来。勒马定住,只见史家庄内外如故,也不见有甚贼寇踪影。三娘正狐疑间,只见一旁林中闪出三两个蠢汉来,都执了兵刃,领头那个三娘倒是认得,正是史进庄上庄客,绰号赛伯当的王四。 王四见了三娘倒也认将出来,上前唱个喏道:“官人何来?” 三娘道:“自来探访大郎,方才在县里听闻有贼寇下山劫掠,只怕来滋扰庄上,因此紧赶几步前来相助大郎。” 王四眉飞色舞的道:“官人宽心,却才贼寇果真来了百十多人,领头的贼首已被主人擒住,余众都杀散逃回山里去了。大郎怕贼寇复来报仇,因此命我等几人四处哨探一二。既然官人前来,小人引你入庄去。” 三娘点点头自语道:“原来尚未错过好戏。”当下便由赛伯当王四牵了马,投庄上而来。 却说史进赢了少华山贼寇一阵,擒得跳涧虎陈达,回到庄上,将陈达绑在庭心内柱上,等待一发拿了那两个贼首,一并解官请赏。且把酒来赏了众人,众人喝采:“不枉了史大郎如此豪杰!” 史进满心欢喜,正与众人饮酒庆贺之时,只听庄客来报说扈官人到来。史进更是大喜,推了碗盏,便抢将出去迎接。 到了前院,只见扈三娘跟着王四已经进了庄园,自有庄客牵了青骢马去后院马槽寄养。史进抢上几步拜倒在地道:“师哥,想煞大郎了。” 数月不见,史进更加精壮起来,扈三娘也甚是欢喜,上前扶起道:“师弟数月不见,风采更甚,做师哥的也欢喜。” 当下史进执了三娘手便引入堂上,与村坊里众耆宿、庄客、村汉相见,堂上众人多是三娘旧识,相见时具是欢喜。 史进请三娘坐了首位,筛下酒来,便将如何联村自保,如何擒得那陈达之事说了。 听完之后,三娘道:“既然尚有两名贼首在外,必定再来报仇。各位共保村坊,休辞辛劳,吃完这顿酒后,各家自回,仍旧整束停当,但听大郎庄上号令,若贼再来时,定一网成擒!” 村中里正道:“大郎已然英武不凡,又有大郎师哥扈官人坐镇此间,我等必当效死力,共保村坊!”众人都是叫好起来,吃饱喝足后,各自回去整束,只等贼寇复来不提。 (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 第八章 扈岚道破苦肉计 史进义释跳涧虎 众人散去后,史进自与三娘在厅上把盏叙话。原来自从三娘跟随师傅周侗回乡后,前后得十余日之上,王进母子也相辞要上延安府去。史进并太公苦留不住,只得安排一个筵席送行。 自从王进走后,史进每日只是打熬气力,亦且壮年,又没老小,半夜三更起来演习武艺,白日里只在庄后射弓走马。不到半载之间,史进父亲太公,染病患症,数日不起。史进使人远近请医士看治,不能痊可,呜呼哀哉,太公殁了。史进一面备棺椁盛殓,请僧修设好事,追斋理七,荐拔太公。又请道士建立斋醮,超度生天,整做了十数坛好事功果道场,选了吉日良时,出丧安葬。满村中三四百史家庄户,都来送丧挂孝,埋殡在村西山上祖坟内了。史进家自此无人管业。史进又不肯务农,只要寻人使家生,较量枪棒。 后来少华山出了贼寇强人,史进只怕这伙人早晚便来薅恼村坊,便召集村里三四百史家庄户,准备器械,修整门户墙垣,安排庄院,各处设立梆子,拴束衣甲,整顿刀马,提防贼寇。 今日那贼寇跳涧虎陈达果然前来,先前只言借道去打华阴县,史进英雄了得,不肯弱了名头,哪里会放?一言不合,便厮杀起来,不数合那陈达便被史进擒回庄上来,余众皆逃回山上去了。 听了史进言语,三娘又特意问了与陈达交手几合才擒了陈达,史进道:“约有七、八个回合。”三娘颔首笑道:“大郎数月不见,武艺更有精进了,想不想再与师哥比比?” 史进早就按耐不住道:“师哥,你不知晓,自从师傅走后,左近无人敢与俺比试,今日那陈达不过数合便败了,也不济事,不如与师哥叉一叉,也好解解手痒。” 三娘笑道:“还是恁的性急,这便去比来看。” 两人正要起身去后院比试,却有庄客火急来报:“山寨里朱武、杨春自来了。”史进大怒道:“这厮合休,敢来搅扰俺与师哥比试,师哥你且安坐,待俺去擒了来,教他两个一发解官。快牵马过来。” 三娘却笑着止住道:“何须大郎动手?你师哥与你做个赌约,不必敲响梆子,惊扰众人,你师哥这般赤手空拳,独自一人出去,片刻也将那两名贼首拿将回来,大郎可敢赌赛?” 史进瞪大了眼睛道:“师哥的本事小弟也是知晓的,只是这般一人独往,又是赤手空拳,能拿回两人来,大郎却是不信。” 三娘眨眨眼笑道:“那好,师哥这便出去,若是哪方输了,便要答允一件事来。” 史进道:“这个容易,小弟应下便是,师哥小心。” 当下扈三娘负手独自一人来到庄前,只见两名贼首朱武、杨春步行,已到庄前,两个双双跪下,噙着两眼泪,一副凄惨之相。 扈三娘暗笑,果是苦肉计,上前喝道:“你两个跪下如何说?” 原来朱武、杨春两个拦不住陈达去打华阴县,正在寨里猜疑,捉摸不定,不到半天功夫,只见同去的人牵着空马,奔到山前。朱武便知不妙,问其缘故,小喽罗备说交锋一节,怎当史进英雄。朱武道:“我的言语不听,果有此祸。”杨春道:“我们尽数都去,与他死拚如何?”朱武道:“亦是不可。他尚自输了,你如何拚得他过?我有一条苦肉计,若救他不得,我和你都休。”杨春问道:“如何苦肉计?”朱武附耳低言说道:“只除恁地。”杨春道:“好计!我和你便去,事不宜迟。” 于是两人计议已定,便来到庄前见史进,却不想出来的却是一个看似文弱秀气的少年。 朱武也没见过史进,微感诧异时小心问道:“小官人是庄上什么人?” 扈三娘笑道:“我乃史进的师哥。” 朱武闻言心头一惊,却来少华山落草之时,他便曾使人打听过左右的英雄豪杰,都言史家庄上除了史进外,此前尚有史进的师哥扈官人,更加英雄了得,但今日一看却是个如此秀弱之人。 狐疑不定之下,朱武再问道:“可是史进师哥扈官人?” 扈三娘道:“我的名声,左近皆熟,谁敢冒认?” 朱武不再存疑,当下拉了拉杨春,二人便一起哭将起来,只听朱武道:“小人等三个,累被官司逼迫,不得已上山落草,当初发愿道:‘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虽不及关、张、刘备的义气,其心则同。今日小弟陈达不听好言,误犯虎威,已被英雄擒捉在贵庄,无计恳求,今来一径就死,望英雄将我三人,一发解官请赏,誓不皱眉。我等就英雄手内请死,并无怨心。” 扈三娘听了冷笑一回后,扔去两条绳索道:“既是如此,你两个且自缚了,跟我进来见大郎。”朱武、杨春并无惧怯,取绳索自缚,随了扈三娘,直到厅前跪下,又哭喊起来。 史进在厅内听得动静,出来看时,登时目瞪口呆,不想扈三娘独自一人前去,不一刻真把两人绑回。史进狐疑不定,上前对扈三娘道:“师哥使得什么手段?片刻间便将两人绑回?” 扈三娘微微一笑,对着兀自哭号不止的朱武道:“这位神机军师算的好计谋,看敌你不过,便使出这苦肉计来,好教你着了他的道,放了他们三人,这边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果然厉害。” 闻言朱武、杨春两人皆是暗暗叫苦起来,却不想这苦肉计却被这扈官人看穿了来。 史进不解,扈三娘耐心释疑一遍后,史进大怒道:“尽然敢如此算计于俺,来人,一同绑在后院,少时解上县里请功。” 三娘却止住道:“虽然是计,但三个情义却真。大郎,自古道:‘大虫不吃伏肉。’这三个直恁义气,我师兄弟两个若拿去解官请赏时,反教天下好汉们耻笑我俩不英雄。” 史进颔首道:“师哥说的是,俺但凭师哥吩咐。” 朱武、杨春二人听了这才都松了口气,心下具是感激三娘不已。朱武更是想道,这扈官人能看出这苦肉计,足见聪明才智甚高,到不似一般好汉那样,只懂厮杀。 史进道:“既然俺家师哥说了,你们又如此义气深重,俺若送了你们,不是好汉,我放陈达还你如何?”朱武道:“休得连累了两位英雄,不当稳便,宁可把我们去解官请赏。”史进道:“如何使得?——你肯吃我酒食么?”朱武道:“一死尚然不惧,何况酒肉乎?”有诗为证:姓名各异死生同,慷慨偏多计较空。只为衣冠无义侠,遂令草泽见奇雄。 当时史进大喜,解放陈达,就后厅上座,置酒设席,管待三人。朱武、杨春、陈达拜谢大恩。五人入席来,三娘自坐了首位,史进坐了第二位,三人下首相陪。 酒至数杯,少添春色,史进想起与三娘比试来,按耐不住便道:“师哥,已有三分醉意,先去比试一场如何?” 三娘笑道:“走吧,咱们后院接着比试去。” 朱武三人听闻两人比试,也想看看这师兄弟的手段,便都喝起彩来。 当下五人来到后院,朱武等三人立在一旁观看。见两人各取一条棒子,招呼一声之后,便开始比试厮杀起来。朱武等三人仔细看去,只见两人势若猛虎,那两条棒子使得如同两条青龙一般,上下翻滚,飞沙走石,棒子带起的劲风刮在脸上都是生疼。 三人均是暗想,这师兄弟两人都是如此武艺,便是山寨全伙在此,只怕也是抵敌不过啊。朱武更是惊叹不已,这扈官人果然是名不虚传,武艺如此之高,又有智计,更难得的是也讲义气,真个儿是个英雄人物。 朱武再细看时,心中陡然一突,眉头一皱暗道,这人怎会如此? 史进竭尽全力拼斗三十余合,手脚渐软,但师哥那条棒子还是一棍重过一棍的打将过来,再咬牙斗了数合,已然手脚酸麻发软。 扈三娘似乎也看出史进力怯,重重打了一棍,将他迫退几步后,收了棒子笑道:“果然大有长进了啊,只是为何后面你的玉环步乱了起来,还有那运劲的法门到了后来也都接续不上了?” 史进喘着粗气道:“师哥棍子一棍比一棍沉重,到后面步伐散乱,运劲也不及了。” 扈三娘微微颔首道:“唔,看来须得多加与你拆招,实打实的与你喂招,这般才能更让你武艺再进一步。” 史进大喜道:“能有师哥喂招,便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歇了棒子,朱武、陈达、杨春三个连珠阶的叫好声喝起彩来,陈达道:“小人乃大郎手下数合败将,想不到扈官人更加了得。” 史进也不着恼,只道:“俺家师哥自然是比俺要强来,你们几个懂个甚?” 三娘笑道:“武学一道,不进则退,大郎只要肯下苦功,终有一日自然能超过师哥。” 史进笑道:“这倒是,一年半之前,俺和师哥比试时,只一合便被师哥夺了棒子去,现下已经能和师哥拆这许多合,可是下了苦功的。” 闻言三娘莞尔笑了,当下招呼众人重新入席,接着饮酒。 酒至七八分时,三娘起身净手,少时转回后院时,只见朱武在那里站着,似乎便是再等自己,当下上前笑问道:“朱头领可是有话说?” 朱武道:“什个都瞒不过扈官人,官人借一步说话。” 第九章 三娘后院道明路 朱武山寨迎新主 听了朱武的话后,扈三娘笑道:“此间后院无人,便可说来。”跟着不等朱武答话,又问道:“你可是瞧出来了?” 朱武一脸惊讶道:“难道官人真是女子?” 扈三娘微微颔首笑了起来,和聪明之人说话就是不累,道:“怎么有何不妥么?”朱武道:“官人,呃,该称呼小姐吗?” 扈三娘摇头道:“还是称呼官人好了。”朱武点头道:“不瞒官人,适才见识了官人的才智与武艺,小人便想,若是官人愿上山寨时,愿以山寨奉送,小人三个便以官人马首是瞻,早晚牵马坠蹬,甘愿效死力,以报官人活命全义之恩。”说道这里朱武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扈三娘笑道:“可现在知道我是女子之身,奉一女子为首,只怕丢了男儿汉的脸面是吗?” 朱武咬牙道:“正是。”跟着朱武又道:“但若官人与大郎亲厚时,我等三人原奉大郎为山寨之主,官人坐第二把交椅,也是好的。” 扈三娘噗嗤一声笑道:“朱武啊朱武,你还是打的好算盘。你那少华山兵微将寡,难抵官军清剿。你便想赚我两个上山,让山寨添两个能人,早晚帮扶山寨抵挡官军,可是如此?” 朱武脸上微红道:“小人什么心思都是瞒不过官人的。”扈三娘道:“趋吉避凶、联强抗横,此乃人之常情,也不难猜。” 跟着扈三娘正色道:“你且安心,大郎与我皆是江湖义气儿女,既然已经与你们结交,便是以义气为先,如若山寨有难处时,自当全力以助。” 朱武大喜深深一拜道:“官人真奇女子也。”又叹道:“当真是可惜了官人,一身好本事却是女儿身来。” 扈三娘笑道:“瞧你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又怎知女子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朱武老实道:“这却是难如登天啊。” 三娘也不气馁,只是笑道:“我且问你,如今朝廷昏庸,奸臣当道,官府横征暴敛,贪官污吏横行,你们三个落草是想着躲避官司、安身立命呢,还是想着杀人放火受招安来?” 朱武摇头道:“起初落草只为保住性命,哪里想得招安这般长远。现下官人一说,朱某才想到得为山寨一众兄弟打算将来。我们三个并山寨众兄弟大多都是被官绅富户勾结,逼得无路方才落草,这口恶气兀自难消,这招安是万万不愿的。但若一辈子就这般落草为寇,也不是条明路啊。” 扈三娘微微一笑暗道:“这朱武权谋机变了得,但远略却不足。”跟着说道:“落草为寇又如何?若是能雄踞一方、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朱武苦笑道:“谈何容易,近日过往旅客稀少,寨中粮草不足,不得已才想往华阴县去借粮,去华阴县必过史家庄,因此才与大郎争竞起来。” 扈三娘沉吟片刻后眨眨眼问道:“朱头领可曾听过海外倭国?”朱武道:“一些杂记上有记载,略有耳闻。” 扈三娘道:“海外倭国如今正是藤原氏当国,虽然藤原氏强盛,但倭国各地却是混乱不堪,治安不靖,盗贼丛生。倭国盗贼均自称武士,他们连成一体,势力强横,便是当国的藤原氏也不敢小觑。当中最大的名唤‘雅库扎’,他们虽名为盗贼,但行事却甚为奇特。” 朱武对倭国不甚了解,听闻倭国贼寇居然另当国国主不敢小觑,顿时来了兴趣,道:“愿闻其详。” 扈三娘续道:“雅库扎行事特立独行,不同一般贼寇,从不做抢劫过往商旅之事,更不会劫掠村坊、州县。” 朱武大奇道:“那这些倭国贼寇如何将养自身?”扈三娘道:“他们向过往商旅收通行厘金,每千文货物纳数文厘金,充作通行之资,受了厘金之后,保证商旅货物在境内安然通过,也不许其他贼寇在其境内劫掠交了厘金的商贾。” 朱武皱眉道:“千文货物只收数文,也太便宜了些。”但随即一拍大腿道:“果然好计,过境厘金便宜,缴纳少许便能通行无阻,且千文收数文,对于商贾来看便似九牛一毛。如此一来,过往商旅必定便云集此处,岂有不富之理?” 扈三娘颔首道:“正是如此,商贾云集之后,便会出现集市、小镇,倭国唤之为町,雅库扎便又会在此处开办酒肆、茶楼、赌坊、艺妓院等店面赚取钱财。” 朱武叹道:“如是恁的,日进斗金也是等闲之事。”扈三娘又道:“其他平民百姓在雅库扎地盘之上开设店面也是允可的,但开了之后,每月须得缴纳一笔安宅费,缴纳之后便能得雅库扎的保护,不虞有事。在雅库扎地盘之内,也有倭国公人,但每有滋扰之事,都是雅库扎武士去排难解纷,倭国公人、官府都是最后方至,多半已经被雅库扎武士处置了。更甚者很多倭国官府、公人无法处理之事,也都是雅库扎武士出面处置。是以每个有雅库扎的倭国州县,倭国平民百姓都是缴纳两份税银,一份给倭国官府,一份便是给雅库扎的。” 朱武听得痴呆,半晌才道:“当真是大开眼界。”扈三娘道:“朱头领,你们少华山占了山头,劫掠过往商旅,便连猎户都不敢上山去了,这乃是杀鸡取卵之事。长久之后,商旅都不过少华山,你们自然无人可劫。随后只能甘冒奇险劫掠村坊、州县,每打下一处村坊、州县,按你们的行事,定然便是劫掠一空,然后当地人口逃散,百业凋敝,不再富有钱粮。接着你们只能去劫掠更远更大的州府,如此一来,不但百姓容不得尔等,更会引来朝廷官军大队清剿,就算山上好汉再多,失了百姓臂助,终究还是敌不过朝廷源源不绝而来的官军,最后也只有兵败身死或是被其他大山寨吞并的结局。” 三娘说的也非虚言,少华山日后便是被梁山吞并,而梁山之所以受招安,也并非全是宋江一人的主意,但凡山寨贼寇,不事生产,四处劫掠,后来被梁山劫掠的州县都是抢个干净,便日渐凋敝起来,百业不兴,人口逃散,梁山只能去攻打更大的州县,于是便惹来更多更强的官军围剿,宋江等人也是看出此等下去,也只是饮鸩止渴,终有败亡一途,是以才出了招安的主意,也是逼不得已。 三娘说了之后,暗自寻思道:“要是我是男儿身时,纠集人手,早晚反了大宋,也能开创个新朝。可偏偏穿个女儿身来,这般算来,成事万难,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学小日本**那样,从市井根基渗透进去,将势力坐大,将来方才有所作为,这少华山和史家庄本少爷是取定了的,这朱武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选。” 果然,那朱武听得冷汗涔涔而下,当即下拜道:“扈官人虽是女儿身,但见多识广,小人不及,现下甘愿尊请扈官人为山寨之主,如此少华山一众兄弟方才有出路。” 扈三娘扶起朱武笑道:“这会儿便不计较我是女儿之身了?” 朱武咬牙道:“便是男儿汉又如何?武艺、才智、见识,我们三个均不如官人,不提也罢。”跟着又道:“只是官人若能以男装示人,行事会方便许多。陈达、杨春皆是粗鲁汉子,便与大郎一般是看不出来的。” 扈三娘笑了起来,暗想:“这朱武果然是明白人,知道只有我能给山寨一条明路,马上也不计较我女儿身份,当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当下三娘点点头后又问道:“那朱头领是如何看出端倪的?” 朱武道:“官人脸面白净,太过俊俏,这还罢了,世上俊俏郎君也不少。只是腰肢太过纤细,若是精细人看久了便能知道。”扈三娘嗯了一声道:“回头我会缠粗了束腰。” 跟着扈三娘郑重道:“我也不做惺惺之态,少华山之主,我可做得,除我他人也救不得少华山!”跟着扈三娘续道:“只是眼下我还要行走江湖,为山寨聚拢更多的好汉,若是久坐山寨落草了,穿州过府行走不便。” 朱武颔首道:“正是,官人思虑周到。”扈三娘道:“眼下少华山还不算太过扎眼,也只是县里官府有所提备,我会留在史家庄数月,先助山寨解了粮草缺乏的燃眉之急,随后让山寨按倭国雅库扎的格局,让少华山在左近之间站稳脚跟。你们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我,我必将少华山发扬光大,早晚教官府朝廷也不敢小觑。今后少华山也便不再是落草的贼寇,我要将大宋治下都变为我等地盘,天下不再复有山贼,因为处处都已是山贼!” 朱武喜道:“官人志向远大,我等之幸。如此最好,但听官人吩咐。”扈三娘道:“明日我会上一趟少华山,再详细与你们计议。”当下朱武拜谢了,两人复归宴席。 酒罢,三人谢了扈三娘、史进,回山去了。扈三娘、史进送出庄门,自回庄上。 回到庄上,三娘与史进在月下纳凉,扈三娘道:“大郎,适才你赌赛输了,须得答应我一件事。”史进从藤椅上翻身坐起道:“师哥吩咐便是。” 扈三娘道:“我要你暗地里帮扶少华山朱武他们。” 史进眉头微皱,但马上道:“师哥只管说要如何帮扶,要钱要粮,俺明日便安排了送上山去。” 闻言扈三娘心头大慰,笑道:“教你与落草山贼暗地里来往,大郎不怕污了清白之躯吗?” 史进摇头道:“师哥说哪里话来?便是没有赌赛,师哥待俺情恩义重,便如亲手足一般,师哥说什么,俺便做什么,绝无二话的。” 扈三娘心下暗喜,跟着拍拍手道:“好吧,咱们趁着月色还好,来练练夜战,明日跟我上少华山去。”史进应了,当下两人月下又切磋武艺至半夜,少时各自安歇。 次日清早,两人起个大早,吃些酒肉后,便各自骑了马匹,三娘依旧是身穿新纳青色绸祆,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脚上缠了绑腿双耳麻鞋,只是束腰内加了腰裹,看起来腰圆膀粗了许多。 史进头戴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巾,项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紵丝两上领袍子,腰系一条揸五指梅红攒线搭膊,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两人结束停当,各跨一口腰刀,提了朴刀上马,往少华山而去。 不多时到了少华山朱武寨前,朱武三人并三五百小喽啰早早在山寨门前相迎。见礼之时,朱武三个便是以寨主之礼相见,看来昨夜朱武定是将陈达、杨春二人已经说服。 当下众人将两人迎入山寨大堂之上,到了山寨大堂之外,三娘看着这草草建起的山寨大堂道:“今后有了钱粮,这山寨大堂定要建个三进三出的大屋方才足够,这少华山大堂今后也要改作聚贤堂。”朱武三人听了都是暗自欢喜。 进入大堂,三人扶三娘坐了主位,史进坐了第二位,朱武三人坐了三到五位,随后朱武道:“我等三人愿奉扈官人、史官人共为山寨之主,牵马坠蹬、甘效死力!”说罢带着堂上陈达、杨春并一众小校、头目拜倒在地。 (新一周开始了,冲新人榜,求各位推荐、收藏啊) 第十章 扈岚颁行十铁律 朱武领受四书册 扈三娘再三谦让之后,朱武三人只是不肯,最后只得坐了主位,史进也坦然坐了第二把交椅,随后朱武领着陈达、杨春并山寨大小头目行了参拜大礼。 随后朱武命人摆出宴席来,大肆庆贺起来。扈三娘暗笑朱武宁愿饿肚子,也不肯落了面子,想来这顿宴席只怕耗掉了山寨最后一笔钱粮了吧。 但三娘也不点破,在筵席间,亲自手执山寨令箭,颁布号令:“寨中诸多大小兄弟,各管原事,悉宜遵守,毋得违误,有伤义气。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今日新任寨主,便有十大山寨规矩,如有故违不遵者,定依军法治之,决不轻恕。”众人都是凛然领命。 随后三娘接着森然道:“少华山十大山寨铁律:第一,不准违抗命令;第二,不准泄露机密;第三,不准兄弟相残;第四,不准私下抢劫;第五,不准调戏妇女;第六、不准欺凌弱小;第七,不准私吞财货;第八,不准违抗调遣;第九,不准随意杀人;第十,不准知情不报。以上十条规矩,但有犯者,一律斩首示众!”朱武以下大小头领都是心头一凛,纷纷躬身领命。 跟着三娘又道:“山寨有了铁律,自然也有职衔、升赏令,山寨今后大小人等,各分文武职衔二十等,同文武职衔平起平坐、不分大小。二十等文武职衔悉令如下:武职五等各有四级,是为卒、郎、卫、校、将。卒等四级是为:选卒、练卒、精卒、锐卒。郎等四级是为:右郎、左郎、义郎、节郎。卫等四级是为:武卫、英卫、铁卫、近卫。校等四级是为:典校、参校、督校、总校。将等四级是为:骁将、彪将、骠将、虎将。文职五等亦各有四级,是为文士、从议、疏谏、参军、儒君。文职各等四级具以一二三四为记。” 朱武闻言暗想,此等一分,人人晋身有望,自然戮力向前,无往不利。 扈三娘又道:“文武职衔既分,各级均有相应粮饷待遇,按月支给,若有功劳,具按升赏令赏罚。升赏悉令如下:其一,杀敌一人以上者都可得赏,以首级记功,但不可杀良冒功。其二,俘获敌军人、马、甲胄、旗、鼓、金,总数在百件以上者,可得赏,俘获越多,赏赐也越多。其三,攻城之时,先登上敌人城头,破城者可得升赏;其四,吾军行撤时,能够殿后抗敌,使全军安全撤退者可得升赏;其五,对于虚报俘获和杀敌数量者能够揭发报告的人;其六,将领打败仗,但其护卫、队人能挫敌军锋者;其七,挫敌军锋、大败敌人者……” 扈三娘口述起来毫无阻滞,显然是早已经备好,果然少时说完之后,取出一本册子来交予朱武道:“适才所言,俱在其中,朱头领可按其中记述编撰成册,早晚教众人俱知晓。以一月为限,限期若到,尚有人不知时,便有责罚!” 朱武领受书册,众人一起躬身领命,自此少华山定下职衔等级、铁律规矩、赏罚将令,便有了方圆规矩起来。 扈三娘宣布已毕,便大宴众人,她酒量奇佳,前后左右但凡敬酒之人来者不拒,众人都是夸赞扈官人豪爽,只朱武一人看得目瞪口呆,真难相信眼前此人真身是个女子来。 少时饮宴已毕,众小校散去,扈三娘、史进便在山寨中休息片刻,随后自有小卒奉来酸辣醒酒汤。两人饮了之后,稍作梳洗,便召朱武、陈达、杨春三人在屋内议事。 朱武三人亦醒酒到来,五人在大堂之上围坐定后,扈三娘道:“我知眼下山寨缺少钱粮,局面困顿,既然你等奉我为主,解山寨燃眉之急便责无旁贷。明日朱头领派二十名心腹小校随我一起去取银钱宝贝,以作山寨之资。” 朱武、陈达、杨春听了都是急道:“这如何使得?官人坐了寨主,我等不能供奉已是罪过,岂敢再要官人私财?” 史进也道:“不劳师哥费钞,师哥但要使时,我那庄上颇有些钱粮,明日取来送予山寨便了。” 扈三娘却摇摇手笑道:“这些钱财也不是我的,而是北京大名府留守梁中书,送予他丈人蔡京的生辰纲。这梁中书去岁凑了十万贯金珠宝贝,编为生辰纲送上东京去,你师哥去岁三个月不在庄上,便是去取这生辰纲去了。” 屋内四人皆是大惊,那大名府留守梁中书常年向老丈人蔡京供奉生辰纲,江湖上的好汉也多有想要取这生辰纲的,只是每趟生辰纲都护送周全,难以下手,想不到扈三娘居然敢一个人去劫这生辰纲,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 史进更是心想,原来去岁这生辰纲大案惊动了县里,老父还在时都曾被寻至县里问话,后来听闻各处州县,左右查来都无头绪,师哥真是好手段。 扈三娘道:“这件案子牵连几个人,我这里先不细说,日后机缘到了,自会说与你们细听。”四人均是颔首,这泼天的大案子既然还牵扯他人,这时候倒也不必言明。 三娘接着说道:“山寨有了这十万贯钱财之后,朱头领须得安排这般使用。先起一部资财,就左近村坊收买粮草,以敷山寨使用。再起一部,教收购精铁,打制盔甲器械,以充山寨武备。再起一部,教收购布匹绸缎,赶制被服旗号,以阔山寨声威。最后起一部,就少华山东西南北四处,择过山必经路途上设立酒肆,一则打探消息,二则替山寨赚取些钱财,三则与过往商旅方便,四则便于酒肆处设下厘金关口收取过往客商厘金。但须谨记,不带货物的过往之人,也不可收取厘金,更不可杀人劫财,不管这人带了多少金银!” 朱武三人互望一眼,陈达道:“哥哥,这过往单身客商若是身有资财的,江湖上都是用药将翻,劫掠之后,肥的做了肉包子,瘦的去填河,这方才是无本钱的买卖。” 扈三娘冷笑道:“禽兽等类,非到饥不择食之时,也都不会同类相食的,我等要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还要对寻常普通客人下手不成?还要行那同类相食的惨事?这岂不是禽兽不如?江湖上是江湖上,我这里是少华山,今后少华山只要还是我做山寨之主,但凡少华山之人就不能做此伤天害理之事!若不遵从便是犯了十大铁律的第四,第六、第九,三条铁律,但有犯者,定斩不饶!” 陈达、杨春两人顿时噤若寒蝉,朱武也道:“哥哥的大略,昨晚我已经剖析明白,再想来这些单身过往客商,甘冒奇险身负巨资,必定是往来采办货物的,虽然去时不得厘金,但来时定然是带着货物的,届时便可收取厘金了。往来几趟发现此路安全,必然复来,你们若是将他杀了,财帛就只得取这一次,哪有日后他往来不绝,钱财也源源不断而来的景况?” 陈达、杨春均是道:“二位哥哥说的在理,小弟遵命行事,必定严束手下,绝不会坏了哥哥大计。”史进道:“师哥,除了过往客商,还有上山打柴捕猎的寻常百姓人等呢?” 三娘笑道:“自然是来往不禁的。今后寨中要打出保境安民、替天行道的旗号来,左右村坊、庄户亦按厘金缴纳供奉,收取供奉后,便要保境安民,不许其他强人来滋扰,村中但有事亦要相帮。这百姓上山打柴,多半还是自用,但有打柴烧薪贩售之时,也按月收些厘金便可。至于猎户人等,大郎明日回庄上后,便召集众猎户,只道你已将少华山贼寇慑服,只管上山来打猎,但每获猎物须得交给庄上一些,也按厘金之策办理。今后大郎庄上,暗地里也便是山寨一处厘金关卡,也是山寨在外的眼线,若是不交厘金之人,大郎、山寨都可收拾。” 史进颔首道:“师哥所言甚是,庄上明面上仍旧是白身,也方便行事。”朱武却道:“哥哥,只是这般行事,大郎那里若有小人出去首告,说大郎勾结贼寇时,只怕会惹来官司。” 三娘暗暗点头,朱武不愧是神机军师,果然心细,她自然也知道书上记述的猎户李吉告密之事,当下说道:“大郎在山下庄里充当山寨眼线,行事定要小心,第一便是与山寨往来文书须得以密语书写,这密语如何约定,我已经书写成册,稍后朱头领按书册办理便是。有了这密语书信,就算外人所获,也不知所云,没有实证,料来不管何人也不会去首告。第二便是在州县等府衙要害去处,广为收买公人小吏为眼线,最好便是能拿住这些人等把柄在手,再按月支给些银钱,早晚互通消息,便不虞有失。第三便是州县里的官老爷们,朱头领需派人帮着大郎仔细打听,瞧瞧这些官爷们是爱财、爱女色、还是另有喜好,总之投其所好,总要结交收买为已用。若是不可收买,便是陷害、刺杀,也要除之,换个我等能收买之人来。这般三管齐下,山寨又不劫掠商旅,更不攻掠州县,便可慢慢渗透至州县城池之内,日后坐大,便经营的如同铁通般密不透风,何惧官府来?” 听完之后,朱武第一个大声赞道:“妙哉、妙哉,哥哥果然是绝顶奇才,稍后州县官老爷也都坐上我们这条船来,握有他通贼把柄,便是想下船,只怕也要忌惮至极。”史进三人脑经稍慢,但随后也明了过来,当下也都鼓掌称善。 稍后三娘取出一方包裹来,里面密密层层的裹了,打开来一看却是一盒丹药。三娘交给朱武道:“此物名唤冰粉膏,乃我炼制的丹药,州县官吏人等,若是不好收服时,不妨用此物。此物服用后,可欲仙欲死,可精神焕发,只是容易成瘾,用来控制人便是再好不过。但需谨记,自家兄弟万万不可服食。” 朱武接过后道:“此物可是与晋朝五石散、唐朝阿芙蓉等类?”三娘点头道:“军师果然见识广博,正是如此,只是此物比那两种毒性更烈,少许便可成瘾,需慎用。” 却看史进一旁眉头紧蹙时,三娘笑道:“大郎可是觉着师哥这等手段不是好汉所为?”史进道:“正是如此,师哥,俺们如此结交官府,只恐江湖上好汉耻笑。” 三娘摆摆手道:“此话不妥,我等这不是结交官府,而是胁持官府为我所用,若是经营得好,早晚华州一府上下都为我所用时,但有不平事,我等出面替天行道,包管比官府治下还要清明,官府将来也就是一具傀儡而已。” 史进一拍大腿道:“师哥果然厉害,这等法儿都想得出。” 三娘又对朱武道:“你等需谨记,收买官吏须得从胥吏公人下手,胥吏公人在前,州县官员在后。”史进不解问道:“这却是为何?” 朱武捻着胡须笑道:“这便是哥哥的好算计了,想我大宋立国,以文御武,而州县文官之内,又多靠胥吏公人。大宋州县官员,三年一任,最长的不过三年便要调任,短的时数月便换的也有,州县官员常换时,对地方政务不熟,便落到胥吏公人身上。须知胥吏公人皆是本地人,十余年不换,正是有道流水官儿、铁打的吏,便是如此。因此收买、胁持官府时,最好从胥吏公人下手,若是一州胥吏公人,十之七八皆为我们的人时,便是再换官儿来,也不怕他。” 史进、陈达、杨春等人这才恍然大悟。三娘又道:“收买只是下下之策,最好便是能将州县胥吏公人换成我们的人,这般才算彻底稳当,只是此策需花费些功夫,军师谨记,但有胥吏公人职位空出,便要用我们的人顶替上,不出数年,早晚教上下都为我们山寨之人,自然成事无忧。” 随后五人又在计议一些其他细物,末了三娘取出几本册子交给朱武道:“这里有四本书册,当中细数几样要紧之事,适才说的山寨暗语切口便是其中之一。其二便是山寨职衔等级月饷如何划分,功绩升赏分配之事。其三是银钱账目该如何理清,每年每月都需有银钱花销方略,提前计算好,以便银钱支给。其四便是筹建山寨刺探消息、行暗杀之事的职司堂口,朱头领可先从山内挑选精细人组成,日后山寨兴旺了,投奔人才多了之后,便可挑选、训练后扩充。如何挑选、训练、如何行事,书册中也有详述。军师今后一两年内,都要按这四本书策治理山寨,招贤纳士,囤积粮草,扩充势力,打稳基础,将来才好渗透其他州县。” 朱武上前拜领,珍而重之贴身藏了。扈三娘却在一旁暗自笑道:“几百年后经营之法都教授给你,若是还管不好一个小小的山寨,你也不必再自称神机军师了。” 计议已定,扈三娘与史进便辞别下山回庄去了。 (新一周冲新人榜,求收藏、推荐支持啊)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十一章 史家庄大郎宴客 华阴县知县断案 翌日一早,朱武带了二十名心腹小校到了庄前听用,三娘带着史进迎了出来,聚齐之后,带着众人往少华山而来。少时,一行人到了云龙寺前,三娘道:“那些金珠宝贝便藏在寺中,随我入内。” 史进想起周侗在云龙寺传艺之事,暗想:“原来是藏在这云龙寺中,难道劫生辰纲的也有周老师父?难怪师哥能劫得生辰纲,有周老师父和师哥一起动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众人跟着三娘来到寺中后院一口枯井之前,三娘命朱武等人搬掉其上压着的一盘石磨,露出井口来,随后命人在井轱辘上拴上绳索,缒下两人去。两人在井内打着火把一看,只见枯井底十余个油布袋子在那,便一一系在绳索之上,井外之人将油布袋子全都启了出来。 袋子全部起出后,将下井两人拉上,扈三娘随手打开一个油布袋子,只见里面光耀闪闪,满口袋都是金珠宝贝,在场之人登时都目瞪口呆起来。 三娘笑道:“这里便是梁中书的十万贯生辰纲,少时运回山寨,分拨出五千贯来,交予大郎,就在左近村坊先行采购粮食猪羊,运回山寨充作粮草。再分出五千贯收买精铁,打制兵器盔甲,另五千贯置办布匹绸缎,做被服旗号。”朱武应了,当下三娘、史进、朱武带了二十名小校将十万贯金珠宝贝运回少华山寨。 到了山寨之后,朱武自选坚固屋舍做库舍,将这批金珠宝贝贮藏于内,又拨出五十名心腹小校早晚轮班守护。又将出一万五千贯金银交付史进,派了十名小校做寻常装扮,一同与史进下山采办粮草、精铁、布匹等物。三娘自留在寨中与朱武商议探听消息、开办酒肆、收买胥吏官员等诸事。 却说史进回到庄上,命赛伯当王四带了十名庄客带了少华山小校分赴各村坊收买粮食猪羊,又名庄客分赴左近各猎户人家,全都召来庄上赴宴。 午后史进命庄客杀翻五口猪、五头羊,鸡鸭无算,打好美酒,便在打麦场上开了十余桌酒席。少时各庄客引了左近百余名猎户到来,史进都教入席坐了,又去请了村中里正到来。 这里正亦是姓史,原村中里正便是史太公,太公逝去后,史家庄上下本想奉史进为里正,但史进不耐烦那些俗物,也不愿与县里官府来往,因此推却,众人才举了这位史里正充任。 少时史里正请到,史进请他坐了自己下首,随后命庄客筛满酒,举起酒碗对席间众猎户道:“近日少华山出了一伙强人,扎下一个山寨,在上面聚集着五七百个小喽罗,有百十匹好马,县里禁他不得,出三千贯赏钱召人拿他,拘得你等不敢上山打捕野味,村坊众人也不敢上山打柴伐薪。前几日,俺生怕这伙强人薅恼村坊,也备下人手与他相持。所幸前日上,与他厮杀数场,将他杀败,如今那伙强人已经被俺慑服,再不敢来此搅扰!” 众人闻言皆是大喜起来,都言史大郎英勇豪杰。史进又道:“从明日起,各家猎户、百姓,但凡要上这山打猎打柴时,都来俺这庄上取一面令箭去,这令箭上有俺史家庄标记,那伙强人但看见这令箭标记时,必不敢造次,打猎砍柴便可来往自如!” 众猎户都是大喜起来,这上山打柴也还罢了,他们都是猎户出身,早晚只靠猎获吃饭,不能上山打猎时,便是断了生计。此时听闻到庄上去了令箭,便可来去自如,如何不喜? 一名猎户大着胆子起身唱了个喏问道:“大郎英雄了得,只是令箭乃是死物,那伙强人当真认他么?” 史进一看此人,却是猎户李吉,那日便是自己在树下纳凉时,这人跑来说与少华山出强人之事,当下大声喝道:“尔等不必疑虑,但敢不认时,俺自带了庄客杀上山寨去寻他晦气!” 李吉知道史进手段,也放下心来,众人均是喜不胜收,一起敬了史进一碗酒。史进与众猎户干了一碗酒后,续道:“今日请尔等吃酒,除了说起此事外,还有一事,只是有些不好言明。” 众人都道:“大郎但讲无妨。” 史进搓着手道:“这趟能让强人退让,全赖俺这庄上养了百十名精壮庄客,但要早晚操演防备那伙强人,自然是所耗甚多,只怕难以与他相持日久。” 众猎户一听便都明白了,李吉道:“大郎可是想让俺们供奉些猎物来?” 史进道:“明人不说暗话,正是如此,俺庄上出人出力,尔等也该有所敬献才是。”说罢看了史里正一眼,那史里正也起身道:“大郎所言甚是,官府禁不得那伙强人,如今俺们村坊自寻了出路来,自然不能只让大郎一人担待此事。” 众猎户都是默然,李吉问道:“大郎想要几成猎获?一成?两成?” 史进道:“尔等捕猎也是辛苦,俺也不多要你们的,今后尔等猎获折价之后,每贯猎物身上,俺只取十文钱,若无猎获时,俺也不要。” 此言一出,众猎户都松了口气,每贯纳十文钱,也就是千文钱纳十文,便如九牛一毛一般。李吉笑道:“大郎真爽快好汉,俺们都愿敬献庄上!” 史进点头道:“俺也丑话说在头里,若有人不纳时,俺也就不再予那令箭,没有令箭撞进山里去,吃强人拿了、剐了,也便休怪俺!” 众猎户齐声道:“岂会如此?”当下史进便将酒来与众人同吃,众猎户也都高兴,吃了一回之后各自散去不提。 却说那李吉回到家中后,备好弓弩药箭,待得天明时便到史家庄领了那令箭上山寻猎。今日领取令箭之人不多,想来还有些存了疑虑,但李吉却信那史进的手段,便拿令箭上山来。 李吉今日运气不错,只半日功夫便猎得野鹿一只,山鸡野兔数只,将下山时,遇上那伙强人巡山的小队,李吉颤颤巍巍取出令箭来,那伙人看了令箭之后便让他下了山来,到让李吉松了口气。 下得山来,回到史家庄交还令箭,自有庄上牙人用算筹按时价算了质价,李吉今日猎获需交十五文钱。李吉掏了衬底钱纳了之后,自将猎物取到县里卖与酒楼食肆。 如此行猎一月有余,虽然复可行猎,但李吉渐觉得亏了,每日猎物都要纳那进山之费,此前可是不用纳的。这日李吉思前想后,但想偌大少华山,若是今日冒险一次,兴许也不会遇上强人,也可省得几碗酒钱。 当下李吉拿了弓弩钢叉,寻小路上山来。这日运气更好,李吉猎到一只黄獐,便扛了下山来时,不想半路撞见强人的巡山小队。今日李吉却拿不出那令箭来,便上前将与十几文钱想要买条路下山,却被那伙强人打翻在地,夺了黄獐不说,便连弓弩钢叉也都洗劫干净。最后那巡队的头目骂道:“你个猪油蒙心的肮脏泼才,没有令箭也敢上山来行猎?若不是山寨有规矩时,便将你剁翻此地!敢再来时,打断你两条腿!” 李吉吃了一回打,挨下山来,在家中将息了数日方能下床。李吉为人阴鸷,想道:“那伙强人若无令箭便翻脸不认人,想来那大郎也不是良人,定是与这伙强人勾搭了,一同讹我等钱财,待我探他一探,若是拿得实据时,便去县里首告!” 当日傍晚时分,李吉挨到庄前,藏在一处灌林内,果然只见天色全黑之后,山上下来十余人,到了庄内去。 李吉闪身到了庄边院前之上,偷眼往里张望,果然见院内庄上庄客正置酒款待那些人,当中几人正是前些日自己遇上的那伙强人。 李吉大怒,暗想:“这大郎果然不干净,勾结了强人来戏弄我等,定要去县里首告方能出了这口恶气。”但苦无实据,李吉也不敢造次。 一连几晚,李吉都去庄边打探,这天也是李吉运气到了,正逢山上来人回山,那伙人吃得大醉,一人出庄后在林中小解时,落下一本账册来,却被李吉拾获。 李吉颇识得几字,打开看时却都是少华山与史家庄往来的账目,当下李吉如获至宝,待得天明时,带了账册自到县里首告去了。 到了县里衙门前,李吉敲了鸣冤鼓,惊动了华阴县知县石高基,听得有人首告强人之事,石知县当即升厅,左右排布,书案、押司俱在,便将那李吉带上厅来。 李吉跪伏在地将史家庄勾结强人之事说了,并呈上账本书册,那石知县看了之后,左右押司、书案上前耳语几句后,石知县已经有了主意,当下不温不火的道:“你这猎户如何认得书册便是强人账册?” 李吉道:“小人颇识得几字。”那知县将账册丢了下去道:“你且念来听。” 李吉楞然,他也只是识得少华山、史家庄几字,如何能念得周全?当下磕磕绊绊的念了几字后,那知县大怒喝道:“这本账册乃是史家庄与少华山左近村坊往来采办粮食的账目,你这刁民也敢用此诬告良人?那史家大郎保护村坊,左近都是闻名的,你这肮脏泼才,如何敢诬陷?来人与我重打五十板子!” 左右公人二话不说,夹起李吉便是一顿板子打将下来,只得打去了半条性命,便扔出衙门去了。 那知县收了账册,转到内堂,只见堂内一身男装打扮的扈三娘赫然在座。那知县上前笑道:“扈官人,这是贵处遗失的账册,原物奉还。” 扈三娘收了账册,取出一个包袱放于桌上道:“石知县,这是这个月的月敬,还有冰粉膏,还请点收。” 石知县也不看那包袱,只将那冰粉膏珍而重之的收了,笑道:“哪里话来,只消少华山不来滋扰县里便好,些许刁民诬告,本官自然会打发了。” 扈三娘也不再多说,拿了账册起身告辞。出得屋来,一名押司上前见礼,三娘微微颔首笑道:“这趟辛苦王押司了。”那王押司却低声道:“哥哥休这般说,我既已是山寨之人,定当为山寨效力。哥哥这边走。”当下王押司引着三娘从衙门后门出来后,早有朱武迎了上来。 辞别王押司后,扈三娘冷道:“那李吉使人去结果了,只做是挨不住棍棒,引发旧患而死,也不要让石知县太难做。回去后,那丢失账册之人责罚三十板子,降职一等,以儆效尤!”朱武应了,回山后自去办理。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十二章 史大郎千里寻师 扈三娘白水濯足 却说那石知县送走扈三娘后,自在衙内料理公务。不过半日时光,又有两人前来报人命官司。知县听得有人命官司,慌忙出来升厅。众做公的把出首两人簇拥在厅前。知县问道:“甚么人命公事?” 那两人自称是山中樵子,担柴入城卖时,在往少华山道边撞见一具尸首,早已毙命多时,两人恐受官司,便先来出首。知县随即命人取了两人口词,叠了一宗案,又便唤当地方仵作、行人,并地厢、里正、邻佑一干人等,来到少华山道边,取尸首登场检验了。众人看那尸首时,便认出乃是猎户李吉,再三看验得,系是吃熬不过刑棍,引发旧患身死。众人登场了当,尸首把一方草席裹了,寄放寺院里,一干人先回县里复命。 知县看了验文后,便唤人去取李吉家人前来。那李吉单身一人,父母早亡,也未成家,左近只有一务农的长兄李贵相亲。公人将李贵取来公堂,知县命押司将樵子口词、仵作验文并诬告案词一并讲与李贵听来。 听罢李贵便在堂上骂道:“李吉这厮自小刁滑无状,今趟竟有干出这诬告史官人之事,当真是猪油蒙心、不识好歹,官长一顿刑棍下来,他自吃熬不住,与旁人不怨。”知县看他深明大义,让他画押之后,赏了几贯钱去收敛,当下李贵自领了李吉尸首回去安葬不提。 经此一事之后,左近村坊、猎户樵子,都安分守己,待要上山时,自去史进庄上取令箭,各自相安无事。这天一位商贩取道前来史进庄上求问令箭,原来此人常年行商,几遭都要过这少华山,但闻少华山出了强人,几次都绕路而行,这次行商来,闻有庄上令箭可保通行,便来求取。 史进倒也见了这商贩,只是不与令箭,只道他这令箭只方便左近人等。商贩无奈,第二日备下牛羊果酒等礼品,将来庄上复求,史进还是不允,将礼物退还那商贩。 那商贩无可奈何,带了礼品正要离去时,庄前转出一名庄客来,将那商贩拉到一边道:“客官不知,我家庄主做这令箭之事已然堪忧吃累官司,是以不许令箭。客官但要过这山时,我来前面引路,只需如此这般。” 那商贩闻言大喜,当下那庄客前面引路,商贩并几个脚夫带了货物随后。几人大着胆子行过山道时,早有守在山口的强人拦住。那庄客自上前道:“我等只是过路商贩,求一条路。” 那伙强人倒也讲理,只道:“带着些甚货物?要过山时,每质价千文货物,须得纳二十文买路钱。” 那商贩早已备好文钱,打开货物,自有山上牙人验看了货物,按质价纳了货物买路钱后,交予一方令旗,那商贩插了令旗自过了少华山。 不一日那商贩卖完货物,又置办了其他货物回程,还是往少华山过,一般的纳了几贯买路钱。回到家中后,那商贩暗自寻思,这少华山强人不害人命、不劫财货,千文货物只收二十文买路钱,倒是比绕路行脚费省上许多,下趟便还是打他那过。 前后一月间,来往少华山几趟,都平安无事,左右同行来问路时,那商贩也据实相告,自此往来少华上的行商人也渐多了起来,少华山也都按厘金之费收纳,寨中钱粮渐渐多了起来。朱武等在少华山四面扎下酒肆,往来之人不绝,渐渐热闹起来,箍成市集小镇后,又开设客店、赌坊、茶寮,早晚迎来送往,钱粮更广。又有赛伯当王四引寨中精细人,四处收买拉拢胥吏公人,威逼利诱,拉人入伙,华州一府上下渐入扈三娘彀中不提。 却说已经是中秋日头上,史进在庄上宰了一腔大羊,杀了百十个鸡鹅,准备下酒食筵宴,请扈三娘、朱武、陈达、杨春下山饮宴。 且说少华山上扈三娘、朱武、陈达、杨春四个头领得了史大郎消息,分付小校看守寨栅,只带三五个做伴,将了朴刀,各跨口腰刀,不骑鞍马,步行下山,径来到史家庄上。 史进接着,各叙礼罢,请入后园,庄内已安排下筵宴。史进请扈三娘上坐,史进对席相陪,朱武三个分坐两边,便叫庄客把前后庄门拴了。一面饮酒,庄内庄客,轮流把盏,一边割羊劝酒。酒至数杯,却早东边推起那轮明月,但见: 桂花离海暗影疏,云叶散天东南枝。万里如银彩霞照,千山似水素魂泱。影横旷野天低树,独惊宿鸦闹晚时。光射平湖栖鸿雁,冰轮玉兔耀百州。 五人看了那轮明月光华,都是喝了一声彩,赏玩中秋,叙说旧话新言。 酒得七八分时,扈三娘忽道:“自与王进师傅分别已有多时,心下甚念,如今山寨各处事都已经交待清楚,左右无事,明日我便想去探望王进师傅去。” 史进听了大喜道:“师哥但要去时,小弟相伴。”扈三娘笑道:“这几月大郎做这厘金算账之事看来是厌烦了。”史进挠头道:“有赛伯当王四在庄上看顾,尚有朱兄弟坐镇,料也无事。”扈三娘便即笑着应允了。 朱武却道:“哥哥如今是山寨之主,岂可轻离?”扈三娘道:“无妨,寨中各事俱都理顺,军师只管按着规矩行事便可,如今山寨又不劫掠客商,也不滋扰村坊,更不攻打州县,也不会引来官军围剿,你们只需维持好,便可无虞。我与大郎这趟出门,也为山寨再寻几位好汉前来入伙。”当下计议已定,五人当夜便在庄上歇宿。 第二日天明,三娘、史进收拾了些银两,打拴两个包裹,三娘的青花甲、金雕弓一并包了,亦取了两个大包带去。三娘换了身新纳大红色绸祆,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脚上缠了绑腿双耳麻鞋,加了一领青色披风。史进头戴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巾,项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紵丝两上领袍子,腰系一条揸五指梅红攒线搭膊,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 两人结束停当,各跨一口腰刀,提了朴刀,辞别朱武等三人。众多庄客、小校都送出庄来,朱武、陈达、杨春等洒泪而别,自回山寨去了。 只说扈三娘、史进两个提了朴刀,离了华阴县,取路投关西五路,望延安府路上来。 这一路上却是:八陉崎岖山奇险,寥落古村伶仃人。黄天厚土飞沙满,胡杨青葱绿古道。鸡鸣晓行促早行,犬吠日迟赶暮归。 扈三娘与史进在路上,免不得饥食渴饮,夜住晓行。两人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倒是免了独自上路的孤寂,一路上讲说枪棒之法、江湖上轶事,倒也其乐融融。 一次接连两天都是大风天气,行走其间,地上黄土沙尘倒卷着往脸上扑来,两人虽然都是蒙了粗布在脸上,但仍是不免弄得灰头土脸的。 第三日上风息日出,秋老虎发威,却又热了起来,史进走得焦躁时,忽闻一阵潺潺水声传来,转过一处山陉,只见此处夹着两边独高的厚土黄崖,其土崖下却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青葱流水。 史进大喜对三娘道:“师哥,端的好活水,俺们下去洗一回来。”当下欢天喜地的提着朴刀,顺着土崖边慢慢遛了下去,三娘见他如此心性,也是忍不住莞尔一笑,暗想若不是能来此世一遭,何曾能想到鼎鼎大名的九纹龙也有这般的一面。 史进到了黄崖底,便扔了朴刀,一边解了毡帽一边道:“师哥,快些下来。”扈三娘笑道:“好,这便来了。”她却不像史进那般遛下去,而是看准几处落脚之处,纵身而下,随后在崖上落脚处轻轻一点,复又纵身而下,如此两三下便下到了崖底。 扈三娘露了这手功夫,倒是把史进看得瞪大眼睛道:“师哥,这手段还不曾教俺。”扈三娘笑道:“你绑十几斤沙袋在腿上,然后使那玉环步,勤练个七、八年,也便有这般身手了。” 史进叹道:“原来是恁的。”言罢史进便在河边脱得赤条条的,三娘看了微微蹙眉道:“大郎,能将下裤留着吗?”史进却奇道:“左右又无他人,你我皆是男儿汉,有何碍?” 扈三娘暗啐一口,暗想倒不是没见过那话儿,以前自身便还有来,只是前世独身惯了,甚少如此见他人精赤的,此生多了两团赘肉,更不能有何碍的。 还在想时,史进早已下水洗去,三娘到水边一块石上坐了,解开麻耳鞋,放了粗布绑腿,便将那一双晶莹玉润的腿放到水中侵润起来,又将出一块布帕来洗脸。只看史进赤条条的在水里欢洗时,那一身九条纹龙的上身甚是健硕,看得三娘直是发愣。 史进自洗了一回,却不见三娘下水,正纳闷时,只见三娘却在水边濯足濯缨,但见:唇红齿白秀娇容,云鬓雪肌映俏颜。白皙玉润嫩藕足,波光隐时红晕生。 史进忍不住道:“师哥,你这双脚却恁的好看。” 扈三娘笑道:“你师哥自小修习道家练气功夫,那道家练气却是有补虚驻颜,断谷益气,延年益寿功效的,因此肤白。” 史进哦了一声道:“原是如此,难怪大宋官家也喜道术。”扈三娘忍住笑道:“大郎,快些洗来,赶路要紧。”史进应了一声,草草洗了后边上岸穿衣,两人便沿着河水复行。 便这般行了半月之上,两人相伴来到渭州。略一打听,这里也有一个经略府。“莫非师父王教头在这里?”扈三娘与史进商议后,便入城来看时,此处虽是边廷州县,但却依然有六街三市,往来人也不少。扈三娘道:“且在此处寻上一回,但没有时,便在此处休息一两日再走。”史进应了,当下两人便往街上行去。 (新书求收藏、推荐,谢谢) 第十三章 鲁提辖州桥比武 金老汉酒楼诉屈 两人入得城来,便见六街三市,商贾云集,州官府衙,管辖有序,以及四处遍布茶坊酒肆。街头巷陌,耍拳弄棒,卖膏药,摆地摊;烟花酒楼,弹琴卖唱,聚豪赌,狎新欢。有州桥名叫状元,状元桥下颇有名气的潘家酒楼,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漾在空中飘荡。 两人走了一回儿,扈三娘赞道:“这般的边城,俨然锦绣繁华之地,与洛阳,京城汴梁几无二致,哪里像是种族羼杂,荒凉偏远的边陲小邑?” 史进却揉着肚子道:“师哥,饿得紧了,先寻个落脚之地吃些酒肉可好?” 扈三娘笑道:“也好,适才路过的那潘家酒楼看来不错,便去这家可好?”史进应了,两人便往回走来。 往回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扈三娘道:“大郎,我们看一看。”分开人众看时,中间裹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棍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一盘子盛着,插把纸标儿在上面,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 史进看了,却认得他,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叫做打虎将李忠。史进就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扈三娘笑了笑上前道:“既是史大郎的师父,同去吃三杯。” 李忠道:“待小人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去。”扈三娘笑道:“等一回原也无妨,只是大郎腹饥难忍,怕是等不及了”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小官人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这位官人先行一步。” 话音才落,边上大汉道:“兀那汉子,看你使了一回枪棒,到有几分力道,且与洒家较量一回如何?” 三人回头看时,那大汉却是个军官模样,头裹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纽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这人李忠却是认得,当下拱手道:“提辖英雄了得,小人怎敢造次?” 那提辖道:“闲时陪洒家耍一回何妨?但耍得好时,多与你些钱。”李忠只道不敢,那提辖焦躁起来,正待发作时,扈三娘却笑道:“这位提辖,我来陪你耍一回如何?” 那提辖斜眼看了一眼道:“你这般弱弱瘦小一个人儿,只怕禁不住洒家一棒。” 扈三娘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锭十两银子道:“你我各出十两银子来,做个彩头如何?我便是伤在你手上,也不怨你来。” 那提辖道:“好,是你自己讨打,须怪不得人来。”当下两人在李忠枪棒架子上各取一条棒子,丢个架子,两条棒子便如锁链一般交在一起,棍影万幻,嘭嘭有声。 众人看时,只见两人使棒,一个如下山猛虎,虎虎生威,一个如盈天娇龙,龙吟娇叱,那两道棍影翻翻滚滚,时而如同水银泻地,时而如同风过山岗,端的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 那提辖见斗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那棍子上力道犹自一棍紧似一棍,彷如波涛袭岸般,一浪更比一浪强,心头惊疑不定起来,暗想道:“这小官人看似柔弱一人,却不想如此好手段,这棍上绵密劲道似是哪里见过。”想到这里,啊吔一声,跳到一边,收住棒子,三娘见他住手,也不追赶,只是站在那里微微含笑。 那提辖戳棍而立道立问道:“小官人,敢问这棍法何人所授?” 扈三娘戳棒拱手笑道:“提辖钧鉴,我这棒法乃是学自一位高人,那高人绰号铁臂膀。” 那提辖哎呀一声,丢了棒子,上前回了一礼道:“原来是周老教师的高足,难怪如此身手。洒家乃经略府提辖,姓鲁名达,敢问小哥高姓大名?” 扈三娘笑道:“我叫扈岚。”鲁提辖道:“莫不是华州降服少华山贼人的扈岚扈官人?”三娘道:“正是。”说完又施了一礼,鲁提辖还了一礼。 扈三娘拉过史进来道:“这位是我师弟,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鲁提辖看史进时,长大魁伟,像条好汉,听得名头道:“这位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史进拜道:“小人便是。”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三娘又将史进的开手师傅李忠姓名来历说了,鲁提辖见一会儿工夫便结识三条好汉,心头喜不自禁道:“久仰扈官人、史大郎大名,三位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扈三娘笑道:“求之不得。” 当下李忠不敢再要三人等,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四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漾在空中飘荡。 三人上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鲁提辖本让扈三娘坐主位,三娘再三谦让,最后扶鲁提辖坐了主位,自坐了对席,史进、李忠下首坐了。 酒保唱了喏,认得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鲁达道:“先打四角酒来。”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噪。”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 四个酒至数杯,史进道:“请问提辖,俺与师哥同拜过一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 鲁提辖道:“大郎,你要寻那王教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史进道:“正是那人。”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那人不在这里。” 史进闻言有些闷闷不乐起来,三娘却道:“师傅曾说去延安府,那定是去投了那里,此处乃是渭州,自然不在此处,过上两日再往延安府去寻也就是了。”史进点头称是。 鲁提辖得见好汉,心下自喜,只顾大碗酒筛来,三娘来者不拒,片刻间与鲁提辖对饮了数碗。鲁提辖又惊疑不定道:“扈官人,你虽武艺了得,但形容俊弱,却不想酒量也是如此豪迈。” 史进笑道:“提辖不知,俺这个师哥,惯是会吃酒的。”扈三娘也笑道:“说起武艺来,我自不敢说没有敌手,但说起吃酒来,我倒也不谦让,自号千杯不醉的便是。” 鲁提辖撸起袖子道:“好,今日定要与扈官人酒量上分个高低来。” 当下史进、李忠便看两人斗酒,正说些闲话,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鲁达已有五六分酒,便是焦躁起来,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 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愤地。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买来。”鲁达道:“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的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 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子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的他来。” 酒保去叫,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 那妇人拭着眼泪,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那老儿也都相见了。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啼哭?”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这渭州,投奔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子父二人,流落在此生受。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作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执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子父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羞耻。子父们想起这苦楚来,无处告诉,因此啼哭。不想误触犯了官人,望乞恕罪,高抬贵手。” 听完后,鲁提辖还未答话,扈三娘放下酒盏冷笑道:“好个镇关西,虚钱实契,骗财骗色,这等事情也做得出来!” 鲁提辖忍了一回又问道:“你姓甚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老儿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子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 扈三娘冷道:“原来这便是那郑大官人!” 鲁达听了再也忍不住:“呸!俺只道哪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臜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 回头看着扈三娘、李忠、史进道:“你三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 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两个三回五次也劝不住他。扈三娘却道:“那厮跑不了,眼前却是先要救了这两位脱困才是。” (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 第十四章 扈三娘智取契文 鲁提辖拳打郑屠 鲁提辖听了扈三娘言语,这才得劝住,鲁提辖又道:“老儿,你来,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父子两个告道:“若是能够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 鲁提辖道:“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桌上,看着扈三娘、史进道:“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扈官人与大郎有银子,借些与俺,洒家明日便送还你们。”史进道:“直甚么,要哥哥还。”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扈三娘也取了十两交到手上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分你我?” 鲁达看着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与洒家。”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鲁达只把二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子两个将去做盘缠,一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 鲁达把这二两银子丢还了李忠。四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 扈三娘却将酒钱付了笑道:“这趟我做东道,提辖下趟请还便是。”鲁提辖道:“还是扈官人爽利。” 四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扈三娘、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的睡了,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却说扈三娘、史进、李忠投了一家客店,史进、李忠住一房,扈三娘自住一间。三娘命店小二烧了好一桶热水,便在屋内洗沐停当,便各自安睡。三更时分,三娘换身夜行衣出去,到了五更时分取了一包物事方回。 随后三娘在屋内行囊里,取一套衣裳鞋袜换了,只见她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麒麟比肩袍,腰系一条玲珑玉石嵌绦环,足穿一双丝缕抹绿皂靴。结束停当后,三娘只门外招呼史进一声:“师哥去去便来,大郎在客店等候。”也不等史进答话,三娘便离了客店,投金老安顿的客店而去。 再说金老得了这二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明。当夜无事。 次早五更起来,子父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踏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歇处?”小二哥道:“金公,提辖在此寻你。”金老开了房门,便道:“提辖官人,里面请坐。”鲁达道:“坐甚么?你去便去,等甚么?” 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店小二拦住道:“金公,哪里去?”鲁达问道:“他少你房钱?”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看管他哩!”鲁提辖道:“郑屠的钱,洒家自还他。你放这老儿还乡去。” 那店小二那里肯放,鲁达大怒,正待打时,只听扈三娘在门口笑道:“提辖少慢,我来与他分说。”鲁达回头看时,只见扈三娘一身贵重服饰倚门而立,望着自己发笑。 鲁达喜道:“官人何以至此?”扈三娘道:“昨日提辖与了盘缠给金老父女,想来便是今日离开,只恐这父女被人为难,特来一看。”鲁达笑道:“与洒家想一处去了。” 扈三娘问那小二道:“你说那郑屠着你看管这父女,这郑屠是官府呢?还是公人?”那小二看三娘穿得富贵,不知深浅,唱个喏道:“俱不是,只是欠了大官人典身钱须还来。”扈三娘又问:“典身钱多少?契文何在?”那小二道:“三千贯典身钱,契文在大官人处。” 扈三娘却笑道:“你教他拿契文来看,若有时,那三千贯我自替他还了。”鲁达听了焦躁起来道:“官人,那三千贯郑屠不曾与金老,何须真取来还他?”扈三娘却道:“提辖有官职在身,此等事上须仔细,我自有计较,管教金老父女安然离开。” 鲁达只得依言,教金老父女暂且在店里歇息,那小二唤来一个伴当去请郑屠。扈三娘又问小二道:“店中有甚吃食?但有酒肉时,卖来吃些。” 小二道:“有新鲜羊肉,酒却是些浑酒。”扈三娘取些散碎银子在桌上道:“浑酒难以入口,将这些银子去买些好酒好肉来,多了算你的。”小二欣喜,见他阔绰,只当是贵人,接过银子,教其他伴当看住几人,自去置办酒肉。 少时,小二将来好酒好肉并蔬菜果品几味,满满按了一桌,三娘自坐了主位,请鲁达坐了对席,金老父女下首相陪,便吃喝起来。鲁达赶早出门,腹中正饥饿,挡不住美酒,三娘劝来时,便也吃喝起来。 一炷香功夫后,那郑屠才带了两个小厮到来,进店只见鲁提辖对席陪了一位贵人,模样清秀雅致,一身行头贵不可言,又听小二言语,这人出手阔绰,暗想道:“如此富贵打扮,出手又阔绰,还有本州提辖相陪,却不知是哪家小官人在此?” 见郑屠到来,鲁提辖横眉怒目,郑屠上前赔笑唱喏道:“原来是提辖在此,传话人也不仔细,若知是提辖召唤时,定然是赶马前来相见,劳提辖久候了。” 鲁达冷哼一声,去不答话,扈三娘道:“你便是郑屠?”郑屠赔笑道:“正是小人,却不知小官人是哪家衙内?”扈三娘道:“我是东京汴梁来的,名讳你也休知。我只问你,这金老父女两个,你缘何拘禁在此?” 郑屠不知深浅,不敢造次,只赔笑道:“小官人不知,这金老三月前将女儿典身与我,我自家将出三千贯与他还债,三月后金老汉自想带了女儿要走,因此追问他还那三千贯典身钱来。” 扈三娘冷笑道:“典身契文何在?”郑屠道:“俱在家中。”扈三娘道:“取来我看,若没有时,定然告官,教你吃个掳人勒索官司!” 郑屠道:“契文定有,这便差人去取。”当下便教随从小厮回家去取,转头再看三娘时,心中老大疑窦,这小官人缘何定要与这金翠莲出头?再看金翠莲颜色,暗想难道是这小官人看上了这贱婢不成? 郑屠赔笑道:“小官人看来贵气十分,家中作何营生?”扈三娘自顾自的吃了一碗酒道:“你问来作甚?”郑屠道:“官人是京城人士,那天子脚下来的人物,自然非同一般,我等乡村野夫,但能听闻一二,也是沾了贵气。”扈三娘道:“此事了结,自会说与你知。”说罢不去理会郑屠,晾在一边,自与鲁达、金家父女吃酒说笑。 少时,那小厮带了郑屠管家到来,那管家进店便道:“官**事,家中遭贼,那契文并一包的钱财珠宝、田宅地契、质押借据俱都不见了。” 郑屠暗暗叫苦起来,扈三娘冷笑道:“原真是强逼掳人勒索啊,提辖官人,此事报官司处理如何?” 鲁达早已按耐不住,站起身指着郑屠怒骂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掳人勒索,强骗了金翠莲?” 郑屠也是早已被消遣够了,大怒之下,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从店家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指着鲁达与扈三娘喝骂道:“定是你这两个鸟男女使人偷了我家,教我此时将不出契文来!” 鲁提辖哪里还按捺得住?大吼一声,掀了桌面,早拔步在当街上。众邻舍并十来个店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店主和那店小二也惊的呆了。 扈三娘正想出店来劝时,郑屠两个小厮并那管家上来帮住,三娘一拳一脚将三人打翻在地,出店来时却慢了半分。 店中僵持时,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在当街上,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着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贼厮鸟,将不出契文来,还在这里胡乱咬人!”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骂道:“直娘贼,还敢应口!”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绛的,都绽将出来。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 郑屠当不过,讨饶。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是和俺硬到底,洒家倒饶了你;你如何对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又只一拳,太阳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鲁达看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下,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弹不得。 扈三娘打翻两个小厮并那管家,出店看时不由暗暗叫苦起来,自己一番辛苦,还是止不住鲁提辖要打这三拳。当下三娘先教金老父女离了此处,随后揪住那管家拖出店来,扔在街上喝道:“夹着你家主人滚回去,再敢来啰唣时,教你们吃一回官司!” 那管家吃了两拳,兀自挣不起来,两个小厮也挨着疼上来帮扶,三个才将郑屠抬了去。 鲁提辖兀自在后面假意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扈三娘上前假意拦住。鲁提辖指着郑屠等人去路道:“贼厮鸟,休走,再吃洒家几拳。”一头骂,一头却被扈三娘拉着,两人拉拉扯扯,却大踏步转身去了。 (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十五章 渭州城府尹缉凶 延安府三娘寻师 街坊邻舍,并店主、小二,谁敢向前来拦他俩个?扈三娘拉着鲁提辖转过几条街来,扈三娘道:“提辖,此事重了。”鲁达也是搓手道:“原想打他几拳出口恶气,再扭送官司,哪知这厮不经打,三拳便了账。” 三娘也不埋怨,只道:“郑屠那官司不是死罪,他又与官府结交,如今打死了他,只怕提辖不得脱身。”鲁达道:“正是,打这厮一顿不妨事,只是如今出了人命,只怕上官怪罪起来,也不好看。还连累的官人,鲁达之过。” 三娘道:“休要恁的说,遇上此等不平之事,也是要出手的。提辖有何打算?”鲁达道:“案子早晚发作,洒家这便回去收拾行李,马上便走。官人清白之身,也速速离开,万不可牵累官司去。”三娘道:“也好,我与大郎便还是往延安府寻师去。”当下两人计议已定,便匆匆在街角分手。 鲁达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扈三娘回到客店,史进正在店中喝酒等候,三娘不及细说,教史进拿了行李,三娘在屋内换回衣裳,两人结了店钱,也是急急出了北门往延安府而去。 且说郑屠被抬回家中,家中众人救了半日不活,呜呼死了。老小邻人径来州衙告状,正直府尹升厅,接了状子,那状子中自然不提金老父女之事。府尹看罢道:“鲁达系是经略府提辖,不敢擅自径来捕捉凶身。另有一富贵官人,也不知姓名,先教公人四下缉拿。” 府尹随即上轿,来到经略府前,下了轿子,把门军士,入去报知,经略听得,教请到厅上,与府尹施礼罢,经略问道:“何来?”府尹禀道:“好教相公得知,府中提辖鲁达,不知何故用拳打死市上郑屠。不曾禀过相公,不敢擅自捉拿凶身。” 经略听说,吃了一惊,寻思道:“这鲁达虽好武艺,只是性格粗卤,今番做出人命事,俺如何护得短?须教他推问使得。”经略回府尹道:“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军官,为因俺这里无人帮护,拨他来做个提辖。既然犯了人命罪过,你可拿他依法度取问。如若供招明白,拟罪已定,也须教我父亲知道,方可断决,怕日后父亲处边上要这个人时,却不好看。”府尹禀道:“下官问了情由,合行申禀老经略相公知道,方敢断遣。” 府尹辞了经略相公,出到府前,上了轿,回到州衙里,升厅坐下,便唤当日缉捕使臣押下文书,捉拿犯人鲁达并那不知姓名的富贵官人。 当时王观察领了公文,将带二十来个做公的人,径到鲁提辖下处。只见房主人道:“却才拕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着差使,又不敢问他。”王观察听了,教打开他房门看时,只有些旧衣旧裳,和些被卧在里面。王观察就带了房主人,东西四下里去跟寻,州南走到州北,捉拿不见。 那富贵官人也始终找不到下落,便连三娘住过的客店恐吃累官司,都说不曾见这等人。王观察无奈,只得捉了鲁达下处两家邻舍,并房主人,同到州衙厅上回话道:“鲁提辖惧罪在逃,不知去向,那富贵官人也不曾寻得,只拿得鲁达房主人并邻舍在此。” 府尹见说,且教监下;一面教拘集郑屠家邻佑人等,点了仵作行人,着仰本地坊官人并坊厢里正,再三检验已了。郑屠家自备棺木盛殓,寄在寺院。一面迭成文案,一壁差人杖限缉捕凶身;原告人保领回家;邻佑杖断,有失救应;房主人并下处邻舍,止得个不应。鲁达及那富贵官人在逃,行开个海捕急递的文书,各路追捉;出赏钱一千贯,写了鲁达的年甲、贯址、形貌,那富贵官人却只有年甲、形貌,并无姓名、贯址,将两张榜到处张缉;一干人等疏放听候。郑屠家亲人,自去做孝,不在话下。 却说扈三娘与史进急匆匆离了渭州,行出二三十里地,方才放缓脚步来,史进问起时,三娘方将经过说了。史进恼道:“师哥却拿俺不做兄弟,要干这等事也不叫俺同去。” 三娘道:“你与那鲁提辖都是火爆脾气,见了那郑屠狗样,还能忍耐得住?我本想着能拉住鲁提辖,却不想一时被人帮住,才有此祸。你同去时,只怕和提辖一般上前一顿拳脚,便当街打死人来。” 史进道:“师哥,俺却是最听师哥的,你教俺打,俺便打,教俺停便停,岂会按耐不住?”三娘笑道:“好、好,此事是师哥不经事,下趟定叫你同去。” 两人边走边说,三娘又问起李忠来,史进却道一早李忠便到街上摆布摊子,两人走得急也没赶上话别,三娘只道:“有缘时自会重逢。” 两人离了渭州,晓行夜宿,一路赶往延安府,行得半月有余时,越近延安府,越显得荒凉起来,有时行出十余里也不见得一处人烟来。四下里险要之地,官军扎下的营寨、哨卡、烽火楼台渐渐多了起来,又是深秋景色,却是一派萧索悲凉之意。 已经是深秋时分,往南飞去的雁群络绎不绝,四处时常有军营的号角声响起,战马嘶鸣的声音夜里也听得清楚。塞上山川,千里屏障一样并列的山峰,烟雾弥漫中,落日朦胧,只见四野荒漠,一座孤城紧紧关闭着。 扈三娘看了那座城道:“那便是延安府治所肤施城么?”史进道:“走近看时便知,却没想到塞下州郡却是这般模样。”三娘叹道:“宋夏久在此处交兵,战事频繁,民生凋敝。本朝名臣庞籍、范雍、韩琦、范仲淹等都曾在此御敌,当真是: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史进不懂诗词,只是瞪大了眼睛道:“师哥还会诗词?”三娘笑了笑不答,只道:“这延安府为塞下州郡,与西夏战事频繁,老种经略相公镇守此处,可说名将辈出,猛士如云,此地自古以来崇武尚义、民风淳朴。但可惜交战之地,便是满地荒凉。” 两人又行了里许,早惊动城外哨骑,数骑马军飞至前来,当先一名小校喝问道:“哪里来人?”史进上前答道:“华州人士,前来寻亲。”那小校喝道:“寻甚亲来?塞外重镇,关防要地,若无通行文书,早早回头!” 史进闻言便没了言语,只在那里挠头,扈三娘暗笑了一回,想起原书中说史进曾自言到了延州寻访王进不见,所以折回中原,此时看来,想是书中史进压根没进延州就被军哨拦了,是以折返。 扈三娘上前道:“军爷,我兄弟二人寻的乃是锦教头王进王教头,王教头乃是我俩师傅,但知晓时,相烦引见。”说着取了一锭五两银子塞在小校手中。 那小校略略点头后道:“原来是找锦教头,不早说来,王知寨便在城内,我教人引两位前去。”当下遣一名小军领两人投城内而来。 一路行来,史进闷闷不乐,最后忍不住道:“师哥,缘何与他银子?”三娘道:“你不曾行走江湖,却不知江湖上常有问路钱么?更何况此处军防重地,若无人指点时,便寸步难行。” 说话间已经到了城门口,左右守城军兵又来盘查,三娘一般的将出些散碎银子打发了,入城看时,只见此地已于中原大不一样,往来人等间常有羌胡人等,包头蒙面行走其间,更有高大骆驼出入,史进倒是觉得甚是惊异,细看了一回。 那小军将两人引到王进在城内住所前道:“此处便是王知寨在城内住处,平日王知寨不在家中,只老母在家。”三娘谢了一回,与了小军一锭碎银,那小军谢了自去。 扈三娘上前打门,却是王母前来开门,见是三娘与史进时,喜出望外来,迎了两人进屋,看茶叙话起来。 正与王母说话之时,撞进一个军官来,上前揪住扈三娘肩头喝道:“你在渭州做的好事!”此言一出,惊得史进跳将起来。 三娘却不回头,只笑道:“师傅,你这玩笑可冷得紧。”史进再看时,却是一身甲胄在身的王进。史进大喜,便上前拜倒,三娘也起身见礼,王进笑着扶起两人坐下。 三娘给王进斟上茶来,问道:“师傅,你也知道我在渭州之事了?” 王进瞪了她一眼道:“海捕公文昨日到来寨中,你那画像分明,虽无姓名、贯址,但那人一看便似是你,你还想抵赖不成?” 史进心慌,只怕师傅要揪了三娘见官,急忙将事情原委说了,末了拜下道:“师傅,师哥这件事乃是锄强扶弱,正是好汉所为,还请师傅高抬贵手。” 三娘和王进都笑了起来,王进笑骂道:“师傅岂是那等不明是非之人?大郎你也太耿直了。”史进看了两人一眼道:“师傅眼下是边廷军将,只怕受此吃累官司。” 王进道:“不妨事,若非熟悉三娘之人,也不能从那画影图形便认出人来。况且此处边廷之外,何人敢来军官之家锁人?” 三娘笑道:“师傅,听说你坐上知寨了?”王进略略抱拳朝经略府虚礼道:“为师投到延安府,承蒙经略相公抬举,数月前比武大考上得了头名,正逢原来暖泉寨汤知寨病故,因此便补缺做了暖泉寨知寨。”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 第十六章 古骨龙夏军大败 臧底河宋兵围城 王进家中,听得王进说道自做了暖泉寨知寨后,扈三娘叹道:“米脂寨、暖泉寨、克戎寨、开光堡自元符元年收复以来,便是延安五路出兵攻夏之要害去处,师傅镇守此等要紧去处,足见经略相公对师傅器重。” 王进微微颔首道:“正是,自泾原路两次平夏城之战后,夏奴于西路已无作为。咱们鄜延路扼横山东路,一线排布下九座堡寨,贯通麟府路,如今诸路堡寨齐备、兵甲整修、士气旺盛,经略相公均旨,教早晚整备,估摸出兵攻夏便迫在眉睫。这趟为师回家,也是与母亲告别来了。” 扈三娘道:“此趟攻夏若能一举攻克横山,夏奴便离亡国不远了。”王进这才回过味来,皱眉道:“三娘哪里学的这些兵事?” 扈三娘吐吐舌头笑道:“书上看的。”王进道:“我还道是周老爷子教授。”扈三娘瘪瘪嘴道:“我倒想学,可他不教。”王进笑道:“你学来何用?” 扈三娘不答,眨眨眼道:“师傅,我和大郎到了你这里,不如便跟你在军中历练几月如何?你看大郎,勇武有余,但阵仗兵法不通,将来也只是个冲阵之将,难以成为将帅之才。”王进笑道:“你绕着弯的还是想自己偷学些吧。” 三娘撇撇嘴道:“兵书我看得多了,也犯不着偷学什么,只是需在军中历练一番。”王进点点头,看着史进笑问道:“大郎如何说?” 史进道:“但有厮杀,自然爽快,甘愿为师傅帐下一小卒。”王进抚掌笑道:“也好,既然如此,你两个就在我军中做我两员亲兵小将吧。” 三人具是欢喜,王母也道:“阵仗凶险,有你们师徒三个互相看顾,老身也放心些。” 当下三娘与王母下厨置办些酒肉铺了一席,史进看得发愣,对王进道:“师傅,师哥下厨,岂不堕了威风?”王进笑了笑道:“傻小子,日后你便知。” 酒肉铺好,师徒三个并王母一同吃了一回,少时吃罢,王进带了三娘、史进拜别母亲,出城自投暖泉寨而来。 这暖泉寨距米脂寨四十五里地,王进骑马,三娘、史进并十余名兵卒步行,天色将晚时到了暖泉寨。只看那暖泉寨时,只见:大河分背面,上党扼咽吭。地利知为胜,人心彼未遑。重围夸壁立,夹寨逞虹张。埇道便轮馈,游兵劲绝粮。蒙冲窥女堞,钩戟伺耐墙。距峙培山峻,环围列堑长。力攻须陷没,坚拒倚金汤。墨带推才妙,班斤炫技良。 王进回到军中,分拔两幅铠甲与三娘、史进,但那铠甲长大,三娘穿了蓬蓬松松的不合身来,三娘打开包袱取出孟翠英所赠的青花甲穿上,戴了一顶宋军雁翅镔铁盔,一时间英气华彩逼人,王进和史进看了都是喝了一声彩。 在暖泉寨逗留数日,每日里王进带两人打马行走附近山川,指点阵仗、地理,两人均是获益良多。到得第五天上,经略相公军令到来,教王进点本寨兵马一千随同大军征进。 政和二年,宋廷检校太尉、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童贯使辽回来,权势更大,遂思进兵夏国,上疏请出兵夏国横山,朝廷命他以太尉的身份,主枢密院事,另统领永兴、鄜延、环庆、秦凤、泾原、熙河六路宋军,加封泾国公,主持伐夏之事。 童贯遂命熙河经略使、西州名将刘法,将一十五万宋军出湟州,秦凤经略使刘仲武率兵五万出会州,童贯率中军主力驻扎在兰州,为两路声援。八月间,刘仲武率兵至清水河筑城留兵戍守,童贯撤回秦凤驻地。刘法率兵抵达古骨龙,与夏右厢军展开激战,夏军大败,斩首三千级。战后,刘法在此修筑震武城,派兵戍守。 得胜之后,童贯志得意满,依旧诏令各路宋军进兵,九月,宋将王厚、刘仲武只得再次会合泾原、鄜延、环庆、秦凤四路宋军,进攻臧底河城。此时泾原、鄜延、环庆、秦凤四路军马聚齐,因此暖泉寨也在其中。 王进领扈三娘、史进并暖泉寨一千步军至延安府聚齐鄜延路其他宋军,鄜延路经略相公命统制官张诚统领鄜延路三万宋军前往盐州聚齐。 不一日鄜延路三万宋军分三路皆至,刘仲武大军已经围了臧底河城,教张诚统鄜延路三万宋军为右路出宗谷,于臧底河城东路布阵。 张诚领了军令,自领右路中军在后,也分前后左右四路,望臧底河城东路而来。王进领扈三娘、史进为前军部兵马,麾下一千兵卒皆是重甲精兵,引为前部中军护卫。 这天早晨,大军开拔,扈三娘与史进各骑骏马,扈三娘披挂了青花甲,取一把铁枪,腰悬利刀一口,马鞍上备了金雕弓并两壶雕翎箭。史进头戴熟铁盔,身披朱红甲,上穿青锦祆,下著抹绿靴,腰系皮搭膊,前后铁掩心,一张弓,一壶箭,手里拿一把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两个跟在王进马后,并一千重甲精兵缓缓前行。 史进在马上只见周遭宋军刀枪如林,旌旗蔽天,战鼓号角不绝于耳,前后漫漫皆是宋军红缨,心头豪情万丈,对扈三娘道:“师哥,如此军势,何等壮阔,夏奴只怕是望风而逃了吧。” 扈三娘却眉头紧蹙道:“大郎,待会儿要是进兵不利,须得谨记定要护得师傅突出重围!” 史进瞪大了眼道:“师哥,难道俺们会败?”扈三娘忧心忡忡的道:“前番古骨龙之战,夏军措手不及,我军小胜骄横,如今夏军精锐定然齐至,胜负难料。” 说话间,前部哨骑探马十余骑疾奔而回,口中大呼道:“夏奴三千前锋军马前方五里处列阵!”前部军中皆闻消息后,前部军宋将下令摆布军阵,铁甲巨盾在前,弓弩轻甲在后,中间王进部一千重甲卫护主将并将旗,两翼各有百名骑兵护翼。 少时,只见西北面烽烟滚滚而来,夏国三千前部先锋军赶至,三娘和史进在阵中看时,只见三千夏国先锋皆是骑兵,个个高头大马,皆裹甲胄,手中具是长枪利刃。 见宋军布阵,步军居多,夏国先锋将领也不多话,战鼓催响,三千骑兵分数十股小队,绵绵细细的冲将上来,三千铁骑扬起尘土蒙蒙一片,脚下大地震撼,声势甚为骇人。 史进头一遭经此大阵仗,不觉手心出汗,但看扈三娘时,只见她面色如常,缓缓将那张金雕弓取在手中,冷冷的注视着呼啸而来的夏军骑兵。 夏军骑兵冲至一千步开外时,宋军阵中早有一名健壮军士拉开大弓,朝天射出一箭去,那支箭箭尾系了白羽数缕,呼啸着落于一百五十步开外。史进看了,之前听王进讲过,此乃锐箭标距之法,此箭以内便是一般弓弩射程,此箭以外非神臂弓等精强劲弩不可及。 果然,片刻后宋军阵中精锐神臂弓手开始试射,前军一千神臂弓手一阵劲弩如疾风骤雨般袭向夏军,夏军登时有百余骑中箭落马。夏军精锐,各骑军不等将领呼喝,纷纷呼啸一声,举防箭褡裢防备战马,又举皮革甲盾防备自身,依旧疾驰冲阵而来。 近一百五十步时,一般的弓弩手也开始向夏军放箭,一时间宋军阵前弩箭如雨而发,夏军骑兵一个个攒射如刺猬一般,虽有些被劲弩射透褡裢、甲胄堕马而亡的,但始终伤亡不大,看来夏军与宋军常年交战,也学到如何防备宋军劲弩强弓。 就在此时,史进只见扈三娘拉弓施射,只见她连珠五箭一口气射出,前部中军正面夏军登时落马五骑。史进也举弓放箭,但五射一中,比起扈三娘箭术来多有不及。 扈三娘五箭一放,运起劲力,手上不停歇,短短功夫,居然连珠箭将一壶三十八箭全部射出,正面冲突的夏军被射落三十余骑,登时攻势为之一缓。宋军左右间将旗下有如此神射,登时欢声雷动起来,夏军士气也为止一沮。 三娘射空一壶箭后,饶是她劲力刚强,手臂也开始酸麻,只得暂时歇息,看了一旁史进还要放箭时,登时喝道:“休要再耗费劲力,留下气力待会儿厮杀!”史进这才停下。 及至五十步时,前排弓弩手回阵中,阵前宋军步甲重兵竖起巨橹盾牌,备长枪利矛攒出,后面备一千名重甲刀斧手,皆是重甲大刀、大斧,严阵以待。 少时,夏军骑兵袭至,前排骑兵纷纷举起手中长枪冲来,借着战马冲力猛冲过来,骑兵阵线与步兵阵线狠狠撞在一起,激起一片尘土鲜血来,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宋军枪盾兵上前抵住夏军骑兵,后面重甲赶上,陌刀、利斧没头没脑的招呼上去,斩碩不歇。两军鏖战多时,夏军骑兵始终不得突破外阵,死伤惨重起来,夏军大将见势不妙,呼啸一声,夏军一起勒马而回。 宋军劲弩一阵爆射后,见夏军去得远了,也便不再追赶,计点战果,斩首五百余级,自身死伤三百余人,也只算小胜一阵。 王进皱眉道:“夏奴果然悍勇,这些军马还不是最精锐的铁鹞子、步跋子、擒生军等类,吾军已然占不得多大便宜了。” 史进惊呼道:“这些还不算夏奴精锐?”还未说完,只听远处号角战鼓轰然而响,举目望去,只见远处天与地交汇之处,烟尘遮天蔽日,夏军人马密密层层、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漫漫望不到边际。史进心中大骇,想不到敌军如此之多! (PS:宋夏第五次战争中,古骨龙、臧底河两役发生于政和五年,小说需要提前了几年。新书求收藏、推荐,谢谢。) 第十七章 臧底河夏军大胜 宗谷口宋兵退守 宋军右路大将张诚也见了夏军阵势,当即命右路全军布阵,王进所在前军就地扎住,左右两翼军阵补齐后,排布下一个偃月大阵来,宋军右路稳稳扎住阵脚。 却说王厚、刘仲武统中路军、左路军也早见夏军援兵赶至,右路军与夏军先锋军杀了一阵,刘仲武当下便道:“彼援军至,当先溃援军,复攻城。”但王厚犹豫不决,直至夏军大批援军赶到,王厚方才慌了,当下分出一支军阻住臧底河城内夏军,其余宋军赶来与张诚右路军汇合结阵,准备厮杀。 夏军统帅乃西夏名将嵬名察哥,见张诚右路宋军阵势完备不敢轻易攻打,但见王厚、刘仲武左路、中路宋军正在移军布阵,阵势松散,见得机会,便不等宋军汇合,喝令冲阵。夏军战鼓雷鸣,军中飞出数支骑军,看旗号赫然正是夏军精锐铁鹞子!数支铁鹞子近八千余骑,以鱼鳞阵密密层层的裹将上来,趁宋兵移军布阵之时,猛攻宋军左路军秦凤路宋军。 而臧底河城夏军守将见状,打开城门,将城内夏军杀出,留在臧底河城外阻拦的宋军抵挡不住,纷纷败退,冲动中军阵脚。夏军援兵统帅看出便宜,教分出数支骑军环绕张诚右路军,以为威慑,其余兵马俱都猛攻宋兵左路军和中路军。 张诚统右路军,见中军遇袭,心急如焚,当即分出唯一的三千骑兵驰往营救,但中途便被夏军分布下的数支骑军拦住厮杀,不得寸进。其余右路军皆是步军,也不敢轻易移动阵势。 两军厮杀多时,宋军左路先溃,夏军趁势追击,秦凤路三名统制官、两名兵马都监,五将一起阵亡,五将部署下近三万秦凤路宋兵尽然九成战死! 王厚、刘仲武见左路溃散,中军难以持久,只得且战且退。右路张诚见势头不好,也只得命马军殿后,步军交替而退。 史进在阵中跟着王进、扈三娘缓缓而退,甚为沮丧道:“想不到就这般败了,为何俺们右路军未上前厮杀?”王进道:“我军步甲沉重,又是最早接敌,厮杀一阵,士卒疲累,轻易冒进,只怕便连右路三万人也要搭进去。”史进看着远处夏**旗往来如飞,愤愤不平的怒道:“憋屈得紧!”三娘却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心中却在暗叹,如此大军团阵仗厮杀,原来一人之力却是如此渺小。 张诚退回宗谷谷口镇守,派出兵马四下迎接左路、中路败军,夏军赶至谷口,见宋军已经占了地利,也不轻动,自得胜而回臧底河城。是役,宋军大败,当场阵亡五名大将,战死三万八千多人,中箭带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丢失战马、盔甲、旌旗、锅帐无算,是为臧底河之战。战后,统军大将王厚只恐朝廷追究,以重贿交童贯,童贯得了贿赂,自将此事瞒下不报,此乃后话。 却说王进、扈三娘、史进三人并一千暖泉寨步军全身而退,算是稍有安慰。到得晚间,诸军席地而坐,锅帐皆失,将士们只得吃随身携带的干粮。 史进吃了一口粗面夹馍,却发觉半口都是沙子,却又不敢吐出来,只在那里吃一口骂一句夏奴。正骂时,一块肉干递到面前来,史进看时,只见三娘微笑着说道:“你便是骂一千句,也伤不到夏奴半分毫毛。” 史进瞪大眼睛道:“师哥,你还有肉干剩下?”右路宋兵早间进兵时,每人分到了两个粗面夹馍,两块羊肉干,史进每顿离不了肉,一早便吃完了。 扈三娘将肉干塞到他手中道:“别多话,快些吃。”史进道:“师傅、师哥未吃,俺不敢独享。”扈三娘笑道:“我和师傅吃过了,你快些吃,少许该我们上阵了。”史进不疑,两口便吃了。 片刻后王进眉头紧皱的走了过来,三娘、史进起身迎上去,三娘问道:“战况如何?”王进叹口气道:“折了秦凤路三位统制官,两位兵马督监,秦凤路三万兵将回来的不足千人。” 扈三娘哼了一声道:“王厚骄兵必败,左路、中军先到臧底河城,却不先扎下硬寨,只顾挥军攻城,夏军援军已至时,犹豫不决,若是早一些撤围布阵,也不会如此被人杀个措手不及。” 王进皱眉道:“此话我们三人说说便可,休教再传。”跟着说道:“副经略相公命我带百余骑出巡哨探,你二人将马借来,我差他人前去。” 这回史进抢着道:“师傅怎恁的说?你但去时,我与师哥都去。” 王进道:“巡哨甚为凶险,若遇夏奴哨探厮杀时,只恐不能护得你二人周全。为师军职在身,以死报国自无怨言,但你二人并非军中人,不必犯险。” 扈三娘却笑道:“师傅,你这便是陷我与大郎不义,哪有师傅独去犯险,徒儿在后偷生的道理?若是我们三个命该绝时,便做一处死便了。” 王进颔首一笑道:“还是你看得通透,除死无大事,大不了,咱们师徒三个死一处便是了。” 当下师徒三个并百余宋军骑兵整束停当,各取兵刃弓弩,上了马来,径直出了宗谷,往西北方哨探而去。 今夜月光正好,溶溶落落的月光之下,宋军百余骑分成数队悄然前行,巡哨出三十多里,来到一处地势稍高之地,举目远眺时,只见北面臧底河城四周营火点点如同天上繁星,夏军数万大军在城外联营十余里,远近都看不到尽头。 王进还想再靠近些看时,只听远处号角吹响,一队夏军骑兵呼啸而来,王进骂道:“夏奴好灵的鼻子!三娘,你们先退,我自殿后!” 扈三娘举起铁枪道:“师傅,狭路相逢勇者胜,先冲一阵过去再说,夏军也不知道我军虚实!”说罢竟然当先呼喝,手执铁枪飞骑而出。 王进、史进心头一惊,史进不等王进说话,早已催马追三娘去了。王进念头稍转,也知三娘所言极是,若是不战先走,夏军必定是穷追不舍,到时跑得失了锐气,便是再想回身厮杀时,也没了胆气。当下王进提气高声喝道:“儿郎们,随我冲杀过去,好教夏奴知道我大宋西军的厉害!”当下百余骑宋军骑兵也是大声呼喝,各举兵刃,催马冲杀过去。 扈三娘催马赶至百余步外时,只见夏军盔甲在月光下耀耀生辉,心头暗喜:“还道夜黑不利弓箭,这也瞧得极是清楚。”当下铁枪挂在马鞍上,取出金雕弓,运起一口气,连珠七箭一口气射出,果然夏军五骑应声而落马,却有两箭落空,想来却是夜黑未中。 当下扈三娘双腿控马,兜个圈子,从夏军骑兵前掠过,手中金雕弓却不停歇,连珠箭不停放将过去,直到一壶箭射完时,夏军追兵落马三十余人,一时间竟然不敢再追。 此时,史进、王进领兵赶到,两人各举兵刃大吼一声,冲入敌阵去,宋兵百骑也冲将过去。夏军这队骑军被三娘一阵连珠箭射乱阵脚,再被宋军一冲,登时乱了手脚。 三娘见了,也勒转马头,举枪冲杀回来。只见她单手持枪,飞速而至,一名夏军骑军举长刀来迎,三娘却不收马,两马交错而过之时,三娘手中长枪如闪电般刺出,电光火石间,那夏军只见眼前光耀一闪,便喉咙中枪,一声不吭落马而死。 三娘冲入阵中,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敌,她那把枪快若闪电,灵如娇龙,一路冲来,死在她手下的夏军竟不下二三十人。另一头王进与史进两个也好似入了羊群的恶狼一般,左右来回冲突,夏军几不成军。夏军见抵敌不住,早有兵卒举起号角来吹,残余夏军立刻打马而回。 史进杀得兴起,一夹马追了过去,扈三娘刺死一名夏军后,催马赶到王进身边道:“师傅,夏军吹号角,恐有生力之军赶来应援,师傅领兵先退,我叫住大郎便来。” 王进点头道:“切勿恋战,速回!”随后便呼哨一声,招呼宋军骑兵后退。 扈三娘赶马追上史进,大声喝道:“大郎,师傅有令,咱们回军!”史进道:“师哥,正杀得兴起时,让俺再冲杀一阵!”三娘怒道:“此是战场,要听将令!你不听我话了么?!”史进这才怏怏的勒住马头,与扈三娘策马转回。 二人赶着王进而去,行出里许时,只听左侧马蹄声大作,左面忽然撞出一支军马来,扈三娘皱眉道:“大郎,我二人被人兜了后路,左右无路,随我冲突过去!”史进道:“但听师哥的!”两人催马,都是大喝一声,各举兵刃奋力向前冲突而来。 奔出百余步后,便已经望见那支夏军,总有百余骑上下,只是装束与适才的夏军不同,这些夏军身披精甲,就连脸上也带了铁面罩,身上竟然连了铁链,将自己裹在马鞍之上。扈三娘倒抽一口凉气,厉声喝道:“大郎仔细,这些是夏军精锐铁鹞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冲近跟前,三娘长枪飞出,连刺两人咽喉,铁鹞子虽然全身覆甲,但便是头盔与身甲间咽喉处有道缝隙,三娘眼疾手快,连续两枪便刺死两人。但那两名铁鹞子死后却不落马,被铁链缚在马鞍上,依旧直立马背之上。 三娘杀了两人,早有五骑围裹上来,三娘单手一枪刺出时,一名精甲铁鹞子手中铁枪一档,居然让他格开了这一枪,这一格力道甚大,三娘厮杀半夜,气力有亏,骤然被这巨力袭来,竟然险些铁枪脱手。 三娘心头惊骇,不愧是夏军精锐铁鹞子,就连寻常骑兵也这般厉害,心头想着,手上却不慢,另一只手蹡踉一声翻出腰间利刀,闪电般一刀从那人咽喉划过,那人双眼瞪出,至死不信世间竟有这般快的刀! (已经A签,请放心收藏、推荐,打赏,谢谢支持) 第十八章 九纹龙剜箭疗伤 扈三娘斗阵斩将 扈三娘、史进两个势若猛虎般撞入夏军阵中,只一个照面便杀翻几人,须知夏军精锐铁鹞子都是精兵,甚是精贵,一看被两个宋将杀翻几人,领军的夏军将领便来迎战两人。 这夏将也是员有名大将,名唤野利戎翼,祖上乃是西夏名将野利遇乞,使一杆镔铁枪,武艺精熟,任铁鹞子监军一职。 见野利戎翼冲来,史进也不答话,抢在三娘前,上前抵住,三尖刀与镔铁枪便厮杀在一起,两个将兵刃舞得密不透风,左右都不能上前相帮,真是好一场厮杀。 两个斗了三十余合,史进连番厮杀之后,于周侗传授的那运劲之道上使得更加纯熟起来,又斗片刻后,只觉得三尖刀使出来一刀更快似一刀,心头大喜起来。 野利戎翼渐渐敌不过史进,正待退走时,却被史进大喝一声,惊了一回,早被史进三尖刀一刀搠中面门,登时仰面死在马上。 见主将被杀,夏军精锐铁鹞子并不败退,反而是大声呼喝围杀上来,这些铁鹞子也并非易于之辈,他们全身覆甲,很难损伤,加之三娘、史进两人厮杀一夜,渐感不支起来。 两人杀翻数十人后,史进只觉得已经是筋疲力尽之时,两个两名夏军铁鹞子举大斧砍来,史进刺翻一个时,不及闪避只得举三尖刀格挡,只听铮的一声,那斧势沉重,史进虎口一麻,三尖刀几欲脱手。那铁鹞子反手复砍一斧来,史进手臂酸麻格挡不及,电光火石之间,一支长枪飞至,正中那大斧,火星四溅之时,已将那大斧荡开,跟着那支枪如一条毒蛇般迅闪而过,那铁鹞子咽喉中枪,登时仰在马鞍上死去。 史进看时,却是扈三娘持枪赶到,又刺翻一人后喝道:“大郎快走,我来殿后,休要婆妈,再晚时,两人皆死此处!”当下史进先走,扈三娘断后,两人翻翻裹裹杀透重围来。 百余骑铁鹞子被两个杀了主将野利戎翼,又杀翻数十人,自是不忿,当下领军小将呼喝一声,策马追赶过来。扈三娘翻身取弓搭箭,连珠三箭射去,追赶的铁鹞子登时三人咽喉中箭倒逼在马鞍之上。那夏军小将见她弓箭厉害,也是骇了一跳,唿哨一声,众铁鹞子各举圆盾遮护咽喉要害。 扈三娘再发几箭,都被铁盾荡开,低头看时,只见铁鹞子战马虽有甲具遮护,但马腿却无,当下连射几箭,都是朝着马腿而去,登时射翻几个,战马悲鸣一声,屈膝跪下,连人带马滚落在地,后面骑军躲避不及登时也人仰马翻。 如此阻得一阻,两个马轻已经跑得远了,铁鹞子在身后喝骂不止,纷纷举弓箭追射。扈三娘与史进伏在马鞍上避箭,跟着三娘回身又是连珠三箭射回,将三名正射箭的铁鹞子射死,余众皆惊。赶出数里后,铁鹞子甲重马沉,眼见追至不上,便收兵而回。 三娘、史进两个驰出十余里后,也不知被史进杀了铁鹞子大将野利戎翼,只见追兵已息,便放缓了马步,正走时,只见前方一片人喊马嘶,竟然又撞出一支军马来,两个暗暗叫苦,已经杀得手脚麻软,战马也直喘粗气,如何还能再厮杀? 扈三娘看了史进一眼,苦笑道:“大郎,阖该我两个死一处,也就这般罢了。”史进道:“与师哥同死时也无惧,我两个拼死向前,看谁还能再多杀几个夏奴!”扈三娘笑道:“好,再多杀几个,也便是赚了!” 两人正待纵马再上前厮杀时,却见那支军马中当先飞来一骑,远远的便喊道:“可是三郎、大郎在前?”来人正是王进,原来王进领骑军返回,半路遇上另外几对哨探,当下会合了覆回来接应两人。 听得是王进时,两个都松了口气,史进上前答话道:“师傅,是我两个。”当下与王进聚齐之后,领军返回宗谷大营。 回到大营之后,刘仲武听闻哨探与夏军接仗数次,召王进问了后。王进一一细细禀过,又言三娘与史进两个断后的功绩,刘仲武当即命重重犒赏两个。 却说扈三娘与史进回到营中,方才惨烈厮杀还萦绕未散,此刻闲下来时,才发现史进后背、肩头各中了两箭,扈三娘因青花甲护身,不曾得伤。 三娘懂得医术,也不找军医来,自从包裹里取出金疮药来,替史进卸下盔甲后,用小刀在火上炙了剜出箭头来,所幸有铠甲遮护,箭头入肉虽深,但没伤到筋骨,撒上金疮药止血后,用布包裹了。史进倒也英雄,也不用麻沸散什么的,口咬木棍,便让三娘下刀疗伤。 三娘替史进疗伤完,才在灯下细看了史进那一身好皮肉,只见他身上肌肉虬札坟起,在灯火下棱角分明,一身青龙盘花绣刺青,看得人直是耀目。 裹好伤口后,三娘甚是羡慕史进那一身刺青,玉手轻抚下,口中道:“大郎,你这身刺青从前也看过几回,此刻灯下看来,却是端的好。” 史进笑道:“师哥,但瞧得好时,回到庄上,俺请刺绣师傅来,也与你刺上一副。”三娘眨眨眼笑道:“好啊,到时候便刺上一副花绣来,倒也算是一派香艳的人体彩绘。” 史进不解人体彩绘,正待问时,帐外王进轻咳一声后走了进来,只见王进端了一盘金银放在两个面前道:“此乃副经略相公犒赏的钱财,特来将与你们两个。” 三娘笑道:“师傅,来此与夏奴搏杀,只为师徒情分,不为金银。”史进也道:“正是如此,师傅,要是取了这金银到教好汉耻笑。” 王进道:“既是恁的,便将这些金银分发给一众兄弟去,三娘,你两个自去分发吧。”三娘笑道:“师傅不想赚点名声?”王进也笑道:“为师也常将赏赐之物分发下去,也不用这趟,你两个早晚扬名,眼下先赚些名声也是好的。” 当下扈三娘也不推辞,便与王进将出金银来,分发给昨晚并肩奋战的宋军骑兵。王进领着三娘分发,还指点一二,谁可多与些,谁可少与些。一时间众军都欢喜起来,直赞王进师徒三个。 将息一夜后,三娘体力渐复,只管照看史进伤势,天明之后,史进兀自沉睡,看他伤势也不见发热,三娘这才放下心来。一名小军送来些吃食,三娘唤起史进同吃,正吃时,陡然听得营中擂起鼓来,三娘道:“大郎有伤在身,且在帐内将息,我去看看。” 出得营帐来,寻人问时,才知道是夏军统帅不忿昨夜被宋军哨探杀死铁鹞子大将野利戎翼并数十名铁鹞子,今日自带了三千甲马来到宗谷外,遣将搦战,欲与野利戎翼报仇。 三娘到谷口营砦边看时,只见刘仲武也派了几员大将领三千人马迎战,他自在临时建起的敌楼上观战。两军对圆时,各派勇将出阵斗将。三娘看了自语道:“原来夏军是见宋军守了要地,强攻群殴不行,想要来单挑找回场子啊。” 只见一员夏军大将手持开山斧,身披瘊子铁甲,骑一匹乌黑马,在阵前搦战,一员宋将持枪飞出阵来应战。两将厮杀十余回合后,那夏军大将卖个破绽,那宋将一时不查,被一斧砍下马来,死在那里。 同在营砦边围观的宋军都是发出一声叹息,三娘只听边上一人道:“这使开山斧的夏奴大将名唤朵鲁不花,昨日在臧底河时,便是他率军突阵,俺亲眼看见他于阵中杀了俺们秦凤路的陈统制!这厮端的可恨!”余人皆是破口痛骂起来。 见输了一阵,宋军中又飞出一将来,使双刀来战朵鲁不花,但也是抵敌不过,不数合便被砍于马下。夏军中皆是欢呼喝彩之声,宋军中大声鼓噪起来,又飞出一将来,使一杆大悍刀复来战朵鲁不花,那朵鲁不花连战两阵也不退去,打马迎了上来,一个照面时大喝一声,那宋将惊了马,但见大斧寒光闪过时,竟然将那宋将连人带马砍为两段! 朵鲁不花得胜,挑起宋将尸首,耀武扬威一回,宋军阵中一时惊惧,竟然鸦雀无声起来。刘仲武在敌楼上见了大怒,谓左右道:“已是连输三阵,搓动士气,哪个敢出马能杀得这厮时,官升三级,赏钱千贯!” 王进便在左右,但要上前请令时,只见宋军开了寨门,一员小将策马驰出,再看时微微一惊,原来那人正是扈三娘! 扈三娘见朵鲁不花连斩三员宋将,心头大怒,回去披挂了青花甲,带了金雕弓,骑上一匹青骢马,飞出营寨来,左右问时,只道奉命前去斩将!左右认得她是昨夜哨探骁将,便开了寨门放她出去。 三娘出了营寨,打马直冲过去,也不与营外列阵的宋军答话,从宋军阵中直冲而来,宋军步甲纷纷让开一条路来,只见一人一马如劈波斩浪般直飞出阵。 那朵鲁不花见又来一员宋将,将斧上尸首扔下,大笑一声喝道:“来得好,又来一个送死的!” 扈三娘也不答话,一夹胯下骏马,呼啦啦直冲而来,双马错蹬之时,朵鲁不花大斧扬起,尚未劈下时,那杆铁枪已经如同闪电般刺来,在朵鲁不花喉头刺出一个透明窟窿来!朵鲁不花也是一般的用铁链将身缚于鞍上,因此也未坠马,但至死时双目便是圆睁,似是不信一招间便被人取了性命。 想不到这朵鲁不花居然被一名宋军弱小宋将一枪刺死,宋夏两军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宋军才连珠阶的欢呼喝彩、摇旗呐喊起来,夏军适才趾高气昂的气势顿时消散,也纷纷喝骂起来。 扈三娘勒转马头,赶上朵鲁不花的战马,将那尸身头盔取下,拔出利刀来一刀枭了首级,拴在枪头上,亦是耀武扬威回敬一番。 扈三娘此举恼了夏军统帅嵬名察哥,又喝命手下猛将失朵斤出战。那失朵斤身长八尺,腰阔十围,面皮漆黑长大,口似血盆,长得极是威猛凶恶,使一杆铁蒺藜骨朵,骑一匹青马,咴律律直冲出阵来。 扈三娘见失朵斤出阵来,也打马来迎。失朵斤见了适才扈三娘出手,知她枪法迅若奔雷,因此极为小心。两人交马后,便厮杀在一处,长枪寒光闪耀,骨朵劲风刺骨,两匹马躜蹄咆哮,相互不让。 厮杀十余合之后,失朵斤渐感不支,扈三娘那条枪神出鬼没,一枪快似一枪,不见半分慢来,力道也是一枪大过一枪,不见半点弱下,直杀得失朵斤手脚疲软起来。又勉强斗了三合,失朵斤惧意已露,正想闪个身逃回去时,却被扈三娘一枪刺中面门,从失朵斤那大口中刺入,脑后穿出,这一枪何等刚猛,竟连精钢盔具都刺穿了!见失朵斤被杀,这宋将如此悍勇,夏军登时鸦雀无声起来。 (新书求收藏、推荐) 第十九章 三娘斗阵破嵬名 承景宝刀断铁枪 宋军见扈三娘又胜了一阵,登时欢声雷动,声震四野,见夏军一时被扈三娘气势所摄,几名宋军来到阵前将三名阵亡宋将尸首取回。夏军统帅嵬名察哥见了更怒,又派一员勇将出阵来战三娘,那勇将本事不及失朵斤,未战先怯,但大帅差遣不得不向前。 扈三娘见又来一将,也不答话,挺枪冲来,那夏将只敢招架不敢还击,遮拦不得三合时,又被扈三娘一枪刺死在马上。自此扈三娘连杀三名夏军铁鹞子精锐猛将,夏军挫动锐气,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上前应战。 夏军统帅嵬名察哥见手下无人敢出战,又咽不下这口恶气,正为难时,忽有夏军数百骑到来助阵,察哥一看领军的却是自己爱子嵬名承景,登时心下大喜。 这嵬名承景乃是嵬名察哥第三子,身长八尺,眼乃蓝瞳,八字分眉,高鼻深目,却是因他母亲乃西域人士,因此生得这般摸样。这阿逸自幼弓马娴熟,十八般武艺皆精,有万夫不当之勇。夏国尚武,每年都有各部族比武较技的盛会,名唤军抄溜大会,这嵬名承景自三年前艺成,参与盛会始,已经接连三年都是盛会比武头名,夏人皆引为夏国第一勇士,又有绰号蓝瞳紫炁,紫炁乃夏人崇拜的一颗福星,夏人崇拜勇士,以福星为其绰号,足见夏人敬其之心。 嵬名承景领军到来,在察哥面前见礼,察哥大喜教免礼后问道:“我儿何来?”阿逸道:“闻父亲与宋狗搦战,特来相助。”察哥喜道:“我儿来的正是时候,阵前那宋狗小将连斩朵鲁不花、失朵斤等三名铁鹞子猛将,我儿与我报仇来!” 夏人爱憎分明,爱得深,也恨得切,若与人结下梁子,那这仇是非报不可的。在大仇未报之前,夏人蓬头垢面,不穿鞋子不吃肉,以示复仇之心。但夏人亦有道义,不趁人之危。仇家若有凶丧之事,便停止攻伐。若因自己势力弱小,不能报仇,便使家中妇女到仇家去放火,焚烧对方的房屋。夏人把与女人斗殴视为不吉之兆,是以仇家任妇女放火,而自己人都要躲避开。汉人有“有仇不报非丈夫”之语,西夏谚语里也有:“吃十袋美果也得报仇,有十个女儿不算有后”。 听得父亲麾下铁鹞子猛将被杀,承景亦是大怒,当下提了八十二斤重的狼牙棒,头戴明霜镔铁盔,身披耀日连环甲,足穿抹绿云根靴,腰系龟背狻猊带,衬著锦绣绯红袍,一催胯下双翼千里马,希律律直赶出阵来。 到得阵前,承景看那宋将时,只见那小将身形略显娇小,面白唇红,秀眉柳目,换身衣裳便似个大家闺秀一般,若不是穿了一身青花瘊子甲,手提染血铁枪,身上血迹斑斑的,还真看不出这弱弱小小一个人能杀了三名猛将。 承景勇猛之余,心亦细,心头虽怒,但却小心,距二十余步时勒马站定,举起狼牙棒指着喝问道:“兀那宋狗,杀俺三员猛将时,敢通个姓名么?!” 扈三娘见他停马,也勒住马,听他言语不敬,也怒道:“兀那夏奴,你爷爷蓟州一丈青扈岚便是!要打便打,休得废话!”说罢也不想问承景姓名,便提枪冲来。 嵬名承景大怒,打马迎来,双马相交之时,那杆枪迅若闪电般刺来,承景心头一惊,狼牙棒轻轻一磕,打在铁枪七寸之处,登时将这一枪荡了开去,心头暗想:“这枪法如此妙速,果然厉害,难怪朵鲁不花、失朵斤等会死于其手。” 另一头扈三娘也心头一惊,自己这一枪被那夏将举重若轻的荡开,自与夏军交战以来,还未遇过有此能耐之人。当下两人都收起轻视之心,各举兵刃仔细应对。 两个在马上穿花蝴蝶般左右来回厮杀,胯下战马咆哮不止,尘土飞扬之间,只见枪来棒去,其速极快,渐渐化成一青一黑两道光影,将两人罩在中间。那两杆兵刃,时而寸寸相交,火星四溅,时而交滑而过,爆出几声脆响,时而头尾钝击,如中布革一般砰砰作响。 两人交战五十余合,都是暗暗心惊,此人正是生平未见之劲敌。承景心头更是骇然,这人看似如此文秀一个,枪法居然如此迅捷狠辣,而且越战到后头,那枪越来越快,力道越大,不见半分弱慢下去,倒是反过来越战越强。承景自知兵刃沉重,越往后气力便越不足,若是再战三五十合,只怕稍有闪失,反被她胜了。 当下承景手中狼牙棒接连猛砸十余下,将三娘迫开,随后勒马便走,三娘打马来追,承景挂住狼牙棒,暗暗取了弓箭在手,猛然间回头便是连珠三箭射来。 扈三娘来追赶之时便防备着他,见他回身时,果然寒星三点直飞而来,三娘一手提枪,另一素手上下翻飞,竟然空手将那三箭全都接住。 三娘大声喝道:“就你会放箭不成?”跟着便挂住长枪,取出金雕弓来,也是连珠三箭回敬过去。承景听得背后破空之声,急拔腰刀砍落两箭,但最后一箭奔面门而来,已不及招架,只得把头一缩,那箭铮的一声竟然钉入头顶镔铁盔,承景只觉得顶上头皮处一凉,箭头竟然伤了头皮。 三娘得理不饶人,连珠箭不断射来,承景大骇,再也不敢用刀去格挡,取下马鞍上圆盾,上下遮护,狼狈逃回本阵来。 三娘连珠箭放得兴起,追近夏军本阵时,但见伤不到承景,只望着嵬名察哥那杆帅旗旄纛射来,三箭飞过去,射到擎旗之士两人,最后一箭竟将旄纛上羽穗射落,察哥旄纛顿时倒了下来。 夏军惊骇不已,但见帅旗倒下,登时打乱起来,察哥见势头不好,当下勒令回军。见察哥军退,宋军趁势追赶一阵,双方厮杀一阵后,宋军得胜而回。 刘仲武自在敌楼上看了个清楚,当即抚掌笑道:“此乃哪位帐下骁将?端的英勇了得。”王进转出拜道:“副经略相公钧鉴,此乃小徒,蓟州扈岚。”刘仲武哦了一声道:“可有军职在身?”王进道:“小徒一月前来延安府探望小将,适逢征战,便跟随小将出征,权在小将帐下做个亲兵,不曾有军职。” 刘仲武捻着胡须笑道:“此等英武义士缘该多多招募些才是,王知寨,若这扈岚愿从军时,本经略可破格抬举他为副将。”王进略感为难,只道:“也不知小徒意向,待小将问来复禀经略相公。” 刘仲武为人宽厚,也听出王进难处,微微颔首道:“也不勉强,但若不愿从军时,自有厚赏相谢。”豪侠义士自古都有,这等人也常投入军中效力,自古为将者也最是喜欢这等人。缘何?豪侠义士投效军中,或为报效国家,或为报答恩义,或为扬名立万,或为金银财帛,这些人总是有高明本事,相助军中大有裨益,也不会抢夺军中功劳,很多义士都是只为家国恩义,不要赏赐的,这等好事自然多多益善,是以刘仲武并不惊奇,也任其去留。 王进拜谢了一回,宋军得胜一阵,才算士气略振,刘仲武自教杀猪宰羊,犒赏士卒不提。 却说承景护着父亲察哥引军退回,宋军追得紧时,承景亲自断后,厮杀一阵方才战退宋军。回到臧底河城大营后,承景脱了甲胄,取下镔铁盔看时,只见秃顶脑门上被那支箭擦出一条血痕来,再看那面圆盾时,上面攒了十余只箭,心头更是大怒。 察哥见宋军守了险要,阵前斗将又占不得便宜,只得下令按兵不动,两厢便对峙起来。 第二日天明,承景吃了一只烤羊,心头越想越怒,定要报仇。饱食一顿酒肉后,换了顶头盔面甲,穿了两套精甲,头面都护住,又换了一柄较轻的五股钢叉,取了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刀。这口宝刀却是近年军抄溜大会上夏王钦赐之物,削金断玉,名唤鸱吻宝刀。领了十余骑亲护卫士,离了大营,自投宋军宗谷营寨而来。 到了宋军寨前,承景命十余亲卫大声呼喊,点名只要扈岚出来再厮杀一场。刘仲武本不愿理会,但也不想弱了西军名头,便让王进请扈三娘出战。 王进得了将令来请三娘,三娘也不推辞,师徒两个披挂了,各取兵刃,也只带了十余名宋军骑兵出寨来战承景。史进本也要去,但箭创未愈,三娘与王进都不许,史进只得闷在营内。 来到营寨外,承景见了扈三娘,一双蓝瞳眼瞪得如铜铃般,恨不得一口吃了。扈三娘却掩口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却是昨日的手下败将,今日所来为何?可是想要请降?” 承景大怒,举钢叉指着喝道:“昨日兵刃不趁手,今日特来再战,你这兔儿相公,敢应战否?” 一句兔儿相公恰似中了三娘要害,登时银牙暗咬,双目赤红,也不再答话,娇叱一声,举枪策马来战承景,承景举起钢叉上前应战。 两人交马一处后,铁枪、钢叉上下翻飞,承景今日换了钢叉,果然轻快了几分,两人反反复复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承景见她那条枪依旧越战越强,当下卖个破绽,另一只手拔出鸱吻宝刀来,猛砍数刀,三娘不知他那口刀如此锋锐,举枪来迎时,只听铮的一声,铁枪竟被生生削断。 扈三娘没了兵刃,心头一惊,将剩余半截铁枪猛的飞掷过去,随后拔马便走,承景一刀削开断枪,在后追赶,将三娘逼得不得回营,三娘只得朝东北而去,承景紧追不舍。王进等上前相帮时,却被承景亲卫拦住厮杀起来。 承景在后追赶,三娘不时回身放箭,却被承景精甲挡开,两人一前一后往东北山里而去。 (新书求收藏、推荐、打赏支持,谢谢,已经A签,完本保证。) 第二十章 汤隆煅火炼兵刃 扈岚锥锤破鸱吻 转入东北角的林内,承景兀自紧追不放,扈三娘也被追得心头怒火大炽,回头见承景赶上,三娘拔出腰间利刀,望左右两边碗口粗的树上便是接连几刀砍去。 刀光闪过,五棵小树应声落地,垒在一处,树冠繁茂,阻住了道路,承景赶上后,不知深浅,只得急勒住胯下战马。刚勒停那匹双翼千里马时,树垒那头连珠阶的飞来数枚拳头大小的石头,夹着劲风直奔面门而来,承景大惊之下,持鸱吻宝刀接连格挡,正手忙脚乱之时,只见一人一马从那树垒之上高高跃出,擦身而过。 承景不及阻拦,待得闪躲过石头之后,反手一刀砍去时,却砍了个空,只见那狡猾的宋将已经策马远去,承景扭头再要追时,那可恶的宋将也是沿路斩断不少树枝拦阻,看也追不上了,偌大的林中只留下她那银铃般的声音:“兀那夏奴贼将,慢慢在林中玩耍吧,我不奉陪了。” 承景大怒,一路砍断树枝后方才出得树林来,再看时三娘已经走得没影了。承景打马回到宗谷宋军大营前看时,只见跟随自己而来的十余名亲卫都被王进等人杀死在当场,宋军大营寨门紧闭。承景更怒,上前去喝骂时,却被一阵神臂弓弩射了回来,更是恨得牙槽尽皆咬碎。没奈何时,承景只得转回夏军大营去了。 从这日开始,承景天天带人来到宋营前指明要教扈三娘出来厮杀,三娘也出去应战过几次,但换了几件兵刃都敌不过承景那口宝刀,具是战了数十合之后,兵刃被削断,三娘就只得回阵。 到得第十天上,承景还来叫阵,三娘正与王进等一众延安府军将畅说军旅事,听得又来叫阵,三娘也被这狗皮膏药惹烦了,但却苦无法敌他那柄宝刀。 三娘正烦恼时,军将中闪出一人来道:“不知官人可会使得锥锤枪?”看那人时,七尺以上身材,面皮有麻,鼻子上一条大路,一身宋军铠甲,倒也精神。 王进却认出此人来,对三娘道:“此人名唤汤隆,浑身有麻点,人都叫做金钱豹子。其父便是原暖泉寨汤知寨,因为打铁上,遭际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叙用。近年他父亲在任上亡故,为师补了他父亲的缺,看他使得好枪棒,便教在寨中听用。此人贪赌,一身家当倒是倒了个清空,寨中无人不是他债主。不过此人兵刃上见识倒好,打铁的本事更好,三娘可先听他主意。” 三娘便上前请教,却见汤隆将出两把古怪兵刃来,这两把兵刃似长枪,但枪尖七寸处却是一方四棱八角锤。汤隆道:“日前看了几次官人与那夏将厮杀,那夏将宝刀锋锐无匹,非得百锻钢好刀不能匹敌,但营中也无家什,打造不得那百锻钢刀。因此小人便想了这般兵刃出来,这些天小人锻了火来,加生铁将这两把锥枪骨朵造大,防他那宝刀砍削枪头七寸处,只是不知官人可会使得。” 三娘一听便知妙用所在,大喜之下道:“锥枪自然会用。”取了那两柄锥锤枪试了几个路数,笑道:“这番定教那贼厮鸟有来无回!” 当下三娘谢了汤隆,提了两柄四棱八角锥锤枪出阵。这次与以往不同,扈三娘到了阵前,也不忙着厮杀,看着承景皱眉道:“与你斗了多日,先说个姓名来!” 承景大怒道:“首次交手时,俺问了你姓名,你这厮却不等我通名便杀将过来,这时又问什么?” 扈三娘撇撇嘴道:“当时不听你姓名,只是想着几枪便将你了账,也不用听。” 承景怒火大炽喝道:“那今日也不用讲!”三娘哼了一声道:“好稀罕么?我在宋营内早已听左右说过你的名字,不就是夏国第一勇士嵬名承景么?亏你还自诩第一勇士,只靠一口宝刀退敌,羞也不羞?!” 承景脸上微微一热,只道:“你们宋国但有什么宝贝兵刃时,亦可取来一战,敌不过宋国兵刃,我自无话。” 扈三娘呸了一声冷笑道:“你这人脸皮恁的厚。我再问你,你我分属敌国,阵仗厮杀分属平常,为何你整日只找我一人撕拼?是何道理?” 承景咬着钢牙怒道:“你这厮,杀我大将,害我亲兵,我夏人讲究有仇必报,定要找你出这口恶气。” 扈三娘一时无语起来,好嘛,本来是国仇军阵之事,眼下成了私人仇怨,这承景牛皮膏药着实讨厌,但也委实敬佩他这份毅力,当下喝道:“今日与你最后一战,不论胜负,明日你都不用来了。” 承景微微一愕道:“为何?”扈三娘道:“我要回中原去了,你再来也是找不到我的。”承景大怒道:“无耻小儿,斗不过我便想逃走,休想!” 当下承景催马来战,扈三娘将一双锤枪舞得密不透风,两人战在一处,也是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承景又取了鸱吻宝刀出来,但这次三娘兵刃乃是锤枪,见他刀来时,三娘便以厚实锤身相迎,果然如汤隆所料,那宝刀虽然锋锐,但也只能砍进锤身一半,并不能完全削断。三娘见了大喜,趁着锤身夹住宝刀时,另一只锤枪没头没脑的砸将过来。 承景心慌不已,只得弃了宝刀,将手中钢叉来抵敌。承景失了宝刀,心中散乱,招架数合之后,不防被三娘锤枪击中左肩,肩头吞甲兽登时被击得粉粹,左臂举不起来,承景大骇,转头便走。 三娘待要赶上结果这个讨厌的狗皮膏药时,却被承景百余名亲卫上前来拼死将承景抢回。扈三娘战败嵬名承景,得了鸱吻宝刀,得胜回营,宋营上下尽皆欢欣鼓舞,刘仲武又犒赏三军,大肆庆贺不提。三娘私下里又将出赏赐的金银谢了汤隆一回,着实结交了一番。 却说承景败阵回到大营,召来军医,卸甲查看伤势时,左上臂被打得骨折,只得将药石包了手臂掉于胸前将养。承景败阵,又失了夏王御赐宝刀,闷闷不乐起来,只在营中将息。 却说嵬名察哥与宋军在臧底河城对峙两月,已经是隆冬时节,只道宋兵已经罢战息兵,却不想刘仲武趁飞雪连天的日子,提带宋军三万大军悄然退去,王厚自领兵依旧守住宗谷大营,以为疑兵。 政和三年一月,童贯命大将刘法、刘仲武会合三路大宋西军十万人马,转而攻西夏仁多泉城,围攻三日,未能攻下。守城夏兵坚守待援,终因援兵未至而请降。刘法受其降而屠之,获首三千级,是为仁多泉之战。 察哥十余日后方得知宋军攻克仁多泉城,派遣援兵赶去时,宋军已经占据坚城固守,只得退而筑割牛城与宋军对峙。自此西夏与大宋继续展开筑城攻防战,直至宣和元年,西夏国力不支,方才求和罢兵,此乃后话。 却说刘仲武领三万宋军移兵时,张诚部宋军跟去了一半,王进部暖泉寨兵却未跟去,因此扈三娘与史进便留了下来陪伴王进左右。 史进在宋营中将息月余,得三娘看护照顾,背上箭创已然大好,师徒三个便在营中过了年来。夏军与宋军没了战事,只在那里相持,嵬名承景负伤又不来搦战,三娘顿觉无聊起来。这天盘算时日,从到延安府并在军中五月有余,左右也见识了真正的战阵,也得在军中历练了一番,三娘便来与史进商议,想到东京去寻访师傅周侗。 史进在军中也觉得发闷,又有王厚将令不许出营搦战,也想随师哥去东京走一遭,两个商议定后,便来与王进辞行。王进也爱惜两个徒儿,便将出赏赐的金银来赠与两个,三娘与史进坚辞不授。 这一日上,风雪过去,两人还了军中战马、盔甲、兵刃,三娘将青花甲、金雕弓依旧包了,将那口鸱吻宝刀挂在腰间,与史进做寻常打扮,结束停当,饱食一顿后,拜别王进,投代州雁门而去,打算经此回中原。 王进临别时却甚为古怪的携两人手道:“待得吃喜酒时,定要请为师前去。”史进却低下头去,扈三娘却爽朗一笑道:“师傅,你自个儿找个师娘才是正经的。” 王进瞪了三娘一眼后,相送出营。王进并一干亲厚将校送出十余里方回,自留王厚军中听用不提。 两人相伴赶路,免不得风餐露宿,晓行夜宿,行了月余的路后,这一日到了代州雁门地界。三娘与史进入了县城来看时,见这市井闹热,人烟辏集,车马骈驰,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诸物行货都有,端的整齐,虽然是个县治,胜如州府。想起塞下边关,军营阵前的那段时光,两人都觉彷如隔世一般。 寻个客店住下,两人洗去风沙尘土,饱食一顿酒肉后,两个来到街上闲逛。三娘见史进衣裳破旧,便拉着史进寻了间裁衣店,两个扯了十余尺布匹,各自做了三套新衣。 不一日,新衣做好,三娘与史进各自换了,正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新衣在身时,两个都更显精神来。 逗留了两日,史进催促上路,三娘却道:“又不赶什么事,不如一路游山玩水而去,听闻此处五台山是个好去处,但前去游览一番也是好的。”史进也是欢喜,两人问了道路,便投五台山而来。 第廿一章 智深大闹杏花林 史进醉入桃花溪 早间出城,辰牌已后,早到那山下。两人看那五台山时,果然好座大山!但见:云遮峰顶雪白头,日转山腰雾笼腰。嵯峨仿佛接天关,青翠参差侵汉表。岩前花木舞春风,暗吐清香;洞口藤萝披宿雨,倒悬嫩线。飞云瀑布,银河影浸月光寒;峭壁苍松,铁角铃摇龙尾动。山根雄峙三千界,峦势高擎几万年。 两个走了半日,腹中饥饿起来,听得山脚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转过一条路,只见远处牌楼立在那里,上书“五台福地”四个大字,走近看时,原来却是一个市井,约有五七百人家,市镇上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店。 三娘道:“吃些酒肉再上山游玩。”史进应了,两人转了一回,三娘拉着史进转到市梢尽头,只见此处一片杏花林间,一家挑出个草帚儿来,却是个傍村小酒店。只见此处杏花开得正好,端的是幽兰雅致的去处,三娘大喜,便与史进来投。 到得近前,但见:傍村酒肆已多年,斜插桑林古道边。白板凳铺宾客坐,须篱笆用棘荆编。破瓮榨成黄米酒,柴门挑出布青帘。更有一般堪笑处,牛屎泥墙尽酒仙。 两人走入店里来,靠窗坐下,史进便叫道:“主人家,将酒肉只顾上来。”庄家看了一看道:“两位要打多少酒?”史进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有肉时,只管将来吃。” 庄家道:“早来有些牛肉,都卖没了。两位可要去山上文殊院进香?”史进奇道:“问来作甚?”庄客道:“早市得了一尾大黄狗,方才洗剥出来,只有这点肉食。若两位要进香时,便不要吃这肉,免得冲撞了菩萨。” 三娘笑道:“我们不去庙里,既有香肉时,我来煮炖。”史进皱眉道:“师哥,但要吃时,教店家与来便是,何劳亲自动手?”三娘道:“你却不知,这香肉味道醇厚,芳香四溢,做得好时,正是一绝美味。我有秘法烹制,你且等我片刻,教你尝过之后不知肉味。”说罢便教店家引路下厨去了。 史进无奈,只得在店里坐了自饮酒,少时撞进一个大胖和尚来,坐了史进身后空座,只顾在那里叫道:“主人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 史进听得这和尚声音却有几分熟稔,侧头望时,只见光秃秃的一个后脑勺,下厨庄家听得喊声,出来看了一看道:“和尚,你那里来?”那和尚道:“俺是行脚僧人,游方到此经过,要买碗酒吃。”庄家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里的师父,我却不敢卖与你吃。”和尚道:“洒家不是,你快将酒卖来。” 庄家看见那和尚这般模样,声音各别,便道:“你要打多少酒?”和尚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史进又心疑起来,这和尚声响似曾相识。 史进正待起身相看时,只听和尚又问道:“有甚肉,把一盘来吃。”庄家道:“早来有些牛肉,都卖没了。”和尚猛闻得一阵肉香,走到厨边掀开帘子看时,只见灶上沙锅里煮着一大锅肉在那里。 那和尚怒道:“你家现有肉,如何不卖与俺吃?”庄家道:“这肉可是狗肉,且不说你出家人吃不得,便是吃得时,也是两位客官先买了,自将下厨来烹制的,自不能卖与你。” 那和尚只略略扫了史进一眼,心头只顾想吃,道:“何来两位客官?只有一个鸟男女在那里,定是你诓我。洒家这里有银子,你将半锅肉来与我。”说着便将银子递与庄家。 那庄家哪里肯收?只道:“不敢收,另一位客人煮了肉去后院净手,少时便回。”那和尚大怒道:“你这是欺洒家怎的?” 另一头史进也听得不耐烦起来,酒劲上涌时,拍桌子怒喝道:“贼和尚,这肉我们先买了,你待强抢是怎的?”那和尚跳起身到了店外,口里道:“你这鸟男女,俺好些时不曾拽拳使脚,觉道身体都困倦了,正愁无人解乏,你敢出来与我使几路看么?” 史进也是大怒,去了外裳也跳出店来,指着那和尚怒道:“贼和尚,是你自个儿讨打!”说罢两个便在店外,你一拳、我一脚的打斗了起来。 那和尚长得肥大粗壮,出拳稳准狠重,拳拳力道都似有千钧,史进展开玉环步与他拆解,两个翻翻滚滚的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史进越斗越觉得这和尚眼熟,肚里寻思道:“这和尚音容好熟。”便跳出圈子问道:“兀那和尚,你的声音好熟,你姓甚?” 那和尚斗到酣处,也正畅快时,只道:“俺且和你斗三百合,却说姓名。”史进大怒,又上前来,两个又斗十数合,史进暗暗的喝采道:“好个莽和尚。”又斗了四五合,店里却传来三娘银铃般的笑声道:“你们哥俩可都累了?再不来时,香肉都被我吃尽矣。” 两个住了手,都跳出圈子外来,回头看时,只见扈三娘坐在店中窗边座头,吃肉喝酒,只看着两个发笑。两个回头再细看一眼,史进便问道:“你端的姓甚名谁?音容好熟。”那和尚道:“洒家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只因杀得人多,自愿出家,法号智深,俗家姓鲁,便唤鲁智深!” 说姓名毕,扈三娘却笑道:“鲁提辖,你还没认出我们两个来么?”鲁智深再细看一回,哎呀一声道:“原来是扈官人与史大郎!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当下鲁智深与史进剪拂了,同到店中坐定,三娘也上来见礼,但见两个打得一身臭汗时,又笑了一回。 时值冬末,天色还是寒冷,三娘炖的狗肉自有炭炉煨热,教店家烫了酒来,三个便大吃起来。只见那鲁智深只顾捞肉来吃,看这模样倒似几年未得吃肉一般,三娘笑道:“鲁提辖,瞧你这般样子是离不了酒肉的,如何做得那和尚?不如与我师兄弟两个一同行走江湖,岂不快哉?” 鲁智深瞪圆了眼睛道:“洒家落难时,蒙人收留,既然已经摩顶受戒,自要听命的,岂能言而无信?”三娘道:“也倒是,自从与提辖渭州一别半载,不想提辖却做了和尚。”史进也问道:“正是,适才都认不出哥哥来,却是缘何做了和尚?” 当下鲁智深一边吃酒肉,一边将出家之事说了。原来鲁达逃离渭州后,在江湖上乱撞了四五十日,这天到了代县却遇上金老父女。自从金老父女得鲁达与三娘救了,本欲要回东京去,又怕那郑屠派人赶来,便随路望北来,撞见一个京师古邻,来这里做买卖,就带金老父女到代州,就与那金翠莲做媒,结交此间一个大财主赵员外,养做外宅,衣食丰足。金翠莲常常感念鲁达、三娘大恩,后来撞见了鲁达,便收留在庄上。后来那官司发作,公人早晚来探问,那赵员外便指引鲁达上五台山文殊院做了和尚。 听完鲁智深的话后,三娘叹道:“可惜了提辖与金翠莲一段好姻缘。”鲁智深却叹口气道:“自有缘法,不作他想。”跟着问道:“官人你两个缘何到此?可曾寻得师傅?”当下三娘与史进也将在延安府及出征之事说了。 鲁智深一拍大腿道:“哎呀,但要是还在军中时,早晚便能与官人、大郎一同出阵厮杀,岂不快哉?只可惜了洒家这一副好身手。”三娘暗道:“要不是你非要打人出气,也不会落到今日。” 鲁智深又叹道:“早晚在寺中不得出来,西北有偌大之事,洒家竟也不知。”说来不觉焦愁起来,三娘、史进两个劝了一回,鲁智深才放开怀抱来。 却说三娘那锅香肉不知放了什么料,端的香气四溢,三人都是大快朵颐,鲁智深更是大碗酒只顾将来吃,吃得口滑,只顾要吃,那里肯住,那一锅香肉更是大半被他捞着吃了。 三人吃了两桶酒,史进已然是七八分酒意,鲁智深还要再吃,又教庄家打了两桶酒来,无移时,三人又吃了这两桶酒,一锅香肉连汤汁都被鲁智深喝得涓滴不剩。 三娘与那庄家算还了酒肉钱,史进与鲁智深两个相扶而出,口中兄弟、哥哥的吵嚷个不停,三娘上前帮扶住鲁智深,两人将鲁智深送到山腰,鲁智深只要两人转回,休要再送,三娘两个只得嘱咐几句后转回。 鲁智深在半山亭子上,坐了一回,酒却涌上来,心头憋闷不已,跳起身,口里大声喝道:“俺一身本事,何故要憋屈于此?”下得亭子,把两只袖子笼在手里,上下左右,借着酒劲使了一回出气。使得力发,只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只听得刮剌剌一声响亮,把亭子柱打折了,坍了亭子半边。文殊院门子听得半山里响,高处看时,只见鲁智深一步一癫,抢上山来…… 史进与三娘下得山来,行到一处桃花溪水旁时,只见此处桃花纷飞而下,落英缤纷,如琼花碎玉般落落而下,那溪水奔流不止,聚百壑之流,或奔流曲绕,或飞流直下,穿岩凿壁,瀑飞潭串,如链如龙,破谷穿林,气象万千;其谷,集千石之怪,万树之奇,或独立成形,或偶合成景,龙、蛇、龟、螺,凤、鹤、虫、鱼等景象应有尽有,惟妙惟肖,走在其间宛如置身人间仙境一般。 史进酒劲上涌,也走不动来,三娘扶着史进到溪水旁一块大石上坐下。三娘看了一回儿这桃花溪水美景,忍不住赞了一回儿。史进却酒劲翻将起来,站起身来想去溪水边洗脸,却不想颠倒进去,扑了一身冰凉溪水,三娘见了笑了起来,下到溪水中将他提了上来。 三娘童心忽起,双手掬了水,朝史进没头没脑的豁将上去,口中笑道:“酒可醒了?” 大郎被溪水一激时,酒醒了大半来,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三娘,只见她笑靥如花,忍不住道:“师哥,但你是个女子时,只教性命不在,也要娶你为妻。” 听了这话,三娘笑容僵住,手上停了下来,上前又一把将他颠倒进溪水中,双手掬了水,又朝史进没头没脑的豁将上去,口中怒喝道:“酒可醒了?!” 史进湿漉漉的站起身来,从未见她冲自己如此怒火,酒醒了大半,顿觉尴尬起来,嗫嚅不知说什么,半晌后才道:“俺吃醉了胡言乱语,师哥莫恼,俺今后不说便是了。” 三娘道:“大郎,我是你师哥,便是一辈子的师哥,如此可好?” 史进默然片刻后,点头道:“这个自然,有甚不好?”三娘嫣然一笑,当胸给了他一锤道:“好啦,衣裳也湿了,走快些回客店换来。”两人便一前一后往代州雁门县而回,那两颗心却如同桃花溪水般,已然是被吹皱了。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廿二章 金钱豹势穷相投 九纹龙醉来销金 回到城里,方进投宿的店里,便有一人从座头起身迎来,两人一看时,却是相识的,此人正是延安府暖泉寨原汤知寨之子,金钱豹子汤隆。 三娘和史进都甚是奇怪,汤隆上前拜倒道:“扈官人、大郎,总算是教小人寻到二位了。”三娘记起他在军中打造锥锤枪助自己破敌的事,也感念恩情,扶起汤隆问道:“汤兄弟何来?”口中问,手上拉着汤隆坐回座头,史进坐了下首相陪。 三人坐定后,汤隆拱手道:“自从官人与大郎离了军营,另有延安府军马将我们暖泉寨兵将替回,俺便与王知寨同回暖泉寨。只是小人好赌,欠了军中同属许多旧债,翻将起来,王知寨也相护不得,便与了小人些盘缠,教小人回中原投奔官人安身。小人紧赶官人脚步,到了代州雁门县,左右打听时,方才寻到这里。” 三娘心头暗笑,原来是出来躲债的,但也欢喜道:“兄弟一身打铁好本事,正是缺的人才。大郎在华州有座庄子,可愿去哪里落脚?”汤隆道:“小人孤身一人,但有落脚之地便好,不敢挑拣。” 史进却忽然道:“也好,既然恁的,明日俺便引汤隆兄弟先回庄上安置,左右清明将至,俺也要回家一趟,替老夫扫墓祭奠祖先。” 三娘微微一愕,但随即笑道:“我去东京,大郎与汤兄弟回华州,这般也好。”当下问了汤隆落脚的客店,给了汤隆十两银子,教他先回去收拾停当,明早过来会同史进回华州。 汤隆走后,两个各自回房内换了衣裳,三娘在屋内躺了一回,总觉史进古怪,看看已经是月上树梢头,当下起身来,教店家备了一坛美酒,自下厨烹制了几道荤素菜。备好后转到史进房外,叫史进来吃。 史进出门来,两个在客店后院一株古树下,摆布了一桌,两人对坐后,赏月吃酒起来。 史进只顾喝酒吃肉,也没甚话来,三娘心头烦躁,皱眉问道:“大郎,为何忽的要回华州?”史进停了酒,沉默片刻后道:“师哥,大郎虽然榆木,但却还不笨,这半载朝夕相处、同吃同住下来,俺已知师哥其实是个女儿家。师哥,今后该唤你师哥还是师姐?” 三娘呆了一呆,轻咬红唇后道:“还是叫师哥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史进低头道:“师哥莫恼,那次在河中洗身时,师哥不肯下水,又见师哥那双脚时,俺便存了疑。俺在军中受伤后,师哥早晚照料时,俺已经看出几分来。军中分别时,听了王进师傅的言语,俺才明白,师傅一早便知师哥是女儿家。这几日俺常细看师兄,便才肯定师哥是个女儿家。” 三娘愣了愣,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朝夕相对,史进又不是蠢人,岂能瞒得了?史进又道:“师哥,俺敬你为天人,一路有师哥悉心照料,更是感激。在知晓师哥是女儿家之后,便更是爱慕起来,但大郎口舌蠢笨,不知该如何说。白日借着酒劲说了,却惹恼了师哥。” 三娘叹口气道:“我还道你是恼师哥瞒着你这么久,这才要回乡去的。”史进道:“俺不是那等人,知晓师哥是女儿身时,不知怎的,心头还有些欢喜的。” 三娘暗叫不好,心中暗想:“糟了个大糕,与他朝夕相处,史进这厮竟对我生出情意来,这便如何是好?”口中却道:“难道男女之间除此就无其他情义了么?”史进急忙道:“师哥的恩情,史进永记心头,只是大郎也知道女儿家名节最是要紧,俺这般跟着师哥,有碍师哥名节。且看王进师傅临别时取笑我两个,便是如此。此前未曾说穿,倒也不觉,此刻、此刻……”说到这里史进也说不下去了。 三娘推盏怒道:“我还道你是个豪迈的好汉子,原来还是与一般人样,拘泥礼教大防,算我瞎了眼!”史进见她发怒,慌了手脚,急忙道:“师哥,俺不懂甚大道理,只是觉得眼下既然已经言明,便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师哥相处了。” 三娘苦笑起来,最后道:“也罢,你与汤隆回史家庄去,安安静静的想想清楚也好。但你我师兄弟情分,勿要就此生分了。”史进连忙点头道:“那是自然,师哥但有差遣时,俺定然死命向前。” 三娘略略放下心来,暗叹道:“这史大郎虽然英武,但此前只顾学武,打熬经骨,不曾与女子相处过,这时身份揭破,他便不知该如何与我相处了。再则他也只是个未曾经过人事的初哥,男女之事上头一遭喜欢个人,却被我拒绝,定也不知如何自处。这个史大郎啊,真叫人头痛,咦,要不如此这般,定然凑效。” 想到这里,三娘眨眨眼忽然说道:“大郎,你此前可曾喜欢过女子?”史进愣了一愣,老实道:“不曾,此前只顾学武较艺,打熬力气筋骨,都不近女色的。此前不知师哥是女儿身,只当师哥是兄弟来。” 三娘笑眯眯的说道:“想不想知道女子的滋味如何?”史进惊了一回,红了脸嗫嚅道:“师哥,这好汉不是都不近女色的么?”三娘重重的呸了一声道:“自古男女搭配,阴阳调和,此乃人伦天道,你不近女色,难道日后要教史家绝后不成?”史进瞪大了眼不知该如何说。 三娘挤眉弄眼的笑道:“你这一路回去时,可先教那汤隆带你去勾栏风月之地见识一番,便知真正的女子滋味,那可是比师哥温柔体贴多了。师哥这一路上也替你留意一下,但有好人家的姑娘时,便与你说门亲事,可好?” 史进皱眉道:“师哥,去勾栏这如何使得?你一个女儿家这话也说得出口。”三娘瞪眼道:“看你是练武练晕了,告诉你吧,你这正是年轻精壮的年纪,若是阴阳不调时,有碍身子康健,叫你去就去,哪有那么多废话!”史进这才应下。 三娘又道:“既然回华州,也要多多看顾好山寨和庄内事物,但有什么事,可教人投书到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处给我。”史进见她不再说那尴尬话,这才松了口气点头应了,三娘又交代了些山寨之事,两个吃了一回酒后,各自散了。 第二日,汤隆一早来寻史进,三娘教两个收拾停当,吃了一顿酒肉后,将两个送出城来,直到史进的身影模糊不见,方才苦笑着转回城内。 史进一路上也是三步两回头的,走出数里终不见了,两个方才大步流星的赶路。行了几日,到了一处州县,史进与汤隆两个投了店后,出门找一处酒店吃了顿酒肉。 少时,两个都饱醉了出门,跌跌撞撞的相扶走了几条街后,猛然抬头看时,这街上几座楼头挑出,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女子数十人,聚于主廊槏面上,朝着过往男子掩面而笑,望之宛若神仙,但见这几个酒家门口挂红栀子灯,都用竹笠盖着。 史进醉了,便指着问道:“此等何去处?”汤隆看了后笑道:“此乃勾栏风月之地,大郎可是想进去排遣一番?”史进心头一震,想起扈三娘的话来,借着酒劲应道:“正是,你知晓此间勾当?”汤隆笑道:“小人好赌,这狎妓勾当也做过的。大郎请看,寻常青楼,里面女子卖艺不卖身,而这门口都挂红栀子灯,阴晴不管,都用竹笠盖着,便是说此有娼妓在内,而于酒阁内暗藏卧床,可以就欢。” 史进听了瞪大眼道:“你倒是精熟,前面引路。”当下两人便选了一家撞将进去,汤隆选了间雅致酒阁小间请史进坐了。史进一路上看了,只见这勾栏内,皆堂宇宽静,各有三四厅事,前后多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再看这雅致小间内,芸香扑鼻,左经右史,小室垂帘,茵榻帷幌,布置得很是清雅。 早有一位妈妈笑着进来招呼,汤隆点个花茶先吃,教美酒、瓜果、菜品上来按酒,又挑四名艳色女子坐围相陪,又教寻两个来唱曲。 两个唱曲的姑娘进来时,史进醉眼看去,只见其中一个一颦一笑间便似极了三娘来,登时一拍桌子道:“只要这个留下。”那妈妈慌了手脚道:“客人见谅,这位姑娘乃是东平府人氏,路过此间,再此寄唱几晚,并不陪宿的。” 史进闹将起来,将出几锭大银喝道:“俺多与些钱,就教她相陪。”汤隆也怒道:“你这店挑了竹笠,便是可以就欢,再有多话,拆了你这招牌!” 那妈妈无奈,只得来劝那唱曲姑娘,那姑娘偷眼看那银子,又看史进龙精虎猛的样子,心头飞花,嘤咛一声应了。当晚史进拥着那女子在勾栏歇宿,汤隆另一间歇了。 到得天明时,史进渴醒,那女子起身倒水服侍了一回,史进再看时,却又觉得那女子又不大像扈三娘来,肚子里寻思起来:“昨晚酒醉,看不清,此刻看来这女子也只笑起来时,方有师哥几分相似,却不知师哥换了女装会是何等模样?” 但想起昨晚滋味来,又运起劲力,只觉得通体舒泰,又想:“原来师哥说的正是,这女子滋味果然是好,阴阳调和之下,这身体都清爽了几分。而且这般的温软柔糯,真个儿是神仙之事。” 但看那女子楚楚可怜的样儿,史进便道:“还不知你姓名。”那女子搂着史进道:“奴家名唤李瑞兰,东平府人氏,与父亲外出走亲,遭强人劫夺,没了钱财,不能回乡,便在此处寄唱。” 史进便将出五十两银子道:“你且拿了银子回乡去,但有空时,自去东平府寻你。”李瑞兰欣喜的接了银子,又谢了一回,将家中东平府住处说了。 两个又睡了一回,到得午间,汤隆前来唤门,史进才起身穿衣。辞别李瑞兰离了勾栏,两个回到客店吃顿酒肉,结束停当后,复又上路往华州而去不提。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廿三章 承景重金寻仇人 长老临别赠偈言 却说三娘送走史进、汤隆,转回雁门县城内,到了街上头,却见两个汉字拿了两份招贴,自在街上问讯,左右围了群人。三娘心头好奇,将头略略一探时,只听那两人半生不熟的陕西口音道:“各位看仔细了,可曾见过此人,但有此人下落时,俺家主人五百贯银钱酬谢。” 听得有重酬,果然群情汹涌起来,三娘又探头望时,这一望不禁吓了一跳,原来那招贴画影图形上竟然画的便是自己戎装打扮模样,什么人出重酬寻自己?再往前一张时,只见一旁茶寮铺子里,坐了几人,都是汉装打扮,为首那人竟然便是嵬名承景! 三娘暗暗顿足,这狗皮膏药居然追到了此处,但见承景身遭及左近,精壮汉子不下十余人,而且个个看起来都神情凶悍,料想便是承景带来的精锐铁鹞子护卫。如今自己落单,又见他人多势众,若是被他寻到便难免一番厮杀,倒不如走为上策。当下三娘低头侧身,专拣街角小路,悄悄溜回店里。 回到店中,没了史进相伴,一时自觉空落落的,三娘想起鲁智深之事来,又恐被嵬名承景那伙人寻到,便收拾了行装,结了店钱,出得店来,便投五台山而去。 到了五台山文殊院,三娘在寺外看时,果然是好座大刹!但见:山门侵翠岭芳芳,佛殿接青云浩浩。钟楼与月窟相连,经阁共峰峦对立。香积厨通一泓泉水,众僧寮纳四面烟霞。老僧方丈斗牛边,禅客经堂云雾里。白面猿时时献果,将怪石敲响木鱼;黄斑鹿日日衔花,向宝殿供养金佛。七层宝塔接丹霄,千古圣僧来大刹。 三娘信步向前,只见寺门紧闭,一众香客都被几名知客僧人拦下劝回,三娘兀自奇怪,走上前时,也被知客僧拦住道:“檀越且住,今遭庙宇内重修几处屋宇,要谢客几日。” 三娘却笑道:“我是来寻访智深大师傅的。”却不想几个知客僧古怪的互望一眼后,一人问道:“小官人可是姓扈?”三娘心下奇怪起来,但还是颔首道:“正是,小师傅如何知道我姓氏?” 那知客僧道:“寺中主持智真长老今早有言语交待,若是有姓扈官人来寻智深时,但教引见。”三娘暗暗心惊,这智真长老怎会知道自己今日要来,难道还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当下扈三娘便由知客僧引入,只见寺中四处狼藉一片,打坏的金刚塑像抬出殿来,受伤的僧侣、火工、老郎、直厅、轿夫随处可见。三娘这才想来,原来是鲁智深昨日酒醉回山后大闹的那一场。 入得长老内堂,只见鲁智深将个蒲团跪在那里,上首盘腿坐了个半百和尚,面目慈善,见了三娘来,起身打个问讯,三娘回了一礼,长老教个小沙弥取个圆凳教三娘坐了。三娘看那鲁智深时,只见鲁提辖难得的安静跪着,也不看她一眼。 方坐定,长老便道:“小檀越此来可是为了智深?”三娘道:“昨日分别后,心中想念,今日特来相仿。”长老道:“智深三四月前已经一次大醉,闹了僧堂,便是误犯。昨日又大醉,打坏了金刚,坍了亭子,卷堂闹了选佛场,他这罪业非轻;又把众禅客打伤了。我这里出家,是个清净去处,他这等做,甚是不好。适才已经与他一封书,投东京一个去处安身。小檀越与智深颇有渊源,若是要上东京时,不妨与他一同前往。” 三娘微微侧头道:“老师父,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长老莞尔一笑不答,只是道:“小檀越前来,便是有缘。早年间有一得道方士到我这里,寄顿一副兵刃在此,教与有缘人。小檀越便是那有缘之人,今日便赠与小檀越。”当下便命两个小沙弥自静室内取来一副兵刃。 三娘看时,只见却是两把双刀,两个小沙弥一人扛了一把出来,看似不轻。三娘接过双刀,果然入手深沉,右手刀有七八斤上下,左手刀有六七斤左右。 那长老道:“此乃日月阴阳双刀,右边重八斤,左边重六斤,这双刀削铁如泥,薄如蝉翼,左右暗合阴阳同体之意,只有小檀越使用方才得当。” 三娘脸色微变,难道老和尚知道自己是女身男心?见三娘面色,长老笑了笑道:“小檀越私密事,自当守口如瓶,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三娘放下心来,暗想这老和尚一定是成精之物!转头但看双刀时,只见刀身泓长如秋水,纤细如蝉翼,刀柄雕双头梨花,取在手中舞了两下,甚是趁手。三娘武艺但求妙速,这双刀使来,更觉刀速上越加迅捷,有种如虎添翼之感。 正是:双刃看走如游龙,断云止雾若等闲。踏魁星斗俱止步,追魂夺命日月刀。 当下三娘大喜,拜谢了长老,那长老虚扶一回,又看着智深与三娘两个道:“此处还有两份偈言,分教与你两个,终身受用,记取今日之言。”智深与三娘两个跪下拜道:“愿听长老偈言。”长老取出两张黄纸来,分与两个道:“自观来看,记在心头便是。” 扈三娘看自己黄纸上写道:“巾帼造时势,地彗逆天命。天魁斗转移,另有托塔人。靖难中原祸,但有龙兴师。紫气东来时,万古皆流芳。” 看了一回不得要领,三娘偷眼去看智深黄纸,只见上面写道:“遇慧而起,遇林而承。遇江而转,遇元而合。” 三娘看了心头纳闷,记得书上偈言可不是这几句,智真长老看她疑惑之色,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妥?” 三娘知道瞒不过这老和尚,便老实道:“似乎不该是这几句。” 长老笑道:“今日但你不来时,便另有偈言与智深。” 三娘听了,瞪大眼睛,暗想道:“这般也行?这老和尚好狡猾,备了两套偈言,但我不来时,给鲁大师的定是‘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这几句。现下遇慧而起,遇林而承这两句中,那慧字便说的是我,那林字便是师兄林冲,后面那江和元是谁?江难道是说宋江?” 长老笑道:“记在心头,日后便见分晓。”当下将两个黄纸收回,放香炉内化了。 鲁智深与扈三娘两个都记了那几句偈言,拜了长老九拜。长老唤过鲁智深来,嘱咐几句后,便教智深背了包裹、腰包、肚包,藏了书信,与扈三娘同下山去。两个辞了长老并众僧人,离了五台山。鲁智深下得山来,只道先前在铁匠铺打了兵刃要取,两人径到铁匠间取禅杖、戒刀。 到了铁匠铺,两件家生都已完备,做了刀鞘,把戒刀插放鞘内,禅杖却把漆来裹了。三娘见了许多兵刃,心头按耐不住,取出日月双刀来看一回,暗想道:“从前被嵬名承景一把宝刀逼迫得狼狈,却不知这日月双刀可抵得住那口鸱吻宝刀?” 当下三娘在铁匠铺角落里,拔出鸱吻刀来,取了日月刀来相一相时,便用日月刀砍在鸱吻刀口上,但听清脆如龙吟般一阵鸣响后,看两口刀时,都是完好无损。三娘心头大喜,看来日月刀正能与鸱吻刀匹敌,也是两口削铁如泥的宝刀。 智深听得响动过来问时,三娘将鸱吻刀来历说了,智深看那口刀赞道:“果然是口好刀。”三娘道:“鲁大师,这口好刀便赠予你如何?”智深笑道:“扈官人,这刀好是好,但洒家更愿使禅杖,此刀留给有缘人便了。” 少时,智深兵刃完备,将些碎银子赏了铁匠,背了包裹,跨了戒刀,提了禅杖,作别了客店主人并铁匠,与扈三娘一道行程上路。过往人看了,两人搭配甚为古怪,一个莽撞大和尚,一个俊俏小官人,形貌相去也太远了些。 且说鲁智深与扈三娘两个自离了五台山文殊院,取路投东京来。行了半月之上,智深于路也不投寺院去歇,只是陪着扈三娘客店内打火安身,白日间酒肆里买吃。 与鲁智深同行又是另一番光景,智深粗中有细,两个一路讲论枪棒,说些江湖中事,倒也投契。 一日正行之间,两个贪看山明水秀,不觉天色已晚。但见: 山影深沉清水秀,槐阴渐没夕阳斜。绿杨郊外鸟雀鸣;红杏村中牛羊归。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溪边钓叟移舟去,野外村童跨犊归。 鲁智深与扈三娘因见山水秀丽,贪行了半日,赶不上宿头,智深道:“扈官人,要不野外露宿一宿如何?”三娘却笑道:“紧赶慢赶的,再走片刻,若是还没人家,便再露宿不迟。” 于是两个又赶了三二十里田地,过了一条石板桥,远远地望见一簇红霞,树木丛中,闪着一所庄院,庄后重重叠叠,都是乱山。 看得灯火,鲁智深喜道:“有户庄园,可投庄上去借宿。”两人径奔到庄前看时,见天色已黑,数十个庄家还在忙忙急急,搬东搬西。 鲁智深与扈三娘到庄前,倚了禅杖,三娘道:“我去借宿,鲁大师休息片刻。”说罢扈三娘便上前与庄客说话。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廿四章 花和尚醉打香帐 扈三娘大闹村坊 却说三娘上前借宿,尚未开口,那庄客道:“小官人,日晚你引个和尚来我庄上做甚的?”三娘道:“我与这位大师结伴同去东京,错过宿头,想借宿一宿。”庄客道:“我庄上今夜有事,歇不得。” 三娘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问道:“你这里可是唤作桃花村?庄上家长可是刘太公?”庄客奇道:“你怎知道?”三娘低声道:“这位大师是位得道的高人,算出你庄上今夜有苦恼事,因此特来替庄上排忧解烦。”庄家道:“既是恁的,小人去禀报太公来。” 见三娘笑嘻嘻的转回来,鲁智深心头疑惑,三娘到了近前低声道:“此处桃花庄,家长刘太公,近日被山上一伙强人逼嫁女儿,因此连夜还在忙碌。”听得强人逼嫁几个字,鲁智深双眼圆睁怒道:“教那太公不必烦恼,但那伙强人来时,洒家自一顿禅杖打了出去。”三娘道:“我等路过,他却是常住,须得想个法儿,教他断无后扰才是,一会儿我们如此、如此说。” 片刻后,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两个看那老人时,似年近六旬之上,拄一条过头拄杖,走将出来,问庄客:“得道高人在何处?”庄客道:“那边两个便是。” 三娘与智深上前,与太公见了一礼,智深便道:“小僧是五台山来的和尚,这位是与我结伴上京的扈官人。”那太公道:“既是五台山来的高僧人,随我进来。” 智深与三娘跟那老人直到正堂上,分宾主坐下。那老人道:“听闻高僧是专程来此解我庄上困扰的?”智深道:“正是,小僧还知晓老太公姓刘,此间唤做桃花村。” 太公惊道:“师傅真乃神人也。请两位先吃些晚饭,不知肯吃荤腥也不?”鲁智深道:“洒家不忌荤酒,遮莫甚么浑清白酒,都不拣选;牛肉狗肉,但有便吃。”太公道:“既然师父不忌荤酒,先叫庄客取酒肉来。” 没多时,庄客掇张桌子,放下一盘牛肉,三四样菜蔬,两双箸,放在鲁智深与扈三娘面前。两个庄客旋了两壶酒,拿两只盏子,筛下酒与智深、三娘吃。两个也不谦让,也不推辞,无一时,酒肉都吃了。太公对席看见,呆了半晌。庄客搬饭来,又吃了,抬过桌子。 太公道:“不知师傅如何替小庄解烦?须知这桃花山上那两个大王,手下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便是此间青州官军捕盗,也禁他不得。” 智深听了暗道:“果然如此。”扈三娘却抢着道:“俺们这位智深师傅在五台山智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教他回心转意,不要娶你女儿如何?” 太公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魔君,你如何能够得他回心转意?”智深道:“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便回心转意,这位扈官人也是一身业艺,教他守护你家左右,定然无事。” 太公道:“好却甚好,只是不要捋虎须。”智深道:“洒家的不是性命!你只依着俺行。”太公道:“却是好也!我家有福,得遇这个活佛下降。”庄客听得,都各自欢喜。 当下太公又将酒肉款待两人,命人把女儿寄送在邻舍庄里去了。少时,酒足肉饱,智深道:“引洒家新妇房内去。”太公引至房边,指道:“这里面便是。”智深道:“扈官人护着你们自去躲了。” 扈三娘跟在太公身后,与众庄客自出外面安排筵席,鲁智深自在房内藏了。太公叫庄客前后点起灯烛荧煌,就打麦场上放下一条桌子,上面摆着香花灯烛。一面叫庄客大盘盛着肉,大壶温着酒。三娘见太公心绪不宁,便道:“太公安心,有大师傅与我在,定教无事。” 约莫初更时分,只听得山边锣鸣鼓响。这刘太公怀着鬼胎,庄家们都捏着两把汗,尽出庄门外看时,只见远远地四五十火把,照曜如同白日,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 刘太公看见那伙强人到来,便叫庄客大开庄门,前来迎接。只见前遮后拥,明晃晃的都是器械旗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小喽罗头巾边乱插着野花。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照着马上那个大王。 这大王头戴撮尖干红凹面巾,鬓傍边插一枝罗帛象生花,上穿一领围虎体挽绒金绣绿罗袍,腰系一条称狼身销金包肚红搭膊,着一双对掩云跟牛皮靴,骑一匹高头卷毛大白马。那大王来到庄前下了马,只见众小喽罗齐声贺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 刘太公慌忙亲捧台盏,斟下一杯好酒,正要跪下,扈三娘却扶了一把,低声道:“不用跪他。”果然,还没答话,那大王把手来扶道:“丈人不必多礼。”太公道:“休说这话,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户。”那大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呵呵大笑道:“我与你家做个女婿,也不亏负了你。你的女儿匹配我也好。”跟着偷眼看了身后的扈三娘一眼,醉着笑道:“好个俊俏的人,丈人庄上都是人才。”扈三娘冷眼笑了一回,也不作答。 刘太公把了下马杯,来到打麦场上,见了香花灯烛,便道:“泰山,何须如此迎接?”那里又饮了三杯,来到厅上,唤小喽罗教把马去系在绿杨树上。小喽罗把鼓乐就厅前擂将起来,大王上厅坐下,叫道:“丈人,我的夫人在那里?”太公道:“便是怕羞,不敢出来。”大王笑道:“且将酒来,我与丈人回敬。”那大王把了一杯,便道:“我且和夫人厮见了,却来吃酒未迟。” 那刘太公一心只要那和尚劝他,便道:“老汉自引大王去。”拿了烛台,引着大王,转入屏风背后,直到新人房前。太公指与道:“此间便是,请大王自入去。”太公拿了烛台,一直去了。未知凶吉如何,先办一条走路。 那大王进去后不久,便听得杀猪般的叫唤之声传来,太公慌忙把着灯烛,引了小喽罗,一齐抢将入来。众人灯下打一看时,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骑翻大王在床面前打。为头的小喽罗叫道:“你众人都来救大王。”众小喽罗一齐拖枪拽棒,打将入来救时,鲁智深见了,撇下大王,床边绰了禅杖,着地打将出来。三娘亦掣出日月双刀来,上前厮杀过来,小喽罗见两个来得凶猛,发声喊都走了。 刘太公只管叫苦,打闹里,那大王爬出房门,奔到门前,摸着空马,树上折枝柳条,托地跳在马背上,把柳条便打那马,却跑不去。大王道:“苦也!这马也来欺负我。”再看时,原来心慌,不曾解得缰绳,连忙扯断了,骑着马正要出庄门时,一旁闪出个人来,竟一把揪住那大王,倒拖下马来,众人看时,那人正是俊俏瘦小的扈官人。 只见那扈官人一手提双刀,另一手将那大王扔在地下,冷声喝道:“你可是小霸王周通?”那大王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道:“正是小人,好汉是相熟之人?”那扈官人也不答,踢了一脚后道:“回山去叫李忠来见我,就说一丈青与鲁提辖在此!” 周通这才将起来,翻身上马一溜烟的去了。刘太公见了大声叫苦起来,上前扯住扈三娘道:“小官人,你们可苦了老汉一家儿了!”扈三娘道:“太公休慌,那两个大王见到我俩时,还要敬拜叩首的,管教你庄上从此无忧。” 太公还有些不信时,鲁智深智深穿了衣裳出来道:“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这位扈官人便是威震西军的豪侠义士一丈青,与夏奴大战几场,杀败夏奴第一勇士的便是他了。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 庄客们那里提得动。智深接过来手里,一似拈灯草一般使起来。太公道:“大师父、小官人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智深道:“甚么闲话!俺俩个死也不走。”太公道:“且将些酒来与官人、师父吃,休得要抵死醉了。”鲁智深道:“洒家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的气力。”太公道:“恁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师父与官人吃。”当下两个又坐定,一边吃酒一边等候那李忠再来。 且说这桃花山大头领坐在寨里,正欲差人下山来探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只见数个小喽罗气急败坏,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大头领连忙问道:“有甚么事,慌做一团?”小喽罗道:“二哥哥吃打坏了。”大头领大惊,正问备细,只见报道:“二哥哥来了。” 大头领看时,只见二头领红巾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粉碎,下得马倒在厅前,口里说道:“哥哥救我一救。”大头领问道:“怎么来?”二头领道:“兄弟下得山,到他庄上,入进房里去。叵耐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教一个胖和尚躲在女儿床上。我却不提防,揭起帐子摸一摸,吃那厮揪住,一顿拳头脚尖,打得一身伤损。那厮见众人入来救应,放了手,又有一个兔儿相公帮手,长得甚是俊秀,这两个,一个提起禅杖、一个使双刀,打将出去。挣脱出来,骑马待走时,又被那个兔儿相公从马上揪下来,直说什么一丈青与鲁提辖在此,教哥哥前去参拜。我得脱了身,拾得性命,这才回来,哥哥与我做主报仇。” 大头领听了之后,吃了一惊问道:“那兔儿相公真说是一丈青与鲁提辖?”二头领忍着痛道:“正是这般说的。” 大头领连连搓手道:“兄弟,你可知那两个名头?”二头领这时候也缓过口气来,道:“一丈青?鲁提辖?这一丈青莫不是西北军中流传的那蓟州义士一丈青扈岚?便是将夏奴第一勇士斗败那个?那鲁提辖莫不是哥哥所说的拳打镇关西的那个?” 大头领道:“若是这两个名号便不会错。”二头领却道:“可那两个一个是俊俏小相公,一个是胖大莽和尚,都不似传言中英雄。” 大头领沉吟片刻后道:“贤弟在山寨将息,哥哥亲自领兵马去,又备两顶软轿,上前认了果真是他两个时,便教软轿抬上山来款待。但若看着是冒名的,便兵马过去厮杀,与兄弟报仇。”二头领喜道:“还是哥哥仔细。” 当下大头领喝叫左右:“快备我的马来!”众小喽罗都去。大头领上了马,绰枪在手,又教备了两顶软轿抬了,尽数引了小喽罗,一齐呐喊下山去了。 第廿五章打虎将山寨宴客 小霸王间道劫财 再说扈三娘与鲁智深正吃酒哩,庄客报道:“山上大头领尽数都来了。”智深道:“你等休慌。洒家但打翻的,你们只顾缚了,解去官司请赏。取俺的戒刀来。”三娘却笑道:“大师,何用刀枪?且先出去看看。”当下扈三娘当先便走,鲁智深把直裰脱了,拽扎起下面衣服,跨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禅杖,跟出到打麦场上。 只见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抢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哪两个敢冒一丈青、鲁提辖大名?快快出来受死。” 智深大怒,骂道:“腌臜打脊泼才,叫你认得洒家!”正待抡起禅杖,着地卷将来打时,扈三娘却拦住,上前喝道:“来人可是打虎将李忠?” 那大头领听了之后,已然认了出来,呵呵大笑,滚鞍下马,撇了枪,扑翻身便拜道:“扈官人、鲁提辖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们两的手。” 扈三娘兀自在那里发笑,鲁智深定睛看时,火把下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原来强人下拜,不说此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唤做剪拂,此乃吉利的字样。李忠当下剪拂了起来,上前问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还与扈官人一道在此?”智深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两个原来也是强人一路的!” 当下扈三娘、鲁智深和李忠都到厅上叙旧,扈三娘扶鲁智深坐在正面,唤刘太公出来,那老儿不敢向前。扈三娘道:“太公休怕,他也是我们的兄弟。”那老儿见说是兄弟,心里越慌,又不敢不出来,三娘劝了一回方才出来坐了。扈三娘自坐了第二位,李忠坐了第三位,太公坐了第四位。 鲁智深将自己出家经历说了,李忠道:“小弟自从那日与哥哥在渭州酒楼上同扈官人、史进分散,次日听得说哥哥打死了郑屠。我去寻扈官人、史进商议,又不知投那里去了。小弟听得差人缉捕,慌忙也走了,却从这山下经过。却才被哥哥打的那汉,先在这里桃花山扎寨,唤做小霸王周通。那时引人下山来和小弟厮杀,被我赢了,他留小弟在山上为寨主,让第一把交椅,教小弟坐了,以此在这里落草。” 扈三娘笑了笑道:“那日鲁大师打镇关西时,我也在,只是遮拦不住,还是打了那厮三拳了账。后来我和史进也走了,投延安府寻王进师傅,在军中效力大半载。”当下扈三娘也将在军中之事说了。李忠听了两个事迹,更是敬服。 智深道:“既然兄弟在此,刘太公这头亲事,再也休题。他止有这个女儿,要养终身;不争被你把了去,教他老人家失所。”扈三娘也劝道:“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不争这一个。”太公见说了,大喜,安排酒食出来,管待三位。小喽罗们每人两个馒头,两块肉,一大碗酒,都教吃饱了。太公将出原定的金子缎匹。鲁智深道:“李家兄弟,你与他收了去,这件事都在你身上。”李忠道:“这个不妨事。且请扈官人与哥哥去小寨住几时,刘太公也走一遭。” 当下众喽啰将两台软轿抬了扈三娘与鲁智深,带了禅杖、戒刀、行李。李忠也上了马,太公也乘了一乘小轿,却早天色大明,众人取道上山来。 扈三娘、智深、太公到得寨前,下了轿子,李忠也下了马,邀请三娘、智深入到寨中,向这聚义厅上,四人坐定,李忠叫请周通出来。 周通见了那俊俏相公、莽和尚,心中虽怒,但却想道:“哥哥却不与我报仇,倒请他俩来寨里,让他俩上面坐,难道这两个真是江湖上闻名的一丈青与鲁提辖不成?” 李忠笑道:“兄弟快来,这两位,一位是威震西北夏奴的一丈青,一位是便是我日常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便是他。”周通把头摸一摸,叫声:“阿呀!”扑翻身便剪拂。鲁智深答礼道:“休怪冲撞。”扈三娘却笑道:“这便是不打不相识了。” 几个坐定,刘太公立在面前,鲁智深便道:“周家兄弟,你来听俺说,刘太公这头亲事,你却不知他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承祀香火,都在他身上。你若娶了,教他老人家失所,他心里怕不情愿。你依着洒家,把来弃了,别选一个好的。原定的金子缎匹,将在这里。你心下如何?” 扈三娘却笑道:“若你真是想那小娘子时,便上门入赘,早晚奉养太公终老,也是好的。” 周通道:“好男儿岂肯入赘?并听二位大哥言语,兄弟再不敢登门。”智深道:“大丈夫作事,却休要翻悔!”周通折箭为誓。刘太公拜谢了,纳还金子缎匹,自下山回庄去了。 李忠、周通椎牛宰羊,安排筵席,管待了数日。引扈三娘、鲁智深山前山后观看景致,果是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险峻山崖。智深看了道:“果然好险隘去处。”三娘却想:“如此险要去处,被两个草包占住,也是枉费了。” 住了几日,鲁智深见李忠、周通不是个慷慨之人,作事悭吝,只要下山,扈三娘也说要去东京会师傅。两个苦留,劝两人就山里落草,那里肯住,鲁智深只推道:“俺如今既出了家,如何肯落草?”扈三娘也道:“但要寻访师傅去,岂能落草?” 李忠、周通道:“两位哥哥既然不肯落草,要去时,我等明日下山,但得多少,尽送与两位哥哥作路费。”次日,山寨里一面杀羊宰猪,且做送路筵席,安排整顿,却将金银酒器,设放在桌上。 正待入席饮酒,只见小喽罗报来说:“山下有两辆车,十数个人来也。”李忠、周通见报了,点起众多小喽罗,只留两个伏侍扈三娘、鲁智深饮酒。两个好汉道:“二位哥哥只顾请自在吃几杯,我两个下山去取得财来,就与二位哥哥送行。”分付已罢,引领众人下山去了。 鲁智深心头不忿两人如此吝啬,当下低声对三娘道:“这两个人好生悭吝,现放着有许多金银,却不送与俺俩,直等要去打劫得别人的,送与俺们。这个不是把官路当人情,只苦别人!洒家有个主意,且教这厮吃俺一惊。” 三娘却低声笑道:“鲁大师不是想弄个卷了钱财,从后山开溜吧。”鲁智深瞪大眼睛道:“扈官人,你怎知道?”三娘低声道:“大师,钱财身外之物,他两个虽然悭吝,待会儿就算财物来了,我们也不要他们的,定教他们羞上一回,何必卷裹他们的财物不告而别?” 鲁智深摸摸铮亮脑门道:“官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还有些气怄。”三娘笑道:“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不知将来他俩将来兴许来有求我俩呢?”听了三娘言语,鲁智深也不再多说,两个猜枚斗饮,痛快饮酒起来。 那酒正吃到浓时,几个小喽啰跌跌撞撞,哭爹喊娘的奔进厅来,纳头便拜道:“两位好汉,两位头领下山劫夺财物时,被人杀败,如今败退回山,左右人等都在山道上阻拦,才教那伙人没打上山来,两位头领急请两位前去助阵,去晚时,两位头领皆休。” 听了言语,鲁智深哈哈笑道:“扈官人,你猜算得这般准,话才落,这两个便吃了一回苦头,来求俺俩了。”扈三娘却眉头皱起,站起身喝问道:“你们去了五七百人,两个头领也是厉害人物,那伙人来了多少?你们这么多人却遮拦不住?!” 那小喽啰道:“那伙人不多,只有一十九人。适才两位头领领着俺们下到山边,正迎着那十九个人,各有器械。两位头领便上前要他们留下买路钱,那客人内有一个便拈着朴刀来斗大头领,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斗了十余合,不分胜负。二头领见了大怒,赶向前来喝一声,俺们便一齐都上,那伙客人也都一起杀过来,谁想这些人个个本事都不在大头领之下,小的们教他们杀翻三五十人,都一发往山上逃回。两位头领也遮拦不住,便转头逃回来。那伙人却不肯放过,直杀上山来,幸好只一条路上山来,两位头领带人在山口小路用乱石弓箭僵住,那伙人却还不肯走,就在那里叫骂。” 鲁智深这时也站起身来,大怒道:“哪里来的贼厮鸟,李忠、周通虽有些小气,但也是俺自家兄弟,其容人如此欺负?扈官人,你我且去瞧瞧!” 扈三娘点点头道:“看来这伙人都是好手,且去看看。”当下两人取了兵刃,鲁智深拿了禅杖、戒刀,扈三娘挂了金雕弓并一壶箭,取了日月双刀,跟着小喽啰赶下山来。 来到山口小路,只见李忠和周通两个带了百余名小喽啰在那里守住,见了扈三娘和鲁智深时,两个都是上前大哭拜道:“两位哥哥,山下那伙人当真凶顽,我俩领去的五七百人,就被他们杀散,只得这点人了,现在还在山脚下追赶杀人。” 扈三娘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江湖上但有高强好汉路过山寨,就算能杀败强人,也很少有如此嚣张的,还追赶上山来,要赶尽杀绝,却不知是什么人? 当下三娘站到一块巨石上往下望去,只见两百步外,聚了三五人,一人独坐,余人皆左右护卫,看来此人便是首脑,再看时,只见尚有七八人来回左右在山间搜杀逃匿躲藏的小喽啰,这些小喽啰都是不及逃回山来的,只能在山间躲藏,这伙人竟然也不放过,搜出一个来便是揪住一刀剁翻,都没有多余之话。 鲁智深看了睚眦尽裂,嘶吼一声道:“这几个贼厮鸟,已经求饶之人还要杀,洒家这便下去与你们报仇!”扈三娘再定眼细看时,赫然发现那端坐之人竟然便是夏国第一猛士嵬名承景!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廿六章扈三娘力杀五将 鲁智深大战承景 当下扈三娘一把拉住鲁智深大声道:“鲁大师,待我和你一起下去,山下的人不简单,那坐着的便是夏国第一勇士嵬名承景,绰号蓝瞳紫炁,其余的十八人应该是他的铁鹞子护卫。夏国的铁鹞子一出生便开始习武,七岁上便开始杀人,个个都心狠手辣,以杀人为乐,我与你同去!” 鲁智深一听更怒,厉声喝道:“原来是夏奴贼狗,杀俺们中原人取乐,待俺杀下山去,将他们全都了账。”当下鲁智深与扈三娘两个各执兵刃杀下山来。 看到有人从山上杀将下来,承景左右护卫各执兵刃迎了上去,嵬名承景也拿起朴刀定眼看去时,只见到扈三娘便在其中,登时呼哨一声,厉声喝道:“仇人便在眼前,给我杀!” 扈三娘恨这些夏人歹毒,欺负他们这次没穿铠甲,离着百余步时,便拿金雕弓取箭只望那几个铁鹞子射去。接连三箭都中胸口,但没想到却被弹开了,三娘暗骂一声:“好狡猾的狗夏奴,定是将精甲穿在里面,外面做寻常打扮。” 当下也不再射身躯,连珠箭只管望头面而来。三娘的连珠箭迅疾而且狠辣,五箭过去,登时射翻五个,都是面门或咽喉中箭。顷刻间,嵬名承景身边护卫竟然都被射倒,鲁智深脚步极快,也冲到了面前,举起禅杖便望承景打来。嵬名承景急忙举朴刀相迎,两个你来我往的在那里厮杀起来。 其余在周边搜杀小喽啰的一十三人见了,急忙呼哨一声,不再追杀小喽啰,一起向两人围了过来,三娘勉强又射翻两个时,已经有一名护卫冲到了面前,举起朴刀便砍过来,三娘扔下金雕弓,日月双刀寒光一闪,直取那铁鹞子护卫,两个便斗在一处。 斗了几个回合后,扈三娘心头大惊,这次承景带来的护卫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每个武艺竟然都不在被自己杀掉的铁鹞子猛将失朵斤之下,所使兵刃也都是夏国良匠铸造的兵刃,虽及不上那鸱吻刀,但也不是日月刀能一刀便斩断的,几次交兵后,那铁鹞子朴刀上只是崩了几个缺口。周身又有夏国精甲瘊子甲相护,急切间竟然拾掇不下。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承景深入敌国境内追杀仇人,所带来的定然是精锐好手,所备兵刃、精甲也一定是最好的。这十八个人每个武艺都不在李忠之下,难怪李忠、周通会遮拦不住,回头再想时,自己和鲁智深又能抵得住几个李忠呢? 侧眼望时,只见剩下的十个铁鹞子也快赶回,扈三娘心头大急,那嵬名承景武艺不在鲁智深之下,若是再来十个人,自己两个人怕是要落败。当下手上加快几分,打算几招间先了解了眼前这人。 扈三娘手上一快,那铁鹞子登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再杀两个回合,三娘卖个破绽,那铁鹞子一刀砍得老了,三娘左刀逼住那口朴刀,右手刀猛然挥过,登时好大一颗头颅滚落下来,一腔颈血喷涌而出。 杀了眼前敌手,三娘这打算再取弓多射杀几人时,却已经有两个脚快的赶了上来,一个使花枪,一个使钢刀,两个一起来战三娘。 被两个阻拦一下,已经取不得弓箭,三娘只得打起精神厮杀,片刻后又有三人加入战团,登时便是三娘独斗五人。三娘奋起精神,大呼酣战,还偷眼看了鲁智深一眼,只见其余五名护卫围在承景和鲁智深周边尚未插手,两个也是斗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扈三娘心头大急,要是那五人再加入战团,只怕鲁智深便要输了,自己这边也一时脱不开身,若是鲁智深败了,嵬名承景再加入战团,来战自己,多半也是要败,该如何是好呢? 就在两人苦战之时,李忠、周通两个见了,也各举兵刃招呼一声喝道:“小的们,随我下山杀夏奴!”两个虽然为人有些吝啬,但也不是没义气的好汉,见鲁智深、扈三娘两个在山下厮杀,便呼喝一声,领着剩下的一二百小喽啰复杀下山来助战。 围着鲁智深与嵬名承景的五名铁鹞子见了,马上举兵刃来迎李忠、周通一伙。李忠、周通各抵住一个,其余三个被一二百小喽啰围住,一时间都被绊住了。 扈三娘看得亲切,李忠尚可与铁鹞子厮杀不落下风,但周通却抵敌不住,只能招架,他本身武艺就不及李忠,又有伤在身,登时落了下风。其余小喽啰则更是,被那三个一照面就搠翻五七个去,也是连连后退。 扈三娘暗自恚怒,这些山寨小喽啰真是一群乌合之众,那么多人还杀不过三个人,不知配合,不知协力,只会乱糟糟的围在一处,要是经过训练,以战阵之法向前厮杀,那三个铁鹞子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记起上辈子读过的古战争名言:一堆建材不能叫做房子,如同一群暴民不能叫做军队一样,或许这就是这些山寨小喽啰的真实写照吧。 看清形势后,三娘只道己方还是处于劣势,只能尽快解决自己眼前的敌手,方能腾出手来救援他人。当下扈三娘奋起十二分精神,手中日月双刀更加迅捷起来,皓腕上下翻飞,素手灵素舞动,刀速上几乎快了一倍。那五名铁鹞子登时骇了一跳,原来三娘那两口刀就已经快如闪电了,现下更是连来势都看不清。 其中一人看那刀光眼花缭乱的,心头一怯,手上慢了半分时,被三娘看得空,一刀砍在面门上,登时惨叫倒下。去了一人之后,三娘更显轻松起来,又斗数个回合,将那使花枪的铁鹞子一刀搠翻,眼见也是不活了。 余下三人吓得肝胆俱裂,手上更慢时,又被扈三娘反手砍死一个,剩下两个见势头不好扭头便走。扈三娘也不去追,抢过几步去,先一刀砍中与周通厮杀那铁鹞子。 周通与那铁鹞子厮杀,这人使一把铁锤,兵刃沉重,周通武艺不强,更兼受伤,只能勉强游走缠斗,两个厮杀了十余合之后,周通被一脚踢翻,那口大锤当面砸下时,周通暗叫:“我命休矣!”但没想到,就这千钧一发之际,刀光闪过,那铁鹞子胳膊连着铁锤飞了出去,黑血扑了周通一脸,那胳膊竟是被人生生砍下的。 周通定眼看去时,只见扈三娘手提双刀敢上前来,复一刀砍死那断了胳膊的铁鹞子,摸了摸额头汗水喝道:“周兄弟,退一边去!”周通还在发愣时,只见三娘已经转过李忠那边去了。 李忠正厮杀得紧时,见三娘挺刀来相助,心头大喜,而那铁鹞子也偷眼见到扈三娘砍死了自己的同伴,心头一慌时,被李忠一枪扫到,复上一枪结果了性命。 三娘见了大声喝道:“李忠,同去救你的手下!”李忠想也不想便应了,两个各举兵刃杀将过去,其余还在追杀小喽啰的三人见了,魂飞魄散,一发声喊掉头便走。 嵬名承景和鲁智深翻翻滚滚斗了百余合不分胜败,也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个莽和尚,想不到大宋卧虎藏龙,就连一个和尚也恁的了得。”再斗数合,只见自己手下被扈三娘带人杀散,死的死,逃的逃,承景心头着慌,猛砍几刀,将鲁智深逼住,跳出圈子来,也是扭头便走。 扈三娘恨极这个狗皮膏药,当先便追了上去,鲁智深也是大吼一声:“贼厮鸟休走!”两人一路直追了上去。追出数里远,承景两个铁鹞子护卫拼死回头拦住两个,扈三娘与鲁智深各斗了数合后,将两个铁鹞子杀死,在看时,承景和剩下三个铁鹞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左右寻不得时,只得返回桃花山寨。 回到山上,只见到处都是负伤的小喽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李忠、周通两个面色惶惶,经此一战,桃花山元气大伤,五七百人的小喽啰被杀翻百多人,逃走不知去向的一二百人,眼下山上就剩下一二百人,而且带伤的还不少。 李忠、周通见两人回来,上前便拜道:“若无两位哥哥出手时,山寨合休矣。”鲁智深扶起两个道:“都是兄弟义气,说个甚么?”扈三娘也道:“两位能拼死向前,也都是条好汉!” 当下李忠、周通教人看顾受伤小喽啰,还好劫得嵬名承景一伙的两辆车,打开一看有不少金珠宝贝,并一些夏国精良的铠甲兵刃。周通将财宝分为四份,将两份与鲁智深、扈三娘,一份给李忠,另一份自留了。 三娘看了暗暗摇头,如此分发,全不管山寨小喽啰,难怪一有厮杀不顺,大半都逃散了。当下扈三娘道:“帮你等退敌乃是义气使然,我这份不取,分给寨中众兄弟吧。”鲁智深也是睁圆了眼怒道:“且发付下去,若无寨中人相帮时,我四个都休!” 李忠、周通见两人当众人面如此说了,心头都感羞愧,便依言将财宝分发下去,死者重加厚恤,伤者多得一份,山寨登时欢声雷动起来。少时,安顿了伤者,李忠教重整杯盘,又杀猪宰羊,寨中各人都分了一壶美酒,一盘肉,都开怀畅饮庆贺起来。 席间,个个都来向扈三娘、鲁智深两个敬酒,两个都是好酒量,来者不拒,鲁智深吃得口滑,只顾要吃,扈三娘也吃得不少,李忠、周通看了更是敬服。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廿七章扈三娘议筹三盟 鲁智深循声探寺 当晚就还歇宿在寨中,第二日清早,李忠与周通商议,李忠道:“如今山寨人手不足,又见两个本事了得,早晚还是请两个坐山寨之主,我等也好托庇旗下。”周通先前还不大服气,但昨日见了两个身手也道:“哥哥所言极是,寨中若无硬手坐镇时,早晚教官军围剿。” 于是两个又来见三娘与智深,鲁智深宿醉未醒,三娘倒是早起练功后,正在屋内歇息,见两个来了,教服侍的小喽啰点个泡茶,教两个坐下说话。 三人坐定后,李忠道:“官人英雄了得,桃花山上下都为敬服,恳请哥哥坐这山寨之主,早晚教官府也不敢小觑我等。”说罢李忠、周通便拜下。 三娘扶起后道:“桃花山地势险要,原也是个好去处,只是我与鲁大师现下尚无落草打算。但见你山寨如今人口凋敝,也是有心相助。两位贤弟可曾闻得少华山与史家庄?” 李忠道:“自然闻得,少华山朱武、陈达、杨春三位头领英雄了得,左近官军都不敢围捕,又听闻这一年来他们保境安民、替天行道,江湖上投奔的人如雨,左右都是闻名的。史家庄也是一般的闻名,有史大郎坐镇,与少华山两个在华州之内都能呼风唤雨。” 三娘颔首道:“他们三个并史大郎都是我兄弟,若你们两人想要兴旺山寨时,我可投书一封去,教少华山、史家庄与桃花山结盟,三处共荣共休,连成一体,早晚都得兴旺。” 李忠和周通都是大喜,本想着请两个坐了寨主,山寨拱手让人,多少有些无奈,但现下三娘提出的结盟之策,寨主还是他俩,又靠上少华山、史家庄两座大靠山,自然更好。 三娘又道:“眼下你山寨中缺少人手,结盟之后,少华山会派精兵强将前来,一则充实山寨,助你抵挡官军,二则教练寨中小卒,三则可教人让桃花山也学着少华山一般的经营,早晚钱粮充足。” 周通道:“此前我等也是学少华山一般,治理左近村坊,保境安民,讨要进奉,但总觉不得其法。” 扈三娘暗暗笑了起来,桃花山也学着少华山懂得治民了不假,可他们一面打家劫舍,一面也讨进奉。桃花山下桃花村里的刘太公,就是治下管的人户。可这伙人收了进奉,却无保境安民,反抢民女,岂能成事?不过两个能想到模仿少华山,也算还是有些明白生存之道。 当下三娘道:“既然是不得其法,那便使人来教,总要学得其法才是。”顿了顿后三娘又正色道:“三家结盟事关生死,事成之后,当共尊号令,不可轻言背弃,若是哪家敢背信弃义,另外两家必联手讨伐之!” 李忠和周通心中一凛,一起下拜道:“若得结盟,必定遵从号令,不敢有违。” 当下三娘教取来纸笔,修书一封,李忠、周通差两个精细喽啰自去少华山、史家庄投书,等待回音不提。 又在山寨休养几日,那嵬名承景也不见转来,鲁智深也要取道上东京去,扈三娘也便不等少华山回音来,只教李忠、周通两个安心等候便可。 这天扈三娘与鲁智深两个收拾、结束停当,李忠、周通奉上一盘金银来做盘缠,扈三娘与鲁智深还是不要,辞别之后,两人便往东京路上而去。 两个离了桃花山,放开脚步,一路上说起嵬名承景来,扈三娘也将伤过嵬名承景之事说了,又言夏人记仇,鲁智深听了后道:“夏人记仇不假,但要甘冒奇险,深入宋境来寻你,料想还有他事。先前你与洒家看了那把夺来的宝刀,想来那夏奴不惜冒死潜入中原来,多半是要追讨此刀,扈官人日后还要小心此人。” 三娘点头称是,又说起枪棒来,经过一场厮杀,鲁智深对扈三娘武艺更是钦佩,一路说说谈谈,不知不觉从早晨直走到午后,约莫走下五六十里多路,肚里又饥,路上又没个打火处。 鲁智深道:“早起只顾贪走,走了一日,又饥又饿,却投那里去好?”三娘道:“我这里还有些面饼,权且充饥。”两人寻一处坐下,正待吃时,猛然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鲁智深听得起身喜道:“好了!不是寺院,便是宫观,风吹得檐前铃铎之声,扈官人,俺俩且寻去那里投奔。” 扈三娘与鲁智深两个闻得铃声,便循声而往,走过数个山坡,见一座大松林,一条山路。随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抬头看时,却见一所败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看那山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昏了,写着“瓦罐之寺”。又行不得四五十步,过座石桥,再看时,一座古寺,已有年代。入得山门里,仔细看来,虽是大刹,好生崩损。但见:钟鼓蹦乱石台损,殿宇摧塌枯井深。山门满绿疥苍苔,经阁缠交出碧藓。 鲁智深脚快,欢喜的入得寺来,便投知客寮去。只见知客寮门前大门也没了,四围壁落全无。 智深出了屋来,见尘灰中,三娘捂着鼻道:“鲁大师,可有人?”智深道:“没撞见人,偌大个寺院,也不知如何败落的恁地?待俺再去探探。” 智深直入方丈前看时,只见满地都是燕子粪,门上一把锁锁着,锁上尽是蜘蛛网。智深把禅杖就地下搠着,叫道:“过往僧人来投斋。”叫了半日,没一个答应。 回到香积厨下看时,锅也没了,灶头都塌损。智深把包裹解下,放在监斋使者面前,提了禅杖,到处寻去。寻到厨房后面一间小屋,见几个老和尚坐地,一个个面黄肌瘦。 智深喝一声道:“你们这和尚,好没道理!由洒家叫唤,没一个应。”那和尚摇手道:“不要高声。”智深道:“俺是过往僧人,讨顿饭吃,有甚利害。”老和尚道:“我们三日不曾有饭落肚,那里讨饭与你吃?” 智深道:“俺是五台山来的僧人,粥也胡乱请洒家吃半碗。”老和尚道:“你是活佛去处来的僧,我们合当斋你,争奈我寺中僧众走散,并无一粒斋粮。老僧等端的饿了三日。”智深道:“胡说,这等一个大去处,不信没斋粮。” 老和尚道:“我这里是个非细去处。只因是十方常住,被一个云游和尚,引着一个道人,来此住持,把常住有的没的都毁坏了。他两个无所不为,把众僧赶出去了。我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因此没饭吃。”智深道:“胡说!量他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做得甚事,却不去官府告他?”老和尚道:“师父,你不知这里衙门又远,便是官军,也禁不的他。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如今向方丈后面一个去处安身。” 智深道:“这两个唤做甚么?”老和尚道:“那和尚姓崔,法号道成,绰号生铁佛;道人姓丘,排行小乙,绰号飞天夜叉。这两个那里似个出家人,只是绿林中强贼一般,把这出家影占身体。” 智深正问间,猛闻得一阵香来。智深提了禅杖,踅过后面打一看时,见一个土灶,盖着一个草盖,气腾腾透将起来。智深揭起看时,煮着一锅粟米粥。智深骂道:“你这几个老和尚没道理!只说三日没吃饭,如今现煮一锅粥,出家人何故说谎?”那几个老和尚被智深寻出粥来,只叫得苦,把碗碟、钵头、杓子、水桶,都抢过了。 智深肚饥,没奈何,见了粥要吃,没做道理处,那老和尚道:“我等端的三日没饭吃,却才去那里抄化得这些粟米,胡乱熬些粥吃,你又吃我们的。” 智深听得了这话,便撇了不吃,但腹中饥饿时,却听屋外三娘声音道:“鲁大师,快出来,有香肉吃。”鲁智深大喜,抢出屋外时,只见扈三娘不知哪里打了条獒狗,倒拖着拎在手中,站在院中看着自己发笑。 鲁智深上前喜道:“扈官人哪里打来?”扈三娘道:“适才转过一处大殿,窜出一条野獒来,冲我咬来,便被我一刀杀了,这畜生适才想吃我,这时我俩吃它。”智深大喜,回想起那日五台山扈三娘熬制的那锅香肉来,更觉腹中饥饿,当下道:“俺去屋内寻个家什来。”三娘道:“也好,只是此处寺庙,在这里煮肉吃,还是不太好,我到寺外石桥溪水边收拾这肉,少时你来那里寻我。” 当下智深应了,两个分手后,智深转回屋内问老和尚要口铁锅,一众僧人只顾吃粥,老和尚指了指屋角,但见屋角两口破烂铁锅在那,一口通了底,一口破了边,智深便将那口破边锅取了,欢天喜地的出了寺来。 到得石桥边时,溪水边却没见三娘,只有那条獒狗尸在那里,忽闻林子那头一阵呼喝打斗之声,鲁智深取了禅杖直入过去看时,只见扈三娘双刀上下翻飞,与一僧一道斗得正紧。 (新书求收藏、推荐、打赏支持,谢谢)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廿八章智深火烧瓦罐寺 三娘闲游汴京城 鲁智深见了,虎吼一声,那口禅杖便飞将过去,冲上前便相帮扈三娘。那一僧一道见了,都先住手跳到一边去,那道人喝道:“和尚,你是何人?却来撕拼?”那僧人生得黑胖,却道:“和尚,你我同在沙门,这兔儿相公其实是个贼贱人,勾引我等不遂,偷了我寺中东西,想要逃走。你与我们一同将她捉了,解送官司,也是功德一件。” 扈三娘气得手脚发颤,这黑胖和尚满口污言秽语,当真该杀。鲁智深大怒喝道:“扈官人是与俺一路行来的,岂会偷你东西?休得多言,吃俺三百禅杖!” 那道人正是飞天夜叉邱小乙,见了急道:“崔道成,这两个是姘头,不听你话!”那崔道成上前接住鲁智深禅杖,口中喝道:“好啊,原来你也是个花花和尚,与这个贼婆娘一路的。” 扈三娘与鲁智深听了都是大怒,各举兵刃并力向前。智深大喝一声,抡起铁禅杖,奔上前来,那生铁佛生嗔,仗着朴刀,杀将过去。两个斗到**合,崔道成渐渐力怯,只得扭头便走,智深并不放过,紧追两步后,又截住厮杀。 那飞天夜叉丘道人被扈三娘双刀接住,两个也是厮杀在一处,四个人两对厮杀。智深与崔道成正斗到间深里,智深得便处喝一声:“着!”只一禅杖,把生铁佛打下桥去。那道人见倒了和尚,无心恋战,卖个破绽便走。扈三娘娇声喝道:“哪里去?”赶上望后心一刀,扑地一声响,道人倒在一边。扈三娘恨两个嘴碎,踏入去,掉转左手刀,望下面只顾嘁嘁嚓嚓的乱搠,将那道人活活搠死。智深赶下桥去,把崔道成背后一禅杖,也打得头面粉碎,死在那里。可怜两个强徒,化作南柯一梦。 智深、三娘把这丘小乙、崔道成两个尸首都缚了,撺在深涧里去。回过头来,两个都觉腹饥,三娘又自去洗剥那条獒犬,智深捡拾柴火,将那口破边锅架了,煮了半锅热水。 少时三娘洗剥干净,将香肉寸断后放进锅内煮了,又从包袱内取出一方布袋,上面缝了十多个小口,三娘从几个小口内挑了些不知名的香料粉末放入锅内,又从寺中荒废菜地里寻得些野姜葱蒜,一股脑倒下锅去。 不一刻,那一锅香肉已然芬香扑鼻而来。鲁智深性急,蹲在锅边不断吞着谗言,看他如此模样,扈三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鲁智深抹了抹铮亮脑袋,也是呵呵一笑。 三娘又从包袱内取出个牛皮水囊扔过去道:“大师,先喝点酒吧,里面是我珍藏的自酿好酒。”鲁智深一听有酒,更是大喜,拔了塞子,仰头就是一大口酒灌下,那酒入口绵醇,齿颊留香,顺着肚腹下去,一条热气裹到腹中,智深笑着赞道:“真是难得的好酒!好生有力气!” 智深又喝一口,把牛皮袋递过去想让三娘也喝一口时,但想这口自饮过,如何能让她喝?当下犹疑起来,三娘却笑了笑,一把抢过,也仰头喝了一大口。智深道:“扈官人,你可真是个女儿家?” 三娘苦笑起来,看来男扮女装只能蒙骗一时,但与人相处久了还是会被人看出来,当下大大方方的点点头道:“正是,鲁大师是听了那两个撮鸟的话,方才看出的么?” 智深摇头道:“倒也不是,一路行来多看出些端倪来。该叫你扈小姐么?” 三娘笑道:“大师,称呼皮囊都是色相而已,这般问来,也是着相了么?” 智深咧嘴哈哈大笑道:“正是,扈官人潇洒,豪迈不羁,正和洒家脾胃,是男是女有何关碍?便像李忠、周通那两个,做人不爽利时,便是男儿身,也难相处。” 三娘又喝一口酒然后将牛皮袋扔过去道:“还是大师豪爽,不似史进那般小肚鸡肠。” 智深接过又喝一大口笑道:“大郎性情中人,你两个此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倒也是一对,怎的?争嘴了?” 三娘啐了一口道:“大师也这般多事!再问,这锅香肉休想再吃。” 智深急忙道:“洒家不问就是,俺们只管喝酒吃肉,说些武艺枪棒,不说旁的。” 少时,香肉好了,两人就手捞着香肉便吃,鲁智深吃一口,赞一句道:“扈官人这香肉当真天下一绝,但要早晚能吃上一回,俺便是成佛也不去了。”三娘笑道:“大师,举头三尺有神明,慎言。” 跟着鲁智深又喝口酒,也赞道:“扈官人,你这酒好生有力气,才喝几口便如同喝了几十碗酒。”扈三娘笑道:“这酒名唤透瓶香,常人喝三口便醉了,大师你给我留点,一路上要没酒肆,我俩可都没酒喝了。” 两个饱食酒肉之后,那酒还是被鲁智深喝了个涓滴不剩,扈三娘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早知道就不该拿出来,自己偷留着喝该多好。 两个再入寺里来,香积厨下那几个老和尚,见两个除了大害,都上来相谢。 智深、三娘直走入方丈后角门内看时,还有个掳来的妇人,也救了出来。在房内寻见几个包裹,三娘打开,都是衣裳,也包了些金银,三娘将金银分作四份,一份给了寺中和尚,教他们自寻生路去,一份给了那妇人,教她自回乡去。两外两份一份给智深,一份自留了。 寺中僧人、妇人都去后,三娘、智深两个在灶前缚了两个火把,拨开火炉,火上点着,焰腾腾的先烧着后面小屋,烧到门前;再缚几个火把,直来佛殿下后檐,点着烧起来。凑巧风紧,刮刮杂杂地火起,竟天价烧起来。二人烧了瓦罐寺后,结束停当,又往东京路而去。 却说三娘、智深往东京而去,在路又行了十余日,早望见东京。入得城来,只见果然是好一座大城,千门万户石板路,纷纷朱翠交辉映;三市六街接踵至,济济衣冠聚集齐。凤阁列九重金玉,龙楼显一派琉璃。花街柳陌脂粉香,娇艳名姬绣帕招;楚馆秦楼声乐鸣,无限风流歌妓音。豪门富户呼卢会,公子王孙买笑来。 智深看见东京热闹如故,市井喧哗依旧,赞了一声道:“便如十余年前一般繁华。”却见三娘毫不以为意,便问道:“扈官人来过东京?”三娘笑道:“八岁时与师傅来过。”智深点头道:“周老教师从前在东京御拳馆做过教师的。” 来到城中,鲁智深道:“扈官人可知大相国寺在何处?”三娘指着道:“前面州桥便是。鲁大师,你去大相国寺安顿,我自去寻师傅了。”智深在东京也没什么旧识,便对三娘道:“扈官人去哪里寻师?”三娘道:“先去御拳馆寻一圈,若无时,便先到东京林师兄家安顿。” 鲁智深问道:“哪个林师兄?”三娘道:“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鲁智深颔首道:“这好汉亦是周老教师弟子。扈官人,早晚安顿好时,可来寻洒家吃酒,切莫忘了。”三娘笑道:“这个自然,早晚再来请鲁大师吃香肉。” 鲁智深哈哈大笑三声,提了禅杖辞行便走,径往大相国寺而去,三娘目送一程后,自往朱雀南门新桥畔的御拳馆而去。 来到御拳馆投问后,拳馆一名教师告知,周侗一个月前离京去了苏州,没找到师傅周侗,三娘只得转回,往城西金梁桥旁林冲家中而去。 一路上,三娘见左右无事,便尽心游玩一回,怎生玩法:上土桥前,看杂耍的熊翻筋斗;望春门外,瞧杂艺的驴舞柘枝。里巷之中,鼓吹无节,歌舞相乐,倡优扰杂,角抵之戏,木棋革鞠,养玩鸟兽。 市井坊间,各处都是瓦舍、勾栏、乐棚、茶肆、坊社,其间又有吹弹、舞拍、杂剧、杂扮、撮弄、胜花、泥丸、鼓板、投壶、花弹、蹴鞠、分茶、弄水、踏混木、拨盆、杂艺、散耍,讴唱、息器、教水族水禽、水傀儡、鬻水道术、烟火、起轮、走线、流星、水爆、风筝,诸般玩意,不可指数,让三娘玩了个尽兴。 走了一回儿,正值正午时分,日头当照,又是初夏时分,走了多时,不觉得热了起来,三娘便走进旧宋门外一家专售冰雪冷食的店铺之内,点了一份夏日爽口解暑的冷食冰雪凉水荔枝膏来吃。 少时店家将银碗盛了一碗上来,三娘解了包袱便畅快吃了起来,边吃边自语道:“谁曾想这宋朝也有此等美味冷饮来吃?”吃了一份不够,又点一份冰雪冷元子,痛痛快快的吃了一回。 吃完了账时,才把三娘惊了一回,两份冷食竟然要了一两银子去,当真是贵得可以,随后想来人家用的都是银碗,也算物有所值了。 正了账时,却听一旁一人道:“店家,取两份冰雪凉水荔枝膏。”那店家看了来人笑道:“林教头稍候,这便取来,一般的取回家用么?”那林教头道:“正是,有劳。” 听得林教头三字,三娘回头看时,只见柜边立着一个官人,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穿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折迭纸西川扇子。三娘揉揉眼再看时,那官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却不是自己的师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又是谁来?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廿九章扈岚遇兄冰雪店 林冲教妹新屋院 扈三娘当下大喜,上前拜了一拜道:“师兄,怎的在此?”林冲微微一愣,细看了三娘一回,犹疑不定道:“兄台是哪位?”三娘一急,摘掉头上笠子,散了发髻,一头秀发飘下,笑着说道:“小妹扈岚啊。” 林冲阿耶一声,急忙替三娘戴上笠子,口中道:“先戴起来,看你穿得如此古怪,休教人笑话。”三娘瘪瘪嘴道:“师兄也是的,三四年不见了,一见面就训人。”林冲皱眉道:“从前你胡闹时,还只是个小姑娘,现下都及笄了,自然不可无礼无状。”跟着问道:“你可是来寻师傅的?” 三娘戴好笠子,笑了笑,心头暗道:“这次来专是为了师兄你啊。”口中却道:“正是。”林冲道:“师傅去了苏州办事,走时交待,若你前来寻他,教我照看你,你便先随我回家。” 三娘应了一声,这时店家将一个食盒裹了厚厚的棉绒,递到台前,三娘抢着付了银子,林冲道:“师妹,怎要你费钞?”三娘眨眨眼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费了一回钞,师兄少说我两句,也是好的。”林冲哭笑不得道:“都是师傅把你宠坏了。” 两人出了冰雪店家,林冲却带着三娘往城东小横桥而去,三娘奇道:“师兄,你家不是住城西金梁桥么?”林冲道:“一年多前买了新屋,便搬了过去。”三娘笑嘻嘻的说道:“东京屋院何等价贵,林大官人都能买新屋院,小妹前来投靠还真对了。”林冲又哭笑不得道:“还是恁的牙尖嘴利。” 两人转到城东小横桥旁,转进一条街,来到一处屋院前,林冲引着三娘进去,此间格局仍是前堂后寝,前后分为四层,最外面是屋门,第二层是前堂,第三层是后堂,第四层是宅后一处小院,在厅堂与卧室之间有穿廊,两侧有几间耳房。 三娘看了一回,内堂掀帘子转出一位娘子来,三娘细看时,真是姣美秀目,杏眼樱口,活脱脱一个美娇娘,旁边跟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使女。那娘子见了两人,一个是自己丈夫,另一个却是陌生男子,哎哟一声,红了脸,急忙低头,立在一边施礼道:“不知官人会引了客人至内堂,奴家冲撞失礼了。” 林冲微微一笑道:“娘子无需惊慌,她是我师妹,是个女儿家,姓扈,唤她三娘便好。三娘,这是师兄浑家,京城张教头女儿,成婚三载了。” 林娘子这才抬起头细看时,三娘笑着上前拱手一礼道:“师嫂有礼,小妹行走江湖方便,因此换了男装。想不到一别师兄数年,师兄都成家了,还找了这么位贤惠貌美的嫂嫂。” 林娘子这时才看清三娘唇红齿白、模样娇美,也是一位美人,又听她嘴甜,当下欢喜着拉了三娘手道:“既是恁地,先到屋内梳洗更衣,官人少歇,锦儿先给官人看茶。” 林冲笑道:“正是要教娘子让她换了衣裳,穿得不端正时,不成体统。”说罢笑着转回前堂去了。三娘冲着林冲的背影伴了个鬼脸,却被林娘子拉着进屋内换衣去了。 到林娘子屋内,三娘气闷闷的坐在那里,林娘子道:“三娘,包袱里可有衣裙荆钗?若无时,师嫂尚有几套新做好的衣裙未曾穿得,送予三娘穿来。” 扈三娘急忙摇手道:“不用师嫂,我有衣裙的。”离开周侗家时,师母硬是塞了几套衣裙在她包袱内,一路行来都是压在包袱最底,这时候只得翻了出来。 当下林娘子吩咐使女锦儿替三娘备好香汤沐浴,又放了汗巾、镜子、木梳、篦子、刷子、刷牙子、青盐揩齿(即宋代牙膏)一应梳洗器物,便道:“三娘安心梳洗,师嫂自来与你收拾。” 三娘连日赶路也是一身尘土,便舒坦沐浴一回儿,又洗漱之后,胡乱穿了衣裙,只是依旧盘个男子发髻,取个头巾裹了。林娘子与锦儿进屋来看了,笑了一回后,林娘子道:“三娘许久不做女装打扮,都生疏了,待师嫂与你装扮来。”三娘苦着小脸道:“师嫂,能换男装打扮么?”林娘子道:“官人吩咐了,教要打扮得周正,再穿男装时须不好看,只怕官人又要啰唣。” 没奈何,三娘只得苦着脸任由林娘子与锦儿收拾打扮,片刻后妆扮已成,只见:头梳百花松云髻,上簪金缕青玉簪,袅娜纤腰红罗裙,素白月衫笼雪体,淡黄软袜衬弓鞋,蛾眉紧蹙怨怼多,娇面低垂忧愁憾,玉骨香肌消玉雪。 林娘子与锦儿看了后,赞了一回,一齐道:“好个可人儿。”三娘手脚局促起来,林娘子又看了那双脚道:“三娘可是不曾缠足?”三娘急忙道:“早晚行走江湖,万不可缠。”林娘子笑了笑道:“倒也不必,三娘年岁已大,不必再缠,况且三娘这双小脚便是天生娇小,望之亦不突兀。” 林娘子替三娘梳妆之后,引三娘到了前堂来见林冲,林冲看了后颔首道:“这方才有女儿家的模样,今在我家,不似师傅那里,早晚都有京中人物出入,但撞见时,落了颜面,须不好看。” 三娘吐吐舌头道:“就师兄规矩多。”林冲又待教训时,林娘子却道:“三娘勿怪,官人在京中任职,往来都是官宦属吏,若来访时,撞见家中不周正,只恐同僚间取笑。” 三娘却道:“师兄,本还想与你切磋武艺的,这装扮如何使得开?”林冲眼额一瞪道:“你已经及笄,待字闺中,无事时,便不要与男子较艺,纠缠间碰了身子,如何使得?” 三娘愠道:“师兄比师傅管得还紧,都不似从前那般体谅人!”林冲拿出一张玉笺道:“师傅临走时留书在此,教我这个师兄好好管教于你,便是师命在此,休得浑赖!师傅便是知晓你在西北军中之事,出了偌大的风头,蓟州一丈青扈岚,斗败夏奴第一勇士,哼哼,好大的威风。师傅恼了你不听他言语,因此都吩咐了我们几个同门师兄弟,但教你来投时,都是一般的严加管教些时日。” 三娘瞪眼看了那信,哀叹一声道:“师傅好没道理,岂能这般算计自个儿徒儿的,早知如此便不来寻他了。”林冲斥道:“胡说甚话?都是少时师傅并师兄几个太宠你,都没个样儿,今次在我这里便教得你循规蹈矩来。否则还是先前那般样儿,谁人敢上门提亲来?若是将来不得良配,你到又来怨师傅我等。” 三娘赔笑道:“嫁不出去时,绝不怨师傅、师兄。”林冲仍旧狠心板着脸道:“不必多言,从今日起便在家中向你师嫂请教妇道。” 三娘大急,忍不住取出那口鸱吻宝刀来道:“师兄,这是口宝刀,从夏奴那里抢来,便赠予师兄了。” 林冲只看那刀一眼,便知是好刀,但知她极善浑赖,若是拿了这刀,只怕自己便管教不住,当下竟忍住道:“我不要你刀,只要你周正守礼!”跟着对林娘子道:“娘子休辞辛劳,早晚替我管教三娘,定要教她学得周正,此乃师命,不必心软。”又看三娘眼珠子直转时,林冲又补一句道:“三娘素来狡狯,若无我言语时,娘子不必信她言语。” 扈三娘哀鸣一声,林冲竟然连宝刀都不要,这次看来是来真的了,却似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自此便被林冲软困家中,过上了生不如死的日子。 却说三娘被软困在林冲家中,林娘子、锦儿早晚轮番来教,从言谈举止到茶艺女红,从琴棋书画到梳髻辔头,无不倾囊相授,好在三娘厨艺了得,才免了厨艺这一刀。 林冲将管教之事交托林娘子,若教不好时,林冲便会怪责林娘子,三娘不愿他夫妻因此嫌隙,只得咬牙忍了一回。好在书画女红、茶艺琴棋几样,孟翠英也教过一些,学来倒也不难。 难却难在梳髻妆扮一项上,画眉抹粉了几回后,三娘常自念道:“天将降于斯人也,必先教其画眉,使其抹粉,衣裙加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林娘子知书达理,听她胡乱改文,笑道:“哪个女子不想自个儿妆容更美些,三娘倒好,这般不愿。”三娘道:“自小行走江湖在外,风霜惯了,妆扮了反倒不惯。”林娘子劝道:“凡女子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相夫教子便是美德,稍后师嫂取《女诫》来与你。” 三娘眨眨眼故作不知道:“女诫何物,可能吃?”锦儿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娘子也忍不住莞尔道:“如此插科打诨,牙尖嘴利,难怪你师傅管不住你。三娘休怪,女诫还是须看熟,先女贤之作,定然有其道理的。”于是当天开始,三娘又多了一样苦差,背诵《女诫》《列女传》等书籍。 深受礼教大防之苦的扈三娘整日在那里苦熬,几次便想不告而别,但又想师兄林冲即将撞上的那场巨变,自己辛苦多时,便是不想看到师兄夫妻两个最后做个同林鸟、纷飞散,若自己走了,便是罪过,当下也就咬牙苦忍了下来。 这天三娘独自一人在屋内看书,着实看得气闷,再也忍不住时,想起鲁智深来。盘算一回,林冲不在家中,林娘子与锦儿回张教头家探视,走时还锁了房门,此时不出去,更待何时?当下三娘却换了男装,取了些银子,开了窗格,便翻窗越墙的走了。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三十章鲁智深倒拔垂柳 高衙内逞威岳楼 来到街上,三娘深吸一口气来,方才觉得轻松许多,信步来到大相国寺,问了知客僧,方知鲁智深教管寺中菜园,当下请知客僧引到酸枣门旁菜园时,只见鲁智深与一帮泼皮正在院内吃酒作乐。 知客僧不敢与那些泼皮言语,告罪后自回。三娘见了大喜,上前招呼一声道:“鲁大师,我来也。”鲁智深见到三娘,哈哈大笑起身来迎,两个见礼后,智深教众泼皮来见礼,拉着三娘便入席来。 坐定后,三娘与智深等人喝酒吃肉,猜枚斗饮,好不畅快。随后三娘又将出银子,着泼皮去买来十余斤香肉,又取来炭炉铁锅,熬制了一锅绝品香肉。鲁智深最喜三娘这手香肉,少时熬好,智深大快朵颐,方才了却一桩心事。 吃得正浓时,只听得门外老鸦哇哇的叫。众泼皮有叩齿的,齐道:“赤口上天,白舌入地。”智深道:“你们做甚么鸟乱?”众人道:“老鸦叫,怕有口舌。”智深道:“那里取这话?”那种地道人笑道:“墙角边绿杨树上新添了一个老鸦巢,每日只聒到晚。”众人道:“把梯子去上面拆了那巢便了。”有几个道:“我们便去。” 智深、三娘也乘着酒兴,都到外面看时,果然绿杨树上一个老鸦巢。众人道:“把梯子上去拆了,也得耳根清净。”李四便道:“我与你盘上去,不要梯子。” 智深相了一相,走到树前,把直裰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众泼皮见了,一齐拜倒在地,只叫:“师父非是凡人,正是真罗汉身体,无千万斤气力,如何拔得起?”智深道:“打甚鸟紧?明日都看洒家与扈官人演武,使器械,扈官人那身武艺方才是惊人。”三娘笑着应了,亲眼看了一回花和尚倒拔垂杨柳,也觉得颇有所获,少时各自散了。 三娘回到林冲家,也是翻墙越窗而回,幸好林冲当值未归,林娘子与锦儿也还没转来,便换回女装,坐回桌前摇头晃脑的念诵那书。片刻后林冲与林娘子、锦儿转回,看她认真时,林冲还赞了句:“这般方好。” 第二日,林冲外出公干,林娘子与锦儿在隔壁王婆婆家请教针线,三娘看得空来,又换了衣裳前去会鲁智深。从这日为始,三娘偷得空儿,便都来会鲁智深,众泼皮每日将酒肉来请智深与三娘,看两个演武使拳。 这天是政和三年,三月二十八日,三娘一早先起练武,随后梳洗一番,假作在屋内看书,只等着林冲出门后,便可支开林娘子偷空开溜。可没想到林冲今日却休沐在家,与林娘子吃过早饭后,教使女锦儿唤三娘来前厅说话。 扈三娘只得挨到前厅来,林冲看了颔首道:“果然有几分闺秀模样了,都是娘子功劳。”林娘子也甚感欣慰笑道:“也是三娘学得好。”林冲又道:“今遭逢东岳帝君诞辰,酸枣门东岳庙有盛会,师兄与你师嫂要前去还香愿,你尚未出阁,同去了多有不便,还是在家看书可好?” 扈三娘心头一惊,暗想:“千里而来,便是为解师兄这趟苦厄,岂能如此?”当下急忙道:“师兄既然休沐一日,便在家中好生歇息一日,陪我说说话,较演武艺,这般不好么?” 林冲尚未说话,林娘子红着脸低声道:“三娘莫怪,你师嫂与你师兄成亲三年都未有子嗣,前番各处庙宇都去许过愿,每年都是要去还愿的,今遭落到东岳庙还香愿。事关子嗣,不可轻慢。” 三娘叹口气,无后为大,看来是非去不可了,眨眨眼又道:“师兄,既然定要去,便带我一起。”林冲皱眉道:“不可,你还想男装出门,却是不行。若女装出门,又是云英未嫁,多有不便。”三娘道:“锦儿不是一般的未嫁,她便能去。”锦儿忍住笑道:“扈小姐,锦儿乃是婢女,自然不同。” 扈三娘缠着只顾要去,林冲没奈何只道:“看你连日学礼也累了,就带你同去好了,但外出须得依我三事。”扈三娘道:“师兄吩咐。”林冲道:“一,妆容打扮须体面大方;二,言谈举止须依闺秀之矩;三,不得显露武艺惊扰街坊。” 扈三娘苦着脸道:“师兄,前两个依得,最后一个若有登徒浪子调戏时,也不能使拳么?”林冲斥道:“说甚污话,太平天下,朗朗乾坤,何来恶人调戏?即便是有,你师兄在彼,哪个敢到捋虎须,来相扰我林冲家眷?!” 林娘子笑道:“三娘放心,若有恶徒时,官人自会出手打发,不必你动手。”扈三娘苦笑道:“只愿如此吧。”当下林冲带了娘子、扈三娘并使女锦儿,将个提篮盛了香烛果品等物,径往酸枣门东岳庙而来。 这次却是三娘首次女装出行,只觉甚为不便,惶惶而行,总觉左右路人皆望之。三娘与林娘子并肩而行,低声问道:“师嫂,为何总觉有人在瞧我?”林娘子微微一笑低声道:“这便是了,三娘如此人才,自然多有慕者。”哀叹一声后,三娘暗自想道:“此前欣赏美人,现下却是被人欣赏,却是如此芒刺在背之感啊。” 行了片刻,到了酸枣门外,只见此处:市民之忙忙碌碌,力夫之竞竞营营,店铺之财源滚滚,车马之喧嚣过市,仕女之丰彩都丽,文士之风流神韵,建筑之鳞次栉比,街衢之热闹非凡,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却是好不热闹的一派景象,行至东岳庙外,又见这里,处处各有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绒线、香烛、油酱、食米、下饭鱼肉鲞腊等铺,人来人往的更是热闹。 到了庙内还了香愿,林娘子还要去五岳楼,林冲道:“娘子与三娘、锦儿自去,为夫庙外闲走一遭。”三娘暗暗皱眉道:“师兄,此处人多,怕有恶人。”林冲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来的恶徒?”林娘子道:“官人宽心闲走一遭,奴家与三娘、锦儿一处,不妨事。”当下林冲信步闲逛去了,三娘却只得跟着林娘子进庙里五岳楼去。 少时林娘子与三娘从五岳楼出来,锦儿在楼外等候,到了殿前时,却迎头撞见数个人来,都拿了弹弓、吹筒、粘竿,左呼右拥的簇着一个年小后生,只见此人生得面皮白净,一双色眯眼,只顾盯着两女看来。 扈三娘叹口气,这劫数还是到了,当下起了护佑林娘子之心,登时上前一步,遮住林娘子,朝那后生瞪了一眼。那后生见了三娘妆扮,便是未嫁女儿打扮,当下拍手笑道:“好一个绝色的云英未嫁女子。”身旁一人凑趣耳边道:“正是衙内良缘啊。” 这后生却是当朝殿前殿帅府太尉,高俅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原来高俅新发迹,不曾有亲儿,无人帮助,因此过房这阿叔高三郎儿子在房内为子。本是叔伯弟兄,却与他做干儿子。因此,高太尉爱惜他。这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京师人惧怕他权势,谁敢与他争口,叫他做花花太岁。有诗为证:脸前花现丑难亲,心里花开爱妇人。撞着年庚不顺利,方知太岁是凶神。 扈三娘不想与他口舌,只想拉着林娘子躲过这一劫,当下护着林娘子便转身想要出殿去,那高衙内却使个眼色,数内适才凑趣那人,唤作乾鸟头富安,平素常伴左右帮闲,理会得高衙内意思,当下招呼一声,几个闲汉将弹弓、吹筒、粘竿依栏靠了,挤眉弄眼的拦了去路。 那高衙内上前嬉皮笑脸的道:“小娘子是谁家女儿?”扈三娘皱眉道:“你是问我么?”高衙内笑道:“正是,小娘子这般标致,可许了人家?” 扈三娘正待发作,林娘子却拉了一把,扈三娘忍了一回,不再理会高衙内,拉着林娘子便要走,心头暗怒:“本是想让林娘子躲过这遭,却不想惹来自身上。”刚走两步,又被高衙内使人拦住,高衙内近前来,涎着脸道:“小娘子何事要急着走?且与我上楼说话。” 林娘子没奈何,上前一步拦住道:“又不相识,没什话说。”高衙内却笑道:“上去时,自有话说,你是这小娘子何人?咦,这位娘子也甚美,一同上去说话。”扈三娘杏眼圆睁,将林娘子拉回,衣袖中拳头早已经紧捏,正要一拳打过去时,林娘子袖中手紧紧拉住,一脸愁容朝三娘摇摇头,三娘银牙暗咬,又只得忍一口气。 高衙内见扈三娘那薄怒模样更显娇艳,上前淫笑道:“两位娘子都不要走,楼上借一步说话。” 扈三娘心头哪里还忍得住,但想绝不可牵扯林娘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挣开林娘子,低声说道:“师嫂寻了锦儿,找师兄来相帮,快去。”说罢扭头对高衙内勉强一笑道:“小官人要与我说话时,先让我嫂嫂去了。”高衙内道:“却是为何?”三娘娇媚一笑道:“只要让嫂嫂去了,一切都依小官人。”高衙内见她那笑容,骨头都酥了,当下道:“既然如此,先教家嫂去了,小娘子甚解风情。”当下高衙内命人让开,放林娘子出殿,两人便上楼去。 林娘子想跟去时,却被一帮闲汉拦住,没奈何只得出来唤锦儿去寻林冲,自在楼下喊道:“朗朗乾坤,如何调戏良人?”但喊了几回,都无人出头相帮。 第卅一章扈三娘错骨分筋 高太尉教捕凶犯 扈三娘与高衙内一步步上得楼来,那高衙内几次想要去拉三娘玉手,都被三娘闪开,衙内更是心如猫抓。上得楼来,尚有几位香客,那高衙内喝一声:“还不看看何人在此,全都退下!”众香客一看时花花太岁,都不敢惹,一个个都下去了。 见人走后,高衙内便急不可耐的上前来搂三娘,那三娘已经是忍了三遭,见手来时,一手扳住,另一手飞快而出,捏住衙内下颚,使个错骨分筋的巧劲,登时将衙内下颚卸下,教他出不得声。 高衙内下颚脱臼,登时喊不出声来,伸出去的手便如被金箍死死箍住一般,动弹不得分毫,跟着只觉那手一痛,却是三娘又使错骨手段,将那只手肩头扯得脱了臼。 衙内口中嗬嗬,眼中满是惧色,只觉得剧痛难当,上头口涎鼻水一起流,下头双腿发颤,屎尿其淌下来。三娘出手如电,又拉住另一只手,一般的扯脱臼来,两条胳膊便似垂柳般无力摇摆。 衙内眼前一黑,几欲晕过去,一屁股坐在屎尿上,双臂无力挣不起来,也喊不出来,只觉面前这绝色佳人便是妖魔鬼怪一般,惊恐惧色写满一脸。双脚乱蹬乱踢时,只想教楼下帮手听得动静上来查看。 但没想到,楼下富安等人听得动静,均是淫笑道:“衙内好手段,便在楼上**起来,这番动静可不小。”因没听得叫喊,是以竟无一人上楼来看,都只怕扰了衙内雅兴。 三娘见他那样儿,心头恶气出了大半,蹲下身来,笑眯眯的说道:“你这般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恶霸,今日给你个教训。双手、下颚都是脱臼,回去找跌打师傅装回便行,下趟再撞在我手里是,定教你五肢齐断!” 说罢,三娘起身,忽然又想道不可牵扯林冲,当下扭头嫣然一笑道:“我姓陈,杭州人氏,想报仇只管来杭州找我。”托报个假名后,三娘整整衣裙,施施然下楼来。 下得楼来时,富安等人甚是奇怪,富安上前问道:“小娘子,我家官人何在?”扈三娘假作道:“你家官人不济事,软在上面了。”说罢闪身便走,富安等人心下均想:“好一个厉害小娘子,衙内如此手段竟说不济事?”也不管三娘,一发喊都上楼来看。 到楼上看时,只见衙内果然是瘫软在地上,只是一头脸的汗珠涕水,一身的屎尿黄水,口中嗬嗬也说不出话来。富安等人大惊,抬了衙内下得楼来时,已经不见了三娘,只得先抬衙内回府请人医治。 却说三娘出得殿来,只见林娘子还在那里焦急等候,心下甚是安慰,这师嫂弱质女流,也不顾自己还在这里等候。见三娘出来,林娘子含泪上前问道:“三娘可曾受辱?”三娘道:“不曾,此处不是说话地方,我们先走。”当下拉着林娘子先出得庙来。 到了东岳庙外,迎头撞上林冲与锦儿急赶来,林冲喝问道:“那厮在哪?”三娘道:“已经被我骂走,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先走。”当下拉了林冲也走。 才走出十余步,只见智深提着铁禅杖,引着那二三十个破落户,大踏步抢入庙来。林冲见了,叫道:“师兄那里去?”智深道:“我来帮你厮打。”林冲道:“已经走了,我带寻他晦气时,却被师妹拉住。”扈三娘顿足道:“说了先走,但有甚话到菜园子里说。” 鲁智深尚未认出三娘,只觉这位小娘子语声为何如此熟稔?只见那小娘子拉了林冲、林娘子便先投菜园子而去,鲁智深一众人只得跟在后面转回。 到了菜园内,鲁智深引众人都在廨宇安排了,教众泼皮守在园外四周,林冲一家四口入内坐定,这时林冲才道声:“搅扰师兄了。”将林娘子、扈三娘与锦儿介绍了一遍。 这时鲁智深才认出三娘来,呵呵笑着抹着光头道:“原来是扈三娘,争个认不出来。”林冲奇道:“师兄与我家师妹相识?”扈三娘怕智深说漏,急忙道:“在渭州认识的,此趟来东京第一次见。” 智深笑了一回道:“此前见扈官人男装打扮,还道是个俊俏小官人,原来是个女儿家,真是眼拙。”林冲不明所以,叹口气道:“我家这个师妹自小行走江湖都是男儿妆扮,师尊宠惯了她,我这做师兄的也没奈何。”扈三娘撇撇嘴,暗想:“你还没奈何?这几日禁得我好苦!” 林冲又问起庙中之事,三娘道:“我怕他缠住我与师嫂,便假意答允独自与他上楼,赚得他先放了师嫂,然后上楼去教训了一顿。” 林冲皱眉道:“可曾得十分损伤?”三娘道:“不曾,只是卸了几处关节,教他动弹不得。”林冲道:“可知是何人?待师兄寻他替你再出口气。”三娘忙道:“倒也不用,这口恶气我自出了,师兄你也是知晓我手段的。”心头却暗想:“你去了知道是高衙内还敢动手?” 林冲颔首道:“既然如此,权且作罢,日后要是认出人来,定要告诉师兄,可不能就这般了事的。”三娘闻言心头甚感安慰,林冲虽然严苛,但还是极为护着自己的。鲁智深也道:“但教洒家知道是哪个撮鸟时,定要打他三百禅杖。” 林冲与鲁智深结识,甚是欢喜,庙中之事又得三娘化解,便请鲁智深到家中吃酒。当下鲁智深教众泼皮先散了,自与林冲一家四口而去。 到了林冲家中,林冲请智深坐了首位,自坐了一旁相陪,没想扈三娘大喇喇的自坐了第三位相陪,林冲瞪眼道:“还不与你师嫂回内堂去?杵在这里成何体统?教师兄笑话。” 鲁智深却道:“不妨事,三娘巾帼义气儿女,武艺高强,自然坐得,贤弟不让三娘陪话时,洒家还不乐。”林冲见智深如此说了,只得答允下来,三娘却对林冲使个鬼脸,只把林冲气得吹胡子瞪眼。 少时林娘子排布下宴席,林冲请智深入席,两个吃喝起来,三娘却只得与林娘子、锦儿在内堂小杯饮酒吃饭,心下更是不忿起来。智深吃了几碗酒后却道:“贤弟,三娘从前与我曾对饮过,端的豪爽不羁,可请来一同吃。”林冲道:“只恐师兄笑话。”智深道:“没有这话,三娘远胜须眉男子,请来同吃时方好。” 没奈何,林冲只得唤三娘出来同席,扈三娘笑嘻嘻的搬了自己的碗箸出来坐下,便与林冲、智深大碗大碗的对饮起来,林冲酒量不及两人,喝到后面却先醉倒了,林娘子与锦儿来搀扶回房安顿,只剩三娘与智深对饮。 智深七八分酒时,但心头却清楚,只笑道:“扈官人,原来尚有能制住你的师兄啊。”三娘回敬一句道:“鲁大师不也是在智真长老面前跪了许久?”两个笑了一回,智深又道:“今日之事为何三娘一味只教先走?” 扈三娘低声道:“庙里那厮原是我师兄上官高太尉的衙内,不认得我与师嫂,但怕师嫂受辱,因此引他上楼。又想那衙内被我如此教训了一顿,太尉面上须不好看,师兄也不好做。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只教师兄不与他撞面,他也无处寻去,权且让他这一次,因此只教你们先走。” 智深道:“原是恁的,若再来相扰时,洒家自来相帮,你师兄不好出手时,但教洒家来打他三百禅杖。”三娘道:“鲁大师好不容易寻个安身之所,若因此事又要流落江湖,岂不为难?”智深道:“都是好汉,义气为先,一个鸟职位,值个什么?” 两个又吃了一回后,智深醉了便睡在一旁耳房内。三娘与林娘子、锦儿收拾了杯盘。少时收拾干净,三娘倒杯茶醒酒时,林娘子红着眼来道:“三娘,适才与鲁师傅之话,嫂嫂也听了。三娘这般回护,做嫂嫂的不知该如何相谢,请受嫂嫂一拜。” 三娘慌了手脚,急忙扶起道:“嫂嫂说甚话来,自小与师兄同门习武,便当师兄如亲兄一般,休要说个谢字。”林娘子道:“师嫂一位女子,也不知如何谢此恩情,如今三娘及笄,定会请父亲在东京城内替三娘寻个良配,方才能报此恩。” 三娘扶额哀叹,这报恩之法也太过奇特,当下急忙道:“三娘婚事不劳师嫂操心。”林娘子只当她害羞,笑道:“此间无人,只我们女儿家说话,三娘不必害羞。”这回三娘真的脸红了一回,林娘子道:“可是有了心上人?”三娘无奈只得道:“正是,师嫂千万别替我做甚媒来,此乃切切之言。”林娘子笑了一回追问是谁家儿郎时,三娘词穷,只是不说,林娘子只得作罢。两人又闲话片刻后,林娘子自回房内服侍林冲,三娘自睡了。 话分两头,却说高衙内被抬回府中去,惊动了高太尉,前来看时登时大怒道:“却是何人下此毒手?”左右不知扈三娘与林娘子名姓,唯唯诺诺答不出来,高太尉大怒,将一干帮闲人好一顿打。 随后请来几名跌打名医,好歹将双臂与下颚都装了回去,又擦了药酒方才缓来。将息一晚后,高太尉再来探视时,高衙内哭诉了一回,直说那贱人姓陈,乃杭州人氏。高太尉大怒,便教吩咐帐下陆谦陆虞侯将自己名刺投开封府去,使那府尹限期捉拿凶犯到案问罪。 第卅二章扈岚月夜追陆谦 承景大闹开宝寺 却说陆谦领了高俅名刺,径投开封府而来,见了开封府滕府尹后,将太尉言语说了,滕府尹听罢唤来府内孔目孙定,教领一二十个做公的,将一众帮闲汉悉数拘来,细问案情后都监在牢中,并吩咐取画师来,照众人口词画了影图,迭份公文,只做杭州陈氏无故殴伤当朝太尉之子,悬赏千贯缉凶。 陆谦在开封府接连探听三日消息,孙孔目皆言左右寻不见这凶犯陈氏,见滕府尹时,也是这般推脱之词。回太尉府复命时,教高太尉好一顿训斥,教下限棍来,五日为一限期,但到时仍未寻获凶身时,便打陆谦一顿棍棒,再五日后不得,又是一顿限棒。 离了太尉府后,陆谦闷闷不乐,也不回家,只在街上闲走乱逛时,却在樊楼外撞见一人,抬头看时,却是高衙内一众帮闲汉中的乾鸟头富安。富安见了陆谦唱个喏道:“虞侯何往?”陆谦道:“方从太尉府听差归来。” 见富安走路一瘸一拐时,陆谦问道:“如何伤了?”富安道:“那日衙内吃人打了,太尉怪罪下来,吃了一回棍棒。好在有衙内宽限,否则眼下还拘在开封府内。”陆谦道:“那日你也在?”富安道:“便是不在方好,谁想那贼贱人如此狡猾手段。”陆谦道:“与我坐下吃杯酒细说。” 当下两个上到樊楼内,占个座儿,唤酒保分付,叫取两瓶寻常好酒,几样瓜果蔬菜按酒。两个吃了三杯后,陆谦问道:“那女子到底是何等样人?”富安精细,将当日所见所闻说了。 陆谦皱眉道:“这女子狡狯,从头至尾都未说名道姓,却去何处寻她?”富安道:“那女子赚衙内上楼时,与她嫂嫂说了句话,小人离得近些,只听得囫囵,但中间听得锦儿、师兄几个字。” 陆谦哦了一声道:“不曾听错,正是锦儿二字?”富安道:“就听得这几字,不曾听错。”陆谦肚里暗自寻思道:“记得林冲兄长家中使女便是唤锦儿,难道那女子识得锦儿?”但又想:“这城内唤锦儿的不知凡几,也未必便是。”但转念又想:“左右没个寻处,便去探一回也好。”当下陆谦算了酒钱,别了富安先走。 且说那日事后,林冲连日闷闷不已,懒上街去,他不出去,三娘也早晚被困在家中。巳牌时,听得门首有人叫道:“教头在家么?”林冲出来看时,却是陆虞候,慌忙道:“陆兄何来?”陆谦道:“特来探望兄长,何故连日街前不见?”林冲道:“心里闷,不曾出去。”陆谦道:“我同兄长去吃三杯解闷。”林冲道:“少坐拜茶。” 使女锦儿奉上茶来,陆谦看了锦儿一眼后问道:“记得锦儿也是张教头府上陪嫁过来的?”林冲道:“正是,到我家中也有数年了。”陆谦点头道:“争个儿乖巧忠厚。” 锦儿回到内堂帘后时,却听一女子声音问道:“锦儿,是谁来了?”跟着便不闻其声了。陆谦听了问道:“适才女子可是阿嫂?”林冲道:“也不是,只是同门师妹,来我这里小住几日。” 陆谦眼前一亮,记在心头,两个吃了茶起身,陆虞候道:“阿嫂,我同兄长去吃三杯。”林冲娘子赶到布帘下叫道:“大哥,少饮早归。”陆谦听得亲切,果然不是刚才那女声。 林冲与陆谦出得门来,街上闲走了一回。陆虞候道:“兄长,就樊楼内吃两杯。”当时两个上到樊楼内,占个阁儿,唤酒保分付,叫取两瓶上色好酒,希奇果子按酒。 两个叙说闲话,林冲叹了一口气,陆虞候道:“兄长何故叹气?”林冲道:“贤弟不知,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师妹受辱,做师兄的却出不得一口气时,憋闷心头!”陆虞候道:“令师妹如何受辱?”林冲把前日五岳楼的事告诉陆虞候一遍。 陆虞候心头已经大亮,口中只道:“令师妹武艺了得,既然教训过那厮,想必也不会吃亏,教头也不必自责过甚。”林冲道:“贤弟不知,我们同门几个,就师妹与我最好,记得少时,武艺不周正,被师傅责罚时,总是师妹与师尊求情,平素又常做小点送来吃。今趟在我身边受此等腌臜气,端的便是我这师兄的不是。” 陆谦劝了几句,林冲心郁,陆谦只顾劝酒,不觉吃得大醉,陆谦算了酒钱,看看天色已黑,唤来一顶轿子,将林冲送回家来。 到得林冲家中,陆谦扶着林冲入内,口中唤道:“阿嫂,兄长吃醉了。”听得叫唤声,林娘子与锦儿出来看,陆谦一双眼看去,果然见两女身后还跟了一位绝色女子,却是不曾见过的。 那女子便是三娘,听得林冲吃醉,便出来相帮,只见送林冲归来那人,不怀好意的看了自己一眼,三娘瞪了一眼,那人才转了目光去。 少时安顿好林冲后,那人才走,林娘子送到门口方回,三娘转出来问道:“师嫂,那人是谁?”林娘子道:“便是你兄长多年好友陆谦,在太尉府做虞侯的。”三娘闻言暗叫不好,当即转身回屋,锁了门后,换了男装后,便越窗而出,径去追赶那陆谦。林娘子、锦儿只顾服侍林冲,也顾不上她。 却说三娘去赶那陆谦,此时已然是戌时,天色尽墨,转了几条街方才瞧见陆谦身影,三娘心下暗喜,便坠在后面跟定,手上握紧袖中匕首,只待陆谦走到僻静处时,便上去将他结果了。心头只是暗想:“陆谦啊陆谦,休怪我心狠手辣,此事上不容半分参差。” 却不想陆谦径投大街上走,东京汴梁又是繁华之处,灯火夜市,又逢夏日头上,更是人来人往的热闹,跟了许久也不得下手,三娘暗自焦急起来。 好不容易见他转进一处小巷时,三娘登时大喜,跟上前去时,三娘耳尖,忽听背后一阵轻细脚步声传来,回头看时只见两个人却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三娘心下暗暗惊奇,什么人跟着寻来?再走几步猛然停下,回头看时,一家门前灯火下看得分明,那两人中有一人竟是蓝瞳紫炁嵬名承景!三娘吃了一惊,这狗皮膏药竟然追到汴京城来,他乃夏人,要是被做公的察觉,便是死路一条,想不到他竟然敢甘冒奇险到此,真是令三娘哭笑不得。 却说这嵬名承景那日与三名护卫好容易走脱后,心下更恨三娘,四个丢了一应行装盘缠,只得做了几次剪径强人,杀了几位过往商旅,到东京来,只想东京汴梁乃宋国都城,定可探听得些消息。 四个到了东京后,一连寻了半月有余,不着边际,今晚承景夜不能寐,外出闲走时,竟然撞见三娘去赶那陆谦,心头大喜之下,便与三娘一般想来,跟在后面,只等僻静处下手。这时见三娘察觉,承景便与那护卫将出腰间短刃,上前准备厮杀,只想着定要报仇,夺回宝刀。 三娘见两个散开,袖中隆起,杀气外露,心头又急又气,也不管两个,只顾追上前想先了解陆谦时,只听背后劲风袭至,承景喝道:“还我刀来!” 承景疾奔近前来,短刃直搠三娘后心,听得风声凛冽,三娘只得侧身躲过,晃出袖中匕首来,反刺一刀过去,承景架开后,两个便你来我往斗了起来。 这便打斗起来,十余步外陆谦听得动静,回头看时,见有人厮斗,暗想:“也不知何人在此殴斗,闲事莫管,先办正事。”当下往富安家而去,寻了富安后两个径投太尉府而去。 三娘这边斗了几个回合,见陆谦快步走了,心头大急,几次想脱身追去时,却被承景拦下。承景几经辛苦方才又寻得她,自然是咬死也不放她。承景那名铁鹞子护卫也上来厮杀,三娘拼斗两个脸上毫无惧色,但心头却暗暗心焦不已。 又斗了十余合,陆谦早就没影了,三娘一腔怒火尽数发了出来,三个都是短刃厮杀,更是一寸短一寸险,承景武艺本来就好,又有人相帮,三人斗了多时不分胜败。 三个厮斗早惊动左邻右舍,一户人家敲响梆子引来街头巡丁、做公的,三个听得人声,都是一惊时,三娘趁这档口跳出圈子,望陆谦去路追赶下去,承景咬牙急追不放,铁鹞子护卫也跟在后面,只是脚下慢时,渐渐被两个甩下。 三娘追了几条街也不见陆谦踪影,被承景赶得紧了,心头怒火大炽,便想趁着承景落单时,将他引在僻静处下手,彻底了结这厮。 当下三娘将他引到开宝寺高塔之上,承景咬牙紧追上来。两个一前一后到了第七层时,三娘翻身杀了回来,两个又在高塔上拼斗起来。这次三娘打定主意要杀了此人,手上一分也不放松,承景也是一副拼命的架势,各自都怒目相视,气如斗牛。 斗了三十余合,三娘看得一处破绽时,匕首直刺承景胸膛,却不想承景内里穿了精甲,匕首入肉三寸便卷了刃口,再不得寸入,承景看住机会,大手抓紧三娘握匕首的玉手,另一手将短刃刺来。三娘心头大骇,急挣不脱,只得以另一只手来格挡,两个扭在一处。厮打片刻时,承景一刀挥过,断了三娘头巾,那一头秀发顿时四散开来。 只见秀发散开,见三娘娇眉俏目的模样,承景一呆,三娘挣脱开来,一拳打在承景面门上,承景急忙跳开几步,捂着鼻子惊呼道:“你是个女子?!”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卅三章扈岚狡狯赚承景 陆谦阴鸷算林冲 开宝寺塔上,三娘散了秀发,听得承景道破身份,心头更怒,喝道:“是又如何?定要取你狗命!”上前又来厮杀,这次承景却不敢应对,招架几下便转身就走,三娘追下塔来,两个又在塔下厮斗。 三娘匕首还插在承景胸口,却是空手对付,却不知为何,承景手中有短刃时,还只顾招架躲闪,不再进招。三娘得了便宜,斗了数合后,又是一拳打在承景眼眶,顿时乌青了来。 承景大怒,跳出圈子喝道:“且住!”两个斗了一夜,都喘息不止,三娘调匀呼吸怒道:“还有何话说?!”承景道:“先前不知你是女子,我夏人规矩,不与女人厮斗,你还我刀来,便不再来缠你。” 三娘冷哼一声道:“我不与你又如何?”承景道:“不与时便一路讨要。”三娘大怒道:“你当我杀不了你么?”承景道:“可以一试。” 三娘手上没了兵刃,又心急回去找林冲商议对策,眼珠一转便有了办法,当下道:“也罢,刀在我下处,你随我去取。”承景便应了。 三娘自取方巾束了头发,承景一言不发跟在身后,两个离了开宝寺,转到大街上来。行了片刻后,只见迎面来一群做公的,三娘上前喝道:“夏人细作在此,快来拿人!”跟着一脚踹翻一个做公的,跟着便翻身往回就走。 那二三十个做公的吃了一惊,各举铁尺、铁链上来追拿,三娘疾走到承景身边笑道:“还不快跑。”承景惊怒非常,这女子端的狡狯异常,但见宋人做公的来捉,虽不惧这些人,但就怕被缠住,宋人大队兵马赶来捉拿,也只得便走。 三娘脚快,到了一处岔街扭头望东便走,承景不及跟上,只得延原路望北直走了,后面做公的直追过来,分两拨人各自追赶过去。三娘绕了几遭后,又翻墙过院的,片刻功夫钻进一家裁衣店中,换了套女装后,施施然缓步走了出来。 此时天色大亮,三娘低头走来,与几个做公的擦身而过,一个做公的还问道:“小娘子,可曾见两个歹人?”三娘低头答道:“不曾见。”做公的不疑有他,自往下寻去。 三娘回到林冲家中,翻墙入屋内,换回自己衣裙后,去寻林冲来。林娘子与锦儿在屋内,林娘子道:“官人一早酒醒后,有两个太尉府承局来请,说是有事请教,便去了太尉府。看三娘没出门,还道未起,因此未说。” 三娘心头暗暗叫苦起来,拉着林娘子的手道:“师嫂,昨晚陆谦来的蹊跷,去得古怪,那陆谦定是瞧出破绽来,师兄此去太尉府,定是要问那殴打衙内之事。” 林娘子惊慌起来,垂泪道:“这可如何是好?”三娘道:“师嫂莫慌,差锦儿先去请张教头来家中照看,我去寻帮手,先打探消息,若是师兄真个儿有事时,再想办法解救。”当下林娘子教锦儿会娘家请张教头过来商议,三娘自投酸枣门菜园子找鲁智深去了。 却说林冲早间酒醒后,便只听得门首有两个承局叫道:“林教头,太尉钧旨,有要事相商,太尉在府里专等。”林冲听得说道:“那高太尉平素虽看承几分,但也并不亲厚,一早来唤,却不知有何事。” 两个承局又催一回,林冲只得穿了衣服,随这两个承局来。林冲道:“我在府中不认的你。”两个人说道:“小人新近参随。”却早来到府前,进得到厅前。 林冲立住了脚,两个又道:“太尉在里面后堂内坐地。”转入屏风至后堂,又不见太尉。林冲又住了脚,两个又道:“太尉直在里面等你,叫引教头进来。”又过了两三重门,到一个去处,一周遭都是绿栏杆。两个又引林冲到堂前,说道:“教头,你只在此少待,等我入去禀太尉。” 林冲立在檐前,两个人自入去了,一盏茶时,不见出来。林冲心疑,探头入帘看时,只见屋内空无一人,地上却遗了把刀在那里。林冲心头奇怪道:“谁遗下把刀在此处?”上前拿起看时,猛然惊觉,抬头一望,只见檐前额上有四个青字,写道:“白虎节堂”。 林冲猛省道:“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故辄入?”急待回身,只听的靴履响、脚步鸣,一个人从外面入来。林冲看时,不是别人,却是本管高太尉。 林冲见了,慌忙将刀扔下,向前声喏。太尉喝道:“林冲,你又无呼唤,安敢辄入白虎节堂?你知法度否?你手里拿着刀,莫非来刺杀下官?” 林冲躬身禀道:“恩相,恰才蒙两个承局呼唤林冲,说有要事相商。”太尉喝道:“承局在那里?有何事相商?”林冲道:“他两个已投堂里去了,来时未说甚事。” 太尉道:“胡说!甚么承局,敢进我府堂里去!左右与我拿下这厮!”说犹未了,傍边耳房里走出二十余人,把林冲横推倒拽,用粗麻绳绑缚了,林冲口中只顾叫冤。 高太尉大怒道:“你既是禁军教头,法度也还不知道。因何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欲杀本官?”叫左右把林冲推下,喝叫左右解去开封府,分付滕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就把扔下那把刀封了去。左右领了钧旨,监押林冲投开封府而去。 左右推着林冲走后,高太尉转到内苑来看高衙内,高衙内自那一顿筋骨伤后,又惊吓一回,还在床上不起。高太尉到了床前道:“我儿宽心,那打你之人已有消息,早晚从林冲身上得来,这口恶气,自当替你出来。” 高衙内闻言欢喜了一回,口中道:“父亲,那贼贱人打得我好苦,但孩儿就是爱煞了她,定要与她完聚方能解了心结。” 高太尉怒道:“那贼贱人心黑手狠,手段毒辣,并非良人,另寻良人完配,何必定要那人?”高衙内哭道:“孩儿吃这一回惊吓,都是那贼贱人起因,早晚要她低头乖乖服侍几回,然后打断手脚卖入娼寮方能解这口气,父亲不依时,孩儿这口气便下不来。” 哭闹一回后,太尉只得答允,出得廊下,唤来陆谦、富安两个,将高衙内之语说了后,太尉道:“昨夜听得你两人来首告,一时激愤便听你两个言语,设一局先拿了林冲,但若此事与林冲无关时,却做何理会?” 陆谦道:“太尉钧鉴,昨夜小人与林冲喝酒时,听林冲亲口说了他师妹殴人之事,到他家中又看得亲切,那林冲师妹正是殴打衙内之人,早间富安扮作承局去他家时,也见到林冲浑家正是那天另一妇人,此案断不会有错。若按一般官司闹上公堂,他强辩是衙内调戏良人在先,是非曲直也难以断来,因此小人才斗胆出这个主意,请太尉设局先拿了林冲,如此便好收拾下去。” 太尉颔首道:“那如今该如何才能遂了我儿之愿?”陆谦道:“昨夜听得衙内思念那小娘子,但那小娘子心狠手毒,小人探听得那小娘子与林冲师兄妹情谊非比寻常,因此先设局拿下林冲。此时林冲这罪要是问得十成时,便是死罪,但要太尉从轻发落时,也可轻判个刺配充军。是以林冲生死便在太尉手中,但有人命在手时,小人自去寻林冲家人说与厉害,要那小娘子温顺服侍衙内时,还不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待衙内玩腻时,要杀要剐出口恶气,也是等闲之事。” 高太尉抚掌大笑道:“真个是好计,此事办得妥帖时,定有厚赏。”陆谦、富安两个均是欢喜谢了。 却说高太尉干人把林冲押到府前,跪在阶下,将太尉言语对滕府尹说了,将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冲面前。 府尹道:“林冲,你是个禁军教头,如何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故入节堂?这是该死的罪犯。”林冲告道:“恩相明镜,念林冲负屈衔冤。小人虽是粗卤的军汉,颇识些法度,如何敢擅入节堂?今日太尉差两个承局来家呼唤林冲,说到府上有事相商,林冲同二人到节堂下,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林冲等候多时不见,入内看时,地上遗了此刀,方才拿起查看时,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设计陷害林冲,望恩相做主。” 府尹听了林冲口词,且叫与了回文,一面取刑具枷锁来枷了,推入牢里监下。 却说三娘来寻鲁智深,将事情说了后,智深也是直搓手,先教几个泼皮外出打探消息。少时得了回报,只说看见林教头被一伙人拥着从太尉府押往开封府去了,几个上开封府使钱打听得,却是一个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欲杀太尉的重罪。 鲁智深听了大怒,道:“扈官人,这些贼厮鸟为何如此构陷?”三娘眉头紧锁起来,沉吟片刻后道:“没想到那陆谦和高俅如此心狠手辣,我那殴打衙内的官司,就算闹到公堂上,也还有折辩,他们这一下现设一局将师兄拿了,便是有师兄性命在手。但要重判时,便是个死罪,但要轻判时,也可断个误入节堂,刺配充军。” 智深听了后,定下怒气来细思后,道:“定是那高衙内对你贼心不死,还想以此要挟让你就范。”说到这里智深嚯的站起身喝道:“扈官人莫怕,洒家与你打进开封府,就出林教头来,一起流落江湖便是了!” 第卅四章扈岚入质太尉府 林冲刺配沧州道 菜园内,扈三娘听了鲁智深的话后,沉吟片刻道:“汴京不比寻常州县,光靠你我两人杀不透偌大的汴京城,况且师兄还有家小,更会连累我师傅。此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鲁大师,我俩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当下两人计议已定,鲁智深按三娘吩咐,开始分拨一众泼皮前去打探消息,三娘却先回林冲家来报信。 三娘回到林冲家时,张教头也到来,正陪着女儿叙话,三娘便将事情说了,张教头张大了口惊得说不出话来,林娘子则一时晕厥过去,三娘、锦儿急忙救起,取药酒擦了后,方才悠悠醒转过来。 林娘子醒来后顿时悲从中来,哭泣起来道:“父亲,如今该如何是好?”张教头也没甚主意,只道:“也只有上下使钱,疏通关系,好歹救得一条命来。” 三娘却道:“张伯父、师嫂,此事乃是那高俅故意构陷,便是再使钱也是无用。此事是由三娘而起,三娘自会一力承担。”林娘子泣道:“三娘休要恁的说,当日若无你时,我也要受辱来,此事不怨你。” 三娘道:“师嫂听我道来,原本以为那高俅找师兄去,是要问责纵容师妹殴打衙内之事,但没想他们并未提起此事,而是先构陷师兄下狱。想来若是就那殴打之事对簿公堂,我们也可以他调戏良人在先应对,尚有折辩之处。但如今做个故入节堂,那是死罪,便是先拿了师兄性命为质,要逼我等就范,更要出那口恶气。若三娘所料不差,稍后便会有人来家中说项,教我顺从那高衙内,便可保得师兄性命来。” 林娘子吃了一惊道:“三娘,那边如何是好?你清白女儿之躯,岂能被那厮玷污?”三娘咬牙道:“三娘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不知师嫂可能舍得这一副家业?”林娘子泣道:“人失业存,则人业皆亡,人存业失,则人业皆存。若官人不在,再大家业又有何用?三娘且道来,师嫂一定听你主意。”当下三娘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 少时说完,张教头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林娘子毅然道:“便按三娘所说去办,父亲,贞儿已经出嫁,便要跟从相公,父亲勿怪。”张教头道:“合该如此,父亲省得,只要人在,将来总有完聚一日。”当下几个计议已定,便分头行事。 果然,半个时辰后,陆谦来到林冲家中,尚未进门便在门口叫唤道:“阿嫂,祸事了。”林娘子命锦儿开门请进屋来,看了茶后,上前问道:“陆叔叔,甚么祸事?”当下陆谦便绘声绘色的将林冲故入节堂之事说了,林娘子担心林冲,虽然早已知晓噩耗,但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这一哭更让陆谦放心,心下暗笑道:“看你还不堕入我彀中来?” 陆谦才说完时,三娘便从内堂帘后出来,一脸惶急的急忙问道:“师兄下狱,该如何是好?”陆谦道:“这位小娘子是家中哪位?”林娘子将商议好言语道:“乃是官人同门师妹,杭州陈氏。” 陆谦心下冷笑暗道:“还不是你是谁?”口中惊讶道:“不曾想教头还有这般人才的师妹。”三娘急道:“虞侯,你乃是太尉府虞侯,又是师兄多年好友,但有办法时,恳请相救,如今家中上下都是妇人,也只能只望虞侯了。” 陆谦见了心头暗笑:“林冲这师妹虽然有些武艺,但遇上大事,也终究是女子,待我说服她去时,早晚教衙内得偿所愿。”当下陆谦假作为难道:“林教头与我多年兄弟,自不用说,定当相救,只是如今教头犯在太尉手上,太尉平日待我也不薄,委实两头为难。” 三娘知道他在吊胃口,也不点破,只在肚子里暗暗冷笑,林娘子泣道:“恳请陆叔叔伸一伸援手。”几番哀告后,陆谦才道:“也罢,我这里是有个万全之法可救教头。”林娘子喜道:“陆叔叔请说。” 陆谦假作为难的道:“这个法须落到教头师妹身上。”三娘道:“虞侯但说无妨,为救师兄,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陆谦暗喜道:“果然师兄妹情深,正好堕入彀中。”当下陆谦道:“太尉有小衙内在府上,平素最是疼爱,日前小衙内在五岳楼撞见一位绝色女子后,便茶饭不思,早晚画了图影来看,那番情义教人看了都不忍。陆某有幸得见那图影,这时候见了小娘子,发觉图上那人与小娘子极为相似。” 说道这里,三娘故意假作吃惊道:“几日前,我与师嫂去五岳楼,也撞见一位小官人,难道便是高小衙内不成?” 陆谦暗笑:“这女子还不算太笨。”当下亦做惊讶道:“果真如此时,那救教头便更有把握。既然小衙内钟情于小娘子,那般心意,便是铁石人,也告的回转。便须由小娘子出面与衙内对付,方可教衙内去与教头求情,太尉甚爱衙内,定然可抬手放了教头出生天。” 林娘子和三娘对望一眼,心内均想,果然如此。三娘道:“那日不知是衙内,小女子还冒犯了衙内,只恐恶了面相。”陆谦道:“却不是这话,但我看衙内整日对小娘子画影长吁短叹时,便是十分情义,并无半分嫌恶,想来那冒犯之罪定然未在心上。只消小娘子去求告一二时,衙内必定相帮。” 三娘轻咬红唇道:“为救师兄,但听虞侯吩咐。”林娘子却泣道:“三娘,那日见那衙内行止不端,你去只怕失了清白。”陆谦忙道:“高太尉乃当朝重臣,门风严谨,岂会那般无状?退一步说,衙内心慕小娘子,而且衙内尚未婚配,看小娘子妆容也是尚未出阁,若能与太尉府成一段姻缘时,也是高攀了,何来失了清白之说?” 林娘子暗想:“这陆谦一张嘴、一副心思果然七巧,若非三娘有言在先,连我都差点被说动。”当下陆谦又劝说几句后,林娘子方才勉强答允,但再三嘱咐,若不与婚配之事时,定要将三娘完璧送回。陆谦自然是没口子答应,却心内暗笑:“但入了太尉府时,岂还能完璧而归?” 当下三娘教陆谦稍后,回屋换了衣裙,整理了妆容后出来,便跟着陆谦往太尉府而去。林娘子与锦儿按三娘吩咐准备不提。 却说三娘跟着陆谦到了太尉府内,陆谦引着三娘到了后苑衙内居所内,高衙内见果然请得那绝色小娘子来时,顿时眉花眼笑起来,便吩咐左右摆布下一桌酒席,先请三娘入座。 三娘见了高衙内那副嘴脸便心头厌恶,但还是上前施礼道:“上次不知是太尉府衙内,多有冲撞,还请衙内见谅。” 高衙内眉花眼笑的扶起,那咸猪手竟然便拉着三娘玉手不放,口中道:“怎会怪你?本衙内爱煞了小娘子来,但请小娘子可怜见救俺,与俺完聚一处方好。” 三娘忍下厌恶,正色道:“衙内休得这般,尚有虞侯在。”说罢将手硬生生抽回。高衙内见了脸色顿时不好,陆谦忙道:“小娘子须谨慎,你师兄命便在此处。”跟着又道:“还是先坐下吃杯酒来。” 三娘只得入了座来,陆谦下首相陪,与衙内一起劝酒。吃了三杯后,三娘咬牙道:“还请衙内先救师兄,若是师兄得脱牢狱时,我定会遂了衙内心愿。”高衙内这才转怒为喜,又拉起素手来道:“此事易耳,但要先遂我愿,方能救你师兄。” 三娘道:“师兄困顿,我没有此等心情,愁眉不展时,也不能教衙内快乐,还请先救师兄。”高衙内不听,几次相缠,三娘最后杏眼圆睁,挣脱咸猪手,拔出发髻金钗横在脖颈处,厉声喝道:“衙内,小女子虽是女流之辈,但也不是轻浮之人,若能先救师兄,定然如愿,但若衙内还是这般言语时,小女子便是横尸此处,也不会偿愿。” 高衙内见了心头大急,陆谦急忙拉了衙内到一边,耳语道:“衙内,这小娘子性烈,当先教发配了林冲,但想她方能服软。一番辛苦不就是要她甘心俯首么?”高衙内道:“若是放了林冲,她却不肯时,又待如何?”陆谦低声道:“先教她在太尉府内住下,林冲发配后,料想她也逃不出手心去。若真是有反复时,只说随时可教防送公人路上结果了林冲性命,依旧能要挟于她,两下里方才圆得。若衙内一味强逼,这女子性烈,当真自己送了性命,衙内只得一副红粉骨肉时,也是得物无所用啊。” 高衙内听了言语后道:“既然如此便请父亲说话,先饶林冲一回。” 商议定,陆谦对三娘道:“衙内自会恳求太尉相饶,只是小娘子不得离开太尉府,先在此处居住几日如何?”三娘道:“这般也好,但住下的几日里,衙内不可侵扰。”高衙内道:“便先忍几日,但能早晚见娘子面来,也是好的。” 当下陆谦自去见了高俅,得了均旨后,自来开封府。正值有个当案孔目,姓孙,名定,为人最鲠直,十分好善,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孙佛儿。陆谦寻到他后,将高太尉话说了,孙定听了满口答应下来。 孙定便想周全林冲,此时得了太尉府的言语,便知更好办了,在府上说知就里,禀道:“此事果是屈了林冲,只可周全他。”府尹道:“适才也有太尉府上虞侯来传话,本府自知。只是林冲他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杀害上官,怎周全得他?”孙定道:“看林冲口词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没拿那两个承局处。如今着他招认做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 滕府尹也知这件事了,自去高太尉面前将断词说了,高太尉碍着衙内那边,只得准了。 因有高衙内在后催促,开封府断此案颇为迅速,就此日府尹回来升厅,叫林冲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笔匠刺了面颊,量地方远近,该配沧州牢城。当厅打一面七斤半团头铁叶护身枷钉了,贴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监押前去。自此,林冲性命方得保全下来。 第卅五章陆谦酒店贿端公 三娘绣床杀衙内 却说两个开封府防送公人董超、薛霸,二人领了公文,押送林冲出开封府来,只见众邻舍并林冲的丈人张教头都在府前接着,同林冲两个公人到州桥下酒店里坐定。林冲道:“多得孙孔目维持,这棒不毒,因此走动得。”张教头叫酒保安排案酒果子,另安排一席,好酒好肉管待两个公人。酒至数杯,只见张教头将出银两,赍发他两个防送公人,求个方便与林冲说几句,两个公人受了银两自然允准。 张教头执林冲手到酒店角落坐了,两个公人自有人劝酒,也不来听两个说话。林叹口气对丈人说道:“泰山在上,年灾月厄,林冲也不知恶了太尉何处,吃了一场屈官司。” 张教头低声道:“贤婿请看令师妹手书在此。”当下将出一张玉笺与林冲看了,林冲看完后方才明白,那日调戏的人乃是高衙内,三娘让林娘子先走,独自一个留下应对,方才打了衙内。后来被陆谦看出破绽来,又献毒计构陷林冲,方才有此祸事。 看完后,林冲犹自发蒙,张教头叹口气道:“那高衙内以贤婿性命为胁,威逼这头亲事,三娘义气,自己只身入质太尉府,方才换得贤婿免了死罪,刺配军州,如今却是安危尚不知啊。” 林冲怒眼圆睁道:“我只道是我平素恶了太尉,却没想到却是那花花太岁干下的恶事!泰山,林冲死不足惜,岂能让师妹女流之辈将身子来救林冲?我且回开封府击鼓,自认了那行刺之事,早晚一死了事,泰山请去太尉府将师妹接回,教那些卑鄙小人无从相挟!” 张教头急道:“且小声些,三娘知道你义气深重,就怕你冲动误事,因此教我在这里将言语告诉你来。三娘教你先安心去沧州,她自有保全清白、全身而退之法,还能顺道收拾了陆谦那小人。我女儿也做了准备,先投他处安身,早晚能教你夫妻完聚。你若再回开封府去闹,便是坏了三娘一番心血。” 林冲半晌无语,随后才叹道:“亏我一个昂藏七尺汉,却要师妹周全,这口恶气万难消,若师妹有个好歹时,林冲但教性命不在,也要那高氏父子填命!” 张教头道:“三娘虽是女子,但遇上此等大事丝毫不乱,上下左右皆算得明白。三娘已经说了,她久历江湖,什么坑蒙拐骗的手段都见过,又自懂药理,便是再有下三滥手段也不惧,虽在虎口却定能安然脱身。你但放心去,不要挂念。如有便人,千万频频寄些书信来。”说完,林冲起身谢了,拜辞泰山并众邻舍,背了包裹,随着公人去了。张教头同邻舍取路回家,不在话下。 且说两个防送公人把林冲带来使臣房里,寄了监,董超、薛霸各自回家收拾行李。只说董超正在家里拴束包裹,只见巷口酒店里酒保来说道:“董端公,一位官人在小人店中请说话。”董超道:“是谁?”酒保道:“小人不认的,只叫请端公便来。”原来宋时的公人,都称呼端公。 当时董超便和酒保径到店中阁儿内看时,见坐着一个人,头戴顶万字头巾,身穿领皂纱背子,下面皂靴净袜。见了董超,慌忙作揖道:“端公请坐。”董超道:“小人自来不曾拜识尊颜,不知呼唤有何使令?”那人道:“请坐,少间便知。”董超坐在对席,酒保一面铺下酒盏,菜蔬、果品、按酒都搬来摆了一桌。 那人问道:“薛端公在何处住?”董超道:“只在前边巷内。”那人唤酒保问了底脚,“与我去请将来。”酒保去了一盏茶时,只见请得薛霸到阁儿里。董超道:“这位官人请俺说话。”薛霸道:“不敢动问大人高姓?”那人又道:“少刻便知,且请饮酒。” 三人坐定,一面酒保筛酒。酒至数杯,那人去袖子里取出十两金子,放在桌上,说道:“二位端公各收五两,有些小事烦及。”二人道:“小人素不认得尊官,何故与我金子?”那人道:“二位莫不投沧州去?”董超道:“小人两个奉本府差遣,监押林冲直到那里。”那人道:“既是如此,相烦二位,我是高太尉府心腹人陆虞候便是。”董超、薛霸喏喏连声,说道:“小人何等样人,敢共对席?” 陆谦道:“你二位也知林冲和太尉是对头,林冲教纵师妹行凶在先,手持利刀入节堂在后,便是一口恶气不得不出。今奉着太尉钧旨,教将这十两金子送与二位,望你两个领诺,不必远去,只就前面僻静去处,把林冲结果了,就彼处讨纸回状,回来便了。若开封府但有话说,太尉自行分付,并不妨事。” 董超道:“却怕使不得,开封府公文,只叫解活的去,却不曾教结果了他。亦且本人年纪又不高大,如何作的这缘故,倘有些兜搭,恐不方便。”薛霸道:“老董,你听我说:高太尉便叫你我死,也只得依他,莫说使这官人又送金子与俺。你不要多说,和你分了罢,落得做人情,日后也有照顾俺处。前头有的是大松林猛恶去处,不拣怎的,与他结果了罢。” 当下薛霸收了金子,说道:“官人放心,多是五站路,少便两程,便有分晓。”陆谦大喜道:“还是薛端公真是爽利!明日到地了时,是必揭取林冲脸上金印回来做表证,陆谦再包办二位十两金子相谢。专等好音,切不可相误。”原来宋时但是犯人徒流迁徙的,都脸上刺字,怕人恨怪,只唤做打金印。三个人又吃了一会酒,陆虞候算了酒钱,三人出酒肆来,两个辞了自行,陆谦看着两个背影口中喃喃道:“林冲,休怪我心狠不放你。” 只说董超、薛霸将金子分受入己,送回家中,取了行李包裹,拿了水火棍,便来使臣房里取了林冲,监押上路。当日出得城来,那高衙内带着扈三娘坐一辆马车上,自在道边看着林冲出了城,衙内笑嘻嘻的搂着三娘道:“娘子请看,那林冲便活生生的出了汴梁城,性命自是无忧了。” 三娘却皱眉推开手道:“衙内,为何还要刺配如此远恶军州?就不能将师兄无罪开释么?”高衙内道:“林冲是闯了节堂的罪人,父亲能如此开释已经是大度的了。”跟着那衙内涎着脸又揽住纤腰道:“若是娘子能服侍得快活时,也可发付沧州那边,早晚教他能构回汴京来,也不是甚么难事。但若你想反悔,也不怕告诉你,我遣人快马追上去,教两个防送公人就地解决了林冲也是等闲事!” 扈三娘被那咸猪手搂住腰,只觉一阵鸡皮疙瘩直冒,假作嗔怪的推开道:“衙内,我怎会反悔?此处人多,待回府去,沐浴更衣,熏香软枕,美酒佳肴,布置一番后,我自当服侍衙内舒服。”高衙内心花怒放,当即便命转回府中去。 回到太尉府后,高衙内兴冲冲的教人摆布下宴席,屋内还是陆谦等一众亲随跟着。三娘见人多道:“衙内,就你我两个饮宴可好?否则待会儿要安寝时,也是这般多人在么?”高衙内想想也对,又想与扈三娘独自饮宴时,又怕她那日手段,三娘却低头道:“衙内,我也是个恩怨分明之人,答允了衙内便不会再冒犯,再者我也担心衙内又派人去沧州对付师兄,衙内尽管放心。” 高衙内这才安心命陆谦等人出了屋去,自与三娘在屋内吃酒取乐,其间也免不了搂搂抱抱,教高衙内吃了许多豆腐去,三娘却都记在心头,恨得咬牙,但还是先虚与委蛇一番。 看看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料想林冲走得远了,三娘酒量又好,不一时便把高衙内灌醉了,听得棒子响时,便是二更天了,三娘将高衙内提起扔到内间绣床上,随后打开窗户跳出屋去,翻过院墙来到后街上。只见鲁智深扛了个大包在那里等候,三娘接过那大包后道:“鲁大师,只有请你再辛劳一回,追上师兄,保他到沧州去,陆谦那厮心狠手辣,我这厢不管如何,他定是不会放过师兄的。”鲁智深道:“休要恁的说,洒家这便赶去。”说罢鲁智深便追林冲去了。 三娘打开大包,里面却包了一个人来,这人却是陆谦浑家蒋氏,已经被弄晕,三娘便将人扛了复回到屋内。 到了屋内后,将蒋氏与高衙内脱了个赤条条的,做一处裹了,那高衙内晕迷中但搂得一女子,还道是三娘,便缠了上去。三娘自在一边笑嘻嘻的看着两人在那里苟合,那蒋氏过不多时也是欢快的叫了起来。 却说陆谦在屋外候着,初时还听得两个在屋内喝酒,过了片刻没听得动静,踌躇了几转后,正要进屋看时,但听得屋内传来欢好之声,便又放下心来,暗想:“衙内这番心愿总算是得偿了,那林冲师妹也端的是个绝色,但衙内玩腻时,许也能赏我玩上几日。” 但听了一会儿,只听屋内那妇人口中乱叫起官人来,陆谦一呆,这口音怎的如此熟稔?猛然间听得那妇人叫:“谦郎”,陆谦如同一盆凉水浇到头上,这不是自己浑家声音却是谁?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抢进屋内,点起灯,掀开床帐看时,只见衙内压着的不是自己浑家蒋氏,却又是谁? 陆谦大惊失色,口中暗暗叫苦时,只觉得背后一人冷笑道:“也叫你尝尝这般滋味如何?”陆谦回头看时,只见竟然是扈三娘,但要开口叫时,三娘一手扼住陆谦脖子,教他叫不出声来。 陆谦心头暗暗叫苦,也没料想这小娘子如此心狠手辣,又如此手段使来,真个儿是看走了眼,顿时后悔当初没教衙内先摆布她来,此刻反着了她的道。 只听三娘低声笑道:“只有你会构陷人么?今日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教你尝尝真正构陷的滋味!”说罢手掌斩在陆谦脖颈之上,陆谦登时便晕了过去。 随后三娘从陆谦身上拿了一把压衣刀,上到绣床上,那蒋氏兀自浑浑噩噩,先一掌又打晕了,跟着捂住高衙内口鼻,当胸便是一刀,可怜那高衙内一世风流,终究还是死在女子手上。 随后三娘将凶刀放在陆谦手中,又等了片刻后,看看陆谦快醒来时,便大声叫唤道:“来人啊,杀人了!”叫了两声后,三娘便开窗翻墙走了。 却说高衙内内苑人等听得叫唤声,抢入屋来,却见陆谦握着带血的压衣刀浑浑噩噩的站在那里,床上高衙内却是赤条条的死在那里,床上还有一个妇人尚未醒来。众人便一发声喊,先将陆谦拿了,将床上妇人也捆了。 此事不一时便惊动了高太尉,但见得高衙内尸身时,高俅哎呀一声,顿时气得晕厥了过去,一时间不知死活。 (新书求推荐、收藏、打赏各种支持,谢谢)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卅六章构陷陆谦替罪羊 缀行承景狗皮膏 却说高太尉见爱儿惨死,当即昏晕过去,左右急救起,片刻方才悠悠转醒过来,气愤难平时,但问凶身何在。左右皆说屋内只陆谦持刀,床上妇人乃是他浑家,高太尉气得浑身发抖,只道:“终日养狗,却被狗咬了!”当即喝命左右将陆谦夫妻两个押赴开封府,均旨教开封府仔细办理。陆谦大呼冤枉不止,却遭一顿好打。 过不多时,开封府滕府尹回禀,直说陆谦不肯招认杀人,直说是那林冲师妹,杭州陈氏杀害衙内,栽赃陷害。高俅兀自气晕了头,不及细想,大怒斥道:“那陈氏在府中多日,要害我儿早便动手。即便要害我儿,那陆谦浑家为何会在我儿床上?屋内只有他夫妻两个,这厮还手持凶刀,不是他却是谁?定是这厮想要脱罪,构陷他人!再与我细审。” 滕府尹无奈,回到府衙,又取来陆谦,教左右好好拷打,方才招认了。滕府尹又来太尉府回禀,说招认做,不忿衙内霸占妻子,持刀一时义愤误杀人命。高俅听了直斥道:“但说霸占妻子,却为何是在我府中?定是陆谦这贼厮鸟使那妇人,勾引我儿,勾引不成,暴起行凶!” 滕府尹被臭骂一顿后,回去只得改判,做陆谦教浑家勾引衙内未遂,恼羞成怒,暴起杀人,将两个打入死囚牢,刑部公文不足两日便批来,第三日便将两个于市曹问斩不提。 却说高俅杀了陆谦来后,心里方才安静下来,细细思量起来,也觉那陈氏可疑,事发后便寻不见人来,又问左右,都不知去向,又想到此女乃陆谦引入,定然也是一伙。当即教四处查访,又教开封府下了海捕公文,只做杭州陈氏帮凶杀人在逃,取三千贯悬赏捉拿。 又想到此女与林冲乃同门时,亦恨林冲,便教府内卢虞侯并富安两个,取道沧州,去取林冲性命。再想到林冲尚有家小在汴京,教人去取来时,却言林冲娘子数日前早已离京,不知去向。又想寻林冲岳丈张教头晦气时,也道不知去向。高俅更是大怒,催促卢虞侯与富安起行,定要林冲性命方能解恨。 却说那日扈三娘从太尉府翻墙走了,到了张教头家中时,林娘子与锦儿早已经收拾停当,笨重家私一概不带,只带了寻常衣裳并贵重金珠,三娘行李也收拾了,内里自有青花甲、金雕弓、日月双刀、鸱吻宝刀一应等物,都放在一辆骡车内,自在那里等候三娘。 三娘会齐林娘子与锦儿后,林娘子与张教头父女洒泪作别,张教头只道:“我儿且宽心去,早晚与贤婿完聚一处,老汉自回乡躲避些时日,但有书信时,教人送往老家便了。”林娘子应了,挥泪而别。三娘换回男装,待得天明城门开时,教车夫赶了骡车,护着林娘子与锦儿便投沧州而去。 却说三个女子追着林冲的脚步便往沧州而去,赶了一天的路程,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但见:枯蔓层层如雨脚,乔枝郁郁似云头。不知天日何年照,惟有冤魂不断愁。这座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 三娘看这林子猛恶,暗自寻思:“若是鲁大师赶得上时,应该已经救了师兄去,此处只顾赶路便了。若是师兄到了柴进庄上时,便会逗留多日,那便才赶得上,方能让师兄与师嫂完聚一处。”当下便催促车夫快行。 方入林行了里许,只见前面一个人挡了道,扈三娘抬眼看时,顿时暗暗叫苦,拦住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夏狗皮膏药嵬名承景。 见是嵬名承景,扈三娘忍不住心中哀叹,这人当真是阴魂不散,当下掣出日月双刀来,对车中林娘子道:“师嫂,前面有歹人拦路,我去打发了。”林娘子急道:“三娘小心些。”三娘应了一声,提双刀跳到车前,指着承景怒道:“你今日又来怎的?” 承景亦怒道:“你个贼贱人害得我好苦,若非我手下三名护卫拼死相救,我便陷在汴京城了!”三娘哼一声怒道:“你才贼贱人!全家贼贱人!你大摇大摆深入中原为恶,真当中原无人焉?你那三个护卫被开封府做公的拿了便是自作自受!” 承景咬牙切齿道:“那些做公的皆酒囊饭袋,原本是拿不住我等,但撞见几个金枪班军官,内里有个金枪手徐宁,武艺了得,他们又人多势众,三个为护我先走,因此方才被拿了!” 三娘道:“那你待如何?”承景怒道:“你女扮男装与我撕拼多次,害我应了族中那古语,与女子相斗便会走厄运,回想起来,自与你相斗以来,我便是厄运连连,伤了手臂、失了宝刀,到宋境寻你晦气,却想不到一十八名精锐护卫尽皆折了,如今还困在此处,被人四处围捕。” 三娘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想想还真是,这承景自从遇上自己便没顺过。承景道:“如今我也不来找你报仇了,你且将我宝刀还来,从此我俩恩怨一笔勾销。” 三娘撇撇嘴道:“休想,那口宝刀被我抢到,便归我了。”承景哀告道:“我族中有规矩,但凡将自己最爱武器送予女子,便是定情信物,我与你无情,你且还来!” 此言一出,三娘似被踩了尾巴,跳将起来怒道:“不要脸,那刀是我阵仗夺得!什么你送予的?!”承景看了三娘半晌后又道:“既然你不还,我便一直跟着你!”三娘大怒,当即双刀上前,承景不敢交手,朴刀遮拦几下便往林中跑去,三娘赶了几步也不敢追出太远,又折返了回来。 回到车边坐了,林娘子笑道:“三娘,你拿了那人的定情信物?”三娘呸了一声道:“休听那厮胡说。”当下三娘将与承景恩怨说了,林娘子道:“既然他非我族类,三娘不可与他纠缠,一口刀而已,还了他便是。”三娘道:“偏就不予,看他如何?”林娘子笑道:“都这般大了,还如此置气。”说话间,骡车又赶着上路。 行出数里后,那承景却又跟了上来,离着骡车十余步远,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三娘察觉后大怒,又提刀去赶,承景又远远逃开,待三娘转回,他又跟了上来,几次三番驱赶,都是去而复返。三娘心头更怒,要追上杀了承景,承景手脚滑溜,且武艺不弱,恐去得久了,林娘子与锦儿在此险恶之地有失,便只得仍由他跟着。 便就这般,三女与车夫赶了骡车在前,承景远远缀行于后,出得野猪林来,又行得三四里路程,见一座小小酒店在村口,看看日头偏西,三娘便让车夫停车来,三女入酒店来坐下。看那店时,但见:前临驿路后接村,数株桃柳绿荫浓。窗前荷花门外麦,酒旆风舞芦帘遮。壁边瓦瓮贮村醪,架上磁瓶开社酝。白发田翁亲涤器,红颜村女笑当垆。 当下三女在村酒店中坐下,车夫自坐了一席,唤酒保买五七斤肉,几样蔬菜,打两角酒来吃,回些面来打饼。酒保一面整治,把酒来筛。片刻后,只见承景也进店来,也不理会三娘,绰了朴刀,自顾自坐了门口一席,也叫了五七斤肉,打两角酒来吃。 三娘见了大怒,便想上前驱赶,却被林娘子拦下道:“左右人多,与他僵持不好看,由得他去,先吃饭食再说。”三娘忍了一口气,坐下喝酒吃肉。 谁想那承景吃得快,几下吃完后吩咐酒保道:“我这顿酒帐记在那位小官人头上。”说着便指着三娘。 扈三娘顿时忍不住怒火,起身怒道:“我不认识这厮!”承景道:“你拿了我刀,且先还来!”三娘怒道:“你这般浑赖,还有脸自称好汉么?!”承景道:“只要那口刀来!” 三娘按耐不住,掣出双刀来,承景提了朴刀跳出酒店,酒保并店内客人见两个撕拼,都惊得呆了。只见三娘赶出去,承景招架几下,便倒拖了朴刀就走。 三娘正待赶去时,酒保却那里骂道:“这朗朗乾坤,便有这般吃白食的!”三娘回头喝问:“吃甚白食?!”酒保道:“你两个假作拼斗,纠缠出店去,便想一前一后走了,还不是吃白食么?!” 店内林娘子急忙起身道:“这位阿哥莫急,酒钱我这里算。”三娘再看承景时,已经溜得不见踪影,只得忍气回到店中,林娘子不想多舌,便将承景酒钱一并算了,这回便是三娘恨得后槽牙直痒。 在村中歇宿一宿后,天明三女坐了骡车又走,果然走出里许,承景又在后跟来,赶又赶不走,骂又不理会,就这般跟定了在后,到得后来,三娘恨不得将承景活吞了。 一路上,三女行,承景也行,三女停,承景也停,便似阴魂不散的跟着,三娘起初还去驱赶几次,赶走了之后,又复来,端的令人头痛。话休絮繁,就这般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有七十来里路程。一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净处了,这天行到晌午,早望见官道上一座酒店。三女入酒店里来,方才站住脚,只见那店里有几处座头,三五个筛酒的酒保,都手忙脚乱,搬东搬西。 一个胖大和尚把桌子敲着说道:“你这店主人好欺客,洒家在此处多时,便不来睬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 酒店主人尚未答话,三娘听得声音顿时大喜上前说道:“鲁大师,你在便好了。”那和尚正是鲁智深,见三娘引着林娘子、锦儿到来时,顿时大喜道:“扈官人来的正好,一起吃顿酒肉,坐下叙话。” 三娘道:“路上遇到那嵬名承景,着实讨厌,鲁大师先照看师嫂片刻,我去料理了那厮再来吃酒!”鲁智深听得是承景时,掣出禅杖喝道:“那贼厮鸟在何处?”说罢赶出店来,见到官道上的承景,更不答话,直追了上去。 三娘跟上两步道:“鲁大师稍停,你帮我看顾师嫂,我来下手!”那鲁智深已经虎吼一声上前撕拼,哪里肯住?承景见了鲁智深便暗叫不好,原来埋伏了此等厉害人在此,两个若是上来一同厮杀时,性命不保,当下招架几个回合扭头便走,鲁智深提了禅杖赶去,两个便就这般一前一后的去了。 三娘赶出酒店里许,又不赶追出太远,只怕林娘子与锦儿两个弱女子无人照看,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句,鲁智深也不转回,一路杀过去,一会儿两个都没影了。 三娘无奈,只得先回酒店照看着林娘子,只想鲁智深追不上或许稍后便会转来,哪知道等了一天一夜也不见转回,两个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新书求收藏、推荐、打赏支持,谢谢) 第卅七章柴进门招天下客 扈岚棒打洪教头 第二天清早,扈三娘早起便在院内练武,但见:日月双刀流光溢,形如鬼魅方彩霁。矫若龙吟飞妙速,便是巾帼一丈青。 三娘练了片刻后,早惊动了店家主人,在廊下看了一回后,鼓掌喝彩道:“小官人使得好双刀。”三娘收了刀势,定身报以一笑后,便想回屋洗漱,那店家主人却上前道:“小官人留步,有话说。” 三娘转过身道:“店家有何指教?”那店家主人拱手道:“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中,谁敢欺负他?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常常嘱付我们酒店里:‘如有往来好汉、流配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资助他。’我如今见小官人使得好双刀,便可投柴大官人庄上,早晚必得厚待。” 三娘听了,暗自寻思道:“昨日未曾与鲁大师说上话,也未知师兄是否投了柴大官人处,也只有先去了方才知晓。”当下三娘回了一礼问道:“酒店主人,柴大官人庄在何处,我正要寻他。”店主人道:“只在前面,约过三二里路,大石桥边转弯抹角,那个大庄院便是。” 三娘谢了店主人,回屋唤了林娘子与锦儿,三女洗漱停当后,请车夫驾了骡车,便往柴进庄上而来。果然三二里,见座大石桥。过得桥来,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四下一周遭一条涧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转弯来到庄前,看时,好个大庄院! 但见:门迎黄道朱门高,山接青龙催绿红。万枝桃绽武陵溪,千树花开金谷苑。聚贤堂上四时花,百卉厅前八节景。堂悬敕额金牌令,家有誓书铁券丹。朱甍碧瓦九级堂;画栋雕梁三精舍。不是当朝勋戚第,也应前代帝王家。 三女来到庄上,见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 三女乘骡车来到桥边,林娘子与锦儿在车内等候,三娘男装在身,自上前与庄客微微一礼说道:“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过往之人,蓟州扈岚求见。”庄客齐道:“你没福,若是大官人在家时,有酒食钱财与你,今早出猎去了。” 三娘暗自恚怒道:“此来并非求酒食钱财,只见大官人一面,不知几时回来?”庄客道:“说不定,敢怕投东庄去歇,也不见得。”三娘冷笑道:“如此便不见他也罢,再问庄上可有东京来的一位刺配犯人,姓林名冲的?”庄客道:“方才倒是有个姓林的来投,但闻之大官人不在,便又走了。” 三娘问明林冲踪迹后,别了众庄客,与林娘子、锦儿说了,复往沧州路上而去。行了半里多路,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但见:人人俊丽,个个英雄。数十匹骏马嘶风,两三面绣旗弄日。粉青毡笠,似倒翻荷叶高擎;绛色红缨,如烂熳莲花乱插。飞鱼袋内,高插着装金雀画细轻弓;狮子壶中,整攒着点翠雕翎端正箭。牵几只赶獐细犬,擎数对拿兔苍鹰。穿云俊鹘顿绒绦,脱帽锦雕寻护指。好似晋王临紫塞,浑如汉武到长杨。 那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手执一位戴枷人犯手来,都步行而来。 三娘看了,那戴枷犯人不是千里追寻的豹子头林冲,却又是谁?当下三娘大喜,跳下车来,三五步赶上前去,对着林冲便拜倒道:“师兄,寻得我好苦。” 林冲见是三娘,也是心头一宽,暗想:“师妹总算脱了这场遭劫,我这罪业生受得也不枉了。”林冲急忙抢上前几步扶起,虎目含泪低声道:“师妹生受了。”看了看三娘又低声急切问了句:“师妹可曾被高衙内那厮玷污了?”三娘道:“自然不曾。”林冲舒了口气道:“总算留得师妹清白,否则师兄一辈子不安。” 三娘皱眉道:“师兄,你也古怪,见了我不先问安危,到先问起贞洁来。”林冲瞪眼道:“自古身死事小,失节事大,这方是轻重。再者,你好端端便在眼前,问甚安危?”三娘瘪瘪嘴,心头暗想:“还是一般的礼教官人一个。” 这时那官人也上前来问道:“这位是林教头甚人?”林冲急忙躬身道:“此乃林冲师弟,姓扈,绰号一丈青。师弟,这位乃是声名传播海宇,谁人不敬的柴大官人,快来见礼。”见林冲没有点破自己身份,三娘心头暗喜,看来师兄与师傅一般,倒也不愿教外人知晓有个女徒,弱了名头。 三娘上前与柴进见礼,柴进慌忙扶起道:“一丈青?可是威震夏奴的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义士?”原来自从扈岚与史进两个在西军中效力半载,其间斗阵杀败西夏第一勇士之后,不要朝廷官诰赏赐飘然而去,两个义名逐渐传开,柴进也是闻名多时了。 三娘笑了笑道:“正是小可,大官人谬赞了。”柴进大喜道:“原来林教头还是扈义士师兄,今遭得见两位同门好汉,真个是双喜临门,快请庄上奉茶,小可聊尽地主之谊。” 三个客气一番后,三娘告声罪道:“大官人,我师兄因吃累官司,发配至此,我护送师兄家眷前来寻他,且容师兄见了家眷来。”柴进道:“千里护嫂寻兄,真个儿是义气深重,堪比三国关云长。既是林教头家眷,一发到庄上安顿,稍作梳洗,此处人多,说话不便,庄上有静室说话方便些。” 当下柴进引着林冲、三娘、林娘子并两个公人投庄上来,那庄客们看见,大开了庄门,柴进直请到厅前,先教内苑自家女眷来将林冲家眷引入后苑安顿,跟柴进的伴当自引了车夫,各自牵了骡车马屁,去院后歇息,不在话下。 在厅上,三个叙礼罢,柴进说道:“小可久闻教头、扈义士大名,不期今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仰之愿。”林冲答道:“微贱林冲,闻大人贵名,传播海宇,谁人不敬?不想今日因得罪犯,流配来此,得识尊颜,宿生万幸。”三娘却笑道:“柴大官人招贤纳士,周济江湖好汉,我等都是久闻大名的。” 柴进再三谦让,林冲坐了客席,三娘坐了对席,董超、薛霸也一带坐了。安排得酒食果品海味,摆在桌上,抬在各人面前。柴进亲自举杯,把了三巡,坐下叫道:“且将汤来吃。”吃得一道汤,五七杯酒,只见庄客来报道:“教师来也。” 柴进道:“就请来一处坐地相会亦好,快抬一张桌来。”林冲起身看时,只见那个教师入来,歪戴着一顶头巾,挺着脯子,来到后堂。三娘见了那教头,却只是冷笑不已。 林冲寻思道:“庄客称他做教师,必是大官人的师父。”急急躬身唱喏道:“林冲谨参。”那人全不睬着,也不还礼,林冲不敢抬头。三娘见了暗自恚怒,拉了林冲坐下,口中冷笑道:“我师兄拜人时,只拜官家,只拜上官,只拜师尊,只拜好汉义士,却不知这位是哪一等?” 那教头瞥眼看了道:“我乃庄上枪棒教师洪文远,远近皆是闻名,可当得你一拜?”林冲正要谦逊几句,扈三娘却道:“不曾听闻,若是枪棒教师,手上定有惊人业艺,不如我俩使一回棒看如何?” 柴进听如此说,急忙对那洪教头道:“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林冲的便是,这位小官人乃是林教头师弟,威震夏奴的蓟州一丈青扈岚便是,休要小觑。” 那洪教头却看那林冲一副潦倒配军模样,扈三娘文弱秀气俊俏小官人一个,也不信两个,口中道:“大官人须仔细,这年头托名假姓之人甚多,都来倚草附木,皆道我是有名好汉,来投庄上,诱些酒食钱米。大官人如何忒认真?” 林冲听了,并不做声,三娘却忍不住道:“既是恁地,我俩先使一路棒来看如何?” 洪教头见三娘两番邀战,便跳起身来道:“这般弱小一个人儿,我不信他,他敢和我使一棒看,我便道他是真好汉。”林冲此时才开口训斥三娘道:“这位是大官人庄上教师,休要冲撞了。”柴进也想看三娘手段,大笑道:“不妨事!且把酒来吃着,待月上来也罢。” 当下又吃过了五七杯酒,却早月上来了,照见厅堂里面,如同白日。柴进起身道:“二位较量一棒。”林冲自肚里寻思道:“这洪教头必是柴大官人师父,不争师妹一棒打翻了他,须不好看。”当下低声对三娘道:“须仔细些,一棒打翻了,柴大官人面上须不好看。”三娘眨眨眼道:“师兄宽心,我理会得。” 只见洪教头先起身道:“来,来,来!和你使一棒看。”一齐都哄出堂后空地上。庄客拿一束棍棒来,放在地下。洪教头先脱了衣裳,拽扎起前摆,掣条棒,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 三娘就地也拿了一条棒起来道:“如此便请教了。”洪教头看了三娘如此俊秀一个小人,恨不得一口水吞了她,把棒来尽心使个旗鼓,吐个门户,唤做把火烧天势。 扈三娘也横着棒,使个门户,吐个势,唤做拨草寻蛇势。洪教头喝一声:“来,来,来!”便使棒盖将入来,三娘望后一退,洪教头赶入一步,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三娘看已经打了两棒,便把棒从地下一挑,洪教头措手不及,就那一挑里,和身一转,那棒直扫着洪教头臁儿骨上,撇了棒,扑地倒了。 林冲急忙上前拉过三娘道:“不是说了,不得一棒打翻,落了大官人脸面的么?”三娘狡狯一笑道:“不是一棒啊,端的使了两棒看,方才打翻。”林冲瞪大了眼不知如何说。三娘宽慰道:“大官人也不喜这自大之人,不会怪罪,师兄宽心。” 果然,柴进见打翻了洪教头,不怒反而大喜,叫快将酒来把盏,众人一齐大笑。洪教头那里挣扎起来,众庄客一头笑着,扶了洪教头,羞颜满面,自投庄外去了。 第卅八章扈三娘同门较艺 林教头内苑休妻 见三娘赢了,柴进大喜,上前来携住三娘的手,请了林冲,便要请再入后堂饮酒。林冲见两个携手时,顿时丢个眼色过去,三娘见了,大大方方纳还手来,打个拱道:“大官人,小可本事尚在师兄之下,要看好枪棒时,须得师兄与我两个使来看。” 柴进更是欢喜道:“正有此意,只是两位同门,恐伤和气。”三娘笑道:“自小与师兄不知较量过多少场,无恁话。”林冲瞪了三娘一眼,只道:“小人多这具枷,枪棒使来不便。”柴进大笑着道:“这个容易。”便叫庄客取十两银子,当时将至。柴进对押解两个公人道:“小可大胆,相烦二位下顾,权把林教头枷开了,明日牢城营内但有事务,都在小可身上,白银十两相送。” 董超、薛霸见了柴进人物轩昂,不敢违他,落得做人情,又得了十两银子,亦不怕他走了。薛霸随即把林冲护身枷开了。柴进大喜道:“今番两位同门再试一棒。” 林冲无奈,只得道:“大官人,休要笑话。”就地也拿了一条棒起来走近三娘后,又蹬她一眼低声质问道:“如何使这等言语来?”三娘眨眨眼道:“师兄看大官人与我携手,一个劲使眼色,不是怪小妹抢你风头,教小妹撺掇你使棒,让师兄也扬个名看么?”林冲张大口半晌才道:“我是看你两个拉拉扯扯不成体统!”三娘狡黠一笑道:“原来如此,没有意会,师兄少怪。” 林冲见她眼角含笑,素知她狡狯,这话定是托词,当下微怒道:“几日不管教,便连师兄也算计起来,今日好好教训你一顿。”三娘也笑道:“师兄,多年不曾与你交手,不知武艺如何。” 柴进等人离得远了,不知两个说什么,正待问时,只见两个各使个架子,林冲拿着棒,使出山东大擂,打将入来。扈三娘把棒就地下鞭了一棒,使个河北夹枪,来抢林冲。两个同门就明月地下交手,真个好看。但见:山东大擂势如虎,河北夹枪矫若龙。开阖万钧大擂棒,迅若雷鸣夹棒枪。劲风扫地落叶归,破气斗来树枝伏。两条海内抢珠龙,一对岩前争食虎。 只见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柴进并众人看了都是耀目,到后来只觉两个被两条棍影捂住,都看不清人来,那喝彩声更是不绝于耳。 林冲越斗越是心惊,只觉三娘棍上劲力宛如惊涛拍岸般,一浪高过一浪,心头回想起当年师傅周侗与自己说过的话:“为师这手连环劲,你们师兄弟四个,我都不曾偏颇,俱都教会,但正是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观你们四个,将来于这连环劲上,定然是你们小师妹体会最深。只因她是女子,劲力上便输于你们三个,是以她对这连环劲格外用功,数年之后,她便不输你们几个,将来说不定被她比下去,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林冲暗道:“此刻小师妹已经不弱于我,若我不努力时,只怕不出数年真被她比下去了。” 三娘一旁也暗自想道:“看师兄棒法严谨,十余天前他方才受了脊杖,看他那双脚定是吃那两个端公烫了,便如此伤势下,还能敌我这许多回合,真是神人也。” 师兄妹两个又在明月地上使了四五合棒,只见三娘忽然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叫一声:“少歇。”柴进道:“扈官人如何不使本事?”扈三娘爽朗一笑道:“是小可输了,师兄手段不减当年,真是可喜可贺。”林冲暗想:“师妹周全人,斗了这许多回合,双脚伤势反复,若在斗下去,非输不可,她倒是先认输了。” 柴进见识了两个武艺,喜道:“见二位较量,方知真好汉武艺,请后堂歇息,再饮几杯。”当下庄客收了棒子,柴进一左一右执了两个手,一同入后堂来,这回林冲到不敢再冲三娘使什么眼色,只怕她又作怪来。 在堂上,柴进与两个对饮数杯,又说些江湖上事后,各自都吃得几分饱醉,方才各自回屋安歇。柴进吩咐内苑引三娘、林冲去见林娘子。 走在路上,三娘问林冲道:“师兄,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打翻那两个公人,与我一同逍遥江湖上,岂不是好?”林冲摇头道:“师兄出身名门,不能光耀门楣时已经是罪过,如今遭此劫难,便当忍让一时,岂能一时意气,断了后路?”三娘听他如此说了,也便不再言语。 到了后苑林娘子屋内,林冲推门而入,林娘子见是自己官人时,潸然泪下,扑入怀中泣道:“官人,莫非在梦中相见?”林冲还未答话,三娘在后笑嘻嘻的说道:“师嫂梦里可会有我?” 林冲甚是头痛三娘,林娘子急忙离了怀抱,脸上羞红道:“三娘这般戏弄,师嫂可要恼了。”三娘急忙道:“莫恼、莫恼,三娘这便出去,师兄自有体己话与师嫂说。”林娘子脸嫩,不及三娘皮厚,嗔怪一回,三娘方才笑嘻嘻的出去了。 林冲道:“我这师妹便是如此古灵精怪,将来也不知何等样人做得她官人。”林娘子道:“也亏得有她,否则奴家也不得到此。”当下林娘子将当日三娘与鲁智深言语说了,最后叹道:“这些日子,奴家常想来,若当日没有三娘在侧,便是奴家被那高衙内欺辱,三娘替奴家挡了这一劫,又不惜自身安危、贞洁,深入虎穴为质,方能换得官人免了死罪。” 林冲叹道:“为夫走到野猪林时,解送那两公人便想结果性命,好在鲁师兄到来解救,后来一问,方知鲁师兄前来也是三娘安排。如此算来,三娘前后救我夫妻三次了。”跟着恨道:“此事都是高氏父子之过,但有时,定教两人领教林某手段。” 林娘子道:“那高衙内听闻已经死了。”林冲啊了一声道:“何人所为?”林娘子道:“便是三娘做的。”当下林娘子又将三娘如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杀了高衙内,构陷陆谦之事说了。 林冲听得痴呆,半晌后才道:“想不到我这事便是陆谦那厮陷害,他与我多年交情,尽然如此构陷,好在有师妹这手段报仇,方才出口恶气。”又问起岳丈张教头事,林娘子又说了,夫妻两个说了半晌。 林冲道:“娘子,今后有何打算?”林娘子道:“自然是跟随官人左右。”林冲却皱眉道:“为夫有个计较,不知娘子肯听否?”林娘子道:“官人但说无妨。” 林冲道:“自蒙泰山错爱,将娘子你许配于我,已至三载,不曾有半些儿差池。虽不曾生半个儿女,也未曾面红面赤,半点相争。今林冲遭这场横事,配去沧州,生死存亡未保,沧州牢城也非个好去处。娘子青春年少,休为林冲误了前程。不若便明白立纸休书,任从娘子改嫁,得配良人,安稳度日,也好过跟着林冲受苦。” 林娘子开始还笑着听,听了一半便哭了起来,最后更是放声大哭起来。三娘听得动静,急忙推门进屋道:“师嫂,怎么哭了?” 林娘子见了三娘,便扶着三娘肩头哭诉道:“你师兄要休了我。” 三娘皱眉,第一次狠狠瞪了林冲一眼,愠道:“师兄,你莫不是黄汤喝多了?讲这般胡话?!” 林冲头一次见三娘如此厉色,心头也乱,低头道:“师兄沦为配军,不能安养妻室,与其让你师嫂跟着受苦,倒不如早早改嫁,两不耽误。” 林娘子闻言只是哭泣,三娘柳眉倒竖,狠狠的说道:“师兄,我一直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你这般小肚鸡肠!师嫂一介女流,不辞风霜之苦,跟着我千里寻夫,便是海枯石烂的情义,你却说这般话来,真教人齿冷!你若这般时,我找师傅老人家评理去。” 林冲也是焦躁起来,口中道:“你师兄此去沧州牢城配军,朝不保夕,如何能安顿好娘子?去了便是吃苦受累,师兄更是心里不安。你也休提师傅,便是师傅在此地,我也这般说来,终不能教你师嫂跟着你师兄一道吃苦。写下休书,娘子改嫁良配,锦衣玉食,岂不是好?” 三娘一听这话便恼了,也不管师兄不师兄,打开门将林冲推了出去,口中道:“明日将休书写来,我自带师嫂去配良人!我扈岚没你这等师兄!”林娘子哭着来劝时,林冲却已经垂头走了。 林娘子听得说,心中哽咽,又见林冲走了,一时哭倒声绝在地。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动。但见:荆山玉损花容残,可惜数载结发情。宝鉴花残残柳躯,不念东君匹配恩。花容倒卧倚朱栏,檀口无言入定来。小园昨夜东风恶,吹折江梅就地横。 三娘急忙救起,掐了几回人中,又教锦儿去自己包袱内取了药油来擦,半晌方才苏醒,兀自哭不住,口中只问道:“三娘,我不曾有半点德行有亏,官人缘何休我?” 三娘心疼,口中只安慰道:“我懂师兄意思,他说的也是,沧州乃远恶军州,刺配后,师兄又是早晚在牢城内听用,便是担忧不能安养师嫂,又怕不在家时,师嫂被人欺负,早晚出个差池。说实话,其实三娘也不放心师嫂跟着师兄在此受苦,也非是说师嫂挨不得苦,也怕那高太尉因丧子之痛,迁怒师兄,早晚来此寻师兄报仇,师嫂在此便是拖累。” 林娘子听得有理,渐渐止了哭声问道:“那便该如何是好?”三娘道:“沧州此处离蓟州不远,不如师嫂便与三娘先回蓟州,去蓟州我扈家庄中安顿,早晚等得师兄前来完聚,师嫂放心,不出三年,定教师兄前来完聚,便能再做夫妻。” 听了三娘的话后,锦儿又劝了片刻,林娘子方才宽慰些,在锦儿服侍下,林娘子方才歇息了。劝了林娘子后,三娘方才出了屋子,却见墙角身影一闪,三娘追上看时,却是林冲独自站在月下。 第卅九章林教头月下立约 扈三娘堂前邀盟 落落溶溶的月光下,林冲见了三娘扭头便想走时,三娘却道:“师兄,却才师妹话重了,还勿见怪。”林冲站住脚,回头叹道:“师妹你说的不错,你师兄不是个大丈夫,便连妻室也无法周全,何以称大丈夫?” 三娘走上前来,温言道:“师兄,人生在世,偶有挫折,份属平常。师兄本事不在师妹之下,终有一日能扬眉吐气,何必妄自菲薄?师兄周全师嫂的苦心,我也知道。但师兄可曾想过,师嫂只是个弱质女流,还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她可不似我这般大度,师嫂只知道从一而终,你却说要休了她,让她另寻良配,教她如何自处?” 林冲摇头道:“短痛一时,总比长痛的好。”三娘道:“师兄,师嫂与你三载夫妻,你不知道师嫂为人么?但你真要休了她时,那便不是短痛,而是逼着师嫂去走死路。” 林冲默然无语,三娘道:“这样吧,我与师兄做个三年之约。我先请师嫂到我家蓟州扈家庄中安顿,我自照看她。三年内,师兄若挣扎脱身时,再来寻她完聚。若三年后,师兄尚不得志时,可教人送休书来,我收了自然会替师嫂安排好姻缘。此时休书之事再也休提,如此可好?” 林冲道:“好,我便与你做下此约。”三娘伸出手掌道:“还是三击掌做个誓的好。”当下两个便在月下做了三击掌之约。 做了约后,三娘道:“师兄,那高衙内被我杀了,还构陷了算计你的陆谦。只是我担心那高太尉迁怒于你,稍后便会派人来对付师兄。师兄本事我是知道的,明刀明枪的自不怕他,就怕他使些阴谋诡计,师兄须仔细谨慎。” 林冲道:“吃一堑长一智,白虎堂被他算了一回,这趟自会万般小心。” 三娘又道:“只是师兄你是个好人,是以处处谦逊容让,处处周全他人,处处委曲求全。可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师兄一味退让时,只会苦了自己。师兄谨记,忍无可无,无需再忍。” 林冲应了一声,笑道:“师妹今晚倒是学着师傅的口气来教训师兄了。”三娘见他终于展颜,也笑道:“那我要装部胡须方学得像。” 两个笑了一回,适才芥蒂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闲话几句后,林冲自回屋歇息去了。三娘却难以入睡,信步四处转了一回,却见前堂尚有灯火,近前看时,却是柴进独自一人在前堂,一双眼只看着堂上挂着的丹书铁劵发呆。 三娘暗想道:“此人乃大周后裔,虽有丹书铁劵,但却无权无势,周遭官吏皆防备他,落得只能靠收纳江湖好汉、接济过往配军,如此才赚了个名声,也是个苦苦挣扎的可怜之人。” 三娘轻咳一声,上前见礼道:“大官人,为何还不安歇?”柴进过神来,回了一礼道:“偶有感怀,不能入睡。” 三娘看了那丹书铁劵一眼道:“观大官人行事,结交天下好汉,招贤纳士,便知官人不甘寂寞,素有奇志。” 柴进惊出一身汗道:“扈义士说笑了,前朝伶仃人,又怎敢妄想?”三娘负手而立道:“也对,看来大官人也只是想广交朋友,效仿战国孟尝君一般,养三千门客,但有事时,门下鸡鸣狗盗之辈便能有用,可解一时困厄。想来大官人也不似表面那么风光,实则身遭隐忧太多。” 柴进晒然一笑道:“想不到义士武艺了得,见识也是广博。”顿了顿后叹道:“义士说的不错,我柴氏虽得宋室厚待,但也只是表面风光。柴某周遭不知多少人看着,只等我犯下错来时,便可将柴家连根拔起,为大宋立下奇功。” 三娘暗暗好笑,说得这般可怜,但做的却又是另一幅光景,当下三娘淡淡的说道:“既然大官人也知晓被宋室早晚监看得紧,却为何还要行此忌讳之事?” 柴进道:“不知义士所指。”三娘道:“大官人广招天下客,招贤纳士,偷养庄客,便是犯了第一大忌。收留官府逃犯、资助刺配犯人、荫庇明令通缉的要犯,此乃第二大忌。厚赠银两,勾结那占据梁山的贼寇王伦等人,此乃第三大忌!” 三娘轻飘飘几句话道来,柴进却惊出一身冷汗来,暗想自己与梁山结交,她是如何知道的?三娘接着说道:“大官人打得好算盘,自家庄上养三千门客,又结交天下豪杰,再培植梁山为羽翼,一旦时机成熟,便可竖旗举兵,振臂一呼,便想光复大周,可是如此?” 柴进听得痴呆,惊得跌回座头,指着三娘半晌说不出话来,心头一阵慌乱,暗想:“这人竟然知我筹划,早晚走漏风声,该如何是好?不若杀了她灭口!”此念一动,杀机顿露,三娘淡淡说道:“柴大官人,你又斗不过我,还想杀我灭口么?” 柴进一惊,顿时省了过来,暗自寻思道:“这人武艺了得,还有个师兄林冲也是厉害人物,庄内无一人是两个敌手,若起杀念时,反倒枉送了性命。”当下柴进退一步道:“扈官人说笑了,你乃小可座上客,岂会有歹念?” 三娘道:“你这庄内收留的具是些如洪文远那般的酒囊饭袋,便是阖庄来厮杀,我也不惧。”顿了顿后,三娘看着柴进道:“敢问柴大官人,真有厮杀时,你用钱财收买的那些人,又有多少人是肯为你卖死命的?” 柴进愣了一愣道:“扈官人的话,小可越是听不懂。”三娘笑道:“大官人收养门客,资助过往好汉,这主意原是不错的,只是大官人这恩却施得滥了。” 柴进拱手道:“愿闻其详。”三娘道:“听闻大官人不管是谁,但凡来投的,都是一盘肉,一盘饼,一壶酒,一斗米,十贯钱。若是没本事的骗徒,便可惜了这些盘费。若是像我这般真有本事的,又觉得大官人你这是在羞辱人,就算勉强收了,也不会甘愿为大官人驱策,反而会恼恨大官人在心头。是以大官人庄上留下的,就只是些酒囊饭袋,像洪文远,像梁山王伦,这些人如何能堪大用?” 柴进闻言,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不自觉的又拱手道:“依扈官人之见,该当如何?”三娘道:“江湖上有个及时雨宋江,大官人可听说过?”柴进道:“如雷贯耳。” 三娘颔首道:“正是,宋江此人得此号并非虚言,他也广施恩义,但做法便比大官人高明许多。宋江帮扶人,乃是及人之所急,比如结交好汉,必定是先问明所需,需一餐饱饭的,便施一饭之恩,需盘缠回乡的,便施一路盘费,像我这般无所求的,便以一心结纳,绝不会像大官人这般,滥施恩义,不论高低都是一般对待。而且宋江此人也不只是结交好汉,比如他乡里有个寻常老汉,家中有人去世,无钱敛葬,宋江给了一条金资助,便是千金马骨之意。不论贩夫走卒,不论好汉配军,他是有求必应,随后以心结交,这样方才能让人效死力,声名远播,这便是宋江的高明之处。” 柴进听了之后,整整衣冠拜了一拜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三娘又道:“大官人在沧州有钱有势,若是经营得好,也不必惧怕官府,只是现下路子走得弯了。”柴进道:“扈官人愿指点时,小可奉为上宾,以重酬相谢。”三娘笑道:“刚说完,大官人又犯了毛病,我适才说了,我是无所求之人,钱财再多也无用。”柴进皱眉道:“愿闻其详。” 三娘道:“不瞒大官人,我在华州有师弟史进主持史家庄,便是华州一方豪强,又有少华山朱武为羽翼,在桃花山又有一方强援。三处已经结成铁盟,互为犄角倚仗。这三处,大官人可曾听闻?” 柴进道:“也是如雷贯耳,那少华山强人,不劫掠商旅,不滋扰村坊,更不攻打州县,却能保境安民,管治一方,教官府都不敢小觑。史家庄更是,今年来已成华州左近第一豪强,听闻华州百姓平素但有曲直,并不告官,只来庄上听判,那庄上自有人排难解纷,更兼结交官府,上下都唤史家庄为小后衙门。” 三娘道:“正是如此,不知大官人可有意一同会盟,但若与少华山、史家庄、桃花山一起结盟时,自会派遣能人前来大官人庄上襄助,早晚也助大官人将柴家庄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教官府不敢小觑。日后若是天下有变时,不论大官人是想雄踞一方,还是逐鹿天下,也才方有倚仗。现下大官人结交的梁山王伦等辈,实在不值一提。” 柴进默默盘算片刻后,斩钉截铁的道:“好,我柴家愿参与会盟,相烦扈官人引见。”三娘道:“此事易耳,过些时日我便要回趟华州,但要先回老家蓟州,将师嫂安顿下。大官人便在沧州等候,待我回来后一道前往,会商结盟之事,如此可好?”柴进喜道:“如此正好,蓟州与沧州不远,小可便在此等候扈官人。” 当下两个商议定了,三娘肚子里暗喜道:“就柴进那笼络人的手段,这柴家庄早晚被我吞了去。” 林冲、扈三娘、林娘子在柴进庄上住了数日,每日好酒好食相待。又住了五七日,两个公人催促要行。柴进又置席面相待送行,又写两封书,分付林冲道:“沧州大尹也与柴进好,牢城管营、差拨,亦与柴进交厚。可将这两封书去下,必然看觑教头。”即捧出二十五两一锭大银,送与林冲;又将银五两赍发两个公人,吃了一夜酒。 次日天明,吃了早饭,叫庄客挑了三个的行李,林冲依旧带上枷,三娘、林娘子与锦儿前来相送,林娘子泣不成声,林冲只道声珍重,便辞了三娘、柴进、娘子等人要行。 众人送出庄门作别,三娘与林娘子一直送出十余里外。到了一处歇雨亭前,那两个端公正要走时,扈三娘形如鬼魅般上前去,玉手忽然伸出,左左右右,反反正正给了两个几个大耳瓜子,下手极重,两个顿时被打落了几个大牙来。 三娘上前揪住要再打时,两个急忙跪地求饶,林冲也急忙喝止。三娘冷冷的说道:“你两个腌臓泼才,胆敢用沸水烫我师兄,又想害他性命,我可不是师兄那般好相与,这几颗牙只是算个教训。回去后闭紧鸟嘴,不论是那莽和尚还是我都不可在人前提起,若再敢生歹意,你们两个满门老小,俱都不留!”两个连忙磕头应了,回去后果然不敢提起鲁智深与扈三娘来,好在陆谦也死了,无人来找两个问时,自然不提。 三娘与林娘子又送了数里方回。随后三娘与林娘子又在庄上住了数日,这天起行,柴进吩咐数名庄客,打了两辆大车,一辆请林娘子与锦儿坐了,另一辆都驮了行李,扈三娘骑一匹骏马,教十余名庄客随行护送,一行人往蓟州而去。 第四十章饮马川邓飞劫道 独龙岗扈成迎妹 却说扈三娘护着林娘子、锦儿并十余名柴家庄客、两辆马车取路往蓟州独龙岗扈家庄而来,行了七八日,一路无话。这天行到巳牌时分,前面来到一个去处,四围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驿路。林娘子看了此处,问道:“三娘,此处何等地方?端的如此险峻?” 三娘却自认得,便对林娘子说道:“师嫂,此间地名,唤做饮马川,前面那高山里常常有大伙强人在内,近日不知如何。因为山势秀丽,水绕峰环,以此唤做饮马川。” 林娘子听得有强人,害怕起来道:“既然有强人还是换其他地方走吧。”三娘却道:“只这条路近,自从跟随师傅学艺以来,两三年回家一次,都是走这里过,此间强人虽多,但都是无胆匪类,连走几遭,都教我打服,便有五七百人,也不足为惧。” 见三娘笃定,林娘子也宽下心来,一行人复往前行走,正来到山边过,只听得忽地一声锣响,战鼓乱鸣,走出一二百小喽罗,拦住去路,当先拥着两筹好汉,各挺一条朴刀,指着扈三娘大喝道:“行人须住脚。你是甚么鸟人?那里去的?会事的快把买路钱来,饶你两个性命!” 扈三娘嘱咐庄客看好林娘子与锦儿,策马上前几步,侧头看了看,笑道:“这饮马川我也走了十几回,原是几个不成材小厮们在这里屯扎,什么时候换了你两个在此处?” 上首那好汉喝道:“你这厮倒是本乡人,好教你知晓,这里数月前已经被我两个夺了,但要过去时,一发留下买路钱来!” 扈三娘笑道:“要钱就看你两个有没有这本事!”说罢拔出日月双刀来,一催胯下骏马,便要赶上来厮杀。两个见她来势凶猛,下首那个急忙道:“且住,你既是本乡人氏,可通个姓名来!” 三娘勒住骏马笑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两个听了都是吃了一惊,上首那好汉喝道:“不曾托名冒姓么?”三娘道:“不信时,可问问我这两口刀。”下首那个道:“听闻西军义士,蓟州一丈青扈岚神射,你且射几箭来看看!” 三娘冷笑道:“我神箭只取人性命,不是用来看耍!你两个要打便打,话恁多。”上首那人道:“也好,斗得过我时,便信你,只是你骑了马,多仗便宜,可敢下马与我斗来?” 三娘下了马道:“有何不敢?!”当下提了双刀走上前去,上首那大汉嘶吼一声,提了朴刀便来迎,两个你来我往厮杀在一处。 斗了十余合,那大汉敌不过三娘的快刀,被杀得连连后退,下首那人看了嘶吼一声,上来双战三娘。三娘毫不畏惧,娇叱一声道:“来得好!”运起玉环步、连环劲,与两个厮杀起来,不出二十余合,两个都遮拦不住。 看两个武艺不弱,三娘心念一动,跳出圈子后,绰刀而立,看着两个笑道:“看你两个武艺不凡,就此收手如何?”两个都是被杀得精疲力竭,喘着粗气道:“果然名不虚传,真个儿是西军义士一丈青,果然好手段。” 喘息稍定,上首那个大汉提着军器向前剪拂了,便唤下首这个长汉都来剪拂,三娘将两个扶起。上首大汉便道:“扈义士,小可原是盖天军襄阳府人氏,姓邓,名飞。为我双睛红赤,江湖上人都唤做火眼狻猊。能使一条铁链,人皆近我不得。” 三娘喜道:“原来是你,我也曾听闻你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天幸。另外一位兄弟是?”邓飞听了,心头一阵欢喜,便指着下首大汉道:“没想到贱名官人也知道,我这兄弟,姓孟,名康,祖贯是真定州人氏,善造大小船只。原因押送花石纲,要造大船,嗔怪这提调官催并责罚他,把本官一时杀了,弃家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安身,已得年久。因他长大白净,人都见他一身好**,起他一个绰号,叫他做玉幡竿孟康。” 三娘见说,心下大喜,暗想将来但有水军时,战船无忧矣。看那孟康怎生模样,有诗为证:能攀强弩冲头阵,善造艨艟越大江。真州妙手楼船匠,白玉幡竿是孟康。 当时三娘见了二人,心中甚喜,三个说话间,三娘问道:“二位兄弟在此聚义几时了?”邓飞道:“不瞒扈官人说,也有半年多了。只三日前在这直西地面上遇着一个哥哥,姓裴,名宣,祖贯是京兆府人氏,原是本府六案孔目出身,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本处人都称他铁面孔目。亦会拈枪使棒,舞剑抡刀,智勇足备。为因朝廷除将一员贪滥知府到来,把他寻事刺配沙门岛,从我这里经过,被我们杀了防送公人,救了他在此安身,聚集得三二百人。这裴宣极使得好双剑,让他年长,现在山寨中为主。烦请扈官人同往小寨,相会片时。” 三娘有心收纳三个便欣然答允,邓飞唤过小喽啰来前面开道引路,三娘牵了马与两个步行,后面庄客赶了两辆车望山寨来。 行不多时,早到寨前,下了马,裴宣已有人报知,连忙出寨,降阶而接。扈三娘看裴宣时,果然好表人物,生得面白肥胖,四平八稳,心中暗喜,只想道:“自此我手下便有严掌刑罚之人了。”。有诗为证:问事时巧智心灵,落笔处神号鬼哭。心平恕毫发无私,称裴宣铁面孔目。 当下裴宣邀请扈三娘到聚义厅上,林娘子自有寨中仆妇引到后院安歇。俱各讲礼罢,谦让扈三娘正面坐了,次是裴宣、邓飞、孟康,三筹好汉,宾主相待,坐定筵宴,当日大吹大擂饮酒。三个都是地煞星之数,正有扈三娘这改星命的在此,时节到来,天幸自然义聚相逢,有诗为证:豪杰遭逢信有因,连环钩锁共相寻。汉廷将相由屠钓,莫怪梁山错用心。 当下众人饮酒中间,扈三娘在筵上说起华州少华山、史家庄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四方豪杰,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仗义疏财,管治乡里,官军不敢小觑,许多好处,只管把言语说他三个。 裴宣回道:“少华山、史家庄事迹,我们三个都是如雷贯耳,小弟寨中人马微寡,但也有三百来人马,财赋亦有十余辆车子,粮食草料不算,倘若扈官人不弃微贱时,引荐于华州大寨入伙,愿听号令效力。未知尊意若何?” 三娘大喜,本想只是撺掇三个结盟,但三个既然真心投效,便喜道:“少华山、史家庄若得诸公相助,如锦上添花。若果有此心,可便收拾下行李,待我先回蓟州扈家庄,见了家长、安顿家眷后,回来此处,那时一同扮做客商,星夜前往少华山。” 众人大喜,酒至半酣,移去后山断金亭上,看那饮马川景致吃酒,端的好个饮马川。三娘与三筹好汉吃酒,三娘酒量豪迈,三筹好汉吃得大醉时,她还清醒得很。裴宣起身舞剑助酒,三娘看了称赞不已,一时兴起,也去了双刀下场同舞,但见两个刀剑飘飘,看得众人皆是大声赞好。至晚,各自回寨内安歇。 第二日,三娘辞别三筹好汉,依旧护着林娘子往扈家庄而来。行了数日,这天日渐衔山时分,早到独龙冈西面扈家庄前,三娘便命人前去通传。林娘子与锦儿看了这扈家庄,也赞叹起来,只见这扈家庄占着这座独龙山冈西面,四下一遭翻山乱林。那庄正造在西面山冈上,有两层城墙,都是顽石垒砌的,约高二丈。前后两座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边,都盖窝铺,四下里遍插着枪刀军器,门楼上排着战鼓铜锣。 三娘指着庄上说道:“我这家中百十年前便如此排布了,此地宋辽两军常年交锋,常有越界辽军前来打草谷,各村不得已时,便各都建造石墙,聚集庄客村坊,操演兵备,以防辽人。”林娘子叹道:“不想边地却是如此光景。” 三娘道:“不过自从与辽人檀渊之盟后,辽人倒也规矩了多时,其后数十年间,反倒是防备各处强人多些,两国交界处,盗贼丛生,各家村坊都是这般自保。” 说话间,只见庄门开处,拥出十余骑马来,当先一骑似火炭赤的马上,坐着的正是扈家庄长子,三娘兄长,飞天虎扈成。只见他裹一顶红色万字顶头巾,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腰系一条玉石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黄靴,眉清目秀,相貌堂堂。 三娘笑道:“师嫂,这便是我兄长,人唤飞天虎扈成的便是。”林娘子见了慌忙拉下马车帘子道:“不便先见了。”三娘笑道:“我家兄长早已成婚,稍后引师嫂与我家亲嫂嫂屋内见礼。” 当下扈三娘一催骏马,先迎了上去,到了面前两个都勒住马匹,扈成看着三娘道:“你可又回来了,你且告诉兄长,那传得沸沸扬扬的西军义士一丈青扈岚可是你?” 三娘嘴一撇道:“兄长,两年不见,一见面就教训人!是我便怎的?”扈成摇摇头道:“还能怎的?上下都把你惯坏了,老父在堂上日日念你,你且去入见。” 三娘道:“兄长,后面车上是我师嫂,要来庄上寄住几年,莫要怠慢了。”扈成道:“我已经唤了你嫂嫂在庄内等候,入庄后便有你嫂嫂安顿。”当下两人带着一干车马人等径投庄上而来。 第卌一章草堂前闲话亲情 内苑中整修袍甲 到得堂上,只见扈太公杵着一杆花梨杖立在那里,三娘眼角含泪上前拜倒,扈太公颤颤巍巍的上前扶起,三娘哪里肯起,只在那里啼哭,太公抚着肩头道:“我儿起来,哭了便不丈夫了。” 听得这句,三娘这才破涕为笑,就用衣袖擦了擦泪水起身,搀着老父坐下。回想当年方才降生时,彗星坠地,地动山摇,便连生母也难产而亡,人人都言她是个灾星。可怜那时的她空有前世记忆,但却一副婴孩身躯,只能任人摆布。好在有老父扈太公力排众议,将她留了下来,否则早休。太公这慈父之恩深重,因此三娘也格外亲近扈老太公。 太公坐下后,三娘将林娘子与锦儿请来相见,两女也拜了太公。扈太公连连赞好,只道:“既然是三娘师嫂,便教大嫂好生招呼,安顿在后院,便是一家人口,休要生分。”扈成之妻时氏急忙出来道:“谨遵父亲吩咐。”当下大嫂时氏自引林娘子与锦儿到内苑安顿。 安排了林娘子,太公拉着三娘的手,看了又看道:“两年前你一十六岁,及笄之时,方才回家一趟,此刻看来更加俊俏了。” 三娘眨眨眼笑道:“父亲可是后悔将我当个男儿来养了?”太公道:“怎恁的说,记得当年你出生后,彗星坠地,地动山摇,你母难产死了。将你养在家中一年,便是灾劫不断,忆起那时,老父我真是束手无策。幸得有九宫二仙山罗真人亲自下山指点,教把你当男儿来养,方才解了灾厄,你也得顺当长大成人。男儿也好,女儿也罢,有甚打紧?” 三娘搂着太公脖子笑道:“父亲最是疼人。”扈成看不过去道:“父亲老迈,岂容你这等胡闹?还当是儿时么?”太公笑着摇手道:“不打紧来,不打紧。” 父子三人说了些话,三娘将这两年上之事说了,说完与西夏军厮杀时,扈成忍不住赞道:“小妹,听你说起这军中之事,为兄也忍不住想去投西北军中,好歹与那些夏奴厮杀一场,博个封妻荫子,留名百世。” 太公斥道:“你是何等斤两?不好好看家护院,只想那些事来,却是不知轻重!”被太公呵斥,扈成唯唯诺诺起来。三娘笑道:“父亲,兄长是堂堂男儿汉,自然也想沙场建功立业,方不枉了一身本事啊。” 太公却道:“这个也容易,但要他生个儿子下来,延了扈家香火,他自去得,否则便是等我归天,不管事时,也能去。”听老父话重,扈成与扈岚急忙拜下,三娘又安慰了几句,太公方才消了这口气。 太公教起来后,三娘问道:“父亲,我不在家时,那祝家可曾来啰唣?”说起祝家来,太公尚未说话,扈成一脸不忿道:“怎能不来?那祝彪仗着祝家庄兵强马壮,隔一两月便来啰唣一回,定要教父亲将小妹你许配与他,父亲不允时,便常来吵闹。我不忿与他厮杀几场,都赢不得他。好在之前听小妹之言,庄上与李家庄修了盟好,但他来时,李家庄那庄主,扑天雕李应也前来相帮。他看我两庄修好,倒也不敢强逼太甚。” 听了这话,三娘心头火起道:“父亲、兄长且宽心,既然三娘如今艺满归来,便去找他算账,定要教他不敢再来啰唣!” 太公却道:“我儿不必犯险,有父兄在,自会替你做主,终不会让你一个女儿家吃亏。”三娘表面上应了,此事却记在了心头。 父子三个又说些家常闲话后,太公说起今日又是三娘生辰时,三娘方才记起这事。当下太公便教杀猪宰羊,排布下大宴席来,又请了李家庄扑天雕李应前来,阖庄人都来庆贺,替三娘庆贺生辰,又与林娘子接风洗尘。 扈成这头宴席摆布好,少时那扑天雕李应带了管家鬼脸儿杜兴并几名庄客,担了些蔬果酒礼前来相贺。到了前堂拜了太公后,三娘亦前来见礼。 只见那李应三十岁上下,也是一番好表人物,但见:鹘眼鹰睛头似虎,燕颔猿臂狼腰,疏财仗义结英豪。爱骑雪白马,喜著绛红袍。背上飞刀藏五把,点钢枪斜嵌银条,性刚谁敢犯分毫。李应豪杰真壮士,人赠名号扑天雕。 却说李应也早知一丈青名头,虽知她乃女儿身,但也不见轻慢,与三娘见礼后,太公请李应首位,李应哪里肯坐,直扶太公坐了首位,李应几番推辞才坐了第二位,扈成坐了第三位,三娘坐了第四位。林娘子与大嫂时氏等女眷自在内苑开席。 坐定后,酒过三巡,三娘起身举盏敬李应道:“扈岚经年不在家中,多得李官人帮扶庄内,恩情自铭记于心,他日必报。”李应起身道:“同是左近村坊,休如此说,我也自看那祝家仗势欺人,因此不忿,三娘宽心,但我在时,两家必定休戚与共。” 三娘大喜,着实与李应结交了一番,李应也喜三娘巾帼豪爽,两个说到义气时,三娘便拜李应为义兄,李应也有此意,当下两个便在堂上烧了黄纸,结拜为义兄妹。见两个结拜,众人都是大喜,纷纷前来敬酒,三娘千杯不醉,自然也是豪迈不羁。 吃了一夜酒后,李应自在庄内歇了。三娘服侍老父安睡后,想起祝家之事,想道早晚会有厮杀,便翻出青花甲来整束,但却只觉那衣甲穿上身后,甚是紧缚,心头奇怪,又脱了衣甲后,来到林娘子屋内。 大嫂时氏正陪林娘子叙话,听了林娘子遭际,免不得宽慰一番。见三娘火急火燎的进屋来,时氏道:“小妹饮了那多酒时,还不安歇么?” 三娘急道:“大嫂、师嫂,你们与我看来,这幅衣甲一年多前方还合身,怎的这时穿了便甚是紧缚了来?” 时氏与林娘子都是针织高手,起身看了后均是掩口而笑,三娘不明就里,时氏拉着三娘的手道:“三娘已经是大姑娘了,胸脯与臀下日渐长大,一年多前合身,这时该大的都大了,自然便不合身了啊。” 三娘红了脸,嗫嚅道:“真不是个事儿。”林娘子笑了笑说道:“女子到了年纪既然会如此,想不到三娘身姿如此之妙,将来定会将自家官人迷倒了。” 两女取笑了三娘一回后,三娘脸更红来,林娘子看了看那衣甲道:“这衣甲可以改一改来,几片身甲接缝处挑了线,重新缝过,便可合身来。”时氏也道:“也费些手脚,但若是林家嫂子一起动手时,不一夜也就能改来。”听了这话,三娘大喜过望,当下拉着两个嫂子的手谢了一回。 当夜,时氏与林娘子挑灯替三娘改那衣甲,又取新绸布做了衣甲底衬,三娘在桌边看了一回,不自觉沉沉睡去。待得天明时,发觉衣甲已经改好,顿时大喜,拉着两位嫂嫂又叩谢了一回。 但穿上一看时,却发觉不对了,这衣甲改过又加了衬底后,便再也掩不住那身段,穿上后便活脱脱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一望便知是女儿家来。 三娘苦着小脸道:“两位嫂嫂,改得倒是合身了,只是这胸前能再束一束么?”时氏板起脸道:“说甚傻话,女子胸前最是要紧,但束得紧了,不但有碍身子,便是呼吸也难,你还怎的动武?”林娘子也笑道:“三娘,你胸前伟岸,如何能束得住?看这架势,日后还要再长,说不定过个一年后,又还要改大,又岂能束紧来?” 听得胸前两团赘肉还会再长,三娘几欲晕去,暗自咬牙切齿道:“平素只多喝酒来,也不见吃甚木瓜牛奶,缘何会如此?” 正苦恼时,有庄客火急来报道:“三庄主,那祝家庄祝彪引了百十人来到庄外,定要与三庄主相见,这时赖在庄外不走了。” 听了这话,三娘心头一团邪火正无处发泄,顿时起身喝道:“教人备好马匹,我自出去与他见个真章,还真道我扈家好欺负是怎的?” 时氏却拦住道:“小妹且慢,你穿了这衣甲,还需整束一下头饰,否则看来甚为古怪。”不等三娘反对,时氏与林娘子便上前一起动手,替她梳起发髻来。 少时,衣甲头饰都整束停当了,三娘出了屋子,提了双刀上马,时氏与林娘子看了后都是喝起彩来,但见:蝉鬓金钗绾青丝,凤鞋宝镫踏彩云。青花铠甲衬红纱,绣带柳腰氍毹长。霜刀妙速锋芒露,玉纤素手落皓雪。天然美貌海棠花,巾帼颜色一丈青。 却说祝家三子祝彪一早得报,直说昨夜扈家庄大摆筵席,庆贺三姑娘生辰。闻报后,祝彪大怒道:“扈太公这老匹夫,多次推说女儿云游在外,如今回到家中摆布筵席,也不见来请我去相见,真个欺人太甚!”两个兄长并庄上教师栾廷玉也不在,祝彪挡不住怒火,便喝命庄客披挂了,点起一百余名精壮庄客,径投扈家庄而来。 到了庄外,庄客见来势汹汹,扈成与太公昨夜醉了,尚未起来,只得慌忙先收了吊桥,便是不放人进去。祝彪更怒,便在庄门口叫骂起来。 祝彪在庄门骂了片刻后,只见庄门忽然打开,吊桥缓缓放下,那吊桥边上,一员女将骑了匹白马,手提双刀,便宛如天人般,在那里看着自己发笑。但见那女将国色天香,身姿娇吟,祝彪心头一热,暗想:“难道这便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么?” (求收藏、推荐、打赏支持啊,毕竟这些是写书的动力。) 第卌二章三娘走马擒祝彪 朝奉阴鸷算太公 话说祝彪在庄门口见了扈三娘那娇美英姿,顿时心花怒放,策马上前喝道:“来者可是扈家妹子?” 却说三娘到了吊桥边勒住骏马,放眼看去时,只见庄门开处,一簇百余名人马在那,拥着一骑,那匹似火炭赤的马上,坐着祝家庄第三子祝彪。怎生装束:头戴缕金荷叶盔,身穿锁子梅花甲,腰悬锦袋弓和箭,手执纯钢刀与枪。马额下垂照地红缨,人面上生撞天杀气。 三娘侧头看了一会儿,这祝彪只记得孩童时,打过几架,但眼下都各自长大,都认不出来。但见那祝彪面如冠玉,生得倒是俊朗,三娘暗叹糟蹋了一副好皮囊,若这副皮囊给自己来却是多好,口中怒喝道:“我便是扈三娘,你是哪个?” 祝彪大喜道:“三娘,我乃祝彪,可还记得?”三娘冷笑道:“不记得,你来此叫骂作甚?!”祝彪道:“三娘,我三庄结盟数十年,结生死之交,情义深厚非常。早年间我父亲便多次与贵庄求亲,但求将三娘许配与我,便好让两家情谊更深,叵耐太公一直托辞不允,只道三娘你云游在外,没个寻处。今早听闻三娘回到庄上,大开筵席,却不请我庄上人来,心头一时愤慨,是以才来讨个理。” 三娘策马过了吊桥,又走近些时,两个看得更加真切,见三娘貌美如花的样貌,祝彪双眼都看直了。三娘恨恨的看着祝彪怒道:“你倒还敢来讨理,我且问你,我不在时,累次上门威逼我父兄时,那三庄结盟之情何在?上门与我兄长撕拼时,三庄结盟之义何在?你如今上门叫骂不休,便是生死之交所为之事?!” 祝彪哑口无言,最后恼将起来,只喝道:“三娘,今日来也不问他事,只是上门求亲,若你允时,我便花红酒水,媒人彩礼,前来下聘,今后你我两家成秦晋之好,永成鸳盟。但若不允时,便一发打破你这鸟庄子,抢你回去做个小妾!” 扈三娘大怒喝道:“祝彪,你这厮竟敢如此无礼,今日合休,看刀!”当下扈三娘一催战马,径直舞刀冲来,祝彪也挺起长枪杀来。 只见这祝彪贪爱三娘美色,指望一合便捉得过来。骤马向前,挺手中枪,径直冲过来。墙上墙下两边庄客各自呐喊助威,那扈三娘拍马舞刀,来战祝彪,一个双刀的熟闲,一个单枪的出众。 两个斗敌二三十合之上,扈三娘暗想:“这厮得栾廷玉教授枪棒,倒也武艺了得,但非我敌手。”,果然手上快了几分之后,只见那祝彪枪法便有些架隔不住。 原来祝彪刚接仗厮杀时,美人在望,恨不得便捉过来,谁想斗过三十合之上,三娘那两口日月刀,一刀更快似一刀,刀上力道更是,一刀沉过一刀,看看的手颤脚麻,枪法便都乱了。 再斗数合,三娘也不想与他纠缠,便将两把双刀,直上直下砍将入来,这祝彪如何敌得过,拨回马,却待要走,被扈三娘纵马赶上,把右手刀挂了,轻舒猿臂,将祝彪提离雕鞍,扔在地上。 祝彪身后众庄客齐上,想要去抢人时,却被扈三娘娇叱一声,纵马冲过去,双刀上下飞舞,登时砍翻四五骑,总算三娘还不愿撕破脸皮,下手都是斩马。四五骑战马倒下后,上面庄客被扑颠下马来,摔个七荤八素,后面人等一时都不敢上前来。 三娘勒转马头,回到兀自未起的祝彪身前,日月刀一指冷声道:“今日小惩大诫,让你记个教训,婚配之事休要再来啰唣!”祝彪挣扎起来,兀自不忿的道:“你要如何方才许这亲事?”三娘侧头看了看祝彪,但觉这人倒有些自己从前追求女子时的锲而不舍,便笑了笑道:“但胜得过我这口刀时,你再来吧。” 祝家庄庄客拉过祝彪马来,祝彪翻身上马后,只觉身遭还隐隐作痛,口中只道:“一言为定,我这便回去苦练武艺,待得赢了你时,休要再推辞!”当下引了庄客便回。 祝彪走后,三娘自回庄门,这时只见扈成、李应两位兄长方才披挂了前来,在庄门口接住后,李应喝道:“祝彪那厮何在?”扈成也道:“小妹,待你兄长前去打发他!” 三娘劝住两个道:“两位兄长,那祝彪被我杀败,已经铩羽而遁,这次给了教训,料想不会再来啰唣。但再敢来时,便不留手!” 李应道:“三家结生死之盟,叵耐祝家仗着势大,欺人太甚,若非看顾在几十年的情义上时,便要点起兵马前去理论!” 三娘冷笑道:“此刻他势大,还不是与他破脸之时,但再来啰唣时,不出两年管教他庄毁人亡!” 三个说话时,已经回到堂上,也惊动了扈太公,前来询问,听闻那祝家三子中最了得的祝彪也败于三娘之手,众人都是大喜,便排布下酒宴庆贺不提。 却说祝彪吃捉放一回,闷闷不乐的回到庄上,家长祝朝奉听得消息前来询问,祝彪将事情说了,祝朝奉道:“我儿,既然那扈三娘如此英勇,也不定要她,另寻良配便好,此等女子娶来,早晚也降不住她,迟早乱了家宅。” 祝彪却道:“降不住她,那是孩儿手段还不及她,但武艺胜过她时,定能管教得服帖。”祝朝奉劝了几回,也不见应转。正在这时,庄客回报,直说大爷祝龙、二爷祝虎并教师栾廷玉回到庄上。 祝彪闻言大喜,抢出去接住,将三个迎到厅内坐定。祝龙见他灰头土脸,问起情由来,祝彪郁郁不乐的说了。祝龙、祝虎两个听了顿时大怒,道:“那贼贱人安敢如此?待点起人马去他庄上理论来!定要扈太公那老驴将出女儿来敬献,还要赔汤药钱来!” 两个吵嚷要去报仇,一旁枪棒教师栾廷玉却道:“两位稍安勿躁,你两个武艺尚不及三郎,三郎都吃那女子拿了,只怕那女子武艺不再某家之下。那扈家庄又建的坚固,岂是那么容易攻打的?尚有李家庄扑天雕李应为其援手,一旦撕拼起来,坏了三庄数十年生死之交的情谊,那也不是耍处。” 祝彪道:“叵耐被她羞辱一回,这口气难下。”栾廷玉道:“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三娘婚配之事,也需听扈太公主意,先前我就曾说,与扈家庄求婚时,只可软求不能硬娶,这时不听我言,两厢恶了,便难转圜。” 祝朝奉也道:“你师傅说的在理,只扈太公允可时,三娘女流之辈,也只得听从父命,你却早晚去威逼他来,又无礼数,哪个会将女儿与你?” 祝彪愤愤不平的坐下道:“那又该如何是好?”栾廷玉道:“便只有两条路走。一则便是重与扈家庄修好,大丈夫何患无妻?娶妻之事也不再提,如此全了三家生死之盟情义,方可相安无事。其二,若三郎真爱那扈三娘时,也要先重修旧好,早晚去庄上拜见扈太公,礼数周道,便是软求得太公允可,有了扈太公之命,料想那三娘再英勇也只得听父命婚配与你。” 祝彪道:“师傅,却还有第三条路,今日回来时,那三娘只道,但我武艺胜过她时,便答允嫁与我。”栾廷玉道:“那三娘投我师兄周侗门下习武多年,岂是那么好相与的?你若再苦练十年,或能赶上她。但你便十年不娶了么?” 祝朝奉却阴鸷许多,只道:“既然已经破脸,我儿也没那软磨功夫,我看还是这般,先与他重修旧好,婚约之事也暂不提,让他松上一年半载,不曾提防时,老汉自去与蓟州官府说项,只说他那庄上勾结草寇,引官军来征剿。有蓟州官军并我庄上庄客,他又无防备时,定可一举破了他那庄子。到时候占了庄子,他那钱粮,官府与我庄上各取一半,那扈三娘自然便是捉来配与我儿,这般可好?” 栾廷玉哑口无言半晌,祝彪大喜道:“还是父亲此计甚好,只是今早方去厮杀,又去修好时,只恐面上不好看。”栾廷玉叹口气,无奈道:“我与她有些渊源,明日备好猪羊酒礼,我与你同去求见,料想必会相见。” 当下商议定后,祝彪方才展颜,祝朝奉便命庄客杀猪宰羊,替两个儿子并栾廷玉接风。 休息一夜之后,翌日清早,栾廷玉与祝彪,备了猪羊酒礼,教十名庄客担了,各骑两匹骏马,也不带兵刃,只望扈家庄而来。不一时到了庄前,栾廷玉将来意说了,早有庄客通报庄内。 在堂前,扈太公听了消息,唤来扈成、三娘商议,李应今早庄内有事,一早便回李家庄去了。听了太公言语,三娘冷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未安好心。”扈成也道:“昨日方来厮杀,今日又来礼物,定然有鬼。”但太公却道:“三家盟好并非一日,自你曾祖时便立下此盟,数十年来也都相安无事,昨日教训他一顿,今日带了礼物来,便是有修好之意,不纳时,反倒落人话柄。”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也罢,只看他来意如何。”当下太公便命扈成前去将两个引接进来相见。 却说扈成接住两个,栾廷玉与祝彪礼数周到,与扈成见礼后,将礼物抬入堂前,到了太公面前,祝彪拜下,只道昨日冒犯,今日特来请罪。 扈太公宽厚,教祝彪起来,请两个坐了,命人摆下酒筵,请两个吃酒叙话,又教庄内人请十名庄客偏厅吃酒招待。太公与扈成相陪两个,酒过三巡,祝彪变得谦逊有礼,频频与太公、扈成敬酒请罪,栾廷玉也在一旁相劝,太公与扈成倒也颜色缓和许多。 三娘在帘后看了几眼,也看不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在这时,只听祝彪举杯道:“昨日冒犯了扈贤妹,还请来相见,祝彪当面赔罪。” 太公有些为难道:“女儿家不便相见。”栾廷玉却笑道:“听闻三娘出自我师兄周侗门下,便是有些渊源,都是江湖儿女,相见一遭无妨。” 听了这话,三娘也不等太公言语,掀开帘子走出来道:“我便在此,却不知如何赔罪来?” 三娘在家被迫换了女装衣裙,祝彪看了眼前更是一亮,只见她明眸皓齿,金钗素裙打扮,更显女儿家妖艳来。栾廷玉看了却暗想:“果然绝色,难怪三郎为她颠倒。”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卌三章栾教师酒筵说和 公孙胜云游到访 三娘到了筵席前,见了三娘颜色后,祝彪看得呆了,栾廷玉轻咳一声方才醒来,急忙起身举杯道:“三娘来的正好,昨日冒犯贵庄之处,还多担待,今日备了猪羊酒礼前来赔罪,两家复修旧好如何?” 三娘暗自寻思道:“这不是祝彪言语,倒像栾廷玉手笔。”果然栾廷玉也笑着劝道:“这独龙岗上三家村坊结生死盟约也非一年半载之事,数十年交情,一朝尽散岂非可惜?些许小事便付诸一笑,三郎今日特来赔罪,足见心诚,两家重修旧好,一日往昔,岂不是好?” 三娘道:“栾教师,你这话原是不错,但自从五年前,祝彪上门求亲起,便欺凌我庄上多时,连我也不得不流落江湖暂避。我不在时,更是月月上门欺凌,若非有李大官人仗义帮扶时,还指不定要被欺辱成什么样去。如今只是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就此揭过了么?” 栾廷玉眉头微皱,堂上坐着的扈太公与扈成这父兄俩还没说话,反倒是这个三娘先说了,难道这扈家庄便是这扈三娘说了算么?栾廷玉道:“那以三娘之见,该当如何方能重修旧好?” 三娘道:“教祝彪做一帖告示,大开筵席,请左近村坊,士绅名流皆至,然后当众与我父亲磕头认错,再当众折箭为誓,立下毒誓,不再犯我扈家庄,如此方能揭过!” 祝彪闻言登时大怒,正待起身怒骂时,栾廷玉急忙先按住道:“三娘,些许小事,就不必惊扰众邻了吧。瞧在你我同门之谊上,留些脸面,就此作罢如何?” 三娘道:“也好,看在栾教师面上,便不惊扰众邻,但磕头赔罪不可少,就请祝三郎在这里向我父亲叩拜赔罪、敬茶认错,此事便罢。” 祝彪刚想发作,却被栾廷玉按住,低声在耳边道:“就当先拜丈人,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下祝彪忍了一口气,起身撩起袍角,对着扈太公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又奉了茶来敬上,口中道:“太公恕罪。”扈太公笑着急忙扶起道:“几世的盟约,休恁的说。” 扶起后,太公又请两个来坐了,栾廷玉又请三娘一同来坐,重整杯盘后,又复饮宴起来。席间,祝彪几番敬酒,三娘倒也来者不拒,但祝彪酒量不及三娘,直吃得烂醉时,方才由栾廷玉并众庄客扶了回去。 两个走后,三娘道:“父亲,兄长,这祝彪岂是如此容易服软之人?料想定是有恶毒之计在后,庄内上下要多加堤防,早晚多派人手探听虚实才是。”太公与扈成点头称是,各自堤防不提。 一连堤防了数日,也不见祝家庄有何动静,倒是祝彪一连几日都使人送礼物来,送到第三次时,太公也过意不去,教备了些礼回送。 这天午后,左右无事,扈太公尚在小憩,扈成去了李应庄上吃酒,三娘正在内苑练武,只见一个庄客报说:“门前有个先生要见太公化斋粮。” 三娘道:“父亲尚在安睡,你便与他三五升米便了。”庄客道:“小人化米与他,他又不要,只要面见太公。” 三娘皱起眉头道:“那我便去见他一回。”当下整束了衣裳后,就练武的男装武服出去相见,胸前赘肉自然是取裹胸缚了,到也看不出来。从内苑出来,过了前堂,到庄门前看时,只见那个先生身长八尺,道貌堂堂,生得古怪,正在庄门外绿槐树下静静侯立。 三娘看那先生,但见:头绾两枚青松双丫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上松纹古铜剑。白肉脚衬着多耳麻鞋,绵囊手拿着鳖壳扇子。八字眉,一双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胡。 那先生见了三娘时,笑逐颜开说道:“少庄主,贫道稽首。”三娘见了,急忙回礼道:“先生何方仙山而来?”那先生哈哈大笑道:“素闻扈家庄一丈青聪慧,可能猜上一猜?” 三娘又看了他几眼道:“知我底细的人不多,先生一眼便认出,定是位得道之士,莫不是从九宫二仙山罗真人处来?”那先生惊讶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少庄主当真聪慧过人。” 三娘笑道:“既然是罗真人门下,我便还能猜出,先生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胜字,绰号入云龙的可是?”那先生呆了呆道:“真个儿是名不虚传,难道少庄主也学过扶乩问卜之术?”原来这人正是九宫二仙山罗真人门下弟子公孙胜,道号一清先生,亦是蓟州人氏,自幼乡中好习枪棒,学成武艺多般,人但呼为公孙胜大郎。为因学得一家道术,亦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江湖上都称做入云龙。 三娘笑道:“哪里学去?公孙先生少请,到庄里拜茶如何?”那公孙胜道:“多感。” 两人入庄里来,三娘请那先生到后堂吃茶已罢,公孙胜道:“早年间师傅曾来此,与扈太公有过一些来往。”三娘见说,急忙道:“早先听闻父亲说起过,直说我降生时,彗星坠地,地动山摇,一出生生母便亡了。在家中养了一年多,庄内灾祸不断,幸有罗真人前来指点,教父亲将我当男儿来养,七岁上便送出庄去习武,隔几年回家一次,如此方才两厢无事。我这条性命多承罗真人庇佑,缘该早些去二仙山拜谢的。” 公孙胜道:“这倒不必,师傅指点太公,也是上应天命,少庄主乃逆天改命的星象,定要周全一二,不必相谢,便是去了也寻不见他老人家。”三娘道:“既然如此,便只能在家中供下的罗真人生祠位上,多多拜谢了。” 公孙胜道:“此番来乃是师傅差遣,命我下山云游,多多结识江湖好汉,这下山来贫道一想,左近久闻一丈青大名,便先投扈家庄来相见。”三娘喜道:“我也久仰先生大名,若先生不弃,便一同结伴云游江湖如何?”公孙胜笑道:“固所愿而。” 当下三娘教庄客备下酒宴来,请公孙胜入座,两个一边吃酒,一边叙话。三娘说起不日便要与饮马川裴宣等三位好汉会齐后,先去华州时,公孙胜道:“同去华州也好,也见见那英雄了得的九纹龙。” 当下三娘便留公孙胜在庄内款待了几日,又看祝家庄也无动静,便嘱咐太公、兄长严加堤防不可松懈,又修书与李应,托拜他早晚看顾庄上。又与林娘子嘱咐,教她安心在庄上居住,但有林冲消息时,早晚便遣人来书信。 交代已毕,这天风和日丽,三娘结束了行装,缚了裹胸,换了男装,只带了日月刀,背上负了鸱吻宝刀,与公孙胜各骑一匹骏马,先往饮马川而来。 不一日两个到了饮马川,遇上巡山小喽啰后,飞报山上裴宣等三筹好汉,三个便飞马下山来接住,三娘将公孙胜与裴宣、邓飞、孟康都相互说了,四筹好汉相见,都是大喜过望。当下裴宣三个将三娘与公孙胜引到山上,大开酒宴款待。 这些日上,裴宣等人已经准备妥当,不愿去华州的小喽啰便给些钱粮,教自回乡为民,愿意跟去的,便打栓包袱,到有半数人不愿去的,如今寨中只剩下一百五十余人。又将寨内金珠宝贝,粮食器物装了二十余车,早晚只等扈三娘前来会齐。 在饮马川等候两日,都收拾停当后,三娘依旧扮作个富贵小官人模样,裴宣扮作掌柜摸样,邓飞扮作脚夫班头,孟康扮作牙人,一百余名小喽啰扮作伙计、脚夫、马夫等,只公孙胜还是道士打扮。结束停当后,一行人拥着二十余辆大车浩浩荡荡离了饮马川。 这一日到了沧州地界,三娘与公孙胜、裴宣等人商议,要先到柴大官人庄上,请柴大官人一同起行。公孙胜道:“也早闻小旋风大名,只恨不得相见。”裴宣、邓飞、孟康都道:“也早就想见。” 当下一行人投柴家庄而来,到了庄前,早有庄客上前来询问,三娘说明来意后,庄客飞报庄内,过不多时,只见庄门大开,柴进亲自带着一应庄客应了出来。 三娘将公孙胜、裴宣、邓飞、孟康四个名头说了,柴进大喜,几个见礼后,便入庄内。柴进见得几个好汉,心中大喜,吩咐庄内杀牛宰羊,置备酒筵,款待一众人等。 席间三娘问起林冲来,柴进道:“也送了些衣物前去,教头在牢城内倒也安稳。”三娘命人从车马行李内取出林娘子交托的一些寒衣棉被并一领白狐裘,又取出自己采办的一件狗熊皮衣,交托给柴进道:“眼见天气一日日寒了,师嫂与我备下些衣物在此,还有师嫂一封家书,但请大官人差人送与师兄。”柴进道:“此事易耳。”当下便吩咐几名庄客取了家书、将衣物打了包袱,打马送去沧州牢城。 一众好汉在柴进庄上歇了数日后,送衣物的庄客也回到庄上,三娘问可有书信时,庄客只道:“并无书信,教头直说,但挣扎脱身时,自会相见,各自珍重。”三娘摇摇头,赏了庄客些碎银,随后提笔模仿林冲笔迹写了封信,请那庄客送往蓟州扈家庄去与林娘子。 回过头三娘又去找了柴进,说起林冲之事,三娘道:“我那师兄陷在牢城内,京中高太尉早晚要派人来对付,只怕师兄到时走投无路,我回华州时,心也不安。心里有个计较,来与官人商议。”柴进道:“我也担忧教头之事,远行在即,就怕教头有事时,不能看顾,扈官人有计较时,但讲无妨。” 三娘道:“大官人结交的梁山王伦,此人胸无大志,白白浪费了大官人一番心血,大官人不妨修书一封留下,待师兄势穷来投时,教师兄去投王伦,先在梁山安身,便是伏下一枚棋子,早晚那王伦不中用时,也好让师兄取而代之。”柴进大喜道:“好计,那王伦早晚与我阳奉阴违,早有想代之,只是梁山远了,又无心腹人在那,但林教头去时,便好办了。” 当下柴进修书一封留在庄内,教庄客收藏了,只等林冲来时,便与他书信与盘缠,教送上梁山落草。 又歇得两日,三娘与公孙胜商议,便想在隆冬前赶回华州,请柴进一同起行时,柴进便带了十余名庄客,会同三娘等人一同上路,一行人热热闹闹径投华州而来。有柴进在,众人又做客商打扮,沿途官府倒也不查。 (新书求收藏、推荐、打赏支持,感谢我不吸雾霾、诺言不许一世、极低、書獃仔、亦I雪、筱靘兽、我心中的阳光等书友的打赏。) 第卌四章野村店杨林相投 北亭口议郎拜主 一行人穿州过县,这一日过了相州,行到一处村间,只见此处有家村坊小店时,邓飞上前来对三娘道:“官人,日正当午,都走得累了,且买些酒肉吃。”三娘道:“也好,教店家杀猪宰羊,每位兄弟都要分得酒肉。”邓飞应了,自与孟康去店里置办。 这一路上,三娘待人接物并无亲疏之分,上路时交待了规矩,赏罚间只问对错,不看情面,又有铁面孔目裴宣执掌法度,众人皆服。路途艰苦,三娘也不待薄众人,都是与众人吃一般的酒肉,但无酒肉时,便与众人同吃干粮。 这却苦了柴进,大官人不曾吃得这点苦头,有时走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只吃干粮,委实难以下咽,但见三娘啃一般的粗面干粮,依旧与众人谈笑风生时,柴进也只得勉强下咽。 途中也遇到几次强人行劫,但看他们人多势众时,人少的不敢来,人多的来劫道时,也没什么好汉在内,都是些小贼,邓飞、孟康等人就打发了,也不用扈三娘、公孙胜出手。 一行人推着车马在小店前歇住马,自有小喽啰排布车马,喂马,看车,一应事物都井井有条,却是三娘在出行前便安排好了一切事务。裴宣等人看三娘分拨差事,都有条有理,丝毫不乱,又有法度管制,就连一应钱粮物事都计有编号,早晚另安排人点算,分毫不差,便更为钦服。 歇了马后,三娘请公孙胜、柴进、裴宣一同进店,才到门口,没想里面邓飞笑呵呵的拉着一条大汉走了出来,只见那大汉手里提着一根浑铁笔管枪,生得头圆耳大,鼻直口方,眉秀目疏,腰细膀阔,见了三个纳头便拜。 三娘不解,急忙扶起时,邓飞笑道:“真是巧事,在这等去处遇上杨林哥哥。”原来那大汉姓杨,名林,祖贯彰德府人氏,武艺精熟,多在绿林丛中安身,江湖上都叫做锦豹子杨林。 听邓飞说了杨林事迹后,三娘等都是大喜,众好汉都来见了,便在店内摆布下一桌酒食,众人都让三娘坐了主位,柴进与公孙胜一左一右坐了,裴宣、杨林、邓飞、孟康依次坐定,大碗筛下酒来,一同欢饮起来。 席间,三娘说起要与众人投少华山时,杨林道:“早闻少华山招贤纳士,正欲前去投奔,怎奈无人引荐,不敢轻易擅进。”三娘笑道:“杨兄弟宽心,我自做得少华山的主,便请兄弟一同前去入伙如何?”杨林大喜,起身又拜道:“求之不得。”众好汉都是大喜。 这小店中杀翻了四五口猪,方才让每个小喽啰都得了一份酒肉,吃饱喝足后,三娘与众人又接着上路。 不一日到了河中府,天色越加寒凉起来,到了城内安顿后,三娘便教裴宣、杨林问城内裁衣店制取棉衣,每个小喽啰都发付一套新棉衣与棉鞋,好穿了上路。过了三五日,棉衣鞋都置备妥当,分发下去后,众人皆欢喜非常。随后又接着赶路,一路无话。 这天到了华州,望得少华山时,天色黯淡下来,不一时飘起了鹅毛大雪,众人忙赶过一处山坳时,只见前面山脚下一片市镇排布开来,总有七八百户人家,走近看时,只见立了一个牌坊在道口,上书“少华北口亭”五字,内里卖酒的、卖肉的、卖菜的、打铁的、裁衣的、开店的,一应俱全。 牌坊下守了十余名精壮汉子,都一般的黑色皮袄,前后两片铁片甲拴束,其余手脚上却是皮甲掩住,头上都是一顶棉头包巾,各执刀枪兵刃,包巾上刺绣了“精卒”两个大字。一队人在风雪中都站得齐整,竟无半分参差,那英武气势扑面而来。 为首一人贯一顶熟铁盔,上写“左郎”两字,身上都掩铁片甲,垮一口刀,见了扈三娘一行人,上前来问道:“来人且住,是过往商旅么?” 扈三娘下马上前笑着问道:“商旅又如何?不是商旅又如何?”那大汉拱手道:“这位客官,若是过往商旅,请到商旅关卡处勘验货物,缴纳厘金,领取通关令旗,便可一路畅通无阻直过华州。若是前来投奔山寨的,请到前面招贤馆处,自有人接引。” 扈三娘笑了笑道:“我们只是走亲,要去华阴县,所带这些物事都是给乡亲们的礼物,并不贩卖。”那大汉道:“那也得到商旅关卡去勘验,还要说出拜访的是哪个村中之人,那里左近村坊户籍皆有,一查便知。若真是走亲时,只按人口取一文过路厘金,但若日后教缉私队发现有就地兜售货物时,便要没收货物,因此请客官仔细,切勿托词蒙混,免得将来不好看。” 三娘微微颔首,朱武果然还是有些能耐,这管治一方收取厘金倒也有礼有节,并非一味强逼勒索。明面上看是这般,但三娘也知道暗地里的手段却是何等酷烈,但凡遇上不教厘金之人时,定然也是一般杀人越货的。 这时正有一队巡哨兵丁过来,领头的也是一位左郎官,一行十人走到近前,那左郎官似乎认出三娘来,奔至近前纳头便拜道:“大头领!”跟着便教左右都拜了,一起都称呼扈三娘为大头领。 三娘笑吟吟的上前扶起那左郎官问道:“你认得我?”那左郎官道:“属下乃少华山老人,那年大头领山寨颁布铁律时便在,因此认得大头领。朱头领三个早晚都在盼着头领回山,属下这便派人前去通禀。” 当下那左郎官便教人飞报山寨,他将扈三娘等一众人引至镇内招贤馆,随后与馆内人交待了。坐馆的是位文职头目,看他顶上帽子却是绣了从议二字,三娘知道是镇内主持招贤馆的从议官。 公孙胜、柴进、裴宣、杨林、邓飞、孟康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少华山治军治民如此法度森严。公孙胜问道:“扈官人,何以他们称你为大头领?” 三娘笑道:“早年间在华州时,我便坐了少华山寨中大头领之位,只因要云游江湖,是以教山寨上下都不透风,以便我穿州过县,并非有心欺瞒。” 公孙胜颔首道:“原来如此。单看这些精卒、左郎,不知是何职衔?”三娘将武职五等各有四级,是为卒、郎、卫、校、将的职衔说了,口中道:“每十卒有一郎官统管,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以此统管,如臂使指。” 柴进听了叹口气道:“真是大开眼界。”裴宣道:“官人,那这些文人帽上绣了从议二字又是何职?”三娘也将文职五等亦各有四级,是为文士、从议、疏谏、参军、儒君。文职各等四级具以一二三四为记的职衔分配说了。三娘又道:“各级人等都有不同的月俸、待遇,有功者除了赏赐之外,还可晋级职衔,赏罚皆按寨中规矩而定,不分亲疏。” 裴宣赞道:“端的比官府还好,若为小吏时,便一辈子做个小吏,非科举没有出头之日,山寨此举,只问功绩,便能教人为山寨而戮力向前。” 杨林也道:“再看这市镇,如此兴旺,还有招贤馆广招天下好汉,少华山果然名不虚传。”邓飞、孟康也是纷纷赞颂。 三娘道:“这镇中买卖十之七八都是寨中生意,往来客商,寨中是不抢他们的,但只消每千文货物缴二十文钱的厘金,便可畅通无阻的通过此地,不带货物的旅人,也只收一文过路厘金,便保平安通过,因此往来之人甚多。左近村坊也都缴供奉,缴了供奉之后,寨中保他村坊平安,不会有强盗贼寇来行劫。” 说道这里,那左郎官笑道:“好教各位好汉知晓,我统带这队人便是山寨巡防缉捕司的小队,早晚巡视各处,不但要捉拿强盗贼寇,便是有小偷地痞,也是要管的。”说到这里,那左郎官朝众人一拜,随后道:“小人还有公务在身,诸位先请招贤馆稍候,馆内从议官会招待各位,小人要先办公务去了。” 说罢朝扈三娘一礼道:“大头领在上,属下先去了。”三娘满意的点头道:“你且去吧,公务要紧。”说罢那左郎官领着手下复巡查去了。 听了这话,邓飞挠挠头道:“扈官人,你这里到底是山寨啊,还是少华山府衙啊,便连衙门做公人管的事都要管来。俺也是犯了王法之人,他们不会连我也拿了吧。”众人都是一起哄笑起来。三娘笑了一回后道:“大家先进馆内吃酒,咱们边吃边说。” 招贤馆内自由从议官引馆内三五十个庄客出来,帮众人安顿行李、马车、马匹,那从议官与几名文士官陪着众人进馆内款待。到了馆内,只见内里宽敞,三进出的院落,两间敞亮大殿。从议官将扈三娘等七位引入正中大殿内,摆布下一大桌宴席,其余跟随而来的小喽啰都在一带耳房、偏厅内吃酒。 七位入内,依旧是三娘坐了首位,公孙胜、柴进左右坐了,裴宣、杨林、邓飞、孟康依次坐了,那从议官坐下首相陪。只见那桌上牛羊猪鸡鸭都有,更有几味野味,便是熊掌、鹿肉、虎骨汤等味。 三娘筛下酒来请众人喝了,酒过三巡后,三娘才道:“适才邓飞兄弟问的话,想必大家伙也在纳闷,咱们江湖上的好汉不都是劫道取财,大秤分金,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么?为何少华山此处规矩恁多。邓飞兄弟还怕被山中巡山兄弟拿了去。”众人都笑了一回。 三娘道:“各位且听我仔细道来。”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 第卌五章替天行道血酬事 劫富济贫坐寇行 招贤馆大殿内,三娘清清嗓子续道:“如今这世道,朝堂上,奸臣宦官当道,贪官污吏横行,地方上,土豪恶霸勾结官府,鱼肉百姓,祸害一方。在座各位兄弟都是教官府、恶霸逼迫得活不下去,方才逃走江湖上落草为寇。少华山三位头领也是这般落草的。我想但凡能为良民时,谁愿意流落到落草为寇的地步?” 裴宣、孟康两个都是颔首,两个都是被上官逼迫得无路,方才落草。杨林、邓飞两个也不自觉点点头,他两个虽然早在江湖上流落,但此前也都是被官府、恶霸逼迫,方才流落江湖。柴进自饮了一碗酒,并不做声。三娘又看了公孙胜一眼,公孙胜大方一笑道:“方外之人,也见不得当今豺狼虎豹当道,贫道下山,便是为了替天行道,除世间不平事而来。” 三娘笑道:“先生志向与我相同,便是替天行道四个字。”顿了顿三娘接着说道:“适才先生说了替天行道,便是除世间不平事,替百姓主持公道,劫富济贫,方才算是好汉。又要如何行这道、济这贫呢?既然我们都要替天行道了,就不能打家劫舍,百姓辛苦赚取钱粮,商旅辛苦赚取钱财,我等还要去劫掠他们便是不义之举。但不劫掠,我们便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又如何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呢?” 邓飞道:“扈官人,我们可以劫掠富豪官商,自己取一份留用,其余的便散给贫苦人家,便是劫富济贫,一样可以替天行道。” 三娘笑道:“劫富济贫也不失为一条路子,但有一个隐忧,听我道来。我们干这落草为寇的事,也不是没本钱的买卖,这种买卖的本钱其实大了去了,我们做的是刀口上舔血的买卖,本钱就是咱们的身家性命!哪个高门大户不都是有看家护院的庄客?哪个又不都是与官府勾结,有官军护持的?咱们去劫这些富户啊,总是要厮杀拼命的,用性命热血去换来报酬,这便叫做血酬!” 公孙胜点点头道:“扈官人的话大有道理,贫道也不曾想到此节。”三娘微微一笑续道:“血酬有高有低,做个比方,死十个兄弟,劫得一家富户,得银千两。有时遇上硬手,死百个兄弟,也得银千两,当中高下立判。是以劫富之举朝不保夕,难以壮大山寨,更难稳定众兄弟之心。” 杨林道:“扈官人说的是,此前我与邓飞两个也合伙做过几次这种买卖,最后一次遇上那家富户家内人多势众,不但钱财没到手,差点把两条性命送了,也就此逃散,各自流落江湖之上。” 扈三娘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但凡世间落草之人,我将其分为流寇与坐寇两类,诸公也不必恼怒,寇便是寇,无需遮掩,也无需妄自菲薄。” 公孙胜笑道:“这是实话,我等便都是巨寇”众人笑了一回,又听三娘言语。 三娘续道:“流寇便是四处打家劫舍、劫富济贫这种。这般行事的,不管是劫道还是劫掠大户、村坊,劫掠大户、村坊的,劫掠之后,人口逃散,百业凋敝,下次你也就没地方可劫了,都是杀鸡取卵。劫道的劫得多了,人就不往你这过,你还要越界去别的好汉地面上讨饭吃,也惹人嫌。” 柴进听得此言,一口酒呛了出来,急忙去丝巾擦了擦嘴道:“那敢问扈官人,这坐寇又是如何行事?” 三娘笑道:“坐寇便高明许多,这些好汉占住一方,但凡过往行人行商的,从此路上过时,人头收过路厘金一文,货物按千文取二三十文收,便保你平安过路。又保境安民,绥靖一方治安,教百姓安心耕作,到得收获时,也收取半成或一成的米粮作为进奉,便是安宅费。又有周边开设市集,内里经营酒店、饭馆、赌坊、勾栏等百业,也可作为进项买卖来做。如此一来,钱粮便源源不绝而来,供我山寨招兵买马,兵强马壮时,就可扩张开来,保护更多的百姓。但有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的富户恶霸时,我寨中兵强马壮,势力无匹,便可随手铲除,替更多的百姓主持公道,这般劫富济贫不是更好?” 众好汉都觉得有道理,自身势力强横了,方才做得好替天行道、劫富济贫这事。 三娘又道:“你们说的没错,少华山在左近村坊、州县,便是另一个官府衙门,官府不能主持的公道,少华山来主持,官府不敢管的富豪恶霸,少华山来管,官府治不了的人,少华山来治!” 众人听得都是痴呆,片刻后邓飞才道:“扈官人,难道左近州县官府、官军就不来管了么?” 扈三娘笑了笑,指着对面坐着的从议官道:“这事请这位兄弟来说。” 那从议官起身团团一揖后道:“小可姓陈名景,在少华山任一等从议官,尚有另一层身份,便是出任左近华阴县府衙押司一职。” 此言一出,邓飞、杨林两个跳将起来道:“不好,有做公的在此。”三娘与那从议官都笑了起来,公孙胜道:“两位贤弟切勿惊慌,这陈押司不是说了,他还是少华山的一等从议官呢。” 杨林邓飞两个都有些糊涂起来,孟康也有些发蒙道:“你到底是官吏还是落草好汉?” 那陈景笑道:“既是也不是,既不是也是。其实这华州几个县内,上下属吏、做公之人,现下十之七八都是少华山与史家庄的人,我等皆做的便是替天行道之事。” 裴宣问道:“那如我这般刺配在逃之人,你们可拿?”陈景道:“裴孔目与孟康大哥乃是被人构陷,有冤屈在身,自然不拿。杨大哥与邓大哥虽然做过打家劫舍之事,但未曾落案,自然也不拿。诸位到了华州,若还犯案,就要拿了。” 杨林叹道:“我的爷,天下间还有这等事,落草的好汉坐了官衙,替官府收税,保境安民,管治一方,这是何等了得之事。” 柴进皱眉道:“扈官人,地方官长与那地方军马也不管了么?”三娘道:“这便要多谢大宋官制了,这地方不管是县令、府尹,都是三年一任,有时更短,不到一年便会调任。而下面的属吏、做公之人却是不会换的,一般都要做一二十年,这些官到了地方,不管做任何事,都需属吏、做公的帮扶,方能成事。更何况无官不贪,那些官都使些钱买通,也便不管我等。很多官只要我们这些落草的好汉不去滋扰地方,不劫掠,不攻打州县,便是万幸了,也不敢来管。就算遇上个非要管的,手下无人听命,他一个人又能如何?再不识趣的,早晚取他性命,也是等闲之事。” 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看着陈景道:“至于地方官军嘛,也差不多如此办理。陈从议,我离开山寨多时,华州地方官军如何了?” 陈景道:“华州团练使三月前换了一位,便是我们山寨的汤隆汤头领,他在西军中做过军官,管治军马来还算有一套,只是他这个职位花了不少钱财上下打点,方才得来。”闻言众人一起哄笑起来。 笑罢陈景又道:“如今汤头领做了团练使,这几月下来,华州军马中安插了我们不少兄弟进去,早晚这一州军马也便要改名换姓了。” 众人又是一起大笑起来,柴进痴痴呆呆的喃喃道:“我只道我所做的已经是无法无天了,却不曾想天外有天啊。” 公孙胜捻着胡须道:“真是精彩,出人意表,想不到这些计策都是出自扈官人之手,当真是旷世奇才。” 三娘笑道:“先生谬赞了,邓飞兄弟适才说少华山行事便像官府,这便不错,我们行的就是官府之事。官府收税养民,我们也是收取厘金供奉养民,但我们不会像官府那样,贪官污吏太多,收了钱不办事,其或就干些坑害百姓之事。所以才说是替天行道,我便是要行官府不能做、不敢做、不愿做之事,还百姓们一个朗朗乾坤!我便是要这里成为山贼草寇管治的地方,教官府靠边站,最后要仰我鼻息方能续存!然后我要天下间都没有了山贼草寇,因为大家都是山贼草寇管治之下了!” 听完之后,公孙胜第一个鼓起掌来,柴进也击节赞叹,裴宣叹道:“如拨云见日般清朗起来。”杨林等都是拜倒道:“愿追随扈官人替天行道!” 三娘扶起众人后道:“各位投入山寨,我自然是万分欢喜,但各位须谨记,我这山寨不似他处,规矩森严,法度严苛,如此方能求得公道,官府便是自己做下的法度不能依行,方才有我等替天行道。是以,我这寨中,只讲公道法度,不论人情,但诸位兄弟入了伙之后,凡犯了规矩法度的,便要一般惩处!” 众人皆道:“正该如此。”三娘又看着柴进道:“柴大官人,此间行事便是如此,大官人可还愿与少华山、史家庄、桃花山结盟?” 柴进起身,双臂有些微颤,拱手道:“若能将我那柴家庄也经营得如同少华山一般时,岂能不愿?小可甘愿参与会盟!” 三娘笑着扶起柴进道:“少时到了寨中,歃血为盟,立下誓书后,自会派人与大官人回柴家庄帮扶,也一般经营起来,早晚都得兴旺。” 最后三娘看着公孙胜道:“不知先生之意如何?”公孙胜笑着说道:“不知寨中贫道能做到什么职衔?”三娘也笑道:“除我位之外,任凭先生挑选。”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跟着众人重新坐定,又开始饮宴吃酒,猜枚斗饮起来。吃了半日功夫,只见馆外一彪军马到来,大门外抢入一人来,正是九纹龙史进,只见他风风火火、大踏步奔将进来,口中大声喊道:“俺家师哥在何处?”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叶翎殇等书友打赏) 第卌六章少华山朱武迎客 聚贤堂好汉聚义 听得是史进之声,三娘起身来到殿外,但见史进奔近前来,但想下拜时微微迟疑了一步,跟着又似定了决心,抢上一步纳头便拜。三娘却心下甚喜,上前扶起他来,拍拍史进肩头,俏目中不觉湿润了起来,口中道:“大郎又长得结实了,师哥心下甚念。”史进也虎目含泪道:“日夜思念师哥,天幸重逢。” 两个说了几句后,三娘拉着史进进殿道:“大郎,来,好教你欢喜,这趟师哥回来,结识了几位好汉。”当下三娘将公孙胜、柴进、裴宣、杨林、邓飞、孟康六筹好汉与史进介绍了,众好汉相互见礼后,都各是欢喜。 这时候,又有一队人马到了馆外,进来三筹好汉,正是朱武、陈达、杨春三个,也一般前来与各位好汉厮见了,陈达道:“我的爷,史头领听闻寨主归来,那便是一溜烟就来了,我三个追都追不及,只在史头领马后吃尘土。”众人都是一起笑了起来。 杨春又道:“还有汤隆头领,只是他如今还在华阴县公干,尚不得前来相会,稍后自到大寨中相聚。”朱武笑道:“咱们这汤团练使近日可是忙人一个啊。”众人又笑了起来。 三娘也笑吟吟的看着史进,但史进却毫不扭捏,一双眼只直勾勾的看过来,三娘心下暗道不好,看来史进这厮分别些时日,那孽情不消,反倒重了。 此处人多,也不好分说,三娘便招呼众好汉一起坐定吃酒,吃饱喝足后,朱武便请众位好汉上少华山去,当下一众人便各骑了骏马,跟随朱武上山。 过了少华山北亭口,一路望山而来,远近里许便有一哨,五里一处烽火传信岗楼,前后左右但凡险要之地,都有营砦小寨下来,往来哨骑巡队看顾,各司其职,仅仅有条,又固若金汤,人马雄壮。 三娘在马上问朱武道:“如今寨中多少人马?”朱武尚未回答,史进抢着道:“少华山有步军三千,马军一千,史家庄有步军一千,马军五百,皆在四周扎住。附近村坊、州县尚有入了团练、官军的兄弟,计有三千五百余人,总计有可战之兵九千余人。” 三娘笑道:“大郎,你不是最头痛这些数目的么?今遭怎么记得这般清楚?”朱武笑道:“史头领早晚都道,师哥回来时,必会问这些数目,他早晚背得精熟,只怕师哥来问。” 史进挠挠头道:“在西北军中时,也与师傅学过一些,为将者,兵员、钱粮、甲具、兵刃,这些数目都是要心中有数,方能为将,我这也是在学为将之道啊。” 三娘赞道:“大郎用心,将来必能成独挡一面的大将。”朱武取出几本书册道:“寨主,山寨大小人财物三类数目,俱都清楚记录在册,请寨主过目。”三娘接过后先贴身藏了道:“有劳军师,稍后得空时再细看。” 陈达、杨春两个引着公孙胜等人在前面先行,一路请众人观赏少华山景致,三娘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公孙胜背影,对朱武与史进道:“这位公孙先生精于道术,他师傅对我又有恩德,如今投大寨入伙,我想让他坐第二把交椅,以示看重。” 史进问道:“公孙先生的师傅与师哥有甚恩德?”三娘微微一笑,当下将罗真人小时候指点扈太公救下自己性命之事说了,史进道:“乖乖,真个是活神仙,公孙先生坐得第二把交椅。”朱武却笑道:“我寨中专讲替天行道,正需得道高人坐镇,但有神迹时,便更能令人信服,公孙先生坐得第二把交椅。” 三娘笑道:“军师还是那般好谋算。”三个笑了一回,追赶上去,一路望大寨而来。 半天功夫,行至大寨,只见此处已经比早年时候扩建了数倍有余,半山腰一带里,先有三层石墙关累,做三处关卡营寨,每处各有数百军马驻守。过了三关营寨后,到了正寨之前,只见老远竖起一面杏黄大旗来,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但见正寨前石墙高耸,排布下三座楼城在那,前后三座吊桥寨门大开,城墙上满是兵卒守护,旌旗漫漫,刀枪如林,雄关险峻,让公孙胜等人看了都是赞叹不已。 进到大寨中,只见此处一大片宽阔校场,各有军马在此操练,正面一座雄伟大殿,其上匾额大书“聚贤堂”三个字,端的看来便是气势不凡。 裴宣对邓飞、孟康道:“看了少华山大寨,方知我们那去处,原来如此寒酸。”孟康道:“正是,这般光景方才能称雄一方。”邓飞也道:“若早知是如此,一早便来投了,也省得憋在那小寨中。” 当下朱武等将众人引进大堂内,扈三娘坐了主位,朱武亲自请公孙胜坐了扈三娘一旁下首,然后左一带史进、朱武、陈达、杨春坐了,右一带柴进、裴宣、杨林、邓飞、孟康坐了。列两行坐下,中间焚起一炉香来,各设了誓,公孙胜、裴宣、杨林、邓飞、孟康五人与少华山几位歃血为盟,便入了伙来。 公孙胜坐了山寨第二把交椅,领骁将职衔,参领山寨一应事物。 史进坐了第三把交椅,亦领骁将职衔,总领山寨军马一应事物。 朱武坐了第四把交椅,领总校职衔,总领山寨财物一应事物。 裴宣坐了第五把交椅,领督校职衔,掌管山寨刑罚升赏一应事物。 汤隆坐了第六把交椅,亦领督校职衔,掌管山寨兵刃盔甲打造,只是不在山寨时,由孟康兼管其事。 杨林坐了第七把交椅,领参校职衔,为东亭口寨正将,守护东亭口寨。 邓飞坐了第八把交椅,亦领参校职衔,为南亭口寨正将,守护南亭口寨。 陈达坐了第九把交椅,领典校职衔,为西亭口寨正将,守护西亭口寨。 杨春坐了第十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为北亭口寨正将,守护北亭口寨。 孟康坐了第十一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掌管山寨屋宇一应事物,并兼领兵刃盔甲打造。 分拔已定后,三娘道:“诸位休嫌此刻座次、职衔,今后但凡立下功劳来,出了赏赐钱粮之外,便会按升赏令,提升座次排名,晋级职衔。”众人一起领命,心内各都欢喜,暗暗都憋着股劲力,准备为山寨立功。 随后三娘又取出盟书来与柴进,也各自饮了血酒,结下盟誓来,自此柴进庄上也与少华山、史家庄、桃花山一应成了生死之盟。 各自约誓罢,当日大吹大擂,杀牛宰羊筵宴。一面叫新到火伴厅下参拜了,自和小头目管待筵席。收拾了后山房舍,教新入伙的头领都安顿了。 当晚吃了一晚的酒筵,稍停各自散了安歇,三娘唤了朱武、史进两个到自己屋内来细问。只见朱武那几本书册上,第一本便是山寨人口清册,上面不论大小,不论职衔,俱都登记在册,此时少华山与史家庄共有战兵九千余人,杂役仆从、闲散庄客、老弱妇孺五千余口,又有在各处州县内隐伏的人等一千余人,共计一万五千余人。 第二本便是钱粮清册,如今山寨库中存有金银珠宝共计十三万贯,各种粮食共计七万余石,战马三千余匹,其余牛羊牲口总计一万余口。看来此前三娘给的十万贯金珠宝贝非但没有花销完,如今反而开始盈利,两年内得了三万贯的利润。 第三本乃是盔甲、器械清册,各种盔甲、兵刃、器械数量都细细记录下来,一目了然。第四本乃是精铁、旌旗、布匹等杂项物事清册,也是一般如数家珍般记下。 第五本乃是升赏令清册,上面便是完整的人员升迁、调动记录,寨中人等资历都一一列明,并无半分参差。 第六本乃是各种买卖清册,上有少华山、史家庄开设的各种生意买卖,酒肆、赌坊、勾栏、茶寮、裁衣店、打铁铺等等一应俱全。 三娘看了后道:“辛苦军师了,做得甚好。”朱武道:“属下只是照官人给予的书册行事,但无走样时,也算得当,不敢领功。” 三娘摇头道:“功便是功,过便是过,军师有功劳,可升为骁将,与公孙先生、大郎同职衔。” 史进也道:“军师功劳都在眼里,按寨中升赏令,也该如此晋升,休得推辞。”朱武不再推辞,便拜领了。 随后三娘又道:“如今我们势力开始扩张,先有桃花山,后又柴家庄,如今都结了盟誓,这两处须多花心思,早晚安插人手,早晚能勾得两处真正入了伙来,方才是好。” 朱武道:“桃花山两位头领已有入伙之愿,无需花费太多功夫,只是这柴家庄须得费些手脚。”三娘道:“那柴大官人看似仗义疏财,招贤纳士,实则虚有其表,只要肯下功夫,并了他也非难事。” 朱武应了,三娘又道:“如今我们已经打出替天行道的旗号,早晚还要将手脚伸出华州去,打着少华山与史家庄的名头也有些古怪,不利于相互统属,也不利于发展人手。我想既然如此,我们就立个天道盟来,我自任盟主,广邀天下各处山寨、豪强、好汉参与会盟。少华山便是天道盟总堂,史家庄、桃花山等处便是分堂,今后便要各处军州都有我天道盟的分堂,这样方能教天下豪杰尽入我彀中!” (新书求推荐、收藏,谢谢) 第卌七章镶星天命贵出身 女主时势造白莲 屋内扈三娘话音才落,屋外公孙胜的声音飘来道:“扈官人,此等大事何不唤我来一同商议?”史进、朱武两个听了面色微变,扈三娘却笑了笑,起身来大大方方开门笑道:“先生车马劳顿,又吃的醉了,是以不想与先生被这些琐事烦扰。” 只见公孙胜站在门外,三娘又道:“既然先生此时来了,便进屋来一同商议吧。”公孙胜笑而不语,微微颔首后,也大大方方进屋,与史进、朱武两个见礼后,四个坐定。 扈三娘道:“先生有何高见?”公孙胜看了看史进、朱武两个后道:“此间都是扈官人心腹明白人,可知官人底细?”三娘知道他所指,当下道:“自然知晓。”公孙胜点点头道:“那便好办,贫道也可说来。”三娘道:“但请教先生。” 公孙胜道:“早时看了官人治下少华山等行事,又适才屋外听了官人话,贫道早知官人虽为女儿身,但素有改天换日之志。什么替天行道、什么劫富济贫,都只是遮掩。官人说的什么血酬,什么坐寇,其实也就是官府那一套。只不过官府收的是税,官人等收的是厘金,官府收税后保境安民,官人等收厘金后也保护一方。到得天下间都有官人部署时,官府无用,军马易主,早晚便是黄袍加身之时,可是如此?” 史进、朱武两个面色大变,他两个虽然心底常也想过此节,但却没有公孙胜看得通透,更不会直言不讳的来问,一起看向三娘时,只见她笑意更浓,猜不透心思来,只听她贝齿轻启道:“一位女子要逐鹿天下,夺宋室江山,先生不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了么?” 公孙胜正色道:“若是旁人说来,贫道一定会如此觉得,但若是扈岚你,贫道却觉并无不可。”三娘笑道:“天时地利人和,我一样俱无,如何能成霸业?”公孙胜道:“无势可以造势,无利可以趋利,无和可以创和。”三娘追问一句道:“愿闻其详。” 公孙胜捻着胡须道:“天时便在时势,如今宋氏昏聩,道君黯弱,奸臣当道,江南各地苦于花石纲之祸,便是时势扭转之时,贫道夜观星象,宋室早晚有一大劫。” 三娘道:“宋室之劫并非内里,还是在外,明年便可见分晓。先生所言,我明白,待宋室祸劫至时,时势扭转,便可造势。”公孙胜颔首笑道:“官人真奇女子也,所见通透,正是如此。” 跟着公孙胜又道:“地利一项,官人已经在着手了,桃花山、柴家庄,加上官人自家蓟州扈家庄,几处要点便早晚开始部署,日后兴旺壮大开来,以点连线,以线扩面,早晚教江山色变。便是无利可以趋利,此项官人做得甚好,贫道也无话可说。” 三娘道:“那人和呢?”公孙胜道:“此项便是官人致命之处,确如官人所说,一介女子要领千军万马逐鹿天下,便是万难之事。” 史进却道:“不管他人作甚想,俺史进都是保定师哥的!”朱武也道:“寨主一身智计无双,除她,我终身不服他人管!”公孙胜笑道:“果然是两位心腹忠义士,只是两位可曾想过,官人要统带的是千军万马,并非区区数人。” 三娘笑道:“先生,你这胃口也吊够了,还请直说吧。”公孙胜也笑道:“官人果然豪迈不羁,贫道就直言了。” 公孙胜清清嗓子道:“自古男尊女卑,唐朝时虽有个武帝女子临朝,但终究是起自宫闱,纵观各朝,尚无女子以军马得天下的。要千万人信服一位女子时,便是千难万难之事。” 史进怒道:“哪个不服,俺便打得他服。”三娘感激的看了史进一眼,口中道:“大郎,师哥知你心意,此刻先听先生言语。”史进只得诺诺。 公孙胜又道:“虽是千难万难之事,但却非绝不可能之事,人和之上要有所得,便在一个创字上!”三娘自言自语道:“创?” 公孙胜续道:“适才官人所说的创个天道盟来,统领群雄,这却不妥。听天道盟此物,便是松散誓盟,此种盟誓之属,最易内乱。官人老家蓟州扈家庄与那祝家庄,数十年生死盟誓之交,到头来如何呢?虽有盟誓,但也各自肚肠,因此天道盟绝不可行。” 三娘登时醒悟过来,起身一礼道:“扈岚愿听先生教诲。”公孙胜道:“教诲不敢,官人曾得师尊点化,也算贫道平辈好友,现下贫道又是山寨二头领,此事上是与官人商议来着。”史进、朱武两个对望一眼,均想:“不枉师哥(寨主)将第二把交椅让与他坐,果然还是识得大体。” 公孙胜续道:“自古起兵逐鹿天下,各路豪杰无不要占大义名分,如三国时,先有张角以教义起兵,曹操有挟天子以令诸侯,后其子以献帝禅位而得帝位,刘备以皇叔之名称帝,而东吴孙氏却最晚称帝,就因他并无更好大义名分。教此来说,逐鹿天下者,无外两等类者。其一便是有握有天命时势,此类或受前朝禅让帝位,或以正统接续。其二便是有自创天命时势,从而握有人心,汉朝开国皇帝刘邦,自创斩白蛇起义,自命赤帝子以愚民,便是如此得国。” 三娘点头,顺着公孙胜的话道:“要自创天命时势者,又需三个条件,出身需贵、名声要显、异象加身。刘邦的出身虽并不富贵,但其后结拜项羽,奉楚义帝,得封汉王爵,方才贵了出身。名声之上,刘邦自有约法三章等仁义之名在外。异象便是斩白蛇、赤帝子之说。是以刘邦方能成就大业。名声、异象也都好办,只是出身这一项有些为难。” 公孙胜颔首道:“正是,但于官人来说,还要加上一点,须为男身!”听了这话,三娘也不气馁,只是晒然一笑道:“先生,这点难了,难道你有把我变成男身之法?” 话音才落,公孙胜与史进两个一起说话,一个道:“不会。”,一个却道:“不可。”公孙胜看了史进一眼,笑了起来,跟着朱武亦笑了。 三娘瞪了史进一眼,又问道:“先生何以教我?”公孙胜道:“不知官人可曾听闻仁宗年间,官家紫宸殿镶星之事?”三娘道:“略有耳闻,只是知之不详。”公孙胜道:“我二仙山当时却有先人参与其事,便知仁宗官家镶解的乃是地彗星。此星与官人星命契合,得仁宗帝气镶解时,便是有了帝王之气,正是天命所归之象。” 史进与朱武都欢喜起来,三娘却皱眉道:“只怕无人信服。” 公孙胜道:“不错,只说与帝气镶解的命星契合,并无人信服,但此乃首要因由,定要先将此条异象之说站住,为后续筹谋。说起这后续筹谋,贫道以为官人可自创一个教派,托镶星天命,造女主时势,自任教中圣主,此教教主只有女子方可出任,又有仁宗天命在身之说,广传教义,如此方可赢得人心信服。” 三娘道:“本来我也不太喜欢以鬼神之事愚民乱天下,但眼看中原祸劫将至,遇事从速,这条路方是最快的。”公孙胜颔首道:“历来教义也只是官家御民手段而已,汉儒唐佛宋道,莫不如是,女主争天下,除有天象之外,必要有自家宗派教义,方能成事!” 三娘盘算了片刻后道:“先生以为用何等教义创教为好?先生所出道家教派似乎不太合适。”公孙胜笑道:“官人果然巾帼奇女子,片刻计较便已知此策可行,只问教义之事。正如官人所言,道家讲究清静无为,与世无争,的确不适于官人托付创教。但贫道可举一人,由此人辅佐官人创教,必定无往不利。” 三娘喜道:“愿闻其人。”公孙胜道:“贫道早年云游时,于吴郡结识一人,此人姓茅名子元,十九岁上落发为僧,法名慈照,号万事休。此人仰慕晋朝名僧慧远白莲社遗风,劝人皈依三宝,受持五戒。编有《白莲晨朝忏仪》,创立白莲忏堂。慈照所传教义,崇奉阿弥陀佛,要信徒念佛持戒,以期往生西方净土。晋朝先前的净土结社,信徒之间只是称社友,互不统属,难有作为。慈照则教义修改,简单明了,易于传授,又将其改为师徒传授、宗门相属,又有教义扶持,甚有可为之处。” 三娘听了之后,略一思索,惊呼一声道:“你让我与茅子元一同创立白莲教?!”公孙胜微微一鄂道:“白莲教?这个教名倒也合适。”三娘苦笑道:“先生是要我做那白莲圣女?”公孙胜鼓掌道:“白莲圣女这个名儿更好!” 三娘有些哭笑不得,偏偏史进又问道:“先生,要是这般来,那信徒不都做了和尚,圣女做了尼姑,便不能成婚了?”公孙胜与朱武又笑了起来,三娘恶狠狠瞪了史进一眼。 公孙胜道:“慈照和尚创的此种教义,是为普化在家清信之士为念,在家出家都可,不须剃发,不穿僧衣,婚丧嫁娶一如往昔,并无禅宗那般须摩顶受戒,是以不论僧俗皆可入此教来,也适合官人驾驭。” 史进这才高兴起来道:“我还道得与师哥一起剃头为僧了呢。”几人又是笑了一回,三娘这次也不瞪他,只是说了句:“和你一起出家?想得美!”众人又笑了。 笑罢三娘沉吟道:“既然如此,便请先生下山一趟去请慈照和尚,我寨中广有钱粮,又有人手,自然可助他创建白莲教,又可借助势力,广为传播此教,以这白莲教为根基,我等志向方可宣扬出去,将来逐鹿天下,方有可凭。” 公孙胜道:“正是如此,贫道明日便下山。”三娘却又沉吟一番后摇头笑道:“此事重大,我与先生一同前去方可。也不必如此急切,还请先生在山上暂住些时日,等过了岁日,天气回暖后,我两个再动身不迟。” 史进苦着脸道:“师哥又要离山啊。”三娘道:“开山立教并非小事,那白莲宗教义还需去芜存菁,化繁为简一番,我自当亲往,与慈照和尚细细商议方好。而且师哥我亲自去,方显得有诚意来。” 三娘又道:“山寨有大郎与军师在,一个掌军,一个管事,如今寨中又添了许多帮手,但也无忧。”如此一说,史进不再言语。 当下商议已定,公孙胜与朱武起身先告辞而出,只史进期期艾艾的留在后面,公孙胜与朱武相视一笑,一同告辞去了。 三娘有些头痛的看着史进,这厮留下来定然又来啰唣什么,只看着史进问道:“大郎还有话说?” 第卌八章岁日山寨俱同欢 上元州治齐灯会 屋里头,史进嗫嚅片刻方道:“师哥,俺听你话,去过勾栏风月之地了。”三娘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拉着史进坐下后,挤眉弄眼的问道:“如何?滋味不错吧。”史进酱红了面皮道:“神仙事儿。” 三娘又笑一回道:“何须面红?此等事亦天道人伦。可有喜欢的女子?师哥与你说媒去。”史进道:“尚无,但觉一般女子都不如师哥。” 三娘皱眉道:“又胡说甚来?我是你师哥,有道是长兄为父,岂可乱了人伦?你又不听我言语了么?”史进只得低头道:“只是心头甚想,禁不住。”三娘叹口气道:“师哥与你瞧着,但有良配时,便许与你来,今生只做师兄弟来,可好?”史进只得点头,又闲话几句后,史进方才离开。三娘送到门外,看他去了,口中暗自念道:“真是孽缘。” 回山数日后,看看年关将近,柴进先起身告辞,三娘分派了十余名精干铁卫官并从议官,先行跟随柴进回沧州,以备打铺前事。三娘率众头领一直将柴进一行人送到少华山北亭口,临行前三娘请柴进但有林冲消息时,早晚书信寄来告知。柴进应了之后,率一行人自回沧州去了。 之后三娘都与众头领处置寨中各等事物,几位新头领渐渐也熟悉了山寨规矩,裴宣、孟康尚好,原是公门出身,倒也不觉辛苦,只是杨林、邓飞两个久在江湖中,却甚是不惯。好在有裴宣掌管法度,又常与两个看顾,倒也禁得住两个。 看看岁日将近,山寨各处张灯结彩,置办年货,人人发下新衣来,个个穿在身,都显得喜气洋洋。这天汤隆回到山寨中相聚,又是大肆庆贺一场。 岁日之上,少华山寨内大开数百桌宴席,上下俱都欢喜。席间,扈三娘与众头领当众宣读一篇文告,只讲了经年上下功绩,赏优奖叙,赍发厚赏下去,人人都有,只功劳大的多得,但教上下都欢喜不已。 数百桌上下,三娘与众头领一一前去敬酒,不漏一桌,几个头领都不及她酒量,以小盅前去相敬,也是到了最后俱都醉倒,就只三娘却还谈笑风生。 在寨中过了岁日,又过了数日,看看日子又近了正月上元节(即元宵节),这天华阴县府衙内两个押司陈景与王元到来。这王元押司便是前遭处置李吉案的王押司,他与陈景两个来到山寨中,带来府衙言语。 原来华州州府内上官去岁调任他方,新任贺知府乃是当朝太师蔡京门人,便在华州府治郑县城内办个热闹的上元灯会,庆贺他新上任,教取华州治下华阴、下邽、蒲城、渭南诸县置办灯饰彩缎进献,上元节时都到郑县城内一同庆贺。又请各县内豪强富户也各自置办彩灯,参与其会,以彰显各自门风。史家庄远近闻名,便也得了邀请,两个押司便径直到了寨内来报。 听了言语后,三娘请来各位头领商议。三娘道:“左近州县都有我等门人在内,只有这州治郑县尚不得尽透,适逢盛会,便参与其内,也好彰显名号。” 史进听了后喜道:“正是,早晚去闹他一场,也教左近皆知我等。”朱武却道:“此会可去,只是与民同乐,不争厮杀,但教会上多多结识州治县内之人,便好日后下手。” 三娘颔首道:“军师所言极是,上元灯会上,良民百姓极多,若是闹一场去,定会损伤百姓,此举不可。我等便与民同乐霈恩均一回,教各自所辖村坊、市镇、州县置办的彩灯都打出史家庄名号来,也好教那新知府知晓厉害便可。”众人一起称善,又商议定了灯会置办各物、调拨前去人等事。 末了,公孙胜却忽然笑道:“上元灯会里,华州各家各府大家仕女定会出来夜游,我寨中多有好汉尚是单身,有此良机,或可见得对眼人儿,也未可知。”说罢看向史进,众人都是笑了。 此时的女子,倒也不全都是躲在深闺无人识,便如汴京各处仕女,往往夜游,吃茶于彼茶坊,华州也不外此例。上元节里更是多有女子夜游,每每放灯时,只当华灯初上,各家女子都打扮精细,皆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灯球、销金合、蝉貂袖、项帕,而衣多尚白,盖月下所宜也,就此出门赏花灯。灯会上,少女含春,少年风流,男女相逢,但有看得对眼人儿时,便会各自记在心头,早晚互通媒妁,成婚出嫁,是以公孙胜有此一说。 看众人对自己发笑,史进却不以为然,心头只想:“不知师哥那日可会穿了女装与我把臂同游?”众人笑了一回后,三娘喝住,便分派人手,众头领各自领了差事去办。 不一日,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华灯置办妥当,治下左近村坊、市镇、州县出挂花灯,也都办好,陆续由各头领引领,前往郑县城聚齐,只等上元节那天挂灯。 这天三娘、史进、公孙胜三个与史家庄灯队一同前赴郑县城,寨内留下朱武镇守。行了两日到了郑县,此处为州府治县,倒也比华阴县大些,也是三市六街,热闹非凡。 三个在郑县内史家庄会馆内住下,此处明面上乃是史家庄的一处产业,但实则是少华山往州治布下的一个暗点,官府不知罢了。 歇了一日,第二日便是上元节,这天早间起来,史家庄庄客并山寨人手都取了灯饰,开始就街上吊挂布置起来。三娘、史进、公孙胜三个上街看时,只见各处街道都开始点妆布置,当真是:宝灯雕花香满路,千树万树挂华彩。烟柳画桥盛街景,风帘翠幕上元节。 看了一回后,三个转回会馆内,吃顿酒肉后,各自梳洗更衣,就只等着夜幕降临后,前去看灯。却说史进早早换好衣裳,来到三娘屋外叩门道:“师哥可好了?” 三娘打开门来,史进进到屋内,却见三娘只是换了套锦衣华服的男装,面色寞落道:“还道今晚师哥会换了女装前去。”三娘笑骂道:“又想甚来?难道你想师哥换了女装去找个对眼人儿?” 史进忙道:“岂是那话?只是想看师哥女装是何模样罢了。”三娘笑了笑道:“你师哥换了女装丑的很,不看也罢,走吧,时辰到了。”当下两个出了屋来,唤了公孙胜一起,便上到街来。 果然此刻已经是酉时末刻,华灯初上,月色花光,只见那夜市之上,都民仕女,罗绮如云,正是:月色迷人灯华彩,观灯美人更迷人。 行过一处街头,一处白地上,正唱一出梆子戏,只听得:“正月里闹花灯,姊妹娘儿去看灯。城中仕女多齐整,郑县城中人看人。” 又走片刻,元宵放灯,万人空巷,不仅为观灯,更为观人。三娘看得眼花,只笑道:“听过一个闲话,只说早年贤相司马光相公闲居洛阳时,上元之夜,夫人欲出门看灯。司马光说:‘家中点灯,何必出看?’夫人曰:‘兼欲看游人。’司马光说:‘某是鬼耶?’。” 公孙胜两个听了笑了一回,公孙胜道:“想不到司马相公如此风趣,但司马夫人所言却不错,这上元灯会,除了看灯便兼欲看游人。” 三娘看了看周遭,又看了看史进,跟着笑道道:“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大郎,我们前头看灯去。” 说罢三娘笑语盈盈的先走了,公孙胜一把拉住史进道:“贫道在此便是另一个大灯,你且与她去,贫道自闲走一遭,稍晚自回会馆相聚。”跟着意味深长的又道一句:“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却是难了。”说罢投另一侧走了,史进摸不清头脑,只管追着三娘脚步去了。 稍稍慢了些许,街上人多,史进顿时失了三娘踪影,游走了片刻,只见往来男女甚多,携手并肩低语,街上各般玩意甚多,史进买个玉梅钗头,只打算送予三娘。 拿了钗头又走时,只见那游赏之际,肩儿厮挨,手儿厮把,少也是有千来对儿,正是:别有深坊小巷,绣额珠帘,巧制新妆,竞夸华丽,春情荡扬,酒兴融怡,雅会幽欢,寸阴可惜,景色浩闹,不觉更阑。 又见街上摆出数不尽的食摊来,前后都有浮元子(即元宵)在卖,正是:“贵客钩帘看灯街,市中浮元一时来。帘前花架无路行,不得金钱不得回。”各家浮元子以白糖、芝麻、豆沙、黄桂、核桃仁、果仁、枣泥等为馅,各不相同,可荤可素,风味各异。 史进寻不见三娘时,正自焦急,忽闻一个摊前,一个清脆的声音低低声道:“摊主,与我两碗豆沙元子来。”史进侧头看时,只见那摊前站了一位佳人,只见:眉似初春柳叶斜,常含一抹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艳,纤腰袅娜绿裙装。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灯下光彩照芳华,那人便在阑珊处。 史进看了一回,那颗心猛然一跳,灯火一明一暗间,这人儿却不是师哥扈岚又是谁?只是换了套绿裙装,钗头发髻,只做女儿家打扮时,更显得美艳。史进心头大喜,只想道:“原来师哥却换了衣饰前来,她还是想让俺看她女子妆容的。” 当下史进喜上眉梢,大了胆子,上前到了身边只道:“你去换了妆容来,到教俺好找。” (新书求支持、推荐,谢谢大贤张角、清琝、思玄见赜的打赏,祝广大书友新春快乐,猴年大吉) 第卌九章史进婚定玉娇枝 扈岚行刺贺太守 街头浮元子摊头,那女子听得史进话语,略略侧过头来看了一回,只略略掩口一笑,却不理会史进,低头只看摊上锅中沸滚的元子。 史进大奇,怎的师哥换了女装来便如此腼腆起来,正待又开口时,却见来了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青花棉袄,一方青巾裹头打扮,那女子看了笑道:“阿爹,下了两碗豆沙元子,稍后便可吃了。” 史进瞪大了眼睛,此人是师哥的阿爹?此时忽觉肩头被人拍了拍,史进惊觉回头看时,却见扈三娘依旧是一身华贵男装服饰在身,却在身后笑道:“你去了何处?却教我好找。” 史进惊呼一声道:“师哥,俺认错了人来,有个与你极为相似的女子。”三娘闻言也是微微一鄂,顺着史进的目光看去,果然只见近前浮元子摊头前,一位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女子便在那里,便活脱脱是自己穿了女装的样子。 三娘心头暗暗纳罕,拉了史进上前,那女子父女两个也见了三娘,都是一惊,三娘与那女子竟有七八分相似来。 三娘一礼道:“两位有礼,不知两位如何称呼?”那女子父亲回了一礼道:“小官人有礼,小人乃一个画匠,原是北京大名府人氏,姓王,名义。因许下西岳华山金天圣帝庙内妆画影壁,因此来到此处,只待天气回暖,便去庙内点画。” 三娘恍然道:“原来是王画师,我姓扈,这位是我师弟,姓史,华阴史家庄人氏。”那王义惊呼一声道:“庶莫是史家庄闻名的扈官人与史大郎?”两个道:“正是。” 王义大喜道:“原来是两位贵人,这趟小人能还得此愿,还真亏了两位贵人。”当下王义说了缘由,三娘与史进方才知晓,原来去岁临近年末时,朱武看经年下来,山寨钱粮富足,便想着以史家庄之名,重修左近道观寺院,以扬善名,当时众人商议定后,便有朱武一手操办,三娘与史进两个并未记在心上。 听了话后,三娘笑道:“那可真巧了,王画师,这位小娘子是家中哪位?我看着怎么与我这般相像。”王义道:“这是小女,名唤玉娇,年方十八,只因生得好,都唤玉娇枝。”说罢引王玉娇上前来与两个见礼。 史进左看师哥右看玉娇,半晌才道:“我的爷,真个儿像,只是神态娇弱,不似师哥英姿飒爽。”三娘灯下细看了,又吃了一回惊,口中只道:“真个是像,若不仔细看时,认不出。”跟着对王义道:“既然如此有缘,便请画师楼头看座,吃上几杯酒。”当下四个便投一旁一家酒肆中来。 到了店内,拣个齐楚阁儿坐了,三娘坐了上首,史进一旁对了,王义坐了对席,玉娇挨着王义坐了。此刻店外已然华灯初上,店内仍旧酒客不断,俱是走得累了之人进来吃杯酒暖身。 三娘教店家暖了三壶酒来,铺下羊肉并几道小菜按酒,酒过三巡后,三娘问了父女两个初到,可有下处时,王义只道暂在一户人家中寄顿。听罢三娘道:“史家庄在郑县也有几处屋宇,画师既是庄内请来重修寺庙之人,明日便到一处小院安顿如何?”王义大喜,他左近不缺盘费,只是住处不好寻得,只觉委屈了女儿,此刻听得,便连连相谢。 席间说些闲话,玉娇因有父亲在场,只是低头小酌,小口吃菜,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倒是史进这厮一双眼看来看去,眉花眼笑起来。三娘暗想:“看来这个大郎便是有了对眼人儿了。” 少时吃得饱醉后,王义领着玉娇告辞而去,三娘算还了酒钱,与史进又到街上看灯闲走一遭。路上三娘笑着问道:“大郎,可是看中了那玉娇?”史进红了个脸道:“只是看那玉娇与师哥着实相像,因此多看了几眼。师哥,缘何你两个如此相似?” 三娘白了他一眼道:“我怎知道?我还道你是看上人家了,打算过些日子便请人说媒去,你既无此等心思,那便罢了。”史进犹疑片刻道:“师哥,适才见了玉娇,我还道是师哥换了女装来与我把臂同游,心头还暗喜了一回。” 三娘啐了口,看着史进怒道:“与你说了多少回,我是你师哥,便是一辈子的师哥,不可有他念!”史进低头道:“师哥真是铁石心肠之人。”三娘瞪了他一眼道:“你再如此,我便不睬你了!”史进这才怕了道:“俺不说便是了。” 三娘叹口气道:“大郎,你师哥我终日游走江湖上,不懂内堂持家,不懂相夫教子,更不会生儿育女,并非大郎良配,不必为了师哥,误你一生。那玉娇与我相似,看起来也是个闺秀女儿,正是你的良配。早晚师哥与你做主,遣人说媒,将她配与你,如此可好?” 史进听了半晌后方道:“但凭师哥做主便是。”三娘这才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弟。”两个说说笑笑又回会馆安歇不提。 翌日,三娘教会馆内庄客收拾了邻侧一处小院,这小院也有前堂内苑,三四间耳房,邻着会馆,也是个好去处。又遣十余名庄客去王义下处,一同将家搬了过来,只一天便安置妥当,自此王义父女两个便在此住下。 三日后,三娘找了媒人上门替史进求亲,王义无甚依靠,见史进好汉一条,又有诺大产业时,便一口应允了,下了聘礼,换了文定后。随后寻人批了两人八字,看了个好日头,便在二月中成亲。 定下亲事后,众人都替史进欢喜,这天回到史家庄后,众头领都在庄内,一起贺了史进,便教庄客张灯结彩,置办婚事,只等到了婚期日,便可迎娶来完婚。 不想这日上,郑县城内会馆使人来,那人火急到了庄内堂上,众头领都在,纳头便拜道:“众位头领,祸事了,那王义画师近日到西岳华山金天圣帝庙内妆画影壁,王家小姐也前去还愿。却被本州贺太守撞见,那厮为官贪滥,非理害民。不想正见了王家小姐有些颜色,便要强娶为妾。王义不从,直说已经许了人家,正是华阴史家庄。那贺太守听了史家庄更怒,昨日前来强抢,会馆内并小人在内三四十人拼死抢得小姐出城来,但死伤三十余人,还陷了王义在城内!” 闻言众头领都是大怒,三娘道:“王家小姐在何处?”那会馆庄客道:“由几人护送在路上,小人快马先回来报讯。”当下三娘先教史进领一彪人马前去接应。 史进去后,三娘恨恨道:“这个贺知州端的可恨,他这是再与我等示威。”朱武也道:“郑县府衙内传来消息,这个贺知州不正眼看觑少华山与史家庄,还扬言早晚提兵来扫荡两处,只是近日忙于料理大郎婚事,不及理会。这时看来,须使人做了他方可。” 三娘眼前一亮道:“我有一策,听我道来,我与那玉娇枝颇为相似,我等不妨如此这般。”朱武等人听罢都道:“寨主千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公孙胜却道:“贫道掐指一算,此趟有惊无险,寨主此策可行。” 当下三娘不理朱武等人言语,取了短刀暗藏在身后,拿了几套女装包了,自往郑县而去,朱武等人只得引兵准备前往接应,又教汤隆领军伏于郑县左近看顾,陈达、杨春两个引数十个精壮锐卒扮作客商潜入城内,探听消息,以备接应。 史进接了玉娇回到庄内,听闻三娘独自去刺杀贺太守时,虎吼一声,单枪匹马便追了出去,旁人都拦不住。 却说三娘到了郑县城内,先在一处客店内换了女装后,独自一人到了州府来。府衙门吏问时,直说是王义女儿来求告太守宽赦老父。门吏听得是太守要的人时,不敢怠慢,便引了进府内。 那贺太守听得此事,顿时大喜,散了公堂后便直入内苑来看。进到屋内时,只见那玉娇果然娇滴滴的在那里坐着。 太守大喜,遣退左右后,便欲白日宣淫,上前来搂时,不妨三娘柳眉倒竖,掣出短刀来,只一刀便断了喉咙,又复一刀割了头来,那贺太守登时身死当场。 杀了贺太守后,三娘换下血衣,依旧穿了男装,取一副神鬼面具带了,提了贺太守头颅抢出屋来。屋外一众人看了皆是肝胆俱裂,三娘将贺太守那头扔了出去,厉声喝道:“贪官授首在此!” 这一闹惊动府内做公的并内苑家丁,抢出三五十人来,三娘毫无惧色,上前夺了两口刀来,刀光闪过时,早砍翻三五人来,随后势若猛虎般冲入人群内,只顾乱砍乱杀,又搠翻五七人,余人见了大惊,哭爹喊娘的四下躲避。 杀散一众做公的后,三娘便取出一支响箭来,直放上天去。城内陈达、杨春两个看得讯号,登时与三五十个锐卒掣出兵刃来,一发声喊从会馆内杀出。街上百姓见了纷纷掩门闭户,这群人直杀到城门口,守门卒子不防,顿时被陈达、杨春两个尽数杀了。 两个才开城门,史进便单枪匹马抢入城来,不及与两个搭话,径直往知府衙门而去。到了衙门后,史进掣出朴刀一路杀了进去,到了内院与三娘会合,见三娘无恙,史进一颗心方定了。 却说史进冲入城门后,只片刻汤隆兵马也抢入城来。汤隆兵马都穿了官军服色,入城后汤隆按三娘所定计策,教士卒只说:“江洋大盗刺杀知州,官军入城搜捕,各自归家!”众百姓、城内公人、兵卒纷纷避走。 这伙官军进城后,先占了各处城门,围了府衙各处要地,随后接应公孙胜、朱武等人入城来。到了府衙内接住扈三娘后,一行人便在府衙大堂上坐定,将一众府内押司、文吏、做公的四五十人都捉拿了,不曾走脱一个,俱都押到堂上来。 三娘看了对朱武道:“但凡不是我寨中人时,俱都杀了,换上我们的人。”朱武应了,将不是寨中人的三十多人一起拿下,便都教杀了。 随后自取其他州县自家的押司、文吏、公人前来充任,又请来郑县知县,汤隆自上前通禀。只说江洋大盗张三李四并十余人潜入府衙来,刺杀了贺知府,又杀死府衙内押司、文吏、做公的数十人。 那知县事发时在县府内,只听城内闹起刺客,不明所以,只得听了汤隆言语,又得了史家庄贿赂,兼喜食那冰粉,亦是个糊涂官,不辨真伪。 当下知县便叫本县推官动文书申达中书省起奏,都做“江洋大盗张三李四勾结城内地痞二三十人,因此赚入府衙内,杀害知府性命,又杀害府内押司、文吏、公人三十余人。”叠了公文,星夜差人急急上京师,奏知此事,不在话下。自此华州最后州治府县上下属吏也一遭换成了少华山之人。 (新书上传,求收藏、推荐,感谢落青丘的打赏,橘子祝大家春节快乐) 第五十章三娘酿酒透瓶香 大郎无礼小松林 却说少华山众好汉杀了贺太守并知府衙门一干属吏,郑县知县做了个江洋大盗行凶的公文上报,随后众好汉便使手下文吏、押司出榜安民。听得贺太守并一干知府衙门贪官污吏被杀,百姓们尽皆额手相庆,少华山众好汉对百姓秋毫无犯,又将十几个平日里为非作歹的地痞流氓捉住杀了,交予郑县知县衙门,只做凶身案犯。 在城内待了几日,华州府百业安复后,史进、朱武、汤隆等才率领一众军马离开,汤隆手下官军自回驻地,调军文书皆是后补,因左右属吏皆是自家人,一纸文书尚算简单。史进、朱武则引军护着三娘与王义回史家庄,那王义早被众好汉大喇喇的放了出来,那王义起初惊疑不定,但看知县官对几位好汉都是毕恭毕敬,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史家庄将养数日后,王义大好,只得再过数天便可主持史进与女儿完婚,众好汉依旧筹备婚事,只要将少华山开山以来第一遭喜事办得热热闹闹。 这几日越临婚事近,史进却越是闷闷不乐起来,想寻扈三娘说话比武时,左右都说寨主与朱武去了华阴县办公事,史进也不知是什么公事,一连等了数日都不见两个回庄来。 第三天上,望着离婚期还有两日,史进再也等不及,独自一个打马望华阴县而来。到了县城里,遇上陈景王元两个,两个纳头便拜,史进道:“寨主与军师何在?”陈景王元俱道:“只在官库酒作坊内,已经四五日不出。”史进奇道:“在那里作甚?”两个道:“只教取了左近村坊酿酒之人听用,许是自酿酒。”史进听了更是狐疑,便教两个引他前去官酒作坊。 到了官库酒作坊,两个引史进入内,转过晾堂,此处晾堂专做酿酒粮食晾晒,重叠共有三座。晾堂又有数个巨坑做酒窖,入了一座大屋,内有窖池数座,但这是屋内却多了一座大锅。此大锅并砖石垒砌的基座呈圆形,分上下两层,有两人多高,几乎顶着屋面来。 史进三人呆看了一回,见到屋内聚了一群人,三娘与朱武正在那群人前头,引着一众人望着。史进大喜,上前道:“师哥,作甚望来?”三娘连忙虚了一声道:“稍后便见分晓。” 只见那大锅座下柴火旺盛,似乎在蒸煮锅内东西,一股股酒香浓烈扑鼻而来,整锅都密不透风,只一根竹管通了出来。看了片刻后,那竹管内汇出涓涓细流来,众人登时欢呼起来。 史进不明所以,但三娘却甚是高兴,拉着史进的手蹦跳起来,大声喜道:“大郎,我的透瓶香总算能大量酿制了!”史进软玉在手,心头一跳,趁着人多时,反手握住问道:“什么透瓶香?” 三娘尚未发觉不妥,只笑着道:“这透瓶香乃是醇厚美酒,比一般的酒更加好喝。”说着又反手拉着史进走上前来,从盛酒坛中接了一杯,递给史进道:“你且尝尝看。” 史进接过喝了一口,果然那酒入口甚是浓烈醇香,入腹后便如又股暖流而下,史进赞叹道:“这酒果然是好酒,当真有力气。” 朱武也是笑着上前来道:“这酒乃是经这口天锅蒸煮后,取酒水蒸汽,冷结后方得。这酿酒的法子,还是寨主这等才智之士方能想得出。” 三娘笑道:“其实这酿酒的法在汉代便有,只是年代久远,又多经战乱,失了法子。我也是翻查各家书籍,方才从一本孤本书中找到。也多亏了军师,找来这许多酿酒行家,一起尝试多次,方才得了这酒。” 朱武对陈景、王元两个笑道:“此酒今后便唤透瓶香,制法由史家庄独有,只教在县里好生经营,今后山寨便又多了一条财源之路。”陈景、王元两个也尝了那酒,顿时大喜,领命自去经营不提。 史进拉着三娘出了屋来,望着三娘道:“师哥,这许多天不在庄上,你便是在此琢磨酿酒?”三娘笑嘻嘻的点头道:“正是啊,那日偶然想起你大婚,若无好酒相贺时,便落了下乘。”跟着三娘将那酒杯举到面前道:“这酒也算我给你的大婚贺礼,可喜欢?” 史进勉强一笑道:“自然喜欢,师哥有心了。”三娘拍拍他的肩头道:“也是歪打正着,军师听了这酒,便觉得或可大量酿制,便招了一干酒坊酿酒好手一起商议,如今有了成法,将来山寨又多了一条财路。大郎,你说这酒可卖到多少贯一斤?” 史进看她笑靥如花,忍不住胸口一闷,口中道:“师哥自有计较。”说罢转身便走,三娘愣了一愣,急忙与朱武交代两句后便追了出去。 出得官库酒坊来,只见史进骑了马便走,三娘急忙也上了自己那匹青骢马直追上去,直追到城外十里处,三娘方才追上史进。赶上勒住史进马头后,三娘问道:“大郎,你怎的了?” 史进低头道:“师哥,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头苦。”三娘扶额哀叹起来,暗想:“这小子还是余情未了,看来这段又是他初恋,我早晚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更难忘怀,待他大婚后,马上与公孙先生去找那慈照和尚,不见他一些时候,他又新婚燕尔,早晚便会忘了此情。” 当下三娘道:“大郎,后日便是大婚之期,一个月前,我收到王进师傅回信,他会赶来观礼,或许明日便到了。你需记得,到时候,寨中一众兄弟都在望着你,师傅也在望着你,师哥在望着你,这时候可不许犯浑!再者那玉娇与师哥一般模样,也算遂了你的心愿,还有何不甘?” 两马并辔而行,史进听了言语,心头更堵,只看着三娘道:“师哥是师哥,玉娇是玉娇,俺自分的明白。师哥,你我当真就此无份?”三娘怒道:“都说了是你师哥,你还待如何?”史进也是忍不住怒道:“师哥,你是知道我心意的,我想娶的人便是你!”说罢竟然趁两马并辔时,一把搂住三娘,便要往唇上亲下来。 三娘与史进一处多时,最是没有防备,不防竟被他真的搂住,但随即反应过来,不待史进亲下时,猛然伸手锁住史进咽喉,并未让史进得逞。三娘一时竟然呆了,没想到史进这厮竟然如此大胆,意图侵犯自己,回过神来后,三娘怒不可遏,一把推开,跟着一脚踹将过去,将史进踹落马下,跌个四脚朝天,还不解恨时,跳下马来,追上去便打。史进哪里敢还招?只顾抱了头便往一旁小松林内逃去,三娘更怒喝道:“史进,你这厮给我站住,我保证不打死你!” 两个到了林内,史进被追上,三娘一个鸳鸯拐将他扑跌在地,上前揪起来按在一株树干上,怒喝道:“你敢对我无礼?!”史进闭目昂头道:“师哥,你打死我吧,反正就是想要无礼了!”三娘一双美目怒火迸出,没头没脑的便打了十余下,只见史进始终不吭一声,咬牙受着,更不躲闪招架。 三娘越打手下越轻,到了最后手停在半空,再也下不去,看了史进半晌后,叹道:“原想等你后日大婚后再走,现下看来,待会儿我便与公孙先生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松开史进,扭头便走。 史进大急,急忙上前去拦住,只见三娘红了眼睛,史进更急,相处多时,从不见她此等摸样,再苦再难时也都是一派笑颜相对,自己竟然把师哥弄哭了,当下史进起手便给了自己一二十个耳光,跟着口中哀求道:“师哥,史进猪狗不如,竟对你干下如此混帐事来,我这便自行了断谢罪!” 说罢史进竟然反手从怀中取了一把短刀来,猛的便朝心口扎来,三娘大惊,伸手去拦,竟没想史进用了十成力道,一时竟拉不住,待运劲回夺时,那短刃入肉寸许,史进胸前顿时红了一片。 三娘也急了,急忙扯开衣裳,取了金疮药敷上,口中道:“作甚傻事?我不怪你便是了。”史进笑了笑,一倒头竟然晕了过去,这时三娘方才发现他周身被自己打得淤青多处,看来自己一时怒气,尽然也是没有收力,要不是史进身子健硕,只怕就被当场打死了。 三娘急忙将史进背出林来,打个呼哨,青骢马自过来,三娘将史进放在马上,拉了史进马匹,与史进同乘一骑,打马返回华阴县去了。 回到县内,在史家庄会馆内将史进安顿下,三娘看顾了一回史进伤势,开了个方子,教人取了药石来。稍后药石取来,一份熬做内服,一份将一大口水缸内煮上热水,将史进放进去泡了几回后,又与他推宫过血,片刻后史进吐了淤血,方才悠悠醒来。 见史进醒来,三娘抹了抹额头汗水笑道:“真个儿差点被师哥我打死。”史进也咧嘴笑道:“打死也无怨。”三娘默然片刻后,开口道:“大郎,师哥自小生来便是当男子来养的,女子的温柔贤惠全无。而且最要紧的是,师哥出生时,彗星坠地,地动山摇,命格便是个灾星,当时若非公孙先生师傅前来指点,要么便是师哥被家中人了断了性命,要么便是师哥将阖家刑克而死。当时罗真人也与我批命,但说命里无姻缘,便是强求时,也会将夫君克死。你听我的话,师哥不是良配,那玉娇与师哥模样七八成相似,便是老天与你的补偿,你自当好好珍惜,你我还是师兄弟情分可好?” 史进咳嗽几声,最后只道:“俺会听师哥的话,但俺永远不会忘了师哥。”三娘面上微笑,心中却暗暗恚怒道:“竟敢意图无礼,老子也忘不了!” (新书上传,求收藏、推荐支持,感谢书友150602151123863、木子一马也的打赏,祝大家大年初一快乐) &amp;amp;lt;ahref=http://www.qidian.com&amp;amp;gt;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mp;amp;lt;/a&amp;amp;gt;&amp;amp;lt;a&amp;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amp;lt;/a&amp;amp;gt; 第圩一章史进大婚小登科 三娘寻兄梁山泊 将养了一日,史进方才能起身,三娘取一辆牛车送回史家庄将养。回到庄内,左右来探问时,史进都只笑说是与师哥比试武艺时,吃了一顿好打。因史进伤了,婚期只得推后,三娘心中有愧,自然是悉心照料,每日药浴、汤药皆服亲自照料,又用银针艾炙推宫过血,是以好得极快,到了第三日上,史进便可下床了。 这天史进下得床来时,恰好王进也赶到了,听闻史进伤了,吃了一惊后,便进屋探视史进。进到屋内恰好见到三娘抬了药碗出来,三娘与王进见了礼后,王进道:“如何伤了大郎?”三娘嘴一撇道:“师傅自去问他。”说罢便先走了。 王进不明白两个闹了什么事,只得进屋来,史进见了王进,忍痛正要行礼时,王进急忙扶住道:“有伤在身就不必拘礼。”史进披着衣服请王进坐了,王进问道:“你师哥不是没轻重的人,这次怎的伤了你?” 史进面带愧色道:“俺猪油蒙心,竟然意图对师哥无礼了。”当下将那件事说了一遍,王进道:“原来你已知道三娘乃是女儿身了。”史进道:“师傅,俺不懂女儿家心思,为何不愿嫁俺?”王进叹口气道:“大郎,三娘说的也对,她那性子并非良配,娶妻求淑女,好汉子要建功立业,扬名立万,光耀门楣,不争这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事。再者三娘此等奇女子,巾帼志气,世间只怕难寻降得住她的男子。” 当下王进开解了一番后,史进方才展颜,但只期期艾艾的道:“可师傅,俺竟然想对师哥做那无礼无状之事,师哥恼了俺。”王进笑道:“她但救你时,便已经不恼了,三娘豪迈不羁,这等小事不会记在心上。你只需待她如从前一般,敬她重她便可。大郎,安心将养几日,好好成婚去,这般方好。” 史进应了,这时三娘拿了针灸小包进到屋内,口中说道:“师傅的话正是,大郎,你我义气儿女,休要纠缠那女儿之事,没由来的短了气概,不是好汉!” 史进道:“俺知道了,日后必当只想着建功立业,留名万世。”三娘笑了笑道:“好啦,现下先治伤,耽搁了你的婚期,师哥罪过大发了。”当下便命史进解衣施针。 王进看了道:“三娘,你让大郎这般赤条条的施针,只怕不妥。”三娘奇道:“有何不妥?隔着衣裳我可不会施针。”王进道:“须知你是女子,旁人知晓了名声不好。”三娘笑道:“师傅,医者眼中只有病患,并无男女,这会儿你怎么又迂腐起来了?”王进看了史进一眼笑道:“看吧,你师哥便是个如此的奇女子。”三个笑了一回,一场风波就此揭过。 将养了十余日后,史进伤势好了,看看月末有好日头上,此前与王义家做了纳采、纳吉、纳征,礼数齐备,便定下了亲迎之日。三娘、王进并一众山寨头领都召集人手准备,史家庄不知杀翻了多少头牛羊猪鸡鸭,那新酿好的透瓶香也扎了红彩来置备,庄子上下俱都张灯贴符,披红挂彩的,准备迎亲。 这日到了婚期,史家庄便吹吹打打的办起婚事来,午时先请左近村坊吃了顿酒,到了午后史进亲自引了迎亲队伍便要出门。因史进老夫高堂俱都不在,王进便充任男方家长来,立于门下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史进恭敬答:“诺。惟恐不堪。不敢忘命。”当下便吹吹打打去隔壁村坊迎亲。 王义父女两个自被救出后,便一直安顿在左近村坊内,只等婚期到来。迎亲这天,玉娇早早起来,自有村中妇人替她整理妆容,午后穿了喜服,戴了凤冠与披肩,只等在家中。 少时,史进骑了匹高头大马,穿了红喜服,马匹也披红挂彩的,带了迎亲队伍到来,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左近村坊皆来庆贺,孩童绕着花轿跑,停在新娘门口,好不热闹。 那家村坊早已等在那里,只做娘家人,招呼庄客们迎入了队伍,乐人、喜娘和迎亲的其他人,都受了酒、茶招待,还得些彩绸等礼物。吃饱喝足,乐人开始吹奏曲子,便是催促新娘赶快上轿 催了一回后,玉娇在几位喜娘相伴下,出到堂来拜别父亲王义。王义红了眼睛告诫道:“敬之,戒之。夙夜无违夫家之命,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尔闺门之礼。” 乐声响起,玉娇洒泪拜别父亲,一众村中妇人只做娘家人送她到内闱门口,再一次整理她的裙裾,又煞费苦心地道:“谨听尔父母之言。夙夜无衍。” 村中七姑八表的妇人们牵着新娘走到门口,立住脚步,都笑着朝新郎官史进唱着歌谣讨赏:“新娘领出门,礼多方才好。此不比平常买卖。十万贯,绑一起才够。”史进呵呵一笑,也回唱:“自古以来,士绅不带金。”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庄客随从依规矩在马前撒下百余个红包,每个红包里装几个小钱,村中孩童上前哄抢。众庄客、喜娘趁此机会,一发上前,请了玉娇新娘上轿,迎亲队伍便起了花轿,直奔史家庄而去。王义这头自有庄客摆布筵席,招待众邻不提。 到了史家庄后,史进在前,喜娘扶着玉娇一同来到堂上,整个庄子鞭炮钟乐齐鸣,人人喝彩叫好。到了堂上来,先拜天地,再拜父母,王进自坐了父母位上,桌上供了史太公牌位。 拜了之后,自有喜娘走上前去,打散史进、玉娇夫妇地发髻,而后将夫妇二人的头发系在一起,梳成一个顶髻,这便唤作结发。喜娘一边结发一边吟唱着诗句,等将夫妇二人的头发系到一处。 结发后,喜娘又递来两个紫金钵,钵底用红、绿丝线打着同心结,名唤合卺礼,两个双双喝了酒来。饮罢,夫妇两个一齐丢掉酒具。玉娇地用力掷下,史进则轻轻一抛,玉娇的酒杯落地后跳起,史进的落地后寂然不动。观礼的众人见了,齐声赞礼:“好兆头”。酒杯一个跳,一个不动,便意味着多子多福。 等喝彩声稍平,一名喜娘端上“定情十物”。喜娘先自第一盘子上取下第一定情物手镯,边向玉娇手上套,边吟唱:“何以致契阔?绕腕双玉镯。”接着是第二件定情物臂钏,又给玉娇套上,吟唱道:“何以致拳拳?绾臂双跳脱。”第三件定情物是戒指,她接着吟唱:“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众喜娘笑着合唱:“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史进将戒指给玉娇带上。第四件是耳环,伴娘吟唱:“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而后从盘子里取下耳环给玉娇带上。第五件香囊,吟唱道:“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第六件定情物玉佩,吟唱的是“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第七件正是同心结,伴娘接着吟唱:“何以结同心?素缕连双针。”第八件定情物金簪时伴娘吟唱:“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第九件玳瑁钗吟唱:“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第十衣裙吟唱:“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然后将两个送进洞房,众人跟去看时,两个在内交拜了。交拜后玉娇坐于床上,自有喜娘服侍,行了撒帐、合髻之仪。喜娘上前与夫妇两个各剪一缕头发,结成同心结的样子,作为婚礼的信物。 随后便是还有除花、却扇的仪式,直到灭烛为止。在灭烛之前,按习俗众头领都挤将进去,笑呵呵刁难新人,便是闹洞房,三娘却是闹得最凶,直把两个作弄够了方才放过,众人都是开怀大笑不止,史进与玉娇也都笑逐颜开。 此时已到了尾声,史进从玉娇的凤冠上摘下一朵花,喜娘吟唱诗句,玉娇解开史进花冠上的绳结,然后,花朵散落到床上。喜娘自来放下床上的帐幔,周遭聚着的众人齐声吟着贺众人边唱边退出婚房,接着是关门声,婚房安静了…… 出了洞房,三娘邀了王进并一众头领饮酒作乐,其间觥筹交错,猜枚斗饮好不热闹。王进得见公孙胜、朱武、裴宣等好汉也是喜不自胜,都吃得八分饱醉。 又吃了几寻后,王进到后院净手,见三娘方净手而回,便在廊下道:“可曾后悔来?”三娘不解道:“后悔甚来?”王进笑道:“为师起初收到喜帖时,还道是你与大郎成对来。”三娘噗嗤一声笑了道:“师傅,你也是个老不尊的,只爱取笑。” 王进笑了笑,叹口气道:“三娘,你乃当世第一奇女子,为师看你这少华山与史家庄经营的如此密不透风,便知你其志不小,为师虽不反对你们替天行道,但切不可做那犯上之事来啊。” 三娘眨眨眼笑道:“宋室气数未尽,我怎会如此不智?不过师傅,但若将来宋室气数已尽时,你还要匡扶宋室么?” 王进笑了笑洒然道:“气数已尽那便是天命所归,但只要有明主降世,自当匡扶明主,为师并非那迂腐愚忠之人。” 三娘也笑道:“我看师傅也不是。”两个笑了一回,各自回席间安坐,当夜都是大醉了一场。 史进婚后,过了三日,三娘收到两封书信,一份是师娘寄顿来的,内里有师尊周侗言语,三娘看了后便将信函烧了。另一份是柴进书信,直说:高太尉派了京城卢虞侯、富安两个去沧州对付林冲,被林冲识破后,当场杀死差拨、卢虞候、富安等三人,放火沿烧大军草料场。那州尹大惊,随即押了公文帖,仰缉捕人员将带做公的,沿乡,历邑,道店,村坊,四处张挂,出三千贯信赏钱,捉拿正犯林冲。林冲撞回柴家庄后,庄客与了他柴进留书,林冲持了书信上了梁山去。 三娘看罢后,唏嘘一阵,看来师兄这星命之数还当真难改,便想着先去梁山看望林冲。看看日头也回暖了,便与公孙胜商议了,两个打栓了包裹,三娘背上负了鸱吻刀,腰间挂了日月刀,公孙胜还是道士打扮,两个辞别王进、史进、朱武并一干头领,便取道往东而去。 &amp;amp;lt;ahref=http://www.qidian.com&amp;amp;gt;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mp;amp;lt;/a&amp;amp;gt;&amp;amp;lt;a&amp;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amp;lt;/a&amp;amp;gt; 第圩二章扈岚问讯郓城县 刘唐赤卧灵官庙 却说扈三娘与公孙胜两个结伴望京东西路而来,从华州渭水乘船直入黄河水道,不一日过了汴京后弃船登岸,望济州郓城县而去。晓行夜宿,道路艰辛,行了一个多月后,已经到了县城之内。 入了县城,两个投个客店安顿了,又来到街上,寻个酒店内坐下,叫了四角酒来,三五斤羊肉并蔬菜瓜果按酒,便先吃了起来。酒过三巡,三娘道:“到了此处却不知水泊梁山远近,可先探问一遭。”公孙胜道:“须问得谨慎,莫教做公的起疑。”三娘道:“我省得。” 当下三娘唤来店家,那店家问道:“客人还要些酒肉?”三娘道:“便再来两角酒。对了店家,我乃初到贵地游玩,左近可有甚凶恶之地去不得的?” 那店家道:“你这客人尚算仔细,游玩赏地还先问个道,若不问时,撞进强人窝里去,枉自丢了性命。”三娘道:“什么强人,这等厉害?” 那店家道:“俺们这济州管下有一个水乡,地名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中间是宛子城、蓼儿洼。如今有三个强人,在那里扎寨。为头的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唤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唤做云里金刚宋万。那三个强人,聚集着七八百小喽罗,打家劫舍,拒敌官军,掳劫过往客人,官府都禁他不住。听闻近日山上又添了一个强人,原乃是京中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更是了得,左近州县都不敢小觑他。客人待要游玩时,那水泊梁山却是万万去不得的。” 三娘道:“那水泊梁山不知在何处,先问个明白,也就不走那方。”当下那店家将水泊梁山所在说了。正说话间,只见一队军马从店前经过,为头一个都头,领着二十个土兵,此人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有一部扇圈胡须,甚是雄壮的一条好汉。 三娘与公孙胜见了那人,公孙胜问店家道:“这位都头是何人?”店家道:“这位都头正是本县步兵都头雷横雷都头。本县尉司管下有两个都头,一个唤做步兵都头,一个唤做马兵都头。这马兵都头,管着二十匹坐马弓手,二十个土兵。那步兵都头管着二十个使枪的头目,二十个土兵。那步兵都头姓雷名横,为他膂力过人,跳二三丈阔涧,满县人都称他做插翅虎。还有一个马兵都头姓朱名仝,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满县人都称他做美髯公。” 三娘微微颔首道:“原来是这两位好汉,也是江湖上闻名的。”公孙胜也道:“他两个名头贫道也听过,但这郓城县尚有一位更出名的好汉,不知官人可听过?”三娘笑道:“先生莫不说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江么?”公孙胜道:“正是此人。”三娘道:“及时雨急人所困,的确是侠义所为,但为人到底如何,须见了方知。”公孙胜微微一笑道:“贫道也是这个意思。” 公孙胜又道:“除了宋江,听闻还另有一位闻名的好汉。”三娘笑道:“先生这是考究起我来了,还有一位好汉可说的是东溪村的托塔天王晁盖晁保正?”公孙胜笑道:“正是此人。” 三娘寻思道:“看日子算来便是到了要劫那生辰纲,左右无事,不如参与其事,再取些钱财,也能结识晁盖一干人等,也是好的。”当下三娘道:“既然如此,看天色还早,不如就去东溪村走一遭,结交了那晁保正也是好的。”公孙胜笑道:“正是,早就想去相见。”两个商议片刻便打算投东溪村去,向店家问了道路,两人吃顿酒肉后,便算还了酒钱,回到店里取了行李复行。 出城往东行了一二十里,天色黑了下来,两个打着火把行路,到了东溪村灵官庙前,三娘看那殿门开着,笑道:“先生,不如先到庙里歇息片刻再走。”公孙胜道:“也好,入庙不进去参拜,倒也不妥。”两个便走进庙里去。 到了庙里,三娘拿着火,当先照将入来,只见供桌上赤条条地睡着一个大汉。天道又热,那汉子把些破衣裳团做一块作枕头,枕在项下,鼾声如雷的沉睡着了在供桌上。公孙胜看了,微微皱眉,上前挡住三娘目光,口中道:“也不知哪里来的蠢汉,在此睡觉,到污了官人眼睛。” 三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在西北军中时,这些赤条条的汉子,见得更多。”公孙胜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两个说话时,早早惊醒了那大汉,只见他坐起身来,火光下露出一身黑肉,下面抓扎起两条黑茸茸的毛腿,赤着一双脚,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面相极是凶恶。那大汉见了两人时,厉声喝道:“你两个鸟男女是何人?敢打扰俺睡觉?” 公孙胜冷笑道:“你这厮赤条条的睡在此处,说话无礼无状,看着便不是好人!”那大汉起身穿了衣裤,瞪着眼睛怒道:“爷爷自在此处睡觉,干你甚事?” 见两个便要争执起来,三娘笑道:“我两个正要去见晁保正,有一场富贵要说与他,你又是何人?”那大汉瞪圆了眼睛道:“两位认得晁保正?”公孙胜正待说话,三娘却按住道:“自然认得,你待如何?” 那大汉道:“你两个有何富贵说与保正?”三娘笑道:“为何要说与你听?你且通个姓名来。”那大汉道:“俺姓刘,名唐,祖贯东潞州人氏,因这鬓边有这塔朱砂记,人都唤俺做赤发鬼,特地送一套富贵来与保正哥哥,你两个又送甚富贵来?” 三娘暗自笑道:“果然是赤发鬼刘唐。”当下正色道:“你可知我两个名头?”那刘唐道:“不知。”三娘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这位是蓟州入云龙公孙胜道长。” 那刘唐听了啊吔一声,纳头便拜道:“庶莫是威震西北的一丈青扈岚扈义士?”三娘点点头,笑着扶起刘唐,刘唐又看了看公孙胜道:“先生大名也是早有耳闻。”当下三个见了礼,便在殿内席地而坐。 坐定后,三娘道:“刘唐兄弟此趟来可是为了那十万贯金珠宝贝?”刘唐惊道:“扈义士果然消息灵通,那大名府梁中书备下十万贯金珠宝贝,做了生辰纲,早晚便要送上东京去与他岳丈蔡京贺寿,俺便想着将此消息报与保正知晓,劫了他的生辰纲,早晚得一场富贵。不想扈义士与道长也知道这个消息。” 公孙胜瞪大眼睛,他两个一直赶路,何时知道这个消息来?越发觉得扈三娘这个女子鬼神莫测,但也不点破。三娘却笑道:“这生辰纲四年前我也劫过一回,内中情形自然知晓。” 刘唐与公孙胜都是吃了一惊,刘唐道:“四年前那次原是扈义士下的手,这泼天大案至今官府也不得要领,原来是扈义士下的手,难怪、难怪。” 三娘笑道:“刘唐兄弟,也别叫扈义士,我更愿听人叫做扈官人。”刘唐应了,三娘道:“既然都是为了这生辰纲而来,不如一同结伴去保正庄上,共谋富贵。”刘唐大喜道:“正有此意。” 公孙胜微微皱眉,低声对三娘道:“你我都不认识晁盖,你这般说来,若晁盖不接纳时,岂不伤了面皮?”三娘笑道:“若晁盖没这胆量,也不配我两个结交了。”公孙胜闻言也觉得有理。 三娘见刘唐衣裳破旧,便从包袱内取了一套大些的男装与他道:“刘唐兄弟,我这里有套新衣鞋袜,你且穿了,同去见保正,若是穿得不周正时,恐教他小觑了。”刘唐大喜,接过谢了道:“还是扈官人想的周到。”当下刘唐便换了那套男装,只见头上裹了一领青头巾,身穿一领黑绿罗袄,下面腿缠护膝,八搭麻鞋,换了之后果然精神了许多。 三娘道:“时辰不早,连夜到他庄上方好,在此久留只怕遇上巡夜的官军。”话音才落,只听殿外一阵嘈杂之声传来,殿门窗户都透进火光来,外面竟然来了许多人。 三个急忙出得殿来时,只见殿外白地上站了二十余人,为首一人正是那郓城县步军都头雷横。原来今日雷横领了郓城县知县时文彬之命,教巡视左右村坊,当晚他引了二十个土兵出东门,绕村巡察,遍地里走了一遭,早到灵官庙前,见殿门不关,雷横道:“这殿里又没有庙祝,殿门不关,莫不有歹人在里面么?我们直入去看一看。” 雷横话音才落,殿内闯出三个人来,雷横看时却是两俗一道,那两个俗家人,一个穿得富贵些,一个寻常打扮,倒一时吃不准是何路数,当下指着三个喝问道:“你们三个是哪里人?在此作甚?” 三娘笑嘻嘻的说道:“原来是雷都头,我们三个都是晁保正庄上人。”雷横瞪眼道:“胡说,在庄上不曾见你们三个。”三娘笑道:“近日方到的。” 雷横见三娘与公孙胜都有大包行李,顿时疑心起来,暗想道:“这三个黑夜在此,便不干净,还背了几个大包,庶莫是贼人偷了保正,在此分赃。”当下喝道:“打开包袱我看,里面是何东西?” 刘唐早已按耐不住,喝道:“看你个贼厮鸟!”当下掣出一根短棍上前便打。 第圩三章雷横斗勇灵官庙 晁盖认义东溪村 却说刘唐拈着短棍,直奔雷横。雷横见刘唐赶上来,呵呵大笑道:“贼厮鸟,却不是做贼,心虚漏了相?”说罢挺手中朴刀来迎。两个就大路上厮并,但见:一来一往,似凤翻身;一撞一冲,如鹰展翅。一个照搠,尽依良法;一个遮拦,自有悟头。这个丁字脚,抢将入来;那个四换头,奔将进去。两句道:虽然不上凌烟阁,只此堪描入画图。 当时雷横和刘唐就路上斗了五十余合,刘唐短棍不趁手,眼看便要遮拦不住时,扈三娘一声娇叱,日月双刀上前隔开两个,口中道:“且住,我有话说。” 雷横占了上风,见有人来帮,也先跳出圈子喝道:“你待如何说?”扈三娘笑道:“雷都头,非是我小觑你,你这二十余人非我三个敌手,若再厮杀时,枉自送了性命。我三个真是晁保正旧识,若不信时,我们一起投保正庄上去,问个明白便了。” 雷横大吼一声道:“谁送了性命,先问问我这口朴刀!”当下便上来与三娘撕拼,三娘笑了笑,看来这头插翅虎还是须得好好打压一番才是。当下娇叱一声,双刀替下刘唐短棍,上前与雷横斗了起来。 斗了二三十合,三娘那两口刀,刀法妙速,神鬼莫测,雷横被裹在刀光中,只见面前都是刀影重重,遮拦不住。众土兵见雷横要输时,却待都要一齐上并他。刘唐、公孙胜各取兵刃在手,便欲上前相帮。 三娘却冷笑一声喝道:“先生、刘唐兄弟不须动手,且看我手段!”两个暂歇一时,只见二十个土兵上前来时,三娘毫无惧色,双刀做铁尺来使,只用刀背与刀面拍打,不一时打翻了五七个,余人不敢再上前来。 雷横暗暗叫苦,原想这人弱小一个,却不料如此厉害,再苦斗数合眼看就要输了,这是三娘却跳出圈子,绰刀而立,笑着说道:“雷都头,不想伤了和气,还是一同到保正庄上走一遭如何?” 雷横喘息方定,只想遇上了悍匪,今遭性命堪虞,却不想三娘主动罢手,也不敢再上去撕拼,却不肯落了面子,口中道:“也好,保正庄上人打翻县里兵马,我也要寻他问个曲直!”三娘白了雷横一眼道:“你不就是想讨要些汤药费么?此事无须惊动保正,打翻你那几人,我这里汤药费与你,到了庄上不必再提!”说罢取了五十两银子送到面前。 三娘道:“这里五十两银子与你做汤药费,若有多时,你们自分了,也不必还。”雷横收了后道:“多的便是压惊费,看你爽利,到了保正庄上,这节便不提也罢。” 刘唐却按耐不住喝道:“官人,缘何与他银子?他本事不及,已经是输了,还有脸要银子?”雷横怒道:“这位官人自与我,干你甚事?我看这官人与道长便是良善之辈,你这等人定是贼骨头!” 刘唐大怒,又要上前来撕拼,公孙胜急忙劝住刘唐,三娘拦在雷横身前,三娘道:“刘唐兄弟,雷都头武艺了得,也是位好汉,他公务在身,四处巡捕,职责所在,无可厚非。今夜斗了一场,正是不打不相识啊。” 说罢三娘走到刘唐面前耳语道:“忍一口气,休要惊动官府,坏了生辰纲的大事!你不听我言语时,便不算你那份!”刘唐这才止了,只是忿忿不平的瞪着雷横。 三娘看两个如斗鸡般,与公孙胜相视一笑,便拉了雷横先走道:“雷都头,一并去保正庄上歇息一回,也好让你释了心中疑惑。”雷横道:“便走一遭何妨?”当下伤了的土兵相互搀扶起来一起走了,公孙胜拉着刘唐走在最后。 路上雷横道:“既然说是保正庄上人,小官人可知保正事迹?”三娘笑道:“自然知道,我家保正便是这东溪村保正,姓晁,名盖,祖是本县本乡富户,平生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好歹,便留在庄上住;若要去时,又将银两赍助他起身。最爱刺枪使棒,亦自身强力壮,不娶妻室,终日只是打熬筋骨。郓城县管下东门外有两个村坊,一个东溪村,一个西溪村,只隔着一条大溪。当初这西溪村常常有鬼,白日迷人下水,在溪里,无可奈何。忽一日,有个僧人经过,村中人备细说知此事,僧人指个去处,教用青石凿个宝塔,放于所在,镇住溪边。其时西溪村的鬼,都赶过东溪村来。那时晁盖得知了,大怒,从这里走将过去,把青石宝塔独自夺了过来东溪村放下,因此人皆称他做托塔天王,江湖都闻他名字。” 雷横听她说的仔细,心头疑惑又去了几分。行了不多时,众人来到晁盖庄前敲门,庄里庄客闻知,报与保正。此时晁盖未起,听得报是雷都头到来,慌忙先叫开门。 庄客开得庄门,众土兵先在耳房内歇息,三娘大喇喇的引着雷横、公孙胜、刘唐等人到草堂上坐下,倒似是自个儿家一般,庄客见三娘衣饰华贵,只道是与雷横一起来的,便也不问。 晁盖起来接待,方才到得草堂上时,三娘望见来人,身长八尺,器宇轩昂,威猛国字脸,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众庄客对他恭敬,便知此人定是晁盖。当下三娘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便假作欢喜道:“阿舅,可寻到你了。” 晁盖正惊疑不定时,三娘低声道:“先认下来,有场富贵送予保正。我姓扈行三,莫叫错了。”晁盖心领神会,当下只做欣喜万分抱住三娘道:“原来是我外甥扈三郎。”跟着对雷横道:“都头少怪,这人乃是家姐的孩儿,从小在这里过活,四五岁时随家姐夫和家姐上南京去住,一去了十数年。十四五岁又来走了一遭,跟个本京客人来这里贩卖,向后再不曾见面。小可本也认他不得,只看他与家姐一般样子,因此影影认得。” 雷横见如此说了道:“保正休怪,果然真是令甥,晚间巡防时,见小官人与两位伴当在庙里,只当是贼人,早知是保正庄上人,不致如此,甚是得罪,小人们回去。”晁盖道:“都头且住,请入少坐,再有话说。” 当下晁盖便叫庄客里面点起灯烛,请都头到里面酌杯。晁盖坐了主位,雷横坐了客席,扈三娘、公孙胜与刘唐下首相陪,几个坐定,庄客铺下果品、按酒、菜蔬、盘馔。庄客一面筛酒,晁盖又叫买酒与土兵众人吃,庄客请众人都引去廊下客位里管待,大盘酒肉只管叫众人吃。 酒过三巡晁盖动问道:“都头有甚公干到这里?缘何遇上我这外甥?”雷横答道:“奉知县相公钧旨:着我与朱仝两个引了部下土兵,分投下乡村各处巡捕贼盗。”当下雷横将遭际细细说了,最后道:“一言不合时,被令外甥打翻七八个土兵来。”晁盖道:“真是得罪了,定当算还汤药费来。” 刘唐大怒,这雷横收了扈官人一回钱,这时又说来,定是想再讹晁盖。公孙胜却是冷笑不止,三娘却眨眨眼笑道:“雷都头,汤药费适才进庄前不是已经与了你,那可是五十两雪白银子啊。” 雷横老脸一红道:“还未提及,保正不劳费钞,汤药费令外甥已经赍发了。”晁盖看了三娘一眼,心头狐疑,什么样人一出手便是五十两大银?但口中却道:“不是这话,也是我疏于管教,还劳动都头送他来庄上,稍后自有计较。” 几个又吃了数杯酒,说些闲话,纷扰一夜,这时只见窗子外射入天光来,雷横道:“东方动了,小人告退,好去县中画卯。”晁盖道:“都头官身,不敢久留。若再到敝村公干,千万来走一遭。”雷横道:“却得再来拜望,不须保正分付。请保正免送。”晁盖道:“却罢,也送到庄门口。” 到了门口,晁盖取出十两花银送与雷横,说道:“都头休嫌轻微,望赐笑留,我那外甥不省事,都头多多担待。”雷横道:“不当如此。”晁盖道:“若是不肯收受时,便是怪小人。”雷横道:“既是保正厚意,权且收受,改日却得报答。”晁盖又取些银两赏了众土兵,再送出庄门外。雷横相别了,引着土兵自去。 雷横走后,晁盖引了三娘、公孙胜与刘唐三个到后轩下,便问起三人姓名来,三个各自说了。晁盖惊呼道:“原来是威震西北一丈青,云游四海入云龙,两位名动江湖,早想相见。刘唐兄弟也是个好汉,今遭得见三位,真是幸事。”又见了一回礼来,各自坐定再叙话。 晁盖道:“三位来此定有大事,可是与适才所说一场富贵有关?”三娘道:“此等大事当密议。”当下晁盖遣退庄客后道:“但说不妨。”三娘道:“请刘唐兄弟分说。” 刘唐道:“小弟打听得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收买十万贯金珠、宝贝、玩器等物,送上东京,与他丈人蔡太师庆生辰。四年前也曾送十万贯金珠宝贝,来到半路里,不知被谁人打劫了,至今也无捉处;今年又收买十万贯金珠宝贝,早晚安排起程,要赶这六月十五日生辰。小弟想此一套是不义之财,取之何碍!便可商议个道理去半路上取了,天理知之,也不为罪。闻知哥哥大名,是个真男子,武艺过人。小弟不才,颇也学得本事,休道三五个汉子,便是一二千军马队中,拿条枪,也不惧他。倘蒙哥哥不弃时,献此一套富贵,不知哥哥心内如何?” 晁盖道:“壮哉!不义之财,取之无碍,便是劫来散与左近贫人也是好的。此事可行,只是三位来此艰辛,又纷扰一夜,且先歇息片刻,再来细说。”公孙胜与刘唐望向三娘,三娘微微一笑道:“便先听保正吩咐。”当下晁盖便唤庄客引三人到客房里歇息。 公孙胜与三娘各自歇了不提,且说刘唐在房里寻思道:“扈官人与保正都义气,只叵耐雷横那厮,得了扈官人钱财不算,说话不作数,又平白骗了晁保正十两银子,昨夜与他斗来,又吃兵刃不趁手,被他赢了一回,这口气难消。想那厮去未远,我不如拿了条棒赶上去,齐打翻了那厮们,却夺回那银子,送还扈官人与保正,也出一口恶气。此计大妙。”刘唐便出房门,去枪架上拿了一条朴刀,便出庄门,大踏步投南赶来。 第圩四章刘唐晨曦赶雷横 扈岚村口会学究 北斗初横东方白,天涯曙色残星落。金鸡三唱唤佳人,宝马频嘶催客行。几缕丹霞横碧汉,一轮红日上扶桑。却说这赤发鬼刘唐挺着朴刀,赶了五六里路,却早望见雷横引着土兵,慢慢地行将去。刘唐赶上来,大喝一声:“兀那都头不要走!” 雷横吃了一惊,回过头来,见是刘唐拈着朴刀赶来。雷横慌忙去土兵手里夺条朴刀拿着,喝道:“你那厮赶将来做甚么?”刘唐道:“你晓事的,留下那六十两银子还了我,我便饶了你!” 雷横冷笑道:“是保正甥舅两个送我的,干你甚事?你家官人也只是保正外甥,我若不看他两个面上,直结果了你这厮性命,还敢问我取银子?”刘唐道:“昨夜污官人我三个是贼,打不过时,又讹了我家官人五十两银子,到了庄上又骗保正十两银子。是会的将来还我,佛眼相看;你若不还我,叫你目前流血!” 雷横大怒,指着刘唐大骂道:“辱门败户的谎贼,怎敢无礼!”刘唐道:“你那作害百姓的腌臓泼才,怎敢骂我!”雷横又骂道:“贼头贼脸贼骨头,必然要连累晁盖!你这等贼心贼肝,我行须使不得!”刘唐大怒道:“昨夜兵刃不趁手,今遭定要和你见个输赢。”拈着朴刀,直奔雷横,两个气如斗牛,便撕拼做一处。 这趟刘唐朴刀趁手,果然斗了个旗鼓相当,两个就路上斗了五十余合,刘唐尚有余力时,雷横却有些力怯了。众土兵见雷横赢刘唐不得,却待都要一齐上并他。只见侧首篱门开处,一个人掣两条铜链,叫道:“你们两个好汉且不要斗,我看了多时,权且歇一歇,我有话说。”便把铜链就中一隔,两个都收住了朴刀,跳出圈子外来,立住了脚。 看那人时,似秀才打扮,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 刘唐不知来人相帮谁人,正狐疑不定时,一个清脆的笑声传来:“正看斗到好处时,却有人拦了。”众人回头看时,只见扈三娘从一株大树上翩然落地,走上前对刘唐道:“你比雷都头武艺好些,不必再比了。”跟着低声道:“你不听我言语,还来私斗,回头那生辰纲便少分一份!”刘唐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只得忍气退到一边。 三娘上前向雷横道:“雷都头,我这兄弟昨夜与都头斗了一回,因兵刃不趁手,是以落了下风,却才来赶,只是以武会友,再想分个高下,说讨银子只是为激都头出手罢了,都头万勿见怪。”雷横昨夜收三娘一大笔银子,倒也卖她面子,只道:“还是保正外甥省事,小人也知那厮胡为,不与他一般见识,就此告辞。”当下雷横作别而去。 见雷横走后,三娘上前向那秀才一礼道:“敢问先生大名。”那秀才回了一礼笑道:“小可乃是祖贯本乡人氏,姓吴名用,表字学究,道号加亮先生,因多有智计,得个诨号智多星。”曾有一首《临江仙》赞吴用的好处:万卷经书曾读过,平生机巧心灵,六韬三略究来精。胸中藏战将,腹内隐雄兵。谋略敢欺诸葛亮,陈平岂敌才能。略施小计鬼神惊。字称吴学究,人号智多星。 三娘笑道:“原来是吴学究,久仰大名。”吴用看了三娘几眼道:“小可久居此处,从未曾听闻保正有官人这等人才的外甥,这位好汉也不是一般人物,两位必是托名在此,未请教高姓大名,休要相瞒。” 三娘道:“先生果然胸有智计,一眼便看出我两个是冒名的,我便是蓟州一丈青扈岚,这位是赤发鬼刘唐兄弟。”当下便将昨夜之事说了。 吴用听了后又与两个见礼道:“原来是闻名的扈义士与刘唐兄弟,小可今日有幸得见,于愿足矣。”三娘与刘唐还了礼,三娘笑道:“先生平生智计无双,既然我们要取那场富贵,不知先生可愿入伙?” 吴用笑了笑道:“昨夜两位与保正说了此事,可知为何保正不连夜密议,反而要请两位歇息一晚再说?”三娘也笑了笑道:“不难揣度,保正为人仔细,这大事又是泼天大案,他与我两个方认识,不知深浅时,若就此与我几个刚相识之人议论此事,我倒觉得保正他不是干大事之人。” 吴用颔首笑道:“一丈青扈官人不但武艺了得,才智颇高,又老于人情世故,当真是一位豪杰之士。不错,保正却是求个小心。小可也是这般,方才见面,并无深交,如何肯托付身家性命,一起干这趟大案?” 三娘笑道:“若是我遇上此等蹊跷事,也要小心几分,先生之话不为过。” 听了两个的话,刘唐焦躁起来道:“原来昨晚保正要我等先歇息,便是怕我三个将言语骗他。官人,保正不信时,却做如何理会?” 三娘耸耸肩头道:“刘唐兄弟,保正与学究先生都是村中良人,岂肯轻信言语?若不信时,这趟富贵,我与你加上公孙先生,三个也够了,自去取了那十万贯的金珠宝贝去。” 吴用笑道:“扈官人,你这激将法不中用来。这等泼天大事,你在这村口道边这般信口说来,就不怕被人听了去?”三娘也笑道:“先生不曾闻得一句话么?越险之地越安全!” 吴用道:“官人果然胆大心细,还请一起到保正庄上去,细说备至,方能道个明白。”三娘笑道:“先生还是动心了。”吴用哈哈一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富贵险中求,走一遭何妨?”当下三个又转回晁盖庄上来。 走到半路,却见晁盖披着衣裳,前襟摊开,从大路上赶来,见了三个急忙道:“那雷横何在?”三娘道:“回县衙点卯去了。”晁盖顿足道:“你两个可是来拦他厮杀?怎的如此不晓事?” 刘唐道:“保正息怒,是小人气愤不过来与他厮斗,官人赶来劝住了。”晁盖哦了一声,吴用道:“好教保正知晓,这个刘唐兄弟端的非凡,是好武艺。小生在篱笆里看了。这个有名惯使朴刀的雷都头,也敌不过,只办得架隔遮拦。若再斗几合,雷横必然有失性命,因此小人慌忙出来间隔了。还有这位,保正令甥,三言两语便让那雷横去了,也真是有胆识,不知从何而来?往常时庄上不曾见有。” 三娘笑道:“先生的话虚实各半,我早已说了不是保正外甥,先生却还在这里试探保正。”吴用轻咳一声,面皮有些尴尬,口中道:“保正亲口说了,方才作数。” 晁盖道:“这位扈官人乃是大名鼎鼎的蓟州一丈青扈岚,只是未见手段,不知虚实。”刘唐却开口道:“保正与先生是不曾见扈官人手段,昨夜小人兵刃不趁手,斗那雷横落了下风,扈官人双刀接过去,只二三十合便杀得那雷横手脚麻软,带来的土兵上前相帮时,被她独自一个打翻七八人。”当下刘唐将昨夜相斗之事细说了。 晁盖这才信了几分,三娘笑道:“保正如何追来?”晁盖道:“昨夜细细思量了,只想着加亮先生智计高,却待正要求请先生到敝庄商议句话,正欲使人来,只是不见了扈官人与刘唐兄弟,枪架上朴刀又没寻处,只见牧童报说,一个大汉拿条朴刀望南一直赶去,料想便是来赶雷横,我便慌忙随后追得来。既然此时聚齐,请同到敝庄,请了公孙先生,一同计较那事。” 当下三娘、晁盖、吴用、刘唐一同到晁家庄上,晁盖径邀入后堂深处,唤庄客请来公孙胜,五个都相互见礼,都认识之后,都是心头大喜,分宾而坐商议大事起来。 晁盖对着三娘、公孙胜、刘唐三个一礼道:“昨夜骤闻那件大事,小可不知底细,未敢直言相商,还勿见怪。” 三个还了礼,公孙胜道:“保正仔细,人之常情。”晁盖道:“其实除了不知底细外,尚有一件奇事透着蹊跷,是以小可未敢决断,便想请加亮先生一同参详后,方能定夺。” 吴用道:“不知何事?”晁盖道:“诸位来意,似乎正应我一梦。我前夜梦见北斗七星,直坠在我屋脊上,七星上有颗紫光大星,斗柄上另有一颗小白星。我想星照本家,不知吉凶,今早正要求请教授。” 吴用笑道:“此乃吉兆,保正无需烦忧。适才小生也听扈官人说了那生辰纲之事,这等富贵,阖该当取。但此一事却好,只是一件,人多做不得,人少又做不得。宅上空有许多庄客,一个也用不得。如今有保正、扈官人、公孙道长、刘兄、小生五人,这件事如何团弄?便是保正、扈官人、刘兄十分了得,也担负不下。这段事须得七八个好汉方可,多也无用。”晁盖道:“莫非要应梦之星数?” 公孙胜笑了笑接着道:“正是,保正梦中七星之外,尚有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一紫一白两颗星,正和九人之数。七星北斗,该是北地上再有扶助的人来。” 吴用寻思了半晌,眉头一纵,计上心来,说道:“北地上的好汉,有了!有了!”晁盖道:“先生既有心腹好汉,可以便去请来,成就这件事。” 第圩五章二星寻英石碣村 三阮聚会水阁楼 话说当时五人商议时,吴学究道:“我寻思起来,有三个人,义胆包身,武艺出众,敢赴汤蹈火,同死同生。只除非得这三个人,方才完得这件事。”晁盖道:“这三个却是甚么样人?姓甚名谁?何处居住?” 吴用道:“这三个人是弟兄三个,在济州梁山泊边石碣村住,日常只打鱼为生,亦曾在泊子里做私商勾当。本身姓阮,弟兄三人,一个唤做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唤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个唤做活阎罗阮小七。这三个是亲弟兄。小生旧日在那里住了数年,与他相交时,他虽是个不通文墨的人,为见他与人结交真有义气,是个好男子,因此和他来往,今已好两年不曾相见。若得此三人,大事必成。” 三娘笑道:“这三个好汉我曾闻名,可请来共赴其事。”晁盖一拍大腿朗声道:“我也曾闻这阮家三弟兄的名字,只不曾相会。石碣村离这里只有百十里以下路程,何不使人请他们来商议?” 吴用道:“着人去请,他们如何肯来?小生必须自去那里,凭三寸不烂之舌,说他们入伙。”三娘道:“我与先生同去。” 晁盖大喜道:“两位同去,定能成事,几时可行?”吴用答道:“事不宜迟,我与扈官人只今夜三更便去,明日晌午可到那里。”晁盖道:“最好。” 当时叫庄客且安排酒食来吃,吴用又道:“北京到东京也曾行到,只不知生辰纲从那条路来,再烦刘兄休辞生受,连夜去北京路上探听起程的日期,端的从那条路上来。”刘唐道:“小弟只今夜也便去。”公孙胜道:“我与刘唐兄弟前去,也有个照应。” 吴用道:“也不忙这一两日,他生辰是六月十五日,如今却是五月初头,尚有四五十日,等小生与扈官人先去说了三阮弟兄回来,那时却教刘兄去,只费一二日功夫。”扈三娘却笑了笑说道:“那生辰纲路径之事包在我身上,不用劳动公孙先生与刘唐兄弟,少时便见分晓。” 晁盖见她说得满满,当下道:“既然扈官人有法儿时,公孙先生与刘兄弟便不用去了,只在我庄上等候。” 话休絮烦,当日吃了半晌酒食,至夜半三更时分,扈三娘与吴用两个起来洗漱罢,吃了些早饭,取了些银两,藏在身边,晁盖、刘唐送出庄门,扈三娘与吴用连夜投石碣村来。 一路上两个闲话,吴用问起西北战事时,三娘将在西北军中事说了,最后道:“夏奴势衰,大宋数年年必定能尽数攻占横山,横山一陷,夏奴再无险可守,早晚前来求和。大宋心腹之患并不在夏国,而还是在北方。” 吴用奇道:“辽国与大宋已经许久没动刀兵,难道辽人又有南侵之意?”三娘摇头道:“并非辽人,而是现下正与辽人攻伐的女真人。”吴用皱眉道:“未曾听说。”三娘笑道:“那女真人早晚立国,不出十数年辽国必为其所灭,到时自见分晓。”吴用记在心头,复又赶路。 行到晌午时分,早来到那村中。但见:青郁山峰叠嶂翠,绿依桑柘堆积云。四边流水绕孤村,几处疏篁沿小径。茅檐傍涧古木参,篱外高悬沽酒旆。鱼鹰凫水蓑衣渡,柳阴闲缆钓鱼船。 吴学究自来认得路来,也不用问人,引着扈三娘来到石碣村中,径投阮小二家来。吴用道:“乡间小村,令扈官人屈尊了。”三娘道:“不是这话,我游走江湖多年,什么地方没去过?这石碣村山清水秀,也是一处洞天福地。”吴用笑道:“官人并无江湖气息。”三娘也笑道:“先生也少书卷酸腐。”两个一起笑了。 到得门前看时,只见枯桩上缆着数只小渔船,疏篱外晒着一张破鱼网,倚山傍水,约有十数间草房。吴用叫一声道:“二哥在家么?”只见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生得如何,但见: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晴射几万道寒光。休言村里一渔人,便是人间真太岁。 那阮小二走将出来,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旧衣服,赤着双脚,出来见了是吴用,慌忙声喏道:“教授何来?甚风吹得到此?”又见扈三娘时,见是个穿着富贵的小官人,也是一礼又问道:“这位小官人是哪位?” 吴用笑着答道:“这位小官人大有来头,便是威震西北的蓟州一丈青扈岚,久慕阮氏三雄,我特引来相见你兄弟三个。” 阮小二听得名头甚是欢喜,纳头又拜道:“怎不早说是扈义士,好教小人欢喜。”三娘急忙扶起笑道:“得见小二哥如此好汉,也不枉我与先生连夜赶来相见。” 阮小二心头欢喜,急忙道:“既然得见,小人且请扈义士和教授吃三杯。”吴用道:“小生的来意,也欲正要和二哥吃三杯。”三娘笑道:“还要与小二哥另外两位兄弟相见最好。” 阮小二道:“隔湖有几处酒店,我们就在船里荡将过去,在那里先吃,一路上我自唤他两个来相见。”吴用道:“最好,不知两位在何处?” 阮小二道:“我们去寻他两个便了。”三个来到泊岸边,枯桩上缆的小船解了一只,便扶着吴用下船,三娘却是轻轻一跃,便立在船头,那船头只是轻摇几下,身形不得半分不稳,甚是稳当。 阮小二赞道:“扈义士好身法。”三娘笑道:“小二哥,也别叫我义士了,已经离了西军,不做义士许久,称官人便可。” 阮小二笑道:“扈官人真是直率。”当下树根头拿了一把桦揪,只顾荡。早荡将开去,望湖泊里来,吴用坐在船里,三娘却立在船头,船身摇晃时,身如柳絮摇摆,但却稳稳当当。阮小二见了道:“扈官人如此稳当,可识得水性?”三娘笑道:“游走江湖多年,自然识得,只是不及小二哥精熟。”吴用笑道:“这个自然,二郎乃是水里养大。”三个笑了一回。 正荡之间,只见阮小二把手一招,叫道:“七哥,曾见五郎么?”三娘、吴用看时,只见芦苇丛中摇出一只船来,船上立个大汉。那汉生的如何,但见:疙疸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长短淡黄须,身上交加乌黑点。浑如生铁打成,疑是顽铜铸就。世上降生真五道,村中唤作活阎罗。 那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把那只船荡着,问道:“二哥,你寻五哥做甚么?”吴用叫一声:“七郎,小生特引一位豪杰来与你们相见。”阮小七道:“原来是教授,好几时不曾相见,是哪位豪杰?可是船头这位?” 这时两船靠拢,三娘笑道:“正是我,小七哥。”吴用将三娘姓名说了,阮小七哎呀一声拜道:“原来是扈义士,小人无礼。”便在船头见了礼,三娘笑道:“小七哥我们一同去吃杯酒。”阮小七道:“恁的正好。” 两只船厮跟着在湖泊里,不多时,划到个去处,团团都是水,高埠上有七八间草房,阮小二叫道:“老娘,五哥在么?”那婆婆道:“说不得,鱼又不得打,连日去赌钱,输得没了分文,却才讨了我头上钗儿,出镇上赌去了。” 阮小二笑了一声,便把船划开。阮小七便在背后船上说道:“哥哥,正不知怎地,赌钱只是输,却不晦气!莫说哥哥不赢,我也输得赤条条地。”吴用暗想道:“中了我的计了。” 三娘却笑道:“十赌九骗,这等雕虫小技我也是精熟,小七哥不信时,待会儿到了酒店,我演与你看。”吴用笑道:“扈官人这等事也熟?”三娘笑道:“会了不去骗人,只防他人骗我。”几个皆是笑了。 两只船厮并着,投石碣村镇上来。划了半个时辰,只见独木桥边一个汉子,把着两串铜钱,下来解船。阮小二道:“五郎来了。”三娘与吴用看时,但见:一双手浑如铁棒,两只眼有似铜铃。面上虽有些笑容,眉间却带着杀气。能生横祸,善降非灾。拳打来,狮子心寒;脚踢处,蚖蛇丧胆。何处觅行瘟使者,只此是短命二郎。 那阮小五斜戴着一顶破头巾,鬓边插朵石榴花,披着一领旧布衫,露出胸前刺着的青郁郁一个豹子来,里面匾扎起裤子,上面围着一条间道棋子布手巾。 吴用叫一声道:“五郎得采么?”阮小五不答这茬,只道:“原来却是教授,好两年不曾见面,我在桥上望你们半日了,船头这位官人却是哪位?” 阮小二道:“五哥,好教你欢喜,这位便是蓟州一丈青扈岚扈官人,快来相见,同去去水阁上吃三杯。”阮小五慌忙去桥边解了小船,跳在舱里,捉了桦楫,只一划,三只船厮并着划了一歇,到了船头纳头便拜,三娘急忙扶起,两个见了礼后,都是心头欢喜,吆喝着将船并到岸边,早到那个水阁酒店前。 只看那水阁酒店是,但见:前临湖泊后映莲,槐柳绿荫浩如烟。一荡荷花红照水,两只鹚鹭凫波光。凉亭窗棂开碧槛,水阁斜风动朱帘。休言三醉岳阳楼,只此便是蓬岛客。 当下三只船撑到水亭下荷花荡中,三只船都缆了。小二扶吴学究上了岸,三娘却是轻轻一跃,稳稳落在地上,三个都喝一声彩来,相携入酒店里来,都到水阁内拣一副红油桌凳,一起坐定。 第圩六章吴用水阁说阮氏 扈岚草亭结三雄 水阁内,阮氏三雄请扈三娘坐了主位,吴用坐了下首,三个自一带做了,五个人坐定了,叫酒保打一桶酒来。店小二把五只大盏子摆开,铺下五双箸,放了五盘菜蔬,打一桶酒,放在桌子上。 阮小二道:“有甚么下口?”小二哥道:“新宰得一头黄牛,花糕也似好肥肉。”阮小二道:“大块切十斤来。”阮小五道:“扈官人、教授休笑话,没甚孝顺。”三娘道:“得见三位,心头甚喜,此顿我来相请,休要争顾。”吴用笑道:“扈官人正是财星,三位不须客气。” 三个一起笑了,三娘对店家道:“酒肉只顾上来,休得要问。”催促店家只顾筛酒,早把牛肉切做两盘,将来放在桌上。吴用吃了几块,便吃不得了,三娘只在那里饮酒,笑吟吟的看那三个狼餐虎食,吃了一回。见吃了一回尚不够,三娘又吩咐再切三十斤牛肉来吃,三个又吃一回,方才得七八分饱醉。 又吃了一回后,见三个慢了下来,三娘才道:“听闻三位近日赌钱,都输个赤条条的。须知十赌九骗,却非晦气,此等勾当,终非正当营生。”阮小五道:“官人说的是,却才直输个腚光。”阮小七却道:“官人这话我却不信,我等也是手眼伶俐人,岂会看不出?” 三娘微微一笑道:“可有赌具?我使来看。”阮小五从怀中取出一副骰子,三娘接过笑道:“小七哥,你说要掷个什么来?”阮小五瞪眼道:“我的爷,要什么就能掷出什么来,岂非神仙?”阮小七道:“我却不信,官人就掷个满堂红来看。” 三娘笑道:“这个容易。”将那一副三粒骰子使个巧劲,扔在瓷碗内,三阮都站起身看,只见那三粒骰子咕噜噜转个不停,少时定住,竟然三粒都是大红一点朝上,正是个满堂红来。 阮小五惊道:“真个儿神了。”阮小二瞪大了眼道:“莫不是蒙的。”阮小七只道:“再掷个一二三来看。”三娘笑了笑,依言又掷来。三个看了更惊,阮小七又连说三个骰色,三娘都一一掷来,并无半分参差。 最后阮小七方才服了道:“官人果然好手段,我若学得官人这手功夫,岂不是逢赌必赢?”三娘笑道:“若你逢赌必赢,谁还敢与你赌?三位都是好汉,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终非好营生,不能养家活儿。”吴用也道:“扈官人说的是,三位兄弟都不可再赌了。” 阮小七却道:“实不瞒两位说,这些日落得要博钱度日,也非我等之愿。我这石碣湖中狭小,渔户又多,最近都打不得大鱼来卖,出船一趟也只得些小活鱼来,也卖不得价,方才慢了营生,大鱼好鱼都在梁山泊了。”吴用奇道:“这里和梁山泊一望不远,相通一派之水,如何渔户都聚在石碣湖中争抢?” 阮小二叹了一口气道:“休说!”吴用又问道:“二哥如何叹气?”阮小五接了说道:“两位不知,在先这梁山泊是我弟兄们的衣饭碗,如今绝不敢去。”三娘笑道道:“偌大去处,终不成官司禁打鱼鲜。” 阮小五道:“甚么官司,敢来禁打鱼鲜!便是活阎王,也禁治不得!”吴用接话道:“既没官司禁治,如何绝不敢去?”阮小五道:“原来两位不知来历,且和两位说知。” 吴用道:“小生却不理会得。”阮小七接着便道:“这个梁山泊去处,难说难言。如今泊子里新有一伙强人占了,不容打鱼。”吴用道:“小生却不知,原来如今有强人,我这里并不曾闻得说。” 阮小二道:“那伙强人,为头的是个落第举子,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叫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叫做云里金刚宋万。以下有个旱地忽律朱贵,现在李家道口开酒店,专一探听事情,也不打紧。如今新来一个好汉,是东京禁军教头,甚么豹子头林冲,十分好武艺。这几个贼男女聚集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抢掳来往客人。左近渔户有多时不敢去那里打鱼,如今泊子里把住了,绝了我们的衣饭,因此一言难尽。” 三娘听得说起林冲,暗想果然师兄一来坐镇,便连三阮都不敢入梁山泊打渔,只是这般绝了渔户衣食饭碗,有伤天和。 吴用道:“小生实是不知有这段事,如何官司不来捉他们?”阮小五道:“如今那官司一处处动弹,便害百姓;但一声下乡村来,倒先把好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又要盘缠打发他。如今也好教这伙人奈何!那捕盗官司的人,那里敢下乡村来!若是那上司官员差他们缉捕人来,都吓得尿屎齐流,怎敢正眼儿看他!”阮小二道:“我虽然不打得大鱼,也省了若干科差。” 吴用道:“恁地时,那厮们倒快活!”阮小五道:“他们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何不快活?我们弟兄三个空有一身本事,怎地学得他们!” 吴用听了与三娘对望一眼,两个都暗暗地欢喜道:“正好用计了。”阮小七说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们只管打鱼营生,学得他们过一日也好!” 三娘放下酒碗道:“这等人学他做甚么?他做的勾当,空自把一身虎威都撇下,只会欺压良民渔户,不是英雄好汉所为。倘或被官司拿住了,也是自做的罪。” 阮小二道:“扈官人话虽有理,但如今该管官司没甚分晓,一片糊涂,千万犯了迷天大罪的,倒都没事!我弟兄们不能快活,若是但有肯带挈我们的,也去了罢。”阮小五道:“我也常常这般思量,我弟兄三个的本事,又不是不如别人!谁是识我们的?” 吴用接着道:“假如便有识你们的,你们便如何肯去!”阮小七道:“若是有识我们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能够受用得一日,便死了开眉展眼。”吴用暗暗喜道:“这三个都有意了,我且慢慢地诱他。” 三娘又说道:“你们三个敢上梁山泊捉这伙贼么?”阮小七道:“便捉的他们,那里去请赏?官府那伙人定是将悬红尽吞了,若要理论时,还怕他按下个通贼之名来办,也吃江湖上好汉们笑话!” 吴用又问道:“小生短见,假如你们怨恨打鱼不得,也去那里撞筹却不是好?”阮小二道:“先生,你不知,我弟兄们几遍商量要去入伙,听得那白衣秀士王伦的手下人都说道他心地窄狭,安不得人。前番那个东京林冲上山,怄尽他的气。王伦那厮,不肯胡乱着人,因此我弟兄们看了这般样,一齐都心懒了。” 阮小七道:“他们若似扈官人这等慷慨,爱我弟兄们便好!”阮小五道:“那王伦若得似两位这般情分时,我们也去了多时,不到今日!我弟兄三个,便替他死也甘心!” 三娘与吴用对望一眼,暗暗点头,三娘笑道:“今遭来访,便是有趟富贵与三位同享。”三个都是大喜,都道:“既然扈官人有好买卖时,但说无妨。”吴用道:“此事干系重大,此处非说话之地。” 阮小二道:“既是恁地,看天色也晚了,请两位到我家家中商议。”三娘笑道:“正好如此。”当下三娘唤来店家算还了酒钱,又取出二两银子,付与阮小七,就问主人家沽了两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买了三十斤生熟牛肉,三对大鸡。三娘道:“将这些酒食带回去,安排小二哥家小口食,多的我们几个在家中边吃边说。”三个都是大喜。 五人离了酒店,再下了船,把酒肉都放在船舱里,解了缆索,径划将开去,一直投阮小二家来。到得门前,上了岸,把船仍旧缆在桩上,取了酒肉,五人一齐都到后面坐地,此时天色尽墨,便叫点起灯来。 原来阮家弟兄三个,只有阮小二有老小,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四个人都在阮小二家后面水亭上坐定。阮小二宰了鸡,叫阿嫂请来老娘,娘俩同讨的小猴子在厨下安排。约有一更相次,酒肉都搬来摆在桌上。 吴用道:“只此间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你们曾认得他么?”阮小五道:“莫不是叫做托塔天王的晁盖么?”吴用道:“正是此人。”阮小七道:“虽然与我们只隔得百十里路程,缘分浅薄,闻名不曾相会。”三娘笑道:“这等一个仗义疏财的好男子,如何不与他相见!”阮小二道:“我弟兄们无事也不曾到那里,因此不能够与他相见。” 三娘眨眨眼道:“我与先生近日在晁保正庄上左近闲走,打听得他有一套富贵待取,特地来和你们商议,我等就那半路里拦住取了,如何?”阮小五道:“官人须仔细,这个却使不得。他既是仗义疏财的好男子,我们却去坏他的道路,须吃江湖上好汉们知时笑话。” 三娘与吴用对望一眼,吴用笑道:“我两个只道你们弟兄心志不坚,原来真个惜客好义。我对你们实说,果有协助之心,我教你们知此一事。扈官人与小生如今现在晁保正庄上住,保正闻知你三个大名,特地教我两个来请你们说话。” 阮小二道:“我弟兄三个,真真实实地并没半点儿假!晁保正与扈官人敢有件奢遮的私商买卖,有心要带挈我们,若还端的有这事,我三个若舍不得性命相帮他时,残酒为誓:教我们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于非命!”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着脖项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 三娘与吴用听了都叫声好,三娘正色道:“你们三位弟兄在这里,不是我坏心术来诱你们,这件事非同小可的勾当!目今朝内蔡太师是六月十五日生辰,他的女婿是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即目起解十万贯金珠宝贝与他丈人庆生辰。如今欲要请你们去商议,聚几个好汉,向山凹僻静去处,取此一套富贵不义之财,大家图个一世快活。因此特教我与先生请你们三个计较,成此一事,不知你们心意如何?” 阮小五听了道:“罢!罢!”叫道:“七哥,我和你说甚么来!”阮小七跳起来道:“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正是搔着我痒处!我们几时去?”吴用接着道:“请三位即便去来,明日起个五更,一齐都到晁天王庄上去。”阮家三弟兄大喜。 当夜过了一宿,次早起来,吃了早饭,扈三娘取出五十两花银来与阮氏三雄道:“且用此费安顿家小,小五哥去把老母头钗赎回,切勿再赌了。”三阮那里肯受。吴用道:“朋友之意,不可相阻。”三阮方才欢喜受了银两,均想这扈官人十成的仗义疏财好汉,分付了家中,跟着扈三娘与吴学究,五个人离了石碣村,拽开脚步,取路投东溪村来。 第圩七章九曜星辰齐聚会 一抹嫣红屏风后 行了一日,早望见晁家庄,只见远远地绿槐树下晁盖、公孙胜和刘唐在那里等,望见扈三娘、吴用引着阮家三兄弟直到槐树前,两下都厮见了。 晁盖大喜道:“阮氏三雄名不虚传,且请到庄里说话。”八人俱从庄外入来,到得后堂,分宾主坐定。吴用把前话说了,晁盖大喜,便叫庄客宰杀猪羊,安排烧纸。阮家三弟兄见晁盖人物轩昂,语言洒落,三个说道:“我们最爱结识好汉,原来只在此间。今日不得扈官人与吴教授相引,如何得会?”三个弟兄好生欢喜。当晚且吃了些饭,说了半夜话。 次日天晓,去后堂前面列了金钱、纸马、香花、灯烛,摆了夜来煮的猪羊、烧纸。众人见晁盖如此志诚,尽皆欢喜,个个说誓道:“梁中书在北京害民,诈得钱物,却把去东京与蔡太师庆生辰,此一等正是不义之财。我等八人中但有私意者,天地诛灭,神明鉴察。”八人都说誓了,烧化纸钱。正是:金帛多藏祸有基,英雄聚会本无期。一时豪侠欺黄屋,七宿光芒动紫薇。 众人道:“今日此一会,应非偶然,须请保正哥哥与扈官人正面而坐。”晁盖道:“量小子是个穷主人,怎敢占上!”扈三娘笑道:“此间保正是主,当主持其事。” 吴用道:“保正哥哥年稍长,依着小生,保正哥哥为主,扈官人为辅,且请坐了。”晁盖只得坐了第一位,扈三娘坐了第二位,吴用坐了第三位,公孙胜坐了第四位,刘唐坐了第五位,阮小二坐了第六位,阮小五坐第七位,阮小七坐第八位。 却才聚义饮酒,重整杯盘,再备酒肴,众人饮酌。吴用道:“保正梦见北斗七星坠在屋脊上,七星上下各有一大一小星宿闪动,今日我等八人聚义举事,岂不应天垂象!此一套富贵,唾手而取。前日所说探听路程从那里来,不知扈官人可有计较?” 扈三娘道:“此事我已打听,知他来的路数了,只是黄泥冈大路上来。”晁盖大喜,公孙胜、刘唐只是不解,吴用更是大奇,早晚走做一处,她如何得的消息? 扈三娘笑道:“我在江湖上自有眼线,昨日路上得了消息,探知护送这趟生辰纲的也是位好汉,名唤青面兽杨志。此人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年纪小时,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赴任。流落回东京时,在街上买刀,误杀了一名泼皮,被刺配大名府,便在梁中书手下任事,这趟便是此人护送生辰纲前来。” 众人听她说得如此详细,也都信了,晁盖道:“若真是从黄泥冈来,那里东十里路,地名安乐村,有一个闲汉,叫做白日鼠白胜,也曾来投奔我,我曾赍助他盘缠。”吴用道:“北斗下小白星,莫不是应在这人?自有用他处。” 刘唐道:“此处黄泥冈较远,何处可以容身?”吴用道:“只这个白胜家便是我们安身处,亦还要用了白胜。”晁盖道:“吴先生,我等还是软取,却是硬取?” 吴用笑道:“听扈官人所说,只一个青面兽来,我们八个定然能并得过他,只是若厮杀怕费些手脚。我已安排定了圈套,只看他来的光景,力则力取,智则智取。我有一条计策,不知中你们意否?如此,如此……” 晁盖听了大喜,拍着退道:“好妙计!不枉了称你做智多星!果然赛过诸葛亮!好计策!那青面兽杨志也是个好汉,其他护送军士也非大恶之人,先生此计不伤人命,不费手脚,正合我意。”吴用却看着扈三娘道:“扈官人以为如何?”扈三娘笑道:“暂且这般计较便好。” 当下晁盖便道:“阮家三兄且请回归,至期来小庄聚会;吴先生依旧自去教学;扈官人、公孙先生并刘唐,只在敝庄权住。”当日饮酒至晚,各自去客房里歇息。 次日五更起来,安排早饭吃了,晁盖取出三十两花银,送与阮家三兄弟道:“权表薄意,切勿推却。”三阮那里肯受只道:“扈官人来时已赍发了许多钱财。”三娘却笑道:“我予是我予的,此乃保正心意,休得推辞。”三阮方才受了银两。 一齐送出庄外来,吴用附耳低言道:“这般这般,至期不可有误。”三阮相别了,自回石碣村去。晁盖留住扈三娘、公孙胜、刘唐在庄上,吴学究常来议事。正是:取非其有官皆盗,损彼盈余盗是公。计就只须安稳待,笑他宝担去匆匆。 却说三娘、公孙胜与刘唐三个在晁盖庄上住下,三娘早晚习武不辍,晁盖见了三娘身手,常与她比试较量武艺。那晁盖一身武艺自也不凡,又有那托塔神力在身,三娘不使那连环劲时,常落下风,一旦使出来,也要到六七十合开外方能取胜。那刘唐也常与两个交手,这个步战武艺也是了得。 这日,公孙胜与吴用自去书斋下棋,晁盖与三娘两个较演武艺之后,刘唐脱个赤条条的在那里,见两个使的好枪棒时,忍不住大声赞道:“两位真是好武艺。”已经是五月下旬天色,正是热时,两人斗了一回后,都是大汗淋漓,晁盖脱了褡裢,赤条条的便与刘唐在庄内武场旁树下纳凉。三娘见两个能如此爽快的纳凉,甚是羡慕,身上也热,却不能像他俩那般,哀叹一声后,三娘只得回屋内擦身更衣去。 两个见三娘要走时,晁盖道:“扈官人,一同脱了衣裳来此纳凉。”刘唐也道:“正是,树下好凉风。”扈三娘瞪了两个一眼道:“不必,我自回屋去更衣。”说罢扭头便走。 晁盖皱眉道:“刘唐兄弟,你说这扈官人吧,是条豪爽好汉,只是这节上不爽利,都是男儿汉,一起纳个凉也那般扭捏。”刘唐道:“扈官人出身大庄户人家,许是自小如此惯了。”晁盖道:“也是。”两个便在树下取好酒果子吃了起来。 吃了七八分饱醉时,晁盖起身穿了衣裳前去净手,回来后却酒气上涌,跌跌撞撞的走到一处廊下,抬眼看时却暗道:“怎的走到扈官人下处来了?”正待走开时又想:“不如唤扈官人一道再去吃酒。”当下便来敲门,不想吃得醉了脚下一个甍憧,撞在门上,那门闩竟都折断。晁盖收不住脚,跌撞进屋去,只听屋内屏风后三娘一声惊呼厉声喝道:“什么人?!” 晁盖挣扎起来道:“扈官人莫惊,是我。”抬眼看去时,晁盖顿时被惊得酒醒了三分,只见那屏风后隐约一个女子从床上跳起。晁盖暗怒:“这扈官人好不晓事,竟在我庄内藏个女子,大白天作此勾当!枉费我当他好汉看待!待我吓他一回,也羞他一羞!” 当下晁盖转到屏风后喝道:“什么人在我庄内!”只看了一眼,晁盖顿时酒又惊得醒了三分,那绣床上哪里有扈官人?只见一个女子披了秀发,身上将一件淡紫色绸衣裹了,但见:冰肌玉骨清无汗,暖风透来满屋香。青丝未绾纤腰细,曲线玲珑女儿娇。 那女子毫无惧意,只是淡淡的侧过身躯,一开口又教晁盖惊得酒全醒了。只听她道:“保正,可能出去外间等候片刻?”这声音正是相交月余的扈岚扈官人!晁盖呆呆愣愣的转出屏风,到了外间来,少顷只见扈岚换了套男装衣裳穿了,只是秀发散着便出来相见。 原来三娘回屋后,便热得不住,又是夏日,又厮杀一场,身上为不让人看出破绽,裹了胸还束了腰身,更是捂得难受。回到自己屋里,便宽衣解带,脱了个精光,取凉水擦洗一回后,只披件淡紫色绸衣便在床上纳凉,不觉睡着了。直至晁盖闯入,三娘急忙将绸衣裹了,并未被他看个通透,但身上曲线还是掩饰不住,忍不住心头暗怒:“糟了个大糕,竟然被晁盖这厮发现了,也不知如何理会。” 随后赶紧先穿了男装,只是裹胸与束腰也顾不得,披了秀发便转出屏风来,只见晁盖兀自愣愣的看着自己,跟着晁盖似乎察觉什么不妥,急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三娘微微一笑说道:“可看得十分仔细?”晁盖一愣,老实道:“未曾许多,只看出是个女儿身来。”三娘秀眉一竖愠道:“擅闯我屋,是何道理?”晁盖歉道:“与刘唐兄弟吃得醉了,净趟手来时,想唤扈官人一道去吃酒,不想跌了一跤,撞断门闩误入。” 听得误入,三娘也只晁盖乃正人,不会说假,气先消了三分,又道:“见屏风后有人为何还要擅入?”晁盖道:“隐约见是个女子,还道扈官人偷个女子在屋内,污我名头,便想入内质问,不想却是这般光景。” 三娘气又去了三分,晁盖却愤然道:“不想扈官人却是个女儿身,真是看走了眼。故作欺瞒,不是好汉所为。”三娘挺起胸膛却发觉未裹胸来,胸峰高耸时,也觉得古怪,略略侧身道:“行走江湖多年,做男儿打扮也得十分方便。晁保正,你若嫌弃时,我们这便一拍两散,明日我与公孙先生、刘唐兄弟便离庄另投他处。” 晁盖惊道:“却无这话,怎会嫌弃?只是一时还不惯。”跟着头还是低着道:“不想你如此欺瞒,现下该称呼扈娘子么?”三娘冷哼一声,上前凑近,晁盖唯恐碰了身子,急忙退后,最后被逼得坐到一把交椅上,抬头看时,只见三娘笑靥如花的说道:“你不住怪我欺瞒,是想借此赖掉擅闯我闺房的事么?” &amp;amp;lt;ahref=http://www.qidian.com&amp;amp;gt;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mp;amp;lt;/a&amp;amp;gt;&amp;amp;lt;a&amp;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amp;lt;/a&amp;amp;gt; 第圩八章撞破红颜竟小觑 假托姻缘非好汉 扈三娘屋内,晁盖被三娘逼在椅上,也不敢动弹,听了三娘的话后,老脸微微一红竟然不知如何接她的问话。三娘这边话才出口便有些后悔,当下直起身道:“晁保正,你我皆是义气儿女,我不计较今日之事,你也休怪我欺瞒,只望日后人前,还当我是扈官人便了。” 晁盖脱了桎梏,跳将起来,退开数步,口中道:“这个自然,只做兄弟便好。”三娘见他畏自己如蛇蝎,忍不住童心忽起,媚眼一笑逗他道:“保正这话是怕我赖着要嫁与你不成?”晁盖头上大汗直冒道:“我不曾有娶妻之念,终日也只顾打熬力气,习武练功,并非良配,恐误终身。” 三娘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与你说笑的,保正,你是英雄好汉,我亦是巾帼须眉。今日之事,只要你替我守秘,我便不来啰唣你,如此可好?”晁盖道:“甚好。”三娘道:“可三击掌来做个约誓。”晁盖道:“正该如此。”当下两个在屋内击了掌,立下约誓来。 随后晁盖匆匆告辞离去,走得火急,便似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三娘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回。 自这日起,晁盖便不敢再单独与三娘相处,就连较演武艺也不与她动手,只与刘唐两个比试枪棒,三娘上前邀战,他也托词避开,教三娘好不郁闷。 到得第三天上,白日里晁盖还是一般的避着三娘,三娘只是冷笑,但也不找晁盖比试枪棒,也只找刘唐使棒看。两个都只找刘唐下手,可把刘唐累得苦了,这厢里才敌完晁盖神力,那边又招架三娘快刀,到最后双臂都抬不起来,见晁盖又来时,叫苦道:“两位少歇,保正,官人,你两个为何如此古怪,都只找我下手?” 两个心头有鬼,都道:“就你趁手!”刘唐欲哭无泪道:“休恁的说,当不得,我找公孙先生与教授去也。”说罢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两个尴尬人在那里。 晁盖怏怏的收了朴刀道:“天色热,去睡一回来。”三娘冷哼一声,闪身在前,双刀一拦怒道:“晁保正,你这是何意?为何不与我较武来?”晁盖道:“好男不与女斗,与你相持弱了名头!”三娘大怒道:“今日定要教你好好尝尝我的手段!” 当下三娘娇叱一声,双刀并将来,呼呼有声,劲风扑面而来,晁盖心头大骇,急忙取了朴刀招架。那朴刀架住双刀时,火星四射,晁盖只觉得那力道大得异乎寻常,三娘显示动了真怒。不等晁盖开口,三娘日月双刀只顾没头没脑的快刀看来,只看做泼风般乱舞,把晁盖逼了个手忙脚乱。 这时三娘已经是毫不留手,晁盖被她一顿乱刀砍得鸡飞狗跳,禁不住时,也怒火上来,只得大吼一声,也使出十成神力。他那身托塔神力也并非易与,奋力一挡之后,三娘方才觉得有些力道压来,当下冷笑道:“让你看不起我,再吃我几刀!”晁盖也怒道:“让你几下,还道我真不如你么?”当下两个各自动了真火,做一处撕拼起来,一口气斗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败。 三娘使出连环劲来,渐渐压住晁盖那托塔神力,心头暗暗惊讶:“没想到这托塔天王如此神勇,论武艺当真不在师兄之下,书上对他武艺写得极少,若非亲自交手,还真不知,真是应了那句话:尽信书不如无书。”另一头晁盖更是惊骇:“好个了得的女子,使出全力也赢她不得,那双刀上劲力还是一道强过一道,莫说让她,便是全力施为下,若不仔细时,真个输了给她。” 两个又斗十余合,斗到酣畅之处时,都不觉痛快,三娘暗想:“自从上次与师兄交手后,许久未曾如此痛快厮杀了,不愧是晁天王。”晁盖也想道:“这场厮斗真是痛快,可惜了她是个女儿身,否则真可做个刎颈之交。” 再斗数合,猛然听得吴用的声音道:“保正、官人,何事以性命相拼?”两个互望一眼后,都一起住手跳出圈子来,都喘着粗气。 只见公孙胜、吴用、刘唐三个都到了,刘唐也道:“保正、官人,怎的小人方走片刻,便如此厮杀?”公孙胜则是漠然不语,双手下垂,只看着三娘,身上一股气势已经外露,只要三娘一句话,便要上前相拼。 晁盖看在眼里,收了朴刀,哈哈大笑道:“若非如此,岂能迫得扈官人用出真本事?这趟厮杀真个痛快!”三娘冷笑道:“这场架打得让保正不再小觑我时,也不枉了。”当下冷哼一声绰了双刀,扭头便走。 公孙胜面色不好,只是略略稽首后道:“这便是保正待客之道!”说罢便一言不发跟着三娘去了。刘唐挠挠头,看看晁盖,施了一礼后,追着公孙胜与三娘脚步去了。吴用看了暗暗心急,上前道:“哥哥,前几日都还好好的,如何与他相恶了?”晁盖摇摇头只是不语,请了吴用到内堂奉茶。 两个在内堂坐定后,吃了个泡茶后,吴用劝道:“保正,扈官人大度,此趟大事上,已经谦让保正坐了首位,如此义气,何故与他脸红?” 晁盖放下茶杯道:“为这个因头置气,我岂是那等人?教授真个儿未曾看出?”吴用低头略一思索后,失声道:“保正,原来你知道了扈官人是个女儿身?”晁盖倒是吃了一惊:“你早已知晓?” 吴用笑道:“扈官人这男装打扮虽能骗得刘唐那等粗疏汉子,却瞒不过我。相处这段时日下来,小生便瞧出端倪来。前些日子与公孙胜下棋时,略作探问,公孙先生倒也坦然相告,因此方知。” 晁盖闻言怒道:“你到是已经知晓,为何瞒我?”吴用急忙拜道:“非是小生有意欺瞒,只是公孙先生嘱咐,扈官人行走江湖都是如此男装打扮,看透之人,自知便可,扈官人不喜身份众人皆知。教小生立了个誓言,他方才据实相告的。此趟是保正自看出来,小生此时方说,也不算违誓。” 晁盖恨道:“我生平最不喜欺瞒之人,她瞒我便是德行有亏,不是磊落之人。还有,教我与一介妇人共谋其事,憋屈太甚,因此这几日都不正眼看她!” 吴用苦笑道:“哥哥息怒,人皆有三短五长之私隐事,扈官人之事我也是听公孙先生说了方知,哥哥听我道来。”当下吴用便将扈三娘出生后,为改厄运,自小被当做男儿来养的事说了,末了方道:“扈官人自小如此惯了,行事做派都是男儿一般,仗义疏财,结交好汉,巾帼不让须眉,虽对我等有所欺瞒,但也是有根由的。” 晁盖听了半晌方道:“原是恁的,倒是错怪了她。想她一介女流,能练成这般武艺,又闯下偌大名头,真个不输男子。”跟着又郁道:“只是与她一介妇人谋事,传扬出去,折了威名。” 吴用轻叹一声道:“哥哥休要小觑她。不知哥哥可曾听闻华州史家庄与少华山两处?”晁盖击节赞叹道:“那史家庄九纹龙史进乃华州第一豪杰,那少华山朱武草莽中第一智谋之士,更是打出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大旗来行事,不犯良民,只管不平事,更是深得我心,神交已久,怎会不知?” 吴用道:“哥哥可知这两处共尊之主是谁?”晁盖摇头道:“这个却是不知,要那史进与朱武两个都能敬拜之人,只怕乃是天人,岂会在江湖上碌碌无名?”吴用笑道:“这个人哥哥早已见了,正是哥哥口中那一介妇人。” 晁盖闻言大惊,手忙脚乱间茶杯也打翻了,口中惊呼道:“那两处共尊扈官人为主?” 吴用颔首道:“正是。这几日与公孙先生下棋时,他便常说起这两处之事,听他口气便是想在干完生辰纲这事后,力邀我等入伙。小生攀谈之下,公孙先生也据实相告,方知扈官人便是两处共主。那史进乃是扈官人师弟,朱武等也早几年前便尊奉扈官人为寨主,公孙先生也是今岁初入了伙,现在坐了少华山第二把交椅。少华山与史家庄之所以如此兴旺,正是扈官人幕后一手谋划。如今除少华山、史家庄外,还有桃花山,沧州柴进大官人庄上也与她结生死之盟,算上蓟州扈家庄老家来,便有四五处豪杰皆效死力。扈官人可真非常人,便是许多男儿汉英雄豪杰,也做不出她这般一副家业来的。小生听后,也大为心折,试想若她真是一介妇人,为何如此多的江湖豪杰供她驱策?” 晁盖默然无语半晌后才道:“如此看来,真是我小觑了她,不能当她妇人看待。”跟着道:“教授,如今慢待了她,却如何是好?”吴用问道:“哥哥到底如何得罪了她?”晁盖老脸一红,只是不肯说,口中道:“与她有三击掌之约,不能说。”吴用道:“哥哥不说时,小生也不知如何开解两位。这样吧,只做哥哥打个哑谜,小生猜上一猜,若是猜对了,也不算哥哥违诺。”晁盖心急无计,嗫嚅片刻后方才应了。 吴用沉吟片刻道:“看哥哥神情,此事必定尴尬,扈官人又要哥哥击掌立约,守此秘密之事,而且经此事后,哥哥也知晓了扈官人身份,这事也不难猜。”当下一拍大腿道:“定是哥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是见了扈官人身子?”晁盖愣了半晌后方道:“教授果然妙算,但也不算看了身子,她那里穿了绸衣,只见得身上曲线玲珑。”当下将那日之事说了。 吴用听了之后笑道:“原来如此,哥哥,此事也并非坏事。”晁盖皱眉道:“看污了她的清白,如此还不是坏事?”吴用道:“哥哥请听来。这扈官人素有奇志,巾帼不让须眉,听公孙先生说,对任何男子都不假辞色,至今尚无婚配。既然哥哥与她有这么一段姻由,便是好事。哥哥也尚未婚娶,早晚娶了她来时,偌大的家业便都是哥哥囊中之物……” 才说到这里,晁盖大怒斥道:“这是甚话?晁某昂藏七尺男儿,自有家业,何须去谋算一介女流之辈来取大业?岂是英雄豪杰所为?此话这里住了,休要再提!” 吴用吃他一回呼喝,也红了脸坐下。片刻后晁盖方道:“言语重了,教授休怪。”吴用道:“哥哥历来光明磊落,嫉恶如仇,自然不屑此等宵小伎俩。”晁盖道:“还是你知我,大丈夫建功立业,只靠自己手段,去攀附一个女子,不算本事。只是教授,如今恶了扈官人该如何化解?” 吴用道:“小生观扈官人生性豁达,与保正一般的豪迈,只消保正先去赔个礼,定然宽恕,今后也不拿她当一介妇人看待,只拿她做兄弟看待,料想也就无事。”晁盖道:“只是与一个女子赔礼,扫了脸面。” 吴用笑道:“才说不要拿扈官人做妇人看待,保正哥哥你又忘了。”晁盖点头道:“也罢,不可坏了大事,事不宜迟,我这便去与她赔礼去。”说罢便先去了,吴用只在背后看着晁盖背影冷笑道:“竖子不足与谋。” &amp;amp;lt;ahref=http://www.qidian.com&amp;amp;gt;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mp;amp;lt;/a&amp;amp;gt;&amp;amp;lt;a&amp;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amp;lt;/a&amp;amp;gt; 第圩九章密室同商计定时 草铺幽香扑面来 却说晁盖转到扈三娘屋外,却见公孙胜与刘唐两个走了出来,公孙胜上前稽首道:“保正,烦扰多日,稍后拜辞。”刘唐也道:“保正哥哥珍重,我与扈官人、公孙先生一同拜辞。” 晁盖大急,拉住两人道:“先勿辞行,有话说来。”当下一左一右携了两个到了门外,朝里面唤道:“扈官人,晁某来访。”扈三娘在内道:“请保正进屋说话。” 晁盖得了允准,方才动步,拉着两个进屋来,只见三娘从屏风后转出,手上提了两个包袱,显然也是收拾好了要走。晁盖见了更急,上前夹手夺了两个包袱,放在桌上,口中道:“三位稍安勿躁,请坐下听小可一言。” 三娘兀自不动,晁盖先请公孙胜与刘唐坐了,跟着来到三娘身边,拱手虚扶一回,请三娘坐了主位,如此三娘方才坐了。坐定后,晁盖当着三人面,朝三娘深深一拜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这几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扈官人万勿见怪,晁某这厢与官人赔礼了。” 三娘见晁盖礼重,暗想道:“晁盖这厮瞧不起我是女儿身,怎的忽然转性了?明知我是女儿身时,也能如此重礼,倒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当下受了他一拜后,方才起身,伸手去扶时,晁盖略略一躲,三娘柳眉一竖,硬扶起道:“保正躲我这般,我有麻风焉?” 晁盖急忙道:“绝无此念,晁某敬官人如天人一般,晁某一介村夫,污秽肮脏,只恐污了官人千金贵体。”说到这里,见三娘脸如寒霜,顿足道:“对着官人,我就是不会说话,是否又说错了?” 三娘这才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玉手拉着晁盖坐在旁边,自己还是坐了主位,正色道:“保正乃真诚之人,你我相交,做兄弟情义,只问义气,不提其他,你若不做我是兄弟时,我们三个便早早拜辞,生辰纲之事,自当守秘,今后无相往来,也便是了。” 晁盖急道:“自然当扈官人是兄弟,不做他想,更没有半分不敬之意,此乃肺腑之言。”三娘笑道:“如此便好,此前之事就此揭过。”公孙胜也笑笑说道:“保正知晓事情后,还能如此,便是真心敬重官人。”刘唐不知三个说什么,只是瞪大眼睛问道:“官人,那我们还走吗?”三个都是大笑起来,晁盖拉了刘唐笑道:“要走,但却是走去吃酒!” 当下晁盖命庄客杀翻一头牛,办下一桌筵席,请了三娘、公孙胜、吴用、刘唐入席,五人畅说谈笑,好不痛快。席间,晁盖见三娘豪饮,好胜心起,又想与三娘较量一番酒量,便命人取两坛酒来,口中道:“扈官人海量,今日高兴,可与我斗饮?” 三娘笑了笑道:“有何不可?”当下两个各取大盅来,庄客筛满酒来,两个都是连干十余碗面不改色,最后两坛酒都吃尽时,晁盖已然醉倒,三娘却还甚为清醒,只笑道:“保正,可还能喝?”晁盖醉得不省人事,吴用急忙请庄客扶回,看了看扈三娘,心头暗想:“此女子果然怪异。”自这日后,晁盖不敢小觑三娘,早晚仍旧相敬如宾,互相较量武艺,款待殷勤不提。 又过了数日,三阮按日期来到庄内聚齐,晁盖、吴用早差人唤来那黄泥岗安乐村白日鼠白胜前来,众人聚齐后,自然又是先摆下酒筵大肆庆贺一番。 酒筵后,九个人在密室内坐定,吴用将智取之法细说了一遍,果然还是那套扮作贩枣客商,然后白胜担酒来卖的招数,教各自言语、扮相记熟,只有三娘却无安排。三娘奇道:“加亮先生,各位都有司职,为何我没安排?”吴用道:“官人面相俊美,一望便不似行走客商,是以未曾安排。”三娘笑道:“那黄泥岗虽然多有强人出没,平素没人往来,但你们在那里干这大事,周遭没个望风之人也是不妥,我身手还算迅捷,就四下望风好了。” 吴用赞道:“官人心思细腻,小生都忘了此节,那黄泥岗虽过往人少,也并非无人过往,若正下手时,被人撞见,定会事败。”晁盖大喜道:“正是如此,就有劳扈官人在黄泥岗周遭巡望,下手这等粗鄙之事,我等来做。” 三娘笑了笑,颔首应了,心头却想:“当初只看这一段时,还真替几个捏把汗,几个人就这般去智取生辰纲,左近也没安排个人把风,真个是贼大胆。”跟着又道:“此去黄泥岗动手时便是聚在一处,但须得分成几拔来走,否则一路上七八人一起,又推贩枣江州车儿,甚是扎眼。而且大家装束不必变来,各自打扮行走便了,到了白胜家中再行换装也来得及。那江州车儿先教推去黄泥岗道边藏了,用时取出来便可。” 吴用一拍大腿道:“官人说得是,险些误了大事。”三娘肚子里好笑,这智多星真是只管头面,不顾身后。当下商议定,白胜与刘唐推两辆江州车儿先走,到安乐村排铺前路。公孙胜与三阮四个亦推了三辆江州车儿,做第二拔上路,晁盖、扈三娘与吴用三个推两辆江州车儿最后赶来。 议定这事后,三娘又道:“一路上自带酒食吃喝,决不许进路上酒店打尖吃酒,更不要与人多话,以免露了脸面,教人记下,日后官府追缉起来时,被做公的问出端倪来。既然不入酒店歇宿,便将就都在白胜兄弟家内安住下,得手后便回庄上来。” 吴用叹道:“官人真个儿心细,此等末节都能想到。”扈三娘望着众人笑道:“不瞒各位,四年前劫了第一趟生辰纲的便是我,如今官府便连是何人动手都不得知,但听我吩咐时,各位事成后,都能逍遥法外,否则早晚被官府追缉!”众人都是一惊,晁盖瞪大眼睛道:“扈官人,那趟原来是你下的手,难怪了。”吴用也道:“有扈官人提点,必能成事!”众人都轰然称是。 商议定后,便在晁盖庄上安歇一夜,翌日收拾停当,便分几拔人前后往安乐村而去,白胜与刘唐与两辆车儿先走,到安乐村排铺前路。公孙胜与三阮四个推三辆车随后,做第二拔上路,晁盖、扈三娘与吴用三个推两辆车儿最后赶来。 路上行了几日,扈三娘、晁盖与吴用三个都不曾进路旁酒店打尖,都是吃自带的干粮酒水。到了黄泥岗边来,循着记号先找到几个藏车地方将车藏了后,方才转到安乐村来。 白胜早在村口接住晁盖、三娘并吴用三个,只道其余人等都已在家中聚齐。当下白胜引了三个到了家中,只见那白胜家中却是:泥墙草顶蔫纸窗,家徒四壁黑炕毡。梁上鼠蚁蛛网密,后院蛇虫青草结。 白胜家中只有草房三间,他与浑家李氏自住了一间,另外两间,一间安排了公孙胜与三阮,已是甚挤,晁盖、吴用与三娘只得住最后一间。 当夜白胜自去买了酒食回到家中,各人饱食一顿后,三娘吩咐早早安歇,明日好干大事,各人都将就歇了。 三娘在后院打井水擦了脸,洗了脚来,到了草屋内时,只见吴用占了草铺最左边,已经和衣先睡了,料想这几日赶路辛苦,他一介文弱书生也甚受。晁盖占了中间位置,却还坐着并未入睡,看到三娘来时,低声道:“官人,要不我唤醒教授,我两个去屋外将就一夜。” 三娘脱鞋上了草铺,口中笑道:“教授已经睡了,不必再叫他,在西北军营时,多时都是这般睡的,和衣而睡不碍事,若心里没有邪念,你怕什么来?你怕就坐到天亮吧。”说罢便躺了下来,侧过身去自睡了。 晁盖见她如此,暗骂道:“晁盖啊晁盖,亏你男子汉大丈夫,难道真是心有邪念了不成?”当下心一横便也睡了下去,想想不妥,又起身将自己那口朴刀放在自己与三娘中间,方才安然躺下。 三娘并未睡着,见晁盖如此摆布,暗暗好笑,童心忽起又想逗他一回,便忽然翻过身来,低声软语道:“保正哥哥,把刀拿了,我怕割到我。” 晁盖听得那柔声细语,心头一震,急忙低声道:“刀口朝我,不会伤你。”三娘忍住笑,低声又道:“保正哥哥,说个故事与你听。从前有个书生与一女子相恋,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天两人出游,错过宿头,在一户人家借宿,但那户人家只有一张床,那女子便让书生与她一床安歇,只是在两个中间放三碗水,对书生道:‘晚间你若翻过这三碗水时,便是那禽兽之人。’那书生自然不敢,规规矩矩的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那女子却狠狠打了那书生一耳光,你可知为何?” 晁盖道:“难道那书生暗室欺人?”三娘眨眨眼笑道:“不曾,都说了规矩睡了一夜。”晁盖道:“委实猜不到。”三娘低声笑道:“那女子打了耳光后骂道:‘没想到你连三碗水都不敢翻来,亏我如此待你,真是禽兽不如。’” 晁盖也听明白来,忍住笑低声道:“那书生可真冤枉,左右不是。”三娘忽然眨眨眼道:“保正哥哥,眼下你是要做禽兽呢?还是做禽兽不如呢?” 晁盖顿时笑容僵住,半晌作声不得,三娘暗笑一回后,方才低声道:“保正,我是作弄你的,把朴刀拿去,我们只是兄弟,不作他想,你放把朴刀在此,反倒成了那禽兽或禽兽不如了啊。”晁盖急忙听话将朴刀放了,又回来安睡,但仍是挤着吴用,都不敢靠近三娘。 三娘暗笑了一回后,坦然睡去。晁盖却半夜僵在那里,只恐夜里睡沉了,翻个身碰到身子。睡了片刻后,三娘似乎已经睡熟,那呼吸绵密均匀,扭头一看时,只见草棚破陋顶上月光照下,三娘那精致玉润的脸庞更显秀美,晁盖心中一跳,竟然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当下急忙掐了自己一把,急忙紧闭眼睛,暗暗收敛心神。但眼睛虽闭了,但那身上幽兰的女儿香直往晁盖鼻中灌来,那香儿真个醉人,晁盖不知不觉之间便睡了过去。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感谢wongkuifung,草帽小子‰,麻衣的玲绪,大贤张角,我不吸雾霾等书友的打赏) 第六十章吴用智取生辰纲 扈岚辣手灭活口 翌日晁盖醒来时,吴用兀自酣睡,三娘却早已不见了人影。晁盖下了草铺来,转到后院看时,只见三娘早已结束停当,依旧做富贵官人打扮,却在那里使双刀练武不辍。但见:晨阳魅影如梭织,双刀流盈醉武痴。香汗满额流盼顾,花间只看一丈青。 晁盖看了一回,心头暗想:“今日要干大事,她都还早晚练武不辍,这身武艺果然不是平白而来。”又见三娘美目流盼时,想起昨晚她那声娇软的保正哥哥来,忍不住心头一动,暗想道:“她如此好武艺,难得又豪迈不羁、仗义疏财,正是好汉本色,难得又如此姿容,不同于一般妇人。此前未曾娶妻,便是怕了那些妇人成天只做水粉画眉之事,早晚又口舌啰唣。但眼下看她如此人才时,甚合脾胃,若真能娶了她,早晚一道习武,逍遥江湖,也是神仙事儿。”想到这里,晁盖陡然一惊,暗骂道:“晁盖啊晁盖,她说了只做兄弟,你竟然生出如此龌蹉念头,真是该死。” “保正,起得也早啊。”三娘练武毕,收刀上前来时,晁盖闻声方才回过神来,口中笑道:“不及扈官人早。”三娘绰刀而立,晨曦阳光照下,更显英姿妩媚,只听她问道:“保正哥哥,有句话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不曾有时机问来。” 晁盖爽朗一笑道:“你我之间,无事不可问。”三娘笑了笑道:“保正家中自有良田产业,富贵饱足,并不缺钱财,为何还要打这生辰纲的主意?” 晁盖道:“钱财身外之物,晁某劫生辰纲,的确不是为了财帛。”三娘道:“那是为何?”晁盖道:“一来,这些生辰纲都是梁中书那狗官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劫了均分给左近贫人,也是劫富济贫,出口恶气。二来,因此事能结识这许多兄弟来,晁某万分高兴,看众兄弟如此热心,晁某自然赴会,不可教众兄弟冷了心。” 三娘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为了劫富济贫和兄弟义气。”跟着又问道:“但假若这趟之后,被此案牵连,让保正丢失家业,可会后悔来?” 晁盖笑道:“莫说家业,便是身家性命也可交托众兄弟,有甚后悔的?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只讲信义二字,除此旁的都不打紧。”三娘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晁盖又问道:“官人,晁某倒是想知晓,为何官人一介女儿身,却也参与其事?” 三娘笑道:“问我啊?现下不是闲话之时,时辰不早,先做大事要紧。我这便去唤众兄弟起来,早作准备。”跟着从怀里掏出一包蒙汗药来,递上去道:“这是我配置的蒙汗药,比一般的要好,待会儿可用。” 晁盖应了声,接过那药来,见她笑颜如花,想起昨夜那笑话,忍不住上前低声道:“昨夜睡得如何?”三娘一愣,随即笑道:“保正哥哥,你该洗澡了。”说罢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晁盖,一扭头径自去了。 少时,众人都起身来,装扮后,饱食一顿,分头出村,到藏车儿的地方聚齐后,晁盖等七人自推了江州车儿取道黄泥岗而来,白胜担了两桶酒在后,三娘自去黄泥岗路上来回望风。 三娘走了一遭,果真是个热天,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其日十分大热。古人有八句诗道:祝融南来鞭火龙,火旗焰焰烧天红。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红炉中。五岳翠干云彩灭,阳侯海底愁波竭。何当一夕金风起,为我扫除天下热。 三娘只在黄泥岗来路上等候,藏身树梢枝头内,只见来路上,热气蒸人,嚣尘扑面。万里乾坤如甑,一轮火伞当天。四野无云树焚坼;千山灼焰石灰飞。看看日色当午,只见一名汉子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里行来,三娘看了一回,十成便是押运生辰纲的杨志一伙人。当即跃下树来,赶到岗上林中知会了晁盖等人,当下晁盖等人各自准备,三娘自往岗上最高处望风去了。 三娘到得山岗最高处,寻一株老松树树梢坐了,此处最高岗前岗后一览无余,就连晁盖一伙假作歇脚的那片松林也是一览无余,三娘便在树梢上津津有味的看了一回智取生辰纲。 只看到那老都管并十三名押送军士、虞侯都吃了药酒后,三娘暗想:“这会儿成事矣。”却不想那一十四人吃了酒后,杨志却左右都不肯吃,三娘见了便暗道不好,心想:“糟了个大糕,忘了这茬,原书上杨志这厮小心,看了众人吃了无事,方才吃那药酒,我那药性子猛烈,只怕一会儿便迷倒了,被他看出破绽来!”当下急忙下树赶过来。 果然人才到半路,那一十四人便被迷倒了,杨志尚未饮酒,看了一眼后顿时明白过来,掣出朴刀来厉声喝道:“好贼子,竟敢用蒙汗药害人!纳命来!” 晁盖与刘唐两个急忙从江州车儿地下掣出两口朴刀来,双双迎了上去,两个并住杨志,其余人等也都取了兵器在手,只在一旁围定掠阵。 三娘赶到后看了一眼,吴用赞道:“好个青面兽,抵敌保正与刘兄弟两个,还能相持三四十合,真个了得。”三娘白了他一眼道:“现下不是夸他的时候,若是争斗片刻,引来他人,事情便败露了。” 当下三娘取块绣帕蒙面,娇叱一声,揉身而上,拔出鸱吻刀来,上前一刀隔开晁盖、刘唐两个,第二刀便一口气削断了杨志的那口朴刀。 杨志大惊,眼前只觉一花,尚未看清人来时,只见三娘随手洒出一阵迷粉来,扑得一脸都是,只觉鼻中一阵异香窜入,跟着便被迷晕在地上。 看到杨志也被药放翻了,三娘收了刀来,晁盖微微不悦道:“两个斗他一个,已经不磊落了,你上来还用此等手段,不是好汉所为!”三娘又好气又好笑,口中道:“保正哥哥,我等现下是在干劫生辰纲的大事啊,要比论武艺今后再说!” 晁盖被噎了一口,也无甚话可说,众人看看左近无人往来,想是正午最热时分,除杨志这等赶命的,也无旁人顶烈日来走这路。 吴用迎上来喜道:“扈官人请看,都落手了。”只见公孙胜、刘唐、三阮、白胜从松树林里推出这七辆江州车儿,把车子上枣子丢在地上,将这十一担金珠宝贝都装在车子内,遮盖好了,个个喜不自胜。三娘道:“此处不宜久留,保正先带他们走,白胜家中再不可去,可径直先回保正庄上,资财分付等我回来时再行赍发,切记。” 晁盖问道:“官人不与我等一道,却要何往?”三娘道:“我将此处首尾料理后便回。”晁盖道:“还有甚首尾事要办,我等一同与你办来。”三娘道:“保正,我知你最是义气,此等事我自是熟稔,一个人好脱身,你们且先护着金珠宝贝先走,休再多言。”晁盖见说了,只得应了,当下领着七人便先下了岗去。 却说那护送生辰纲的杨志被三娘迷粉弄晕,但那迷粉终究只是口鼻中出入,未曾入腹,便醒得快,爬将起来,兀自捉脚不住。看那十四个人时,口角流涎,都动不得,正应俗语道:“饶你奸似鬼,吃了洗脚水。”杨志愤闷道:“不争你把了生辰纲去,教俺如何回去见得梁中书?这纸领状须缴不得,就扯破了。如今闪得俺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待走那里去?不如就这岗子上寻个死处。”撩衣破步,望着黄泥岗下便跳。 那杨志正要跳时,猛可醒悟,曳住了脚,寻思道:“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回身再看那十四个人时,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杨志,没个挣扎得起。杨志指着骂道:“都是你这厮们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树根头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杨志叹了口气,一直下岗子去了。 杨志这厢方走,三娘却从林中转出来,走到那十四人面前,看着兀自未醒的一众人道:“休怪我心狠手辣,对尔等仁慈,便是对自家残忍。”当下手起刀落,一刀一个割在喉中,登时那一十四人俱都命丧黄泉去了。三娘在尸身上擦干血迹后,循着杨志的踪迹便追了下去。正是:辣手星君催命符,为保自身下杀手。阎罗面前诉冤屈,却道各有罪业报。 且说杨志提着朴刀,闷闷不已,离黄泥冈,望南行了半日,看看又走了半夜,去林子里歇了,寻思道:“盘缠又没了,举眼无个相识,却是怎地好?”渐渐天色明亮,只得趁早凉了行。 又走了二十余里,杨志走得辛苦时,到一酒店门前。杨志道:“若不得些酒吃,怎地打熬得过?”便入那酒店去,向这桑木桌凳座头上坐了,身边倚了朴刀。只见灶边一个妇人问道:“客官莫不要打火?”杨志道:“先取两角酒来吃,借些米来做饭,有肉安排些个,少停一发算钱还你。”只见那妇人先叫一个后生来面前筛酒,一面做饭,一边炒肉,都把来杨志吃了。 杨志正吃间,只见进来一位俊俏小官人,穿得富贵,进门便道:“打两角酒,切三斤肉来吃。”这人正是扈三娘,那妇人与后生见她富贵,连忙置办了来,三娘自斟自饮吃起酒肉来。 杨志见她富贵,自惭形秽起来,也不看她,只顾自己吃喝,少时吃完起身,绰了朴刀,便出店门。那妇人道:“你的酒肉饭钱都不曾有!”杨志道:“待俺回来还你,权赊咱一赊。”说了便要走。 那筛酒的后生正要赶将出来时,却听扈三娘道:“店家稍慢,这位好汉的酒钱,我这边一并算了。”说罢将些散碎银子放在桌上,那妇人连忙道谢收了。 杨志这时方才回头又看了三娘一眼,略略拱手道:“多谢一饭之恩,可留个姓名,他日必报恩德。”三娘道:“在下蓟州一丈青扈岚,好汉可坐下再吃杯酒。” 杨志听了,大吃一惊,连忙道:“原来是西军义士一丈青,真是久闻大名。在下姓杨名志,绰号青面兽的便是。”三娘喜道:“原来是杨制使,闻名不如见面,快请来坐下叙话。”当下杨志重回店里,与三娘见了礼后,便落座下来,三娘又唤那妇人再打酒切肉来款待杨志。 少时酒肉到来时,却是店内另外一位汉子端来,那汉子将酒肉排铺下后,看着三娘问道:“敢问官人可是蓟州一丈青扈岚?”三娘也早已知道这汉子是谁,但却还是笑着说道:“正是。” 那汉子道:“若是扈官人时,可知道这趟步法?”当下那汉子便在店里腾挪转折走了一套步法来看,三娘只看了几步便笑道:“这套玉环步却被你走成了乱环步,只得个其形。你可是林师兄门下之人?” 那汉子听了大喜,便拜道:“真是扈师叔。”三娘便扶这人起来,笑道:“叫师叔可叫老了,唤声扈官人便可,小哥高姓大名?”这汉道:“小人原是开封府人氏,乃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的徒弟,姓曹,名正,祖代屠户出身。小人杀的好牲口,挑筋剐骨,开剥推肉,只此被人唤做操刀鬼。为因本处一个财主,将五千贯钱,教小人来此山东做客,不想折了本,回乡不得,在此入赘在这个庄农人家。却才灶边妇人,便是小人的浑家。这个后生便是小人的妻舅。却才小人在店内听官人与这位好汉通姓名时,方才知道是扈师叔来了,只出来相见。但望师叔模样俊俏,是以才使了一趟步法看,权作相认。” 三娘笑道:“原来你便是曹正,早听林师兄说起过。”杨志惊道:“扈官人还是林教头师弟?”三娘颔首道:“正是。”杨志道:“可惜了林教师这位好汉,被高太尉陷害,落草去了,如今现在梁山泊。”三娘道:“此事我知晓,早晚去寻访师兄。”跟着对曹正道:“师侄且过来见过杨制使,便是江湖上闻名的青面兽。” 曹正上前拜了,大喜道:“小人今早便闻的屋头喜鹊叫唤,原来是扈师叔与杨制使到来,真个儿是大喜之事,且请扈师叔与杨制使一同吃酒。” 当下曹正叫老婆和妻舅都来拜了扈三娘与杨志,一面再置酒食相待。饮酒中间,曹正动问道:“扈师叔缘何到此?”三娘道:“便是欲往梁山探访你师傅。” 三娘又看了杨志道:“却不知制使缘何到此?”杨志把做制使失陷花石纲,并如今又失陷了梁中书的生辰纲一事,从头备细告诉了。曹正道:“既然如此,制使且在小人家里住几时,再有商议。”杨志道:“如此却是深感你的厚意。只恐官司追捕将来,不敢久住。” 第圆一章智深单打二龙山 扈岚双夺宝珠寺 曹正酒店内,听了杨志的话后,三娘道:“制使这般说时,要投那里去?”杨志道:“洒家欲投梁山泊,去寻你师兄林教头。俺先前在那里经过时,正撞着他下山来,与洒家交手。王伦见了俺两个本事一般,因此都留在山寨里相会,以此认得你师兄林冲。王伦当初苦苦相留,俺却不曾落草,如今脸上又添了金印,却去投奔他时,好没志气。因此踌躇未决,进退两难。” 曹正接着道:“制使见的是。小人也听的人传说,王伦那厮,心地偏窄,安不得人,说我师父林教头上山时,受尽他的气。不若小人此间离不远,却是青州地面,有座山,唤做二龙山,山上有座寺,唤做宝珠寺。那座山生来却好,裹着这座寺,只有一条路上的去。如今寺里住持还了俗,养了头发,余者和尚都随顺了。说道他聚集的四五百人,打家劫舍。为头那人,唤做金眼虎邓龙。制使若有心落草时,到去那里入伙,足可安身。” 杨志道:“既有这个去处,何不去夺来安身立命?”三娘道:“杨制使孤身一人不好下手,我一起前去相帮。”曹正也道:“师叔与制使既有心夺那山寨时,小人并一帮伙家一起相帮。”杨志大喜,三个吃了酒肉,便在曹正店内歇宿一夜。 次日一早,三娘、杨志两个收拾停当,曹正引了十余名庄客相随,一众人曳开脚步,投二龙山来。行了一日,看看渐晚,却早望见一座高山。 三娘看看天色道:“天色已晚,去林子里且歇一夜,明日却上山去,再做理会。”众人轰然称是,一同转入林子里来时,都吃了一惊。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脱的赤条条的,背上刺着花绣,坐在松树根头乘凉。 那和尚见了一伙人来,就树根头绰了禅杖,跳将起来,大喝道:“你们这些鸟男女却是那里来的?” 杨志听了暗道:“原来也是关西和尚。俺和他是乡中,问他一声。”没等杨志问话时,却见扈三娘越众而出,朝着那和尚大笑叫道:“鲁大师,你看我是谁?” 那和尚正是鲁智深,只见他抡起手中禅杖细看时,阿耶一声,急忙披了直裰掩住身体,丢了禅杖,并步上来大喜道:“原来是扈官人,可真是想煞洒家了。”杨志心道:“却是扈官人认识的。” 三娘也上前来,与鲁智深见礼了,急忙问道:“鲁大师,那日你追赶承景那厮去,唤你几遍都不见转回,却不知去了哪里。” 鲁智深呵呵笑道:“那夏奴狗贼不敢与我交手,只顾逃走,洒家赶上去,一路打打跑跑,最后被他滑溜走了。洒家在一座山中转了多时方才出来,也不想构回东京去干那看菜园的差事,便就此流落在江湖上,东又不着,西又不着。来到孟州十字坡过,险些儿被个酒店妇人害了性命,把洒家着蒙汗药麻翻了。得他的丈夫归来得早,见了洒家这般模样,又看了俺的禅杖、戒刀吃惊,连忙把解药救俺醒来。因问起洒家名字,留住俺过了几日,结义洒家做了弟兄。那人夫妻两个,亦是江湖上好汉有名的,都叫他做菜园子张青,其妻母夜叉孙二娘,甚是好义气。住了四五日,打听的这里二龙山宝珠寺可以安身,洒家特地来奔那邓龙入伙,叵耐那厮不肯安着洒家在这山上。和俺厮并,又敌洒家不过,只把这山下三座关,牢牢地拴住。又没别路上去,那撮鸟由你叫骂,只是不下来厮杀,气得洒家正苦在这里没个委结。” 三娘叹道:“鲁大师十字坡那趟真是凶险。”顿了顿拉着鲁智深到了杨志面前道:“鲁大师,杨制使,两位都是好汉,且来相见。” 当下三娘引见了两个,鲁智深笑道:“原来是在东京卖刀杀了破落户牛二的好汉,却原来在这里相见。”杨志也笑道:“原来师兄是自家乡里之人,俺在江湖上多闻师兄大名。”三娘又引见了曹正,众人都是大喜。 当下众人在林子里就地坐了,自有庄客取来随身带的酒食,铺在地上,一同吃喝起来。杨志诉说了卖刀杀死牛二的事,并解生辰纲失陷一节,都备细说了,便道:“既是闭了关隘,俺们休在这里,如何得他下来?” 三娘道:“若是端的闭了关时,急切间也上去不得。似此只可智取,不可力求。”鲁智深道:“叵耐那撮鸟,初投他时,只在关外相见。因不留俺,厮并起来,那厮小肚上,被俺一脚点翻了。却待要结果了他性命,被他那里人多,救了上山去,闭了这鸟关,由你自在下面骂,只是不肯下来厮杀。”杨志道:“既然好去处,俺和你如何不用心去打!”鲁智深道:“便是没做个道理上去,奈何不得他!” 三娘接着道:“小人有条计策,不知中二位意也不中?”鲁智深与杨志都道:“愿闻良策则个。”三娘看着曹正道:“此事还要曹师侄出力,稍后我与制使也休这般打扮,只照庄客穿着,扮作曹师侄店内庄客。曹师侄把这位师父禅杖、戒刀都拿了,却叫曹师侄的妻弟,与众庄客一同,直送到那山下,把一条索子,绑了鲁大师。那绳扣自做个活结头,曹师侄却去山下叫道:‘我们近村开酒店庄家,这和尚来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了,不肯还钱,口里说道,去报人来打你山寨,因此我们听的;乘他醉了,把他绑缚在这里,献与大王。’那厮必然放我们上山去。到得他山寨里面,见邓龙时,把索子曳脱了活结头,便递过禅杖与鲁大师。我们三个一发上,那厮走往那里去!若结果了他时,以下的人,不敢不伏。此计若何?” 鲁智深、杨志齐道:“妙哉!妙哉!”有诗为证:乳虎称龙亦枉然,二龙山许二龙蟠。人逢忠义情偏洽,事到颠危策愈全。 当晚众人就林中吃了酒食,次日五更起来,众人都吃得饱了,三娘、杨志、鲁智深、曹正,带了小舅并那十余个庄家,取路上二龙山来。 晌午后,直到关下林子里,脱了衣裳,把鲁智深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教两个庄家,牢牢地牵着索头。三娘披件旧衣在外面罩了,杨志戴了遮日头凉笠儿,身穿破布衫,手里倒提着朴刀。曹正拿着他的禅杖,众人都提着棍棒,在前后簇拥着。 到得关下,看那关时,都摆着强弩硬弓,灰瓶炮石。小喽罗在关上,看见绑得这个和尚来,飞也似报上山去。多样时,只见两个小头目上关来问道:“你等何处人?来我这里做甚么?那里捉得这个和尚来?” 曹正按三娘话答道:“小人等是这山下近村庄家,开着一个小酒店。这个胖和尚,不时来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不肯还钱,口里说道:‘要去梁山泊叫千百个人来,打此二龙山,和你这近村坊,都洗荡了!’因此小人只得又将好酒请他,灌得醉了,一条索子绑缚这厮,来献与大王,表我等村邻孝顺之心,免的村中后患。” 两个小头目听了这话,欢天喜地,说道:“好了!众人在此少待一时。”两个小头目就上山来报知邓龙,说拿得那胖和尚来。邓龙听了大喜,叫:“解上山来,且取这厮的心肝,来做下酒,消我这点冤仇之恨!”小喽罗得令,来把关隘门开了,便叫送上来。 三娘、杨志、曹正,紧押鲁智深解上山来,看那三座关时,端的险峻:两下里山环绕将来,包住这座寺;山峰生得雄壮,中间只一条路上关来;三重关上,摆着擂木炮石,硬弩强弓,苦竹枪密密地攒着。过得三处关闸,来到宝珠寺前看时,三座殿门,一段镜面也似平地,周遭都是木栅为城。 寺前山门下立着七八个小喽罗,看见缚的鲁智深来,都指手骂道:“你这秃驴,伤了大王,今日也吃拿了!慢慢的碎割了这厮!”鲁智深只不做声。押到佛殿看时,殿上都把佛来抬去了;中间放着一把虎皮交椅;众多小喽罗,拿着枪棒,立在两边。 少刻,只见两个小喽罗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三娘、曹正、杨志紧紧地帮着鲁智深到阶下。邓龙道:“你那厮秃驴!前日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今日也有见我的时节。” 鲁智深睁圆怪眼,大喝一声:“撮鸟休走!”两个庄家把索头只一曳,曳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鲁智深就曹正手里接过禅杖,云飞抡动,三娘掣出日月双刀,杨志撇了凉笠儿,提起手中朴刀,曹正又抡起杆棒,众庄家一齐发作,并力向前。 邓龙急待挣扎时,早被鲁智深一禅杖,当头打着,把脑盖劈作两半个,和交椅都打碎了。手下的小喽罗,早被三娘、杨志搠翻了十余个。 三娘叫道:“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行扫除处死!”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喽罗并几个小头目,惊吓的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伏。 三娘随即叫两个庄客把邓龙等尸首,扛抬去后山烧化了。又命曹正带人去点仓廒,整顿房舍,再去看那寺后有多少物件,且把酒肉安排些来吃。 三个火并了邓龙后,都是大喜,鲁智深并杨志都要扶三娘做山寨之主,三娘却一再谦让,只扶鲁智深与杨志两个一同做了寨主,置酒设宴庆贺。小喽罗们尽皆投伏了,仍设小头目管领。 第圆二章二龙山应生死盟 济州府限捕公文 鲁智深、杨志两个俱都做过大宋军官,也知管治一方,却是法度要紧,但却不甚通解如何管治山寨,虽两个都坐了寨主之位,但却心甚无底。两个见三娘代为号令,寨中大小头领俱都领拔差事,教下法度来管治,事无巨细都无参差,顿觉大喜。 诸事定后,寨中大吹大擂大摆筵席庆贺了一夜,三娘又教鲁智深、杨志赍发金银厚赏,以收人心,上下俱都欢喜。吃了一夜酒后,都在山寨歇息了。 翌日,三娘依旧早起练武,随后稍作梳洗,唤两个小喽啰到山下买了两条黄狗来,到得午时煮了一大锅香肉来,那香气直透大殿。 鲁智深在堂后闻得香味,大喜之下顿时拉了杨志道:“杨制使,且随洒家去吃香肉,扈官人烹制的香肉,人间一绝。”两个来到殿上,果见三娘煮了一大锅香肉在那里,见两个来时,笑道:“鲁大师、杨制使,刚好肉熟。” 当下三个围坐炉边吃起香肉来,杨志赞道:“果真是好香肉。”鲁智深道:“上次瓦罐寺吃这香肉,配着官人自酿的那透瓶香,滋味方才是绝对。只可惜眼下有肉,却无那好酒。” 三娘笑嘻嘻的取出一个牛皮水囊道:“那透瓶香好酒随身带了一壶。”鲁智深大喜,接过拔了塞口,仰头便是大大喝了一口。杨志闻得那酒香气,亦是口唇大动,鲁智深喝了几大口方才交给杨志,也喝了几大口,杨志大呼畅快道:“这酒果真好生有力气。” 三娘笑道:“鲁大师,杨制使,实不相瞒,这透瓶香在华州已是能大量酿制,每月能得千坛美酒。”当下三娘说了少华山、史家庄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之事,又说了与桃花山、柴家庄结盟之事。 鲁智深听了后一拍大腿道:“扈官人,原来你方是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共主,以官人身份能做得如此,真个儿令人钦佩。”杨志道:“鲁大师,洒家有个计较,我两个虽然落草,但早晚也不愿干那打家劫舍、杀害良民之事,听扈官人说那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之事,便觉着俺们这二龙山便也该像桃花山、柴家庄那般,与少华山、史家庄结生死盟约,早晚山寨也学少华山那般,方得兴旺,也算做下一番功业来。” 鲁智深笑道:“洒家正有此意,不知扈大寨主,可愿结纳否?”三娘笑道:“求之不得。”当下三个便在殿上烧了黄纸,立了约盟,二龙山也入了盟来。 立了约盟后,三个都是大喜,坐下又吃酒肉庆贺,三娘道:“鲁大师,杨制使,结盟之后,还有一趟买卖,这美酒透瓶香在京东西路一带的贩售之权便可全部交托二龙山。”鲁智深与杨志都是大喜,杨志道:“如此又多一条财源。”鲁智深摸着光头笑道:“早晚便有美酒喝了。”当下三个商定了在京东西路透瓶香美酒质价,又将分红利定下,得利便是五五对分,两家各得一半。 在二龙山住了两日,三娘修书一封教人送往少华山去,请朱武派人来帮扶二龙山,教管治之法来。一切安排定后,三娘与曹正等人拜别鲁智深与杨志两个,两人苦留不住,只得送下山来,一直送到曹正酒店里,又吃顿酒肉后,方才依依惜别。曹正自在二龙山脚继续开店,以作耳目。 三娘别了鲁智深、杨志与曹正后,径投晁盖庄上而来。走了一日,又路过黄泥岗时,都听左近人说岗上死了十余名客商,只见一二百做公的都在左近盘查。三娘衣饰华贵,又是独自一人,因此盘问几句也就瞒过,也不敢逗留太久,只顾低头赶路,却不想竟在安乐村口见到了晁盖。 三娘不禁心头大怒,上前拉着晁盖便走,边走边低声怒道:“左近这许多做公的,只在此作甚?”晁盖反手拉住三娘玉手边走边道:“放心不下你,只在此地专等。”三娘愣了一愣道:“我自有脱身之法,要你担心?”晁盖道:“晁某从未扔下兄弟不顾,何况你还是个女子?” 三娘大怒,甩脱晁盖后,回头只道:“要你管我!”说罢当先便走,晁盖不明所以,只得在后面苦追。晁盖不及三娘脚快,一路赶得甚是辛苦。 三娘脚程不慢,晁盖赶得辛苦,两个三四日便回到庄内,前后去了共七日上下。到了庄上,吴用、公孙胜、刘唐出来接住,都是欢喜,三娘见了一众兄弟,又见晁盖这几日赶得苦了,方才消了那口气,众兄弟迎入庄内,大摆筵席庆贺。 席间晁盖问起三娘所办的首尾事来,三娘将杀人灭口之事说了,又说起跟随杨志一路,帮他与鲁智深夺了二龙山落草。听完后,众人都是击节赞叹,惟独晁盖揪然不乐道:“扈官人,在安乐村等候时,听闻黄泥岗杀翻一十四人,初时我还纳闷,不知是谁下的手,不想是你做的。想那一十四个虞侯、军健人等,都属无辜之人,我等已然取了财帛,为何还要屠害性命?须知大虫不吃伏肉,杀那些个无力反抗之人,并非好汉所为。” 扈三娘哼了一声道:“那些人平日都是为虎作伥之辈,皆死有余辜。我杀他们灭口正是为了斩断首尾,终不能为一点妇人之仁,将众兄弟性命悬于半空。那日你们都与那些人照过面,不杀了,早晚画影出来缉拿。” 吴用道:“扈官人说的是,周全他几个性命时,反将我等性命断送。”公孙胜也道:“保正,如今那一十四人都已被灭口,杨志又去落草,官府无从追查,我等方得安稳。”众人都劝了一回后,晁盖也有心周全兄弟,方才忍气揭过。 三娘又问起三阮与白胜来,吴用道:“等了数日不见官人转来,便将金珠宝贝分了十份,给了四人四份,一份散给左近贫人,其余每人一份。官人那份,公孙先生暂管。” 三娘皱眉道:“财帛分了,可曾嘱咐言语?”吴用道:“不曾嘱咐。”三娘顿足道:“但不嘱咐时,三阮尚好,他们那处偏远,白胜那边便在黄泥岗左近,若大手大脚使钱看时,早晚被做公的看出端倪来!” 晁盖忙替吴用说话:“只怕无这等巧事。”三娘冷哼道:“当年我劫那生辰纲时,都藏了半载方才取用,这般方能避过耳目。如今这般做来,我那杀人灭口也枉费了!不听我言语,早晚案子发作!”当下起身愤然离席,晁盖、吴用在那里面面相觑,一场欢宴却不欢而散。 散了筵席后,晁盖带了吴用来三娘屋寻她说话,却见三娘正在打栓包裹,晁盖急道:“官人却又置气。”三娘瞪了一眼道:“不听我言语时,早早散伙便好。” 晁盖又忍一回,只得赔礼道:“官人息怒,此事是晁某未曾交代仔细,做得岔了。适才也问了教授,只因劫了那许多财帛回来,众兄弟都看着眼热,整日来问,晁某与官人都不在,教授与众兄弟商议后,便先行分了。”吴用也赔礼道:“官人,此事不怪保正,是小生计较得浅了。” 三娘见他两个争相认错,叹口气道:“我也知道财帛在手,但不分时,众兄弟都眼望着。分也就分了,但须得嘱咐仔细,使钱时切勿大手大脚,否则早晚漏馅。罢了,此时再说也于事无补,保正还是先差人打探消息为好。教庄内早晚准备,若案子发作,方才好尽早脱身。”晁盖与吴用两个应了,安排人自去准备。 却说那押生辰纲老都管、虞侯并十个厢军被杀死在黄泥岗上,到得傍晚时被过山猎户发现,火急到县里首告。县官听得出了偌大人命官司,不敢怠慢,随即取了猎户口词,叠了一宗案。便唤当地方都头、仵作,并地厢、里正、猎户一干人等,来到黄泥岗,上到岗来,取一众尸首登场检验了。 从老都管尸身上取出书信、腰牌若干,看了方知是大名府押送生辰纲的。众人回禀县官后,那县官不敢怠慢,急忙差人往济州府衙、大名府、东京蔡太师三处送信细报。只是当场无一活口,也不知何人所为,也不知有多少人下手,便是一派无头公案。 直说县里几个差拔赶到北京报信,到的梁中书府,直至厅前,齐齐都拜翻在地下告罪,将一十四个押送生辰纲之人俱都身死,一应金珠宝贝遭人劫了之事说了。梁中书听了大惊,问道:“府中派出一十五人,尚有个好武艺的青面兽杨志在,何以都被杀了?”来人问了青面兽容貌后报说:“只得一十四具尸首,内里并无此等样人。” 梁中书听了大怒,骂道:“这贼配军!定是见财起意,伙同他人劫财杀人,这厮便是犯罪的囚徒,我一力抬举他成人,怎敢做这等不仁忘恩的事!我若拿住他时,碎尸万段!”随即便唤书吏,写了文书,当时差人星夜来济州投下;又写一封家书,着人也连夜上东京,报与太师知道。 且不说差人去济州下公文,只说着人上东京来到太师府报知。见了太师,呈上书札。蔡太师看了,大惊道:“这班贼人,甚是胆大!四年前将我女婿送来的礼物,打劫了去,也是一般的没有活口,做个无头公案,至今未获;今年又来无礼,如何干罢!”随即押了一纸公文,着一个府干,亲自赍了,星夜望济州来,着落府尹,立等捉拿这伙贼人,便要回报。 且说济州府尹自从受了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札付,只因没有活口,不得要领,每日理论不下。正忧闷间,只见门吏报道:“东京太师府里,差府干现到厅前,有紧急公文,要见相公。” 府尹听得,大惊道:“多管是生辰纲的事!”慌忙升厅,来与府干相见了,说道:“这件事,下官已受了梁府虞候的状子,已经差缉捕的人,跟捉贼人,未见踪迹。前日留守司又差人行札付到来,又经着仰尉司并缉捕观察,杖限跟捉,未曾得获。若有些动静消息,下官亲到相府回话。” 府干道:“小人是太师府里心腹人。今奉太师钧旨,特差来这里要这一干人。临行时,太师亲自分付,教小人到本府,只就州衙里宿歇,立等相公,要拿在逃军官杨志并各贼正身。限在十日捉拿完备,差人解赴东京。若十日不获得这件公事时,怕不先来请相公去沙门岛走一遭。小人也难回太师府里去,性命亦不知如何。相公不信,请看太师府里行来的钧帖。” 府尹看罢大惊,随即便唤缉捕人等。只见阶下一人声喏,立在帘前,太守道:“你是甚人?”那人禀道:“小人是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太守道:“前日黄泥冈上打劫了去的生辰纲,是你该管么?” 何涛答道:“禀复相公:何涛自从领了这件公事,昼夜无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黄泥冈上往来缉捕、探问消息;只因这伙贼人心狠手辣,没有活口,更无口词,都不知下手贼人形状,无从缉捕。虽是累经杖责,到今未见踪迹。非是何涛怠慢官府,实出于无奈。” 府尹喝道:“胡说!‘上不紧则下慢’。我自进士出身,历任到这一郡诸侯,非同容易!今日东京太师府,差一干办,来到这里,领太师台旨:限十日内,须要捕获各贼正身,完备解京。若还违了限次,我非止罢官,必陷我投沙门岛走一遭。你是个缉捕使臣,倒不用心,以致祸及于我。先把你这厮迭配远恶军州,雁飞不到去处!” 便唤过文笔匠来,去何涛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空着甚处州名,发落道:“何涛,你若获不得贼人,重罪决不饶恕!”正是:脸皮打稿太乖张,自要平安人受殃。贱面可无烦作计,本心也合细商量。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谢谢书友逐日炎龙、温伯的打赏) 第圆三章因赌露馅何观察 乔装赚信陈虞侯 却说何涛领了台旨,下厅前来到使臣房里,会集许多做公的,都到机密房中,商议公事。说起这桩案子来,众做公的都面面相觑,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辔缚马口,尽无言语。何涛道:“你们闲常时,都在这房里赚钱使用;如今有此一事难捉,都不做声。你众人也可怜我脸上刺的字样。” 众人道:“上复观察:小人们人非草木,岂不省的?只是那贼头杨志尚无下落,便一伙贼众也无底细,必是杨志伙同他州外府深山旷野强人,一时劫了他的财宝,自去山寨里快活,如何拿的着?便是知道,也只看得他一看。” 何涛听了,当初只有五分烦恼,见说了这话,又添了五分烦恼,自离了使臣房里,上马回到家中,把马牵去后槽上拴了,独自一个,闷闷不已。何涛老婆见了这等摸样,上前问道:“丈夫,你如何今日这般嘴脸?”何涛长吁短叹的将事由说了,看了脸上那刺字,老婆也叫起屈来道:“似此怎地好?却是如何得了!” 正说之间,只见兄弟何清来望哥哥,何涛道:“你来做甚么?不去赌钱,却来怎地?”何涛的妻子乖觉,连忙招手说道:“阿叔,你且来厨下,和你说话。”何清当时跟了嫂嫂进到厨下坐了。嫂嫂安排些酒肉菜蔬,烫几杯酒,请何清吃。 何清问嫂嫂道:“哥哥忒杀欺负人!我不中,也是你一个亲兄弟!你便奢遮杀,只做得个缉捕观察,便叫我一处吃盏酒,有甚么辱没了你!”阿嫂道:“阿叔,你不知道,你哥哥心里自过活不得哩!”何清道:“他每日起了大钱大物,那里去了?有的是钱和米,有甚么过活不得处?”阿嫂便将事由说了。 何清听了道:“我也诽诽地听得人说道:‘有贼打劫了生辰纲去。’正在那里地面上?”阿嫂道:“只听的说道黄泥岗上。”何清道:“却是甚么样人劫了?” 阿嫂道:“叔叔,你又不醉,我方才说了,押送人等皆死,只走了一个杨志,是有几人下手,是何模样,俱都不知。”何清呵呵的大笑道:“原来恁地。知道是有个走脱的杨志,差人去捉便是。”阿嫂道:“你倒说得好,便是没捉处。” 何清笑道:“嫂嫂,倒要你忧。哥哥放着常来的一班儿好酒肉弟兄,闲常不睬的是亲兄弟,今日才有事,便叫没捉处。若是教兄弟得知,赚得几贯钱使,量这伙小贼,有甚难处!”阿嫂道:“阿叔,你倒敢知得些风路?”何清笑道:“直等哥哥临危之际,兄弟却来有个道理救他。”说了,便起身要去。阿嫂留住再吃两杯。 那妇人听了这话说得跷蹊,慌忙来对丈夫备细说了。何涛连忙叫请兄弟到面前。何涛陪着笑脸说道:“兄弟,你既知此贼去向,如何不救我?”何清道:“我不知甚么来历,我自和嫂子说耍。兄弟如何救的哥哥?”何涛道:“好兄弟,休得要看冷暖。只想我日常的好处,休记我闲时的歹处,救我这条性命!” 何清道:“哥哥,你管下许多眼明手快的公人,也有三二百个,何不与哥哥出些大气?量兄弟一个,怎救的哥哥!”何涛道:“兄弟休说他们,你的话眼里有些门路,休要把与别人做好汉。你且说与我些去向,我自有补报你处。正教我怎地心宽!”何清道:“有甚么去向,兄弟不省的!”何涛道:“你不要怄我,只看同胞共母之面。”何清道:“不要慌。且待到至急处,兄弟自来出些气力,拿这伙小贼。” 阿嫂便道:“阿叔,胡乱救你哥哥,也是弟兄情分。如今被太师府钧帖,立等要这一干人,天来大事,你却说小贼!”何清道:“嫂嫂,你须知我只为赌钱上,吃哥哥多少言语。但是打骂,不曾和他争涉。闲常有酒有食,只和别人快活,今日兄弟也有用处。” 何涛见他话眼有些来历,慌忙取一个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兄弟,权将这锭银收了。日后捕得贼人时,金银缎匹赏赐,我一力包办。”何清笑道:“哥哥正是‘急来抱佛脚,闲时不烧香’。我若要你银子时,便是兄弟勒索你。你且把去收了,不要将来赚我。你若如此,我便不说。既是你两口儿我行陪话,我说与你,不要把银子出来惊我。” 何涛道:“银两都是官司信赏出的,如何没三五百贯钱?兄弟,你休推却。我且问你:这伙贼却在那里有些来历?”何清道:“哥哥,自都有在这里便了。你只把银子收了去,不要将来赚我,只要常情便了,我却说与你知道。” 何观察道:“这锭银子,是官司信赏的,非是我把来赚你,后头再有重赏。兄弟,你且说这伙人来历。”何清道:“不瞒哥哥说,兄弟前些日为赌博输了,没一文盘缠,有个一般赌博的,引兄弟去北门外十五里,地名安乐村,有个王家客店内,凑些碎赌。那日到了安乐村,在村口见三个人进了村子,一个闲汉接住。那三个人来去得急,未曾细看,只觉得一个人眼熟,尚未记起,便先略过了,哥哥此处先记这个话头。” 何清续道:“此处店主带我去村里相赌,来到一处三叉路口,只见一个汉子挑两个桶来。我到认出此人便是那日接住那三人的闲汉,只是不知姓名。店主人自与他厮叫道:‘白大郎,那里去?’那人应道:‘有担醋,将去村里财主家卖。’店主人和我说道:‘这人叫做白日鼠白胜,他是个赌客。’我也只安在心里,却尚未起疑。后来一连数日,起先见得眼熟那人都在安乐村口,似乎在等什么人来,我细看之后才认出此人来,便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因何认得他?我比先曾跟一个赌汉去投奔他,因此我认得,也才记起那日晁盖领两个人来,白胜接住入了村的,这时才纳闷起来,晁盖一介保正缘何到他家中?” 何清喝口茶又道:“跟着便听得沸沸扬扬地说道:‘黄泥岗上杀伤人命。’一时还不知情由,便只在村中闲赌。约莫五六日后,方才听闻是杀伤人命,劫了生辰纲。那日,那白胜不知何处回来,便要入局来赌。那店主因他欠得债多,只是不许,那白胜闹将起来,将出一锭大银来,一口气还了欠债。我等看了都吃惊,店主问:‘白大郎莫不是劫了生辰纲之人?缘何得如此大银在此?’那厮听了此话,眉间闪烁,只还了欠债,便也不赌走了。” 说到这里何涛道:“这晁盖与白胜端的蹊跷。”何清道:“正是,像我等赌徒手痒时,但有衬底钱也要将出来博了,岂会像他那般,身有钱财,只因一句话,便收手不博。因此想来,这白胜便是心内有鬼,必定牵连其中!” 何涛听了大喜,随即引了兄弟何清,径到州衙里见了太守。府尹问道:“那公事有些下落么?”何涛禀道:“略有些消息了。”府尹叫进后堂来说,仔细问了来历。何清一一禀说了。当下便差八个做公的,一同何涛、何清,连夜来到安乐村,叫了店主人做眼,径奔到白胜家里。 却是三更时分,叫店主人赚开门来打火,只听得白胜在床上做声。问他老婆时,却说道害热病,不曾得汗。从床上拖将起来,见白胜面色红白,就把索子绑了,喝道:“黄泥岗上做得好事!”白胜那里肯认。把那妇人捆了,也不肯招。众做公的绕屋寻赃,寻到床底下,见地面不平;众人掘开,不到三尺深,众多公人发声喊,白胜面如土色,就地下取出一包金银,随即把白胜头脸包了,带他老婆,扛抬赃物,都连夜赶回济州城里来。 却好五更天明时分,把白胜押到厅前,便将索子捆了。问他钱财何来,白胜编不得圆谎时,教一顿好打,又问主情造意,白胜抵赖,死不肯招其他贼党。连打三四顿,打的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府尹便想诈一诈他,便喝道:“告的正主招了赃物,捕人已知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了,你这厮如何赖得过!你快说那七人是谁,便不打你了。” 白胜又捱了一歇,打熬不过,又乍听已经知道了晁盖,只得招道:“为首的是晁保正。他自同七人来纠合白胜,与他挑酒,其实不认得那七人。”知府道:“这个不难。只拿住晁保正,那七人便有下落。”先取一面二十斤死枷,枷了白胜,他的老婆也锁了,押去女牢里监收。 随即押一纸公文,就差何涛亲自带领二十个眼明手快的公人,径去郓城县投下,着落本县,立等要捉晁保正,并不知姓名七个正贼。一同何观察领了一行人,去时不要大惊小怪,只恐怕走透了消息。星夜来到郓城县,先把一行公人,都藏在客店里,只带一两个跟着,来下公文,径奔郓城县衙门前来。 当下巳牌时分,却值知县退了早衙,县前静悄悄地,何涛走去县对门一个茶坊里坐下,吃茶相等。进到店内,只窗边挑帘坐了一位俊俏小官人,独自在那里吃茶。何涛见他穿得富贵,略略点头,那小官人微微颔首笑道:“来人可是何观察?” 何涛吃了一惊,不想方到郓城县,便有认得之人,这事如何做得紧密?那小官人却笑道:“何观察不须惊慌,且过来坐下吃茶细说。” 何涛只得过来坐了,也点一个泡茶吃了,问道:“不知这位官人如何认得小人?”那小官人笑道:“我乃东京蔡太师府上虞侯,姓陈。”当下取一份公文与腰牌出来,何涛略略看了一惊道:“原来是太师府门下陈虞侯,小可敬拜。” 施了一礼后,那小官人道:“太师着我至府里动问案情,方知何观察领人来郓城县拿人,因此快马赶来问个消息,许是马快,反倒赶在头里,便想定要先到县衙来,便在此处专等何观察。”何涛道:“原来如此,却不知何以认出小人?”那陈虞侯笑了笑道:“何观察一看便是个做公的,脸上也刺了那字,因此认得。” 何涛面色微微一红道:“当时上官催逼得紧,因此刺下迭配……州字样,只等此趟公事一了,方才免了这趟。”陈虞侯叹口气道:“也都是这伙贼人累的,否则我也自在东京吃酒逍遥,何必到此?”何涛也道:“虞侯说的是,这般杀千刀的贼人,委实可恨。” 陈虞侯道:“也罢,先不牢骚了,办公事要紧。却不知何观察是如何寻得贼人踪迹?”何涛便将自家兄弟何清至安乐村后看出端倪之事说了,当说到晁盖是因在村口等甚人,方才被何清认出时,那陈虞侯微微叹息一声,但随即又平复如故。 少时听完后,陈虞侯赞道:“何观察果然仔细,这趟案子能查得端倪,观察当记首功,稍后事了,回到东京太师面前,一定说观察功劳。”何涛大喜道:“一切便拜虞侯提携。” 陈虞侯道:“正是有心提携观察,现下当先缉捕凶身到案。”当下便问茶博士道:“今日如何县前恁地静?”茶博士说道:“知县相公早衙方散,一应公人和告状的,都去吃饭了未来。”何涛又问道:“今日县里不知是哪个押司直日?”茶博士指着道:“今日直日的押司来也。”那陈虞侯与何涛看时,只见县里走出一个吏员来。 (新书求推荐、收藏支持,感谢书友阿瑟殿下的打赏和评价票)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圆四章宋江动念放天王 扈岚半道戏公明 却说那陈虞侯与何涛在茶寮内看那进来之人时,怎生模样,但见:眼如丹凤,眉似卧蚕。滴溜溜两耳悬珠,明皎皎双睛点漆。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顶平,皮肉天仓饱满。坐定时浑如虎相,走动时有若狼形。年及三旬,有养济万人之度量;身躯六尺,怀扫除四海之心机。志气轩昂,胸襟秀丽。刀笔敢欺萧相国,声名不让孟尝君。 陈虞侯看了动问道:“这位押司何许人也?”那茶博士道:“那押司姓宋,名江,表字公明,排行第三,祖居郓城县宋家村人氏。为他面黑身矮,人都唤他做黑宋江;又且于家大孝,为人仗义疏财,人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上有父亲在堂,母亲早丧,下有一个兄弟,唤做铁扇子宋清,自和他父亲宋太公在村中务农,守些田园过活。这宋押司刀笔精通,吏道纯熟,更兼爱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霍,视金似土。人问他求钱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性命。如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救人之急,扶人之困,以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却把他比做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万物。” 那陈虞侯与何涛听了,陈虞侯微微一笑道:“及时雨,好大的口气。何观察,且请他来说话。”何涛听了吩咐便出了茶寮。 当时宋江带着一个伴当,走将出县前来。只见这何观察当街迎住,叫道:“押司,此间请坐拜茶,有贵人相请。”宋江见他似个公人,慌忙答礼道:“尊兄何处?”何涛道:“且请押司到茶坊里面吃茶说话,内里有贵人相见。”宋公明道:“谨领。” 两个入到茶坊里,宋江只见那座头上坐了一位富贵俊俏小官人,端的相貌俊美、衣饰华贵,心想却不知是何方人物?只见那陈虞侯也不起身,略略颔首后,指着对席道:“请押司看座。”宋江看她这幅气派,心里略惊,拱手坐定,伴当都叫去门前等候。 宋江道:“不敢拜问二位尊兄高姓?”何涛答道:“小人是济州府缉捕使臣何观察的便是。这位贵人乃是东京蔡太师府上陈虞侯。不敢动问押司高姓大名?” 宋江听了急忙起身又复行一礼道:“贱眼不识陈虞侯、何观察,少罪。小吏姓宋名江的便是。”何涛倒地便拜,陈虞侯只坐着略略拱手说道:“久闻大名,无缘不曾拜识。”宋江道:“惶恐。” 又请何涛坐了,宋江便叫茶博士将三杯茶来。没多时,茶到。三个吃了茶。宋江道:“陈虞侯、何观察到敝县,不知上司有何公务?”何涛道:“实不相瞒,陈虞侯与我来贵县有几个要紧的人。”宋江道:“莫非贼情公事否?” 何涛道:“有实封公文在此,敢烦押司作成。”宋江道:“观察是上司差来捕盗的人,小吏怎敢怠慢?不知为甚么贼情紧事?”何涛道:“押司是当案的人,便说也不妨:敝府管下黄泥岗上一伙贼人,共是九个,伙同一名配军杨志,杀翻了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差遣送蔡太师的生辰纲军健一十四人,劫去了十一担珍珠宝贝,计该十万贯正赃。今捕得从贼一名白胜,指说八个正贼,都在贵县。这是太师府特差一个干办,在本府立等要这件公事,这位陈虞侯来此便是只看这遭,望押司早早维持。” 宋江道:“休说太师处着落,便是观察自赍公文来要,敢不捕送?只不知道白胜供指那八人名字?”何涛道:“不瞒押司说:是贵县东溪村晁保正为首。更有七名从贼,不识姓名,烦乞用心。” 宋江听罢,吃了一惊,肚里寻思道:“晁盖是我心腹弟兄。他如今犯了迷天大罪,我不救他时,捕获将去,性命便休了!”心内自慌,却答应道:“晁盖这厮,奸顽役户,本县内上下人,没一个不怪他。今番做出来了,好教他受!” 那陈虞侯一直只是喝茶,并不插口,此时忽然开口问道:“听押司口气,识得这晁盖?”宋江微微一鄂道:“正是,不知虞侯何意?”陈虞侯微微一笑道:“随口一问,押司不必记挂在心。” 宋江心头一突,暗想道:“这位东京来的陈虞侯看似俊秀文弱,却不好相与,难道看出我的心思来?”想到此处,心下踌躇起来。 正踌躇间,何涛道:“相烦押司便行此事。”宋江道:“不妨,这事容易,‘瓮中捉鳖,手到拿来。’只是一件,这实封公文,须是观察自己当厅投下,本官看了,便好施行发落,差人去捉,小吏如何敢私下擅开?这件公事,非是小可,不当轻泄于人。” 何涛道:“押司高见极明,相烦引进。”宋江一咬牙道:“本官发放一早晨事务,倦怠了少歇。陈虞侯与何观察略待一时,少刻坐厅时,小吏来请。”何涛道:“望押司千万作成。”宋江道:“理之当然,休这等说话。小吏略到寒舍,分拨了些家务便到,虞侯、观察少坐一坐。”何涛望了陈虞侯一眼,陈虞侯笑笑道:“押司尊便,我两个只在此专等。” 宋江起身,出得阁儿,分付茶博士道:“那官人要再用茶,一发我还茶钱。”离了茶坊,飞也似跑到下处。先分付伴当去叫直司在茶坊门前伺候:“若知县坐衙时,便可去茶坊里安抚那公人道:‘押司稳便’,叫他略待一待。”却自后槽上了马,牵出后门外去,拿了鞭子,慌忙的跳上马,慢慢地离了县治。 茶寮内,那陈虞侯见宋江去了,也起身道:“何观察在此等候,小可有几样要紧事物去客店取来,少时等我转回后,方才同去。”何涛道:“虞侯自便,小人在此等候便可。”当下陈虞侯也离了茶寮去了。 却说宋江出得东门,打上两鞭,那马拨喇喇的望东溪村撺将去,没半个时辰,已经隐隐望见晁盖庄上。便在此时,忽闻身后马蹄声大作,宋江回头看时,不禁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原来那陈虞侯独自一人骑了匹白马便跟在身后。 宋江暗暗叫苦,只得先勒住马匹,不敢再望晁盖庄上去,那陈虞侯到了近前,也勒住马,侧头看着宋江笑道:“宋押司,前面便是贵庄院么?” 宋江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陈虞侯呵呵一笑道:“都到了此处,便去庄上闲坐片刻可好?”宋江暗想,若是你去了,撞见晁保正一伙,定然性命不保,当下急忙道:“虞侯千金贵体,微落小村只怕招待不周。” 陈虞侯伸过手来拉住宋江马匹缰绳,口中笑道:“不妨事,那庄上莫非龙潭虎穴乎?”竟不理会宋江,径直牵了宋江马匹,往前便走,说来也怪,宋江那马被他牵了,竟也乖乖向前,不敢分毫挣扎。 且说两个来到近前,早有庄客望见,飞报入内。宋江在马上焦急万分,只道:“虞侯,小可那家务不做也罢,我俩还是转回方好。”陈虞侯轻描淡写一句话,惊得宋江差点坠下马来,“不妨事,我也久仰这位托塔天王,随押司去见他一回也好。” 却说晁盖正和吴用、公孙胜、刘唐在后园葡萄树下吃酒,晁盖见庄客报说扈官人与宋押司在门前。晁盖奇道:“扈官人为何会与宋江兄弟同来?必然有事。”慌忙出来迎接。 陈虞侯到了庄门口,早有庄客开门来迎,便跳下马来,庄客自将马匹牵去。陈虞侯回头看了看还在马上的宋江,笑了笑道:“押司何不下马?晁保正还在内里等候。”宋江只得下马来,脸色黑中泛红,便更黑起来。 却见晁盖等人出来,宋江下了马来,暗暗叫苦,不知会有一番怎的厮杀时,却见晁盖上前与那陈虞侯道:“官人为何会与宋押司一同到来?”那陈虞侯笑道:“宋押司听闻济州府来了缉捕公文,特来报讯。” 听得此言,宋江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讶之色,晁盖奇道:“什么缉捕公文?宋押司为何这般脸色?”宋江看着陈虞侯道:“保正,这位到底何人?怎的认识?”晁盖哦了一声笑道:“好教押司欢喜,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西军义士蓟州一丈青扈岚扈官人。” 宋江吃了一惊道:“不是东京蔡太师府上陈虞侯么?”扈三娘此刻方才笑道:“押司休怪,只因要探听消息,是以扮作东京来人,只在县里听消息,那何涛来时不知,便赚他在那吃茶,套来消息。” 宋江这时候方才一颗心落了肚,但又暗暗气恼,这一路被她戏耍得好,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口中道:“这趟大案,扈官人也有参与?”三娘笑道:“正是。”宋江叹道:“真个儿大胆,适才官人与那济州府来的缉捕公人坐一处吃茶,却不知如何赚得他信服。” 三娘取出那太师府虞侯牙牌、公文扔在地上笑道:“这般文书、牙牌,我多的是,便是要禁军金枪班宿值金牌,我也是有的。” 宋江道:“扈官人吓得我不轻。”三娘笑道:“也不知押司心意,是以到了庄内方敢言明,押司休怪。”宋江道:“小可忘了此节,倒是错怪了官人。” 晁盖等人不明所以,宋江把适才遭际说了,众人都是大笑起来,晁盖笑道:“扈官人机灵古怪,我第一遭与官人见面时,也被她耍弄了一回,只认做个阿舅来。”众人又笑了。 三娘却道:“此时不是说笑时,我们那案子还是发了,果然还是白胜那里透了风声,官府早晚到此缉捕,还是先商议个对策来方好。” 第圆五章何观察郓城缉盗 晁天王石村避祸 晁盖庄内,听了三娘言语后,宋江也道:“正是,现下不是说笑之时。哥哥与我相交,义气深重,兄弟是心腹弟兄,我舍着条性命来救你,便是说与哥哥听,如今黄泥岗事发了!白胜已自拿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你等八人。济州府差一个何缉捕,带着若干人,奉着太师府钧帖,并本州文书,来捉你等八人,道你为首。天幸撞在我手里,我只推说知县睡着,且教何观察在县对门茶坊里等我。以此飞马而来,报道哥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不快走时,更待甚么?我回去引他当厅下了公文,知县不移时,便差人连夜下来,你们不可耽搁,倘有些疏失,如之奈何!休怨小弟不来救你。” 三娘暗自看了宋江一眼,也道:“宋押司说的是,为今之计只有先走。”晁盖听罢道:“贤弟大恩难报!”宋江道:“哥哥、扈义士,两位休要多说,只顾安排走路,不要缠障,我便回去也。”晁盖道:“八个人中,扈官人已经与兄弟说了。这三位,一个吴学究;一个公孙胜,蓟州来的;一个刘唐,东潞州人。”宋江略讲一礼,回身便走,嘱付道:“哥哥保重,作急快走,兄弟去也。”宋江出到庄前,上了马,打上两鞭,飞也似望县里来了。 且说宋江走后,晁盖问道:“如何被官府追到踪迹?”三娘便将何涛言语说了,最后叹道:“保正相识满天下,缘该让保正乔装了去的,此节我也疏忽了。白胜这人也是好赌成性,虽然露了马脚,但却是被官府之人诈出口词来,倒也并非有意出卖兄弟。” 晁盖、吴用面有愧色,均道:“不听官人言语,果真事发了。”公孙胜道:“如今已得消息,亏得扈官人探听清楚,又有及时雨宋公明来报信,我等当先走为上,只是去哪里方好?听闻少华山招贤纳士,不如投那里去,如何?” 晁盖看了三娘一眼,心头暗想:“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终不能再三托庇于一介女流之下。”当下道:“少华山此去路远,沿途必定是官府缉拿甚严,如何能穿州过县去得那里?我虽结交好汉颇多,但都不在左近。”吴用道:“哥哥说的是,少华山太远,解不了近渴,我已寻思在肚里了。如今我们收拾五七担挑了,一径都走奔石碣村三阮家里去。今急遣一人,先与他弟兄说知。” 晁盖道:“三阮是个打鱼人家,如何安得我等许多人?”吴用道:“兄长,你好不精细!石碣村那里一步步近去,便是梁山泊。如今山寨里好生兴旺,官军捕盗,不敢正眼儿看他。若是赶得紧,我们一发入了伙。” 晁盖道:“这一论极是上策,只恐怕他们不肯收留我们。”三娘却道:“保正无需担忧,我那师兄正是梁山入伙的豹子头林冲,有我引荐,定能入伙。”众人闻言都是大喜,晁盖道:“既然恁地商量定了,事不宜迟。吴先生,你便和刘唐带了几个庄客,挑担先去阮家安顿了,却来旱路上接我们。我和扈官人、公孙先生三个打并了便来。”吴用、刘唐把这生辰纲打劫得金珠宝贝,做五六担装了,叫五六个庄客,一发吃了酒食。 吴用袖了铜链,刘唐提了朴刀,监押着五七担,一行十数人,投石碣村来。晁盖和扈三娘、公孙胜送走吴用、刘唐后,公孙胜先行一步回庄上收拾,三娘拉住晁盖似有话说。 当下晁盖住了脚,两个便在庄外柳树下站定,三娘一双美目流盼,口中低声道:“保正哥哥,为了等我,牵累你了。”晁盖笑道:“却无这话,你一介女流,多看顾你些也是应该,只可惜没帮上忙来。”三娘听得那句一介女流,哼了一声道:“保正,可否不提我女子身份之事?都说了不用将我做女子看待。”晁盖睁大眼道:“你本就是女子。”三娘气得不轻,瞪他一眼后,径自去了,晁盖摸不着头脑,只得也转回来。 回到庄上,晁盖自去收拾行装,有些不肯去的庄客,赍发他些钱物,从他去投别主。有愿去的,都在庄上并叠财物,打拴行李。正是:无道之时多有盗,英雄进退两俱难。只因秀士居山寨,买盗犹然似买官。 再说宋江飞马去到下处,连忙到茶坊里来,只见何观察正在门前望。宋江道:“观察久等。却被村里有个亲戚,在下处说些家务,因此耽搁了些。”何涛道:“我也在等陈虞侯,只是去了多时不见转来。” 宋江肚里暗暗好笑,心想:“你与那劫生辰纲之人坐着喝茶多时却不知,还在这里眼巴巴的等。”当下道:“既然如此,就与观察再等片刻。” 两个等了多时也不见陈虞侯,何涛焦躁起来,最后咬牙道:“便不等了,还请押司引见县里。”宋江道:“请观察到县里。”两个入得衙门来,正值知县时文彬在厅上发落事务。宋江将着实封公文,引着何观察直至书案边,叫左右挂上回避牌,宋江向前禀道:“奉济州府公文,为贼情紧急公务,特差缉捕使臣何观察到此下文书。” 知县接来拆开,就当厅看了,大惊,对宋江道:“这是太师府差干办来立等要回话的勾当。这一干贼,便可差人去捉。”宋江道:“日间去,只怕走了消息,只可差人就夜去捉。拿得晁保正来,那七人便有下落。”时知县道:“这东溪村晁保正,闻名是个好汉,他如何肯做这等勾当?”随即叫唤尉司并两个都头,一个姓朱,名仝,一个姓雷,名横。他两个,非是等闲人也。 当下朱仝、雷横,两个来到后堂,领了知县言语,和县尉上了马,径到尉司,点起马步弓手并土兵一百余人,就同何观察,作眼拿人。当晚都带了绳索军器,县尉骑着马,两个都头亦各乘马,各带了腰刀弓箭,手拿朴刀,前后马步弓手簇拥着,出得东门,飞奔东溪村晁家来。 到得东溪村里,已是一更天气,都到一个观音庵取齐。朱仝道:“前面便是晁家庄。晁盖家有前后两条路。若是一齐去打他前门,他望后门走了;一齐哄去打他后门,他奔前门走了。我须知晁盖好生了得,又不知那七个是甚么人,必须也不是善良君子。那厮们都是死命,倘或一齐杀出来,又有庄客协助,却如何抵敌他?只好声东击西,等那厮们乱窜,便好下手。不若我和雷都头分做两路:我与你分一半人,都是步行去,先望他后门埋伏了;等候唿哨响为号,你等向前门只顾打入来,见一个捉一个,见两个捉一双。” 雷横道:“也说的是。朱都头,你和县尉相公,从前门打入来,我去截住后路。”朱仝道:“贤弟,你不省得。晁盖庄上有三条活路,我闲常时都看在眼里了。我去那里,须认得他的路数,不用火把便见。你还不知他出没的去处,倘若走漏了事情,不是耍处。” 县尉道:“朱都头说得是,你带一半人去。”朱仝道:“只消得三十来个够了。”朱仝领了十个弓手,二十个土兵,先去了。县尉再上了马,雷横把马步弓手,都摆在前后,帮护着县尉。土兵等都在马前,明晃晃照着三二十个火把,拿着钢叉、朴刀、留客住、钩镰刀,一齐都奔晁家庄来。 到得庄前,兀自有半里多路,只见晁盖庄里一缕火起,从中堂烧将起来,涌得黑烟遍地,红焰飞空。又走不到十数步,只见前后门四面八方,约有三四十把火发,焰腾腾地一齐都着。前面雷横挺着朴刀,背后众土兵发着喊,一齐把庄门打开,都扑入里面。看时,火光照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并不曾见有一个人,只听得后面发着喊,叫将起来,叫前面捉人。原来朱仝有心要放晁盖,故意赚雷横去打前门。这雷横亦有心要救晁盖,以此争先要来打后门;却被朱仝说开了,只得去打他前门。故意这等大惊小怪,声东击西,要催逼晁盖走了。 朱仝那时到庄后时,兀自晁盖收拾未了。庄客看见,来报与晁盖说道:“官军到了!事不宜迟!”三娘却笑道:“保正不须慌乱,我看来人不是朱仝便是雷横,两个都是有心放你,只消略略一冲,他必定让开条路。” 晁盖见三娘笃定,只教庄客收拾停当,四下里放火,他和扈三娘、公胜孙引了十数个去的庄客,挺起朴刀,先从后门来,大喝道:“当吾者死!避吾者生!”朱仝在黑影里叫道:“保正休走!朱仝在这里等你多时。”晁盖那里顾他说,与扈三娘、公孙胜,只顾杀出来。朱仝果然虚闪一闪,放开条路,让晁盖走了。 晁盖却叫扈三娘与公孙胜引了庄客先走,他独自押着后,三娘不肯,相持晁盖身侧,让公孙胜先走。朱仝使步弓手从后门扑入去,叫道:“前面赶捉贼人!”雷横听的,转身便出庄门外,叫马步弓手分头去赶。雷横自在火光之下,东观西望做寻人。朱仝撇了土兵,挺着刀,去赶晁盖。 晁盖与三娘走了片刻,三娘见左右无人,拉着晁盖停下步来,回头笑道:“朱都头,有心相送,到这里便可。”晁盖也是回头道:“朱都头,你只管追我做甚么?我须没歹处!” 朱仝见两个停了步,微微一愣道:“保正身边何人?如何知晓我有意相放?”晁盖将扈三娘与朱仝引见了,朱仝惊道:“原来便是威震西军的扈义士,真是相逢恨晚。” 三个见了礼后,见后面没人,方才敢说道:“保正,扈义士说的没错,我这趟便是来放你。我怕雷横执迷,不会做人情,被我赚他打你前门,我在后面等你出来放你。你见我闪开条路,让你过去。你不可投别处去,只除梁山泊可以安身。”晁盖道:“深感救命之恩,异日必报!”有诗为证:捕盗如何与盗通,官赃应与盗赃同。莫疑官府能为盗,自有皇天不肯容。 朱仝正说话间,只听得背后雷横大叫道:“休教走了人!”朱仝分付晁盖、三娘道:“保正、义士,两位休慌,只顾一面走,我自使转他去。” 三娘笑道:“朱都头莫慌,雷都头亦是来放人的。”当下三娘上前对着雷横喊道:“雷都头,不劳远送。”雷横听了一声,近前看时,认出这小官人是晁盖外甥,在望一眼时,只见那身后影影绰绰的便是晁盖在那里。 雷横有心放晁盖远去,当下站定喝左右道:“我看有三个贼望东小路去了,尔等先去追赶,我随后赶到。”众土兵去了后,雷横急忙上前拉住三娘道:“小官人,这里不是说话地方,俺知道保正在前头,我自引开追兵,你与保正先走。” 说罢雷横自领了人,便投东小路上,并土兵众人赶去。三娘转回来,晁盖、朱仝也听得清楚两个说话,晁盖叹道:“雷都头也是个有义气的。”朱仝道:“到是我相差了。保正,义士,我送你两个一程,但再有追兵时,我自打发了。”当下朱仝一面和晁盖、三娘说着话,一面赶着两个,却如防送的相似。 渐渐黑影里不见了晁盖,朱仝只做失脚扑地,倒在地下。众土兵随后赶来,向前扶起,急救得。朱仝答道:“黑影里不见路径,失脚走下野田里,滑倒了,闪挫了左腿。”县尉道:“走了正贼,怎生奈何!”朱仝道:“非是小人不赶,其实月黑了,没做道理处。这些土兵,全无几个有用的人,不敢向前。” 县尉再叫土兵去赶,众土兵心里道:“两个都头,尚兀自不济事,近他不得,我们有何用?”都去虚赶了一回,转来道:“黑地里正不知那条路去了。”雷横也赶了一直回来,心内寻思道:“朱仝和晁盖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没来由做甚么恶人。我也有心亦要放他,今已去了,只是不见了人情。晁盖那人,也不是好惹的。”回来说道:“那里赶得上?这伙贼端的了得!” 县尉和两个都头回到庄前时,已是四更时分。何观察见众人四分五落,赶了一夜,不曾拿得一个贼人,只叫苦道:“如何回得济州去见府尹!”县尉只得捉了几家邻舍去,解将郓城县里来。 (今后三天出差在外,上传时间可能都是晚上,敬请谅解。) 第圆六章时知县遣兵追缉 扈三娘定计拒敌 这时知县一夜不曾得睡,立等回报,听得道:“贼都走了,只拿得几个邻舍。”知县把一干拿到的邻舍,当厅勘问。众邻舍告道:“小人等虽在晁保正邻近住居,远者三二里田地,近者也隔着些村坊。他庄上如常有搠枪使棒的人来,如何知他做这般的事?”知县逐一问了时,务要问他们一个下落。 数内一个贴邻告道:“若要知他端的,除非问他庄客。”知县道:“说他家庄客,也都跟着走了。”邻舍告道:“也有不愿去的,还在这里。”知县听了,火速差人,就带了这个贴邻做眼,来东溪村捉人。 无两个时辰,早拿到两个庄客。当厅勘问时,那庄客初时抵赖,吃打不过,只得招道:“先是七个人商议,小人只认得一个,是本乡中教学的先生,叫做吴学究;一个叫做公孙胜,是全真先生;又有一个黑大汉,姓刘,还有一个最了得的,说姓扈,都唤扈官人来。更有那三个,小人不认得,却是吴学究合将来的。听的说道:‘他姓阮,在石碣村住。他是打鱼的,弟兄三个。’只此是实。”知县取了一纸招状,把两个庄客交割与何观察,回了一道备细公文,申呈本府。宋江自周全那一干邻舍,保放回家听候。 且说这众人与何涛押解了两个庄客,连夜回到济州,正值府尹升厅。何涛引了众人到厅前,禀说晁盖烧庄在逃一事,再把庄客口词说一遍。府尹道:“既是恁地说时,再拿出白胜来!”问道:“那三个姓阮的,端的住在那里?”白胜抵赖不过,只得供说:“三个姓阮的,一个叫做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叫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个是活阎罗阮小七。都在石碣湖村里住。” 知府道:“还有那四个姓甚么?”白胜告道:“一个是智多星吴用,一个是入云龙公孙胜,一个叫做赤发鬼刘唐,还有一个叫做一丈青扈官人,名讳不知。”知府听了,便道:“既有下落,且把白胜依原监了,收在牢里。”随即又唤何观察,差去石碣村,缉捕这几个贼人。不是何涛去石碣村去,有分教:天罡地煞,来寻际会风云;水浒山城,去聚纵横人马。 当下何观察领了知府台旨下厅来,随即到机密房里,与众人商议。众多做公的道:“若说这个石碣村湖荡,紧靠着梁山泊,都是茫茫荡荡,芦苇水港。若不得大队官军,舟船人马,谁敢去那里捕捉贼人?”何涛听罢,说道:“这一论也是。”再到厅上禀复府尹道:“原来这石碣村湖泊,正傍着梁山水泊,周围尽是深港水汊,芦苇草荡。闲常时也兀自劫了人,莫说如今又添了那一伙强人在里面。若不起得大队人马,如何敢去那里捕获得人?”府尹道:“既是如此说时,再差一员了得事的捕盗巡检,点与五百官兵人马,和你一处去缉捕。” 何观察领了台旨,再回机密房来,唤集这众多做公的,整选了五百余人,各各自去准备什物器械。次日,那捕盗巡检领了济州府帖文,与同何观察两个,点起五百军兵,同众多做公的,一齐奔石碣村来。 且说晁盖、扈三娘、公孙胜,自从把火烧了庄院,带同十数个庄客,来到石碣村,半路上撞见三阮弟兄,各执器械,却来接应到家,八个人都在阮小五庄上。那时阮小二已把老小搬入湖泊里,八人商议要去投梁山泊一事。 三娘道:“我与梁山林冲头领乃是师兄弟,去投奔入伙,必定结纳,只是不知路径。”吴用道:“路径我知道,现今李家道口有那旱地忽律朱贵在那里开酒店,招接四方好汉。但要入伙的,须是先投奔他。我们如今安排了船只,把一应的物件装在船里,先去他那里引进。” 大家正在那里商议投奔梁山泊,只见几个打鱼的来报道:“官军人马,飞奔村里来也!”晁盖便起身叫道:“这厮们赶来,我等休走!”阮小二道:“不妨!我自对付他。叫那厮大半下水里去死,小半都搠杀他。”公孙胜道:“休慌!且看贫道的本事!” 三娘道:“各位休慌,先听保正言语。”晁盖道:“刘唐兄弟,你和学究先生,且把财赋老小,装载船里,径撑去李家道口左侧相等;我们看些头势,随后便到。”三娘接着道:“保正哥哥,这番却不得脱身,还是听我计策如何?”晁盖颔首道:“都听扈官人计策。”当下三娘将众人拢来,一一分拔定了,最后道:“便按此计做来,只一把火,管教官军有去无回!”众人一起轰然称是。 当下按着三娘分付,阮小二选两只棹船,把娘和老小,家中财赋,都装下船里。吴用、刘唐各押着一只,叫七八个庄客伴当摇了船,先到李家道口去等;扈三娘领阮小五、阮小七撑驾小船,晁盖领公孙胜、阮小二,细细吩咐如此迎敌。几个各领十余名渔户,掉船去了。 且说何涛并捕盗巡检,带领官兵,渐近石碣村,但见河埠有船,尽数夺了;便使会水的官兵,且下船里进发;岸上人马,船骑相迎,水陆并进。到阮小二家,一齐呐喊,人兵并起,扑将入去,早是一所空房,里面只有些粗重家火。何涛道:“且去拿几家附近渔户。”问时,说道:“他的两个兄弟阮小五、阮小七,都在湖泊里住,非船不能去。” 何涛与巡检商议道:“这湖泊里港汊又多,路径甚杂,抑且水荡坡塘,不知深浅。若是四分五落去捉时,又怕中了这贼人奸计。留下百余人,我们把马匹都教留守军兵看守在这村里,一发都下船里去。”当时捕盗巡检并何观察,一同做公的人等,都下了船。那时捉的船,非止百十只,也有撑的,亦有摇的,一齐都望阮小五打鱼庄上来。 行不到五六里水面,只听得芦苇中间,有人嘲歌。众人且住了船听时,那歌道: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何观察并众人听了,尽吃一惊。只见远远地一个人,独棹一只小船儿唱将来。有认得的指道:“这个便是阮小五。” 何涛把手一招,众人并力向前,各执器械,挺着迎将去。只见阮小五大笑骂道:“你这等虐害百姓的贼官,直如此大胆!敢来引老爷做甚么!却不是来捋虎须!”何涛背后有会射弓箭的,搭上箭,曳满弓,一齐放箭。阮小五见放箭来,拿着桦楸,翻筋斗钻下水里去。众人赶到跟前,拿个空。 又行不到两条港汊,只听得芦花荡里打唿哨,众人把船摆开,见前面两个人棹着一只船来。船头上立着一个人,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手里拈着一双刀,身如柳絮随风摆,却稳稳当当立船头。船后撑船那人,一身短衫水靠,口里也唱着道:老爷生长石碣村,禀性生来要杀人。先斩何涛巡检首,京师献与赵王君。 何观察并众人听了,又吃一惊。一齐看时,前面那个人持双刀,背后这个摇着橹,唱着歌。有认得的说道:“后面撑船的正是阮小七,船头这人便是使双刀的扈官人!” 何涛细看两眼时,登时失声叫道:“船头那人不是陈虞侯么?”船头那人正是扈三娘,听得何涛言语,也是笑着高声道:“何观察别来无恙?多谢茶寮报知消息,我等才能脱困至此。” 何涛大怒,见左右都是疑惑目光看来,百口莫辩下,只能喝道:“众人休疑,这厮装扮了骗我,眼下与我并力向前,先拿住这个贼!休教走了!” 扈三娘与阮小七听得,都是大笑起来,三娘道:“保正庄上,也多亏何观察使人方便,方才走脱。”何涛大怒,众人心头更疑他时,何涛暗想:“如今只有拿了这厮,方才能洗脱污名。”当下也不管周遭是何地处,只顾催促近前来。 阮小七便把枪只一点,那船便使转来,望小港里串着走。何涛催促下,众人发着喊,赶将去。这阮小七和扈三娘两个,飞也似摇着橹,口里打着唿哨,串着小港汊中只顾走。 众官兵赶来赶去,看见那水港越来越窄狭了,何涛这时方才醒悟,急忙道:“且住!把船且泊了,都傍岸边。”上岸看时,只见茫茫荡荡,都是芦苇,正不见一些旱路。何涛心内疑惑,却商议不定,便问那当村住的人,说道:“小人们虽是在此居住,也不知道这里有许多去处。”何涛便教划着两只小船,船上各带三两个做公的,去前面探路。去了两个时辰有余,不见回报。 何涛道:“这厮们好不了事!”再差五个做公的,又划两只船去探路。这几个做公的,划了两只船,又去了一个多时辰,并不见些回报。何涛道:“这几个都是久惯做公的,四清六活的人,却怎地也不晓事,如何不着一只船转来回报?不想这些带来的官兵,人人亦不知颠倒!”天色又看看晚了,何涛思想:“在此不着边际,怎生奈何?我须用自去走一遭。”拣一只疾快小船,选了几个老郎做公的,各拿了器械,桨起五六把桦楫,何涛坐在船头上,望这个芦苇港里荡将去。 那时已是日没沉西,划得船开,约行了五六里水面,看见侧边岸上一个人,提着把锄头走将来,何涛问道:“兀那汉子,你是甚人?这里是甚么去处?”那人应道:“我是这村里庄家。这里唤做断头沟,没路了。”何涛道:“你曾见两只船过来么?”那人道:“不是来捉阮小五的?”何涛道:“你怎地知得是来捉阮小五的?”那人道:“他们只在前面乌林里厮打。”何涛道:“离这里还有多少路?”那人道:“只在前面望得见便是。” 何涛听得,便叫拢船,前去接应,便差两个做公的,拿了钢叉上岸来。只见那汉提起锄头来,手到,把这两个做公的,一锄头一个,翻筋斗都打下水里去。何涛见了吃一惊,急跳起身来时,却待奔上岸,只见那只船忽地搪将开去,水底下钻起一个人来,把何涛两腿只一扯,扑通地倒撞下水里去。 那几个船里的却待要走,被这提锄头的赶将上船来,芦苇中转出一人来,手持双刀,也赶上船来。两个来得凶猛,一个使双刀乱砍,另个使锄头,一刀一个,一锄头一个,排头打下去,都杀翻在船上。这何涛被水底下这人倒拖上岸来,就解下他的胳膊来捆了。看水底下这人,却是阮小七;岸上提锄头的那汉,便是阮小二;使双刀的正是扈三娘。 何涛落水,被阮小七灌了个气晕八素,拿了上岸来捆翻在那里,这时只见扈三娘,手持双刀,从船上跳下,上到前来,笑嘻嘻的道:“何观察,相送到这里,真是有劳了。” 第圆七章芦苇荡火烧官军 梁山泊投奔入伙 却说阮氏弟兄两个,看着何涛骂道:“老爷弟兄三个,从来只爱杀人放火。量你这厮,直得甚么!你如何大胆,特地引着官兵来捉我们!” 何涛只看着扈三娘求告道:“小人有眼不识好汉!小人奉上命差遣,盖不由己,好汉也知小人被刺了配字,早晚发落,不得已才来到捋虎须。望好汉可怜见家中有个八十岁的老娘,无人养赡,望乞饶恕性命则个!” 三娘冷笑道:“此时先杀败官军要紧,且把他来捆做个粽子,撇在船舱里,白胜兄弟性命还需落在他身上。”阮氏兄弟两个听命绑了何涛,把那几个尸首,都撺去水里去了。个个胡哨一声,芦苇丛中钻出四五个打鱼的人来,都上了船。阮小二、阮小七各驾了一只船出来。 且说这捕盗巡检,领着官兵,都在那船里说道:“何观察他道做公的不了事,自去探路,也去了许多时,不见回来。”那时正是初更左右,星光满天。众人都在船上歇凉。忽然只见起一阵怪风,但见:飞沙走石卷水摇,黑满天上起乌云。倾翻荷叶波涛七,湖面波光旗缭乱。吹折昆仑山顶树,唤醒东海老龙君。 那一阵怪风从背后吹将来,吹得众人掩面大惊,只叫得苦,把那缆船索都刮断了。正没摆布处,只听得后面胡哨响;迎着风看时,只见芦花侧畔,射出一派火光来。众人道:“今番却休了!”那大船小船,约有四五十只,正被这大风刮得你撞我磕,捉摸不住,那火光却早来到面前。 原来都是一丛小船,两只价帮住,上面满满堆着芦苇柴草,刮刮杂杂烧着,乘着顺风直冲将来。那四五十只官船,屯塞做一块,港汊又狭,又没回避处。那头等大船也有十数只,却被他火船推来,钻在大船队里一烧。 水底下原来又有人扶助着船烧将来,烧得大船上官兵都跳上岸来逃命奔走,不想四边尽是芦苇野港,又没旱路;只见岸上芦苇又刮刮杂杂,也烧将起来。那捕盗官兵,两头没处走。风又紧,火又猛,众官兵只得钻去,都奔烂泥里立地。 火光丛中,只见一只小快船,船尾上一个摇着船,船头上坐着一个先生,手里明晃晃地拿着一口宝剑,口里喝道:“休教走了一个!”众兵都在烂泥里慌做一堆。 说犹未了,只见芦苇东岸,两个人引着四五个打鱼的,都手里明晃晃拿着刀枪走来。这边芦苇西岸,又是三个人,也引着四五个打鱼的,手里也明晃晃拿着飞鱼钩走来。东西两岸,五个好汉并这伙人,一齐动手,排头儿搠将来。无移时,把许多官兵都搠死在烂泥里。 东岸两个,是晁盖、阮小五;西岸三个,是扈三娘、阮小二、阮小七;船上那个先生,便是祭风的公孙胜。这正是扈三娘定下的计策,先引官军到港汊狭处,请公孙胜祭起风来,火烧了这一伙官军船队,再在岸上截杀落单官军。 六个凶神,引着十数个打鱼的庄家,把这伙上岸官兵,都搠死在芦苇荡里,其余人等不是被火烧死,便是被水溺亡,五百官军除了留在石碣村的百余官兵外,单单只剩得一个何观察,捆做粽子也似,丢在船舱里。六个人只带十余名打渔庄家,便杀败了四百余官军。 左右看看再无官军,阮小二把那何涛提将上岸来,指着骂道:“你这厮,是济州一个诈害百姓的蠢虫!我本待把你碎尸万段,却要你回去对那济州府管事的贼驴说:俺这石碣村阮氏三雄,东溪村天王晁盖,蓟州一丈青扈官人,都不是好撩拨的!我也不来你城里借粮,他也休要来我这村中讨死!倘或正眼儿觑着,休道你是一个小小州尹,也莫说蔡太师差干人来要拿我们,便是蔡京亲自来时,我也搠他三二十个透明的窟窿。俺们放你回去,休得再来!传与你的那个鸟官人,教他休要讨死!这里没大路,我着兄弟送你出路口去。” 扈三娘听了却道:“小二哥且住,这厮放不得。”阮小二道:“扈官人,教这厮回去报个信,也教官军吃惊一回,不敢小觑我等。” 三娘扶额道:“左右数百官军都被杀了,官府知晓自然吃惊,何必放他回去?”阮小七道:“扈官人说的是,这厮该杀了!”阮小五却道:“此人说家有八十老母,杀了只怕坏了孝义。”晁盖也道:“扈官人,今日杀得人多了,放他一个也无妨。” 三娘闻言,甚是无语,只得耐心道:“保正,白胜兄弟夫妇性命还需落在他身上,便是要放也不能就这般放了。”晁盖惊喜道:“正是,尚有白胜兄弟须得搭救,且听扈官人吩咐。” 当下扈三娘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来,去了蜡皮,捏住何涛口嘴,将那药丸喂下,口中冷冷道:“此乃我独门秘制的毒药,三月腐骨丸,三个月之内若无我的解药,便会穿心腐骨而死。” 何涛闻言,吓得魂飞魄散,不住磕头求饶。三娘温言道:“你不必害怕,三个月之内,我自会去济州府寻你,到时候若是你听我吩咐,便有解药,若敢不听时,便是死路一条。” 何涛听了心头微微一松,暗想:“若你敢来济州府寻我时,必定排布下天罗地网,将你连人带解药都拿了便了。” 三娘一双只盯着何涛,倒似把他内外看了个通透,又从怀中取出一份供状与一份誓书来,放到何涛面前道:“将这供状与誓书签了。”何涛只看了那供状与誓书几眼,顿时面如土色,原来那供状便是何涛自作的口词,教他认作是私放晁盖的主谋,说是因何涛得了晁盖重贿,因此私下放了晁盖。另一份誓书却是何涛与晁盖等人的盟誓之书,只说与何涛五十两蒜条金并一成生辰纲金珠宝贝,何涛则应放了晁盖等人,并约相互守誓,必不相悖云云。 何涛颤声道:“左右无纸笔,如何能签?”三娘淡淡一笑,手起刀落,只见刀光一闪,便将何涛左耳切下,随后看着嚎啕大叫的何涛道:“便用血书签来。”何涛见这小官人如此心狠手辣,也不敢再啰嗦,忍痛便用自家血签字画押来。 三娘将供状与誓书收了,便吩咐阮小七将他送走,当时阮小七把一只小快船载了何涛,直送他到大路口,喝道:“扈官人去了你一耳,独留一只耳不好,且请下你另一个耳朵来做表证!”阮小七身边拔起尖刀,把何观察另一只耳朵割下来,鲜血淋漓,插了刀,解了绑缚,放上岸去。何涛得了性命,自寻路回济州去了。 且说晁盖、扈三娘、公孙胜和阮家三弟兄,并十数个打鱼的,一发都驾了五七只小船,离了石碣村湖泊,径投李家道口来。到得那里,相寻着吴用、刘唐船只,合做一处。 吴用问起拒敌官兵一事,晁盖备细说了。众人大喜,吴用更赞道:“扈官人妙计,一把火便烧了四五百官军。”三娘笑道:“也是众位兄弟手段高明。” 说了一回后,三娘让晁盖颁令,吩咐整顿船只齐了,一同来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来相投。朱贵见了许多人来说投托入伙,慌忙迎接。吴用将来历实说与朱贵听了,大喜,逐一都相见了,请入厅上坐定,忙叫酒保安排分例酒来,管待众人。随即取出一张皮靶弓来,搭上一枝响箭,望着那对港芦苇中射去。响箭到处,早见有小喽罗摇出一只船来。朱贵急写了一封书呈,备细写众豪杰入伙姓名人数,先付与小喽罗赍了,教去寨里报知;一面又杀羊管待众好汉。 过了一夜,次日早起,朱贵唤一只大船,请众多好汉下船,就同带了晁盖等来的船只,一齐望山寨里来。行了多时,早来到一处水口,只听的岸上鼓响锣鸣。晁盖看时,只见七八个小喽罗,划出四只哨船来,见了朱贵,都声了喏,自依旧先去了。三娘见了奇道:“我师兄林冲怎的不来迎我?”朱贵道:“林头领未得寨主允可,是以未至,只在关前等候。”三娘冷眼旁观,不再言语。 再说一行人来到金沙滩上岸,便留老小船只并打鱼的人,就在此等候。又见数十个小喽罗,下山来接引到关上。王伦领着一班小头目,出关迎接。晁盖等慌忙施礼,只扈三娘一个在一旁看着冷笑,又见师兄林冲未在其内,其余头领也未至,心头更怒。 王伦未及理会三娘,只答礼道:“小可王伦,久闻晁天王大名,如雷灌耳。今日且喜光临草寨。”晁盖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今日事在藏拙,甘心与头领帐下做一小卒,不弃幸甚。”又拉着三娘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蓟州一丈青扈官人,与寨中林教头乃是同门。” 王伦看了三娘一眼道:“略有耳闻,且请到小寨,再有计议。”见王伦如此轻慢,众人都是暗怒。 一行从人,都跟着王伦、朱贵两个头领上山来。到得大寨聚义厅上,这时方见林冲与其他头领在那里,三娘见人多,也不便上前叙话。 王伦再三谦让晁盖一行人上阶,晁盖等七人,在右边一字儿立下;王伦与众头领,在左边一字儿立下。一个个都讲礼罢,分宾主对席坐下。王伦唤阶下众小头目声喏已毕,一壁厢动起山寨中鼓乐。先叫小头目去山下管待来的从人,关下另有客馆安歇。诗曰:入伙分明是一群,相留意气便须亲。如何待彼为宾客,只恐身难作主人。 且说山寨里宰了两头黄牛,十个羊,五个猪,大吹大擂筵席。众头领饮酒中间,晁盖把胸中之事,从头至尾,都告诉王伦等众位。王伦听罢,骇然了半晌,心内踌躇,做声不得,自己沉吟,虚应答筵宴。三娘等人看在眼里,都是暗自冷笑。至晚席散,众头领送晁盖等众人关下客馆内安歇,自有来的人伏侍。 晁盖心中欢喜,对三娘、吴用等人说道:“我们造下这等迷天大罪,那里去安身?不是这王头领如此错爱,我等皆已失所,此恩不可忘报!”三娘、吴用、公孙胜只是冷笑。 晁盖道:“三位何故只是冷笑?有事尽管分说。”吴用道:“兄长性直,你道王伦肯收留我们?兄长不看他的心,只观他的颜色动静规模。”晁盖道:“观他颜色怎地?” 三娘接过话道:“我那师兄在此,王伦却吩咐不许师兄来迎我等,便是防了一遭。亲自出迎,其余头领却在寨内等候,便是防了两回。言语间虽然客气,但也只是客气而已,并非真心接纳。” 吴用也道:“扈官人所言有理,兄长不见他早间席上与兄长说话,倒似有交情;次后因兄长说出杀了许多官兵捕盗巡检,捉了何涛,扈官人如此智计,公孙先生如此手段,阮氏三雄如此豪杰,他便有些颜色变了。虽是口中应答,动静规模,心里好生不然。若是他有心收留我们,只就早上便议定了座位。杜迁、宋万,这两个自是粗卤的人,待客之事,如何省得?还有扈官人师兄,林冲那人,原是京师禁军教头,大郡的人,诸事晓得,今不得已,坐了第四位。早间见林冲那样,定是不忿王伦不许他出迎扈官人,还左右让杜迁、宋万两个看顾住,便是十分的提防。再看看王伦答应兄长模样,林教头更是不平之气,频频把眼瞅这王伦,心内自已踌躇。我看这人,倒有顾盼之心,只是不得已。扈官人,未知可能说动林教头相帮?”三娘微微一笑道:“早晚必来寻我说话,那时便见分晓。” (新书求收藏、推荐,感谢书友LARFIELD、超级喜欢看小说、无言录、qgaoqi821216、麻衣的玲绪的打赏。) 第圆八章群雄定计夺水泊 同门夜话诉衷肠 果然过不多时,只二更天时,有人报道:“林教头相访。”吴用便对晁盖道:“果然如扈官人所言,教头来了。”三娘微微一笑,第一个起身去迎,七个人慌忙起来迎接,邀请林冲入到客馆里面。 吴用向前称谢道:“夜来重蒙恩赐,拜扰不当。”林冲道:“小可有失恭敬。虽有奉承之心,奈缘不在其位,望乞恕罪。”吴学究道:“我等虽是不才,非为草木,岂不见头领错爱之心,顾盼之意,感恩不浅。”三娘自在一旁并不言语,只是看着林冲发笑。 晁盖再三谦让林冲上坐,林冲那里肯,推晁盖上首坐了,林冲便在下首坐定。三娘、吴用等六人一带坐下。晁盖道:“久闻教头大名,不想今日得会。”林冲道:“小人旧在东京时,与朋友有礼节,不曾有误。虽然今日能够得见尊颜,不得遂平生之愿,特地径来陪话。更感诸位对我这师弟多加拂照,就此拜谢。” 晁盖等尚未答话,三娘却忍不住道:“是相互拂照。”林冲瞪她一眼愠道:“少时再与你算账!”晁盖劝道:“深感教头厚意,扈官人所言非虚,若无扈官人时,我等也不能到此。” 两个又谦逊几句后,吴用便动问道:“小生旧日久闻头领在东京时,十分豪杰,不知缘何与高俅不睦,致被陷害。后闻在沧州,亦被火烧了大军草料场,又是他的计策陷害。向后不知谁荐头领上山?”林冲道:“若说高俅这贼陷害一节,但提起,毛发植立!又不能报得此仇!来此容身,皆是柴大官人举荐到此。”吴用道:“柴大官人,莫非是江湖上人称为小旋风柴进的么?”林冲道:“正是此人。”晁盖道:“小可多闻人说柴大官人仗义疏财,接纳四方豪杰,说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孙,如何能够会他一面也好。” 吴用又对林冲道:“据这柴大官人,名闻寰海,声播天下的人,教头若非武艺超群,他如何肯荐上山?非是吴用过称,理合王伦让这第一位头领坐。此天下之公论,也不负了柴大官人之书信。” 林冲道:“承先生高谈,只因小可犯下大罪,投奔柴大官人,非他不留林冲,诚恐负累他不便,自愿上山。不想今日去住无门!非在位次低微,且王伦只心术不定,语言不准,难以相聚。” 吴用道:“王头领待人接物,一团和气,如何心地倒恁窄狭?”林冲道:“今日山寨,天幸得众多豪杰到此,相扶相助,似锦上添花,如旱苗得雨。此人只怀妒贤嫉能之心,但恐众豪杰势力相压。夜来因见兄长所说众位杀死官兵一节,他便有些不然,又见我与扈师弟乃是同门,只怕两厢一合,势力更大,就怀不肯相留的模样,以此请众豪杰来关下安歇。” 吴用便道:“既然王头领有这般之心,我等休要待他发付,自投别处去便了。”林冲道:“众豪杰休生见外之心,我这师弟既然引荐诸位上山来,我这做师兄的自有分晓。小可只恐众豪杰生退去之意,特来早早说知。今日看他如何相待。若这厮语言有理,不似昨日,万事罢论;倘若这厮今朝有半句话参差时,尽在林冲身上。” 晁盖道:“头领如此错爱,俺兄弟皆感厚恩。”吴用便道:“头领为我弟兄面上,倒教头领与旧弟兄分颜。若是可容即容,不可容时,小生等登时告退。” 林冲道:“先生差矣!古人有言:‘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量这一个泼男女,腌脏畜生,终作何用!众豪杰且请宽心。”林冲起身别了众人,说道:“少间相会。”众人相送出来,林冲看了三娘一眼道:“诸位休送,有师弟相送便可。”众人知道他师兄弟有话说,便拜辞而回。 月光下,林冲负手而立,皱眉看着三娘道:“你这趟又闯下大祸来,杀人劫纲,拒捕弃逃,杀害官军,还有回头之路么?你师兄遭人陷害,是逼不得已方才落草,你这般污了自身,又是一个女儿家,将来如何自处?” 三娘微微一笑道:“师兄,这世道黑暗,朝中奸臣当道,民间贪官横行,落不落草都是一般。这生辰纲倒也不是头一遭劫了,其实四年前便与师傅、卢俊义师兄暗中下过一回手来,只是师傅看师兄有官职在身,是以没有告诉师兄。” 林冲呆了半晌无语,三娘接着说道:“后来回到华州,接到师娘传来的书信方知,其实此前师傅去苏州,乃是为那花石纲而去。道君皇帝在苏州设下应奉局,专司搜罗奇珍异石,编成花石纲船队,所过州县,百姓要供应科差钱粮,江南之地苦不堪言。前遭有位青面兽杨志,师兄可认得?” 林冲道:“认得。”三娘道:“这位杨制使押运的花石纲便是被师傅使人下手凿沉了船只,只是不想船队再流毒更多州县。”林冲目瞪口呆,答不出话来,半晌后方才说道:“不想师傅如此嫉恶如仇。” 三娘叹道:“师兄身在公门,很多事却是不知。当年师傅便是被奸臣蔡京一伙陷害,丢官回家,一身本事无法施展,从此便与蔡京等奸臣一直作对。” 林冲叹口气道:“看我遭际,也知师傅当年模样。”三娘道:“可师傅这般做法,便只是治标,不能治本。”林冲道:“此话何解?” 三娘道:“劫了生辰纲也好,凿沉花石纲也罢,那些个昏君奸臣,早晚还是要再从百姓身上搜刮回来,最后反而更苦了百姓。”林冲颔首道:“正是这个道理,但只看他们如此欺压百姓,这口气却是难出。” 三娘道:“正是如此,我这也不瞒师兄了。”当下三娘便将自己做了少华山、史家庄共主,又教他们替天行道之事说了,林冲听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半晌作声不得。 过了片刻后,林冲方道:“师妹为何一早不说与我知?”三娘道:“在柴进庄上时问过师兄一回,那时师兄对那朝廷尚有存念,只想着还能复为良民,因此不说。此刻师兄已然落草,甚话不可说来?”林冲苦笑道:“此刻想来,那时倒是我妄念了。” 说罢林冲又问道:“听师妹你说的,四处结交好汉,如今与桃花山、柴家庄、二龙山等处都结下生死盟约,如今这趟勾引着晁盖等人上梁山来,可是也想再在此处伏下一粒暗棋来?” 三娘笑道:“师兄说得难听得紧,甚么勾引上山来,却是他几个不仔细,漏了行迹,害得我也不落得好。不过师兄说得不错,既然他们几个也走投无路,引上山来时,早晚夺了这水泊,也是好的。想必柴大官人处也有吩咐给师兄来,王伦此人心胸狭窄,不是做寨主的料,早晚定要除去的。” 林冲点头道:“此节上柴大官人倒也有人带了言语来,早先上山时,多加刁难,其后我也看了,王伦此人却不是做寨主的料,再让他做下去,早晚山寨合休。只是师兄一个人,上山寨时日尚短,并无多少亲信,难以下手。这趟幸有师妹引了晁盖等人到来,便是下手并他的好时机。” 三娘笑道:“原来师兄早有定计,巴巴的早来与晁盖等人商议,我还道师兄趁夜来访,是想念小妹,真教人心冷。” 林冲瞪眼道:“是有公私之分,先说大事,方才说私事,现下不是与你在说私事了么?”三娘吐吐舌头笑道:“开个玩笑罢了。”跟着又道:“除了王伦后,还打算请师兄坐山寨头把交椅。” 林冲又皱眉道:“师妹,你师兄却不是那块料。”三娘沉默片刻后道:“师兄既然不愿担此重任,那就只能扶其他人了。”林冲颔首道:“我看也只有晁天王能坐此大位。”三娘眨眨眼道:“师兄,你就不问问我么?”林冲瞪她一眼道:“你真打算就此落草留下?若真是这般,师兄扶你!” 三娘心头一暖,笑道:“时机未到,稍后我还有大事要南下,还是先让晁天王坐吧,他这人重情重义,善恶分明,大是大非上并无二话,也能听他人主意。师兄在他身边,早晚看顾,我也放心,只是须提防一个人来。”林冲道:“何人?”三娘道:“吴用!” 林冲奇道:“却是为何?”三娘道:“此人城府甚深,喜恶不流于外,又能坚忍,而且智计不在我之下,所以要防他。”林冲口上应了,心头却想:“晾他一介书生,能做出何事来?” 跟着三娘又问道:“可曾与师嫂寄书?”林冲默然片刻道:“倒是常有柴家庄人送你师嫂书信至,我却不曾回书,如今这般沦为草寇时,也不知说甚话来。”三娘啐了一口道:“师兄好不晓事,师嫂嫁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嫁你的身份。师兄你沦为配军时,师嫂都不曾嫌弃。不论师兄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也罢,还是梁山一草寇也好,师嫂都是跟定你的了,如此真情,你到是这般样子。师兄,反正三年之约一过,我自将师嫂配人,你也休来寻找。” 林冲慌忙道:“师妹勿要言语挤兑,师嫂的事,师兄自有分寸,待得师兄在山寨立稳脚跟,自然去寻她。”三娘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兄。”两个又商议一回明日火并之事后,方才分手各自转回。正是:如何此处不留人,休言自有留人处。应留人者怕人留,身苦难留留客住。 安歇一夜,到得天明没多时,只见小喽罗到来相请,说道:“今日山寨里头领,相请众好汉,去山南水寨亭上筵会。”晁盖道:“上复头领,少间便到。”小喽罗去了,晁盖问三娘、吴用道:“此一会如何?”吴学究笑道:“兄长放心,此一会倒有分做山寨之主,且听扈官人吩咐便是。”三娘道:“各位身边各藏了暗器,只看我把手来拈耳为号,众位便可协力,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晁盖等众人听了都是暗喜。 第圆九章林冲水寨大火并 晁盖梁山小聚义 听了吩咐后,众好汉各自准备,辰牌已后,三四次人来催请。晁盖、三娘和众好汉身边各各带了器械,暗藏在身上,结束得端正,却来赴席。 只见宋万亲自骑马,又来相请,小喽罗抬过八乘山轿,八个人都上轿子,一径投南山水寨里来。到得山南看时,端的景物非常,直到寨后水亭子前下了轿,王伦、杜迁、林冲、朱贵,都出来相接,邀请到那水亭子上,分宾主坐定。看那水亭一遭景致时,但见:四面水光卷画帘,周回花压朱阑绵。满目香风芙蓉绿,迎眸翠色荷叶畑。华檐外阴阴柳影,锁窗前细细松声。江山秀气满亭台,豪杰一群来聚会。 当下王伦与四个头领——杜迁、宋万、林冲、朱贵——坐在左边主位上;晁盖、三娘与六个好汉——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坐在右边客席。阶下小喽罗轮番把盏。酒至数巡,食供两次,晁盖和王伦盘话。但提起聚义一事,王伦便把闲话支吾开去。吴用把眼来看林冲时,只见林冲侧坐交椅上,把眼瞅王伦身上。片刻后林冲又看三娘,却见三娘端坐如故,谈笑风生,只是眉头轻挑几下。 看看饮酒至午后,王伦回头叫小喽罗取来。三四个人去不多时,只见一人捧个大盘子,里放着五锭大银。王伦便起身把盏,对晁盖说道:“感蒙众豪杰到此聚义,只恨敝山小寨,是一洼之水,如何安得许多真龙?聊备些小薄礼,万望笑留,烦投大寨歇马,小可使人亲到麾下纳降。” 晁盖道:“小子久闻大山招贤纳士,一径地特来投托入伙,若是不能相容,我等众人自行告退。重蒙所赐白金,决不敢领。非敢自夸丰富,小可聊有些盘缠使用。速请纳回厚礼,只此告别。” 王伦道:“何故推却?非是敝山不纳众位豪杰,奈缘只为粮少房稀,恐日后误了足下,众位面皮不好,因此不敢相留。” 说言未了,三娘轻咳一声,只见林冲双眉剔起,两眼圆睁,坐在交椅上大喝道:“你前番我上山来时,也推道粮少房稀。今日晁兄与众豪杰到此山寨,你又发出这等言语来,是何道理?” 吴用看得三娘眼色,便说道:“头领息怒。自是我等来的不是,倒坏了你山寨情分。今日王头领以礼发付我们下山,送与盘缠,又不曾热赶将去,请头领息怒,我等自去罢休。” 林冲道:“这是笑里藏刀言清行浊的人!我其实今日放他不过!”王伦喝道:“你看这畜生!又不醉了,倒把言语来伤触我,却不是反失上下!” 林冲大怒道:“量你是个落第穷儒,胸中又没文学,怎做得山寨之主!”吴用便道:“晁兄,只因我等上山相投,反坏了头领面皮。只今办了船只,便当告退。” 晁盖、三娘等八人便起身,要下亭子。王伦留道:“且请席终了去。”林冲把桌子只一脚,踢在一边;抢起身来,衣襟底下掣出一把明晃晃刀来。 三娘微微一笑,便把手将耳垂上一摸,晁盖、刘唐便上亭子来,虚拦住王伦叫道:“不要火并!”三娘一手虚扯住林冲,便道:“师兄不可造次!”公孙胜假意劝道:“休为我等坏了大义。”阮小二便去帮住杜迁,阮小五便帮住宋万,阮小七帮住朱贵,吓得小喽罗们目瞪口呆。 林冲拿住王伦骂道:“你是一个村野穷儒,亏了杜迁得到这里。柴大官人这等资助你,赍给盘缠,与你相交,举荐我来,尚且许多推却。今日众豪杰特来相聚,又要发付他下山去。这梁山泊便是你的!你这嫉贤妒能的贼,不杀了,要你何用!你也无大量大才,也做不得山寨之主!” 杜迁、宋万、朱贵本待要向前来劝,被这几个紧紧帮着,又见三娘秀眉冷横在两个身前拦住,哪里敢动。王伦那时也要寻路走,却被晁盖、刘唐两个拦住。 王伦见头势不好,口里叫道:“我的心腹都在那里?”虽有几个身边知心腹的人,本待要来救,见了林冲这般凶猛头势,谁敢向前? 林冲即时拿住王伦,又骂了一顿,去心窝里只一刀,喀嚓地搠倒在亭上。可怜王伦做了多年寨主,今日死在林冲之手,正应古人言:“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亦深。”有诗为证:独据梁山志可羞,嫉贤傲士少宽柔。只将寨主为身有,却把群英作寇仇。酒席欢时生杀气,杯盘响处落人头。胸怀褊狭真堪恨,不肯留贤命不留。 晁盖、三娘见杀了王伦,各掣出刀来在手。林冲早把王伦首级割下来,提在手里,吓得那杜迁、宋万、朱贵都跪下说道:“愿随哥哥执鞭坠镫!” 晁盖、三娘等慌忙扶起三人来。吴用就血泊里曳过头把交椅来,便纳林冲坐地,叫道:“如有不伏者,将王伦为例!今日扶林教头为山寨之主。” 林冲看了三娘一眼,只见她微微颔首,随后大叫道:“先生差矣!我今日只为众豪杰义气为重上头,火并了这不仁之贼,实无心要谋此位。今日吴兄却让此第一位与林冲坐,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若欲相逼,宁死而已!弟有片言,不知众位肯依我么?”众人道:“头领所言,谁敢不依?愿闻其言。” 林冲手拿尖刀,指着众人说道:“据林冲虽系禁军遭配到此,今日为众豪杰至此相聚,争奈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推故不纳,因此火并了这厮,非林冲要图此位。据着我胸襟胆气,焉敢拒敌官军,剪除君侧元凶首恶?今有晁兄,仗义疏财,智勇足备,方今天下人闻其名,无有不伏。我今日以义气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好么?” 此言一出,众人都静了下来,公孙胜、刘唐望向三娘,三阮却在三娘与晁盖两个见目光游移不定。便在此时,晁盖道:“不可。自古‘强兵不压主’。晁盖强杀,只是个远来新到的人,安敢便来占上?再者还有扈官人在此,声名才智武艺,都远在晁某之上,该当教头坐第一位,扈官人坐第二位。” 三娘却朝公孙胜与刘唐两个略略颔首,随后看着晁盖道:“保正哥哥休说这等话,保正哥哥威德一方,年纪又长,此前做生辰纲这事时,便是保正为首脑,此刻正该保正坐此寨主之位,休要推辞。如今方才火并一场,保正早早坐来,以安人心,否则众心浮动,大大不妙。”说罢又与林冲眼色。 林冲把手向前,将晁盖推在交椅上,叫道:“今日事已到头,请勿推却。若有不从者,将王伦为例。”再三再四,林冲与三娘两个扶晁盖坐了。 林冲喝叫众人就于亭前参拜了,一面使小喽罗去大寨里摆下筵席,一面叫人抬过了王伦尸首自去安葬,一面又着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林冲、三娘等一行人,请晁盖上了轿马,都投大寨里来。到得聚义厅前,下了马,都上厅来。 众人扶晁天王去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定,中间焚起一炉香来。林冲向前道:“小可林冲,只是个粗卤匹夫,不过只会些枪棒而已,无学无才,无智无术。今日山寨,天幸得众豪杰相聚,大义既明,非比往日苟且。学究先生在此,便请做军师,出谋划策,参领事务,须坐第二位。” 吴用看了三娘一眼,慌忙答道:“吴某村中学究,胸次又无经纶济世之才,虽只读些孙吴兵法,未曾有半粒微功,怎敢占上?该请扈官人坐第二位方可。” 刘唐焦躁,也叫起来道:“正是,晁天王之下,便该是扈官人,除她,旁人我不服!”公孙胜笑而不语,三阮也是鼓噪起来,三娘只得众人扶了,坐于晁盖下首。 林冲道:“请学究先生做军师,出谋划策,参领事务,须坐第三位。事已到头,不必谦让。”三娘也道:“学究大才,山寨钱粮事务非他不可。”众人此刻方无话,吴用只得坐了第三位,掌管山寨钱粮。 林冲道:“公孙先生请坐第四位。”晁盖道:“却使不得。若是这等推让之时,晁盖必须退位。”林冲道:“晁兄差矣!公孙先生,名闻江湖,善能用兵,有鬼神不测之机,呼风唤雨之法,谁能及得?兵将调度之上,须得公孙先生掌度。”吴用不语,晁盖颔首道:“正合吾意。” 公孙胜道:“虽有些小之法,亦无济世之才,如何便敢占上?还是头领请坐。”林冲道:“只今番克敌制胜,便见得先生妙法。天王在上,下有宝鼎,正是鼎分三足,我那师弟、军师、先生,缺一不可,先生不必推却。”公孙胜只得坐了第四位。 林冲再要让时,晁盖、吴用、公孙胜都不肯。三人俱道:“适蒙头领所说,鼎分三足,以此不敢违命。我三人占上,头领再要让人时,晁盖等只得告退。” 三娘笑道:“师兄,举贤不避亲,我也觉着第五位该当师兄来坐。师兄在京城乃八十万禁军教头,操演兵马,排兵布阵,都有法度,正合适执掌山寨一应兵马。”说完看了吴用一眼,吴用默不作声,晁盖却道:“正该如此,我等皆未曾掌管兵马,林教头任此职正好。” 三人扶住林冲,只得坐了第五位,自此山寨钱粮由吴用该管,人手调度由公孙胜该管,兵马则由林冲该管。 晁盖道:“今番须请宋、杜二头领来坐。”那杜迁、宋万见杀了王伦,寻思道:“自身本事低微,如何近的他们?不若做个人情。”苦苦地请刘唐坐了第六位,阮小二坐了第七位,阮小五坐了第八位,阮小七坐了第九位,杜迁坐了第十位,宋万坐了第十一位,朱贵坐了第十二位,便是梁山一场小聚义。 第七十章水泊不许坐寇事 梁山应劫祝家商 梁山泊自此是十二位好汉坐定,山前山后,共有七八百人,都来厅前参拜了,分立在两下。晁盖道:“你等众人在此,今日林教头扶我做山寨之主,扈官人便是副寨主之位,吴学究做军师,公孙先生与林教头同掌兵权,各位头领共管山寨。汝等众人,各依旧职,管领山前山后事务,守备寨栅滩头,休教有失。各人务要竭力同心,共聚大义。” 再教收拾两边房屋,安顿了阮家老小,便教取出打劫得的生辰纲,一应金珠宝贝,并自家庄上过活的金银财帛,就要当厅赏赐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喽罗。三娘与公孙胜两个也将出自己那份,一并交予晁盖,晁盖推辞不过方才受了,三娘却道:“赏赐钱财以收人心不错,但保正哥哥切勿多给,以免日后有人立功,赏无可赏。山寨也要多留些钱财,使人四处搜购粮食、布匹、精铁等物。”晁盖与吴用听了,自是应诺。 赍发了部分钱财下去后,众喽啰皆是欢喜。诸事定后,当下椎牛宰马,祭祀天地神明,庆贺重新聚义。众头领饮酒至半夜方散。 次日,又办筵宴庆会,一连吃了数日筵席。晁盖听三娘之言,教吴用等众头领计议,整点仓廒,修理寨栅,打造军器,枪、刀、弓、箭、衣甲、头盔等,又遣人搜购粮食马匹,准备迎敌官军;安排大小船只,教演人兵水手上船厮杀,好做提备,不在话下。 过了数日,三娘来与晁盖等人商议,只想教梁山泊也行少华山那般坐寇之事,说完后三娘道:“这水泊梁山前后八百余里,临济州府治巨野,自大宋立国以来,济水畅通,漕运大兴。济州一地,因此商贸繁荣,乃京东西路最兴盛大城之一。而我梁山水脉也通漕运,内外港汊纵横、莲苇绵蔓、水天一色、地势险要,若我等占住此处,行那坐寇之事,早晚定能兴旺商贸。若是只顾打家劫舍,劫掠过往商旅,便是杀鸡取卵之事。” 三娘直说了许多好处,但方才一说时,晁盖沉吟不语,吴用却道:“官人,如今山寨尚弱小,打家劫舍来钱甚快,过些时日再行此策可好?” 三娘冷笑道:“此时初定山寨,正好革新一番,若等些时日,山寨人多了,再行坐寇之事,便是万难。” 阮小二道:“官人,你说的那坐寇事,我等也知道好处,只是我兄弟一般的都自在惯了,那铁律,这不许,那不准的,也不得快活。”阮小五也道:“官人,杀个人都不许时,倒还不如回石碣村做良民。”阮小七道:“是啊,官人,规矩太多,不快活。” 晁盖见说了,只恐坏了义气,急忙劝道:“官人,都是草莽江湖人,规矩太多,只恐不惯,此事容后再议,如何?” 扈三娘与公孙胜对望一眼,都是无语,晁盖见了两个面色不豫,急忙吩咐置办筵席,又做庆贺。众头领大喜,杀牛宰马,山寨里筵会。自酝的好酒,水泊里出的新鲜莲藕并鲜鱼;山南树上,自有时新的桃、杏、梅、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自养的鸡、猪、鹅、鸭等品物,不必细说。 正饮酒间,只见小喽罗报道:“山下朱头领使人到寨。”晁盖唤来问有甚事?小喽罗道:“朱头领探听得一起客商,有数十人结联一处,今晚必从旱路经过,特来报知。” 晁盖哈哈大笑道:“正没金帛使用,谁领人去走一遭?”三娘正想劝说时,三阮早已经跳起道:“我弟兄们去。”晁盖道:“好兄弟,小心在意,速去早来。”三娘无奈,只得喝闷酒不语,暗想这梁山泊终非能成大事的。 三阮便下厅去,换了衣裳,跨了腰刀,拿了朴刀、钢叉、留客住,点起一百余人上厅来,别了头领,便下山,就金沙滩把船载过朱贵酒店里去了。晁盖恐三阮担负不下,又使刘唐点起一百余人,教领了下山去接应,看了三娘一眼,又分付道:“只可善取金帛财物,切不可伤害客商性命。”刘唐去了。 三娘听晁盖的话后,放下酒碗道:“保正行事不必看我,要杀便杀,打家劫舍还有不杀人的么?”晁盖听她称呼保正,不叫保正哥哥时,又知她置气,低声对三娘道:“你那坐寇之事,我也知道是好,只是众兄弟都是江湖草莽,一时不惯,从今开始,先教他们不杀人,日后慢慢调教,早晚方能惯了,便再行官人坐寇事的后一步,如此方可。” 三娘闻言,才略略欢喜起来,白了他一眼只道:“你倒是好算计。”晁盖笑了笑,只顾与三娘饮酒。 晁盖到三更,不见回报,又使杜迁、宋万引五十余人下山接应。 晁盖与扈三娘、吴用、公孙胜、林冲饮酒至天明,只见小喽罗报喜道:“亏得朱头领,得了二十余辆车子金银财物,并四五十匹驴骡头口。”晁盖又问道:“不曾杀人么?”小喽罗答道:“那许多客人,见我们来得头势猛了,都撇下车子、头口、行李,逃命去了,并不曾伤害他一个。” 晁盖见说大喜:“我等初到山寨,不可伤害于人,日后要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也不可杀害无辜良善之辈!”众人都是应了,说罢晁盖取一锭白银,赏了小喽罗,便叫将了酒果下山来,直接到金沙滩上。见众头领尽把车辆扛上岸来,再叫撑船去载头口马匹,众头领大喜。把盏已毕,教人去请朱贵上山来筵宴。 晁盖等众头领,都上到山寨聚义厅上,簸箕掌栲栳圈坐定。叫小喽罗扛抬过许多财物在厅上,一包包打开,将彩帛衣服堆在一边,行货等物堆在一边,金银宝贝堆在正面。只见这许多财物之上,都有一块青巾包袱,上面都写着斗大的“祝”字。 三娘看了后道:“保正哥哥,这些财货似乎都是蓟州祝家庄的。”吴用听了后道:“蓟州独龙岗祝家庄,我也听得他名声,便是一处大村坊。”刘唐焦躁道:“什么鸟村坊,劫了他的又如何?” 晁盖道:“莫非官人与祝家熟识?若真是如此,只恐官人日后不好与祝家相见,这些财物还回去便是了。”三娘笑道:“我姓扈,他姓祝,没什瓜葛。这祝家庄地处宋辽边境,他占住那里,每年各地商旅到蓟州与辽国商贸,都是他庄上买卖。如今劫了他也不打紧,只是日后梁山必定与祝家庄交恶了。” 晁盖大手一挥笑道:“不怕他,偌大一块肥肉都被他吞了,还不许我等分一杯羹么?”众头领都是笑了起来,三娘也不以为意,却暗想道:“原来祝家庄与梁山泊的梁子是这般结下的,也并非只是书里写的什么打了梁山纳献官府,原来是梁山霸占了济水左近道路后,断了祝家京东西路一带的商旅财路,这才两家交恶。” 众头领看了打劫得许多财物,心中欢喜,晁盖便叫掌库的小头目,每样取一半,收贮在库,听候支用。这一半分做两分:厅上十二位头领,均分一分;山上山下众人,均分一分。又吃了一顿酒肉庆贺后,方才散了。 一连几日,林冲见晁盖作事宽洪,疏财仗义,又有三娘相帮,山寨无事,见各家安顿老小在山,蓦然思念妻子来,心头不觉愁闷,在屋内自喝闷酒时,门外吴用忽然唤道:“教头可在?” 林冲开门见礼道:“军师何来?”吴用道:“特来寻教头吃杯酒。”林冲引入屋内,两个坐定,酒过三巡后,吴用道:“此趟多亏教头,否则我等不能留下。” 林冲道:“那王伦自寻死路,合该当休。诸位又是扈师弟引荐,柴大官人也早有言语,但凡扈师弟引荐之人,定是要留的,只是王伦这厮作梗,方有此节。” 吴用笑道:“听教头称呼扈师弟,其实教头也不必隐瞒,我与天王两个早就知晓扈官人身份。” 林冲惊道:“原来两位已经知晓?”吴用微微一笑,便将晁盖如何撞破三娘身份之事说了,末了道:“但想扈官人虽然英武,可终究还是女儿家,此种事上有碍名节,扈官人虽不计较,但天王哥哥对此事时常耿耿于怀。” 林冲皱眉愠道:“晁盖耿耿于怀便完了么?师妹乃林某最为爱护之人,这事上晁保正也该给个交代!” 吴用道:“教头息怒,小生正是来说此事。当时天王哥哥对此事也是想有个交代,只是说起令师妹另一层身份来,便是少华山、史家庄共主。小生与保正商议时,也说过遣媒下娉,但保正说过,此事后扈官人直说不计较,更不愿说起此门亲事。保正又恐求亲时,他人说闲话,因此不曾有个交代。” 林冲道:“怕甚闲话?”吴用道:“扈官人闯下偌大家业来,少华山两处共主,江湖上都是敬仰的。保正是恐他人说只为谋夺产业,方才求娶这门亲事。保正道:‘大丈夫建功立业,不可假托姻娶,非是好汉所为,若求亲不允时,恐江湖好汉知晓了取笑。’” 林冲道:“天王倒是个磊落男子。”跟着扶额叹道:“我那师妹也是,既然事已至此,天王也是个好汉,为何还不想嫁?难道真要终身不嫁么?”又看吴用问道:“军师为何今日忽然说起此事?” 吴用道:“如今山寨方定,兵马稀少,钱粮微寡,便想也一般的与少华山几处结盟来,早晚方得兴旺。扈官人坐了山寨第二把交椅,天王对官人也是信任有加,早晚言听计从,看似便是一派琴瑟和谐,小生便想不如重提此事,将两个说成一对。一则,义上加亲,早定鸳盟,如此几处豪杰都能聚作一处,方才是好。二则,那件尴尬事上,天王对扈官人也有个交代,不落人话柄。三则,官人身份也有些尴尬,日后传扬出去,难以服众,倒不如一早出嫁,以天王之妻身份,掌摄山寨事务,旁人也无话可说。” 林冲闻言,微微颔首道:“军师计较的是,只是婚姻之事,不知师妹心意。”略略一顿后林冲又道:“此趟军师来说,可是天王意思?” 吴用道:“天王尚不知。天王磊落好汉,就算有此念头,也不敢轻易出口。想扈官人与天王一般,皆是英武不羁之人,若无人中间说合时,两个要说明白此事,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因此小生先来与教头商议,天王那头,小生去问,官人这边,教头去说,各自问得明白时,若能成事,方才是好,便不成事,也各无牵绕。” 林冲抚掌笑道:“那就与军师同做一回保媒来看。”两个都是欢喜,吃了一夜酒方散。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感谢书友无言录、大贤张角的打赏) 第进一章媒妁之言总难顾 姻缘无定各别离 吴用别了林冲,自来寻晁盖,已是深夜,晁盖兀自在月下练武,尚不曾安睡。见吴用到来,晁盖收了枪棒,引入屋内,两个坐定。 晁盖教小喽啰上了茶来后问道:“军师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吴用道:“天王哥哥,如今我等落草梁山,山寨有天王与扈官人两位主持,早晚必得兴旺,只是尚有一个隐忧。” 晁盖急问道:“是何隐忧?”吴用道:“便是扈官人身份。”晁盖奇道:“扈官人身份有何碍?”吴用道:“如今阖寨上下知晓扈官人身份的,不过天王、小生、教头、公孙先生寥寥数人,便连刘唐、三阮、杜迁、宋万、朱贵等人都不知晓。长久下去,三阮为人精细,杜迁、宋万、朱贵老于江湖,必定看出端倪来。众人都是好汉,若是知晓扈官人女儿身份时,必定生出一场风波来。” 晁盖皱眉道:“三阮都是九曜星辰聚会的手足兄弟,自不会计较官人身份,杜迁、宋万、朱贵三个也不会有甚多话,军师多虑了。” 吴用道:“却不是这话,三阮英雄豪杰,必不甘为女子驱使,更兼山寨中还有众多兄弟,一起闹将起来,只怕无法收拾。再有山寨早晚有更多好汉来投,若闻寨中副寨主是位女子时,只恐被人耻笑,便另投他处,也不是耍处。最要紧的便是,扈官人身份我等虽知,但一直并未教众人知晓,存心欺瞒,失了兄弟信义。” 晁盖笑道:“此前先生也说了,人都有三短五长的隐事,扈官人身份之事,乃是私隐,就算日后知晓了,分说一二,料想都是大度汉子,必定无事。” 吴用急道:“哥哥好不仔细,身份之事只是托词,要紧的乃是山寨早晚易主。”晁盖皱眉道:“此话何解?”吴用道:“一山不容二虎,如今虽是哥哥坐了寨主,扈官人在哥哥之下,但哥哥对她言听计从,她那师兄林冲掌了山寨兵权,心腹人公孙先生调配人手,大权已然旁落,若再让她行事下去,梁山泊早晚被她一介女流并了去。” 晁盖闻言,那一介女流四字戳中痛处,略略颔首道:“军师计较的也有道理,却不知有何对策?且先说了,扈官人定要留在山寨的,若是便驱赶了,我等与那王伦何异?” 吴用笑道:“哥哥莫急,听小生道来。一山不容二虎,但若两虎婚配,方可保无虞。因此适才小生与林教头说起此事,商议了个法儿来。便还是此前说过的,请哥哥遣媒下娉,迎娶扈官人为妻。”当下吴用将与林冲说的三般好处讲了。 晁盖闻言沉吟片刻后道:“只是如此一来,只恐他人耻笑我晁盖吞并一介女流基业自肥,不是好汉所为。”吴用笑道:“哥哥如今也是一寨之主,早晚独霸一方,与她匹配,也算门当户对。再者哥哥并无侵吞之意,只是与少华山、史家庄两处结成生死盟约,哥哥与扈官人共掌梁山,少华山、史家庄还是尊扈官人的共主,两位英主婚配,也是一段佳话,江湖上好汉岂会说闲话?成婚之后,男尊女卑,定下规矩来时,扈官人定不会再起侵吞梁山之念。” 晁盖听了,不知怎的,心头暗喜,连连搓手道:“我这里并无二话,只是不知扈官人心意如何。”吴用捻着胡须笑道:“扈官人那厢,自有林教头去问,早晚便有消息。”晁盖听了心头暗喜。 翌日酒醒,林冲想起吴用的话,说起婚配之事,又想起自家娘子来,也想取林娘子来完聚,便来寻三娘。到了三娘屋内寻到,便问三娘道:“师妹,我娘子何在?” 三娘正在翻看寨中账册,听得林冲动问,知他心意,但童心忽起,合起账册,笑着说道:“我这也无,师兄他处找找?”林冲瞪了她一眼道:“休得浑赖,将你师嫂下落说来,我自去接她来完聚。” 三娘又逗道:“不是写了休书要休的么?”林冲道:“此前囫囵配军,自身难保,后来受王伦那厮之气,朝不保夕,如今已经站稳了脚跟,自然要去搬取娘子完聚。” 三娘还逗道:“师兄如今已经是山寨第五把交椅,什么女子没有?改日我下山抢几个标致的女子来,送予师兄做压寨夫人便了。” 林冲黑了脸,怒道:“师妹,你别以为师兄好作弄!”跟着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来,口中道:“昨夜军师来访,说起你与天王曾有的一件尴尬事儿。只闻说师妹清白之躯都教天王看了去,这却如何使得?明日我便去做个媒人来,将你说与晁天王为妻如何?” 三娘闻言,似被踩了尾巴一般,跳将起来道:“师兄莫慌,师嫂便在蓟州扈家庄我老夫庄上,待我休书一封,师兄持书明日便可去搬取师嫂上山来完聚。”当下马上修书一封备好。 林冲接了书信,方才哼了一声道:“早说来,何必如此?”三娘赔笑道:“师兄教训的是,小妹肚肠嫩。”跟着小心探问道:“师兄,那做媒之事就此作罢?” 林冲收了书信道:“此事我与军师商议过,先来探问,只要你不愿时,自然不会勉强。但若你还作弄师兄时,师兄当定了这个媒人!”三娘苦着脸道:“师兄,我父兄皆在,此等事不必师兄操心,日后再不敢作弄师兄了。”林冲哼哼两声道:“也罢,此事不提了。你与我去见天王,搬取家小我当亲往,也要与天王报知。” 三娘只是唯唯诺诺,心头却是大怒:“晁盖这厮,出尔反尔,当时与我三击掌来约誓,转身口便不把门,竟然连吴用都说了此事,而且明明穿了绸衣,只看得曲线玲珑,现在传扬出去,竟然是被看了身子,真是流言可畏!晁盖这厮嘴不把风,惹得这许多事来,定要找他算账!” 随后林冲与三娘来见晁盖,三娘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晁盖,倒把晁盖看了个心惊肉跳,也不知何处得罪了她。尚不及与三娘分说时,林冲遂将心腹备细诉与晁盖道:“小人自从上山之后,欲要搬取妻子上山来,因见王伦心术不定,难以过活,一向蹉跎过了。流落在外,不知死活。”晁盖道:“贤弟既有宝眷在外,如何不去寻了,取来完聚?你快写书,便教人下山去,星夜取上山来,多少是好。”林冲道:“自当亲往去接。”晁盖允了,教十余名精细人与林冲一同下山,扮作客商,去搬取家眷。 林冲去后,三娘不走,只是端坐在那里瞪着晁盖,晁盖被瞧得心虚,起身问道:“扈官人还有何事?”三娘看了看堂上一众服侍的人道:“有机密事与保正哥哥说。”晁盖便即遣退众人后道:“官人可说了。”三娘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话音才落,一步赶上前揪住晁盖,怒道:“那日之事,你还说与哪几个听了?” 晁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瞪了自己多时,当下道:“也不曾说与哪个,只吴军师知道。”三娘几欲气晕,原来正是吴用这厮知晓,怒道:“你连吴用都说了?” 晁盖急忙道:“那时学究看出官人身份,我又与官人恶了,不得要领时,因此与学究分说,请教主意。”三娘逼上前去,又将晁盖逼得坐到椅上,恶狠狠的说道:“你可是忘了当日三击掌?要守此秘密的,如今师兄都知晓了,要我如何自处?晁保正,我还当你是个重信守义的汉子,原来也是转头就背信弃义之人!” 晁盖忙道:“我不曾说,便是军师自个儿猜到的。”眼见被她逼到椅上,晁盖忍不住昂起胸膛,站起身来,反倒把三娘迫退一步,只见晁盖双眉拧起道:“今早军师也来问过晁某心意,扈官人,晁某也觉着军师所言有理。晁某男子汉大丈夫,不做那欺人暗室之事,这等女儿名节事上,晁某须给官人一个交代才是。只问官人可愿下嫁晁某为妻?若不愿时,也不强求,仍旧只做兄弟来。只是一问,又有何碍?” 三娘看他说得豪迈,怒气去了几分,瞪了他一眼道:“吴用怎生言语?” 晁盖道:“军师说的有理,若官人肯下嫁时。一则,义上加亲,早定鸳盟,如此梁山、少华山等几处豪杰都结成生死盟约,聚作一处,一同替天行道。二则,那件尴尬事上,晁某对扈官人也有个交代,不落人话柄。三则,官人身份也有些尴尬,日后传扬出去,难以服众,若是与晁某婚配,以天王之妻身份,掌摄山寨事务,旁人也无话可说。” 三娘怒道:“一派胡言!”晁盖道:“怎是这话?”三娘只冷笑道:“晁天王,那件事上,我一早便说了不与你计较,只是看了几眼,我身上还能掉块肉去?梁山与少华山但要结盟也好,同伙也罢,又岂是在这桩婚事上?我这女儿身又如何尴尬?非要以你天王之妻身份,方能服众?少华山、史家庄几位头领都知晓我的身份,就连公孙先生也知,也并无半分不敬之处,何来难以服众?你与吴用那厮编撰这言语来,便是不安好心!” 晁盖也怒道:“军师作何想,晁某不知。但晁某自问光明磊落,只想官人虽然英武,但终究是女儿家,晁某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该多担待一些,是以动问婚嫁之事,以保全官人名节。官人倒好,只怪晁某不安好心?” 三娘哼了一声,只是冷笑道:“你倒说得大义凛然,吴用这厮的计策如此浅显,当我看不出来么?如今梁山只是不足千人之众的小寨,他定是看得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兴旺,这两处都尊我为共主,便想着你娶了我,如此不费吹灰之力,这几处都尊你天王为主了,可是这般主意?” 晁盖闻言大怒喝道:“扈岚!你欺人太甚,晁某求婚乃是好意,不存那吞并恶念,大丈夫建功立业,只靠自己本事,何必觊觎你一个女人创下的基业?!晁某从未曾如此想过,扈官人把权势看得如此之重,也教晁某齿冷!” 扈三娘也是冷笑道:“存不存那念头,晁天王你心里自知。你出尔反尔,不顾那三击掌的约誓,将那件事说与吴用知晓,便是背信弃义!我一介女流创下一些基业,都是一番心血,你也要觊觎三分,整日揪住那点小事不放,岂是豪爽好汉所为?” 晁盖也是气愤起来,口中怒道:“你一介女流,权欲熏心,早晚都怕人来谋夺你的,便是小肚鸡肠!劫夺生辰纲时又不留活口,便是心狠手辣!晁某不计较你一介女流身份,三番五次与我置气,晁某也都忍了,你真当晁某好欺辱不成?!还是军师说得对,你便是早晚想谋算梁山泊,也想一口吞并了去,可是如此?!晁某这里虽然是草创小寨,但也不容你这般羞辱!” 扈三娘柳眉倒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晁盖道:“好,好,好,既然如此,也无话可说,此前让你们学少华山行事,你们也诸多托辞,我也看不上梁山此处,我俩就此散伙,在此割袍断义,今后各走各的路!”当下一刀断了青袍袍角,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晁盖口出恶语之后,心头也甚是后悔,但想说些回转话时,碍于脸面,话到嘴边也不好出口,便这犹豫时,那头只见三娘断了袍角,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去了。晁盖心下甚悔,上前拾起那块青袍角,自坐在那里叹气。 过不多时,刘唐慌张进来道:“天王哥哥,大事不好了,扈官人与公孙先生收拾行装便要下山,拦都拦不住。”晁盖兀自拈着那块青袍角,皱着眉头,口中叹口气道:“人各有志,要走便走好了。” 刘唐呆了呆道:“为何如此?天王哥哥又与扈官人置气了?”晁盖挥挥手,只是不说话,刘唐顿足去了。 片刻后三阮与吴用也到了,也是问这件事,晁盖心头暗苦却不能言,只得垂头不语。吴用劝了三阮一回,三个也是顿足去了。吴用看了看晁盖手中青袍角,又见他那般模样,嘴角微微一笑,口中问道:“天王哥哥如何又恶了扈官人?” 晁盖愠道:“这女人屡次落我脸面,便是佛头也有火气,此番不必劝解,她要去时便自去了,军师也不必多言!”吴用道:“一山不容二虎,扈官人不愿婚配,自去了也好。既然事已如此,天王也不须颓丧,便带领众兄弟一起兴旺山寨,将来定要比扈官人创下的少华山、史家庄两处更加兴旺,如此方能显得天王哥哥才干不在扈官人之下!” 晁盖一拍大腿道:“正是如此!军师说中我心头之事,我晁盖堂堂七尺男儿,岂会不如一介女流?”吴用笑道:“如此方才是当年那独霸村坊的托塔天王。” &amp;amp;lt;ahref=http://www.qidian.com&amp;amp;gt;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mp;amp;lt;/a&amp;amp;gt;&amp;amp;lt;a&amp;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amp;lt;/a&amp;amp;gt; 第进二章顾全义气欲搭救 改换女装初尝试 当日扈三娘与公孙胜两个收拾包裹便即下山,刘唐也要跟去时,却被三娘阻住,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刘唐兄弟且在山寨中帮扶我师兄,就算没有这趟事,过些时日我与先生也有要事南下的。” 刘唐道:“官人便不要与天王哥哥置气,若是还不气顺时,只管来与我较武,刘唐受得住。” 三娘莞尔一笑说道:“我知道刘唐兄弟的好处,不会忘了你。天王此人万般都好,只是太瞧不起女人来,而且我与他一山不容二虎,往后你便会知晓。现下你不需多问,只顾先留下来,帮扶我师兄林教头,待我办完事后,自会来寻你。你在山寨时要小心,寨中有小人,也要教保正哥哥小心。有你与林师兄在此地,我方才能放心离去。”刘唐方才应了,便留在山寨中。 三娘与公孙胜要走时,刘唐与一众头目都来相送,方到关前,见三阮、吴用又引着杜迁、宋万等大小头目赶来。都是一番劝解,但三娘执意下山,众人苦留不住,只得一同送到金沙滩前,三娘与公孙胜自登船而去。 却说刘唐气闷闷的转回寨中,三阮邀他去吃酒解闷时,刘唐也不去。独自一个兜兜转转来到聚义堂后,却见晁盖也是独自一个站在那里,刘唐见了扭头便想走,却被晁盖叫住道:“刘唐兄弟留步,有话说。” 刘唐站住脚,晁盖上前道:“我还道你会与扈官人一同下山去。”刘唐道:“本是想同去的,只是官人说寨中有小人,教我与林教头留下看顾山寨,帮扶天王你,因此方才留下。” 晁盖心头一热,又念起三娘诸般好处来,口中道:“官人真是这般说的?想不到官人要走,还顾念如此。”刘唐点头道:“正是,保正,官人有何不是之处,要与他置气?”晁盖叹口气道:“你不懂,既然留下来,也是我晁某的好兄弟。”刘唐垂头丧气道:“只可惜了,当时九人聚义劫生辰纲,如今去了两个,白胜兄弟也还生死未卜。” 晁盖听了刘唐言语,心下也揪然不乐,又想起白胜之事,当下道:“刘唐兄弟,请军师并众头领来,大伙商议个法子,如何把白胜兄弟救得出来。”刘唐闻言,方才振作几分,当下快步去了。 少时,一众头领在聚义厅内聚齐,晁盖将打算说了,吴用道:“救白胜兄弟不难,只等那件案子慢了下来时,多使些钱,上下打点后,自能勾得他出来。” 晁盖却道:“军师此言不妥,早时听扈官人从何涛那厮口中套知,白胜兄弟也并非有意出卖我等,只是做公的眼明手快,从晁某这里看出端倪,官府奸诈,又使言语诈他,因此方才供出我来。听何涛言语里,白胜兄弟在牢中几次吃打,都不曾招认,端的也是条硬汉。只是那件案子上下杀伤一十四条人命,只怕官府拿不到我等,便会将白胜兄弟严办,可等不得。” 刘唐也道:“正是,我等在此逍遥,白胜兄弟却在受牢狱之灾,也不成话。”吴用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便需差遣精细人,先入济州府探听消息,相机营救方可。”晁盖颔首道:“军师计较的是,既然如此,我与刘唐、杜迁、宋万三位兄弟,带二十个精干之人,扮作客商,亲往济州府打探消息,军师与阮氏兄弟镇守山寨,等候消息便了。” 吴用闻言大惊道:“哥哥乃一寨之首,岂可轻动?”刘唐也道:“是啊,天王哥哥自在山寨,俺引杜迁、宋万走一遭便了。”晁盖却道:“我生平最重义气,当时九人聚义劫生辰纲,如今去了两个,白胜兄弟也还生死未卜,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救出白胜兄弟来,诸位不必再劝!” 众头领苦劝不住,晁盖点起刘唐、杜迁、宋万,并二十个精干喽啰,扮作寻常客商,各自藏了兵刃,取些寨中自产的果子,装了十余辆小车,当天饱食一顿,便取路望济州府而去。 却说三娘与公孙胜两个离了梁山,路上三娘忽道:“先生,还有一件事要先办了方能南下。”公孙胜道:“可是营救白胜兄弟之事?”三娘颔首道:“正是,白胜兄弟也是条硬汉,此趟事上到并非他有意出卖,只是做公的眼明手快,从晁盖那里看出端倪,官府奸诈,又使言语诈他,因此方才供出我等来。听何涛言语里,白胜兄弟在牢中几次吃打,都不曾招认,我们这件泼天大案,官府用刑必定歹毒,他这般都能坚忍下来,端的也是条硬汉。若是不救他,江湖上知道了也耻笑我等。” 公孙胜奇道:“这趟事上,乃是晁盖该了的首尾,白胜兄弟是他拉的入伙,也是因他被人看出方才陷入牢狱,如今我两个已经离了梁山,为何还要去做这等事?” 三娘闻言半晌无语,片刻后方才道:“那件泼天大案,我下手杀了一十四人,官府必定不会放过白胜兄弟,此事上我也该有担当。我在何涛那里伏下了一枚暗棋,便是想着日后救白胜兄弟所用,如今何涛的解药、供状、誓书都在我这里,若是不救他时,也浪费了一番安排。” 公孙胜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两个便去济州府走一遭。”当下两个取道往济州府治巨野县而去,不一日到了巨野县,左右只见各处张贴了晁盖、扈三娘、公孙胜等人画影图形,做公的往来探问。三娘见了皱眉对公孙胜道:“先生,我两个画影显眼,若不乔装时,只怕也进不得城内,若是被眼明手快做公的看破,也要费些手脚。” 公孙胜颔首道:“贫道也正想说此事,不若官人换回女装来,贫道扮个管事,左右再请二三十个仆从杂役,雇辆大车请官人坐了,只做个江南富商家眷还乡如何?” 三娘笑道:“先生好算计,咱们索性大摇大摆的便进这济州府。”两个商议定后,便在偏僻处换了装束,扈三娘自做富家千金打扮,公孙胜扮作家中管家,使钱在一处市镇雇了两辆骡车,并请了二十余名仆役随行,浩浩荡荡的便往济州府而去。 途中公孙胜与三娘忽然说起一事,公孙胜道:“官人,贫道请官人换了女装来,还有另一层意思。”三娘微微一笑说道:“先生说的我也明了,先生是想要我今后都以真面目示人?” 公孙胜颔首道:“正是此意,梁山一事上便已经看出,吴用那厮便是用了官人身份之事陡然发难,官人太过俊美,身姿也日益掩不住,男装打扮初见时尚能蒙骗一时,若相处久了,精细人早晚看出端倪来。好汉相交,贵在交心,若身份这点上都存心瞒骗,倒显得咱们不仗义。” 三娘颔首道:“这几日我也在细细思量此事,若之前一早与晁保正说起自己身份,也不会生出许多事来。”顿了顿三娘又道:“可若是一早说了身份,只恐都不愿与我一介女流结交了。” 公孙胜呵呵笑道:“此节上官人大可放心,江湖上以强者为尊,结交好汉,只看义气,若官人手段高明,又仗义疏财时,他人是不会顾忌身份的,若官人不信时,这一路行去,都做女装打扮,若遇好汉时,便以女子身份与之结交,到时便见分晓。”三娘想起与扑天雕李应相交,也是以女子身份应对,那李应也未小觑她来,便笑着应了道:“只要不都是晁保正那般小觑女子便好。” 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官人,你道天王真是小觑官人的女子身份么?”三娘奇道:“难道不是?左一个女流之辈,右一个终究是个女子,便是看不起人来。” 公孙胜道:“观天王此人,豪气干云,仗义疏财,待兄弟亲如手足,只是对官人上,天王存了另一份心思,是以早晚爱护有加。若真是小觑官人时,为何山寨事务上,件件都听官人吩咐,并无二话?” 三娘哑口无言起来,半晌后方问道:“是何心思?”公孙胜笑着说道:“官人自家领会去。”三娘记在心头,只是不得要领。 说话间已经到了城门口,一众做公的上前盘查看了,三娘是美貌富贵千金打扮,公孙胜作管家打扮,动问时,只做济州府富商家眷回乡对答,众做公的看穿的富贵,气派不凡,也不疑有他,更兼公孙胜使些散碎银子打发,便得勾入城来。 到了城内,先寻家气派客店住下,这家客店乃济州府第一大客店,名唤王家客店,上下内外三进三出的院落,前后左右总有百余间客房,只因济州府往来漕运热闹,客商云集,因此方有此等大客店。 入到店里,只见这店里高朋满座,客似云来,其内窗明几净,粉饰一新,三座院落内都种满了桂花树,已经是十月天气,那满园桂花开得争相,秋风一送,便满客店都是香气。三娘看了顿时拍手叫好:“端的便是个好下处。” 两个自要了两间头房居住,那二十多个仆役,自住了后院耳房内的通铺。住下后,两个商议了,三娘女装不便出面,公孙胜先去左近茶肆打探消息,再去寻那何涛前来说话。 公孙胜去后,三娘只得在屋内闲等,只等得气闷,到了午时末刻,公孙胜仍未回来,却听得楼下一番吵闹之声。三娘循声从小楼上下来,只在楼口那望见两个人入得店来,当先一人扯着嗓门道:“店家,我要两间头房,尚有二十个伴当住店,快快排铺下来!” 三娘一听那人口音,再一看那人,顿时认了出来,此人不是赤发鬼刘唐却是谁?再看他身后那人时,顿时大吃一惊,刘唐身后那人不是晁盖却是何人? 第进三章乔装客商入济州,偷天换日取白胜 却说晁盖领了刘唐、杜迁、宋万三个,并二十个精干小喽啰,扮作贩果子的客商,推了二十车果子,都是时新的桃、杏、梅、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一众人下得山来,行了数日,早到了济州府来。 一路行来,各处市镇、村坊都招贴了晁盖、扈三娘、公孙胜、吴用等人的画影图形,往来都有做公的各处巡捕。总算杜迁、宋万两个老于江湖,遮掩得好,方才将晁盖、刘唐两个遮护过去。 到了济州府城门口,也还是杜迁、宋万两个上前应对,使银钱打点一番后,方才勾得入城来。入城来后,一众人也寻了一家城内最大的客店来投。 到了店外,杜迁、宋万两个先去安排二十个小喽啰将贩果子车儿停置好,刘唐、晁盖两个自先到店内来。 刘唐性急,方才入店来,便扯开嗓子喝道:“店家,我要两间头房,尚有二十个伴当住店,快快排铺下来!”晁盖便在刘唐身后站定,一双眼横扫店内一众客人,那势头犹自威猛。 三娘在楼口看见两个,顿时皱起眉头来,为何晁盖与刘唐来这济州府?难道也是来搭救白胜的?原书里可没这茬啊。但见两个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两个虽是一副商贩打扮,但那股子气势便不似过往客商,刘唐更是,脸上贴了老大块狗皮膏药,遮了脸上朱砂记,横眉瞪眼的直在那里呼喝,倒把一众客人吓得不轻。 这时候,杜迁、宋万两个抢进店来,说了几句圆场话,方才教一众客人安下心来,两个请晁盖、刘唐先坐了堂上客桌吃茶,两个自去与店家说话。三娘冷眼看了,也不想认他几个,自回小楼上去了。 少时,杜迁、宋万请店家排铺好屋舍,一众人都安顿好了,晁盖便叫刘唐、杜迁、宋万三个下楼来,拣个齐楚阁儿坐下先吃些酒肉,一面吃一面商议如何行事。 刘唐吃了几杯起身净手,转到廊下净手回来,不妨在一处转角却被一人生生扯了过去。刘唐大惊,正待挣扎时,却听一个熟稔语声道:“刘唐兄弟,是我。” 刘唐一听,顿时大喜,这声正是扈官人的,但定睛看去时,却惊得不轻,那人却是一位双十佳人,一身锦衣罗裙,容颜娇美,扯住了他。 刘唐瞪大眼睛惊道:“你、你是何人?”那佳人噗嗤一声笑道:“刘唐兄弟,你认不出我了么?”刘唐痴痴呆呆的道:“听声是扈官人,但扈官人是个男子,不是你这位小娘子。” 三娘又笑一回,口中道:“我就是如假包换的扈岚、扈官人,当中是有缘由的,你听我道来。”当下三娘将自己女儿身之事说了,又说了自小为改厄运被当男子来养之事也说了,最后方道:“刘唐兄弟,初见面时,未曾与你说实话,你不会怪我吧。” 刘唐呆愣了半晌才道:“却不怪扈官人,只怨俺自己男女都分不出来。”三娘又道:“刘唐兄弟时直性汉子,结交好汉只讲义气,却不似旁人看得精细,看不出来也不奇怪。刘唐兄弟,此时知道我是个女子时,可会嫌弃与我相交?” 刘唐道:“就算官人你是女儿身,武艺智谋也比俺强,俺依旧敬佩官人,此时知道官人是个女子时,须知一介女子都比俺强,只会更加钦佩,又岂会嫌弃?” 三娘心头稍慰,动问道:“刘唐兄弟,你到此何事?”刘唐道:“与天王哥哥前来搭救白胜兄弟。”三娘颔首道:“果是为此事而来,晁盖还是恁的讲义气。” 刘唐道:“官人,呃,现下是该称呼扈娘子么?”三娘笑道:“随你都可。”刘唐也笑道:“还是唤扈官人顺口。”当下刘唐道:“官人,你来此又是何事?”三娘道:“也是专为搭救白胜兄弟而来。” 刘唐大喜道:“那便正好,可与天王哥哥我等一路。”三娘却道:“我与晁盖已经割袍断义,岂能再与他一路?”刘唐惊道:“官人,到底何事与天王哥哥闹得割袍断义?”三娘叹道:“往后你便会知了,此时尚不是说话时候,你们一干人太过显眼,早晚被眼明手快做公的看出来,要救白胜兄弟,须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听我吩咐自去与晁盖说,救得出来人来,立刻回山。” 当下三娘细细嘱咐了刘唐,刘唐领了言语,记在心头,最后三娘只道:“记着可千万别说是我这里的主意,否则晁盖又不听了,更不可与他提起见过我来。”刘唐只是不解的问道:“官人,你暗中相助,便是心中还有我等兄弟,为何闹到如斯地步?”三娘道:“此事你不必计较,听我吩咐便了。” 刘唐劝了几回,三娘也不肯露面,无奈之下,刘唐只得回到座头。方才坐下,刘唐便道:“哥哥,适才俺想了又想,我等扮作寻常贩果子客商,却住在这上好客店之内,却是太过扎眼了些,只怕早晚被做公的看出来。” 晁盖闻言,放下杯盏惊道:“还是刘唐兄弟仔细。”刘唐道:“我等人多,便不如先命余人回山,只留下我等四个,方好行事。”当下晁盖依言而行,只教那二十个小喽啰回山,又教杜迁、宋万将那些果子都贱卖了,四个算了房钱,匆匆离开那家客店,寻个不起眼的客店重新投栈。 安顿之后,刘唐只道出去打探消息,晁盖三个自在客店中等候。到得晚间,刘唐方才引了一人回到客店中,晁盖看时登时吃了一惊,来人正是被他们一伙人割了耳朵,放了的何涛! 晁盖见了此人惊骇不已,杜迁、宋万问起,晁盖说了,两个亦是大惊失色,刘唐怎会引个缉捕使臣到此?刘唐笑道:“前番扈官人离山前,将何观察的痛柄,悉数交付与俺,此刻何观察却是我等一条船上之人。” 何涛也上前拜道:“小人不知高低,此前冒犯天王虎威,还请天王恕罪。”晁盖听了,一颗心踹回肚里,将何涛扶起,五个人便坐在屋内商议。 晁盖道:“今番来此,只为搭救我那白胜兄弟,若能救出白胜兄弟,今后再不来相扰,尚有重金酬谢。此事上观察可有对策?”何涛尚未答话,刘唐道:“哥哥无须担忧,此事俺与何观察已经商议过,白胜夫妻两个吃打多次,上下已经无个人样,就在今夜,寻两具男女尸来,坏了面容,便运进牢中去,将白胜夫妻两个换出来。何观察那里,只做两个熬刑不过,死在牢中便了。” 晁盖闻言皱眉道:“偷盗他人尸身,罪莫大焉。”何涛此时方才道:“天王不须担忧,左近寺庙中常有无名尸存放,无人认领时都是庙中将尸身化了,草草安葬。我等寻两具无名尸前去替换,换出来后,小人自会使些钱,教人厚葬,总好过在庙中无人认领,被烧化了去,若这两个泉下有知,还要感谢我等。” 晁盖喜道:“既然如此,便如此办来,只是怕瞒不过牢中牢头、牢子等人。”何涛道:“此节上天王也无需忧虑,牢中死个把人,如何处置,我自是熟稔。上下牢头、大小牢子、验尸仵作、推官押司,一应人等小人自会去应付。” 晁盖大喜道:“一切都靠何观察了,只是此前伤害观察躯体,心中不安。”何涛道:“不妨事,若不是失了两只耳朵,前番损却恁多人马也遮掩不过去。”当下众人商议定了,都饱食一顿后,各自行事。 何涛与杜迁、宋万两个自去左近寺庙中取尸身,晁盖、刘唐两个就藏身在济州府大牢左近,专等接应白胜夫妻两个。过不多时,何涛带同杜迁、宋万两个取了尸首回来,何涛取两套公服教两个换了,搬了尸首,从大牢车水门进去,这车水门平素只用作搬运粪便只用。 三个到了牢内,早有何涛说好的牢头前来接应,白胜夫妻乃是重犯,因此单独关押。那牢头引了三个进到牢内,将白胜夫妻两个换出,坏了尸身头面,将夫妻两个衣裳与尸身换了,夫妻两个取两套小牢子衣裳穿了。 白胜夫妻两个此前只因身背一十四条人命并生辰纲官司,自忖必死,整日只是哀愁等死,今晚却不想有人来救,两个都是喜极而泣,连问是哪位好汉搭救。杜迁低声道:“晁盖哥哥前来搭救,此处不是说话之处,且先出去再叙话。”白胜夫妻两个连连相谢,听从吩咐。出得牢来,两个都吃打坏了,走不得路,杜迁、宋万两个一人背一个,出到牢外,与晁盖两个聚齐,何涛只道料理首尾,便不远送。 六个在牢外聚齐后,都是欢喜不已,繁忙一夜,此时天色渐亮,六个火急出城来。出了城后,刘唐道:“哥哥切莫径直往回走,切望南边绕一段路来,方才去得。” 晁盖奇道:“却是为何?”刘唐道:“何涛此人虽被扈官人使些手段制住,但终究是公门中人多年,正所谓官字两个口,须防他一趟。” 晁盖皱眉道:“刘唐兄弟,平素看你也无此等仔细,这些计策却是谁人教你?若是兄弟的,切莫欺瞒!”刘唐嗫嚅起来,晁盖怒道:“还是兄弟时,只讲句实话!”刘唐才道:“是扈官人的吩咐。” 晁盖愣了一愣,问道:“在何处遇到?”刘唐道:“便在济州府内,救人计策是扈官人定下,何涛也是扈官人拘来。官人手上有何涛誓书、供状,尚有独门解药,因此何涛听命行事。只是扈官人嘱咐俺,不可尽信何涛,一旦救得人出来时,便先投南而去,绕道回山寨方好。若是何涛反复,在我等去路上伏下兵马捉拿,便甚是凶险。” 晁盖闻言默然片刻道:“她与我已经割袍断义,便是她绝义在先,晁某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听一妇人言语?偏要便走北路,一路直回梁山!”当下不听刘唐苦劝,引着杜迁、宋万、白胜夫妻只望北路行去,刘唐无奈只得跟上。 行不过三里地时,左右林中各抢出五七百名做公的,为首的两个都头喝道:“贼寇晁盖,还不速速受缚?!”晁盖见了大惊道:“不想何涛那厮真的反复了!” 第进四章扈岚大闹济州府 晁盖话别官道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何涛自牢中换出白胜夫妇后,自转到州府衙门口一处茶寮前,此时天色已蒙蒙发亮,茶寮早早的开了门来,何涛迈步入内,却见三娘一身男装端坐在那里。 何涛上前拱手一礼道:“不愧是威震三山五岳的扈官人,每趟与官人见面,都是在衙门口。” 三娘淡淡一笑道:“何观察也不愧是济州府第一缉捕使臣,丢失重要人犯,损伤三四百人马,被人损耳而回,依旧能做得观察职位。” 何涛道:“闲话休说,我已按官人吩咐,将事情办完,请将解药并誓文、供状取来。” 三娘道:“我自然守信。”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又将誓书、供状取出,一发交给何涛。何涛急忙接过,将那药丸服下,又取火折子将誓书、供状烧了,方才松了口气。 三娘道:“此间事已了,何观察,咱们就此别过,我想何观察也不想在与我见面了吧。”何涛起身缓缓走开数步,口中道:“怎会不想再与官人会面?当然却是在牢里会面!”当下大喝一声道:“人来!” 一声断喝后,左近市面街角一发声喊,撞出三四百个做公的并地方土兵,个个手拿朴刀、钢叉、留客住、锁套、挠钩等,将茶寮围定。 何涛忌惮三娘武艺,跳出茶寮,站在当街笑道:“扈官人,你我间事已了,但官人身上担了血海的官司,还请与小人到府衙走一遭如何?府衙便也不远,直过街对面便是。扈官人,小人这将计就计,可还使得?” 三娘并不惊慌,依旧安然饮茶,淡淡一笑道:“何观察,你果然还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本想留你一条狗命,但既然你自个儿讨死,便也怨不得我了。何观察,你不曾听闻还有将计就计再就计一说么?” 何涛冷笑道:“如今你在这济州府里,又是孤身一人,我看你如何能逃!”当下大喝一声道:“拿人!”左右做公的、一众土兵一发声喊,各举兵刃便抢入茶寮来。 见得人来,三娘不慌不忙,随手一挥,手中一把铜钱掷出,却正中茶寮门沿上十余个瓦罐坛子,尽皆打碎了来,内里菜油、香油等引火之物泼洒而下,十余个做公的便被浇了一头一脸。 跟着三娘起身来,挥亮火折子,便掷于其上,只见火光轰然一亮,只将茶寮门口烧出一道火墙来。一众做公的身上着火,各自鬼哭狼嚎的奔出店来,就地上不住打滚。 何涛惊得目瞪口呆,就在此时,茶寮里转出一名道人来,正是公孙胜,只见他手持松纹剑,口中念念有词,跟着长剑一指,喝一声:“起!”登时狂风大作,风助火势,直将那把火烧出店外,街上三四百人尽皆四散逃避。 三娘又取十余坛香油,接连掷出,便连街对面的府衙大门也掷到,那把火便一路烧将过去,公孙胜不住催动风势,济州府衙顿时被大火烧了起来。 一众公人、土兵一发声喊,如同乱头苍蝇,四处乱撞,何涛心头大惊,正欲躲避时,不妨三娘纵身从茶寮屋顶撞出,落到街上,鸱吻刀从左至右,交斩而下,将何涛拦腰挥做两段。可怜何涛一世公人,就此化作一缕亡魂。 三娘杀了何涛,与公孙胜两个一路杀将出来,三娘仗着鸱吻刀锋利,公孙胜道术惊人,一路搠翻三五十人,夺路而去,赶到北门,各处见城内火起,都慌乱不已,两人趁势杀了十余名守门兵士,又夺门扬长而去。 那济州府尹原本只听何涛之语,计议定下,只等一众贼人都显身后,方才一并捉拿,因此方才允准牢中换人之事,以为诱饵,但却没想到此乃何涛欺上瞒下之计,何涛便想先赚得府尹答允换人,以此从三娘那里换回解药与誓书、供状,随后便可翻脸拿人,以报损耳之仇。但府尹与何涛都想不到,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如此厉害,一把火烧了大半个济州府衙,那火势直救了半天方才扑灭。 又教点算人手,府内做公的、土兵、守城厢兵,被杀翻、烧死的五七十人,受伤的、烧伤的更是不计其数。当下府尹大惊,急命推官叠一份公文,申达中书省起奏,都做“梁山巨寇晁盖、扈三等人勾结济州府缉捕使臣何涛,因此赚入城内,拒捕放火,杀害城内公人、土兵、厢兵七十余人。”叠了公文,星夜差人急急上京师,奏知此事,将一应罪责推在死人何涛身上,不在话下。 再说三娘与公孙胜两个杀透济州府,出得城来,三娘道:“先生,还要往北路走一遭,只怕晁盖还是不听我言语,又撞到何涛埋伏里去。”公孙胜笑道:“官人与保正置气,但心头还是挂念的。”三娘瘪瘪嘴道:“我这计策天衣无缝,我只怕晁盖不听我言,坏了我的计策,教江湖上好汉知道了,耻笑我扈岚不智。” 当下两个望北路而来,走了不过三里地,果然见到两个步兵都头引了五七百人便在官道上围定晁盖一干人等,两厢里正在厮杀,晁盖、刘唐两个虽然骁勇,但周遭皆是十余柄留客住、挠钩、锁套上前搭来,眼看便要遮拦不住时,三娘娇叱一声,鸱吻刀出鞘,刀光一闪之间,十余柄留客住、挠钩、锁套皆被划断。 刘唐见是三娘时,登时大喜道:“官人,如何到此?”三娘皱眉道:“怎的不听我言语往南绕道?”刘唐嗫嚅不知如何回话,晁盖朴刀一挺喝道:“便是我执意要走北路,与刘唐兄弟无干。” 有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加入战团,三娘刀快,不论什么兵器一刀便断,公孙胜道术玄妙,一时间一众做公的抵敌不住,纷纷败退。三娘挥刀砍翻两个做公的,回头对刘唐道:“告诉那晁保正,他定是又知,此计是我这个女子出的主意,便不肯听,如此小肚鸡肠,可还是男子汉大丈夫?” 刘唐瞪大眼睛,明明两个便在左近并肩厮杀,为何却要自己传话,正不知如何作答时,晁盖哼了一声,朴刀也搠翻两个来,口中喝道:“刘唐兄弟,你告诉官人,是我晁盖刚愎错了,待杀退官兵,与她赔礼便了。” 刘唐更不知如何说,这边三娘怒道:“我与他早已割袍断义,杀退官兵,便各自分手,再不相见,也无甚话说!” 这回刘唐急了,忙劝道:“官人,你莫再置气了,左右都是兄弟,坏了义气,却不是耍处。”说话间,三娘一刀剁翻了一个步兵都头,晁盖杀翻了另一个都头,那一头公孙胜领杜迁、宋万也赶杀一阵,一众做公的、土兵见几个凶神势大难制,领兵的又被杀了,都一发声喊,四散逃了。 杀退了一众做公的,几个也不追赶,都回来聚齐。三娘手中鸱吻刀挽个刀花,还刀入鞘,回头看了晁盖一眼,又对刘唐道:“官兵已退,刘唐兄弟,就此别过!”晁盖心头大急,急忙说道:“刘唐兄弟,请官人留步,有话说。”三娘哼了一声道:“刘唐兄弟,告诉晁保正,我与他无话可说。” 刘唐被两个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只得苦着脸道:“保正,官人,你两个有话便直说好了,俺看看白胜兄弟去。”说罢一溜烟跑了,留下两个尴尬人在那里。 另一头杜迁、宋万两个也是摸不着头脑,只问公孙胜道:“先生,缘何官人说自个儿是个女子?难道官人真是个女子?”公孙胜笑了笑,这两个看来也是心头早已存疑,当下便将三娘女扮男装,自小做男子养大之事说了,末了道:“只因有苦衷,并非存心欺瞒,两位切莫埋怨。” 杜迁道:“小人落草多年,从未见得官人此等人物,若是女子时,更教人敬佩,又岂会埋怨?”宋万道:“今趟官人不计前嫌,又救我等,我等也不是猪狗之人,岂会埋怨?” 公孙胜笑了笑拉着两个自去看望一旁白胜夫妇两个,让两个尴尬人单独说话。三娘见左右无人,哼了一声道:“适才已经分说明白,都割袍断义了,便是各走各路,保正还来有何话说?” 晁盖一咬牙,上前重重拜倒道:“适才杜迁、宋万两位兄弟说的是,官人累次相帮,我也不是猪狗不如之人,特来与官人赔罪,之前在山寨里,气头上说错话来,官人切莫记恨。”三娘扶起晁盖道:“保正并未说错,我这个人正是一介妇人,利欲熏心,心狠手辣,得此十二字评价,我并不恼怒。” 晁盖瞪大了眼睛道:“那为何官人还要与我置气?”三娘道:“其实保正嘴上不说,但心底里总还是看不起我这一介女流,只恐你那梁山早晚被一介女流并了去。保正先勿辩解,听我说完。” 晁盖只得忍住话头,只听三娘续道:“天生我便是个女儿身来,但自小做男儿汉来养,时常便想,男子又如何?我便是女儿身也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巾帼不让须眉,休说我这女子不如男。是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方才能有了些成就,我辛苦一番,岂能轻易与人做嫁衣?保正,我说了,你也休怒,与你出主意之人,定然就是想借着这个势头,将我赶下山去。” 晁盖道:“晁某可对天起誓,并无半点赶走官人之意,若有时,只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听他斩钉截铁的立誓,三娘急忙拦住道:“保正哥哥不必起誓,我知道保正哥哥为人,确是不会有此念头。我也不怪保正哥哥起了防备我的念头,若是哥哥连这点念头也无,也不配做山寨之主。”顿了顿之后三娘叹道:“但保正哥哥可曾想过,如今你坐了梁山泊主,便不是一个人行事了,若真的你我婚配,到了那一步,你手下一众兄弟撺掇你吞并少华山时,你又该如何?” 晁盖大怒道:“谁敢起这般歹念,我晁盖便不认他这个兄弟!”三娘笑笑说道:“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我俩个真成婚时,便不是兄弟手足,而是妻子衣服,保正哥哥又真能做到断手足,保衣服么?” 晁盖一时语塞,三娘道:“保正哥哥,你我都是明白人,其实我俩皆是人中龙凤,共处一寨,早晚生出事端来倒不如此时分离便好。保正哥哥早晚须得提防,有些时候,你当人是兄弟,他人却不一定当你做兄弟。” 晁盖道:“官人,那说的到底是谁?”三娘笑道:“保正哥哥回去细想一番,我与公孙先生离去后,谁得益最大,便是谁了。保正早晚先提防此人,此人智计颇高,若无万全之策时,休要动他,否则只怕反被他所算。” 晁盖记了言语,暗想:“莫非说的是军师?”三娘又道:“保正哥哥,之前你问过我,为何要甘冒奇险与你们一道劫生辰纲,现下我便说与你听。我只是为了结识保正哥哥等众兄弟,只为义气,不为其他。” 晁盖心头一堵,冲口而出道:“官人莫走,留下来,晁某之位让官人来坐。”三娘笑了笑摇头道:“万万不可,若保正哥哥真这般做了,那人定会当众揭露我的身份,如今梁山根基不稳,再让一个女子做寨主,早晚是人心浮动,必定中了那人谋算,不可为了我一人,坏了山寨大义。再者我与公孙先生南下也有要事,趁此机会与你假作割袍断义,就此离开,教那人松了防备,将来方好谋算。” 晁盖只得应了,三娘取出一封信函来道:“这里有封书信,给我师哥的,等他回来,保正哥哥亲自交与我师哥,师哥必定对保正哥哥甘效死力,只要保正哥哥还掌着山寨兵权,谅也无妨。” 晁盖接了信函,心头郁郁,三娘与公孙胜复行,晁盖、刘唐等人直送出十余里,最后方才与两个告别。临别时,三娘在晁盖耳边低声笑道:“保正哥哥,可是真想娶我?”晁盖登时酱红了老脸,竟不知如何作答,等再看时,只见那佳人已经飘然远去,山林间只留那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经久不散…… (新书求收藏、推荐支持,感谢书友无言录的打赏。) 第进五章运河水道花石纲 独闯山寨黄门山 离了晁盖等人后,三娘与公孙胜依旧扮作富商千金还乡,一个扮作富家千金,一个扮作管家,雇了二三十人便行。一行人沿运河水道南下,沿途只见烈日之下,运河道中,接连过往的皆是运送花石纲的官船,上下计有上万纤夫便在河道两侧并力拉纤,吆喝声、号子声,此起彼伏。左右皆有苏杭应奉局差役监押,只见哪个纤夫拉下,上去便是好一顿鞭挞,四下里便是一片哀鸣之声。 三娘掀开车帘望去,只见那些纤夫个个面黄肌瘦,人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浑身上下只一条破裤蔽体,在差役鞭笞下,吃力前行,见了此景,三娘心头顿时一阵不忍。一旁公孙胜边走边骂道:“争个儿是官逼民反,道君皇帝只顾自己享乐,这花石纲沿途运来,不知拘了多少民夫科差,却不想害了多少百姓人家破人亡。” 三娘叹口气道:“山川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不归路。望江南,意踌躇。伤心古道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公孙胜听了赞道:“扈娘子这首山坡羊词,当真道尽了人间疾苦,只可惜如今只有我俩个,否则正要杀几个罪大恶极的官差出口恶气。” 三娘也是叹口气道:“还是赶路要紧,先生,我们早一日见到那慈照和尚,早一日开山创教,就能早一日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公孙胜道:“扈娘子说的是。”当下也不再看,只顾催促赶路。 再走十余里,只因左右道路接被运送花石纲的行伍占据,一般行人、客商接被官府驱赶,教绕道而行,一行人只得先折往西行,绕过这段后方才南下。 行了十余日,这天到了一处险恶山林,打听得此处名唤黄门山,公孙胜见此山险恶,口中道:“这座山生得形势怪恶,莫不有大伙强人在内?” 三娘听得地名熟稔,略略一想方才记起,当下微微一笑对公孙胜道:“先生,此处确有好汉在内,待会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公孙胜领了三娘计策。 说犹未了,只见前面山嘴上锣鸣鼓响。只见山坡边闪出三五百个小喽罗,当先簇拥出四筹好汉,各挺军器在手,高声喝道:“你等过往客商,听仔细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会事的只留下一应车马行李,都饶了你们性命,敢说半个不字,教尔等都做个刀下亡魂!” 公孙胜见了阿耶一声,假作吃惊后,招呼一众仆役、脚夫、车夫,撇下两辆骡车并一应行李便走。四筹好汉引众喽啰虚赶一阵,见走得远了,也便不追,都是笑呵呵的回来夺了车马。 当中一个好汉呵呵笑道:“多日不曾开张,此番也算得些财帛,车中似是有人,待俺看看却是甚人。”车帘开处,却见车内坐了一位女子,只做云英未嫁女打扮,面上却无惧色,反倒笑颜如花的看着四个,但见:紫钗淡绿百褶裙,未施脂粉多妖娆。懒染铅华天姿丽,云含春黛西子眉。雨滴秋波流波盼,浑然天成一丈青。 那好汉看了惊呼一声道:“我的爷,却是个绝色小娘子在内,哥哥,不如取上山去,做个压寨夫人如何?”为头那个好汉斥道:“我等打家劫舍只为财帛,岂可淫人妻女?若今日霸占了这小娘子,传扬出去,没的辱没了名头!让小娘子下来,打发走了,教小的们赶了车马自回山去。” 其余三个好汉一起应了,只教众喽啰自去赶车,却没想那女子只是不下车,一个好汉上前问时,那女子娇滴滴的道:“告大王垂怜,我一介弱质女流,走不得路,手下家仆被大王驱散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此时,遇上野兽早晚也是丢了性命。” 为头那好汉听了焦躁起来,只喝道:“不肯走时,真就留你做个压寨夫人!”那女子却掩口而笑道:“我便是修罗女,你可敢要?这山我是要上的,却不是做压寨夫人!” 为头那好汉见说了,心头大奇,这女子倒是异于常人,与三个兄弟道:“今日晦气,独自撇她一个在此,也是坏了她性命。只好连车带人先取上山,待明日见她家人来寻时,差人送下山来,还他便了。”四个商议定,便教手下赶了车马回山寨。 回到寨中,四个好汉教人安排女子自到后堂耳房暂歇,一众人在大殿上摆下酒肉庆贺起来,便连小喽啰也都分得酒肉,大吹大擂的吃喝不提。 吃了一夜酒后,四个都几分饱醉,一众喽啰更是四处睡得七歪八倒,便在这时只见后堂扑跌出七八人来,哭爹喊娘的便往殿上赶来。 四筹好汉大惊之下,酒也醒了几分,只看那七八人时,双臂都脱了臼,面露惊恐之色,只望向后堂。为头那个好汉连忙上前喝问道:“着了谁人手?”但见几个下颌也被卸下,忙使个巧劲,将内里一个下颌装回,方才得言语:“便是今日劫上山来那小娘子下的手,还有几个被她打翻在后堂!” 为头那个好汉大怒喝骂道:“好个扮猪吃虎的小娘皮,快快出来见个真章。”说着四个都到兵器架上各取了兵刃,便在此时只见眼前一花,殿上赫然已经多了一人,灯火下细看时,正是白日里取上山来那女子。 此时只见那女子还是做白日里打扮,一般的看似娇弱秀丽,但双手多了两把薄如蝉翼的双刀,只看着四个发笑。为头那好汉怒眼圆睁怒喝道:“好个修罗女,真是看走了眼,竟敢伤我寨中之人!” 那女子也不理会他,径去当中拽了那头把交椅来,稳稳的坐在那里,只看着四个笑道:“白日里说了,今日上山来,不是做压寨夫人,而是要坐这山寨头把交椅,你等四人可服气?” 四个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内里一个使铁楸的笑道:“小娘子,你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爷爷们头上动土?” 那女子双刀杵地,坐了个四平八稳,一股气势凌厉外露,只看着四个道:“若是不服时,只管划下道来,单打独斗,还是阖寨一起上,我都接着,死伤无怨!” 为头那个将手中铁枪戳在地上,赞声好,跟着笑道:“好个英杰豪迈的小娘子,只是大话连连,真是妇人之见。”一众人都笑了起来,跟着那使枪的又道:“俺们也不会与你动手,若是传出去,俺这里这么多人欺负一介女流,也教人耻笑。识趣的快快下山去,爷爷不与你一般见识!” 话音才落,只见刀光一闪时,那女子左手刀已经飞出,擦着那为头好汉发髻飞过,将他头巾带去,噗嗤一声定入殿门口柱子上,这一掷力道大得出奇,那口刀竟将那柱子对穿了来! 四个都是大惊,各自退了一步,再看时,只见那女子一手绰了刀,还是坐在那交椅上,含笑说道:“这手功夫,可能教你们四个动手?” 使枪那人倒抽口凉气,这女子好厉害的身手,如此武艺,饶是他久在江湖上,都难见一回,当下招呼其余三个附耳商议了几句,随后上前一步,也客气了几分,拱手道:“小娘子这手功夫真是惊人,真要比试时,我们四个也不以多欺少,便各自以擅长本领与小娘子较量四场,若是胜了三场,便请小娘子下山,白日里劫夺的财帛车马也一并奉还,如何?” 那女子笑道:“不必,我只要输一场便下山去,不再来啰唣你们!”此言一出,四个都是吃惊,心头更是愤懑,竟教一个女子小看了。 当下那使铁楸的先站了出来,将铁楸杵在地上,宽了上衣,只穿件褡裢,将下摆一拉,系在腰间,只看着那女子喝道:“小娘子,我来与你个文斗!”那女子笑道:“何谓文斗?” 那使铁楸的道:“文斗便是,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都不可闪避招架,便要以身躯硬受,只看谁人先抵受不住!” 只见那使铁楸的身强力壮,身上一件褡裢也遮不住那一身粗黑虬扎的肌肉,一望便是打个十几拳也不会有事的。再看那女子,身如柳絮,只怕风大些都吹走了。 原来适才四个商议了,刚才见那女子一阵风似的便来到殿上,身法迅捷,只怕厮斗起来,那女子手脚滑溜,反倒着了道,是以第一阵便是那使铁楸的出来这般文斗,她若不敢时,便算输了。 那女子笑了笑,丝毫不惧,还刀入鞘,站起身来走上前道:“文斗也好,便请这位大哥先出手吧。” 那使铁楸的道:“我也不占你便宜,看你是女子时,便你先打来看。” 那女子冷冷一笑道:“小看女人是要吃苦头的。”当下也不再言语,上前当胸,使个铁指寸劲力道,便是一拳打出,只听砰的一声,如中布革一般,那使铁楸的闷哼一声,疼得弯下腰来,其余三个都是大惊失色。 那女子拍拍手笑道:“只有五成力道,到你打来看。”那使铁楸的半晌后方才直起身来,也走上前来,他不敢打那女子胸口等羞人之处,只望肩头一拳猛的打来,那女子果然也是一般不避不招架,也是嘣的一声,如中布革之声,但那女子只是晃了晃身躯,跟着左脚略退了一步,便卸了劲力,随后又并回腿来,笑着说道:“又到我打了。” 四个都是大惊,那使铁楸的两条胳膊多少力气都是知道的,那女子肩头中了一拳,竟然浑若无事一般,当真令人惊骇。 那使铁楸的见说了,只得扎个马步,运气一口气来道:“快打吧!” 那女子见了却不再打,只半跪在地上,望殿内地上青石砖上猛击一拳,那块一寸厚的青石砖竟然被一拳打得四散龟裂开来。四个看得目瞪口呆,那女子拍拍手站起身道:“这一拳七成力,我敬这位大哥是条好汉,若是一拳打坏了,面上不好看!” 那使枪的看了,急忙道:“这一阵我们输了,小娘子果然厉害!”那使铁楸的也拱手道:“多谢手下留情!”说罢退到一边去了。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进六章文武四场论高低 黄门四雄尽归附 跟着三个中,一个使大滚刀的站了出来,上前道:“适才文斗过了,这一场,小人与娘子使刀来看!”那女子道:“好!且看这位大哥的大滚刀法!” 两个都会使双刀,上前斗在一起,一个刀法妙速,一个滚刀精熟,正如这风飘玉屑,雪撒琼花,两个身躯都被一片刀光裹在内里,一众人看得眼也花了,都大声叫起好来。 斗了二十余合之后,那使大滚刀的已经力怯,叫声且住后,急忙跳出圈子来,收了滚刀后抱拳道:“女英雄刀法了得,小可不是对手!”那女子也笑着抱拳回了一礼道:“这位大哥武艺也是非常了得。” 见输了两阵,一众山寨大小头目皆是大惊,为头那使枪的看了另一人,那人提了手中朴刀,上前道:“这一阵我们来比另一样文法。” 那女子笑道:“不知比什么文法?”那人道:“便是比算筹,每人各出一题算来,不知可会?”那女子笑道:“此乃易事耳。”那人道:“休要夸口,且先看来。” 说罢那人提了朴刀在地上青石砖上划了个九宫格出来,口中道:“请娘子每格内填个数,一至九随意填来,但不可重复,使其上下左右横斜,相加得数都相同。” 那女子笑道:“此乃洛书九章**,但这个九宫格也是最简单的了。也不必填数,这位大哥听好了,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有肩,八六为足,五居中央,如此不论上下左右横斜,相加之数都是十五来。” 那人听了大惊道:“娘子是个有学识的。”那女子笑道:“谬赞了,请大哥听我题来。”那人抱拳道:“请出题来。” 那女子也提刀来,在那九宫格外又加了八个九宫格,一共便是九个九宫格子,跟着笑道:“这道题颇难,也是一般的请填满数,每个小九宫内,一至九随意填来,但不可重复,大九宫内,横竖之数不可重复,也是一般的上下左右横斜,相加得数都相同。” 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汗水涔涔而下,此题他闲时也曾自己摆布过,但一连算了数月都未能解出,是以一看之下便汗水不住直下。看了半晌后,那人叹口气抱拳道:“俺算不出来,还请赐教。” 那女子笑了笑,提起刀来,从左至右,一排排的数字写了下去,只见写了:第一排,八一二,七五三,六四九;第二排,九四三,六八二,一七五;第三排,六七五,四九一,二八三;第四排,一五四,二三七,**六;第五排,三六九,八四五,七二一;第六排,二八七,一六九,五三四;第七排,五二一,九七四,三六八;第八排,四三八,五二六,九一七;第九排,七九六,三一八,四五二。 那女子一路填写毫无阻滞,片刻便填好后,拍拍手笑道:“这位大哥可自去算来,上下左右横斜,相加得数都是四十五。”那人脸色阴晴不定了看了片刻后,长叹一声,对着那女子纳头便拜道:“女英雄文武双全,小可拜服。” 那女子笑吟吟的将那人扶起后,一双美目只看着那使枪的,那为头使枪的看了,咬牙道:“小娘子果然业艺非凡,小人这场原本也是不用比了,但俺手下五七百人都瞧着,若是不战而退,失了威风。” 那女子笑道:“无妨,大王想要比什么来只管划下道来。”为头那人教人取了两张鹊画弓,两壶箭来道:“小可这场比试箭法来看!”那女子颔首笑道:“也好,请教大王箭术。” 那为头的好汉教两个小喽啰就两枚铜钱,将丝线穿了,挂在殿外五十步上下的檐下,口中道:“你我便在此处放箭来看,但中铜钱眼的为胜。” 那女子笑道:“若是都中了如何分胜负来?”那人咬牙道:“若是都中了,也算小人输了!”那女子道:“好,请大王先来。” 那为头的也不谦让,取弓搭箭,嗖的一声,那尾羽箭正好中了钱眼,那箭余势不衰,带着铜钱钉在檐下柱头上,一众人看了都喝起彩来。 那女子看了,微微一笑,也取弓搭箭,走动几步,略相一相看了,猛然一箭射去,只听嗖的一声,那箭穿了挂着的铜钱钱眼,也是一般的余势不衰,但却直奔柱头上那支箭而去,从尾至头,竟将那支箭劈成两半,最后将两枚铜钱都钉在柱头上,箭尾中柱后,箭尾兀自颤动不息,显是劲力大得异乎寻常。 殿上一众人看了,登时鸦雀无声,半晌之后,方才连珠阶的喝彩声响了起来。为头那个目瞪口呆的兀自看着,口中只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射!” 话音方落,殿外一阵狂风吹至,殿上灯火俱都被吹灭,就外里一阵黑烟直冲进来,那阵烟雾中夹着数不清的鬼怪猛兽,一众喽啰吓得抱头乱窜。 正乱作一团时,殿上多了一人,只见那人手持七星剑喝一声:“疾!”只见风停烟散,殿上灯火复燃,一名道人已然站在那女子身边,地上满是黄纸剪成的各种图样,原来适才那阵风烟鬼怪皆是这道人的手段。 四个看了惊恐不已,为头那个看着两个惊疑不定问道:“敢问娘子与道长姓名。”那女子笑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这位是蓟州入云龙公孙胜。” 为头那好汉瞪大了眼睛道:“莫要戏耍,大名鼎鼎一丈青扈岚岂会是位女子?” 公孙胜踏上一步道:“一丈青扈岚便是使双刀的,你们四个适才也见过她手段了,还要如何才信?” 四个互相望了望,又想起适才那四场比试,方才信了,上前剪拂了。四个见礼之后,三娘大喜,扶起四位好汉,逐一请问大名。 为头的那人姓欧,名鹏,祖贯是黄州人氏,守把大江军户,因恶了本官,逃走在江湖上绿林中,熬出这个名字,唤做摩云金翅。 第二个好汉姓蒋,名敬,祖贯是湖南潭州人氏,原是落科举子出身,科举不第,弃文就武,颇有谋略,精通书算,积万累千,纤毫不差,亦能刺枪使棒,布阵排兵,因此人都唤他做神算子。 第三个好汉姓马,名麟,祖贯是南京建康人氏,原是小番子闲汉出身,吹得双铁笛,使得好大滚刀,百十人近他不得,因此人都唤他做铁笛仙。 第四个好汉姓陶,名宗旺,祖贯是光州人氏,庄家田户出身,惯使一把铁锹,有的是气力,亦能使枪抡刀,因此人都唤做九尾龟。 怎见得四个好汉英雄,有《西江月》为证:力壮身强无赛,行时捷似飞腾,摩云金翅是欧鹏,首位黄山排定。幼恨毛锥失利,长从韬略搜精,如神算法善行兵,文武全才蒋敬。铁笛一声山裂,铜刀两口神惊,马麟形貌更狰狞,厮杀场中超乘。宗旺力如猛虎,铁锹到处无情,神龟九尾喻多能,都是英雄头领。 这四筹好汉拜了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后,欧鹏便命小喽罗早收拾杯盘,重整酒筵,请两个入席吃酒叙话。 却说扈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入席来,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等四个请三娘坐了首位,三娘也不客气,四平八稳的自坐了,公孙胜坐了第二位,四个依次坐了。小喽啰备上酒肉后,六个边吃边叙话起来。 欧鹏道:“江湖上曾久闻蓟州一丈青大名,都言是位英俊官人,却不曾想是位女英杰来。”三娘笑了笑道:“只因自小男装打扮惯了,是以常作男子打扮来,个中情由,且听公孙道长讲来。” 当下公孙胜将三娘出生时刑克一家,二仙山罗真人下山指点,教家长将三娘做男儿养之事说了,又将仁宗镶星之事说了,末了道:“扈娘子星象命格正是仁宗当年镶解的地彗星,有此命数,因此女生男命。早年便行走江湖,广交天下好汉,仗义疏财,又在西军中又仗义与夏奴厮杀,多得江湖中众兄弟相爱,如今正是少华山与史家庄两处共主。” 当下公孙胜又说起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史进、朱武等头领事迹,又言山寨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四方豪杰,待人接物,一团和气,替天行道、锄强扶弱、仗义疏财,许多好处。众头领同心协力,千里少华山如此雄壮,中间聚贤堂、外层三关雄壮,四方下东西南北四处亭口大寨,更有许多兵马,何愁官兵来到,只管把言语说他四个。 欧鹏四个本就对三娘大为心折,公孙胜道术更是鬼神莫测,又听他言语直说,便是大为心动。三娘见时机成熟,起身朝四个拱手道:“四位好汉,我这里求贤若渴,只想多多结交英雄豪杰,共谋大事,若四位不嫌弃我是个女子时,但请至少华山坐一把交椅。” 四个连忙也起身,互望一眼后,各自都颔首示意,欧鹏四个一起拱手还礼道:“原追随扈娘子左右,替天行道,共谋大事!”三娘大喜,当即扶起四个来,末了看了公孙胜一眼,却见道人自捻须含笑不语,心头却暗想:“终究还是费了一番手脚,方才招揽得四人,却不像书里宋江那般,名声在外,便是本事不如他人时,江湖上好汉听闻是他,也是纳头便拜,也不费手脚,人比人来看时,真个儿恼人。” 欧鹏四个拜了三娘后,当下起了香炉,焚香烧纸,设了誓言,便算先入了伙来。随后六个又坐定,把酒言欢,都是欢喜不已,又换大碗喝酒,三娘一般的豪饮无忌,四个看了更是心折不已。喝了一夜酒,第二日便在山寨歇息一日。 到得第三日上,三娘、公孙胜与四个商议,便说起要去吴郡之事,三娘道:“我可修书一封,四位头领整理行装、人马,投少华山大寨入伙,寨中之人但有不愿去时,可赍发钱财,教复回乡为良民,去留自便。” 欧鹏却道:“我等四个新投大寨,寸功未立,不敢就此去大寨享福。既然娘子与道长有大事要去吴郡办理,先前一并脚夫、车夫也被我等驱散,不如就寨中挑选数十名精壮人,我四个一并跟随娘子、道长南下干大事,也算能微有些苦劳,如此上山寨方才是好。”蒋敬、马麟、陶宗旺三个听了都是出言附和起来。 公孙胜沉吟片刻道:“娘子,此去干这大事,也需要人手壮壮声势,就教愿去大寨之中人挑选百名精壮,四位头领同去。其余人等教精细头目带领,持书往少华山大寨去投,朱武等自会接纳。待我们大事一了,再一同引四位头领上山便可。” 三娘从善如流,当即应允,四个都是欢喜。当下四个头领便整束行装,寨中三五百人中到有三百余人愿去少华山的,便从中挑选一百精壮小喽啰扮作仆役脚夫跟随。三娘修书一封,四个头领教两个小头目持书,带领两百余人扮作客商,分批投少华山而去。四个将出劫来的两辆骡车,又将寨中金珠宝贝装了两车,好马三五十匹,也一并带去。 又过一日,收拾停当后,四个头领扮作护院教师,百名精壮喽啰都做随扈、仆役、脚夫打扮,三娘还是富家千金打扮坐了车,公孙胜依旧扮作管家,一行人依旧便是扮成富家千金回乡省亲的模样,大吹大擂的便投南路而去。 第进七章秋雨绵长濡须口 认主归附海东青 一行人往南复行得旬月,早到了扬子江边,已经是九月天色,是日秋风大作,乌云低垂,飞飞扬扬,下一天秋雨来,大江之上更是迷迷蒙蒙的一片,又兼风大雨急,因此不见片帆下水。 欧鹏四个四下里寻了一遭,也不见有船家争渡,只得先回禀三娘与公孙胜。三娘闻报后道:“既然秋雨绵绵,江上风大浪急,就在江北岸先暂住几日,待风雨过后,再寻渡船南下。” 当下一行人便寻到一处市镇歇息,这处市镇倒也有名,便是当年三国时张辽镇守的濡须口,今个名唤东关镇,左近尚有三国遗迹名山狮子山、凤宝山、九尖山等。众人都在镇内客店安顿了,镇上酒店客家都看他们人多势众,又出手阔卓,都看作是富家官宦,招待自是殷勤。 等了一日,雨势不歇,三娘在屋内气闷,取件貂皮斗篷披了,撑了把油纸伞来,便邀公孙胜等人去狮子山一览。公孙胜等人欣然一道前往,五个穿了蓑衣,打了伞具,跟随左右,六个一道出了酒店来。 方至酒店门外,只见店外街上,店家指着一名破落汉子在那里骂道:“贼杀才,今日在不与房钱,你那一屋破落鸟都拿来抵债。”那汉子生得十分高大,二十余岁年纪,面容如刀斧削砍的一般,棱角分明,只是看起来面色蜡黄,似乎许久不得吃饱一般。 听得店家喝骂,那汉子只是忍气道:“连日阴雨,也不得外出摆摊,未得钱财,请在宽容些时日,少时一发算还店钱。” 那店家冷笑道:“你那些雀鹰便值些钱,将来与我家抵了店钱便了,否则今日便将你扭送官司!” 那汉子大怒,揪起那店家来,便如拎个小鸡似的,口中怒道:“定是你家店主眼热我那些雀鹰,只想来谋我的!”那店家见他势猛,杀猪似的叫唤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 三娘见闹将起来,对欧鹏道:“去分开两个,替那汉子还了店钱,请过来问话。”欧鹏领了言语,当即与马麟两个上前劝开两个,又将出银两来替那汉子算了店钱。那店家见是这伙人出头,也不敢再闹,算了店钱自去了。 那汉子见有人仗义出手,解了自己困厄,当即上前对欧鹏、马麟两个行礼道:“多谢两位兄长仗义相帮,少时天晴后,能出街摆摊,得了钱财后,小人必定奉还。” 欧鹏道:“也不用你还,我家扈娘子有请尊兄叙话。”那汉子诺诺应了,这几****倒也见过这伙人,都是衣饰华贵,一看便是富贵人家,这两个再看都是步履沉稳的武艺高强之士,都甘愿做两个湖园教师,可见他那口中扈娘子是何等的尊贵。 当下欧鹏、马麟两个引了那汉子来到店内一处齐楚阁儿之内,只见屋内座头上端坐着一位锦貂华服的女子,只见她容颜姣好,贵气逼人,只看了一眼后,那汉子便不自觉低下头来,只恐自家粗鄙冲撞了贵人。 见了那汉子,三娘笑道:“不知这位好汉高姓大名?”那汉子道:“小人贱名,有辱娘子清听。”三娘道:“好汉不必妄自菲薄,看你身手也是一位好汉,可通个姓名来。” 欧鹏道:“我家主人但问时,你答便是!”那汉子方才拱手道:“小人姓郑名鹰,祖籍登州,善养鸟雀,便是海东青这等猛禽也善驯养,又自幼习得家传枪棒,因此都唤小人海东青郑鹰。” 一旁管家模样打扮的公孙胜捻胡须道:“也是一位有本事的好汉。”三娘道:“请一同坐下,吃几杯酒。”当下三娘自坐了主位,公孙胜坐一旁来,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一并坐了,请郑鹰坐了客位。 欧鹏吩咐店家上了几坛好酒,猪羊肉并瓜果蔬菜排铺了一桌,三娘便请郑鹰吃酒,那郑鹰也不客气,到好似几日不得吃饱一般,只顾吃肉喝酒,十余斤酒肉下肚后,方才慢了起来。 三娘动问道:“不知郑兄弟何以至此?”郑鹰道:“小人早年间父母双亡,只在东京过活,因得罪东京一位权贵,因此失了家业,流落此间,只靠游走江湖间,做个鸟雀棚头,与人耍看,争些银钱过活。前些日到了此处,便投店在此,只是不想连日阴雨,不得出摊,盘缠用尽,方才被那店家欺辱。” 三娘道:“郑兄弟一身业艺,也不争落到如斯地步,不知可愿投我门下?”郑鹰见她人美心善,又一身富贵,当下纳头便拜道:“愿追随娘子左右。” 三娘大喜,亲自将他扶起,方才将自己与公孙胜几人都说了,郑鹰方才惊呼道:“原来扈娘子竟然是江湖上闻名的一丈青,小人真是得遇贵人。”几个见三娘又得力助,都是各自欢喜,又坐下吃酒叙话。 随后三娘便请教起郑鹰这养鸟雀之法来,郑鹰如数家珍般说了。时宋人喜养鸟雀鹰鹞,东京街头有专为养鸟雀鹰鹞的棚头,又谓之习闲,凡擎鹰、架鹞、调鹁鸽、养鹌鹑、斗鸡、赌博、落生之类,便是一种营生。 郑鹰见三娘动问养鸟雀之事,口中便道:“娘子若是喜欢鸟雀时,小人屋内尚有几只鹌鹑,可与娘子闲耍。”三娘笑道:“我倒不喜那等小鸟雀,只想看看可有鹰鹞?若有时,也可驯养几只,闲时狩猎专用。” 郑鹰微微一惊道:“娘子须仔细,鹰鹞等猛禽非善类,便是东京城里,养鹰的富贵子弟,也只是用鹰鹞抓黄雀,郊游寻乐所为,这不是真正的狩猎。若真要狩猎,那等猛禽性子必烈,方才能捕得大兽,且价钱不菲。娘子赏玩时,只恐伤了贵体。” 三娘知他所言非虚,此前在东京时,也在庙东大教场内见得走马、打球、射弓、飞放鹰鹞、赌赛、老鸦打线等等,也少有人真正养鹰来狩猎的。常有贵人以百余千买一鹰去,可见好鹰的价钱极其昂贵。但三娘却笑道:“我这人胆子更大,只想驯养猛禽来狩猎,郑兄弟手中可真有海东青之类的猛禽?” 公孙胜奇道:“为何一直问起海东青之事?”三娘道:“记得乾德元年,有女真族遣使献海东青名鹰。此鸷禽来自海东,唯青鵁最嘉,故号'海东青’。此鹰在西军时,也多见夏军使用,除了狩猎之外,也用作哨探。试想那鹰飞至高空,其下一览无余,便是最好的瞭望哨探。只是不知夏人如何与此鹰沟通,能将鹰鸟所见事物,尽皆知悉。” 郑鹰闻言道:“此事易耳,便是将海东青从小驯养,教它辨识敌我、多寡、方位等等,只靠啼鸣长短分辨,此法小人也会。” 三娘大喜道:“今后山寨有了郑鹰兄弟,遇有战事,便可有高空瞭望哨探使用了。”公孙胜等人听了都惊叹不已。 郑鹰谦逊了几句,跟着三娘又问道:“除了鹰鹞之外,郑兄弟可还会驯养信鸽,以作传信?”郑鹰道:“信鸽驯养小人也会,只是信鸽不耐远飞,最多千里就要落地,而且沿途会被鹰鹞扑食,多有不便。” 三娘笑道:“不妨事,等回到山寨之后,多给郑兄弟钱粮人手,便在各处州县都建起信鸽棚头来,传递消息时,一站传一站,若怕鹰鹞扑食,便一次多放几只传信,总有一只会到,如此可保无虞。” 郑鹰道:“若是如此也可使得,只是各处州县都建信鸽棚头,只怕所需花费不菲。”三娘摇头道:“不妨事,此事多少钱都要做,三万贯可足够?” 郑鹰一听,惊得目瞪口呆,不久方才道:“也不用这许多,各处州县都有驯养鸟雀的棚头,小人也认识不少行家里手,都招揽过来也不须花费许多,待棚头建好后,也可善养其他鸟雀售卖,自给自足便可。” 三娘大喜道:“好,只等此间事情一了,回到山寨后,便即开始着手此事!”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此事若成,今后天下消息都旦夕可知,更无忧矣。”众人都是欢喜。 少时吃罢酒食,郑鹰引众人到屋内看自己养的鸟雀,只见一个个篾竹笼内都是鸟雀,只多是鹌鹑、黄鹂、斑鸠、鹦哥之属,却有两只幼小海东青,单独养在一个笼内,只见那两只海东青头有羽毛尚白,缀有褐斑,上体均呈灰色;胸部褐红色,缀有褐斑,尾部纯白色;嘴较厚长,跗蹠只上部被羽,鹰嘴尖利,情势凶猛,见了人也不怕,只是扑腾叫唤。 三娘上前逗弄,那小鹰嘴闪电般从竹笼缝隙中啄来,来势凶猛,众人都吓了一跳,好在三娘眼明手快,反手一拿,揪住鹰嘴,那小鹰嘴被钳住,挣脱不开,呜咽几声,便不敢再动了。 三娘放开后笑道:“这真个儿好玩,郑兄弟,教我如何驯养这两只海东青来。”郑鹰道:“只怕会伤了贵体。”三娘道:“不妨事,左右要在此等候几日,便学来看。” 当下郑鹰取了几块皮革来,缚于三娘肩头、手臂之上,将两只小鹰抓出笼来,用绳线系住小鹰脚腕,取生牛肉教三娘放于手上,又教她呼哨之法,呼唤小鹰来吃。 三娘依言做来,那小鹰听得三娘呼哨,一只落于肩头,一只落于手臂上,三娘便笑嘻嘻的喂两只小鹰吃牛肉,鹰爪锋利,若无皮革护住时,皮肉也会被抓开。 如此反复几次后,小鹰也开始熟悉三娘声音、气味,不再畏惧她来。几日内,三娘都在屋内同郑鹰学这训鹰之法,乐此不疲,三娘为人聪慧,一点就透,是以学得极快,几日下来,便和两只小鹰混得厮熟,随后便是放开了绳索,但听得三娘呼哨,也就回到身边停歇,也不会再飞远。正是:“青盖前头点皂旗,黄茅冈下出长围。弄风骄马跑空立,趁兔苍鹰掠地飞。回望白云生翠巘,归来红叶满征衣。圣明若用西凉簿,白羽犹能效一挥。” 第七日上,云散雨收,大江上客船往来如故,三娘等一行人并郑鹰一屋子鸟雀一起,寻了艘大客船包下,一起渡过扬子江,便投建康府而来。 (新书求推荐、收藏支持,感谢书友无言录的打赏) 第进八章杀盗除恶过大江 犒赏同甘收定六 这日雨歇日出,三娘一众百余人赁了十余艘客船,分拨渡江而来。欧鹏、马麟率领三十人起一应行李先起行,蒋敬、郑鹰亦率领三十人做第二拨起行,陶宗旺领三十个第三拨起行,扈三娘与公孙胜领十个最后起行。 连日秋雨之后,江水暴涨,江面也变得开阔。在江边上船时,只见那艘客船颇大,有三四间舱室,船家并艄公一共有七八人,为头两个一长一少,两个看似都不是好人,只因三娘上船时,两个见三娘衣饰华贵、貌美如花,那般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三娘看在眼里,便记在心头。 到了船内,十个精壮小喽啰分在两间舱内歇息,为头两个船家将出酒肉来款待,十个人未得三娘吩咐,都不敢吃喝。三娘与公孙胜递个眼色后,公孙胜笑着吩咐道:“江水暴涨,渡江需费些时辰,船上枯燥,既然有酒食,便吃些来。”十个人得了吩咐,方才取了酒肉回舱吃喝去了。 那两个船家取出好酒好肉,又将一盆炭火,一起送到三娘与公孙胜舱内,口中只道:“秋意寒重,大江上更是冷得紧,但请娘子与管事吃些酒食,烤一回火来,方才挡得住那寒意。” 三娘低头坐着不动,只看了公孙胜一眼,公孙胜心神领会,起身接了酒肉道了声谢,那后生船家将那盆炭火放在舱内,一双眼又盯着三娘直望,直到公孙胜咳嗽一声,方才诺诺而退。 两个走后,三娘倒了杯酒闻了闻后,蘸了点酒水在桌上写道:“酒中有蒙汗药,船家有古怪。”公孙胜看了也蘸了酒水写道:“一船俱是谋财害命的。”三娘又写道:“先假作昏晕,看他如何。” 两个商议定后,都假作喝了那酒后,公孙胜哎呀一声唤道:“主人,主人,怎的晕了?哎哟,我怎的也晕了?”当下两个一前一后都伏在桌上,假作晕了。 两个船家在舱外窥见了,那瘦后生便叫艄公道:“大哥,你见么?都着了道了。”艄公把手摇道:“先莫慌,去看了另外那十个人如何了?” 那后生少时回来笑道:“那十个也都晕了,少时唤小三他们几个都扔到江里去。”艄公邪笑道:“这趟遇到肥鱼,那娇滴滴的小娘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十个人是护院的,那年长的是个管家,只看带着的包袱都十分沉重。” 那后生急不可耐的推门道:“大哥,那小娘子可配与我做个妻室。”那艄公跟在后面怒道:“脑袋被驴踢了吧,此等事岂可留活口?少时我等轮流享受了那小娘子,一般的扔江里去!” 两个说着进到舱内,只见三娘与公孙胜两个果然晕倒在内,那后生大喜过望,吞口馋涎,便上前来抱三娘,却不想才近身时,三娘一记掌刀切在脖颈处,那后生一声不吭便软到在地。那艄公见了大惊,正要转身逃开,公孙胜怒眼圆睁也翻将起来,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复上一脚将那艄公踢晕过去。 三娘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道:“先生,此乃解药,先取了去救醒其他人,我自去搜拿其他船夫。”公孙胜接了药粉转出舱去。 三娘来到甲板上,那几个船夫见了她都是一惊,都问道:“我那两个船头何在?”三娘冷笑道:“都吃了我的刀板面!”几个船家大惊,便从船艄板底下取出板刀来,一发声喊都杀了上来。 三娘毫不畏惧,空手上前拆解,那几个船家也不经打,无一人是三娘一合敌手,只几下便将几个船家都打翻在甲板上,挣不起来,只掩面哀嚎。 少时公孙胜救醒十个随扈,公孙胜亲手将舱内两个船头提到甲板上,扔在地上,几个随扈各取兵刃在手,将一伙人围在当中,另有两名随扈搬了两张椅子来,请三娘与公孙胜坐了。 三娘吩咐一名随扈打了桶江水浇在两个头面上,那两个船头方才悠悠醒来,一见周遭几把明晃晃的刀子,都吓得磕头求饶不止。 三娘冷笑道:“你两个叫什么?”那船头急忙道:“小人名唤截江鬼张旺,这个唤做油里鳅孙五。”三娘冷冷看了一眼道:“看你两个就是常年在这大江上打劫的,手上不知有多少条性命!给我剁下水去!” 话音才落,两个随扈立刻将两人拉到船边,一刀一个,将两个剁下水去,都无二话。剩下的船夫见这娇滴滴的小娘子竟然说杀就杀,如此狠辣,都看得心惊胆战,只见三娘一脸冷然,淡淡的说道:“两个下场尔等也看了,好生将我等送到对岸去,再有二话,一刀一个剁下水去!”五个船夫噤若寒蝉,都只敢点头相应,便在十个随扈持刀监看下,继续开船往南而来。 一船人到了南岸时,见岸边早有欧鹏、马麟、蒋敬、郑鹰、陶宗旺一行人在那里等候。上得岸来,众人接住,说起船上之事时,欧鹏闻言登时大怒,揪住剩下那几个船夫便要杀了,三娘却止住道:“都已上岸来了,一路上也都听话,便饶了不杀。” 当下欧鹏喝道:“我家主人饶了尔等性命,日后再敢害人,定不留情!”几个连连磕头求饶后,方才回船北返了。 一行人上岸后复行了里许,只见树林内有烟火升起,上前望时,却是一个村酒店。三娘道:“既然有个酒店,便买些酒肉来吃。” 欧鹏与马麟两个领命,当先行去,叫开门时,见个老丈,便取出银两吩咐老丈教取酒肉来吃。老儿看了后面跟来的一众人,惊呼道:“微落小村野店,并无恁多酒肉款待。” 欧鹏道:“老丈,不论多少,都将出来卖与我等,但有米面时,也一并取来做饭打饼充饥。”老丈见说,方才招呼进店,自转入后屋下安排去了。 欧鹏与马麟两个将三娘、公孙胜等人引入店来,其余人等都在店外席地而坐,又吩咐几个到后厨下相帮老丈,过不多时,取了面饼、米饭并些蔬菜来下饭。 这老丈店中却只有五七十斤牛肉,都将来放在三娘面前,三娘皱眉道:“岂可独享?”回头只问老丈道:“老丈休嫌啰嗦,我这里多与你些银子,请老丈去左近村邻多买些猪羊鸡鸭好酒回来,也都要我手下弟兄个个都吃得上酒肉。” 老丈道:“小老儿腿脚不便,家中只有一子可去,只是无人帮手。”马麟道:“这个容易,我等人多,自会多派人相帮。” 老丈道:“既然如此,我教儿子出来,与你们同去。”不多时,后面走出一个后生来,老丈嘱咐几句后,欧鹏吩咐陶宗旺带同二十个人跟这后生一同去了。 只一个时辰上下,那后生与陶宗旺等人担酒牵羊的热闹而回,众帮厨的喽啰自将几****羊牵去整治,陶宗旺引着那后生直到扈三娘等人面前。 那后生看着扈三娘便拜道:“小人久闻一丈青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识。”三娘微微一鄂,随即笑着亲手扶起道:“如何知晓我诨号?”陶宗旺道:“这位兄弟姓王,排行第六;因为走跳得快,人都唤小人做活闪婆王定六。平生只好赴水使棒,多曾投师,不得传受,权在江边卖酒度日。小人看他身手矫健,便与他说起主人事迹,小六兄弟也有心入伙,因此特来引见。” 王定六再拜恳求道:“只望一丈青收留小人,甘愿牵马坠蹬,以效死力。”三娘见也是地煞之数,当即笑着上前扶起道:“既是如此,便可同父亲收拾起酒店,先随我等一同去趟吴郡,再回少华山聚首。” 王定六与王老丈都是大喜,当下杀翻那几口羊,置备酒筵来款待三娘等一众头领,每位跟随的扈从也都分到了酒肉,俱都是欢喜不已。 少时吃喝罢,王定六与老父收拾了家当,便一同跟随三娘一众人等,先望建康府来。 途中三娘忽道:“听闻建康府中有一位神医,名唤安道全的,可有哪位兄弟认识?”马麟与王定六都是建康府左近人氏,都道:“这安道全祖传内科外科,尽皆医得,以此远方驰名。” 三娘微微笑道:“这歧黄之术我也略懂,便一同去见见此人,讨教一二。”马麟道:“小人知晓路径。”王定六道:“那路我也熟。”三娘笑道:“先入了城,将人手安顿下来,我等再去。” 当下一行人入了建康府来,这建康府不愧是江南第一大城,比东京来看,也不遑多让。一行人找了几家酒店,分头将人手安置住下后,三娘与公孙胜引欧鹏、马麟、陶宗旺、王定****个一同前去,只留蒋敬与郑鹰两个带同人手看顾行李、车马。 出到街上,欧鹏与马麟两个寻了两顶暖轿,请三娘与公孙胜坐了,四个人护定两顶轿子,一同往安道全家而去。 马麟、王定六两个在前面引路,径到槐桥下安道全家门外,看见一方文士打扮的人正在门前货药。一行人在门口停住,马麟上前动问道:“敢问安太医在家么?”那文士道:“我便是安道全,不知何人到访?”马麟道:“我家主人久闻安太医大名,特来讨教歧黄之术。” 安道全见马麟几个做护院教师打扮,都是孔武有力,衣着不凡,又看两顶轿子在那,暗想定是大富人家前来看病,当下上前道:“不知是哪家贵人到来?” 这时当先轿子上下来一位佳人,一身狐裘皮袄,通体都是纯白之色,并无一根杂毛,安道全看了便心惊,这身衣饰便是不菲。再看人时,只见却是花容月貌的一位美人儿站在面前。 第进九章建康神医安道全 风月名花李巧奴 安道全正看那佳人入迷时,那佳人微微一笑,更增娇艳,上前微微一礼,只听清脆软糯的声音道:“安太医,我姓扈行三,素喜歧黄之术,久闻大名,今日特来讨教。” 安道全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回礼道:“原来是扈三娘子,不想扈娘子一介女流也精通歧黄之术,真是出人意表。”这时公孙胜也下了轿来,三娘道:“这位是我家管事公孙先生,这四位乃是我家枪棒教师。”当下三娘将几人都说了,安道全一一见礼后,引入家中来。 到了屋内堂上分宾主坐定后,三娘这才细看那安道全,只见面容清雅,三缕长须在面,端的一派文人雅士模样。有首诗单题安道全好处:肘后良方有百篇,金针玉刃得师传。重生扁鹊应难比,万里传名安道全。 奉了茶后,三娘便与安道全讲论起医道岐黄来,三娘医术得自蜀中名医唐慎微。唐慎微睿智明敏,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早年间三娘随周侗云游江湖时,曾在他门下学了医道。唐慎微此人,对患者不分贵贱,有召必往,风雨无阻。为人治病从不收钱,只求以名方秘录为酬,因此学者喜与交游。每于经史诸书中得一方一药,必录而相咨。从而收集了前人药方两千余种,著有《经史证类备急本草》一书。 其后又有三娘拜其门下,三娘是个通晓古今事的人,后世不少良方也都记得,更兼有后世西洋医道所识,因此深得唐慎微看中,一身本事尽数传授,又得三娘后世名方补齐《经史证类备急本草》一书,因此师徒两个都得裨益。 其后三娘又得唐慎微引荐,与西晋名医皇甫谧后人皇甫玄习得针灸之术,皇甫家一套《针灸甲乙经》尽得传授,因此兼两家之长。 安道全却是祖传的医术,精通内外两科,更难得是看过的患者极多,见识广博。因此两个一说起医道来,便滔滔不绝,各自旁征博引,讲述病例治法,又互相钦佩,隐隐有相惜之感。 直说了三四个时辰,公孙胜尚好,他也略懂医道,尚能插上几句,欧鹏四个却是如坐针毡,好在中途三娘教四个外出随意走走,四个方才如蒙大赦,只在街上找家酒店吃酒等候。 直说到天色黯淡下来时,安道全方才惊醒过来,口中告罪道:“一说起医道来便忘了时辰,不曾置办酒筵款待,便是罪过。”三娘笑道:“无妨,但有这等妙手之术得闻时,便是甘之如饴。” 安道全道:“却是怠慢了,天色已晚,不如请扈娘子到外间寻家酒店吃酒。”三娘笑道:“也不必,明日再来请教。” 正说话间,一位老婆子到来,安道全一看却是认识的。原来这安道全却和建康府一个烟花娼妓,唤做李巧奴,时常往来,这婆子便是李巧奴家中虔婆。这李巧奴生的十分美丽,安道全以此眷顾他,有诗为证:蕙质温柔更老成,玉壶明月逼人清。步摇宝髻寻春去,露湿凌波带月行。丹脸笑回花萼丽,朱弦歌罢彩云停。愿教心地常相忆,莫学章台赠柳情。 那虔婆到了堂上,只道:“都这般天色,还不见安大郎前去,我家女儿等得心焦,特差老身前来相请。”安道全尚未答话,那虔婆看了三娘一眼笑道:“原来安大郎却是另有新欢在此,倒是来得不巧。” 公孙胜登时大怒,一看这虔婆便不是正人,在听她言语便知是个虔婆,这般说话便是将三娘与她那女儿等类。三娘只是冷笑不语,公孙胜起身怒喝道:“兀那婆子,我家主人可是良人,休得满口污言秽语!” 安道全急忙将那婆子拉到一边去道:“休得胡言,这位扈娘子乃是贵人,休要惹祸。”那婆子方才诺诺而退。 那虔婆走后,三娘也起身告辞,安道全不住赔礼,直将两个送到街上,三娘笑道:“他人无状,与安太医无关,我明日再来拜访。”说罢方才与公孙胜两个拜别了安道全。 却说安道全送走了三娘与公孙胜,回到家中坐了许久,脑中满是三娘倩影,心头暗想:“难得有如此人才的娘子,只可惜多半看不上我这一介不入流的医师来。”过了半晌方才收拾了,掩门闭户,起身径投李巧奴家中而来。 不想到了李巧奴家门口,撞见那虔婆出来,安道全道:“特来寻娘子吃酒。”那虔婆慌慌张张的说道:“真个不巧,却才大郎不来,我家女儿吃醉了已经睡下。”安道全皱眉道:“只不过半晌功夫,怎的就吃醉了?待我调碗醒酒汤与她吃。”虔婆三推四阻,只是不让进,安道全更是心疑,只听得内里几声女子娇笑之声传来,安道全大怒道:“何来醉倒了还有笑声?” 当下安道全径直闯了进去,上到楼上看时,只见一个俊俏小官人正搂着李巧奴在那里吃酒。安道全登时大怒,指着两个,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小官人见了安道全却笑嘻嘻的推开李巧奴,口中道:“安太医果然好眼光,这等人才的美娇娘教你藏在此处。” 这官人一开口,安道全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声音似曾相识,灯下细看那小官人时,登时忍不住惊呼道:“你不是那扈娘子么?” 那小官人正是扈三娘,李巧奴尚不知情,奇道:“什么扈娘子?”三娘笑嘻嘻的捏了巧奴尖俏下巴一把,口中道:“小美人,我便是扈娘子。”李巧奴惊呼一声,从她怀中跳将起来,直躲到安道全身后,只敢偷眼去看。 三娘笑眯眯的起身来道:“安太医,看我这身男装可还入得了法眼?”安道全痴痴呆呆的道:“不想扈娘子这般胆大,这等地方也敢来。”三娘笑道:“此处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如何不敢来?”安道全又皱眉看了三娘胸前一眼道:“扈娘子,你可是还束了胸脯?这般下去,胸前经络不畅,只恐日后有碍身子康健。” 三娘俏脸一红,啐了一口道:“我知道,不需你提醒!”跟着将出一张典身契文来道:“我这里已经与巧奴赎了身来,明日便去府衙销了她的贱籍,我自带了巧奴便去。” 李巧奴这时方才在身后怯生生的道:“适才不知你是个女子,怎能与你便去?”安道全张大了嘴道:“扈娘子切莫说笑。” 三娘笑道:“这如何是说笑?巧奴,适才你家妈妈接过的不是真金白银么?你也休慌,你与我去了,我那厢里多的是好男子,自然给你配一段好姻缘来。”这般一说,李巧奴方才沉默不语起来。 安道全瞪大眼睛道:“扈娘子,巧奴是我养的人儿,岂能与你去了?”三娘眨眨眼笑道:“她妈妈适才作价三千贯卖与了我,几时又是你养的了?现下巧奴的契文在我手中,你若将得出钱来,我便让与你。”安道全登时没了话语,他一时间也拿不出这许多钱来。 跟着三娘打个哈切,只笑道:“安太医,你自归去,我要与巧奴睡了,这里也无处安你。”当下三娘又从怀中取出个明灿灿的金头凤钗儿道:“巧奴,你过来,这支钗与你了。” 巧奴喜滋滋的应了,便从安道全身后绕将过来,三娘将那支钗与她戴了,又搂着只顾吃酒。后面虔婆上来,只顾劝着安道全离去,安道全不肯时,虔婆也无奈,只得安他在门首小房里歇了。 见安道全去了,三娘肚子里暗暗好笑,与巧奴又吃了几杯,那巧奴怎及三娘酒量?不一时已然九分醉了,三娘将她揽在怀中,巧奴醉得厉害,也不辨男女,便与三娘口嘴调笑起来。 三娘也不客气,两厢里都是樱桃檀香口,只做一处时,檀口暗送香津,不禁话语也呢喃了起来。三娘一时兴起,将巧奴拦腰抱起,吃吃笑着,走到绣床将她放下搂住巧奴,两个便在绣床内胡天胡帝起来。 正是:纱橱月上,并香肩相勾入房,顾不得鬓乱钗横,红绫被翻波滚浪。花娇难禁蝶蜂狂,几处娇喘耳鬓磨。两厢里,休要忙,鸳鸯枕上少颠狂。 旱来雨降,觑鲛绡腥红染妆,滴溜溜粉汗如珠,楚阳台梦魂飞上。虽是两雌争相顾,别有风情道不完。鸳鸯解,整巽裳,开门观月上东墙。 这却苦了安道全一个人,只在楼下耳房内,听得两女那娇声不时传来,却是何等煎熬,起身来回走个不停,一壶茶水也喝个精光,竟然就是一夜不眠孤客耳。 好容易到得天明时分,安道全方才朦胧囫囵的睡了一回,醒来时虔婆来唤门,只道:“官人,楼上扈娘子有请。”安道全急忙起身,整了衣冠,快步上得楼来。 到了屋内时,只见三娘已经换了一身女装,正坐在桌旁,巧奴嘴角含春,正与她梳妆。听得身后动静,三娘也不回头,口中只道:“安太医,今日我便带巧奴远走。我家中尚缺一位高明的医师,便想聘你同去,若肯去时,便将巧奴许配与你,不知安太医意下如何?” 第八十章假凤虚凰非真情 佛门净土不假义 却说安道全在屋内听得扈三娘之语,微微一鄂,跟着怒道:“扈娘子,昨日观你对医道颇有心得,心头还敬你几分,昨夜却想不到做出假凤虚凰这等荒唐事来,只教安某齿冷,如今还想聘请安某,真是痴人说梦!” 三娘也不动怒,回头看了安道全一眼,嫣然一笑道:“你却在楼下听了一夜,可是如此?”安道全面色一红,哼了一声道:“如此假凤虚凰,****郁结不得阴阳调和宣泄,早晚体内阴阳二气失调,又兼累次研磨,花蕊之处多会损伤,更是大害!” 三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口中道:“安太医真是三句不离本行,你当我也不知么?我自会开些方子调理阴阳,又早晚做个药浴,自然无碍。”跟着扭头对巧奴道:“巧奴妹妹,安太医也舍不得他这里的家业,便是不要你了,你便跟我去了。” 巧奴笑嘻嘻的颔首应了,安道全大怒道:“好啊,果然真是个只爱钱财的烟花女子,我还道你只专情于我!但有钱财在面前时,不想那假凤虚凰之事,你也肯做!” 李巧奴闻言登时红了眼睛,三娘皱眉愠道:“安太医,你这话就不对了,巧奴妹妹无奈方才沦落风尘,只靠身子来将养自身,若是不爱钱来,何以过活?男子花钱买笑,难道也是出钱财又出真情的么?风月之所内,男子真情又能几分真来?一介弱质女流在这种场所,终究不及有万两防身钱来得实在。安太医,若你真是对巧奴真情,为何这么多时,不见你与她赎身?也不见你与她脱籍?更不见娶她回家去,早晚做一对夫妻?” 一顿抢白到让安道全无话可说,三娘又道:“安太医,你是学医的,学成文武艺,买与帝王家,称你个太医,也只是与你脸上贴金而已。你这般医术,却也只能在民间行医,也不得人引荐入太医院,真是明珠暗投。不若先投我门下,假以时日,定当能得入朝,一飞冲天,光耀门楣。” 安道全缓缓坐下,三娘看了李巧奴一眼,巧奴上前与他斟了杯茶柔声道:“安郎宽心,你我同跟随扈三娘去,你若不依我口,再也休见我来!你若还不依我,只是不肯去,我只咒得你肉片片儿飞!” 三娘见安道全心意已动,见时机到了,便又道:“安太医可曾听闻江湖上有名的少华山与史家庄两处?”安道全道:“早有耳闻,少华山与史家庄端的仁义,替天行道,不害百姓,专管不平事,官府也都不敢小觑,只是救贫济老,听闻他那里百姓都快活,不吃滥污官吏薅恼。小可久闻大名,心中敬服。” 三娘道:“实不相瞒,少华山与史家庄两处共主正是我。我虽是一介女流,但平时素有志向,便是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此趟南来便是去拜会吴郡白莲堂慈照僧人,他那有个导人向善的教门,出家在家皆可修行。此去便想着资助于他,光大他那教派,其下又广为搜罗名医为辅,早晚随着传教时,兼赠医施药,广结善缘,便是一件惠及万民的大功德。安太医,如今我延揽于你,便是邀你一共干这件大事,这件事要是做成了,早晚名满天下,大宋官家也都闻你名号,早晚教取入京城,任职太医院,也是等闲之事,总好过你在此处留恋烟花之地,蹉跎岁月!” 安道全听了心头更是火热起来,正在这时,虔婆引了公孙胜、欧鹏、马麟三个到来,欧鹏上前道:“那事已经办妥,李家娘子已经脱了籍来,文书在此。”三娘笑道:“可曾费事?”公孙胜笑道:“马麟兄弟托了故人相帮,使钱请两位城中名士作保,又有钱财开路,只两个时辰便办妥了,并不费事。” 李巧奴听得说了,惊喜交集上前接过那户籍文书,左看右顾,不争眼角落下泪来。三娘看着安道全道:“安太医,你看,其实巧奴妹妹也只是要这般的安稳来。”安道全看了,心头暗生愧意,原来巧奴心思也只这般简单。 公孙胜也上道:“安太医,我等许多好汉都在扈娘子麾下任事,早晚都得名声富贵,在她门下时,更不会屈才埋没了你。”欧鹏竖起眉来厉声道:“安太医,若是依着我兄弟几个的法儿,也不管你愿不愿,便是将你五花大绑了去。我家主人肯如此礼下,又与你相好的赎身脱籍,你还待如何?”当下公孙胜与欧鹏两个一软一硬都来说安道全。 安道全见如此说了,又是星宿义气使然,方才起身朝着三娘拜道:“小可不才,愿跟随扈娘子左右,效犬马之劳。”三娘大喜,上前扶起安道全来,吩咐虔婆置办酒席,众人见安道全也入得伙来,李巧奴赎身脱籍,都是欢喜不已,一起吃了顿酒肉。 吃罢酒肉,三娘吩咐巧奴收拾行装,欧鹏、马麟两个与安道全前去家中收拾,到得午后都收拾停当,会齐蒋敬、郑鹰、陶宗旺、王定六等人,又一起饱食一顿后,三娘与李巧奴一辆马车,安道全与王定六老父一辆车,其余几个头领等皆是骑马,一百随扈都步行跟随左右,便浩浩荡荡出了建康府,往吴郡而去。 一路赶了七八日路程,李巧奴却是第一趟出门,得见沿途美景,自然是喜不自胜。一连几日都是三娘与巧奴一屋内作伴安睡,安道全看在眼里,心头暗暗叫苦,整日愁眉不展。 这日上安道全看个空儿,将巧奴拉到一边问道:“这几日可又做那假凤虚凰的事来?”巧奴脸上微微一红吃吃笑道:“安郎可是吃醋来?”安道全道:“你两个女子这般做来,便是有违人伦!”巧奴蹙眉道:“你这人老是这般说教,便讨厌得紧。这几日都是分床睡的,那****两个都喝醉了,因此才有那一回。扈姐姐也说了,那晚只是酒后乱性,今后只要奴家不愿,她便不会来相缠,哪像你这般?” 安道全听了,心中郁结方才解开,又低声问道:“你两女做那事来,可有与我欢好时快活?”巧奴红着脸啐了一口,扭头便走,临走前低声嘤咛一句:“不及与你快活。”安道全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来,后面路上又有说有笑起来。 这日到了吴郡,三娘使人四处打听了,方才知晓慈照和尚自去平江定山湖边开设了白莲忏堂,在那里传道,当下一行人闻名路径,投平江定山湖而来。 不一日便到了平江定山湖边,只见此处一片湖光水色甚是秀美,只见:“疏星残月尚腾眈,闪人烟波一掉风。始觉舟移杨柳岸,直疑身到水晶宫。乌鸦天际墨半点,白鹭滩头玉一丛。欸乃数声回首处,九山浑在有无中。半空楼阁淀山寺,三面篷樯湖口船。芦叶响时风似雨,浪花平处水如天。沽来村酒浑无味,买得鲈鱼不论钱。明日垂虹桥下过,与君停棹吊三贤。” 三娘吩咐停了车马,教陶宗旺、王定六两个领八十名扈从自到左近市镇投店等候,她带同公孙胜、安道全、欧鹏、蒋敬、马麟、郑鹰及巧奴等人,并二十个扈从,备下一批礼物,抬了两顶轿子,三娘与巧奴坐了,一行人沿着湖边,一边欣赏景色,一边径往白莲忏堂而来。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白莲忏堂外,只见此处只有几间草庐,一片草篱围了一圈,院内满满的坐了些百姓,只见草庐檐下坐了一位三十余岁的和尚,将一张矮桌在那里,其上焚起香炉来,便在那里打坐讲禅说道。 一行人便在院外停住,欧鹏待要上前叫门时,三娘却道:“且先听他言语。”众人都在草篱外停住,静静听那和尚的梵音佛法来。 只听那和尚道:“净土法门,三根普被,利钝全收。乃如来普为一切上圣下凡,令其于此生中,即了生死之**也。于此不信不修,可不哀哉。此法门,以信、愿、行、三法为宗。信,则信我此世界是苦,信极乐世界是乐。信我是业力凡夫,决定不能仗自力,断惑证真,了生脱死。信阿弥陀佛,有大誓愿。若有众生,念佛名号,求生佛国,其人临命终时,佛必垂慈接引,令生西方。愿,则愿速出离此苦世界,愿速往生彼乐世界。行,则至诚恳切,常念南无阿弥陀佛,时时刻刻,无令暂忘。朝暮于佛前礼拜持诵,随自身闲忙,立一课程。此外,则行、住、坐、卧、及做不用心的事,均好念。睡时当默念,不宜出声。宜只念阿弥陀佛四字,以免字多难念。若衣冠不整齐,或洗澡、抽解、或至不洁净处,均须默念。默念功德一样,出声于仪式不合。无论大声念,小声念,金刚念心中默念。均须心里念得清清楚楚,口里念得清清楚楚,耳中听得清清楚楚。如此,则心不外驰,妄想渐息,佛念渐纯,功德最大。” 听了这一段来,欧鹏外号摩云金翅,也是懂些佛理的,当下赞道:“这和尚讲的甚好。”马麟却道:“这和尚的话连我也听得明白,到不似一般和尚念的那些拗口经来。” 三娘与公孙胜互望一眼后,公孙胜颔首道:“此乃慈照和尚将净土宗法门释疑后转了白话来说,果然易懂,只看这满园的百姓便知他这教义必将流传甚远。” 一行人又静静听了一回,直到日上晌午,那和尚罢了,一众百姓纷纷拜谢而去后,公孙胜方才上前稽首道:“万事休,贫道来看你了。” 第枯一章极乐净土彼岸花 除恶扬善白莲教 草庐檐下,那和尚见是公孙胜时,登时面露喜色,急忙起身离了蒲团,便连靴子也不及穿,上前打个问讯,喜道:“公孙道友,何故至此?”公孙胜笑道:“此趟专为白莲教而来。” 慈照和尚闻言微微一鄂道:“甚么白莲教?”公孙胜携了他的手笑道:“先不忙说,且先来见几位施主。”当下公孙胜将三娘等人一一引见了,两厢里各自见礼之后,三娘教手下扈从送上礼物,都是木鱼、经卷、缁衣、芒鞋、念珠、檀香等物,慈照谢过收了,便请几人入内奉茶,又教忏堂内几个小沙弥置备斋饭来。 少时,众人用过斋饭后,三娘要与慈照和尚说起大事,又恐欧鹏等人气闷,便吩咐欧鹏、蒋敬、马麟、郑鹰四个领了二十个扈从护送巧奴先回去等候,三娘与公孙胜、安道全自留下与慈照和尚说话。 欧鹏等人走后,慈照和尚命小沙弥奉上热茶来,四个吃了一回茶后,公孙胜道:“想和尚你十九岁上,在延祥寺出家为僧,初从天台宗净梵,习止观禅法,后仰慕东晋名僧慧远莲社遗风,劝人皈依三宝,受持五戒,编成《白莲晨朝忏仪》,承袭净土宗妙法,又得天台宗精髓,便自成一宗。如今在此处开得宗门忏堂来,真是可喜可贺。” 慈照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众生皆苦,贫僧也只是劝人向善,往生极乐净土,不再是虚妄彼岸花而已。” 三娘道:“慈照大师说的是,人生于世,有生老病死等七苦,佛门光照,只劝人向善,便可得善报。净土宗法门,更是导人向善,人死后便可往极乐净土,超脱轮回,此等法门也是极好的。而大师这法门也不忌僧俗,在家出家皆可修习,修习之时,婚丧嫁娶,一应风俗不忌,大有我佛广开方便之门的大智慧。” 慈照和尚谦让道:“女施主谬赞了,听女施主言语,也是一位修习之士?”三娘道:“读过大师的《白莲晨朝忏仪》,也看过些《华严经》等佛经,略有感悟。” 慈照和尚道:“女施主有持戒之心,早晚也能登极乐世界。”三娘却道:“我登不登极乐世界却不是我所挂念,只觉得大师的宗门教义甚好,愿意出资襄助大师创教传道,以惠及天下百姓,早晚教劝众人都有向佛之心来。” 慈照和尚又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有此宏愿,真乃奇女子也。只是不知女施主所说的创教可是先生适才说的白莲教?” 公孙胜笑道:“和尚,你这白莲忏堂只是一座庙宇,贫道说的白莲教便是一个更大的宗门来,将来教义广为流传之下,天下皆有教众,人人修行向佛,个个都往极乐,方才是人间大道。” 慈照和尚道:“原来如此,但凡事有因必有果,想必女施主也是事出有因,方才会动念来助贫僧创教的吧。” 三娘暗道:“这和尚好生精明。”当下也不欺瞒,口中道:“大师果然洞悉世事,自我生来,受尽苦楚,颠沛流离于江湖,见惯世事百态,只觉人生而皆苦,如今更是,官家无道,贪官横行,寇盗四起,兵火交作,疫气流作,民亦苦之。因此发下宏愿来,要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救民于水火之中。只奈何身为女子,一己之力徒然有限,只想到惟佛力可以拯济也。听公孙先生说起大师宗门来,便想借助大师宗门教义,广传佛法,劝人修行,导人向善,乃运精诚结同志者,一同替天行道,锄强扶弱,救民于水火之中。” 慈照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此等事上,贫僧愿与扈娘子一同开山创教,做这场大功德来。只是尚有一问,不知当问否。”三娘道:“大师请问。”慈照和尚一直低眉顺眼的,此刻忽然抬起头来,眼中精芒大盛,只望着三娘问道:“此件事上,娘子可存半点私念否?” 三娘毫不犹豫的说道:“不存半点私念!”慈照和尚只看得三娘那双眼中,一泓秋水,清澈明灵,并无半分闪烁,便道:“女施主当世第一奇女子,贫僧自愧不如也。正所谓白莲降世,弥勒下生,明王出世,圣女敕教,女施主如今正应了贫僧此前得授的十六字偈言。便请女施主做开山创教的宗门圣女,贫僧自为宗门禅师坐镇传教。” 三娘见这和尚终于答应了,满脸欢喜起来,对着慈照和尚一拜道:“愿受大师点化。”慈照和尚道:“不敢,女施主一身紫气在身,遵从本心行事便可,倒是贫僧还有事请教。” 三娘道:“大师请说。”慈照和尚道:“便是请教女施主,贫僧这宗门教义,可还有何错漏之处?” 三娘暗道:“便是考校我来了。”当下道:“大师教义源自净土宗,讲自信、自行、自修、自度,便可做到往生净土。禅理也解析得深入浅出,将修行方式化繁为简,将佛门广开,接纳更多在家清信之士,这些都是好的。在太平盛世之时,便是光明之时,此种教义暗合天理,于安定民心、教化一方上有大用。可若是在乱世之时,便是黑暗之时,杀戮四起,人心离乱,若还教百姓事事向善,逆来顺受,引颈受戮,必定不为百姓们接纳。” 慈照和尚哦了一声,沉吟片刻后道:“二宗三际,二宗者,明与暗也;三际者,过去、未来、现在也。世间却有明暗交替,三际轮回之时,但凡此时,便是人间应劫之时,女施主所言大有道理。” 三娘续道:“大师教义中,教人不可杀生,这本是好的,只是若在乱世之事,邪魔外道四起,杀戮更甚,民间必定苦于杀戮。而要止杀,非得教众们戮力向前,斩妖除魔不可。正所谓,除恶即是扬善,杀人亦造浮屠!若杀一人能救百人、千人,何乐而不为?人间恶事,可靠佛门感化,亦可靠佛力铲除,真到了应劫之时,万不可只教人扬善,却不除恶。” 慈照和尚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好一个不可只教人扬善,却不除恶,女施主请继续说。”三娘又道:“除此之外,大师定下的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之中,不杀生便要改一改,只做不害民如何?” 慈照和尚道:“可。”三娘又道:“还有不饮酒、不食荤腥两项也不好,既然大师许可在家清修之士,一应世俗习惯皆不忌,那这两项也当去除。若这两项去掉,便能有更多信众加入。今后只做四大戒律,便是不害民、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慈照和尚颔首道:“所言甚是,扈娘子请继续说。” 三娘又道:“除此之外,在宣扬教义之上,我打算聘请左近名医赠医施药,恩惠百姓,加上传授经文、拳术、静坐等法门吸收百姓昄依,以师徒关系紧密联系教门上下,如此方能尽早光大教门。” 慈照和尚道:“赠医施药此法甚好,这便是真正的现世惠及百姓之事。”三娘道:“正是如此,这位安道全安神医,便是今后主持其事的首席神医,他的医术冠绝当世,正是适合人选。” 安道全静静听着,听说到自己时,方才与慈照和尚合什一礼道:“小可适才听闻了大师的教义,颇有感悟,也愿入此教门来,早晚也能登极乐世界。至于赠医施药之事,小可职责所在,责无旁贷。” 慈照和尚颔首道:“施主行救人之事,早晚必能登极乐世界。”三娘却道:“今后若是乱世一起,人间应劫,若能多多除恶之人,也能早登极乐世界!” 当下四个人谈谈说说,逐一对教义、教理进行修改,三娘对此也颇费心神,在她心目中,白莲教便是一个两面的教派,在太平盛世,便是劝人向善的教义,若是在乱世之时,便是号召百姓奋起反抗****的教义。慈照和尚最后取来纸笔,一一撰录下来。 当晚三娘等三人便在忏堂内安歇,第二日接着讨论,如此一连细细讨论了七日上下,四个人方才将白莲教一门最初教义定了下来,又定下教门规矩,一应细目都一一厘定清楚,最后录成一本厚厚的书册,最后慈照请三娘提笔写下书名,三娘便提笔写下《白莲出世录》五个大字,书完之后,四人相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按照《白莲出世录》定下,扈三娘便是白莲教第一代圣女,慈照和尚为宗门禅师,专司传教,其下再有十堂长老分管教中事务。又定下教中出家之人称坐堂法僧,在家清信之士称白莲道人。在家出家之人,不论富贵、贫贱、出身、男女,皆可入教。又定下入教时,须得师徒传授、宗门相属,环环相扣。又规定每位教众除俗家名字外,必须有教名,以“普觉妙道”四字命名。 还定下今后教众可在各处州县开设堂庵供奉阿弥陀佛、观音、大势至(合称弥陀三圣)等佛像,上为皇家祝福祈寿,下为地方主办佛事,也可做一些修路筑桥之类的善举。堂庵所拥有田地资产,创建者可父死子继,世代相传。 随后三娘便请慈照和尚北上传教,只因三娘现下几处根基都在北方,若是北上传教,方能更好的动用人力物力。慈照当即欣然应允,他座下此时共有亲传弟子一十八人,便唤过两名大弟子普清与普和两个,教两个继续在定山湖传教,自带了另外一十六名弟子,收拾了行装,便与三娘等人一同北上。 临行前一晚,公孙胜独自到慈照和尚屋内说话,两个坐定后,公孙胜道:“原以为和尚你会觉得扈娘子杀戮之心太重,而不愿参与其事。”慈照和尚微微一笑道:“扈娘子所言有大道理,我佛门教义便是太过宽柔,早晚只教人持斋秉戒,行善向善,但世人也有堕入魔障成魔之人,对这等恶徒,自然不可一味宽容。再者,世间万物,皆是刚柔并济,太柔则不及,太刚则易折,我白莲教义兼有刚柔两性,在太平时,便是宽柔,在战乱时,便是刚强,如此才好。且扈娘子所说的,便暗合儒家侠义之风,我这教义能融合儒、释、道三家大成之法,定当能广为百姓所纳。” 公孙胜闻言笑道:“原来和尚大智慧,看得比我通透。”两个一起笑了起来。 第枯二章妙手回春救百姓 传承古方惠万民 不一日,收拾停当,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北返,一路上安道全与三娘两个赠医施药,救济贫民百姓,慈照便传道讲经,沿途也聚得不少信众来。 这日行到光州地界来,却见沿途都是打包袱、拖儿带女奔逃的百姓,一行人甚是奇怪,欧鹏上前拦住几个问了方才知晓,原来光州附近一处市镇闹起了瘟疫来,此疫症来势凶猛,左近医者束手无策,已经死了不少百姓,因此但凡还能动的百姓都开始逃离。 听了欧鹏回报后,三娘与安道全互望一眼后,三娘对公孙胜道:“有劳公孙先生先带大家退回来时那处村坊等候,我与安神医先去那处市镇看看,却是何等疫症。” 欧鹏几个闻言都道:“娘子,我等一同前去。”三娘摇头道:“疫症不似刀兵,它可不管你武艺高低,也不管你胆大胆小,一旦真是致命疫症,一旦染上,便是束手无策。我与安神医都是医者,自有法子照料,若你们跟去时,只会让我两个分心照顾你们,便先随公孙先生到村坊等候便了。记着左近闹了瘟疫,饮食上切要仔细。”当下三娘将饮食上的事仔细做了交代了之后,便与安道全两个背上医药包袱,一起望那处闹瘟疫的市镇而来。 行出二三十里后,便见到那处市镇来,远望去也有七八百户人家,但此时这处市镇上空只做烟气缭绕,家家门前都挂白幡,户户传来都是啼哭之声。 三娘一闻风中气味,便是老大一阵尸臭味,当下从药囊中取了几片紫姜切开擦在口鼻处,也让安道全一般的擦抹了,随后又取出两块厚纱布面巾,两个将面巾裹了口鼻,再取两双手套戴了。 三娘道:“安太医,此处疫症看来甚是凶猛,须得仔细。”安道全颔首道:“正是,饮食上都需仔细。”两个边说边望市镇里而来。 进到内里,只见此处一片凄凉,家家户户都挂缟素,户户家家都有啼哭之声。两人转进一户人家看时,只见一家七口只剩夫妻两个,老小尽都死绝,尸首都不及掩埋,只将被子、草席将尸身裹了,停放在院中。 三娘上前道:“我两个是医师,特来看症。”夫妻两个都哭道:“人都死了,还有何可看?”三娘道:“虽亲人已逝,但你两个尚存,便要好好活下去,让我先看看两位,可曾染症。”夫妻两个哭着谢了,三娘自与两个看视,安道全自去验看那几具尸首。 三娘替两个检视后发现两个咽喉肿大,似乎便是急喉闭之症,果然安道全看完尸首后来到面前道:“便是急喉闭之症,记得元佑五年,自春至夏秋,蕲、黄二郡人患急喉闭,十死**,速者半日一日而死,看来这处市镇便是多患此症。” 正说话间,那夫妻两个一起病发,都掩住喉头,口中嗬嗬不止,便是喉头被人扼住一般。三娘见了,急忙取出银针来,于两人手大指外边指甲后一韭叶许,针之出血,男左女右取之,血出后果然两人症状缓解。 安道全看了赞道:“扈娘子果然见多识广,这等针灸之法治疗此症最是快捷。只是如大段危急,须得两手大指俱针之,其效甚捷。盖喉咙者肺之系,所针之处,乃少商也,为肺之井穴,故出血而愈。”跟着安道全又取出黄腊纸裹巴豆一个,大小如那两人鼻孔大小,中心切破,急以塞鼻。 三娘看了后也道:“安太医这法子也好,以巴豆气冲入,喉中自破也,已觉通利即除去,后鼻中或生少疮亦无害。”两人相视一笑,各用法门救下那夫妻两个后,两个喘息半晌后方才定神。 那夫妻两个得了性命后,当即上前叩拜,三娘又开了方子,取出药材来教两个煮药来喝,口中道:“这疫症却是好治难去,须得按时服用这方子一个月方才痊愈。”两口儿又拜谢了一回,三娘又道:“这位大哥,可教阿嫂在家煮药,你引我两个去替其他人诊症。” 当下那汉子应了,教浑家在家熬药,自引了扈三娘与安道全前往其他人户去看诊。一连看了几户,救得十七八人来,左近人等问讯,都来看诊,两个便在村中土地庙前摆了摊子,总有二三百人前来看诊。 三娘与安道全两个,一边看症,一边急救,也再无一人因病而亡,见众人都安下心来后,三娘又教村中里正带同十余名壮丁,挨家挨户帮忙清理家中尸首,都先深藏掩埋,撒上石灰等物。又派人教各家清洗一应饮食用具,门前户内都用浓醋泼洒,驱蝇灭鼠,以免其他疫症滋生。 忙乱了一天来,到得天色黑暗时,方才算将诸事忙完,随后三娘教人便在土地庙前支起大锅,将板蓝根等草药熬煮了一大锅汤药来,教尚未患症的人,都来喝了几碗。 安道全看了道:“扈娘子此法甚好,无病之人也要进补汤药,以做预防。”三娘道:“其实许多病症若是能平素多加仔细,也就不会染上,我这里写了一本《四时瘟病防备论》便是说这预防之事。” 安道全接过仔细看了起来,只看了几页便道:“娘子心细,内里记述的都大有道理,如将水煮沸后再饮,饭前便后要洗手,人畜要分居等等都是好法门。” 三娘微微一笑道:“安太医也是行家,一看便知其中好处。其实人之所以得病,便是我等身遭都有许多人眼不得见之细小虫子,佛说一碗水中有四万七千虫,便是这个道理。若饮食上不仔细,多食小虫入腹,早晚便会生病。” 安道全叹道:“此论倒是未曾听闻过。”当下三娘便将后来的细菌、病毒之说与安道全说了,安道全听得拍案叫绝,最后道:“只是不得亲眼见见这些小虫。”三娘道:“此事倒是要费些手脚,待回到山寨后,且些看看能否烧制出更加通透的琉璃来,若能做出,或许可以看得到。” 安道全又道:“扈娘子有此发现,已经可以单独著书立传,自成医道一派,流传后世了。”三娘却笑道:“我到不计较这些,我身上事多,这些事就交给安太医你了,回到山寨后,我便将我所有心得都教授给你,今后便由安太医你去做这流传后世的差事吧。” 安道全皱眉道:“此事却不可,都是扈娘子一番心血,小可怎么冒名妄占?”三娘却摇头道:“我师从蜀中名医唐慎微时,就见师父的艰辛,世间许多良方大多失传,便是因为许多医者尚有门户之见,都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便是安太医你,一身医术,也是祖传,都不见有亲传弟子,这等门户之见最是害人。是以我想从我这里开始,便摒弃这门户之见,今后在少华山要开办医药馆来,开门授课,广收天下良方,广招医者学徒,教我一身所学都流传下去,这方才是好。” 安道全听了默然无语半晌后才道:“娘子此等胸襟,教我一介男儿都汗颜。我安道全不才,愿与娘子一同办这件大事,将我安家一身医术也广传出去,流传后世!”三娘大喜道:“安太医有此等胸怀,也是位好汉子!” 纷扰一夜后,两个在土地庙内安歇,半夜里还陆续有其他地方百姓闻讯赶来看诊的,两个也都起身看症,并无半点推脱。两个都是医术高明之士,也真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到的天明时,村中里正带同一众被救治的百姓,敲锣打鼓,备了花红酒礼,猪羊鸡鹅等礼物前来致谢。三娘与安道全坚辞不授礼物,三娘只道:“我乃白莲教宗门圣女,行医到此,赠医施药,便是惠及百姓,分文不取的。” 众人听了都跪拜在地叩谢不止,口中都只赞三娘使女菩萨,女观音等等。三娘与安道全两个苦笑不已,当下请人到邻村知会了公孙胜等人前来。 少时,公孙胜、慈照和尚等人到来聚齐,慈照和尚便开了佛坛讲经,村中人都来听讲,随后慈照带同一众弟子又替这次瘟疫死难百姓做法事超度。一时间村中上下人等都敬服慈照和尚与扈三娘这位白莲圣女来。 如此在村中耽搁半月之后,村中人等都入得教来,慈照和尚教一位弟子普仪留下,便在此处开设白莲堂来,早晚开坛讲佛,教人入教来。随后一行人又复往少华山而去。 一路又行了月余,一行人终于到了少华山,史进、朱武等头领闻讯,都到南亭口相迎,众人相见时,都是一阵欢喜。三娘只看史进时,起初还担心这厮看见自己女装模样,又出什么幺蛾子来,但史进见了三娘后,只是愣了一愣,赞一声:“师哥这般好美。”便再无言语。只见这厮春光满面,望自己的眼神也没有异样,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暗想:“这道坎他终究还是过去了。” 这趟三娘与公孙胜回山来,共引得欧鹏、蒋敬、马麟、郑鹰、陶宗旺、王定六、安道全七位头领入伙,又有慈照和尚并一十五名白莲教弟子到来,上下都是欢喜。 当天三娘将慈照和尚等佛门弟子安顿在少华山云龙寺暂歇,那云龙寺已经被朱武等人翻建一新,三娘请慈照和尚便在此传教。入寺当天,三娘大笔一挥,将云龙寺改名为白莲寺来,从此这处寺院便成了白莲教总坛圣地。 第枯三章少华山英雄聚义 内堂院医者教法 安顿好慈照和尚一干人等后,扈三娘、公孙胜并一众新进头领被史进、朱武等人热热闹闹的迎上山寨来。分别七八个月之久,少华山更得兴旺起来,三关之上添了不少人马,大寨之中增了许多屋舍,府库之内多了数不尽的钱粮。三娘吩咐先将李巧奴、王定六老父等家小安顿在后院,自有仆妇照料不提。 一众头领见得三娘女装时,尽皆惊骇不已,有公孙胜、朱武、史进三个将三娘身世说了,公孙胜更说起三娘镶星天命之事,几个头领虽惊疑不定,但也并未多话。三娘与公孙胜私下商议了,稍后定要先做些神迹出来,方可教众人信服。 到了聚贤堂上,三娘与公孙胜两个将原头领史进、朱武、裴宣、汤隆、杨林、邓飞、陈达、杨春、孟康九个与新进头领欧鹏、蒋敬、马麟、郑鹰、陶宗旺、王定六、安道全七个都一一引见了。众人见礼毕,具是欢喜,便在聚贤堂前列了金钱、纸马、香花、灯烛,摆了煮好的猪羊、烧纸。一众新进头领七个人都说誓了,烧化纸钱,七个与扈三娘、公孙胜并少华山九位好汉歃血为盟,便入了伙来。 随后三娘坐了头把交椅,重新安排职司,公孙胜、史进、朱武、裴宣、汤隆、杨林、邓飞、陈达、杨春、孟康十个座次、职司都不变。 新进的欧鹏坐了山寨第十二把交椅,领典校职衔,领山寨骠骑军马正将之职。 马麟坐了第十三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领山寨骁骑军马正将之职。 蒋敬坐了第十四把交椅,领典校职衔,参领山寨财物一应事物,算是替朱武分担一些财物筹算之事。 郑鹰坐了第十五把交椅,领典校职衔,掌管山寨机密消息报送,又拨出三万贯钱财,教郑鹰挑选人手,分头至各处州县,收买鸟雀棚头,以建立信鸽棚头,早晚传送消息。 陶宗旺坐了第十六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掌管山寨左近农垦菜园一应事务,兼领左近村坊谷物厘金典收之事。 王定六坐了第十七把交椅,领典校职衔,掌管少华山、史家庄一应酒店事务,并兼领美酒透瓶香往各处州县售卖之事。 安道全坐了第十八把交椅,亦领典校职衔,掌管山寨内外科医患一应事物,又教拨下一万贯钱财,赍发安道全,教在少华山白莲寺旁开设医药馆,开馆收徒,又兼替来入教的白莲教众看病诊症。 座次排定后,上下俱都来参拜了新头领,人人都欢喜不已,当下杀猪宰羊,大开筵席,热热闹闹的庆贺起来。席间史进又来找三娘斗酒,却还是一般的败阵而去,喝得不省人事时,被几个小喽啰抬回屋内去歇息。 吃了一夜酒后,至东方朦动,方才渐渐散去,各回屋内安歇。三娘自调了碗醒酒汤喝了,洗个药浴出来,换身衣裙来,头发也不束了,便披着来到后院,打算找史进说说话。 方才来到史进屋外,却见史进新婚妻子王玉娇端了热汤水出来,见了三娘,玉娇急忙万福道:“玉娇见过寨主。”三娘微微一笑,盯着玉娇看了几眼道:“玉娇妹妹也不必叫的这般生疏,只与大郎一般叫师哥便好。” 玉娇是个守礼的女子,只皱眉道:“岂可胡乱称呼,要不还是叫扈姐姐吧。”三娘无奈,只得笑着应了,问道:“大郎待你可好?” 玉娇道:“大郎待我很好。”三娘眨眨眼,近前低声道:“可曾有孕?”玉娇闻言顿时涨红了小脸,低头羞道:“尚无。”三娘道:“难道大郎不是夜夜在玉娇妹妹房里歇宿?”玉娇脸上更红,便连脖子也都红了起来,口中嘤咛一声道:“除身子不便时,大郎都来的。” 三娘蹙眉道:“不可能啊,都离山七八个月了,你们又夜夜这般努力,怎会还没怀上孩子?”玉娇顿足娇嗔道:“扈姐姐,你好坏,这般羞人的话都说得出口。”三娘奇道:“成婚生子,天道人伦,有甚害羞的?” 三娘摸着下巴打量着玉娇,再想戏弄几句时,又觉自己与玉娇太过相像,戏弄她就好像对着镜子戏弄自己一般,只看玉娇那娇嗔含羞的小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自己哪天要是做出这般模样来,才是古怪。 当下三娘也不戏弄玉娇了,便正色道:“你把手拿来,我与你诊诊脉看。事关子嗣,不可大意。”玉娇这才慌了,急忙放下面盆,将玉手伸了过去,三娘号了脉后,皱眉道:“玉娇妹妹身子康健得很啊,生十个八个的都行,难道是大郎身子有碍?” 玉娇本来听闻自己身子无碍,心头松了口气,但随即一听是大郎有事时,登时更慌了起来,急忙拉着三娘道:“扈姐姐,快与大郎看看。”当下玉娇拉着三娘便进屋来。 史进兀自宿醉未醒,三娘替史进诊了脉来,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奇道:“大郎身子更是龙精虎猛,这可真是怪事了。” 玉娇红了眼睛道:“这厢里成婚半年多了,也不见有孕,扈姐姐,是不是玉娇的命不好?”三娘道:“胡说,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当下三娘沉吟片刻后道:“你先把你两个平日饮食说来我听。”玉娇道:“平日饮食也就是那般,只是大郎酒肉吃得多些。”三娘连问了饮食、起居习惯,都不得要领。 最后三娘一咬牙,附耳在玉娇耳边问道:“老实告诉我,你与大郎欢好时的情景如何?”玉娇顿时大羞,娇嗔道:“扈姐姐,这等羞人之事,怎能说得出口?”三娘连问几次,玉娇只是红着脸不肯说。 三娘顿足不已,眼睛一转,又有了主意,当即回自己屋去,取了一本《玄女经》来,交与玉娇道:“你看看可是书上说的这般欢好来?” 玉娇大羞,只不肯接那书,三娘急道:“事关子嗣,怕什么来?”玉娇这才翻开那书看了,最后方才羞道:“扈姐姐,前面都是一般的,只最后之时,大郎会道‘尿急’,便抽身离去。” 三娘一听,顿觉天雷滚滚一般,憋着笑又憋不住,最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玉娇羞得娇嗔道:“扈姐姐,你笑话奴家。” 三娘忍住笑,正色道:“今后不管这厮说什么尿急,你只管双手双脚缠定他,教他不能离身,不出一个月,包管你怀上孩子。”玉娇羞答答的应了。 又问起史进近况,玉娇都一一道来,最后三娘才小心翼翼的动问道:“大郎可曾提起我来?”玉娇笑道:“大郎时常想念扈姐姐,只说想与姐姐较演武艺,比斗酒量来。”听得这般说了,三娘才放下心来。 到了午后,史进方才起身,洗漱后到屋外来时,只见三娘一身女装正与妻子说话,便笑嘻嘻的上前来到:“师哥,许久不见,演一回棒看如何?” 三娘笑着应了,两个便在院中取了枪棒来,拼斗了四五十合,最后两个跳出圈子一起罢手。史进喘息道:“师哥,你一介女子要那般好武艺作甚?再斗几合我便要输了。”三娘笑嘻嘻的说道:“便是怕被坏人欺负啊。”史进瞪大眼睛道:“谁敢欺负你,师哥你告诉大郎,俺去撕了他!” 三娘心头暖意容容,口中笑道:“逗你玩的,没人敢欺负你师哥,不嫌命长么?”史进挠挠头,玉娇递来香巾让三娘擦汗,自取了一块香巾上前来,仔细替史进擦汗,见两个这般恩爱,三娘心头也舒服了不少。 演完棒后,三娘与史进自在树荫下吃酒,玉娇收拾了自回屋里去。三娘掩口吃吃笑着,低声对史进道:“大郎,玉娇滋味如何?”史进顿时局促起来,口中道:“师哥,你又来戏耍我。” 三娘笑道:“不是戏耍你,与你说正事,可想玉娇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史进猛点头道:“想,只是成婚半年有余,也不见有身孕来。” 三娘吃吃笑道:“是你法儿不对。”史进瞪大眼道:“有何不对?便是那次去风月勾栏之地,与女子欢好时是一般弄来。”三娘没好气的道:“我问了玉娇,说你最后时,只道尿急,便抽身离去,这是何故?” 史进老实答道:“上次在勾栏时便是这般,我道尿急,那女子便道:‘可抽身离去,莫弄污了奴家身躯。’因此成婚后都是这般法儿弄来。” 三娘差点绝倒在地,她拍拍史进肩头道:“那烟花女子是为了不想怀上孩子,因此方才叫你抽身离去,你自个儿媳妇,你抽身离去干嘛?难怪都半载有余还怀不上孩子!” 史进瞪大眼睛道:“真不怕弄污了玉娇身子?”三娘没好气的道:“听我的没错!”史进道:“好咧,这就去试来!”这回轮到三娘瞪大了眼睛,史进这厮竟然大白天便回房去,随后一关门,屋内传来玉娇惊呼之声。 三娘银牙暗咬,好个史进,尽然白日宣淫,还在你师哥面前秀恩爱,真个儿不要脸!当下三娘气呼呼的走了,回到屋内却自个儿坐着发呆,只看史进夫妻恩爱时,自己一个人却是形单影只的,心头忍不住寥落起来。 愁思半晌后,扈三娘站起身来自语笑道:“扈岚啊扈岚,你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找个人嫁了,或是找个女子成婚,都是不妥,只管做你的大事,又有何可哀愁的?”自嘲一番之后,心中郁结稍舒,便转出屋来,去寻公孙胜、朱武等人商议山寨大事去了。 至此三娘在山寨一连逗留了旬月,处理山寨大小事务,早晚教新老头领融合一处,慈照和尚的白莲寺也开始广收门徒,山寨一应人等都入了教来。安道全得三娘教授医术后,他的医药馆也建好开张,对左近贫人看诊都不收钱来,又广收学徒学习医术,看着也甚是红火。 第枯四章烧制琉璃晶莹透 纪效新书练精兵 旬月之后,见山寨诸事顺畅,白莲教、医药馆与郑鹰信鸽棚头之事也都按部就班,三娘想起那日与安道全说起想看肉眼不可见小虫之事,便得空闲来,琢磨起烧制琉璃之事来。同时又看了山寨操演兵马,虽有精兵英姿,但攻守之间并无章法,只恐阵仗恶战起来也是不堪一击,于是三娘也在思虑练兵一事。 政和五年八月初一日起,三娘将回忆起的几个琉璃配方,召集左近陶瓷匠人,开始试制琉璃。公孙胜、史进、朱武等人不明所以,都来探问时,三娘笑道:“我要烧制之物便是琉璃,琉璃屡见于秦汉古籍的‘壁流离’或‘流离’便是出自梵文琉璃一语。秦汉晋等朝时便有专门烧制琉璃的匠人,只是烧制的琉璃,成色不纯,易碎易裂,遇热即破。” 朱武道:“原来是烧制琉璃此物,曾闻海外商旅常有此等物舶来贩售,沿海诸港皆有,寨主但要时,可使人买来便是,何必自己烧制?” 三娘笑道:“我这琉璃配方比海外琉璃高明许多,所制出的琉璃通体透亮,成色纯净,并非凡品,稍后制成,你们便知妙用。” 又说起练兵之法,三娘道:“这几日连夜都得上天神将传授一套练兵之法来,早晚撰录成书后,交予大郎与军师,只按此神将兵书练兵来时,山寨兵马便更加雄壮。”公孙胜闻言笑而不语,史进、朱武两个叹服不已。自此日起,三娘便白日指点工匠们烧制琉璃,晚间提笔撰录兵书。 十余日后,新琉璃经过数百次失败后,总算成功烧制出来,三娘大喜,取来看时,果然便和上辈子所用透明玻璃一般无二。大喜之下,三娘重赏一众工匠,又将锡箔制镜之法教来,过了几日,又得几块明晃晃的镜子来。三娘大喜过望,又教烧制琉璃时,做取形打磨来,得凹凸琉璃来,便试着制作了望远镜,随后又做出最为简陋之显微镜来。 这几日上,公孙胜、史进、朱武等人都围在琉璃厂,先是制出那透明琉璃来时,众人都是惊叹不已。又过几日,做出明面镜子来时,众人都是呆了,直叹三娘真乃神人也。又做出望远镜时,众人皆惊呼此乃千里眼也。待得用竹筒做出那显微镜筒来,在小孔光聚之下,第一次见到水中那些蠕动的小虫真身时,众人都已说不出话来。 公孙胜叹道:“此乃神迹,非是骗术。”史进瞪大眼道:“我的爷,还有这般奇事。”朱武拜道:“寨主必定是天上星宿下凡,否则怎能做出如此神奇之物来?” 三娘却撇撇嘴道:“放大倍数还不够啊,只能看到简单的草履虫,便连内里结构也还不尚清晰,真是失败。”众人闻言皆是一般的呆滞。 一众工匠内,有一名最为心思机巧,三娘提点之事上领悟最快,此人名唤许鹞,华州人士,家传的瓷器手艺。自从到了琉璃厂后,甚是勤勉,三娘给出的琉璃配方也是经过他不懈努力,方才能烧制出来,又有一手好的打磨手艺,这显微镜筒两块琉璃镜片便是出自他的手艺。虽然显微镜筒还极为原始,但三娘也算略微宽慰,便将原理一一与许鹞讲明,便教他自行改进。 第二日,安道全听闻此事,也来到琉璃厂试看。看完之后,安道全坐在那里久久不语,最后朝着三娘深深一拜道:“寨主不世奇人,为我等揭开另一大千世界之面貌,医道之上,自此另有一番新局面来。”三娘笑着扶起道:“安太医喜欢,这部显微镜筒便送予你了。”安道全大喜过望,诊若重宝,取回医药馆中细细研习不提。 不过数日,许鹞再做出一部显微镜筒来时,三娘教安放在史家庄内,左近百姓、绅士听闻有此等奇事,纷纷前来探视。三娘又想到生财之道,每位来看小虫的,教收取十文钱,来人络绎不绝,过不多时,试制琉璃的钱财便都赚了回来。 而那些看过此等神迹的百姓、士绅,无不敬三娘为天人,慈照和尚又趁势宣讲白莲教,只将三娘说成宗门圣女,星宿下凡。公孙胜也讲起当年仁宗镶星之事,一众百姓人等更是对三娘这位白莲圣女身份崇敬不已。过不多时,各家各户竟都供奉起白莲圣女来,三娘听闻此事后,哭笑不得,最后只叹道:“我带给他们科学,他们却视作迷信,此等蒙昧黑暗,不知何日得见曙光?” 山寨其余头领内,原本还对三娘女子身份心存疑虑之人,在见到如此神迹之后,也都敬服不已,对公孙胜的说法深信不疑,都坚信三娘便是镶星天命的星宿下凡,自此不再存半分疑虑。 除了显微镜筒赚了一笔之外,琉璃厂的透明琉璃等货品也甚是受到欢迎,许鹞做出了琉璃杯具、器皿等物,放到市面上后,几乎都被一抢而空,只因这种琉璃晶莹剔透,几乎透明,又比寻常琉璃坚固,遇热不破,便是海外舶来之琉璃也比不上,是以多得富贵人家追捧。一套八样透明琉璃酒具甚至买到了千贯一套的高价,朱武闻之后,第二日便派兵进驻琉璃厂,对一众工匠严密管束,只防配方泄露,便是打算长久独霸这透明琉璃的营生。 除此之外,还有那明晃晃的镜子,能将人像照的十分清楚,比铜镜清楚百倍,也甚是好卖。自此少华山除了美酒之外,又多了琉璃这项更为赚钱的财路。 自从做出了显微镜筒后,三娘也就不太管许鹞随后如何折腾了,她便专注于写兵书。又过了十余日后,兵书写成,三娘这套兵书又是取自后世一位兵法名家,也不敢乱改兵书名字,便依旧提笔题做《纪效新书》。 书成后,三娘请来公孙胜、史进、朱武等全部头领,先在聚贤堂上设了祭坛,供奉三牲祭品祭祀后,方才珍而重之的将兵书示人,谓众曰:“此兵书名《纪效新书》,乃上天神将戚少保托梦传授于我,夫曰‘纪效’,明非口耳空言;曰‘新书’,所以明其出于法而非泥于法,合时措之宜也。全书共十八篇十八卷,计有:束伍篇第一、操令篇第二、阵令篇第三、谕兵篇第四、法禁篇第五、比较篇第六、行营篇第七、操练篇第八、出征篇第九、长兵篇第十、牌筅篇第十一、短兵篇第十二、射法篇第十三、拳经篇第十四、诸器篇第十五、旌旗篇第十六、守哨篇第十七、水兵篇第十八。天授神书,教我传世,护我白莲,替天行道!” 众人跟着三娘一起拜了那兵书后,方才一一传阅起来,朱武只看了几眼便惊呼道:“此真乃神授之书也,只观选兵这段,便知如此练出的兵马,定是百胜之军!”公孙胜也叹道:“寨主真乃天神眷顾之人,能得托梦授此神书来,便是紫气明主!”众人一起又拜了一回。 自此三娘便开始教授众人《纪效新书》内里各种法门,特别是内中记述的各种阵法尤为详细,早晚教挑选士卒,编练鸳鸯阵、三才阵等士卒据战之阵来操练。 最后三娘趁此机会,对山寨兵马做了较大整编,直将兵员选拔、编伍、水陆训练、作战、阵图、各种律令和赏罚规走、诸种军诫兵器制造、使用、烽堠报警和旗语信号等整军之法皆定下章程来,皆按此法整军操演,料想只消操演数月之后,必定能练出一支精兵来。练军诸事都定后,三娘教史进等将领早晚练兵不提。 随后又闲来无事,三娘又想起史进那身好花绣来,便唤史进来问道:“大郎,可还记得当年在西军中时,说起你这身花绣时,师哥甚是羡慕的。”史进瞪大眼睛道:“师哥可是动了想要纹绣的念头来?”三娘笑道:“正是,知我者,大郎也。” 史进急忙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须知左近刺青师傅都是男子,岂能为师哥纹绣来?男女有别,此事万万不可。”三娘不禁郁闷起来,问道:“就无女子刺青师傅么?”史进哀告道:“师哥,女子刺青来有何用?” 三娘一听便知是有的,笑着道:“大郎,师哥只是想刺来自己观赏。”三番五次问来后,史进方才道:“是有一位,便在华阴县内居住,名唤余大嫂的女子刺青高手,明日便请来与师哥刺青。” 第二日上,史进果然请得余大嫂到来,三娘大喜,便在自己屋内请余大嫂为自己刺青,最后在冰肌玉骨的后背上刺下一幅白莲临风图来。 此图刺好之后,三娘起身对着屋内镜子一看,顿时叫好起来:“余大嫂果真好手艺,如此一幅好花绣,真个儿是一绝。”余大嫂笑道:“娘子姿容绝丽,肌肤如雪,也只有这幅白莲临风图方能显出娘子摇曳身姿、雪白肌肤来。”正是:白莲临风沉幻梦,身姿更艳常作悲。肌肤如玉明如水,青丝千梳照心间。花色绣舞似天人,盈满天地一丈青。 做了刺青之后,三娘也不与史进看,倒是常与李巧奴、王玉娇两女观赏,史进这厮也只得从浑家玉娇口中方才得知,三娘那背上刺青是何等艳丽。 随后几日都无事,看看日头已经是九月中旬时光,这天安道全前来报说:“近日京东西路一带,药商囤积草药,累至华州左近州县各种药材质价飞涨,那赠医施药之法只怕难以持久。” 三娘听了冷笑道:“定是有人故意使坏,既然京东西路囤积,那我等便到京东东路去采购便是了,看他囤积的那些药材却卖给谁去。”跟着又接到沧州小旋风柴进拜帖,只因柴进今岁得了指点后,所获颇丰,是以专请少华山众好汉前去沧州聚会。 三娘又想到这个时候,武松这人也该崭露头角,当下召集一众头领道:“柴大官人这厢里宴客,又有采购药材一事需走京东路一趟,安太医坐镇此间医药馆不可轻离,去京东东路采办药材之事还是我亲自走一遭好了。” 随后三娘便与公孙胜、史进、朱武等一众头领商议,其余头领都有要事在身,不能离山,三娘又仔细交代了前后之事,最后只点了欧鹏、马麟两个一同跟随。三个整束了行装,领三十名精锐铁卫随扈,又备下许多礼物,三娘做女子装扮打扮,取了日月双刀,坐了一辆马车,欧鹏、马麟两个,骑了两匹骏马,一众随扈赶了三辆大车,径投京东东路而去。 第枯五章双喜临门柴家庄 人间太岁武二郎 却说扈三娘与欧鹏、马麟两个穿州过县,果然在京东西路上,各处药材商贩都在囤积药材,市面上的药材价钱贵得惊人,而且还货源不足,黑市里更是漫天要价。 行过京东西路后,行了月余,便到了沧州柴家庄前十余里之处停住少歇。只因要赴宴,三娘还是换了男装示人,便在车内换了装束,欧鹏差人到柴进庄内报讯。 少时三娘换了装束,下了车马,正打算换骑马匹,前往柴家庄,却鄙见大道旁还有两个人立着,只在那里看着他们这一伙人,内里一人三娘却认了出来。这人面色黝黑,却不是郓城县宋江又是谁? 宋江见得三娘从车马上下来,也认了出来,大喜之下便上前来相见。三娘虽因原书之故,不太喜宋江,但暗想道:“只看时日算来,这宋矮黑也该是杀了阎婆惜,逃到江湖上来了,这大道上见了,也不便视而不见,否则早晚还是要在柴进庄上见到。”当下也只得挤出笑容来,上前相见。 两个便在道上见礼,三娘明知故问道:“押司何以至此?”宋江叹口气,便将如何杀了阎婆惜,逃走江湖上之事说了。三娘听完后道:“此等不守妇道,还贪财勒索的女子,杀便杀了,只是累了押司至此。”宋江道:“也是小可做事不周密,方才有此事端。”当下宋江又把身边人引见了,却是他兄弟铁扇子宋清。 三娘也唤来欧鹏、马麟两个与宋江、宋清引见,四个相见,各自行礼。三娘偷眼看欧鹏、马麟两个神情,对宋江倒是还有些钦佩之意,但却没有原书那般纳头便拜的情景,心头稍松。 四个便在道边闲话片刻后,却见柴进引了一干庄客都骑了骏马急匆匆的从大道上赶来,隔着老远,柴进便下了马来,快步上前,来到三娘面前拜道:“数日前方得消息,这趟原是官人亲临,自少华山一别,小人朝思暮想,只想再与官人见面,今番得见,心头甚慰。” 三娘笑着回了一礼道:“柴大官人客气了,其余头领俗务缠身,只有我亲自来见大官人了。”说罢将欧鹏、马麟与柴进引见了,三个见礼,各自欢喜。宋江在一旁看了,神色不愉,但转瞬即逝。 柴进又见了宋江、宋清两个,问道:“这两位是?”三娘道:“这两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不想在此地撞见。”当下将宋江兄弟两个引见了。 柴进听说是宋江,也拜在地下,口称道:“端的想杀柴进,天幸今日甚风吹得到此,大慰平生渴仰之念,多幸!多幸!”宋江也拜在地下答道:“宋江疏顽小吏,今日特来相投。”柴进扶起宋江来,口里说道:“昨夜灯花报,今早喜鹊噪,不想却是扈官人与贵兄一起到来,真是双喜临门。”满脸堆下笑来。 宋江起初见柴进对三娘接得意重,又见三娘衣饰华贵,心头便有几分自惭形秽,此刻见柴进礼重心头方才转忧为喜,便唤兄弟宋清,也来相见了。 柴进便命庄客引三娘一干人前往庄内,又喝叫伴当收拾了宋押司行李,又名人牵两匹马来与宋江兄弟骑了,他自与三娘、宋江、欧鹏、马麟、宋清一同骑马回庄。 到了庄前,只见庄门大开,一众庄客都在两厢里迎候。进到庄内,三娘命欧鹏、马麟将两车厚礼奉上,柴进大喜,命人接了,吩咐引三娘一众随扈在后堂西轩下歇处。柴进一边一个,携住三娘与宋江的手,欧鹏、马麟、宋清三个随后,一起入到里面正厅上,分宾主坐定。 柴进命人点起泡茶来,几个吃了一回茶后,柴进望着三娘道:“官人能亲身至此,小可不甚欢喜,不知山寨其余头领可好?”当下三娘也不避讳宋江,直将山寨各人境况说了。 柴进听闻山寨又多了许多好汉,连连叫好。宋江闻言道:“原来江湖上闻名的少华山、史家庄两处都尊扈官人为共主,小人真是眼拙,此前竟未看出。” 三娘笑道:“此前还是身家清白,因此尚不曾显名,如今扈官人这名头已经被官府追缉,今后也不必遮掩了。”当下三娘说起与晁盖等人劫生辰纲之事,又说了火并王伦之事。 柴进听了赞道:“真壮哉也,王伦那厮起初走投无路,不想后来却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有此下场,也是命中注定。” 随后柴进又望着宋江问道:“闻知兄长在郓城县勾当,如何得暇来到荒村敝处?”宋江慌忙答道:“久闻大官人大名,如雷灌耳。虽然节次收得华翰,只恨贱役无闲,不能够相会。今日宋江不才,做出一件没出豁的事来,弟兄二人寻思,无处安身,想起大官人仗义疏财,特来投奔。”柴进听罢,笑道:“兄长放心!遮莫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敝庄,但不用忧心。不是柴进夸口,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 宋江便把杀了阎婆惜的事,一一告诉了一遍。柴进笑将起来,说道:“兄长放心。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物,柴进也敢藏在庄里。” 闲话一遭后,柴进便请三娘、欧鹏、马麟、宋江弟兄两个洗浴梳洗。随即将出两套衣服、巾帻、丝鞋、净袜,教宋江弟兄两个换了出浴的旧衣裳。三娘三人自带有锦衣华服,便穿了自家新衣。 几个都梳洗了,都穿了新衣服。柴进邀三娘、欧鹏、马麟、宋江兄弟去后堂深处,已安排下酒食了,便请三娘坐了首位,自坐了下首,宋江对席,宋清有宋江在上,侧首坐了,欧鹏、马麟两个自坐了三娘侧首。 六人坐定,有十数个近上的庄客并几个主管,轮替着把盏,伏侍劝饮。柴进再三劝三娘、欧鹏、马麟、宋江弟兄宽怀饮几杯,三娘酒量甚好,来者不拒,宋江称谢不已。 酒至半酣,六人各诉胸中朝夕相爱之念。看看天色晚了,点起灯烛。宋江辞道:“酒止。”柴进那里肯放,三娘也笑道:“押司,今日一醉方休才好。”直吃到初更左侧。 三娘一味也劝宋江吃酒,过不多时,宋江与宋清两个便被灌得酩酊大醉,醉倒在桌上。柴进见了笑道:“不想还是官人酒量宏大。”三娘也笑道:“既然押司兄弟两个醉倒,便引到下处安歇,我等自说话。”当下柴进教庄客扶宋江两兄弟先回去歇息,三娘趁这当口,起身净手。 柴进唤一个庄客,提碗灯笼,引领三娘去东廊尽头处去净手。三娘净手回来,却见那廊下有一个大汉,因害疟疾,当不住那寒冷,把一锨火在那里向。 三娘上前拱手道:“这位大哥,看你气色不周正,可是身患病痛?”那汉见她穿得华贵,只道是柴进庄上贵人,又见她身形瘦弱,年纪不大,便回一礼道:“有劳小哥探问,这厢里忽冷忽热数日了。” 三娘道:“我自懂得歧黄之术,请把手来探脉。”那汉子将手一伸,三娘探了脉,观了气色后,口中道:“这位大哥却是患了疟疾之症,待我与大哥施一回针灸,再吃一服药,安睡一晚,明日便好。” 那汉子道:“多谢小哥,俺这病了多日,也只有小哥来动问一二,不知小哥是庄上哪位?”三娘道:“我是今日放到的客人,姓扈行三,诨名一丈青。” 那汉子听了,阿耶一声,翻身拜道:“原来是劫夺生辰纲,火烧官军的一丈青扈官人,却才甚是无礼,万望恕罪,有眼不识泰山!” 三娘笑着扶起道:“敢问好汉大名。”那汉子道:“小人是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今在此间一年矣。”三娘惊呼道:“原是江湖上闻名的武二郎,不想今日在这里得见,真是幸会。”武松道:“不想官人也听闻俺名字。”三娘笑道:“叫官人生分了,适才武二哥唤的那声小哥颇为顺耳,也还是叫我扈小哥好了。”武松只道不敢,三娘笑道:“武二哥直爽汉子,一个称谓又如何?若不敢叫时,只教我小觑。” 武松这才道:“扈小哥真乃豪爽之人。”三娘道:“此处寒冷,请到屋内,宽衣方好施针。”当下三娘叫来庄客,将武松引到自己下处,又请庄客取来几盆炭火,将屋内烘烤得热了,方才叫武松宽衣,取了银针准备施针。 到得屋内,见武松宽了衣裳,灯火下方才见得武松真容,只见: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三娘看了一回,羡慕赞道:“武二哥一副好身躯。”当下开始为武松施针,片刻后针灸完毕,请武松穿了衣裳,三娘在灯下写了付药方,教庄客取药。柴进庄上自有存药,少时熬了药来,三娘教武松服下,便请武松在自己屋内,烤着炭火,将厚棉被捂了安睡。 柴进见三娘去了许久不回,亲自来寻,闻得三娘回了下处后,便亲自转来相见。三娘方安排武松歇下,转出屋来,只见两三碗灯笼飞也似来。柴大官人亲赶到说:“原来官人到了这里,却叫我好找。” 三娘道:“在廊下见到一位好汉病倒,因此与他诊症,累大官人久候了。”柴进道:“不妨事,却不知何人?”三娘道:“正是庄上的武松武二郎。” 柴进道:“原来是他,这人初来投奔小可时,也一般接纳管待。只是次后在庄上,但吃醉了酒,性气刚,庄客有些顾管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因此满庄里庄客,没一个道他好。众人只是嫌他,都来小可面前,告诉他许多不是处,因此近日都有些慢待了。” 三娘笑道:“武二哥非池中之物,早晚必成大器。官人,我们另寻他处说话。”当下柴进引三娘到自己静室之内,欧鹏、马麟自有庄客服侍安歇。 第枯六章静室堂前许三事 古道结拜送十里 到了静室内坐定,柴进教人上了醒酒汤来,两个吃了后,柴进拱手道:“如今庄上按官人法度治理左近,沧州左近官府皆得浸透,也不来啰唣。沧州望北便是蓟州,与辽国商路皆从我这里过,远近都按官人吩咐收取厘金,所获颇丰。庄内多得大寨遣人帮扶,内外整治一番后,也多招揽得人才,比之前兴旺多矣,都乃官人之策。” 三娘道:“也是大官人虚心纳谏,敢作敢为,方才有此兴旺。如今还有三件事便向大官人说起。”柴进道:“官人请说。” 三娘道:“数月前,我与公孙先生南下,与白莲净土宗高僧慈照和尚一同开山创教,创下白莲教来,便也想在沧州开设分坛传教。”当下三娘便将白莲教教义、行事说了。柴进闻言后拍案叫好道:“此教义不忌僧俗,只教人除恶扬善,便是甚好的教派,在我这里传教,定当襄助。若高僧真来此地,小可便也想入教来,聆听佛法,修养佛性,他年寿终之时,也能登极乐世界。” 当下三娘与柴进商议了传教之事,商议定后,三娘又道:“第二件事便是贩售少华山自产货品之事。”随后三娘让人从礼品内取来一套少华山烧制的琉璃器皿,一块小琉璃镜子,并几瓶透瓶香美酒来。 那一套琉璃器皿却是一套酒具,三娘倒出美酒来,取酒注便在热水中烫了酒来,倒入琉璃酒具中,又将那块镜子放在面前,只见灯火下,那琉璃杯中,酒色纯美,映在那镜中,三样精品相映成趣,三娘道:“此乃我少华山烧制的琉璃器皿,比一般舶来琉璃更坚固、美观,也比国内自做的琉璃耐热,而且通透非常。此镜子乃是琉璃亮镜,能将人物映照得纤毫毕现。这酒乃是自酿的好酒,也是上好的美酒。” 柴进大喜,在灯下细细观赏那琉璃酒具,果然晶莹剔透,其上还有精心雕刻花纹图案,都是一般的透亮。又看那镜子,果然将自己照得一清二楚,比铜镜清晰百倍。再尝那美酒,果然是陈年佳酿的口味,大喜之下当即道:“这三物若是在此地行商贩售,或更远的贩售到辽国,便是一本万利之事。” 三娘道:“正是,如今华州左近永兴军路、凤翔路、京东南路都有少华山自行开辟商路贩售这两物,河东路有桃花山代为贩售,京东西路有二龙山代为贩售。这京东东路的贩售之权,便全权交托大官人庄上,但有得利时,两家五五分账如何?” 柴进大喜道:“岂敢五五对分?我庄上只取三成得利便可。”三娘却摇头道:“大官人不必多言,这五五对分,几处与我少华山结盟山寨方才得享的红利,都是这般共享好处,也不要坏了规矩。” 柴进更喜,当下两个商议了细节之后,此事便定了下来。随后三娘又道:“第三件事却是有关药材,近日京东西路药商相约囤积药材,他那里占住漕运便利,各地药材到了他那里都被屯下,以致京东西路以西许多州县药价飞涨。” 柴进闻言道:“此事我也听闻,查探后方才知晓,乃是当朝太师蔡京这奸臣,只因他门下有这药材生意往来,最近又遭官人等劫夺了生辰纲,短了银钱供输,因此蔡家便联合了河东路梁中书等,在京东西路、河东路一同囤积药材,只望药材囤积居奇,能将亏输的银钱赚回。” 三娘闻言大怒道:“这般狗官,果然损失的银钱都还要搜刮回来,端的可恨。”柴进道:“正是如此,蔡京此人,独霸朝政,各地药材贩售,皆需官府药局文书,他便是以此拘束各地药商,听他吩咐行事,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 三娘道:“那京东东路药价如何?”柴进道:“这厢里南方药材沿运河北运,要过了黄河漕运至京东西路后,药材被截留屯下,方才会涨价。” 三娘颔首道:“与我所料一般,我白莲教在西面传教,赠医施药时,所要药材颇多,但就请大官人在左近收购药材,方好运回去。” 柴进道:“采办药材不难,只是若从河东路、京东西路运回华州去,没有药材官府文书,早晚会被查扣,但要文书时,蔡京这些狗官又不与民间。若是绕道回去,药材运费也贵了,反不及就地采购划算。”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大官人可寻几分文书来看,我自有办法私造文书,只要不直过东京,我那文书造来定然无人能识得。”柴进道:“此事易耳,我明日便命人去收买一张来看。”两个商议了半宿大事,直至三更天方才各自安歇,三娘屋内武松睡了,因此柴进另行安排一间客房请三娘安歇。 三娘回屋只睡了两个时辰,五更天时便起身来,略作梳洗后,自到院内练武。使了一回玉环步并太祖长拳后,廊下一人喝彩道:“扈小哥使的好拳法、好步法。” 三娘回头看时,却是武松站在廊下,只见他精神奕奕,看来针灸后,又吃了药,唔出一身汗来后,那病便痊愈了。 三娘笑道:“武二哥看来身体康复了,真是可喜可贺。既然身子大好,可愿来与我切磋拳法?”武松道:“起初见扈小哥还道是个身体瘦弱之人,却不想武艺如此高强,俺来与扈小哥使一趟拳看。” 当下武松跳入院内,两个讲了一礼后,各自使出一套拳法来,你来我往的便斗做一处。武松天生神力,拳法虎虎生威,三娘拳法、步法得自名家指点,虽然女子身体上,天生劲力有亏,但使出连环劲来时,也与武松空手博个不相上下。 两个斗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败,各自都钦佩对方武艺,少时各自心意相通,跳出圈子来,武松笑道:“这一趟拳打得甚是爽快。”三娘也笑道:“武二哥果然是天生博虎的好汉。” 此时闻听一人道:“两位果然都是好身手。”回头看时,却是柴进在廊下看了多时,上前来请三娘前去赴宴,三娘携了武松,一同到后堂上,只见欧鹏、马麟两个也在堂上,都引见了,见都是好汉,各自欢喜,柴进便邀武松入座。三娘便让他一同在上面坐,武松那里肯坐,谦了半晌,武松坐了第三位。柴进教再整杯盘来,劝四人痛饮。 吃了一回酒后,三娘低声问柴进道:“宋押司兄弟两人何在?”柴进笑道:“宿醉未起。”三娘颔首道:“有他在此,我这边一些勾当也不得尽与他知晓,留在庄上多有不便。”柴进道:“此去四十余里路,我还有一座东庄,稍后便引宋江兄弟去那里住下便了。” 果然稍后宋江兄弟两个起来,柴进安排席面,杀羊宰猪,管待宋江,席间说起尚有一处东庄,在的偏远,做公的少去,正好安置宋江兄弟两个逃罪的,宋江大喜,当天午后便与宋清两个去了东庄,柴进亲自送去,安顿好了,不在话下。 三娘便在柴进庄上住下,使欧鹏、马麟与柴进庄客就左近收购药材。柴进那边托人求得药材贩运文书,三娘看了便亲自做了假文书,先差铁卫数人护送一趟药材回华州。 过了数日,三娘见武松缺少衣物,将出些银两来与武松做衣裳。柴进知道,那里肯要她坏钱?自取出一箱缎匹绸绢,门下自有针工,便教做武松的称体衣裳。 相伴住了十数日,武松整日与三娘喝酒演武,好不快活,一日里蓦然思乡,要回清河县看望哥哥。柴进、三娘两个都留他再住几时,武松道:“小弟的哥哥多时不通信息,因此要去望他。”三娘道:“实是武二哥要去,不敢苦留。如若得闲时,再来相会几时。” 武松相谢了三娘,柴进取出些金银,送与武松,武松谢道:“实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武松缚了包裹,拴了哨棒,要行。柴进又治酒食送路。 武松穿了一领新纳红绸祆,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背上包裹,提了杆棒,相辞了便行。三娘道:“武二哥少等一等,我送一程。” 两个离了柴进庄上,行了五七里路,武松作别道:“小哥送的远了,请回。柴大官人必然专望。”三娘道:“何妨再送几步。”路上说些闲话,不觉又过了三二里。武松挽住三娘说道:“扈小哥不必远送。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三娘指着道:“兀那官道上有个小酒店,我们吃三钟了作别。” 两个个来到酒店里,三娘上首坐了,武松倚了哨棒,下席坐了。便叫酒保打酒来,且买些盘馔、果品、菜蔬之类,都搬来摆在桌子上,三娘又将出好酒透瓶香来,请武松吃。 武松吃了那酒,赞道:“这酒好生有力气。”三娘便将背上包袱放在桌上道:“这里面有我自酿的透瓶香好酒,装了三个牛皮水袋,还有两套新衣鞋袜,并些散碎银两做盘缠。” 武松哪里肯收,三娘道:“不收便不做我是兄弟看。”武松这方才收了,看看红日平西,武松便道:“天色将晚,扈小哥不弃武二时,就此结拜为义兄弟。”三娘大喜,当下两个便撮土为香,结拜了。 三娘取些碎银子,还了酒钱。武松拿了哨棒,两个出酒店前来作别。武松堕泪,拜辞了自去。三娘立在酒店门前,望武松不见了,方才转身回来。行不到五里路头,只见柴大官人骑着马,背后牵着匹空马来接。三娘望见了大喜,一同上马回庄上来。下了马,请入后堂饮酒。三娘、欧鹏、马麟三个,自此只在柴大官人庄上采办药材,等候第一批运送药材人的消息。 过了数日,二十多日前先走的那批铁卫使人送信回来,直说那文书可行,那批药材已经分批过了东京地界。三娘听了大喜,便来与柴进商议道:“既然文书可行,那我便要干一趟大事,只教蔡京那伙狗官血本无归。” 柴进吃了一惊道:“却要如何行事?”三娘道:“差人分头赶往京东东路其他州县收购药材,有多少收多少,然后分批做假文书偷运到西面各路军州,再做平价出售,如此一来必然药材价下跌,我倒要看看蔡京那些人能囤积多久。” 柴进赞道:“好计策,我这便分头差人去办。”三娘道:“此处左近州县便有劳大官人费心,我与欧鹏、马麟两个取道自去南面几个州县采办药材,各人分头行事。” 商议定后,三娘与欧鹏、马麟点起十名铁卫依旧扮作富家千金,乘了马车,余众扈从,一路往南边阳谷县而来。 第枯七章景阳冈上闻猛虎 狮子楼头看英雄 这天到了阳谷县境内,到了景阳冈时,三娘兀自寻思,不知武松打了那虎没有,自己俗务缠身,也未能与武松一道去见识一下这头吊睛白额大虫,真是一件憾事。 到了景阳冈那里,望见前面有一个酒店,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上头写着五个字道:“三碗不过冈”。三娘望见笑道:“那里有家酒店,且过去吃些酒肉再行。” 一行人到了酒店外,欧鹏安排人手停好车马,一众人入到里面坐下,满满坐了五桌,欧鹏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吃。”只见店主人每人面前放三只碗,一双箸,一碟热菜,满满筛一碗酒来。 三娘拿起碗,一饮而尽,欧鹏等人也吃了一碗,三娘笑道:“这酒比之我们的透瓶香如何?”马麟道:“不弱也,只是香气比不上我们的透瓶香。”三娘暗笑,心道:“自然不足,那透瓶香我可是配了香料放在酒内勾兑的。” 欧鹏问道:“有甚饱肚的?”酒家道:“只有熟牛肉。”欧鹏道:“好的,每人都切二三斤来吃酒,少时一发算钱与你。”酒家见一众人簇着一位美貌小娘子,都是衣饰华贵,还道是哪家富贵千金出游,看家护院的枪棒教师都有几个扈从,也不怕他短帐,当下每个人都切了三斤牛肉来吃。 吃了一回后,三娘唤道:“酒家。”那酒家急忙上前道:“小娘子有何吩咐?”三娘问道:“听闻这景阳冈上有大虫,可是真的?”那酒家道:“自然是真的。”三娘奇道:“还不曾被除去么?” 那酒家叹道:“那畜生厉害,就左近猎户,都有二三十人坏在它手里,谁人敢近它?”三娘皱眉暗道:“这便怪了,武松走了也有七八日,按理说也早该结果了这头大虫,为何到眼下还在?” 那酒家又道:“官司如今杖限猎户擒捉发落。冈子路口,多有榜文:可教往来客人,结伙成队,于巳、午、未三个时辰过冈,其余寅、卯、申、酉、戌、亥六个时辰,不许过冈。更兼单身客人,务要等伴结伙而过。这早晚正是未末申初时分,小娘子,你几个虽然人多势众,但天色晚了,不如就我此间歇了,等明日天明再过冈子。” 欧鹏笑道:“便是有十头大虫,我们一十二人也不怕,何况只有一头?”那酒家道:“客人须仔细,约莫半个时辰前,一个客人单身一个,便孤吊吊一个人过去,还吃得大醉,口中也是这般诳语,我看也是早晚合休。” 三娘闻言眼前一亮问道:“那人长什么模样?”那酒家便将那大汉容貌说了,末了道:“俺家这美酒名唤出门到,那汉子倒也十分英雄,直喝了十八碗,口中还兀自说醉话,直说什么俺这酒不及扈小哥送的透瓶香云云,真个儿气人。” 三娘对欧鹏、马麟两个道:“那人定是武二哥,我等吃快些,去赶他。”当下众人匆匆吃喝了,重新上路,那酒家劝了几回,众人也不理会,望着一众人去了后,那酒家靠在门边,口中兀自道:“可怜如此娇滴滴的一位小娘子,便要命丧虎口了。” 三娘、欧鹏、马麟引十名铁卫,各举兵刃戒备着上了岗来,行不多时,已经天色尽墨,都打起火把来行路。但一直行到岗下,也不见有武松踪迹,更不见那头大虫踪影。又行出里许,撞见几个猎户,问起时方知,刚才有好汉打了那头大虫,一众猎户将那大汉拥到左近大户庄上吃酒去了。 听得这话,三娘才放下心来,欧鹏道:“可要去庄上寻武二哥?”三娘道:“这倒不必,起初是怕武二哥吃得醉了,着了那畜生的手,既然无事,我们自先去阳谷县办正事要紧,稍后有缘,自会相见。” 当下一行人辞别猎户,连夜赶路投阳谷县而来,到了阳谷县时,天色蒙蒙发亮,城门才开,一行人便入了城来。 三娘、欧鹏、马麟并十名铁卫,到了城内,找城内最大客店狮子楼住下,赶了一夜路,也都累了,各自梳洗后安歇。睡了数个时辰,听得店外街上,人人轰动,闹闹穰穰,三娘起身胡乱穿了套衣裙来,到了窗边推开窗户望去。 只见小楼窗下,左右街上,都拥满了人,人人都在说:“景阳冈上大虫吃一位好汉打死,稍后便至县衙受赏。”人人都争相在前,只想看看那打虎英雄的模样,还有看那大虫是何等一只猛兽。 过不多时,猛听一阵鼓乐之声到来,远处街上,一众猎户敲锣打鼓的行来,前面七八人抬了一架虎床,上面绑了一头死虎。众百姓看了,皆是惊呼不已。三娘看那头大虫时,果然老大一只,只看形体也有水牛般大小,三娘暗赞道:“真个是打虎武松,赤手空拳也能打死这等成精怪物。” 那老虎后面,众多村坊上户,拥着一抬凉轿,上面坐了一位披红挂彩的大汉,正是武松武二郎。一众百姓见了如此英雄好汉一个,登时喝彩声不断,三娘看了也是笑逐颜开。只见街上,阳谷县民人,迎喝将来,尽皆出来看,哄动了那个县治。只见亚肩迭背,闹闹穰穰,屯街塞巷,都来看迎大虫。 三娘方才起身,急要看热闹,因此也未梳妆,一头秀发如丝缎般垂下,披了衣裙也未整束好,香肩微露,便慵懒的靠在窗边,笑靥如花的看着武松行过。 少时武松一众人都往县衙去了,围看的百姓也都轰然跟去,街上顿时行人稀少起来。这时,三娘却才陡然间发觉不妥,只见街面一处茶寮旁,一个锦衣官人坐在那里,一双眼直勾勾的只望着三娘这边。那官人也有二十五六年纪,生得十分浮浪。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铃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长腰才,身穿锦衣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 此人虽然生得俊朗,但一双眼直看得十分轻浮,三娘怒瞪了那人一眼后,自关了窗户,接着歇息去了。 再说这官人姓甚名谁?那里居住?原来只是阳谷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就县前开着个生药铺。从小也是一个奸诈的人,使得些好拳棒。近来只因做药材生意,几年间便暴发迹,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排陷官吏。因此,满县人都饶让他些个。那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排行第一,人都唤他做西门大郎。近来发迹有钱,人都称他做西门大官人。 却说西门庆原本坐在茶寮内,自看了一回打虎英雄,只看那武松与那头大虫过去后,顿觉无聊起来,偶然抬头,却见街对面那狮子楼客店小楼上,窗棂开处,依窗坐了位双十佳人来。只见:柳眉宛似月牙梢,玉容如花笑如靥。纤腰袅娜倚窗靠,燕懒莺慵秀发松。檀口轻盈玉妖娆,纤长秀腿窈窕玉。双十佳人笑颜开,恰似天上一丈青。 那西门庆哪里见得县里有如此绝色女子,一时间看得呆了,待得街上一众人都跟随县衙里去了,街上行人渐少时,那女子似乎也察觉西门庆再看她时,只狠狠瞪了一眼,便即掩窗不见。 西门庆生性风流,只爱女色,但见得如此佳人时,顿觉心如猫抓,又见佳人薄怒,掩窗而去时,反觉更增风致,心头动念,便唤来茶博士问道:“对面客店住的何人?”那茶博士道:“今早开摊时,只见一位娇美小娘子引两个伴并十名护院当投店,只看车马华贵,从人皆锦衣,却不知哪里人氏,西门大官人可投店里问来。”西门庆笑道:“倒是我计较浅了,不去问店家,到来问你。” 说罢西门庆算还了茶钱,信步到了客店里,店家见是他是,连忙上前招呼,西门庆问道:“店里住的小娘子何方人士?”那店家道:“挂名的是一位姓欧客商,只说是护送自家主人回乡。大官人可见后院停那辆华贵车马,便是那小娘子乘坐。只看车马,从人衣饰,便知必是大富大贵人家千金。” 西门庆哦了一声又问道:“可还说起其他?”那店家道:“那位姓欧客商倒是问起县内药材采办生意人家,只说是家里也做药材生意,顺道要采办些药材回去。” 西门庆闻言大喜,将折扇一合,笑道:“那真个儿巧了,我家自经营药材,阳谷县及左近州县,内外药材皆经我手,那位小娘子若要采办药材时,正是我的买卖。”当下信手赏了那店家些散碎银子道:“引我前去拜会,既然是来采办药材,我这厢与她说个买卖来。” 那店家哪里不知这位西门大官人的心意?笑眯眯的收了银子,口中道:“大官人好眼力,那位小娘子不但富贵,而且人儿也是生得极好,我这只看了一眼,也都觉得心头直跳,若是这位小娘子肯与我说句话时,便是死了也值。只看那小娘子与大官人甚是登对。” 西门庆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适才在街面上偶然见了一面,可是在小楼上住?”那店家道:“正是,小人引大官人上楼,只是她那几位护院教师不好相与。”西门庆道:“不妨事,我自有办法。”当下那店家自引西门庆上楼,往三娘住的小楼上而去。 第枯八章登徒郎君爱女色 狡狯娘子赚郎财 却说西门庆满心欢喜,得店家引到楼上时,只见梯口一屋内房门开处,便撞出一条大汉来,身着大红丝衲绸袄,一顶青布方巾,一双眼只盯着两个喝问道:“店家,引什么人来?须知楼上几间房屋都是我家包下了的。” 西门庆闻言微微皱眉,心下有喜有忧暗暗道:“果然出手阔绰,只将这家客店小楼都包下,看来那女子必定是富家千金,名门贵女,定难入手。但若真能勾入手来,人财兼得便是天大的好事。” 那店家急忙唱喏道:“欧大官人息怒,这位乃是本县经营药材的第一大户,西门大官人,听闻欧大官人等专到此地采办药材,是以特来问讯。” 那欧大官人正是欧鹏,闻此言来,面色稍善,口中道:“且等一等,待我问过我家主人再来回话。”当下径直转到另一屋外道:“主人,有阳谷县专营药材的西门大官人前来商谈采办药材之事。” 内里一个清脆女声道:“哦,这等事不必知会我,你自己拿主意便可。” 那女子虽只说了一句话,但那声儿便好似出谷黄莺般娇娆,只听得此声,西门庆半边身子都酥了。可却一听那话时,顿时又心凉了半截,原来那屋内娘子都不愿见自己的面儿,若不得见面,自己空有一番撩妹本事也是无用。 当下欧鹏转来道:“西门大官人,但有药材出售时,与我商谈便可,只要价钱公道,有多少药材我们都要。”西门庆折扇一挥,故意提高声音,哼一声道:“阳谷左近州县药材皆在我手,若要全部采办时,便是上万贯的大买卖。商谈如此大买卖时,正主儿连面都不肯赐见,教人如何放心得下?” 说了之后,屋内毫无动静,欧鹏皱眉道:“西门大官人,莫说是万贯大生意,便是十万贯大买卖,我家主人已经教我来商谈,我便做得了主。”两个说话时,惊动了一旁的马麟,引了数名铁卫也出得屋来,几个站在西门庆面前,只见这几个护院的都一般的孔武有力,威风凛凛,到教西门庆一阵心虚。 但西门庆也不死心,眼珠一转又高声道:“这位欧掌柜,看你不似个识得药材之人,须知药材优劣辨识繁杂,我与你商谈,你可识得药材否?” 欧鹏与马麟两个闻言对望一眼,欧鹏道:“我等自会请牙人验看。”话音才落,屋内那女子又娇声道:“且慢,让西门大官人进来说话。” 西门庆闻言心下暗喜,总算还是勾得这小娘子见面,他自信以他的容貌与手段,只消能坐下说话时,早晚定能教这小娘子投怀送抱。欧鹏无奈只得引西门庆进屋,西门庆整整衣冠,将那折扇轻摇,故作潇洒,迈步跟着欧鹏进屋。 进到屋内,果然见到一位着湖水绿衣裙的女子背身坐在桌边,这套衣裙正是适才街边所见,西门庆大喜,不待欧鹏引见,上前一拜道:“小可阳谷县西门庆见过小娘子。”欧鹏恼他轻浮无状,正待呵斥,那女子却道:“欧掌柜,你且回屋去吧,我自与西门大官人说话。”欧鹏忍口气,只得先退出屋去,但却不肯走远,只教一众铁卫回屋,自与马麟两个一左一右便守在门口。 那女子转过身来时,西门庆微感失望,只因那女子面上戴了一块丝巾,将面容遮住,只露出一双美目来,但就只是那一双美目流盼四顾之下,也教西门庆酥了半边身子。 那女子也不起身,指着桌对面一张杌子道:“西门大官人请坐下说话。”西门庆急忙一并折扇,拱手谢了,撩起袍角坐了,一双眼只顾看那女子身姿来。 那女子秀眉微蹙,微微愠道:“大官人,请勿乱看。”西门庆轻咳一声道:“只因娘子身姿曼妙,因此唐突多看两眼,小可不看便是了。”当下果然侧过身去,不再看她。 那女子道:“听闻西门大官人经营药材,左近州县药材皆在大官人掌握?”西门庆道:“正是如此,阳谷、清河等几个州县药农,药贩,最后皆要把药材将来卖与我,因此说皆在我掌握。” 那女子微微惊呼一声道:“想不到大官人有如此手段,却不知是如何办到?”西门庆闻言,心下甚是得意,暗想终究教你正眼看我了,当下道:“也并非难事,左近州县府衙官员胥吏都与我交好,因此能拘得左近州县药农、药贩都将药材卖与我,但有哪个不卖时,他那些药材也就烂在家里,别想卖了!” 那女子哦了一声道:“那不知大官人可曾听闻京东西路一带药商囤积药材之事?”西门庆道:“略有耳闻。”那女子道:“那大官人可知原由?”西门庆道:“娘子却是来考校我来,此事却是当朝蔡太师的均旨,只因近日东京等地药价低劣,蔡太师门下有不少药材生意,因此下了均旨,教左近药商一起囤积,以缓药价。” 那女子轻轻一笑,又如翠鸟啼转,西门庆心头又是一热,低头只见那女子一双玉足便在桌角,那双玉足却不曾穿鞋,只套了轻薄丝绵白袜子来,端的是小巧玉致,忍不住吞了口馋涎。 那女子却不知自己一双玉足又着了这淫贼之眼,笑了笑只道:“大官人说的倒是好听,也是往太师面上贴金。其实东京药价何时曾低过?只是听闻去岁太师女婿梁中书大人奉与太师的生辰纲被人劫了,想来也只是太师想门下药局多赚些钱财,因此囤积居奇罢了。” 西门庆干笑两声道:“还是娘子聪慧,一眼便看出真相来。”那女子又笑道:“进屋许久,你都不曾问我是何方人氏。”西门庆道:“娘子但想说时,自然会说。” 那女子道:“好一张巧嘴。”说着取出一块令牌来放在桌上道:“你可识得此物?”西门庆转身看了那令牌一眼,跟着大惊失色,急忙站起身道:“这是蔡太师府上信物,娘子如何得来?” 那女子道:“我便是姓蔡,行三,家父姓蔡讳个攸字。”此言一出,西门庆更是心惊,急忙拜下道:“原来娘子是蔡太师嫡亲孙女,小可真是有眼无珠了。” 那女子道:“此趟到京东东路来,我本是打算游山玩水一番,只是门外那两位府内虞侯,奉我父亲均旨护送我外出游玩,顺道采办药材。适才教大官人与欧虞侯商议采办药材之事,便是这个缘由,此趟事乃是欧虞侯他的公事,我本不想管的。” 西门庆闻言道:“原来如此,是小人莽撞了。”那女子道:“也无妨,我蔡家子女个个都要通晓这些事,与大官人做趟买卖,权当历练吧。” 当下她不慌不忙的又取出一纸公文又道:“只因我蔡家虽在京东西路囤积药材,但东路上却还有药材流出,因此也要将东路药材一并收购囤积。本来到了此地后,便要将此公文送到县里去,只因看今日县衙里庆贺什么打虎英雄,人多眼杂,因此想待明日再去。既然现下大官人在此,左近药材又皆在你手,便也就不必惊动县里,你看了公文后,自与我采办药材了便了。” 西门庆接过那公文看了,上面果然是蔡氏字体,一应印信签文俱全,只是西门庆也不识得真假,只能先看在眼里记下。看完后恭恭敬敬将公文奉还,口中道:“但要多少药材请娘子开具单来,小可自吩咐各处准备。” 那女子道:“大官人听好了,我蔡家也不白要你的,一应药材单据开了来后,采办齐备,我自会与你一张签条,上有我父亲印信,待得药材运到东京后,便算还你的药材钱。” 西门庆慌忙道:“怎敢要太师算钱?一发都算小可孝敬太师门下的便是了。”那女子却道:“我蔡家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但该给你的利钱,自会算与你来,孝敬归孝敬,买卖归买卖。”西门庆连忙称是,一双眼只顾盯着那双玉足看。 当下那女子教欧鹏进来,备下纸笔,便在玉笺上写下一应索要药材来,满满的写了数张下来,直送到面前。西门庆只看了一眼,顿时心头一惊,这上面索要的药材多达一百余味,每味少则百余斤,多则三五百斤,粗略一算,上下一共在三万余贯上下,饶是西门庆家财不少,一时间也作声不得。 那女子看他脸色,轻轻哼了一声道:“大官人,可是见了索要太多,肉痛了?”西门庆急忙赔笑道:“也不是这话,蔡娘子容禀,只因要的药材颇多,府中存货不多,但要备齐时,需费些时日。” 那女子道:“这个无妨,我便在阳谷县等候些时日便了。”跟着看了看西门庆,口中又道:“这些药材货值是多了些,大官人若不放心时,我便与欧虞侯、马虞侯两个一并先住到大官人府上如何?” 西门庆闻言大喜,心里暗想:“有她在府中住下时,便不怕她到时候赖账。以我的手段,早晚便能勾到手中,到时候成了蔡家孙女婿,便可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当下喜滋滋的满口答应道:“蔡娘子能下榻小可草舍,真是蓬荜生辉,求之不得。” 当下三娘命欧鹏、马麟两个雇了顶轿子,西门庆自到楼下等候,少时轿子到来,只见三娘换了身通体纯白的狐裘在身,款款下到楼来时,只见一阵风吹过,面纱撩起一角,露出那一点檀口来。西门庆看了顿时酥了全身,只见:樱桃小口儿,横秋水双眸。若不是昨夜晴开新月皎,怎能得今朝肠断小梁州。芳芬绰约蕙兰俦,香飘雅丽芙蓉袖,两下里心猿都被月引花钩。 欧虞侯、马虞侯两个请蔡娘子上了轿子,西门庆当前引路,便一起望西门庆府上而去。 第枯九章虚与委蛇勾回府 偷梁换柱入幕宾 却说西门庆前面引路,三娘乘了车马,欧鹏、马麟两个随扈左右,十名铁卫搬取行李随后,一行人径投西门庆府上而来。转过三两条街,走得两遭市井,便到了西市旁一处老大宅院前。 西门庆自上前唤了家中小厮,大开府门,只道有贵客到,教家中老少都到前院来迎。又发付几名仆役洒扫了府前街道,方才请三娘下车马来。 三娘依旧丝巾掩面,下了车马来时,只见这座宅院端的有气魄,只见:前后屋宇数重间,院墙高耸雕花镂。内外赭色红泥漆,甬道川纹雕纹饰,砌水痕石白玉栏。正堂上金碧辉煌,两廊下檐阿峻峭。高门大院红烛照,瑶草琪花阔前院。苍松翠竹绿两院,棚架紫葡假山石。逍遥洞府穷岁月,正是藏花有乾坤。 三娘看了看,微微一笑道:“西门大官人不愧是县里富户人家,果真高门大院,只是不知这间府院,可有逾制?”西门庆原本得意洋洋的,听得三娘夸赞之语,身子酥了一半,却猛听得最后一句时,登时大惊失色,急忙道:“小人不知,这间屋院乃是花钱置办买来,也不知是否逾制,但请娘子指点一二,但有逾制之处,小人立刻便使人改来。” 三娘淡淡道:“随口一问,是否逾制,大官人与县里人等都有结交,自问去便可。”西门庆擦了擦汗道:“多谢娘子提点,请堂上吃茶。”当下西门庆引了三娘等人入府来。 进到前院来,只见西门庆一众妻妾、丫鬟、仆役、小厮皆在前院迎候,一名美貌妇人上前道:“官人,却不知是何等贵客到来?”西门庆慌忙拉到一边道:“便是京城蔡太师府上千金到此,一则游玩,二则有大买卖与我家做成,休得怠慢。”那美妇诺诺。 当下西门庆将家人一一与三娘引见,原来西门庆原配陈氏亡故已久,只留下一女西门大姐。适才那美妇乃是西门庆继室夫人吴月娘,此女乃当地名流之女出身。此外尚有勾栏出身的二房夫人李娇儿。三夫人孟玉楼,此女原是县里一位杨姓布商之妻,因夫死后,方才嫁与西门庆。四夫人孙雪娥,乃是府中丫鬟出身,做得一手好鲜汤。 将家人引见了后,西门庆道:“蔡娘子大可放心,府内除些仆役之外,并无其他闲杂男子,都做一屋的女眷,正可安心住下。” 三娘看着西门庆笑道:“你却不是男人?”西门庆闻言又酥了半边,心头暗喜,道:“小人非是闲杂人,娘子大可放心,小人定当守礼。”当下吩咐吴月娘引三娘入内苑,分拔一间单独院落安置,欧鹏、马麟并十名铁卫安置在前院一带耳房内。 下处安排妥当之后,西门庆教府内杀猪宰羊,置办酒筵,款待三娘、欧鹏、马麟等人。席间,西门庆频频劝酒,还道三娘一介女子,不擅酒量,只想着若是灌醉了,今夜便可一亲芳泽。哪知道直喝得自己酩酊大醉,三娘兀自在那里谈笑风生。 第二日,西门庆宿醉方醒,梳洗一番后,便有小厮来传话,只说蔡娘子有请。西门庆当即整束衣冠前去相见,到了小院内,却见三娘便在院内鱼盆处赏鱼。 西门庆上前唱个喏道:“娘子起得早。”三娘道:“一早请大官人来,便是商议药材采办之事。这些俗物,我也不想多问,但欧虞侯、马虞侯两个有公务在身,早晚都来啰唣,心头甚烦,还请大官人早早办妥此事,打发他两个回去复命。” 西门庆却挨上前来道:“药材之事易耳,只是若此事办妥后,娘子也要离去,小人心头不舍。”三娘笑了笑,只见笑颜如花,口中道:“他两个自回去复命便可,我到还要在外头多玩些时日,不知到那时候西门大官人可愿相陪?”西门庆闻言大喜道:“自当奉陪,便是小人几世修来的造化。” 三娘扑哧一声笑道:“大官人嘴甜。”跟着说道:“只是这几日办那些俗物,憋在府内气闷,不如大官人将这些俗物交给旁人,我自发付欧马两位虞侯去办,也好甩脱两个。便请大官人引我四下里游玩,如此可好?”西门庆闻言大喜,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了下来。 当下西门庆也不耽搁,召来自家药铺掌柜,将昨日那药材单交予掌柜,又将欧鹏、马麟两个与掌柜的引见了,将事务交托仔细,自命掌柜与殴马两个自去接洽署理。 交托完之后,西门庆便来邀三娘出游,三娘欣然应邀。当日西门庆只带了几个仆役、仆妇随行,三娘的几名铁卫也跟随,起一辆车马,自骑一匹骏马,便出府游玩。 西门庆请三娘在街上游玩一遭,又到县里最好酒楼吃了一回当地名菜佳肴,但三娘却闷闷不乐。西门庆动问下,三娘道:“这街上景致都不及东京繁华,也无甚可看的,不知周遭可有什么名山大川可看?” 西门庆忙道:“却是小人疏忽了,我等微落小县街景,自然是不比东京那等地方繁华。阳谷县周遭有的是美景,只是离城较远,须得多备干粮,方可去得。” 三娘大喜拍手道:“便是要去这等地方赏玩,还请大官人引路。”西门庆道:“此去只怕要数日之久,只恐娘子扈从不允。”三娘瞪眼道:“我便是嫌他们整日来啰唣,大官人休提他几个,我只与大官人同去,其余人等一个不带。” 西门庆闻言大喜,暗想道:“蔡娘子身边整日都有护院教师跟随,这趟她一个都不带,一个孤身女子与我上路,还不早晚都是我口中食?”当下便没口子的答应了下来。 转回府去,西门庆命人收拾些行装、干粮,准备明日便起行。吴月娘与他收拾行李时,却道:“官人,我看蔡娘子那性子,并非名门闺秀,与她结交须谨慎些。”西门庆皱眉道:“妇人之见,蔡娘子出身富贵,常有些小性子,实属常事。”吴月娘闻言垂泪道:“官人可是想攀附上蔡娘子,好做蔡太师的孙女婿?若是如此,便休了奴家便是。” 西门庆甚至敬重吴月娘,急忙道:“夫人宽心,便是迎娶蔡娘子来,我心中也是专爱夫人一个。夫人仔细想来,若是为夫能做了蔡太师孙女婿,飞黄腾达是迟早之事,便对一家都是好事。”吴月娘听了默然无语,只得替他安排行装。 翌日,收拾停当,西门庆骑了马,请三娘坐了车马,带了三五个伴当,两名仆妇伺候三娘,一行人便出城而去。 行了半日功夫,先到了蚩尤冢赏玩,到了那里,只见那蚩尤冢如倒扣大釜,山腰一巨大石头平台。山下一坡绿草如茵,汩汩的泉水,淙淙流淌的小河。河水流向平原,两岸阡陌相连。绿油油的麦田。田间流淌着银链似的渠水,绿树掩映的村庄,河堤上绿柳成荫。 看了这等好景致,三娘方才欢喜起来,一路上与西门庆有说有笑,直把西门庆迷得晕头转向。当夜便在一处市镇上投宿,安排了一干人食宿之后,西门庆心头火热,教店家备些酒菜,送到自己屋内,便请三娘单独来对饮。 三娘也欣然而来,这回西门庆也不敢再与她比酒,只顾吃酒闲话调笑。吃得七八分醉意时,西门庆大了胆子来搂三娘,却被三娘推开,只见佳人吃吃笑道:“大官人与我有意时,便该上我门去提亲,明媒正娶。我自幼家教庭训,可做不得这等无媒苟合之事。” 西门庆苦苦哀告道:“娘子,小人心头私念娘子太甚,可怜小人则个。”几番纠缠,都被三娘笑着推却,最后又被三娘灌了几杯下去,西门庆便醉倒了。见西门庆醉倒,三娘暗暗冷笑,只去门外唤了几名小厮进来服侍西门庆安睡,自回屋内睡了。 第二日,西门庆到得午时放起,饱食一顿酒肉后,又取道往另一处景致而去。一连数日,都在左近风景之处游玩,但便是看着佳人在眼前,却吃不到嘴里,直把西门庆勾得心头欲念更甚。 这日到了一处村坊,左右也无客店,西门庆寻户人家,租借了几间房来安歇。当晚,西门庆一般的备下酒食,又将一味烈性椿药将在手中,恶向胆边生,心头只道:“今晚便是用药动粗,也要成了好事,将生米做成熟饭,便不怕她飞出手心去。” 当下便在屋内点了灯来,请三娘来吃酒。少时,三娘到来,还是一般的丝巾蒙面,各自坐定后,西门庆劝了几杯酒后,趁替三娘筛酒之时,便将那药放入酒盏中。 西门庆虽以衣袖遮挡,但这等手段却如何瞒得过三娘法眼?西门庆举盏笑道:“多日来,与娘子同游,便如在天上一般快活,请娘子满饮此杯。”三娘微微一笑,娇声道:“大官人有心了,也多谢大官人这些日子的款待。” 说罢酒盏到了嘴边,三娘一闻,便知酒里用了什么下作药来,心头大怒,当下不动声色,酒到嘴边却不喝下,只叹息一声,又放下酒盏。 西门庆见了,也放下酒盏,问道:“娘子何故叹息?”三娘假作哀愁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早晚有一日还是要与大官人分离,因此心愁。” 西门庆动容,大了胆子抓住三娘玉手道:“娘子休得忧愁,待回到家中,我便亲自走一遭东京,亲上门提亲,只求太师将娘子许配于我,早晚放得完聚。”西门庆握着那玉手,只觉软玉一般温润,便是一阵神魂颠倒。 三娘趁西门庆意乱情迷之时,轻轻巧巧的便一样一衣袖遮掩,将两碗酒换了。随后笑逐颜开,举盏道:“大官人愿去提亲时,我自在东京等你来娶。”当下劝着西门庆,两个同饮了。 果然,过不多时,西门庆双眼渐渐赤红了起来,神智迷离不清,三娘笑嘻嘻的将他提起扔到床铺之上,转到两名仆妇下榻之处,那两名仆妇已然睡下,三娘打晕其中一个,将人夹至西门庆屋内,扔与西门庆苟合,自回屋睡了。 到得天明前,三娘又回到西门庆屋内,将那仆妇送回屋,自己便坐在屋内等着西门庆醒来。 第九十章利欲熏心付身家 飞黄腾达南柯梦 却说西门庆荒唐一夜后,悠悠醒来,只依稀记得昨夜与一女子欢好,醒来时只见三娘独自坐在一旁垂泪,心头暗喜道:“昨夜还是得成好事了。”当下起身披衣上前问道:“娘子何故哭泣?” 三娘假作垂泪道:“不知昨夜如何与你做下这等无媒苟合之事,回去后若是父亲知晓,定然家法处置我。”西门庆急忙搂住安慰道:“娘子宽心,一切在小人身上担当,便是舍弃这一副身家性命,也要同娘子完聚一处方好。” 三娘假意嗔怒,起身躲开,口中道:“你只便嘴上说的好听,我只怕欧马两位虞侯那件事还不得办妥,回去了定然被父亲责怪。” 西门庆忙道:“今日便打道回府,先把正事办妥,稍后便亲自去东京提亲。”当下西门庆便命小厮备好车马,饱食一顿后,一行人便回阳谷县而来。 回到阳谷县后,西门庆请三娘堂上坐了,当即召来药铺掌柜询问药材采购之事。那掌柜道:“那张单上药材已然采购完备,只等将钱赍发各处药农、药贩,便可收齐。只是铺里钱财已经使用所剩无几,尚差许多。” 西门庆道:“尚差多少?”那掌柜道:“略欠三万余贯。”西门庆沉吟片刻道:“今日我便命绸布庄先起三万余贯到你那处使用,务必三日内将药材都备齐。”那掌柜听命去了。 回头三娘又道:“官人与我婚事须得费些周折。官人并非官宦人家,也非世间巨富,更非名门之后,贸然上门提亲,只怕父亲不准。” 西门庆忙问道:“娘子有何计较?”三娘道:“这趟采办药材,算是官人的一番心意。此趟欧马两位虞侯回京复命,官人可多赍发两个些钱财交好,替官人多多说话。又再备下些许礼物,一并教欧马两位,先送上京去,我家内那些人等上下都打点,以扬官人名声。随后再去提亲时,方才能成事。” 西门庆一拍大腿道:“娘子计较的是,险些误了大事。”当下请来欧鹏、马麟两个,各自与了百两大银,殷勤好话直说,便请欧马两个回东京后,多多美言。欧鹏、马麟两个早已得了三娘言语,当下笑呵呵的接了重贿,也是一般的没口子答应下来。 第二日,西门庆命人拟了一张礼单来,请三娘过目。只见其上琳琅满目的写了许多礼物,计有:东海明珠三十颗、玳瑁首饰五十件、蓝田玉石五十块、金器银器百件、丝绸绫罗两百匹、其他更有熊皮貂裘、虎骨药材、上好美酒等等不计其数。略作质价,应在五万贯以上。 三娘看完这礼单后,哑然失笑道:“官人这份礼单却是送谁?”西门庆道:“便是送未来岳丈一家上下。”三娘道:“只看这些金珠宝贝质价,约在五万贯上下,单送我祖父一人,倒也够了,可我家中尚有父亲与几位叔叔,都是不可轻慢之人啊。” 西门庆闻言大惊道:“我还道这份礼物尽够府上一应所费了。”三娘假作恼怒道:“官人,你这是打发叫花子来?须知我那祖父爱婿梁中书,每年送祖父的生辰纲都在十万贯质价,你上门送礼,随后提亲,一开始便如此寒酸,教我嫁你以后,如何能在家人面前抬起头来?” 说着三娘挤出泪水来,假作哭泣,慌得西门庆急忙哄道:“娘子莫哭,我不知高门大户是何等光景,这份礼单请娘子拟来,我自去办理便了。” 三娘这方才破涕为笑道:“你且听好了,我祖父那里边,将官人这份礼送去,初次见面礼,这厢也够了。我父亲那里便折些价来,送个三万贯上下的金珠宝贝,也不算太落下乘。我父亲下,尚有三叔蔡翛,四叔蔡绦,五叔蔡條,七叔蔡脩四个,便都送个万贯上下便可。” 此言一出,西门庆顿时面如土色,略一算来,不算那三万贯的药材钱,这厢里备下的礼品也要在十二万贯上下,总计便要花十五万贯。饶是西门庆颇有家财,只怕也是负担不起。 看了西门庆脸色,三娘又假作嗔怒道:“官人可是有难处?”西门庆苦着脸道:“是否太多了些?”三娘怒道:“西门庆,我这厢里只说了我家祖父、叔伯辈的备礼。须知还有我祖母、母亲、许多女眷那里还须备礼,这些女眷,我也体谅你难处,也不用你使钱来周旋。我这里用自个儿的衬底私房钱,将出数万贯来备礼,也教欧马两位虞侯送回去,只做是你送的。与你谈婚论嫁,我都做到这般了,你那里却还推三阻四的,真教人心冷!” 西门庆慌忙道:“却不是这话,只是府内一时间无这许多钱,若要备齐时,须得将几座宅院、各处田地典押了,方可筹得。只怕将这些物件都抵押了,将来迎娶娘子过来,也无赡养娘子的产业了。” 三娘假作嗔怒,口中斥骂道:“你这个破落户,心眼却这般小,你却不知做了我蔡家女婿后,我祖父岂会教你那礼白送?早晚抬举你做得一州一府官长,你看我祖父那爱婿梁中书,便在大名府一地为官,一年上下来,得钱不计其数,便是孝敬祖父的生辰纲都是十万贯。但你做得官时,不消一年,这十余万贯礼钱,还不都收了回来?!” 西门庆闻言方才略略转喜道:“娘子说的是,却是我计较得差了。”顿了顿道:“只是一时间将出这许多钱去,家中老小需要交代。” 三娘闻言,柳眉倒竖,怒道:“西门庆,你与我睡一处时,可是这般言语?你当我是一般女子,便如此好睡的?此趟事上,我都不嫌弃你前有丧妻,后有续弦,只肯嫁与你。你若是再推三阻四,我这便回京去,将你侮辱我之事说与祖父听,你只等着被抄家刺配吧!” 见三娘动了真怒,又一顿言语威吓下来,西门庆顿时大急,急忙跪在地上哀求道:“娘子切莫动怒,怒大伤身。我这便按娘子吩咐,去准备礼品来送上京去。”西门庆直讲好话说了许多,又哀告片刻后,三娘方才转怒为喜,教西门庆速速去办,只在府内听信。 西门庆只得转到书房来,召来几名管事商议,便将自家身价都一一点算来看,计有:绸缎铺里五万贯本钱,才将出三万贯收购药材去,只剩两万贯上下,连铺子及一应货品尚可质价三万贯。另有四绒线铺,本银七千贯,连铺子货品一并,质价万贯。还有绸绒铺是五千贯,连铺子货品一并,也质价万贯。还有印子铺,连本钱、铺子一并质价两万贯。生药铺子,本钱五千贯,连铺子并存货质价也可上万贯。还有江河上船运生意有钱上四千贯。在西市此处大宅,可做万贯质价,又有狮子街两处房子一并在万贯上下,还有些其他屋舍、田产、果园等,一并质价来也有个三万贯。还有外放的高利债务,尚未收回,典与他人,也可作价万贯。总计下来,有个十三四万贯上下。 算清之后,西门庆便命几个管事分头去办,只将各处铺子、房产、田地都寻各家富户,分头质押了先换钱来使。正在忙碌时,欧马两位虞侯带了几名扈从前来,担了三个担子,西门庆急忙迎进书房来。 欧鹏命人将担子放下,打开一看,都是金银珠宝等物,满满的装了三个担子。欧鹏上前道:“大官人,此乃我家蔡娘子差我送来,都是她的衬底私房钱换来的金珠宝贝,总有三万贯上下,一发都与大官人充作礼物,这些礼物都只送女眷,大官人无需费心置办,只按这份礼单分头装好便可。” 西门庆大喜,眼见三娘果然说到做到,都差人将如此重礼将来与自己,权作礼物,心头最后一点疑虑也去了。马麟又笑着道:“大官人,得蒙我家蔡娘子垂青,如此倒贴也要嫁与官人,真教人羡慕,将来飞黄腾达之时,可别忘了我兄弟两个。” 西门庆眉花眼笑的命人收了那几担金珠宝贝,又请欧马两位虞侯吃酒,口中只道:“但能做得蔡府女婿时,定然报答大恩。”欧鹏也道:“官人真是好手段,勾得我家蔡娘子垂青,今后做得那一州一府官长时,定然连本带利都收回来。须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呐。更别说我家蔡娘子如此貌若天仙,大官人真是几世修来的造化。” 两个就那里将娶了蔡娘子后的诸般好处都说了,西门庆更是大喜,那厢里虽然还有些肉痛,但也顾不得许多。三个只顾吃酒,一发都吃得醉了,西门庆就醉里梦得自己飞黄腾达的模样,正是:利欲熏心迷人眼,直将身家尽托付。正是欲取必先予,醉里却得黄粱梦。 过得数日,一应药材都聚齐完备,西门庆这边十二万贯备下的礼物也都齐整,连同三娘准备的那三万贯金珠宝贝一起,满满装了二十口箱子,取十辆骡车驮了,那些药材也用五十辆牛车装了。 原本西门庆只打算遣几位管事与欧鹏、马麟两个送上京去,三娘却道:“此趟都是官人身家在此,还是官人多带些人手一同上京,一来只怕被人半途劫夺了去,二来官人亲自上京,显得更有诚意,早晚应个脸熟,也认认我家门去。” 西门庆喜道:“娘子提点的是,只是娘子独自留下,心头不舍。”三娘道:“我专在你府中等候消息。”说罢又交一封书信给他,口中道:“我与你之事,都在这封信中,你交与我老父,父亲看你礼重,我这厢又是非你不嫁时,这门亲事定然应允。” 西门庆欢天喜地的接了书信,整束了行装,带了两个管事并五十余个伙计,跟随欧马两位虞侯并十名扈从,一起取道,往东京而去,三娘自留在府中等候。 第枠一章半途劫财人两空 长街相逢话重聚 却说西门庆、欧鹏、马麟一干人等到了阳谷县城门口,却见此处内外守门土兵到比平素多了许多,数十个做公的便在那里仔细盘查出城人等。 为头的一个名唤崔小乙,乃阳谷县缉捕使臣,平素也多得西门庆使钱交好,见得是西门庆时,便迎上前来,西门庆见了慌忙上前唱喏道:“崔观察为何今日亲自在这里公干?”崔小乙道:“也是十分的晦气,几天前夜里,知县相公府中遭贼,失却一批财物,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遮莫贼人,如此大胆,敢在知县相公那里下手,也累得我等专在此处搜捕。” 西门庆叹道:“却不想城内都有如此大胆贼人。”崔小乙只看西门庆身后一大队车马,便问道:“大官人这是要搬家呐。”西门庆笑道:“只是办些药材货品送去东京贩售。”说完将一锭银子塞在崔小乙手中,崔小乙也笑道:“若是旁人也是要费些功夫将行李打开查看,既然是西门大官人,便也不必查看了。” 当下崔小乙手一挥,一众做公的便让开道来,西门庆一行人便就此出城去了。 西门庆一行人晓行夜宿,数日内便离了阳谷县境内,这天到了一处山林外,天色寒冷起来,也不见有乡村野店,一行人只得在林中升火熬一夜。 一众人升起数堆篝火来,但却还是熬不住那寒风,怎生寒冷?恰似刮骨冷风袭,一夜萧索寒彻心。冰清扑面呵雾气,眉面皆白北风寒。 欧鹏、马麟两个命人将出十几个牛皮水囊,都给众人到上透瓶香美酒,口中道:“蔡娘子知晓路途辛苦,特命我等带了御寒美酒,此乃京中御酒,一生也不得尝一回,今趟托大官人的福,方能饮得一回。” 听闻是三娘交代准备的美酒,西门庆大喜,第一个便大大喝了一口,那酒入口醇厚绵长,只一口下去,便顺着喉头一直暖到心腹,登时赞道:“果然是好酒,从未尝过,比景阳冈上的出门到还要好来。”其余西门庆带来的管事、伴当也都喝了。 过不多时,一干人都觉得头晕目眩,西门庆只觉天旋地转,口角流涎,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欧鹏、马麟两个,那两个只在那里笑着骂道:“一群蠢人,喝了我家娘子的洗脚水!倒也!倒也!”话音才落,西门庆一干人等纷纷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欧鹏、马麟打个呼哨,林中又转出五十余人来,这伙人却是柴进庄上的少华山铁卫,会同原先十名铁卫,一共六十余人。欧鹏、马麟打个手势,一干人上来,七手八脚将西门庆一众人拖到一旁,便连身上随身财物都洗劫干净,随后打个呼哨,众人推车的、赶车的,挑担的,便将西门庆上京礼物并一干药材皆席卷而去。 西门庆一干人,直到次日天明,方才得醒,一个个都冻得十分僵直,慢慢方才爬将起来,西门庆看了周遭,口里只叫得连珠箭的苦。西门庆道:“叵耐娘子托人不仔细,只寻得两个做贼的虞侯随我一路,却是苦了我也,全副身家都葬送了。”众人道:“老爷,今日事已出来了,还是早早投县里报官便了。” 西门庆苦道:“这话也说的是,只是此处乃两县间地,前后都一般远近,只得先勾转回阳谷县,那里人面熟,方好起这官司,只是一来一去,只怕那伙贼都走得远了。”众人道:“也只得先回县里。”当下一众人只得相搀扶了,挨下山来,取道望阳谷县而回。 一众人没了行李,到了一处市镇,都只得脱了身上衣裳典当了,方才换得一碗热酒喝了。最后衣裳当尽,一众人都似乞丐般,沿途乞食,便如此挨了数日,方才回到阳谷县。进了城内,西门庆直奔家里。 吴月娘闻讯急忙出来相迎,西门庆这一路受尽了苦楚,吴月娘见了急忙命人取来衣裳换了,教安排酒食。西门庆等一众人狼吞虎咽吃了一回,方才饱足。 吃饱喝足后,西门庆问道:“蔡娘子何在?”吴月娘道:“前日早起便不见了人,只留书一封在此,妾身未敢观来。”西门庆急忙取信看了,只见上面写道:“西门大官人台鉴:也莫怨骗你钱财,官人一副身家便也是强取豪夺而来,只你那放贷买卖,也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我这厢里将你家财散尽,便是替你积福来。我非是蔡家女儿,那晚你也睡的不是我,便是跟随而去的那位仆妇,不知滋味如何?若想报官,悉听尊便。” 看完信后,西门庆暴跳如雷,一怒之下便连那信函也扯了个粉碎,破口喝骂道:“杀千刀的贼贱人,骗得我好苦!”当下气如斗牛,西门庆直去县里报官。 阳谷县知县听闻西门庆报官,也不敢怠慢,火急升厅,便在堂上听了西门庆话语,但随后动问那女子容貌、姓氏、籍贯时,都一无所知。再问其他人时,西门庆只能说得欧鹏、马麟等人样貌,姓名也不知真假。 知县听完后,叹道:“大官人,这趟却是遇了骗术高明之人,只恐贼人难寻,也罢,看在往日交情,也并力帮你寻一回。”当下命文案押司叠了案情、西门庆口词,又差府内做公的四处查探,再教人做了画影图形,下了海捕公文,只管寻那伙贼人不提。 西门庆回到家中,一连数日不曾出门。这日,也不知如何走透消息,原本质押了店铺、家宅、田产的一应债主皆上门来讨要钱财,只要西门庆还钱。西门庆却从哪里将钱来还?无奈之下,只得将一应店铺、家宅、田产悉数都权作抵债。 点算清楚后,西门庆那副十余万贯家财,家中衣物、首饰、古玩都充了抵债,分文不剩,便连祖宅也丢了,一夜之间,西门庆便成了一文不名之人。 见西门庆破落了,几位夫人都咒骂一通后,各自回娘家去了,都逼着西门庆写下休书来,今后婚嫁各不相干。府上丫鬟、仆役、小厮等,也都各自离去。最后便只剩下吴月娘一个在他身边,两口儿商议了,只得先投奔吴月娘家中安顿。到了吴月娘家中,岳丈一家听闻女婿风光不再,再一听却是女婿贪图女色富贵,方才被骗,自然冷言冷语,冷嘲热讽。西门庆正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只得苦苦咬牙忍受,心头却是把三娘恨之入骨来。西门庆便就此败落,暂时在他岳丈家安身不提。 话分两头,却说三娘那天留书后,换了男装,趁夜便离了西门府,先投狮子楼大喇喇的住了客店。第三日上,她便大摇大摆的在狮子楼头看着西门庆归来,随后又气急败坏的去县里报官,都是做冷笑。 午后,三娘街头闲逛,却见武松带了几名土兵迎面而来,逢人便取画影图形来查看。武松也见得三娘时,顿时大喜上前拜道:“扈小哥何来?”三娘笑道:“便是听闻武二哥做了阳谷县都头,因此专来看你。” 武松大喜,便要拉着三娘吃酒,三娘却笑问道:“适才见武二哥似在公干,只怕扰了正事。”武松道:“不妨事,那西门大官人的官司,本就是糊涂官司,既无人名,也不得人形,却做何处寻这伙贼人?只是逢人便问,却不得要领。” 三娘笑道:“武二哥如何不问问我来?”武松道:“也是。”当下将那纸海捕文书摊开与三娘看了,只问道:“不知扈小哥可曾见过这几人?” 三娘见那上面画了几个人,便是蒙面女装的自己,还有欧鹏、马麟等几个,只是这画乃是西门庆口述,画师做来,只得七成相似,更别说自己换了男装,去了面纱,便是欧鹏、马麟两个,也并非轻易能认准人来的。 三娘看了笑道:“想不到贼头是个女子啊,真是不得了。”武松也道:“俺到佩服这女子,不声不响将人一副身家都骗了去。那西门庆作恶多端,县里无不骂他的,这回听他折了身家,无不拍手称快的。” 两个闲话几句后,武松定要请三娘吃酒,便来到狮子楼头,拣个阁儿坐了,排铺下蔬菜、热馔按酒,又名酒家烫了酒来,切三五斤羊肉,做一锅热汤来,两个便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三娘道:“听闻武二哥打了一头大虫,因此留在此处坐了都头,却不知如何打的那虎?”当下武松便将打虎本事细说了一遍,三娘听得津津有味。 随后三娘又问道:“武二哥在此处做了都头,便不回家乡去寻兄了么?”武松道:“此事也巧,做了都头数日之后,便在街上撞见我家哥哥来,原来哥哥一家也搬到了县里来,便在此处完聚一处,便是天大的好事。” 三娘道:“如此便好,既然武二哥的兄长便在此处,稍后引我前去拜见也好。”武松道:“自当要请扈小哥到家中相聚。”说到这里,武松端起酒碗了一口,却问道:“这里的酒滋味不及扈小哥的透瓶香,那日分别之后,一路上痛饮小哥送予的美酒,一路醉了几日,耽搁了好几日行程。此刻想来,还是那透瓶香滋味好,却不知扈小哥还有透瓶香么?” 三娘哑然失笑,原来武松打虎晚了那么几日却是这个由头,当下笑着说道:“自然有的,明日我自会带着美酒去令兄府上拜会。”武松道:“也好,明日待我了却公务,便来寻扈小哥一同去我哥哥家中吃酒。”两个说定了,又吃了两坛酒,方才分手。 第枠二章冷雪心间寒自生 暖酒情起意迷离 三娘在西门府闹了一个多月,遇上武松时,看看已经是十一月天气。当日两个在狮子楼头分手后,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又早纷纷扬扬,飞下一晚大雪来。 清早雪未停,三娘起身穿了厚厚狐裘,依旧做男装打扮,推窗看雪,忍不住赞了一声。怎见得好雪,正是:眼波飘瞥任风吹,柳絮沾泥若有私。粉态轻狂迷世界,巫山**未为奇。那一场雪,直下个不歇,却似银铺世界,玉碾乾坤。 武松清早也起个早,赶去县里画卯,直到日中方才办完公事,便顶着散雪望狮子楼而来。三娘早在窗边见到,唤一声后,取了昨日买好的些酒食果品,装了一个食盒,又将出两匹锦缎,三牛皮水袋的透瓶香美酒,下得楼来,便在街上接住武松,两个结伴便投紫石街武松兄长家而去。 不一刻到了家门外,三娘只见那处门帘下,纷纷扬扬大雪之间,冷冷清清的立了一位妇人,只在那里久望。这妇人生得十分美艳,相貌却如何: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三娘暗道:“这女子定然便是潘金莲。”果然见得武松与三娘两个踏着那乱琼碎玉而来,那妇人揭起帘子,陪着笑脸迎接道:“叔叔寒冷。”又望三娘一眼道:“怎生还引一位小官人来此?” 武松道:“感谢嫂嫂忧念。这位乃是武二结拜兄弟,姓扈,行三,嫂嫂唤声扈官人便可。”当下将两人引见了,这妇人果然便是武大郎之妻潘金莲。 金莲急忙行了礼道:“既然是叔叔结拜兄弟,叫扈官人便生分了,便唤声二叔可好?”三娘忍住笑,回了一礼道:“我也一般唤声嫂嫂好了。” 入得门来,武松便把毡笠儿除将下来,三娘宽了狐裘。金莲双手去接,武松道:“不劳嫂嫂生受。请看顾扈小哥来。”自把雪来拂了,挂在壁上;解了腰里缠袋,脱了身上鹦哥绿丝衲祆,入房里搭了。金莲转身接了三娘狐裘,替她挂了。 三娘将出那两匹锦缎道:“昨日遇见武二哥,听得兄长、嫂嫂两位也在阳谷县,因此今日特来拜会,也无甚礼物,取两段布匹与兄长、嫂嫂做几件衣裳来。”金莲满脸堆欢,笑嘻嘻道:“二叔,初次见面,如此厚礼,如何使得!既然叔叔把与奴家,不敢推辞,只得接了。” 金莲将两匹锦缎收入屋内,转身出来请三娘到武松屋内坐了,口中道:“今日不知二叔会来,还道只叔叔一个,因此只在叔叔房内升了火盆,二叔且宽坐向火,奴家自去外堂安排酒食、火盆,好了便请到外堂来吃酒。”三娘将出食盒与透瓶香美酒道:“生受嫂嫂,这里尚有些酒食,请嫂嫂一起置办下来。”金莲接了,自去厨下置办。 武松便脱了油靴,换了一双袜子,穿了暖鞋,也给三娘寻来一双暖鞋,三娘也不避忌,便换了暖鞋,两个各掇个杌子,自近火边坐地。 三娘拿着火箸簇火在那里玩,口中便笑道:“武二哥,你这嫂嫂如此贤惠,你有福了。”武松道:“扈小哥却来取笑。”三娘眨眨眼道:“见得如此贤惠嫂嫂,我都动了娶个贤妻回家的念头,二哥不曾动娶妻之念么?”武松道:“武二粗鲁人一个,不曾想。”三娘笑道:“要不我与二哥做个媒来?”武松涨红了脸道:“却是消遣俺来。”三娘道:“婚姻大事,如何是消遣?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武松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三娘又问道:“昨日那趟公事可有眉目?”武松见她不再说那尴尬话,急忙接口道:“哪里会有眉目?只看这伙人下手,定然早就算好退路,如今只怕在哪里山寨中逍遥。”三娘颔首道:“说的也是。” 正说话时,金莲在外间唤道:“请两位叔叔外间吃酒。”两个应了声,转出外间来,只见金莲在外间桌上排铺了些按酒、果品、菜蔬,鸡鸭羊肉却是三娘带来的。 两个来坐定后,武松问道:“哥哥那里去未归?”金莲道:“你哥哥每日自出去做买卖,我和两位叔叔自饮三杯。”武松道:“一发等哥哥家来吃。” 金莲道:“那里等的他来?等他不得,也怠慢了二叔。”说犹未了,早暖了一注子酒来。武松道:“嫂嫂坐地,等武二去烫酒正当。”金莲道:“叔叔,你自便。” 金莲也就桌旁坐了,望着三娘看了道:“二叔也生得太过俊美了些,不知可曾婚配?”三娘也看金莲,近看时,金莲也不算太美,但就是有股子风韵在那,说不出的妩媚,口中答道:“不曾婚配。” 武松烫了酒来,三个吃了一回,说些闲话,直等到未牌时分,武大郎方才担着担子回来,武松起身将三娘与武大引见了,三娘看了武大郎,果然是五短身材,生得丑陋,心下暗叹道:“也便是在这个时候,若是在我前世,金莲这等女子也不会嫁得这般人来。” 武大见了三娘自然欢喜,金莲重整杯盘,四个一起坐了。武大坐了主位,武松下首,三娘对席,金莲打横。四个人坐下,武大筛酒在各人面前。 金莲拿起酒来道:“二叔初到,便送了两匹锦缎,真是破费了。”三娘道:“我与二哥结拜,二哥兄嫂便如我兄嫂一般。”武大只顾上下筛酒烫酒,那里来管别事。 金莲笑容可掬,满口儿叫三娘道:“二叔,怎地肉也不吃一块儿?”拣好的递将过来。武松是个直性的汉子,见亲嫂嫂相待三娘亲切,心头也喜。谁知那金莲是个使女出身,惯会小意儿。武大又是个善弱的人,那里会管待人,三娘看了暗暗皱眉,心想:“难道金莲是在撩拨我来?” 金莲吃了几杯酒,一双眼只看着三娘的身上,饶是三娘面皮甚厚,也吃她看不过,只低了头,不恁么理会。武松那里又有透瓶香美酒时,只顾吃酒,甚是欢畅。那三袋子透瓶香倒是大半武松吃了,只吃了个酩酊大醉,武大与三娘自将武松扶回屋内安歇了。 安顿了武松,三娘也起身告辞,金莲与武大送到门口,金莲倚门而立,一双眼只看着三娘道:“二叔可多来家中坐。”三娘道:“愿听嫂嫂吩咐。”当下踏雪去了。 随后几日,三娘都随武松来武大家中吃酒,便也相熟。在武大郎家时,三娘常与武松讲武,看武松武艺套路自成一派,只是少了些机巧灵变,三娘便擅自做主,将那玉环步与鸳鸯拐教授了武松。两个常在后门院内练武,金莲便常搬张杌子坐在那里,边做针线边看两个练武。 这天三娘寻人打了支金钗,便是打算送予金莲,又购得一块上好玉石,寻人镶在一条腰带上,打算送予武松,又寻人按武大身材做了套新衣,便上门来寻武松。 到了武大家中,却只金莲在家,金莲忙将三娘入屋内坐了,先取火盆与三娘向火,搬些按酒、果品、菜蔬,摆在桌子上,请三娘吃酒。 三娘从包袱里取出与大郎的新衣,与武松的腰带,最后取出那支金钗道:“新衣是做与兄长,腰带是武二哥的,这支钗却是送予嫂嫂的。” 金莲甚是惊喜,把那金钗来看了后,侧身坐了道:“请二叔与奴家戴来看。”三娘笑了笑起身与金莲戴了,又从怀中取出一面少华山做的琉璃小镜,递上去道:“嫂嫂请看,十分相配。” 金莲只见那镜子将人照得十分明白,惊奇道:“此乃什么镜子?竟将人照得这般清楚。”三娘将镜子来历说了,将镜子塞到金莲手中道:“嫂嫂喜欢,便一并送予嫂嫂了。” 金莲惊喜非常,便接了过去,又暖了一注子酒来,只顾劝三娘吃酒,连筛了三四杯酒饮了,金莲也有三杯酒落肚,小脸红了个娇艳,更增风致。 慢慢的挨着三娘坐来,一只手拈着三娘肩头衣裳,口中吃吃笑道:“二叔穿这点衣裳不冷?”三娘笑而不语,只见金莲双眼迷离,便伸手握住金莲玉手,拉到胸前按住,口中道:“嫂嫂,不曾看出么?” 却说金莲被三娘握住手,起初心头如鹿撞,但放在三娘胸口时,顿觉不妥,惊呼道:“二叔胸前如何这等?”三娘笑着脱了暖帽,解了方巾,将一头秀发散开,口中道:“嫂嫂不曾看出我是个女子么?” 金莲哎呀一声,撞朝一旁,不妨跌了一跤,三娘急忙扶起时,金莲臊红了脸,忍不住愠道:“既是女子,如何不早说?却在这里戏耍?”三娘道:“嫂嫂息怒,先坐下来,我慢慢说与你听。”当下三娘将自家身世说了,听到后面,金莲怒气才略略消了,叹口气道:“原来三娘你也这般命苦,自小生为女儿却被做男子养大,定然吃了不少苦头。” 说罢金莲低头又道:“三娘,我只道你是位男子,适才做出这等事来,你不会轻贱于我吧。”三娘道:“嫂嫂,此事我自会烂在肚里,只是嫂嫂今后切勿再做此等事了。”当下三娘直将话来劝金莲,两女便各说起胸中事来。 第枠三章说入白莲心止水 捉奸雌雄方辨明 只在那屋内,金莲听了三娘的话后,见三娘也是女子时,方才将心中事说了,叹口气道:“我也命苦,嫁了你家兄长这等人。他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清河县人见他生得短矮,起他一个诨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我本是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使女出身,因家中老爷来缠我,我只能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从。老爷以此记恨于心,却倒赔些房奁,不要大郎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起初嫁他时,也便认命来,县里有几个奸诈的浮浪子弟们,天天来家中薅恼。三娘,你是不知,那些人只从你门前过时,便是什么难听道什么。” 三娘叹口气道:“我也知道人言可畏四字。”金莲这里一说,直将心头苦水道来:“你兄长又是个懦弱依本分的人,被这一班人不时间在门前羞辱,也不敢应声,直劝我忍气吞声,三娘谁人能受得如此每日被人欺辱?你兄长懦弱,因此在清河县住不牢,搬来这阳谷县紫石街赁房居住,每日仍旧挑卖炊饼。” 三娘接口道:“这便好了啊,在此居住,得个清净。”金莲泪水断线般下来,口中又道:“原也是这般想的,到了这里数月,心头止水般静,只可惜便在前些日子,叔叔来了。” 三娘奇道:“武二哥来了又怎的?”金莲苦笑道:“看你是个云英未嫁女,也不知这里头事。叔叔来了后,我方才知道原来有这般人才的叔叔。你看大郎与叔叔两个,是一母所生,叔叔身长八尺,一貌堂堂,浑身上下,有千百斤气力。你再看大郎,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便想过,缘何我嫁的不是叔叔这等人?” 三娘微微笑道:“换了做谁,也都这般想。若是男子娶个丑妇,互有一个美貌小姨子来,定然也是要勾搭的。若是男子做出此等事,人皆赞一句,好个风流官人。我等女子做出此等事来时,只会被人骂做淫邪,却不公平。”金莲闻言瞪大眼睛道:“三娘非等闲女子,我倒头次听闻这般话。” 顿了顿金莲续道:“也怪我把持不住,见了叔叔后,便起了那等心思,便邀了叔叔来家中住。一个多月来,都在家中住下,常见叔叔那等人才时,便忍不住与他调笑。但叔叔宽宏,也不与我辞色。后来那日,我便横下心来,打算真的勾搭叔叔一次。但那次不想叔叔引了你来,初见你时,却是如此俊俏一个郎君,更把叔叔都比了下去,便一颗心又挂在你身上了。” 三娘道:“那****看嫂嫂眼神已经知了,因此想寻个由头来开解嫂嫂。嫂嫂初时眼里看了武二哥,后来我到了,眼里又看我,其实嫂嫂心头并非真爱了哪个。我猜只因嫂嫂这里心头苦闷,乍然有好相貌男子在身侧,便会把持不住。嫂嫂也不是那等人,若真是嫂嫂要偷人,在清河县便偷了,来阳谷县数月,也偷了。还是因为武二哥到来后,搅乱了嫂嫂的心头止水啊。” 金莲垂泪道:“我也知这等不是好事,只是心头那念一起,便禁不住来。” 三娘道:“此等事上,欲念一起,男女都是一般,幸好嫂嫂这回撩拨的是我,若真是撩拨了武二哥,那才是糟了。武二哥是个磊落汉子,定然不肯做这等事,定然与嫂嫂翻了面皮,便不是耍处。” 金莲道:“三娘说的是。”三娘便劝道:“兄长也并非无长处,只看他待嫂嫂甚好,为人又老实,不似其他男子,早晚养些小的。若嫂嫂真嫁的那等人时,早晚争风吃醋,也不是耍处。与其找个自己爱的,不如与个爱自己的。” 金莲听了默然无语半晌,正是:凡人在世非圣贤,饮食男女人之欲。恰有郎君扰清静,一枝红杏出墙来。罪孽本自微末起,大错铸成方悔迟。幸有白莲出世来,当头棒喝心止水。 三娘又道:“我这里有一套教门法义,此教名唤白莲教,出自佛门净土宗派。嫂嫂也是知书之人,可常常习念此教义,慢慢也就不存那念了。入了这教门,习这教法,百年之后,便可超脱,得入极乐净土世界,也不再受人间苦楚。”当下三娘将白莲教义好处说了,又取出几本教中编好的经文,传授给金莲。 金莲看了,珍重收了,犹自哭道:“若非有三娘当头棒喝,今后定会做出糊涂事来。”三娘安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都有行差踏错之时,此时劝说嫂嫂了,也能将你劝得回头,否则越行越远,便再也转不回头来了。” 随后三娘便细细教授金莲白莲教经文,又教她如何秉持善念,直说了三四个时辰方才转回。自此之后,一连十余日,三娘都来金莲家中,传授她教文。金莲自修习了后,心念退减,待武松如常,不再动那心思,也不再那般眼神看他,三娘瞧在眼里,知道自己一番辛苦有了用。 三娘常作男装出入金莲家,而且一入门,两个便掩上门传教,这等事教左右邻舍看在眼里,自古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出半个月,便传出闲话来。 这天武松在县里办了公务,自在街上走时,忽觉口渴,便到一间茶寮内,拣个角落坐下吃杯热茶。却不想撞进几个闲汉来,便在那里说起闲话来,初时小声说、大声笑,到得后来声音大了,“武大那老婆偷个俊俏官人在家中,原本我还道她偷的是他叔叔,那个打虎武松,没想到如今偷的却是这个。” 武松耳里哪能闻得半点龌蹉?当即剑眉倒竖,走上前去,扯住那人喝问道:“什么嫂嫂偷人?你且说个明白!但说得半点参差,教你尝尝我打虎的拳头!” 那人一看时武松时,顿时骇得瘫软,余人见是武都头,都唱喏赔笑,看着路头挨个溜走。武松提溜起那人又喝问一遍时,那人才道:“都头息怒,小人也是听旁人说的,都说这几日,你家嫂嫂常引个俊俏郎君到家里私会,也不知什么事。” 武松大怒,一拍桌子,竟将那桌子拍得四散,怒喝道:“胡扯,那俊俏官人乃是武松结拜兄弟,岂会做出那等事来?”那人吓得魂不附体,直道:“都头饶了小人,小人也是听旁人说的,适才还听你家邻舍左右都说,今日那俊俏官人又来,进屋便掩了门,也不知在里面做何事来。” 武松闻言怒气不消,细想起来,兄长一早出门卖烧饼,自己也常在衙门,一连多日回到家中时,那扈小哥都早已在家中等候,许是真有这事,登时怒不可遏,心头怒骂道:“好你个一丈青,我当你结拜兄弟,引你上门来,你倒好,欺辱起我家门来!” 当下将那人扔在地上,迈开虎步,径直往家里来。到了紫石街时,一众街坊当街见了,都禁声不敢言语,待武松过去后,纷纷都道:“今日有场好戏看来。” 武松面色不善,到了门外,果然见得家门紧闭,登时更怒,猛出一脚来,那扇门倒似纸糊般穿了开去。进得屋来,只听的小楼上女子惊呼之声,武松大喝一声:“什么人在楼上?!”当即快步抢上楼去。 到了楼上时,只见嫂嫂金莲散了头发,慌慌张张挡在那里道:“叔叔何来?”武松大怒,推了一把道:“特来捉你们的丑事!”说罢便要进楼上屋去,金莲跌了一跤,口中急道:“叔叔进不得!” 武松只道嫂嫂要让那奸夫先走,哪里肯听?抢进屋去看时,只见屋内放了一只浴桶,一名女子方才披了衣裳,身上、头上皆是湿漉漉的,只因衣裳湿了贴身,那身姿如何掩饰得住? 武松见了那女子,呆了一呆,眼光忙转过去,口中怒道:“你是何人?不知廉耻,在此做甚?”那女子不慌不忙又将一件狐裘披上,金莲也争起来抢进屋内,挡在武松身前也怒道:“叔叔,这里是我的屋子,你这般闯进来是何道理?” 武松道:“听闻嫂嫂与个俊俏郎君私会,便来捉奸!”金莲大怒,粉拳没头没脑的打了上去,怒道:“我这里是两个女子,哪里有什么俊俏郎君?!” 那女子穿好狐裘,上前拉开金莲,对着武松笑道:“武二哥,你说的俊俏郎君可是我?” 听得声音十分熟捻,武松抬眼细看时,忍不住张大了口,指着那女子道:“你、你、你是扈小哥?”金莲怒意不消,推了武松出去道:“人家女子在里面沐浴,你闯进来作甚?快出去!”便将武松推下楼去。 武松来到楼下坐了,心头兀自纳闷,过不多时,金莲与三娘下得楼来,只见三娘却换了套嫂嫂的衣裙,绾了发髻,虽未施粉黛,却是一位绝色美女来。 走上前来,三娘款款一礼后,笑道:“武二哥,实不相瞒,我其实是个女儿家。”武松闻言,嚯的一声站起,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金莲拉着三娘坐了,对武松愠道:“叔叔,三娘女儿身之事我来说与你听。”当下便将三娘身世说了。武松闻言,恍然大悟,急忙起身赔礼。 金莲看了三娘一眼,吃吃笑了一回,却忽然又板起脸愠道:“叔叔,你今日莽撞无礼,竟然将人家未嫁女儿身子看去了,坏了人家清白,该如何是好?” 武松闻言,手足无措起来,三娘却笑道:“嫂嫂你也休戏耍武二哥,他进来时,我已经穿了衣裳,不曾看见。我已经有了婚约,与武二哥只是结拜兄弟。” 武松闻言,不知怎的,心头一震,有些郁郁不欢起来,金莲却道:“哎呀,不曾听你说起过,还道能撮合了来,与你做个妯娌。” 说罢金莲起身道:“三娘,你且宽坐,叔叔陪话,奴家去把三娘衣裳烘干了来。”三娘却见武松有些尴尬,急忙起身拦住道:“倒也不必,我便穿了嫂嫂这身衣裳先回客店里换了衣裳来。”当下便告辞先去了。 武松与金莲两个送到门口,金莲看了武松一眼,掩口儿笑道:“叔叔,一个女子与你结拜了来,都还不知。”武松低头道:“嫂嫂说笑了。”金莲叹口气道:“只可惜了,人家有婚约在身,可怜了我家叔叔还形单影只。”武松忙道:“嫂嫂休说这等话,我只当她做兄弟。” 金莲又笑道:“没听说过男女能做兄弟的。”见武松涨红了脸来,金莲道:“也罢,不说了,奴家去收拾一下,叔叔少坐。”说罢径自去了,武松却立在门下久望。 第枠四章恶人应劫武大郎 英杰斗杀西门庆 却说三娘转出金莲家来,低头直走时,不妨被隔壁王婆茶坊内坐了一人,却正是破落了门户的西门庆。自从失了家财,西门庆只得搬到岳丈家居住,平日里生受了多少白眼,因此只要得空,便到街上来闲逛。 也是合该有事,今日西门庆正巧来到紫石街王婆茶坊处吃茶闲聊,左右听闻武都头回家来捉奸,这厮便好整以暇准备看戏,却不想见武松踢门进去后,斥骂了几声便无动静,过了片刻后,却走出一位绝色女子来,只穿了粗布裙钗,但那双眼睛西门庆却是一辈子都认得。 见她匆匆过了,西门庆急忙起身追去,便连王婆在后呼唤也不顾,直赶了几条街,见得那女子进了狮子楼方才停步。西门庆也不敢追进去看,只敢在楼下等候,过不多时,只见一名俊俏官人迈步走了出来。西门庆看了几眼后,登时认了出来,心头暗骂道:“好你个贼贱人,原来左右都寻你不见,却是改头换面,女扮男装了来,但你那双眼,化成灰我都认得!” 西门庆便在身后远远跟着,却又见那俊俏官人转回紫石街去,复又进了金莲家。西门庆一转踅入王婆茶坊里来,便去里边水帘下坐了。 王婆又看上茶来笑道:“大官人追着那小娘子去了,为何又转回?”西门庆道:“干娘,你且来,我问你:适才出门这个雌儿,是谁的老小?”王婆道:“说来也怪,今遭第一次见。”西门庆道:“也不瞒你,适才跟了一路,已看出来,适才出门那雌儿便是这些日出入武大家的那俊俏官人。” 王婆听了吃一惊道:“大官人一说,瞧着却是有几分像。”西门庆道:“那干娘可知这俊俏官人是武大家谁人?”王婆道:“听武大阿嫂说来,便是武二哥的结拜弟兄。” 西门庆冷笑道:“什么结拜弟兄,我看倒像是武二的姘头相好。”王婆摇头道:“这便不知了,只若是女子时,穿做男子,便有古怪。” 西门庆转念暗想道:“我那一副身家尽被这贼贱人骗了去,回来后这贱人不知去向,原本还道是逃出城去了,原来却是武二的相好,说不准这趟事上,也有武二一份。这时候若是冒然去报官,拿不到那小贱人,也无贼赃,知县相公定然护武二的短。不能得手时,反倒打草惊蛇。不若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当下西门庆对王婆道:“干娘,不知这俊俏官人每日都是何时来?武大与武二两个又何时出门?”王婆道:“武大出门早,武二随后也出门去县里应卯,那官人都是两个走后不久便来。” 西门庆颔首道:“干娘,这里有事相求。”王婆道:“大官人请说。”西门庆道:“明日与我看来,武大、武二何时走。待会儿那官人走时,干娘可问一声,明日可还来否。”王婆道:“小事一桩。”当下西门庆谢了一回,算了茶钱自去。 第二日清早,西门庆便来到了王婆茶坊内,方坐下便问王婆道:“武大、武二可曾出去了?何时归来?”王婆道:“两个都出去了,都是到晚方归。”西门庆又问道:“那俊俏官人可曾来?”王婆道:“还不曾,昨晚见她出来时,托问了一声:‘官人明日来吃茶。’她只道:‘明日便来。’听话说来,便是要来的。” 西门庆大喜道:“干娘大恩,来日定报。”当下将出一锭散碎银子奉上,口中道:“干娘可引我去他家里,我与武大嫂嫂有话说。” 王婆惊道:“大官人要做何事?须知这武大家阿嫂惹不得。”西门庆道:“我不惹她,只问她几件事来。”王婆方才允了,当下便与西门庆一起到金莲家后门来道:“娘子在家么?” 金莲在里面应道:“干娘请进,门开着。”西门庆便当先抢了进去,唬得王婆急忙去扯,口中道:“大官人休要造次。”西门庆却道:“是我走得急了,听干娘吩咐。” 王婆与西门庆到了屋内,金莲方从楼上下来,却见有个男子时,微微一惊道:“干娘,如何引个人来?”王婆道:“这位原是县里的西门大官人,近日吃个女贼骗了,方才家道没落。今日来此,说是有话与娘子说。” 金莲道:“奴家不识得大官人,不知有何话说?”西门庆上前一礼道:“昨日街上见得一位俊俏官人到了此地,便是以前旧识,左右一问方知是娘子家中熟客,因此来问他踪迹。” 金莲道:“我家却无什么俊俏官人。”西门庆冷笑道:“听闻日日都来,怎会没有?我便在这里等他来!”说罢便坐在堂上,赖着不走了。金莲无法,王婆见势头不对,急忙回去了。 金莲见西门庆赖着不走,又急又臊,正仿徨无计时,武大却来唤门道:“娘子开门,我回来了。”金莲大喜,急忙开门道:“大郎怎的今日又转回来?”武大道:“却是晦气,前头街面跌了一跤,一铺烧饼都污了,因此便转回家来。”金莲道:“大郎回来的正好,却来个什么西门大官人,说是专等二叔。” 武大进屋见西门庆坐在那里,上前唱个喏,陪个小心道:“大官人,有何贵干?”西门庆看了武大一眼,只道:“便是来等你家武二那位结拜弟兄,这人女扮男装,正是骗了我身家的贼贱人!” 武大道:“许是大官人认错人来。”西门庆冷笑道:“我却不瞎。”武大只在那里陪好话,西门庆心头焦躁起来,偶然望见金莲在那厢里立着,那副姿容也甚是诱人,心头邪火起时,便起身将前后门都关了,回头瞪着武大、金莲两口,狞笑道:“那贼贱人便是着落在你家,你两口儿也脱不了干系,我这厢里先睡你娘子一回,讨回些利钱!” 当下西门庆便扑上来拉扯金莲,金莲急得躲闪大呼,武大见妻子受辱,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为救妻子时,武大上前待要揪他,那西门庆却是有武艺的,早被西门庆早飞起右脚。武大矮短,正踢中心窝里,扑地望后便倒了。西门庆见踢倒了武大,心头火气不消,上前只照头面又是踹了几脚。 武大被那一顿拳脚打得头面都是血,口鼻中扑出血来,迷住了喉头,少时便不得进气。金莲见西门庆扑打大郎,哭叫着上前拉扯,无奈力气浅小,却被西门庆憋到一边,跌了一跤,挣不起来。 少时,西门庆见武大不动了,方才住手,金莲挣扎起来,扑上前看时,武大已经没了进气,只抱着武大哭叫不止,跟着又来厮打西门庆。西门庆见打死了武大,恶向胆边生,揪住金莲狞笑道:“一不做,二不休,也先睡了你这贱妇再说!” 当下西门庆便将金莲扑倒在地,撕扯起衣裳来,金莲大声呼救,却被西门庆掩住口来,也照头面扇了几下耳光,直将金莲也打得头晕眼花。 说来也巧,武松今日到了县衙应卯后,却发现落下了物事在家中,当即便告假回家来取。到了家门口,却见一众邻舍只在屋外观望,都说内里有厮打之声,众人只在那里说,却无人进屋去看。 武松急忙分开众人,前去敲门时,却是从里插了门,只听得屋内金莲呼叫之声,武松飞起一脚登时将门踢倒,进屋看时,只见西门庆正压着金莲,在那里撕扯衣裳,武大躺在一旁满面都是血污。 武松见了,睚眦尽裂,虎吼一声,上前便来撕拼。西门庆认得是武松,吃了一惊,叫声:“哎呀!”便跳起身来,抢去后门,要寻走路,心里正慌。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快步赶上,飞起一腿只望后背踢来,却将西门庆连人带门踢倒后院中去。 西门庆摔了个七荤八素,急忙挣扎起来,回头见武松见来得凶,便把手虚指一指,早飞起右脚来。武松只顾奔入去,见他脚起,略闪一闪,恰好那一脚正踢中武松右肋,略略阻得一阻。 西门庆见踢中武松,心里只想也并得过他,当下右手虚照一照,左手一拳,照着武松心窝里打来。却被武松略躲个过,就势里从胁下钻入来,左手带住头,连肩胛只一提,右手早住西门庆左脚,叫声:“躺下!” 那西门庆怎当武松勇力?只见头在下,脚在上,倒撞落在院子石坎上,跌得个发昏。武松却怒火万丈,只顾欺上前去,用手按住,只将那铁拳朝西门庆头面打来,只打得七八拳时,西门庆七孔流血,便如摊烂泥般不动,再打两下,却见已经没了进气。 这时武松才松了手,急转回屋内看嫂嫂时,只见金莲衣衫褴褛,秀发散乱,直扑在武大身上痛哭不止,口中只哭骂道:“平日里你都懦弱,怎的今日要这般逞强?如今撇下我一个,教我如何过来?”正是:平素柴米油盐事,那厢只依妻室言。一昔家门遭凌辱,三寸钉板挺身出。护得娇妻贞洁时,方知郎情世上真。挑担炊饼歌谣来,无人不知是大郎。 武松扑翻身便拜道:“哥哥阴魂不远!武二已替你杀了仇人来。”当下又问道:“这西门庆如何到家里来?”金莲哭道:“早间隔壁王婆引来,直说是等二叔,说二叔便是骗他钱财的女贼。你哥哥今日回来得早,与他分说不过,他便暴起行凶,将你哥哥当场打死,还要侮辱奴家,要不是叔叔回来的早,奴家也要着了手。” 武松听了,心头一惊,低声道:“嫂嫂,二叔那头话便不要再提!”跟着冲出门去,径直到王婆茶坊内,将王婆提溜过来,扔在地上怒骂道:“老虔婆,却是你将人引来?”王婆哭告不止,哀告道:“大官人只说是有事与阿嫂说,我却不知何事。” 武松大怒,只一拳下去,打得王婆牙齿尽落,跟着又提溜出到街上来,当下武松对四家邻舍道:“西门庆这厮,无故到我家中,意图冒犯我家阿嫂,却被哥哥撞破。这厮竟白日行凶,将我哥哥打死。我回到家中,这厮还在冒犯阿嫂,因此动手将他打死。今去县里首告,休要管小人罪犯轻重,只替小人从实证一证。”当下押了王婆径投县里来。 第枠五章对影山前阻去路 寨前射戟收双雄 话分两头,却说这天清早,欧鹏独自一个扮作行脚挑夫,担着担子来到阳谷县寻三娘,便在狮子楼头寻得三娘,两个便在屋内坐定说话。 欧鹏禀道:“寨主,我与马麟两个自劫了车马后,一路行至对影山时,撞见两伙强人,各有一百余人。那两伙人见了我等却不来劫掠,为头的两个,只顾要我与马麟两个做个仲裁,教看他两个谁的武艺高。我与马麟直说要赶路时,那两个犯起浑来,一起上前,截住我俩个厮杀。我与马麟两个与他两个厮杀三四十合不分胜负,手下这头六七十人倒是将那两百余强人杀败。那两个便合兵一处,只占住对影山间道,不让过去。我等车马众多,走官道恐被做公的看出端倪,也只敢取对影山这等偏僻路走,是以僵在山下,进退不得,因此我与马麟商议了,特转回阳谷县来寻寨主商议。” 三娘闻言后,摸着下巴道:“对影山?那两个可都是使戟的?”欧鹏道:“正是,厮杀多日,也问了姓名、事由。他两个,一个姓吕,名方,祖贯潭州人氏,平昔爱学吕布为人,因此习学这枝方天画戟,人都唤做小温侯吕方。因贩生药到山东,消折了本钱,不能够还乡,权且占住这对影山打家劫舍。另一个姓郭,名盛,祖贯西川嘉陵人氏,因贩水银货卖,黄河里遭风翻了船,回乡不得。原在嘉陵学得本处兵马张提辖的方天戟,向后使得精熟,人都称做赛仁贵郭盛。江湖上听得说对影山有个使戟的占住了山头,打家劫舍,因此一径来比并戟法。” 三娘颔首道:“果然是这两个,既然如此,我便与你前去走一遭。”当下两个收拾了行装,三娘行李教与欧鹏担了,转下楼来。三娘便在狮子楼掌柜处借了纸笔,留书一封,交予掌柜的道:“寄书在此,若是打虎武都头来寻时,将书信与他。”当下算还了房饭钱,又与掌柜几两散碎银子,便同欧鹏离城去了。三娘走得早,便还不知武松打死西门庆之事。 三娘与欧鹏两个出了城来,欧鹏引到城外一处村坊,他在那里寄顿了两匹好马,两个上了马,便一路赶往对影山去。 不一日到了对影山,马麟在山下草庐内接住两个,引入草庐内坐定。三娘问道:“情形如何?”马麟道:“这几日那两个还在山道前比武不休,我等要抢过去,两个便收兵各回,随后山上便是石块乱木砸下来,阻了道路,教我等不得过。” 三娘笑道:“这两个倒也执着。”当下先命两个前出叫阵,三娘独自在草庐内还了一身女武服劲装打扮来,散了秀发,编个发髻,用青巾裹了,空着手便出了草庐来,骑上马赶上前来。 到了近前,只见欧鹏、马麟两个也骑马立在那里,见三娘换了女装时,欧鹏道:“寨主缘何要换女装?”三娘笑道:“便是以女子身份降服这两个来,两个人呢?”马麟道:“叫阵多时,也不见下来。” 正说话间,只见对影山左右两头各撞出一彪人马来,左边一簇人马,约有一百余人,前面簇拥着一个年少的壮士。怎生打扮,但见:头上三叉冠,金圈玉钿;身上百花袍,织锦团花。甲披千道火龙鳞,带束一条红玛瑙。骑一匹胭脂抹就如龙马,使一条朱红画杆方天戟。背后小校,尽是红衣红甲。欧鹏指点道:“这穿红的便是吕方。” 右边一队人马来,也有百十余人,前面也拥着一个穿白年少的壮士。怎生模样,但见:头上三叉冠,顶一团瑞雪;身上镔铁甲,披千点寒霜。素罗袍光射太阳,银花带色欺明月。坐下骑一匹征宛玉兽,手中抡一枝寒戟银绞。背后小校,都是白衣白甲。这个壮士,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画戟。这边都是素白旗号,那壁都是绛红旗号。只见两边红白旗摇,震地花腔鼓擂。 两个小将见了三娘等三个,都是长戟一指喝道:“你们两个又来叫阵作甚?”三娘策马上前,淡淡一笑高声道:“特来看你两个比试戟法。” 两个小将见了三娘时,都笑了起来道:“你一个女子知道甚个戟法?”三娘也笑道:“你两个休得多话,先使一路戟法来看如何?”欧鹏策马也上前厉声喝道:“这位乃是我家寨主,休得小觑!” 欧鹏、马麟两个武艺,吕方、郭盛是知道的,听得是两个寨主时,也吃了一惊,当下两个互望一眼后都道:“也罢,先使一路戟来,教你这小娘子寨主看了吃惊。” 当下两个各挺手中画戟,纵坐下马,两个就中间大阔路上交锋,比试胜败。三娘、欧鹏、马麟勒住马看时,果然是一对好厮杀。但见:旗仗盘旋,战衣飘零。绛霞影里,卷几片拂地飞云;白雪光中,滚数团燎原烈火。故园冬暮,山茶和梅蕊争辉;上苑春浓,李粉共桃脂斗彩。这个按南方丙丁火,似焰摩天上走丹炉;那个按西方庚辛金,如泰华峰头翻玉井。宋无忌忿怒,骑火骡子奔走霜林;冯夷神生嗔,跨玉狻猊纵横花界。 两个壮士各使方天画戟,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饶是欧鹏、马麟两个看两个拼斗过多场,此刻看来还是忍不住喝彩起来。三娘看了微微颔首,谓欧鹏、马麟道:“这画戟戟法却是十八般兵刃中最难学的,两个能使得如此精通,也是下了苦功。” 说话间,只见那两个壮士斗到深处时,这两枝戟上,一枝是金钱豹子尾,一枝是金钱五色绒,却搅做一团,上面绒绦结住了,那里分拆得开。 三娘在马上看见了,对马麟道:“取弓箭来。”马麟吩咐左右取来一张雀画弓,一壶箭来。三娘便把马带住,左手取弓,右手拔箭,搭上箭,曳满弓,觑着豹尾绒绦较亲处,“飕”的一箭,恰好正把绒绦射断。只见两枝画戟分开做两下,那二百余人一齐喝声采。 见三娘隔着一百余步,一箭断了两个绒绦,吕方、郭盛都吃了一惊,便不斗了,都纵马跑来,直到三人马前,就马上欠身声喏,都看着三娘道:“想不到小娘子寨主如此神射,愿求神箭小娘子大名。” 三娘交还弓箭,微微一笑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三娘便是。”两个吃了一惊,都道:“原来便是江湖上闻名的少华山、史家庄共主。缘何只此?” 三娘笑道:“这两位是我少华山欧鹏、马麟两位头领,今劫了些不义之财,要送回山去,却被两位阻住道路。听闻两位武艺高强,特来一看。” 吕方、郭盛闻言,吕方道:“小娘子寨主,你也看了戟法,却不知谁更厉害?”郭盛道:“小娘子寨主定然便说是我厉害。”两个僵持不让,又要争竞起来。 三娘见了笑道:“你两个戟法都不如我。”两个闻言都是大惊,吕方道:“小娘子寨主神箭,我是佩服的,若说是戟法不如你,我却不信。”郭盛也道:“正是,若小娘子寨主胜得过我的戟法,小人与小娘子寨主早晚牵马坠蹬,绝无二话。”吕方瞪了郭盛一眼道:“我也是这般说!” 三娘笑道:“也好,但我这里没有画戟,请借用一支来。”当下吕方打个呼哨,教身后小喽啰送了一支画戟上前来。三娘接过那支画戟,略略舞了两下后,对着两个笑道:“两位一起上吧。” 闻言两个都吃了一惊,吕方道:“小娘子寨主莫要托大,须知刀戟无眼,伤了你的花容月貌便不好了。”郭盛也道:“正是,男与女斗便已经是落了下乘,我两个还斗你一个时,便教人耻笑。” 三娘笑着回头望了望欧鹏、马麟两个道:“两位可问问欧马两位头领,当初与我较武是和情景。”欧鹏策马上前道:“休说是你两个,便是我四个今日同上,也不是寨主对手。” 两个听了吃惊,三娘当下策马行开,随后转身喝道:“闲话休说,摆下道来。”两个也催马上前来,各使开画戟,三把画戟便在马上斗作一处。 但见:人影只做穿花蝶,画戟寒光雁鸟惊。须眉逞强怒嘶吼,巾帼不让娇叱生。火星迸射磬龙吟,三马躜蹄刨呼啸。温侯仁贵皆英雄,却折腰向一丈青。 两个与三娘初斗时,尚且留几分力,只几个回合便遮拦不住,急忙使出全力,再斗十合也是并不过,两个只得对望一眼,相互配合起来厮杀,方才勉强抵住三娘那柄神出鬼没的画戟。但斗到三十合时,三娘那画戟,一戟快过一戟,力道也是如波涛拍案般,一浪高过一浪,两个渐渐力怯,戟法散乱,遮拦不住。 再斗三合,两个已经是不成,三娘见了,画戟逼住两个后,笑着说道:“如何?”两个收了画戟,跳下马来,纳头便拜道:“小娘子寨主戟法如神,愿跟随左右,牵马坠蹬。” 三娘也挂了画戟,跳下马来,扶起两个后,笑道:“两位愿投我山寨时,便是大喜之事,也不要两位牵马坠蹬,今后将小娘子三个字去了,只唤寨主可好?” 两个应了,三娘引了两个转回来,却听两个在身后争执不休,吕方道:“适才那一戟,你若不慢那几分,小娘子寨主便拦不住我那一戟。”郭盛却道:“你还怨我,前面那一戟,你要是力道再大两分,我便可逼住小娘子寨主那一戟了。”三娘听了只得摇头苦笑。 第枠六章阳谷知县忿断案 打虎英雄累官司 却说三娘引了两个过来,欧鹏、马麟两个接住了,几个相见后,正是不打不相识,都大笑起来。吕方先请三娘等人一起上山,杀牛宰马筵会。次日,却是郭盛置酒设席筵宴。 歇了两日,三娘请两个入伙,便在山寨烧纸设誓,两个便入得伙来。随后教两个辏队一同回少华山去,投奔大寨聚义。那两个欢天喜地,都依允了。便将两山人马点起,收拾了财物,与欧鹏、马麟并作一队。 三娘却惦记武松,对四个道:“四位可先回山寨,我还要去见见武二哥,少时便回山寨来。”当下细细嘱咐了四人,便收拾行李,换了男装,骑了匹马,独自一人先回阳谷县而来。 不一日回到了阳谷县,方才到了紫石街武大家,却见家门紧闭,如何唤都无人开门,隔壁王婆茶坊也是大门紧闭。三娘急忙询问左右邻舍时,方才得知,武松家出了天大的事。 听了左右说起,三娘方知,那日西门庆薅恼上门来,打死武大,欺辱金莲,教武松撞见,便一顿拳脚打死当场。随后武松押了王婆,请了左右邻舍作证,一起去公堂。此事哄动了一个阳谷县,街上看的人,不计其数。 听左右邻舍说,当时知县听得人来报了,先自骇然,随即升厅。武松押那王婆在厅前跪下,武松跪在左边,婆子跪在中间,四家邻舍跪在右边。 武松便将事由,从头至尾,告诉一遍。知县叫那令史,先问了王婆口词,一般供说。四家邻舍,指证明白,又唤来金莲,问了情由,都取了明白供状。唤当该仵作行人,委吏一员,把这一干人押到紫石街,检验了西门庆与武大郎身尸。明白填写尸单格目,回到县里,呈堂立案。知县便断个案,只做西门庆无故薅恼,打死人兄,欺辱人嫂,武松一时激愤,失手将人打死,先把武松同这婆子寄监在门房里,听候判处。 武松这事上,一则乃是出于自卫,二则西门庆失了家财,县里人等也不看他面,知县也是有意轻判,也只想囫囵打顿棒子了事。却不想吴月娘闻得丈夫被人打死,便来堂上哭诉。原来西门庆认出三娘那日,当夜回到家中却把此事与月娘说了。有了苦主,知县也只得重审。 月娘来到公堂上,一为丈夫伸冤,直说是西门庆至武大家,乃是为寻那女贼;二为前案申禀,直说武大家收留那女贼,定然与那件案子有关。 知县又详细问了一遍前案,当听得那女贼曾将出三万余贯财货交予西门庆时。知县便起了疑心,那三万余贯财货倒是与自己府上被贼人盗取的相若,当下细问那批财货形状。当时西门庆收了这批财货,便是教吴月娘分成几箱装的,因此月娘也记得内里金珠宝贝模样。一一说了后,知县闻言大惊,只道这正是自己被贼人偷了去的。 当下知县心头火起,认定武松便是与那女贼一路,武松早晚出入府衙,定然是他接应的贼人,否则只一个女贼,如何盗得去如此多财货?当下知县怒不可遏,取来武松,便问这事。武松咬死不认,知县大怒,便教左右一顿好打,打得五六次还是不认。 知县又教取来嫂嫂金莲,便要拷打问供,武松见要打嫂嫂金莲时,这才咬牙招认,将一应罪名全都揽在自身上,直说嫂嫂并不知情。知县见了,方才放过金莲,教监看在家。 随后问起女贼姓名、去向,武松说只知道姓扈,行三,名姓不知,便只她来找武松,却不知何处寻她。知县又教拷打几遍,还是一般回答。又问了左邻右舍,都言得和武松一般。最后问到狮子楼掌柜处,取得一封留书,上面只写:有事去办,数日转回。回来后自会去寻武松,倒也并未言明去向,与武松口词一般,因此方才放过了武松。 却说武松平素为人仗义,左右胥吏都敬他,念武松是个义气烈汉,左右都一心要周全他,因此与知县分说,直说武松也当是被那女贼蒙骗,不知底细。 知县虽恼武松,但武松也不是正贼,在武大家中也未寻获那批财货,因此断做个:“武松因误交匪类,被女贼扈三娘蒙蔽,赚入县衙内盗取大批财货,西门庆上门讨要女贼,因此口合,误伤人命。” 随后将款状读与武松听了,写一道申解公文,将这一干人犯,解本管东平府申请发落。这阳谷县上下人等都敬重武松,都资助武松银两,也有送酒食钱米与武松的。 武松到下处,将行李寄顿土兵收了,将了十二三两银子,与了嫂嫂金莲。武松管下的土兵,大半相送酒肉不迭。当下县吏领了公文,抱着文卷,并招词,带了一干人犯,上路望东平府来。 众人到得府前,看的人哄动了衙门口。且说府尹陈文昭听得报来,随即升厅。那官人:平生正直,禀性贤明。幼曾雪案攻书,长向金銮对策。户口增,钱粮办,黎民称德满街衢;词讼减,盗贼休,父老赞歌喧市井。慷慨文章欺李杜,贤良德政胜龚黄。那陈府尹是个聪察的官,已知这件事了,便叫押过这一干人犯,就当厅先把阳谷县申文看了。又把各人供状、招款看过,将这一干人,一一审录一遍。心头只道,武松这件事上,却是被人牵累,只因那知县失了财货,寻人出气罢了。 正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一夜为人盗,知府怒在心。迁怒无有因,只怨连瓜葛。为保嫂清白,冤屈无处诉。 当下府尹唤过县吏,领了回文,发落一众邻舍:“这六人且带回县去,宁家听候。本主西门庆妻子,留在本府羁管听候,等朝廷明降,方始结断。”那一众邻舍,县吏领了自回本县去了。武松下在牢里,自有几个土兵送饭。 且说陈府尹哀怜武松是个仗义的烈汉,时常差人看觑他,因此节级、牢子都不要他一文钱,倒把酒食与他吃。陈府尹把这招稿卷宗都改得轻了,申去省院,详审议罪。却使个心腹人,赍了一封紧要密书,星夜投京师来替他干办。那刑部官有和陈文昭好的,把这件事直禀过了省院官,议下罪犯:“武松因误交匪类,被女贼扈三娘蒙蔽,赚入县衙内盗取大批财货,西门庆上门讨要女贼,因此口合,误伤人命。据武松虽系报兄之仇,斗杀西门庆人命,亦则自首,难以释免。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外。王婆中间撮使不当,打五十棍放回。其余一干人犯,释放宁家。文书到日,即便施行。” 听到这里,三娘心头郁郁,暗自责怪,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将西门庆一干人全都杀了灭口,却不想一时仁念,惹出这多事来,难道真是星命难改? 又问起嫂嫂金莲时,左右都道,那金莲死了丈夫,叔叔刺配,失了依靠,武松回到县里刺配时,金莲不顾苦楚,收拾了行李,跟随武松一路去了。 三娘听了吃惊道:“嫂嫂小脚,如何走得那多路?”左右都道,也都苦劝过,只是金莲执意要去,左右邻舍怜她可怜,凑些银子安葬了武大,又买了头驴子让她骑了,方才一并跟去。 三娘听后,心下甚是不安,只问左右邻舍道:“众位街坊也都知晓我是何人,如何不去报官,还在此与我说这多话?”左右皆道:“那知县到这里不足两年,便搜刮得如此多的钱财,盗了他的便是与我等出气,我等只看知县笑话,却不会做那出首之人。” 说罢左右邻舍皆劝三娘速速离城,只恐被做公的看出端倪来。当下三娘拜谢了一众邻舍,又将出些钱财来,散与众邻,随后便起身出城来。 也一般的花些钱,买通了守门土兵,出得城来,一路上三娘自责不已,暗暗寻思了,金莲挨着武松上路,定然受尽苦楚,武松此去也是苦熬,便想着追上两人来,救得两人脱身,劝两人一同回山落草便了。打定主意后,便投武松迭配的孟州牢城而去。 话休絮繁,三娘来回对影山两月有余,依旧做富贵官人打扮,如今追赶武松脚步,来到孟州路上,正是五月前后,炎炎火日当天,烁石流金之际,只得赶早凉而行。 约莫也行了二十余日,来到一条大路,三娘独自一个,策马已到岭上,却是巳牌时分。奔过岭来,只一望时,见远远地土坡下约有十数间草屋,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三娘见了,暗自寻思道:“却是有个酒店,且去那里吃顿酒肉再行。” 独自一个策马奔下岭来,山冈边见个樵夫,挑一担柴过来。三娘下马行了一礼问道:“借问这里地名叫做甚么去处?”樵夫道:“这岭是孟州道。岭前面大树林边,便是有名的十字坡。” 那樵夫见了三娘打扮,只道:“看官人独自一个,又穿得富贵,那遭里可是去不得。”三娘问道:“如何去不得?”樵夫只笑笑,却不作答,自唱着歌去了。 三娘也不再问,又上了马来,策马一直到十字坡边看时,为头一株大树,四五个人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看看抹过大树边,早望见一个酒店,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鬓边插着些野花。 见三娘独自一人来到门前,那妇人便走起身来迎接。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见那妇人如何?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坌腰肢,棒锤似粗莽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金钏牢笼魔女臂,红衫照映夜叉精。 第枠七章十字坡前欲除恶 好汉脸面须看顾 却说三娘到得近前,那妇人倚门迎接,说道:“客官,歇脚了去。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听得此话,三娘心头一个咯噔,先下了马,自有一个蠢汉出来,将马牵至后槽喂养。那妇人将三娘引入到里面,一副柏木桌凳座头上,三娘取下背上布裹的鸱吻刀,解下腰间日月刀,背上包裹解下来,方才坐了。 只见那妇人笑容可掬道:“客官要打多少酒?”三娘只看着那妇人道:“我从来走江湖上,多听得人说道:‘孟州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却不知是不是你这里?”那妇人道:“客官,那得这话?这是你自捏出来的。” 三娘笑道:“许是我记错了,好酒好肉先只顾上来,一发算钱还你。”那妇人道:“也有好大馒头。”三娘又笑问道:“你这馒头是人肉的?是狗肉的?”那妇人嘻嘻笑道:“客官休要取笑。清平世界,荡荡乾坤,哪里有人肉的馒头,狗肉的滋味?我家馒头,积祖是黄牛的。”三娘道:“原本还想吃些人肉馒头解馋,若无时便不要了。” 那妇人听了眉头微蹙,心道:“昨日才来了个打虎武都头,遭戏耍一回,今日这颠怪的又来一个,须得小心些个。”转眼那妇人又嘻嘻地笑着道:“既然不要馒头,我这便先将酒肉来。”说罢入里面,托出一大桶酒来。放下一只大碗,一双箸,切出一盘肉来。 三娘夹起一块肉看了看道:“娘子,这是什么肉?”那妇人道:“便是上好的黄牛肉。”三娘道:“只怕不是牛肉,怎看这皮肉上却有刺青花样,你家牛也刺青来?” 那妇人又疑了几分,挨过来看了笑道:“这哪里是什么刺青花样,只是火烧皮毛时炙坏了。”三娘哦了一声,又问道:“娘子,你家丈夫却怎地不见?”那妇人道:“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 三娘笑道:“恁地时,却过来陪我吃杯酒如何?”那妇人笑着寻思道:“这贼厮鸟却不是作死,倒来戏弄老娘!”这妇人便道:“客官,休要取笑,我这里却不陪酒的。再吃几碗了,去后面树下乘凉。要歇,便在我家安歇不妨。” 三娘又调笑道:“你若陪我吃碗酒来,我便在你家安歇。”说着便来拉那妇人。那妇人吃吃笑着迈个身躲开,口中道:“这酒不算好,我家里还有好酒,若客官买我好酒吃时,便陪你饮上一碗。”三娘喜道:“有好酒时,便快上来。” 那妇人心里暗喜,便去里面托出一旋浑色酒来。三娘看了道:“这个正是好生酒,只宜热吃最好。”那妇人道:“还是这位客官省得,我烫来你尝看。”妇人自忖道:“这个贼厮鸟正是该死,倒要热吃,这药却是发作得快。”烫得热了,把将过来筛了一碗,便道:“客官,试尝这酒。” 三娘笑嘻嘻的接过酒来,顺便在那妇人手上摸了一把道:“娘子与我同饮一碗可好?”那妇人心头暗暗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将三娘碎尸万段,但头面上还是风情万种,只缩缩手道:“客官先吃一碗,我这便陪来。” 当下三娘以衣袖掩面,手指间夹了一枚解药吃了,随后将一碗酒都喝下。适才略略一闻,三娘已经知道了药性,却不及自己配置的药性强。吃了一碗后,口中虚把舌头来咂道:“好酒,还是这酒冲得人动!” 那妇人见吃了一碗,口中笑道:“客官少待,我进去取只碗来,再陪客官饮酒。”当下转身要去时,三娘望着笑嘻嘻的,猛然伸手在那妇人臀上拍了一把,那妇人惊了一跳,涨红了脸,咬牙切齿的去了。 转到厨下只虚转一遭,便出来拍手叫道:“倒也!倒也!”三娘把眼来虚闭紧了,扑地仰倒在凳边。那妇人笑道:“着了!由你奸似鬼,吃了老娘的洗脚水!”便叫:“小二、小三,快出来!” 只见里面跳出两个蠢汉来,便来扛三娘,这妇人后来桌上,提了三娘的包裹,捏一捏看,约莫里面都是些金银。那妇人欢喜道:“今日得这头行货,金银倒是不少,虽也不算矮小,只是瘦了些,本应拿去填河,叵耐这厮竟敢对我无礼,将去内里,我亲自来开剥,方才出得这口气!” 把包裹缠袋提了入去,却出来,只见两个汉子兀自扛抬三娘不动,直挺挺在地下,却似有千百斤重的。那妇人看了,见这两个蠢汉,拖扯不动,喝在一边说道:“你这鸟男女,只会吃饭吃酒,全没些用!直要老娘亲自动手。这个贼厮鸟,却也会戏弄老娘,定要亲自开剥。” 那妇人一头说,一面先脱去了绿纱衫儿,解下了红绢裙子,赤膊着,正要上前来时,心念一动,想起日前武松之事,虚开两步,只绕着三娘走了一遭。口中道:“莫要又是一个使武都头本事的人,来戏耍我。” 说到这里,那妇人掣出一柄短刀来,口中道:“先不管他,搠上一刀再说。”便一刀望三娘后背搠来。说时迟,那时快,那刀将至三娘后背时,三娘陡然间跃起身来,避过那刀,跟着就势抱住那妇人,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当胸前搂住,却把两只腿望那妇人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妇人身上,将那口刀劈手夺来,刀锋一转便横在那妇人脖颈处。 那妇人杀猪也似叫将起来。那两个汉子急待向前,被三娘使个旋叶腿,只一扫两个都扑倒在地,挣不起来。三娘旋个身后,复又将那妇人按压在地上,那妇人只叫道:“好汉饶我!” 三娘将那口刀只在那妇人脸庞上比划,冷笑道:“你在杀人取肉时,可曾饶过别人?”那妇人暗暗叫苦,口中道:“好汉容禀,我夫家姓张名青,因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人都叫他做菜园子张青。我姓孙,自小学得父亲本事,人都唤我做母夜叉孙二娘。好汉可通个姓名,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 三娘还不压着不放,口中冷笑道:“你两个名头我是知道的,今日便是专来除恶!你这店往来不杀三等人,我也知道。第一,是云游僧道,他又不曾受用过分了,又是出家的人。第二等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他们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陪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若还结果了他,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第三等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切不可坏他。但这里头却偏偏没无辜良民百姓不害!你两口儿杀了多少人来,瘦的填河,肥的做牛肉、包子馅卖,害了多少无辜良民性命,今遭还要我饶你么?” 那妇人闻言知道今日遇上管闲事的对头,手下讨不了好去,急待挣扎时,三娘只顾按住,举刀便要刺下,便在这个档口,却听门口一人喝道:“且慢动手!” 三娘略略一顿,回头看时,却是武松带了枷,抢进店来,口中急道:“扈小哥,且慢动手,听我一句。”见是武松时,三娘顿时大喜,这才放了孙二娘,跳起身来,双目一红,微有些哽咽,近前拜道:“二哥,可算寻到你了,这趟事上,都是我累了你。” 武松急忙扶起道:“休恁的说,你我结拜兄弟,便是肝胆相照,祸福与共的!”三娘眼中含泪,往后一张望却见嫂嫂金莲跟在后面,急忙上前扶住,口中自责道:“嫂嫂,都怪我,连累了你。”金莲也是忍不住含泪道:“此事不怨你,只怨那西门庆心狠手毒。” 三人这厢里说话时,还进来一人,上前扶起孙二娘,这人正是孙二娘丈夫,菜园子张青。孙二娘被扶起后,一双眼犹自瞪着三娘,心头含恨,张青急忙宽解几句。 孙二娘低声问道:“你送武都头上路去孟州,怎的又转回来?”张青道:“前头连日阴雨,山洪阻了道路,因此先转回来,歇息几日再去。”说罢两口站在一旁听三个叙话。门外两个防送公人却不进店,只在店外等候。 三娘只顾那里自责,武松与金莲都好言宽慰了,三娘心头才略略释重,但想道:“无论武二哥与金莲如何,一定要待两个如自己亲人一般,终身如一。” 叙话之后,武松将三娘上前来引见了,张青、孙二娘两个听得是名震江湖的一丈青时,都是佩服不已,张青道:“原来是名满江湖的一丈青,难怪如此本事。适才俺浑家冲撞了,休怪。”孙二娘瞪了张青一眼,口中却还不依不饶的道:“是他先调戏我来,又是摸手,又是摸屁股的,当家的,武都头,我们且说个理来!” 武松闻言笑了起来,金莲也是掩口而笑,孙二娘双手叉腰瞪着眼道:“笑什么?”金莲道:“孙姐姐,你瞧不出来么?调戏你的是位美貌小娘子啊。” 孙二娘闻言细看三娘时,这才认了出来,拍手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一丈青是个美貌小娘子,武二哥,可是未来嫂嫂?” 武松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三娘却柳眉一竖,眼中寒光一闪,冷冷的瞪着孙二娘,口中道:“我与二哥之事,不劳你操心。今日二哥在此,我暂且放你夫妻一马!但你两个做下的恶事,定要讨个公道来!” 张青闻言也皱眉道:“武都头,且看你面上,适才争斗,我两口儿也不与扈娘子计较了,她如今还以言语相逼,难道真当我夫妻两个怕了她不成?!” 武松急忙劝道:“扈小哥,两位都是江湖上的好汉,不可坏了义气,若有什么不是之处,武二替他们赔礼了。”说罢便要拜下。 三娘急忙扶住,口中道:“武二哥,义气归义气,善恶归善恶,做好汉的,善恶分明,锄强扶弱,劫富济贫,这方才是好汉所为。我只恨那些,托着好汉名头,却做些伤天害理,打家劫舍,残害良民的人!” 第枠八章江湖规矩荒唐事 宽赦罪业入白莲 便在十字坡酒店里,三娘看着武松、张青、孙二娘一干人等,缓缓说道:“朝堂上,官府在公堂上吃人,乡野里,强人在山寨里吃人,我创下少华山的替天行道之事,便是要除恶扬善,锄强扶弱,荡尽人间不平事,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什么是好汉?什么是英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这两口儿做下的事,又算什么好汉所为?你两个若是敢杀些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便是将这些恶人肉做了包子,我也乐意吃上几口,还要竖个大拇指,赞你两口儿是条好汉,是个英雄!可你们所杀的人呢?都是过往的平民百姓、行脚客商,他们做了什么恶事,要遭你们毒手?!这是好汉行径么?” 只一顿抢白,将武松、张青、孙二娘三个说得目瞪口呆,片刻后武松才轻咳一声道:“扈小哥,江湖上的好汉都是不管王法的,只管仗义疏财,快意恩仇,打家劫舍。他两个自小便都是强人出身,杀人劫财乃寻常之事。” 张青接口道:“正是这话,自从小人入赘我娘子家,岳丈教了许多本事,都是打家劫舍、剪径杀人的本事,这些本事在城里怎地使得?只得依旧来此间盖些草屋,卖酒为生。实是只等客商过往,有那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如此度日。学得一身本事,若不杀人放火,还算什么强人,这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我等须不是公差!你去打听打听,哪处山寨豪强不都这般干的?缘何独独寻我家晦气?” 孙二娘也道:“我自打懂事起,便与父亲一道打家劫舍,剪径杀人了。杀了人后,那一身肉弃了可惜,倒不如做成馒头与左邻右舍果腹,岂不是好?一看你便是出身富贵人家小娘子,却不知民间疾苦,你可知乡间草民,尝尝食不果腹,吃顿肉食都是稀罕事,能吃我这的肉馒头,左右都与我遮掩官司,否则我夫妻两个如何能在此地安身?” 三娘听了方才明白过来,冷笑道:“原来如此,你两个说了,一来除了这杀人的本事,便不会其他营生,还是祖传的买卖。二来这杀人卖肉之事是道上规矩,旁人也都这么干。三来左近也不是你一家独享这些好肉,都还散给村坊,但有肉吃时,他们还替你遮掩官司是么?” 张青笑道:“正是这话,最要紧的便是,此乃道上规矩,若是好汉时,不曾吃得些这等好肉时,便是无胆匪类,都教人耻笑。”孙二娘也笑道:“不瞒小娘子,适才那块肉却是好肉,你看的那皮面上也却是刺青,许是洗剥时不曾去净。但凡是我这等江湖好汉开的酒店,你只进去看,内里多少,必有这等好肉的。” 三娘闻言,适才虽不曾吃下,但也觉喉头发痒,几欲作呕,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厌烦,目光一寒,冷冷的盯着两个道:“看来是我想差了,还以为先看武二哥面上,今日不与你们计较,这时看来,你两个毫无悔改之意,便不能多等,多等一日,便多有无辜之人命丧你两之手!” 当下三娘娇叱一声,也不管武松在侧,揉身而上,只听蹡踉一声,已将日月刀拔在手上,便向张青、孙二娘两个杀来。那两口儿见来势凶猛,张青掣出一柄菜刀,孙二娘便拾起地上那短刀,两个并肩上,与三娘斗在一起。 武松见了暗自焦急,一边是结拜的人儿,一边是才结交的手足,也知道三娘手段,那两口儿定然不是对手。当即转出店来,与两个防送公人道:“先替我开了枷锁,我去劝来。”当下教两个防送公人开了枷锁,武松又抽了公人腰刀,复回店里去。 只一会儿功夫,两口儿已经被三娘杀得手忙脚乱,一来两个兵器不趁手,二来武艺差三娘太多,三来这趟三娘动了真火,因此只几个回合便遮拦不住。 武松见了,叫声:“少停!”当即举刀跳进圈内,隔开三娘那口双刀,那两口儿趁机退到一旁,都是被杀得惊出一身冷汗来。三娘见当面之人是武松时,手上刀略略顿了顿,只看着武松道:“武二哥,你让开,待我结果了这两个杀人魔头,再与你说话。” 武松并住那两口刀,口中急劝道:“扈小哥,听我一言,这世间如此多,落草的好汉、剪径的强人,都干这等事,你杀这两个容易,还能将其他人都杀了么?” 三娘呆了一呆,咬牙道:“杀得一个是一个!”武松大声喝道:“我自会劝他两个今后莫在杀伤无辜之人,就不能看我面上,饶他两个一回?” 三娘闻言,想起牵累武松之事,心头一软,手上双刀这才慢慢垂下,目光凌厉的扫过张青、孙二娘两个,冷冷说道:“要我饶了他两个,须得答应我三件事!” 武松见说,心头一宽,急忙道:“但说无妨。”三娘斩钉截铁的道:“第一,教他两个从此洗手,不再干这杀人吃肉的恶事!今日便收拾家当,烧了这草庐酒店,我可以修书一封,让他两口儿持书投二龙山鲁提辖之处落草!如此可能依得?” 张青与孙二娘对望一样,孙二娘道:“不做那好肉买卖依得,去二龙山落草也依得,我两个早就想去。只是我两个只会杀人,也不会别的手艺,但不让杀人时,我俩个去二龙山落草,山寨要我两个也无用,如何立足?” 三娘道:“是教你们不可滥杀无辜之人,但若是二龙山要杀贪官污吏、强匪恶霸,这等恶人,自然可杀。”张青望了孙二娘一眼,只见孙二娘点头后,便道:“第一事依得。” 三娘道:“好,第二事,我这里有白莲教法门教义,是教人除恶扬善,超脱轮回,只要你两个肯秉持此教,终身皈依,百年后也能登极乐净土世界。第二件事,便是要你两个入教来!” 孙二娘秀眉微蹙道:“是叫我两口儿做和尚、尼姑么?”三娘道:“我这白莲教只要秉持四大戒律,便是不害民、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修习此教法门,出家、在家,僧俗不忌,其余一应俗家事依旧可行。” 孙二娘听了道:“好,我两口儿入教,我还道今世杀得人多,死后要入地狱,既然有此种教义,能让我两口儿死后入极乐净土世界,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三娘最后道:“最后一件事,便是要你两个烧掉此地草庐后,便在其上建一座无名墓来,四时祭奠那些被你两个杀害的无辜冤魂。你两口儿也要终身茹素,不得沾荤腥,以赎罪业!” 闻言孙二娘跳将起来道:“建个墓碑祭奠亡魂这事可依,但要我两个终身茹素,却是要我两个性命,此事不依!”张青也道:“都不能吃肉时,活着也不痛快,还不如杀了我两个!” 三娘也不多话,口中森然道:“也好,我就杀了你两个!”话音才落,三娘形如鬼魅,从武松身侧滑过,便欺上身去,提刀便砍。饶是武松武艺高强,也不禁吓了一跳,急忙挥刀一阻,但还是慢了半分,三娘那两口刀分别砍中张青肩头,划伤孙二娘手臂,只是因被武松阻拦,入肉不深。 两个大骇,一来没有准备,二来三娘出手如电,因此着了手,当下急忙跳开几步,三娘又待上前,武松急忙并住道:“扈小哥且慢,还有商议。”三娘又停下刀来,只看着两个冷冷的道:“我这人但是认准的事,便一定要做到,武二哥只护得了你两个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我再问一遍,第三件事,答不答应?!” 两口儿也被三娘那副身手吓得不轻,知她所言是实话,武松终究还是要去孟州,总不会照看两口儿一辈子,但若是武松离去了,三娘又转回来,两口儿可是抵挡不住的。 思虑再三后,两口儿都道:“第三件事也依得。”三娘却道:“只是答应了,我可不信。”孙二娘怒道:“老娘一口吐沫一个钉,说话算话!”张青拉了二娘一把,口中道:“若不信时,我两个可以立下毒誓!” 三娘道:“立下毒誓我也不信,只是我这里有趟法儿,可做在你两个身上,有这法儿在身,不立毒誓也可信你两个。”话音方落,三娘又猛然向前,这次武松有了戒备,待她一动时,便即出手,但不想三娘滑如泥鳅,竟然从他身边又溜过去,武松手上一抓,却将半幅衣袖都扯了下来。 武松呆了一呆,再看时,却见三娘并未动刀,只是出手如电,在两个头上各取了几缕头发下来,再看三娘时,半截雪白藕臂都露在了外面。 武松吃了一惊,急忙赔罪道:“扈小哥勿怪,是武二情急无礼。”三娘回头一笑道:“无妨。”金莲一直坐着未说话,此刻见了,急忙从包袱里取件外裳与三娘披了,方才遮住手臂。 三娘拿了两人头发,转身去包袱内取了几样东西出来,却是瓷瓶、火折、牛皮水囊,几张符纸来。只见三娘先将两个碗来,到了少许酒水在碗内,口中念念有词,将符纸与两个头发烧化了,将两个头发化的灰,分别放在两个碗内与酒混了,又从瓷瓶内倒出些白色粉末来,混在酒灰内,随后用双箸将两碗酒会拌了。 少时拌成两个泥丸来,三娘取了出来,放到两个面前道:“也不用立誓,两位吃了这两颗药丸来,我便信了。”张青道:“这是何物?”孙二娘也道:“莫不是毒药?” 两个话音未落,三娘出手如电,便塞进两个口中,跟着当胸一点,两个不由自主便将两个药泥丸吞下,这次武松不敢再出手,便在一旁看着。 见两个吞了药丸,武松急忙问道:“扈小哥,这是什么药丸?” 第枠九章食肉噬心下蛊毒 放火烧店投山寨 酒店内,两个吞了泥丸,兀自在那里扣喉,想要吐出来,武松急问时,三娘淡淡笑道:“两位也不必在费劲了,这泥丸入腹即化。” 说罢回头对武松道:“这泥丸算不得毒药,只是少时我在蜀中学医,与当地苗人学来的一点小小蛊术。这个法儿名唤食肉噬心蛊,中者终身不可沾半点荤腥,否则便会毒性发作,腐骨蚀心而死。” 张青闻言大怒,喝道:“好个阴毒的女人,下这种法儿害我两个。”孙二娘也怒道:“好阴险的人,如此算计我两个,岂是好汉所为?!” 三娘哼一声道:“既然两位都答应了终身茹素,以赎罪业,只要今后不沾荤腥,中个这种蛊也是无妨的。两位也别怕误食荤腥毒发,中了此蛊的人,但凡闻见荤腥都会恶心,也不会误食。而且此蛊只是吃不得肉,酒却不必忌讳,两位还是可以吃酒的。” 话音才落,两个闻见自己身上伤口血腥味,一起蹲去墙角呕吐起来。武松见了有些哭笑不得,口中道:“扈小哥虽是心善,但这趟给他两口儿教训得也够了。只是江湖上还有许多好汉都做这等事,江湖规矩如此,如何管得过来?” 三娘却道:“规矩是人定的,我便是要改一改这规矩,实不相瞒,我少华山自从我做寨主之后,便从未做过杀害无辜人之事,更别提杀人吃肉这等畜生行径了。武二哥,今日也是看在你面上,方才饶了他两口儿,今后只要我撞见这等事,但做这些事的恶徒,都是一刀杀了的。” 张青、孙二娘吐了一回后,两个蠢汉用金疮药替两个止血,换了衣裳,除了血腥味后,方才不吐了。见事已至此,两个只得认栽。三娘上前道:“便请两位收拾行装,烧了这酒店,我这里修书一封,两位可前去二龙山落草。” 当下三娘修书一封,交予两个,张青、孙二娘只得收拾了些衣物、钱财、兵器,其余物品都不带,众人出得店来后,便一把火烧了这草庐酒店。 烧了酒店后,三娘道:“那修墓碑之事,两位可在二龙山站稳脚跟后,再回此地来办。”孙二娘应了一回后,却道:“扈娘子,你禁得我好,既然事已如此,我两个也愿入白莲教来,你须得教我两个教义法门来,早早皈依也才是好的。二龙山也不忙去,便先跟随你左右,早晚修习得法后,方才去得。”张青也道:“正是这话。” 三娘道:“如此也好。”跟着看着武松道:“武二哥也休去孟州牢城,与我一起去二龙山便了。”此话一出,两个防送公人吓得瑟瑟发抖,一起拜倒在地求饶道:“好汉饶命,武都头饶命,你这一去不打紧,便连累我两个了。” 三娘看了看两个道:“我只让武二哥与我去了,便不害你两个性命,你两个回去便说是二龙山强人劫了去,又有何碍?”两个公人只在那里不住磕头,三娘也不理会,只转身望着武松道:“二哥,二龙山鲁提辖、杨制使两位头领,从前也是大宋军官,行事皆得我少华山替天行道精义,还与我少华山结盟,离此地不远,正是个好去处。但得到山寨落草时,自在快活,强自去那什么牢城做个配军。再者你去牢城配军,如何安置嫂嫂来?” 武松闻言,心下意动,只是望向金莲道:“若是我孤身一个,落草便也罢了,如今还有嫂嫂跟随,只怕牵累了嫂嫂。”金莲则斩钉截铁的道:“叔叔去哪,奴家便去哪。叔叔要做配军,我便跟你去孟州,叔叔要要落草,我便陪叔叔落草,不论去何地,奴家都不离左右,只要叔叔不弃我而去便好。” 三娘听了笑道:“二哥,你看嫂嫂都这般说了,还有何顾虑?”武松颔首道:“既然如此便去二龙山落草便了,也休去那孟州受气。”随后看了看那两个防送公人后,又道:“只是这两个一路行来,并无不妥,都客气相待,此去虽不害两个性命,但只恐两个受官司吃累。” 三娘道:“不妨事。”说罢提笔又写一通书信,交予两个道:“我写了书信在此,你两个回去交差便了,书信上都说了,武都头是被二龙山强人劫夺而去,与你两个无干。” 两个公人收了信函,也见过三娘武艺,更有张青、孙二娘两个凶神在侧,再不敢多言,便取了行李自去了,回到县里后,自用书信交差,那厢里官府闻得被劫夺了人犯,自然申诉上京去,准备进剿二龙山不提。 三娘打发了两个公人后,便与武松、金莲、张青、孙二娘转道投二龙山而来。只因武松面上有金印刺字,只恐沿途被做公的看出端倪来,多费手脚,三娘便与武松、张青两口儿商议。 孙二娘道:“扈三娘子说的是,武都头这厢里一走,面上还有金印,定然惹得官司遍处都下文书,画影图形,明写乡贯年甲,到处张挂。现今明明地两行金印,走到前路,须赖不过。”张青道:“脸上贴了两个膏药便了。” 孙二娘笑道:“天下只有你乖,你说这痴话,这个如何瞒得过做公的?我却有个道理,只怕武都头依不得。”武松道:“我既要逃灾避难,如何依不得?”孙二娘大笑道:“我说出来,都头却不要嗔怪。”武松道:“阿嫂但说的便依。” 孙二娘道:“二年前,有个头陀打从这里过,吃我放翻了,把来做了几日馒头馅。却留得他一个铁界箍,一身衣服,一领皂布直裰,一条杂色短皂绦,一本度牒,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一个沙鱼皮鞘子,插着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这刀如常半夜里鸣啸的响,都头前番也曾看见。今既要逃难,只除非把头发剪了,做个行者,须遮得额上金印。又且得这本度牒做护身符,年甲貌相,又和都头相等,却不是前缘前世?都头便应了他的名字,前路去,谁敢来盘问?这件事好么?” 金莲闻言急忙道:“好好在家汉子一个,却做什么鬼头陀去?”三娘等三个人闻言都笑了,武松忙道:“嫂嫂宽心,只是扮作头陀模样,也不是真做了头陀。若要武松真做个出家人,不得吃酒吃肉,我也不做。”金莲这才转忧回喜。 当下孙二娘取出一应物件,金莲服侍武松,便着了皂直裰,系了绦,把毡笠儿除下来,解开头发,折迭起来,将界箍儿箍起,挂着数珠。张青、孙二娘看了,两个喝采道:“却不是前生注定!”三娘看了赞道:“好个头陀。”金莲看了心头鹿儿乱撞,暗想道:“若今后能与叔叔完聚,他这般打扮来时,倒像是个偷人儿的头陀。”武松讨面镜子照了,也自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换了装束后,三娘将出银两来,请张青雇了辆车,将三娘那匹马拉了车,自己在车上换了女装来,便与金莲、二娘同坐一车,武松与张青两个步行,一路望二龙山而去。 一路上,便在车内,三娘便先教授孙二娘白莲教教义,这些教义金莲也熟稔了,两个轮番教来,倒也不累。三娘有两女相伴,一个风情万种,一个娇蛮妩媚,倒也乐在其中,只是两女都有主儿,一个只爱叔叔,一个已有丈夫,都不得下手。 行了二十余日,上得一条土冈,早望见前面有一座高山,生得十分险峻。一行人下土冈子来,走得三五里路,早见一个酒店。门前一道清溪,屋后都是颠石乱山。看那酒店时,却是个村落小酒肆。但见:门迎溪涧水潺潺,山映茅茨绿茵茵。疏篱畔梅开玉蕊,小窗前松偃苍龙。乌皮桌椅瓦钵瓯;黄土墙垣酒仙诗。一条青旆舞寒风,两句诗词招过客。骠骑闻香须住马,使风帆知味也停舟。 三娘、武行者一行人过得那土冈子来,见了那酒店时,三娘便道:“腹中饥饿,去那里吃些酒肉也好。”当下众人径奔入那村酒店。 张青两口儿因要茹素,自坐了一桌,三娘、武松、金莲自坐了一桌。三娘道:“店主人家,备荤素两席来,素的那桌不可沾一点荤腥,酒要多少都可,荤的那桌,肉要多些来吃,酒也多要些。”武松也道:“正是,肉来个五七斤,酒来个两坛。” 店主人家看了咋舌笑道:“真个儿古怪,这一桌两位娘子,一位师父,却要吃荤,那一桌两个俗家人却要桌素的。”武松焦躁道:“问什么,只管上来,一发算钱给你。” 店主人应道:“实不瞒师父说:酒却有些茅柴白酒,肉却都卖没了,看两桌都是相识的,不如坐一桌,都吃素席来。”孙二娘闻言拍手笑道:“却是巧了,都吃茹素来便好。”三娘瘪瘪嘴道:“我不吃肉也可。”金莲也道:“奴家也吃些素食便可。” 武行者却虎着脸,拍桌道:“且把酒来挡寒。”店主人便去打酒,三娘便教张青、孙二娘过来一桌坐了。孙二娘笑道:“巧事,都只有酒无肉,我两个倒不用眼馋,一路行来只见扈娘子与武都头吃酒吃肉的,心头不快。”三娘笑道:“若是心头不快,今后但凡有两位在场,我陪两位吃素便了。” 说话间,店主人将两坛酒来,几个大碗价筛来,教一众人吃,将八碟蔬菜瓜果来放了,与众人过口。武松酒量好,不一时吃尽了几碗酒来,众人只顾大碗筛来。 不一时,几个人将两坛酒吃尽,三娘吃得少,其余张青、孙二娘、金莲也都少饮,那两坛酒大半都落武松肚里,穿堂风一吹酒却涌上。 第一百章武行者醉打孔亮 扈三娘威慑孔明 却说酒店内,一众人都吃了酒,便武松吃得最多,也不吃那些素菜,那风一吹时,武松酒劲上涌,却大呼小叫道:“主人家,你真个没东西卖?你便自家吃的肉食,也回些与我们吃了,一发还你银子。”店主人笑道:“其余几位俗家人也不见师傅这等好肉,酒和肉只顾要吃,却那里去取?师父,你也只好罢休。”武行者道:“我们又不白吃你的,如何不卖与我?”店主人道:“我和你说过,只有这些白酒,那得别的东西卖?” 三娘与金莲都劝道:“既然店家说无时,便不要吃了。”武松心头不忿,只顾与店家论口。 正在店里论口,只见外面走入一条大汉,引着三四个人入店里来。武行者看那大汉时,但见:顶上头巾鱼尾赤,身上战袍鸭头绿。脚穿一对踢土靴,腰系数尺红缚膊。面圆耳大,唇阔口方。长七尺以上身材,有二十四五年纪。相貌堂堂强壮士,未侵女色少年郎。 那条大汉引着众人入进店里,主人笑容可掬迎接道:“大郎请坐。”那汉道:“我分付你的,安排也未?”店主人答道:“鸡与肉,都已煮熟了,只等大郎来。”那汉道:“我那青花瓮酒在那里?”店主人道:“有在这里。” 那汉引了众人,便向众人对面一桌上头坐了;那同来的三四人,却坐在肩下。店主人却捧出一樽青花瓮酒来,开了泥头,倾在一个大白盆里。武行者偷眼看时,却是一瓮窨下的好酒,被风吹过酒的香味来。武行者闻了那酒香味,喉咙痒将起来,恨不得钻过来抢吃。 只见店主人又去厨下,把盘子托出一对熟鸡、一大盘精肉来,放在那汉面前,便摆了菜蔬,用杓子舀酒去烫。武行者看了自己这一桌面前,只是八碟儿蔬菜瓜果,不由的不气。 正是眼饱肚中饥,武行者酒又发作,恨不得一拳打碎了那桌子,大叫道:“主人家,你来!你这厮好欺负客人!”三娘知道他酒性发作,急忙劝道:“武二哥,你待怎的?”武松怒道:“这店家欺人,我与他理论来。” 店主人连忙来问道:“师父,休要焦躁。要酒便好说。”武行者睁着双眼喝道:“你这厮好不晓道理!这青花瓮酒和鸡肉之类,如何不卖与我们?我也一般还你银子。”店主人道:“青花瓮酒和鸡肉,都是那大郎家里自将来的,只借我店里坐地吃酒。” 武行者心中要吃,那里听他分说,一片声喝道:“放屁!放屁!”金莲急忙也劝道:“叔叔,既然店家说了,那是人家里自备的,便罢了。” 店主人道:“也不曾见你这个出家人,恁地蛮法!”武行者一来酒劲上来,二来却不想在几位女子面前落下面子,当即大喝道:“怎地是老爷蛮法?我白吃你的!”那店主人道:“我倒不曾见出家人自称老爷。” 武行者听了,跳起身来,叉开五指望店主人脸上只一掌,把那店主人打个踉跄,直撞过那边去。武松还待追上去打时,三娘急忙起身拦住道:“二哥,你这般酒后没轻重,须打坏了他。” 那对席的大汉,见了大怒。看那店主人时,打得半边脸都肿了,半日挣扎不起。那大汉跳起身来,指定武松等人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一众鸟男女?出家人带这几个女子同行,一看便不是什么好鸟!” 武行者听得大怒,便把桌子推开,走出来喝道:“你那厮说谁!”那大汉笑道:“你这鸟头陀,定然是掳了人家妻女在此,被我撞破了,还要和我厮打,正是来太岁头上动土!” 那大汉跳出店外,便点手叫道:“你这贼行者,出来和你说话!”武行者喝道:“你道我怕你,不敢打你!”三娘与金莲要拦时,不妨武松挣开金莲手力大,金莲一跤跌下,三娘急忙去扶。张青、孙二娘两个却不是省事的主儿,不劝反倒一起喝道:“都头尽管出手,其余人等我俩个一发并住!” 当下张青、孙二娘两个并住那大汉带来的从人,武行者赶到门外,那大汉见武松长壮,那里敢轻敌,便做个门户等着他。武行者抢入去,接住那汉手。那大汉却待用力跌武松,怎禁得他千百斤神力,就手一扯,扯入怀来,只一拨,拨将去,恰似放翻小孩子的一般,那里做得半分手脚。 那三四个从人看了,一发声喊,便要上前相帮,却被张青、孙二娘两个一顿拳脚打翻,那里敢上前来。武行者踏住那大汉,提起拳头来,只打实落处。打了二三十拳,就地下提起来,望门外溪里只一丢。那三四个从人叫声苦,不知高低,都下溪里来救起那大汉,自搀扶着投南去了。这店主人吃了这一掌,打得麻了,动弹不得,自入屋后去躲避了。 武行者见打跑了几个,拍手笑道:“看你还敢口出恶言,走得好,我们却有吃酒肉了!”孙二娘只怕事不大,笑道:“这几个村里蠢汉也敢来到捋虎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但我去赶他一阵。” 三娘闻言皱眉道:“你赶他作甚?二哥这顿拳脚下去,那人只怕一两个月下不得床,看那汉子,必定是左近村坊一霸,少时定会转回来报仇。” 武松笑道:“只怕他不来!”跟着对三娘笑道:“我两个吃酒肉等他来!”三娘瞪了武松一眼道:“我适才说过了,今后但有张青、二娘在场,我便不吃肉食。”武松又问金莲道:“嫂嫂吃些来?”金莲低头道:“奴家不吃,叔叔自便。” 当下又坐定,几个都不吃肉,只将菜下些酒来,武松自去邻桌把个碗去白盆内舀那酒来,只顾吃。桌子上那对鸡,一盘子肉,都未曾吃动。武行者且不用箸,双手扯来任意吃。没半个时辰,把这酒肉和鸡都吃个八分。 武松吃得饱醉,跌跌撞撞便嚷着要走,三娘看了皱眉道:“你这样子如何走得?”当下与金莲、二娘两个拼了两张桌子,唤张青来,三娘与他两个将武松抬到桌上安睡,金莲怕生寒意,自去了行李内的披风来与武松盖了。 一众人等了一会儿,果然只见适才那大汉去路上,转出一伙人来,当先一个大汉,头戴毡笠子,身穿鹅黄绸丝衲袄,手里拿着一条哨棒,背后十数个人跟着,都拿木杷白棍。数内一个指道:“店里那伙人,便是打了小哥哥的,内里那鸟头陀最是凶恶。” 说犹未了,只见远远地那个吃打的汉子,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提着一条朴刀,背后引着三二十个庄客,这一二十个尽是为头的庄客,余者皆是村中捣子,都拖枪拽棒,跟着那个大汉,吹风胡哨围拢了来。 赶到店外都站定了,见了三娘等人都还在,那大汉便对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道:“这伙人便是打兄弟的,那桌上睡那个贼头陀,最是了得。”那个大汉道:“且捉这一伙人,去庄里细细拷打。” 店内三娘、张青、孙二娘、金莲见果然来了,张青、孙二娘暗暗取了兵刃在身侧,三娘取了日月刀在手,吩咐两个道:“待会儿我一个人出手便可,你两个只顾看好二哥与嫂嫂,休要出半点错漏。” 孙二娘却道:“哪里有这话?扈娘子,我与你一同上前厮杀。”三娘却道:“不必,待会儿要是见血,你闻不得那味,手下慢时,便出岔子。我一个人下手便好!”二娘见如此说了,点头应了道:“他们人多,那扈娘子也要小心仔细了。”三娘报以一笑,二娘也笑了笑,两女自此再无心结。 三娘提刀走出店来道:“适才我那二哥酒后失手打了这位大哥,真个儿对不住。”那汉却道:“我自要这鸟头陀来赔礼,你个小娘子一边去!”当下喝声:“下手!”三四十人一发上。 三娘目光一寒,娇叱一声,日月双刀一起出鞘来,只见刀光一闪之间,当前五七个人登时都被刀背拍中,登时被打翻在地。好在三娘自认这趟事上,自己这边理亏,是以并未下死手,只是用刀背、刀面将人打翻。 一众庄客见这娇滴滴小娘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打翻五七个人时,都吃了一惊,一时间都住了脚。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与那吃打大汉见了也是大吃一惊,似三娘这等刀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再一看地上躺着的人,都是挣扎起来,也不见血,知道人家是手下留情了。 见三娘露了这一手功夫,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上前喝道:“兀那女子,你等是什么人?”三娘道:“我乃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三娘便是,那行者乃是景阳冈打虎武松,还有两个是十字坡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你两个也通个姓名来!” 那大汉见说了,更是吃一惊,道:“莫不是冒名的?”孙二娘跳出店来笑道:“老娘从不冒名托姓,便是母夜叉在此!”张青也出来道:“我正是菜园子张青!” 那两个大汉对望一眼,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上前一礼道:“常听我师父说起一丈青大名,打虎武都头、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也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此间名唤白虎山,我便是这白虎山庄上人家,小人名唤孔明,诨号毛头星,这位是我兄弟,名唤孔亮,诨号独火星。我两个师傅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及时雨宋江、宋公明。” 三娘暗暗颔首,心道:“果然是这两兄弟。”当下上前还了一礼问道:“适才多有得罪,再三赔罪了,我也略通歧黄之术,稍后定与孔二郎诊治。只是敢问令师宋押司可在你家庄上?” 两个道:“正是,我两个听闻师父那里官司慢了,因此请到庄上来,已是住了三五个月了。” 第一章押司腹黑说教事 行者顾面齐结拜 却说便在那酒店内,听闻宋江也在孔家庄时,三娘便有些郁闷,二孔说罢便请一众人往庄上去,三娘推延不过,只得应了。此刻武松犹自醉的不省人事,当下几个庄客将一顶暖轿来抬了武松,三娘、金莲、二娘依旧上了马车,张青与二孔步行,一道投孔家庄而来。 不多时到了庄上,二孔先吩咐安排屋舍,安顿了武松,金莲自在屋内照看。当下二孔引了三娘、二娘、张青来到堂上,又请来孔太公、宋江一同相见。 宋江闻得一丈青到来时,心下大喜,快步抢到堂上来看时,却只见两女一男在堂上,两女中,一个姿色甚是出众,宋江只看一眼便不敢看了,而那汉子面生却不是扈官人。宋江正愣神时,只见内里那绝色女子款款上前来,盈盈一礼拜道:“宋押司,别来无恙否?” 一听这声儿,宋江失声道:“阿耶,眼前这人是扈官人么?怎的做女子装扮来?”三娘道:“我本就是女儿身。”说话间,孔太公也到来,两厢里都见了,分宾主坐定。 坐定后,三娘便将身世说了一遍,宋江等人听了之后,连连称奇,三娘又说起少华山与史家庄之事,言明两处共主正是自己,孔氏兄弟闻言甚是敬佩。 孔太公道:“只想不到扈娘子便是江湖上闻名的少华山、史家庄共主,真乃巾帼不让须眉。” 宋江却笑道:“原是恁的,今后倒是不便称呼扈官人了,宋江与娘子投缘,先前又都是晁天王义气兄弟,我痴长几岁,这厢里托大,唤个贤妹如何?” 三娘心头不悦,暗想:“宋江这厮当真腹黑,直看孔氏父子敬重我,便出言提醒我女儿身份,又仗着与我相识,便当众强要认我为妹,几句话轻描淡写,连打带消,到把我的威风压了下去,真不愧是手段老辣。”当下微微一笑道:“及时雨名满江湖,我这小女子如何敢认尊驾为兄?”顿了顿又道:“再者说了,我与晁保正早已割袍断义,再无纠葛,晁保正那头的情义便说不上了。” 宋江闻言面色黑中泛红起来,便在那里出不得声。三娘看了孔亮一眼,他被武松一顿拳脚,兀自头面青肿,只因款待客人,因此在那里苦挨。三娘见了,当下上前道:“我看孔亮兄弟伤势颇重,还是先替孔亮兄弟诊治来。” 孔亮慌忙挣扎起来道:“不妨事,小人挨得住。”三娘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你这身伤也是我家武二哥之过,我这里定要将你医治好了,方才安心。” 孔太公也道:“既然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丈青都这般说了,二郎可听她吩咐来,这伤人之事便就此揭过不提了。”三娘回一礼道:“还是太公深明大义。” 当下三娘请太公安排了一间静室,便在室内与孔亮用了针灸之术,并推宫过血,随后写下两张药方来,一张便是药浴之方,教早晚三次药浴洗来,另一张便是口服药方。药方开好后,自有庄客去购来药材,孔亮洗了一回药浴,喝了一碗汤药,便沉沉睡去,面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显是对此药甚是受用。 孔太公与孔明看了大喜,当下便杀猪宰羊,大摆筵席,款待三娘等人,宋江也在席间陪伴。席间,宋江仍旧与三娘等人谈笑风生,适才那言语上的尴尬竟好似全无一般,直教三娘暗叹这宋将好厚的面皮。 席间,三娘问起宋江身上那官司,宋江道:“我自从和扈娘子在柴大官人庄上分别之后,我却在那里住得半年。不知家中如何,恐父亲烦恼,先发付兄弟宋清归去。后却收拾得家中书信说道:‘官司一事,全得朱、雷二都头气力,已自家中无事,只要缉捕正身。因此已动了个海捕文书,各处追获。’这事已自慢了。却有这里孔太公,屡次使人去庄上问信。后见宋清回家,说道宋江在柴大官人庄上。因此,特地使人直来柴大官人庄上,取我在这里。我在此间住数月了。我如今正欲要上清风寨走一遭,这两日方欲起身。” 说罢宋江又问起三娘收购药材之事,三娘也将阳谷县之事说了,又说起十字坡之事。宋江不动声色只看着张青两口儿道:“这等杀人卖肉的勾当,原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若两位无处安身,小可宋江愿举荐两位到水泊梁山入伙,那里倒也仍按江湖规矩行事的。” 三娘听了暗自恚怒,好个宋黑厮,明目张胆的当面挖人,真当我扈岚是死的么?孙二娘生性豁达,也直言不讳的道:“不劳宋押司费心,我两口儿已经听扈娘子安排,正要去二龙山落草。”张青也道:“二龙山那里有我两口儿旧识鲁提辖,正好前去。”宋江见说了,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便罢了。” 这场酒直吃到半夜放散,随后各自安歇。翌日,三娘依旧早起练武,随后又去探视孔亮,见他伤势平稳,心下遂宽了。此时武松也酒醒了,三娘便将他与宋江、孔氏父子引见了,武松也按三娘吩咐赔了礼,两厢里便将这趟事揭过了。 三娘等人一连在庄上住了十日,待得见孔亮伤势无碍了,这天三娘便来辞行,要去二龙山,宋江这厮却也说要去清风山,便厚颜无耻的要与三娘等一同起行,孔太公父子那里肯放? 又留住了三五日,三娘坚执要行,孔太公只得安排筵席送行。三娘等人整束了行装,宋江整顿了衣服器械,提了朴刀,悬口腰刀,带上毡笠子,两拨人便一起辞别了孔太公。孔明、孔亮叫庄客背了行李,弟兄二人直送了一众人二十余里路,拜辞了三娘、宋江、武行者等人。宋江自把包裹背了,说道:“不须庄客远送,我自和扈娘子几位去。”孔明、孔亮相别,自和庄客归家,不在话下。 只说三娘被宋江这个黑厮纠缠一起上路,心下甚是不快,只碍于武松等人都在,也不便发作。宋江却于路说些闲话,还在那里与武松、张青、孙二娘三个结交,又几次恬不知耻的称呼三娘为贤妹,直把三娘恨得后槽牙痒。 这般走到晚,歇了一宵。次日早起,打伙又行。一众人吃罢饭,又走了四五十里,却来到一市镇上,地名唤做瑞龙镇,却是个三岔路口。三娘借问那里人道:“我等欲投二龙山、清风镇上,不知从那条路去?”那镇上人答道:“娘子听仔细了,这两处不是一条路去了:这里要投二龙山去,只是投西落路;若要投清风镇去,须用投东落路,过了清风山便是。” 三娘听了备细,回来便与宋江道:“宋押司,前面便要分路行了,清风山投东落路,我们便在这里分手好了。”宋江闻言,便忍不住垂泪道:“不想宋某与扈娘子、武二哥如此缘薄,只得这几日相聚,实在不舍。” 武松是直性汉子,见宋江义气,也道:“也舍不得哥哥。”宋江便一手一个拉着三娘与武松道:“听闻武二哥与扈娘子结拜了兄妹,宋某这里仰慕两位大名,也愿意与两位结拜,不知可好?若是看不起宋某,便也作罢了。” 三娘闻言心头大怒,宋黑厮这是瞧准了武松直性,这般一说定然一口答应。果不其然,武松听了后道:“公明哥哥有心,推脱不得,我义兄妹两个便与尊兄结拜来。”当下武松拉着三娘,便与宋江结拜了来。 三娘虽然心头不愿,但武松这里劝了,觉得上次牵累武松一家,心头过意不去,碍不过去,也只得忍气拜了,心头却恨不得吃了宋江。 随后武行者道:“我等送哥哥一程,方却回来。”宋江道:“不须如此。自古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你只顾自己前程万里,早早的到了彼处。入伙之后,少戒酒性。如得朝廷招安,你便可撺掇鲁智深、杨志投降了。日后但是去边上,一刀一枪,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一个好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我自百无一能,虽有忠心,不能得进步。兄弟,你如此英雄,决定做得大事业,可以记心。听愚兄之言,图个日后相见。” 三娘却道:“朝中昏君不去,奸臣不除,我等誓不招安!”宋江听了,张大口说不出话来,武行者听了,也道:“正是这话。” 当下众人在路旁酒店上饮了数杯,还了酒钱。一行人出得店来,行到市镇梢头,三岔路口,武行者拉着三娘下了四拜。宋江洒泪,不忍分别,又分付三娘、武松道:“兄弟,休忘了我的言语,少戒酒性。贤妹英雄,日后做哥哥的定然与你做个保媒,匹配一位盖世豪杰来,保重,保重!” 三娘听了更是心头大怒,先是挟武松来结拜,现下又以兄长自居,还要管自己婚配之事,几下里加在一起,便让三娘禁不住心头那恶念,心道:“这宋黑厮太不要脸,稍后悄悄跟在后面,把他这一路去要结交的好汉都抢过来,方解心头之恨!” 当下一行人与宋江分手,三娘、武行者自投西去,宋江自望东路去了了。 却说三娘等人行出半日路程,三娘忽道:“二哥,我还有趟事要去办来,此去不远便是二龙山,二哥与张青两口儿持我书信同去入伙便了。”武松道:“既然如此,也只有暂时分手,少时定要来山寨相聚。”三娘低声笑道:“自然,小心看待金莲嫂嫂,她命苦,眼下只有二哥这个依靠了,休得负她。”武松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三娘又转来对张青、孙二娘道:“那白莲教之事,早晚可请教我家金莲嫂嫂,稍后办完事,我自会转回二龙山来。”孙二娘却苦着小脸道:“三娘,你那蛊毒可有法儿解?”三娘眨眨眼笑道:“若你两位真心修习白莲教,修习到了艰深之处时,自会解了。” 又与金莲低声道:“二哥是直性人,你那姻缘不必心急,只要守得云开,总能见月明。”金莲红了脸,啐一口道:“不知你说什么风话,我只想与大郎守孝三年,旁的不多想。”三娘笑道:“嗯,三年后再说姻缘也好。”金莲羞急,待要斥骂她时,却见三娘已经娇声笑着,飘然远去了。 第二章独上清风三娘子 三英大战一丈青 三娘别了武松一行人,自投清风山路上来,只想要赶上宋江去,与这腹黑的宋矮子抢夺人才,但也不知怎的,直赶了几日,一路上也不见得宋江身影,但遇上路人问时,却都说并未见得这等黑矮的一个过去。三娘心下纳闷,暗想道:“难道却是我脚程快,反而赶到他头里去了?” 心头想,脚下行,转过一处山坳,却早远远的望见一座大山。看那山时,但见:八面嵯峨路险峻,一脉巍然壁如仞。古怪乔松盘鹤盖,杈松老树挂藤萝。瀑布飞流挂银河;绿阴散下清光目。涧水时听樵人斧,峰峦特起山鸟鸣。麋鹿成群四散奔,狼狐结队各呼号。若非佛祖修行处,定是强人打劫场。 三娘看见前面那座高山,生得景致颇好,树木稠密,心中欢喜,观之不足,不觉间又走了几程,不曾想便错过了宿头。看看天色晚了,三娘倒也并不惊慌,暗想:“只看今夜月色好,便走一回夜路来便了。”当下也不畏惧四周皆黑,只顾信步望东小路里走将去。 约莫走了也是一更时分,却见月光下,一片乱草丛中,横了一条绊脚索来,三娘见了暗笑道:“哪里来的蠢贼,便是伏下条绊脚索,也不见他用些蒿草盖住,只这般大喇喇的横在路上,真当人是瞎子么?” 当下三娘上前来,拉住那绳索,只一扯时,树林里铜铃大响,走出十四五个伏路小喽罗来,一发声喊,便要上来捉三娘。三娘笑了笑,也不用兵刃,那里来一个,只用手一拨一档,跟着揪住腰带便抓住那小喽啰扔了出去,那下里随手抓人,便随手扔出,又撞到后面的人,过不多时,那十四五个伏路小喽啰竟都被撞翻在地,呜呼哀哉起不得身。 三娘上前揪起一人喝问道:“尔等是哪里的蟊贼?敢来太岁头上动土?”那人撞得七荤八素,口中直道:“女英雄饶命,我等是清风山的,只因大王差遣,在此伏路,专挑单身客人下手。” 三娘猛然省来,暗道:“不想都走到清风山来了。”当下放开那人,又喝问道:“你那山寨可是有三个头领?”那人磕头如捣蒜,口中道:“正是。”三娘又道:“我认识你那三个头领,尔等引我上山去见他们来。” 那人问道:“女英雄,真个儿认得我家大王?”三娘道:“这清风山第一位好汉,祖贯山东莱州人氏,姓燕,名顺,绰号锦毛虎。原是贩羊马客人出身,因为消折了本钱,流落在绿林丛内打劫。第二个,祖贯两淮人氏,姓王,名英,为他五短身材,江湖上叫他做矮脚虎。原是车家出身,为因半路里见财起意,就势劫了客人,事发到官,越狱走了,上清风山,和燕顺占住此山,打家劫舍。第三个好汉,祖贯浙西苏州人氏,姓郑,双名天寿,为他生得白净俊俏,人都号他做白面郎君。原是打银为生,因他自小好习枪棒,流落在江湖上,因来清风山过,撞着王矮虎,和他斗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败。因此燕顺见他好手段,留在山上,坐了第三把交椅。我说的可对?” 那人见说得分毫不差,这才喜道:“女英雄原是相识的,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小的这就引女英雄上山去。”当下一众小喽啰挣扎起来,引着三娘便上山来。 到了山寨前,三娘在火光下看时,四下里都是木栅,当中一座草厅,厅上放着三把虎皮交椅,后面有百十间草房。三娘看了暗笑道:“真是个草创小寨。” 小喽罗把引到厅上来坐了,便要前去禀报,有几个在厅上的小喽罗说道:“大王方才睡,且不要去报。”那小喽啰急道:“这位女英雄可是人间的女修罗,凡界的玉罗刹,我那里十五六个巡山伏路的都被她打翻,直说是大王相识的,请到山寨里相见,如何敢要她等?” 三娘闻言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三枚药丸道:“这里有三枚醒酒丸,调水与你们三位大王服下,少时必定酒醒。醒来后,教他三个来见我!” 那小喽啰接了,欢天喜地的去了,过不多时,果然只听厅背后三五个小喽罗来叫道:“大王起来了。”那里又引着灯火过来,便去把厅上照得更加明亮。 三娘偷眼看时,只见那个出来的大王,头上绾着鹅梨角儿,一条红绢帕裹着,身上披着一领枣红绸丝衲袄,便来坐在当中虎皮交椅上。看那大王时,生得如何,但见:赤发黄须双眼圆,臂长腰阔气冲天。江湖称作锦毛虎,好汉原来却姓燕。 那燕顺喝了醒酒丸调的汤水,酒醒起来,闻报说有位女英雄是寨中头领旧识,便出来相见。直到了厅上,坐在中间交椅上,看了三娘几眼,只觉得此女子如此绝色,但却是不认识的,便问道:“敢问娘子与我相识?” 三娘笑道:“与你不认识,只认得其他两个。”燕顺道:“定是二大王的老相好,去请他来。三大王也请来,看看弟妹。”小喽罗去不多时,只见厅侧两边走上两个好汉来:左边一个,五短身材,一双光眼。怎生打扮,但见:天青衲袄锦绣补,形貌峥嵘性粗卤。贪财好色最强梁,放火杀人王矮虎。右边这个,生的白净面皮,三牙掩口髭须,瘦长膀阔,清秀模样,也裹着顶绛红头巾。怎地结束,但见:衲袄销金油绿,狼腰紧系征裙。山寨红巾好汉,江湖白面郎君。 那王矮虎才出得厅来,便火急道:“那小娘子在何处?今个儿真是月老到我家,巴巴的给我拴红线来了。平素求个女子都不得,不想今日有人送上门来?”一旁白净面皮的郑天寿却笑道:“哥哥,莫不是前番哪里留下的情缘,人家都寻到山寨里来了。” 王矮虎抢到厅上看时,只看了一眼,那双瞧眯眼便再也移不开去,郑天寿看了一眼赞道:“好个美人儿,二哥却有福气。”说罢径自走到燕顺下首坐了。 燕顺见王矮虎那般猪哥样,心头不快,打个哈切道:“二弟,若是你相识的,你自相接安顿,我与三弟却还要吃杯酒再睡片刻。”王矮虎心头突突直跳,急忙道:“两位自去,这里我自会安排。”当下涎着脸便上前来道:“小娘子,怎的这般晚了还上山来寻我?莫不是千里的姻缘,只赶来相会?”说着便伸出咸猪手来,只要来搂三娘。 三娘见了,柳眉倒竖,只一拿便拿住那手,使个巧劲一点一翻,竟将王矮虎直扑得颠倒在地,跟着一脚踢得直飞出去,将几名小喽啰都压得鬼叫。 厅上众人见了都是大吃一惊,燕顺、郑天寿两个嚯的一声,都站起身来,燕顺喝道:“好个小娘子,手段这般厉害,倒是我等兄弟看走了眼。” 那厢里王矮虎爬起身来,咽口吐沫,口中道:“娘子踢得好,再来几脚看!”当下虎吼一声,去兵器架上抢了一条钢枪来,枪尖抖个缨花,直朝三娘搠来。 三娘掣出日月双刀来,那厢里双刀直上直下的砍来,刀术妙速,只几个回合便将王矮虎剁得鸡飞狗跳。郑天寿见状不妙,取了条朴刀来,便抢入去,两个双战三娘。 三娘毫不畏惧,双刀依旧上下翻飞,如琼花散雪般使将开来,王矮虎、郑天寿两个看得都眼花了,正遮拦不住时,燕顺大吼一声,也取了柄朴刀,三个走马灯似的围住三娘厮杀。 只见郑天寿朴刀砍来,三娘侧身一让,反脚勾踢,正中郑天寿右腿,便踢翻在地,跟着三娘反手一刀,荡开王矮虎望后刺来的一枪,跟着又是一个侧踢,直踢得飞了出去,最后双刀一拢,逼住燕顺那口朴刀,再挽个刀花,月刀已经架在燕顺脖颈之上! 左右见了待要抢上来时,三娘厉喝一声:“谁敢上前来?!”一众小喽啰尽皆惊得呆了,王矮虎与郑天寿两个挣扎起来后,王矮虎急忙道:“小娘子莫要伤人,可是要钱财?我这里便去取来,请娘子放了我家哥哥。”郑天寿也道:“娘子手下容情,适才我这二哥糊涂,冒犯了娘子,我这里先赔罪了。” 燕顺看了看脖颈处的长刀,却怡然不惧道:“娘子果然好身手,我三个都不是你敌手,要杀便杀,但想教我求你半个字,却是休想!” 三娘收了刀,赞一声道:“锦毛虎果然还有几分胆量。”随后自走过去,便大喇喇的坐了头把交椅,口中道:“我这武艺坐这山寨头把交椅,不知可坐得?” 燕顺两个尚未答话,王矮虎却在那里涎着脸道:“坐得,娘子如此身手,自然坐得,我便做个压寨官人。”燕顺恶狠狠瞪了王矮虎一眼,跟着上前道:“不知娘子姓名,先教我三个知晓。” 三娘道:“我便是蓟州一丈青扈三娘,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共主!”燕顺闻言吃了一惊,口中道:“难怪如此身手,此前江湖传闻不定,一时说一丈青是个俊俏官人,一时说是个娇俏娘子,也都不辨真假。” 三娘笑道:“我是女儿身,此前女扮男装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当下便将自己身世说了,三个方才恍然大悟。 当下燕顺命人整理厅上,一面叫杀羊宰猪,连夜筵席,当夜直吃到五更。吃完酒后,燕顺吩咐小喽啰安排一间单独草房请三娘安歇。 王矮虎闻得,跳将起来道:“不须那些粗手之人安排,我自让出我那间屋来,请娘子安歇。”三娘脸一黑道:“不必麻烦你,请燕头领安排便可。” 当下燕顺便安排了,王矮虎那里却道:“这差事还是我来。”当下引着三娘便投草屋而去。 第三章争为美色托入伙 教全义气不相留 却说王矮虎只顾在前面引路,片刻后将三娘引入屋内,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又亲自取了铺盖来,替三娘铺了床铺,口中道:“这山里天寒,须得多加些铺盖来。唔,不行,我还是去弄盆炭火来,与娘子你向火。” 少时取了火盆来,王矮虎又道:“吃了酒,一会儿须口干。”说着又转出去冲了一壶泡茶来,又将来新的汗巾道:“我这里茶乃是上等好茶,别处须吃不到,这汗巾也是新的,娘子莫嫌弃。” 三娘看了笑道:“二头领,你这般服侍我一个女子,却不是好汉的勾当,也不怕折了名头?”王矮虎却笑道:“能服侍娘子是几世修来的造化,我却不管旁人如何说来。实不相瞒娘子,我若真能娶个夫人像你这般的,也是早晚这般待她,服侍自家婆娘,折个什么名头?旁人还会来我房内看不成?” 三娘噗嗤一声笑道:“你倒是嘴上占我便宜,适才踢你几脚,也不疼么?”王矮虎直摇头,傻笑道:“不疼,能挨娘子几脚,也是福分,便是今后死在娘子手里,也是甘愿的。” 三娘见他如此憨惫样,也是哭笑不得。心里也知道自己下脚轻重,只看王矮虎行走、转身时,都是龇牙咧嘴的,便知伤的不轻,当下取出几粒药丸并一瓶药酒递过去道:“药丸内服,药酒外用,三两天便可好了。” 王矮虎大喜,珍而重之的接过了,贴身藏了。三娘道:“二头领,请出去吧,我要歇息了。”王矮虎应道:“娘子自安歇,我那屋便在不远,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便是。”三娘应了,起身送王矮虎出去,这厮却还絮絮叨叨的,婆婆妈妈的,教人看着便心烦不已。 好容易将王矮虎踹出屋去,三娘和衣躺下,心头却想道:“没想到这王矮虎原来是个对女子如此心细之人,难怪原书里,与扈三娘成亲后,两口子也能和谐。”跟着又想道:“不对,我既然托生在此,与他还有星命纠缠,也不能有什么瓜葛,稍有不慎,还弄出事来,迟早离他远些方好。” 次日辰牌起来,燕顺三个请三娘到堂上饮宴,一边吃酒,三娘一边诉说少华山之事,再劝三个投少华山入伙。两个听了尚未答话,王矮虎却直接拍桌喜道:“且休多说,我便要去少华山,早晚在扈娘子帐下,方才快活。” 燕顺两个都鄙夷的看了王矮虎一眼,心内均想:“你还不是只看人家美色面上方如此说?”末了,燕顺却道:“早就听闻少华山事迹,若是俺一个人时,定投帐下报效,只是如今山寨人多,容我等计议来。” 王矮虎却跳起来道:“哥哥好不晓事,那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却是何等风光,江湖上好汉,去投的如雨,如今扈三娘以大寨主身份亲来延揽,你倒好,却还在哪里推三阻四的,只教做兄弟的心冷!” 燕顺喝道:“你这厮莫不是吃醉了?”王矮虎大怒道:“那你与我说个道理来,为何不入伙去?但说得明白时,我便听,说不明时,我便不听!”郑天寿见两个口合,急忙起身来劝。 两个说到怒时,燕顺只怒道:“你这厮,便是看了人家扈娘子貌美,只想跟去,却不撒泡尿照照看,人家何时能正眼看你!”王矮虎大怒,推开桌子,便抢了钢枪要与燕顺交拼。 三娘见势头不妙,急忙上前拦住王矮虎,只瞪他一眼。王矮虎手里钢枪便即放下,三娘看了燕顺一眼道:“既然燕头领不愿入伙,也便作罢,两位切不可为此火拼,坏了义气。” 王矮虎见说了,方才气冲冲的放下钢枪,三娘将他拉回座头坐了,三娘又道:“也是我这里托大,只顾劝说三位入伙,却是莽撞了。惹得三位口角,心下甚是不安,稍后便下山去了。” 王矮虎见了急忙道:“扈娘子,我随你去。”三娘心头一抖,急忙道:“此事不可,若传了出去,还道是我坏了三位义气,千万使不得。” 燕顺起身道:“既然娘子说了,我等也不便强留,稍后略备薄礼相送。”当下三娘与三个吃了一碗酒后,便即起身告辞,燕顺命人托出一盘金银相赠,三娘分文不取,只顾要下山。 三个相送下山来,王矮虎只顾要送,当下燕顺吩咐王矮虎再代为相送几里路,王矮虎当即领命,兴高采烈的直送三娘下山来。 到了路口,三娘站住脚步道:“二头领,送到这里便可了。”王矮虎道:“娘子,我那哥哥眼光不明,不晓得事,言语得罪,你切莫怪罪。” 三娘道:“我知道,燕头领乃是恐怕屈就我一介女子之下,折了好汉名头。”王矮虎却道:“我却不管那许多,我只看娘子那少华山兴旺,因此方才想去投效。”三娘笑道:“此话违心。二头领,说句真心话,你可是看我姿容,方才想要入伙的?” 王矮虎嗫嚅半晌才道:“我那哥哥话虽糙,理却不糙,他说的正是,想娘子你这般武艺,又如此姿容,更创下偌大的基业来,是真看不上我这个矮子来的。我敬娘子为天人,想着投那里入伙时,早晚都能见得娘子面容,也便心满意足了。” 三娘一时动容,暗想:“这矮子武艺太烂,个子又矮,对兄弟一言不合便要撕拼,受人钱财,却抢人家雇主财货,便是信义全无,真是浑身上下,一无是处,但对女子倒还甚是全心全意。”当下笑了笑道:“也不必灰心,有缘自会相见。便送到此处好了,二头领请回。” 说罢三娘自去了,王矮虎却独自一个在那道边苦望着,直到佳人倩影消失不见,方才垂头孤身而回。 却说三娘离了清风山,想起稍后秦明之事,又想起要杀宋江之事,便打定主意,先去青州走一遭。打定主意后,便投青州而来。 不一日到了青州,三娘先投个客店住了,随后便在街头摆个行脚医摊子,只在那里替人看诊。起初,人家都见她是个女子时,都不信她医术,也就无人来看诊。无人来看倒也罢了,却有几个地痞见三娘绝色,上前来调戏时,却被三娘一顿拳脚当街揍了。一众围观之人才知道,这小娘子也不是好相与的。 只因三娘那行脚医摊子,做了一面行医幡旗来,上面画了一朵白莲,又上书了“白莲教赠医施药,看诊不收分文”,终于还是有穷苦之人忍不住前来看诊。三娘便看了三位病患来,也都药到病除,针到病去,围观之人看了,这才知道,这小娘子身怀妙手回春之术。 待得三娘第二天出摊时,摊子前便围了许多病患来。三娘也一一看来,真的不收诊金,旁人看了都大赞三娘乃是善心女菩萨。一连看了三日,这天午后,病患少了,三娘取出白莲教经书,便在那里讲授,听者愈来愈多,讲到妙处,人人都是鼓掌喝彩。只几日功夫,三娘名声便传遍了青州城。 第五日上,三娘依旧一早出摊来,却早有一人守在摊前,看模样却是一位管家,只见那管家上前道:“白莲娘子,我家府中夫人得了急症,看了两日,左近医生都束手无策,听闻娘子医术高明,特来相请过府看诊。” 三娘听闻有病患,急忙起身问道:“病患在何处?”那管家急忙道:“便在府内,已经腹痛两日,都下不得床来。”三娘道:“事不宜迟,我这便与你前去。”当下三娘收拾了物件,便跟那管家去了。 那管家引着三娘走了三两条街,到了一处府邸外,便引入内苑。到了那里时,只见屋外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在那里踱步,见管家来时,便火急火燎的上前大声喝问道:“如何去了这许多时候?请来的名医何在?!” 那军官满脸络腮胡子,双眼圆睁,一出口便似半空里打个晴天霹雳一般,一看便是个性格急躁,声若雷霆之人。那管家慌忙将三娘引见了,那军官看了大怒,喝道:“请个妇人来此,如何济事?” 那管家被骂得不敢出声,三娘却上前,不温不火的道:“将军,你这怒大伤肝,每日早起必定眼屎极多,口舌干燥,便是肝损之象。” 那军官听了道:“似乎有些门道。”说话时,只听屋内夫人在那里疼得不住哀叫,三娘道:“将军,你家夫人疼得厉害,便让我先看诊来。”当下也不管那军官答不答允,三娘便推门自进屋去了。那军官与管家急忙赶入屋内。 三娘入到屋内,见那夫人在床上,疼得双腿蜷缩,只顾在那里哀嚎,便上前搭了个脉,又诊视了腹痛位置,最后道:“此乃缩脚肠痈之症,却是外邪侵袭,壅热肠腑;饮食不节,损及脾胃;饱食后暴急奔走或忧思恼怒,气机受阻等,导致肠腑传导失职,气血瘀滞,败血浊气壅遏,湿热积滞肠间,发而为肠痈。如热毒过盛,则败肉**,化而为脓。”那军官闻言道:“旁的医者也是这般说,只是并无良方医治。” 三娘道:“我这里须得用针灸来治,要与夫人宽衣,两位先出去等候。”当下那军官与管家出了屋来,屋内自有两名仆妇照应。 当下三娘先取一粒药丸与夫人服下,夫人服了那药后,片刻间便沉沉睡去,也不叫唤。三娘取了银针,取上巨虚、阑尾、天枢、曲池四个穴道,因夫人体征发热伴有呕吐,又取合谷、内庭、内关、中脘四穴,一共八处下针。下了针后,三娘不停捻动针尾,刺激穴道,留针半个时辰后,方才取了针去。随后又在右下腹行灸法,用了隔姜灸诊治。 忙碌了一阵后,夫人方才平稳下来,三娘诊脉后看了,过了三个时辰又再用针,这一日都在府内诊治。 第四章千金不取诺一事 万里传信得双红 却说三娘忙碌了一天,到得天黑时,那夫人病体稍愈,料想再多施几次针灸,服些汤药调养些时日,也便能痊愈了。随后三娘提笔写了方子,教仆妇将去取药。 屋外那军官白日里几次进屋探问,都被三娘毫不客气的逐出,此刻见开了方子来,又性急进屋探问时,三娘才道:“尊夫人病症已经大好,再施几日针灸,服用些汤药,定可痊愈。” 那军官大喜,这时方才道:“我乃本州兵马总管秦明,小娘子这厢里治好我那浑家,但要多少诊金,直可说来,便是三五千贯,也不在话下。” 三娘眨眨眼笑道:“原来是左近闻名的霹雳火秦总管。”秦明瞪圆了眼睛道:“小娘子也闻得我名字?”三娘颔首道:“秦总管威震青州,哪个不识?” 秦明呵呵笑道:“小娘子多夸了,未知诊金几何,我好差人备下来。”三娘道:“诊金先不忙说,我这里忙碌了一日,粥水未进,可否先安排些吃的来?” 秦明一拍大腿道:“却是我粗疏了。”当下便命管家置办酒席来,请三娘入席,秦明看重她医术,是以亲自作陪。 席间三娘接连用小杯喝了几杯酒后,直道:“小杯喝酒不爽快,换大碗来。”秦明心下大奇,依所请,命人换了大碗来,又将出一坛美酒款待。三娘换了大碗后,只命人筛酒来,连饮十余碗,面不改色,饮酒如水。 秦明见了,好胜心起,问道:“娘子好酒量,不知可敢与我拼一回酒来?”三娘笑嘻嘻的说道:“只怕秦总管不是我对手。”霹雳火哪里受得此等话语,当下便也端起大碗来,与三娘对饮。 结果自然也是如史进般醉倒,最后被人抬到后院安歇去了。三娘吃罢酒席,那管家道:“娘子明日还要接着为夫人看诊,权请在府内安歇。”三娘见天色晚了,便应了,当夜就在秦明府上歇息。 第二日上,三娘依旧与秦明夫人诊治,一天三次针灸,一连数日都是如此,那夫人病体日见好转,到得第三日,已经能下床走动来,秦明见了自然是大喜过望。 这天三娘施完针灸后,对秦明道:“夫人已无大碍,随后再吃几日汤药调理身体便可。”秦明道:“多感娘子治病救命,连日询问诊金之事,娘子也不应话,我这里备了诊金来,还请娘子收纳。” 当下管家托出一盘金银来,看了约莫值三千贯上下,三娘却笑着一推,口中道:“秦总管,我白莲教赠医施药,从不要钱的。”秦明焦躁,只道:“娘子心善可敬,只是我这人,也不喜欠他人恩情。” 三娘笑道:“既然如此说,便如此可好?秦总管请答允我一件事来。”秦明道:“不知何事,但讲无妨。”三娘却眨眨眼笑道:“我现下还未想好,但人总有三灾六厄的时候,待得我有事相求时,再与总管说好了。” 秦明颔首道:“也好,今后小娘子有什么为难之事,但求到我这里,一定办到。” 三娘笑着告辞,秦明又挽留吃了一顿酒筵后,方才命管家抬了轿子,直送回下处客店内。 回到客店后,三娘休息一日,随后又在街头摆行脚医摊子,只因她名声已经响亮,前来看诊的人络绎不绝。 这天正看诊时,却见人群里撞出一人来,上前纳头便拜,三娘看时却是海东青郑鹰。三娘大喜,扶起郑鹰问道:“郑兄弟何来?”郑鹰道:“主人,小人有事禀报。” 三娘颔首道:“若非急事,待我看完诊后,到酒店里坐下说话。”郑鹰应了,立在一旁相候。等到日暮偏西,看诊的一众百姓渐渐散去,三娘收了摊子,便与郑鹰来到一处酒店内,两个坐定,叫了些酒食来,边吃边说起来。 郑鹰道:“小人一连数月,沿运河州县,收购鸟雀棚头,建那信鸽棚头,如今略有小成,但凡沿运河的大州县治内,都安排了信鸽,如今到了青州这里,不想与娘子相遇。” 三娘闻言大喜道:“郑兄弟辛苦了,不知如今可否与少华山大寨通消息来?”郑鹰道:“正好办妥。”三娘道:“如此我便先试来看。” 当下三娘便写了信函交予郑鹰,郑鹰取三只信鸽,将信函誊录三份后,分别绑于竹筒内,系在信鸽脚下,便放了信鸽。三娘那原文却留在信鸽棚头内存下,以为原凭记档,方便日后查对。 信鸽放飞后,到得第三日上午,便有信鸽回来,三娘打开信函看了,果然是朱武手书,心下大喜,对郑鹰道:“千里之外之事,不过一两日便可将消息传达,郑兄弟这趟便是立下大功劳来,可升赏一级,赏赐三千贯。”郑鹰拜谢了,道:“稍后小人便继续在各处州县办下我白莲教的信鸽棚头来传信,早晚定教大宋五十军州都有我教信鸽站来。” 三娘大喜,又慰勉一番,随后细看起朱武寄来的信函,上面言简意赅的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便是欧鹏、马麟、吕方、郭盛四个已经顺利回到华州大寨,从西门庆那里骗来的金珠宝贝并药材已经全数入库。第二件便是,只因收购了大量药材,京东西路以西各路军州药价下跌,惹得京东西路蔡京一党慌乱不已,又兼近日无甚大病疫症流行,是以药价更跌,蔡京一党也拘不住,更兼走私药材泛滥开来,不得已蔡京一党也只得抛售手中药材,结果自然是折了许多本钱进去。第三件便是说了琉璃、透瓶香美酒售卖之事,各地对这两种货品供不应求,月得三十万贯红利,山寨里赚了个锅满盆满,上下尽皆欢喜。 三娘看完信函自然欢喜,手头有钱了,自然便是打算开始扩张,只等此间事一了,便打算回华州去操办。 过了两日,三娘依旧出摊行医,却听闻一件大事。原来与原书一样,正是宋江到了清风山后,救了清风寨知寨刘高老婆,但那妇人恩将仇报,却在宋江到了花荣那里后,认出宋江来,因此刘高便请镇三山黄信来,诱捕了花荣并宋江,打算送上青州来,却被清风山燕顺一伙劫夺了。因此青州兵马都监黄信写了申状,叫两个教军头目,紧急军情飞马报与慕容知府。知府听得飞报军情紧急公务,连夜升厅,看了黄信申状:反了花荣,结连清风山强盗,时刻清风寨不保,事在告急,早遣良将保守地方。知府看了大惊,便差人去请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秦统制,急来商议军情重事。 秦明见说反了花荣,怒忿忿地上马,奔到指挥司里,便点起一百马军、四百步军,先叫出城去取齐,摆布了起身。慕容知府先在城外寺院里蒸下馒头,摆了大碗,烫下酒,每一个人三碗酒,两个馒头,一斤熟肉。方才备办得了,却望见军马出城,看那军马时,摆得整齐。 听闻官军出城剿匪,又在城外寺院摆布酒食,引得许多百姓观看,三娘问明了之后,暗自盘算后面的事,当下打定主意,唤来郑鹰吩咐了。 待得秦明率军出城后,三娘自到秦明府上,说是替夫人复诊。管家不疑有他,引入府来,三娘看了诊后,却道:“夫人病体虽愈,但伤了经络,须得寻一个清净处我以天地灵气针医治。”当下花言巧语将夫人骗得出府来,坐了一辆车马,那管家带了两个仆从、两个仆妇跟随,径直出城而来。 到得城外偏僻处,郑鹰引了二三十个门人,从道边撞将出来,只做劫道的,四名仆从、仆妇惊得走了,那管家忠心护住,死活不肯离开那车马。 车内三娘见郑鹰等人出来下手,便下了车来,郑鹰见了急忙上前见礼。那管家见了方才明白,乃是三娘赚了夫人到此,引人下手,当下骂道:“好你个白莲小娘子,先前还道你是心善女菩萨,没想到却是劫道的女贼匪,赚我家夫人到此,定是想掳人勒索。我家老爷不曾亏待你,你却做出这等事来!” 三娘也不愿多费口舌与他说话,便命郑鹰等人将他捆了,塞了口嘴后,扔在车马上,连同秦明夫人一同都带走。一行人到了城外四十余里处一间破庙内暂歇,三娘吩咐郑鹰带人看好夫人并那管家,自己独自一人转回青州城来。 三娘回到青州城外,在城外一处客店内胡乱歇宿了一宿后,次日起来,只在城外市镇上摆起行医摊子来,又挂出白莲行医旗来,开始赠医施药,讲经明理。待得一上午时,人聚得多了,三娘方才对一众人说道:“我这里得佛祖托梦,直说今夜城外有贼匪来打城子,城外将化为白地,请各位百姓今夜前务必先入城内躲避。” 三娘一连多日在青州城赠医施药,讲经明理,人美心善,人人皆敬服她,听她如此说了,虽半信半疑,但还是有大半百姓陆续先入城内躲避,却仍有三五百户百姓不愿入城去。 三娘也知道她的话不能让人尽信,是以当夜就独自一个人坐在官道路口上,只等贼人来。 第五章心善白莲三娘子 计毒绝户宋押司 三娘等的正是燕顺、王矮虎两个引领的一支兵马,只因原书说了,宋江这黑厮,人黑计毒,擒得秦明之后,先软困秦明一夜,只为要逼秦明落草,不惜叫小卒似秦明模样的,却穿了秦明的衣甲、头盔,骑着秦明那马,横着狼牙棒,直奔青州城下,点拨红头子杀人。正是燕顺、王矮虎两个,带领五十余人助战,只做秦明去家中取老小,因此杀人放火,要绝了秦明归路的念头。 果然到了半夜,只见官道那头,一片火光冲天而来,便在大路上撞出一彪人马,为首的正是穿了秦明衣甲的那小喽啰,身旁一左一右跟了两个,火光下,三娘眼见,看得分明,正是燕顺和王矮虎两个。两个护着那小喽啰,各骑一匹马,引了五十余个精悍小喽啰呼啸杀至。 掩到近前,城外市镇内未曾进城的百姓听得动静,纷纷起身点火来看时,都暗暗叫苦,果然来了一彪贼人,如今城门已关,却不知躲去哪里,却见市镇街口大道上,三娘一身白衣飘飘,手持双刀立在白莲临风旗下,众人一望都觉得有了主心骨,拖儿带女的都来旗下托庇。 却说燕顺、王矮虎两个来到城外市镇街道口处,却见扈三娘独自一个人,一身白衣,手持双刀在那里,身后竖了一杆绣了白莲的大旗来,一时间都不明所以。 燕顺与王矮虎两个便商议了,先打马上前来,燕顺便在马上略略欠身问道:“扈娘子,如何独自一人在此?”三娘看着两个道:“你们可是奉了宋江之命,扮作秦明前来杀人,好断了秦总管归念?” 燕顺尚未答话,王矮虎便惊呼道:“娘子真是神算,这都知道了。”燕顺恼怒,瞪了王矮虎一眼后,看着三娘道:“正是,还请娘子让个道。” 三娘右手刀一指,喝道:“宋江这计策,忒歹毒,只为要赚秦明一个,便要残害这许多百姓!还有你这里一打城子,城内秦总管家小性命如何能保?”燕顺焦躁道:“做大事,岂能妇人之仁?公明哥哥说了,只有这般,方能赚得秦总管落草!扈娘子请让开!” 正说话间,一众城外滞留百姓,点起火来,都来到三娘旗下托庇,都是拖儿带女的,也不知怎的,他们就是相信,只要在三娘身旁,在那杆白莲旗下,方能保得性命。不少人尚在互相埋怨,为何白日里不听三娘话,先进城暂避,纷纷扰扰,孩童啼哭,好不繁杂。 三娘挥刀在身前五尺处,划出一线沟槽来,咬开牛皮水袋,倒出透瓶香美酒来,那酒顺着沟槽流了,三娘点亮火折子,扔了过去,火光迸显,便在那里烧出一条火线来。 三娘指着燕顺两个,厉声喝道:“我在这里,便要保我身后百姓安危,你们要去打青州城,便请自去,但若要跨过这条火线,妄图伤我旗后任何一人,休怪我刀下无情!” 王矮虎急忙道:“有娘子在此,我等自然绕道,自去打城子,不来啰唣百姓。”燕顺却大怒喝道:“若不杀人,如何教官府相信公明哥哥计策?王英!你糊涂了!” 王矮虎也怒道:“有扈娘子在那里,难道你也要杀过去么?”燕顺怒喝道:“不过便是一介女流,阻公明哥哥大计的,我可不管是谁!”当下燕顺策马上前,手中朴刀一指,喝道:“扈娘子,看在前番面上,我不与你计较,你且让开便罢!” 三娘冷笑道:“若是我不让呢?!”燕顺喝道:“那就休怪手中朴刀不认人!”当下燕顺厉喝一声,催马疾驰而来,手中朴刀挥舞,径取三娘。 三娘虽然步战,但并不慌乱,待得燕顺策马冲过那火线后,看准那马与那刀的来势,待得近前时,轻轻一让,双刀猛然挥出,断了那马前蹄两足,燕顺那马颠倒在地,哀鸣不起,燕顺却跌下马来,摔了个七荤八素。 那马轰然倒地后,扬起一片迷尘,三娘揉身而上,不等燕顺挣扎起来,一脚先踢飞他手中朴刀,左手刀一指,便架在燕顺脖颈处,冷冷的说道:“饶你一命,带你的人滚回去!” 燕顺怏怏挣扎而起,转身步行回去,王矮虎跳下马来接住,口中道:“哥哥,你我两个本事都不如娘子,便是身后这五十余人一起上,也不是敌手,倒不如去城下虚掩一遭,放火烧些城外庐舍,也算能交差了。” 燕顺只得应了,两个自引兵马投另一边,放火烧屋,又虚掩一遭,假作攻打城子。城头上宋兵惊慌不已,敲响梆子,火急戒备,都望见那假扮秦明的亲自领人来打城子,急忙禀报慕容知府。那慕容知府得知大怒,喝命差人去取秦明家小来,但差去的人稍后回禀,却说府内只得几个仆役,再无旁人。慕容知府更怒,便申造文书,只做秦明反了,教传谕各处知晓。 燕顺、王矮虎两个引人闹了一回后,自去了。待得天明时,三娘教一众百姓自回城内躲避,但城内慕容知府已经吓破了胆,坚持不肯开城门放人进城来,三娘无奈,只得教众百姓四散去临近村坊躲避。众百姓一再拜谢三娘救命大恩,都记下那白莲旗帜来,今后四下里都传白莲圣女的恩德,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三娘吩咐一众百姓离开暂避,但还有十余位老人不能离开,三娘只得将他们先安置在道边一处林内,随后还在那里等候,只等着秦明到来。果然,过不多时,只见秦明独自一个骑马而来,三娘便现在一旁躲避,看他去叫城门。 却说秦明离了清风山,取路飞奔青州来,到得十里路头,恰好巳牌前后,远远地望见烟尘乱起,并无一个人来往。秦明见了,心中自有八分疑忌,到得城外看时,原来旧有数百人家,却都被火烧做白地,只做一片瓦砾场。 秦明看了大惊,打那匹马在瓦砾场上,跑到城边,大叫开门时,只见门边吊桥高拽起了,都摆列着军士旌旗,擂木炮石。秦明勒着马大叫:“城上放下吊桥,度我入城。”城上早有人看见是秦明,便擂起鼓来,呐着喊。 秦明叫道:“我是秦总管,如何不放我入城?”只见慕容知府立在城上女墙边大喝道:“反贼,你如何不识羞耻!昨夜引人马来打城子,把许多房屋烧了,城外百姓也都被你驱散,今日兀自又来赚哄城门。朝廷须不曾亏负了你,你这厮倒如何行此不仁!已自差人奏闻朝廷去了,早晚拿住你时,把你这厮碎尸万段!” 秦明大叫道:“公祖差矣!秦明因折了人马,又被这厮们捉了上山去,方才得脱,昨夜何曾来打城子?”知府喝道:“我如何不认的你这厮的马匹、衣甲、军器、头盔?城上众人明明地见你指拨红头子打城子放火,你如何赖得过?便做你输了被擒,如何五百军人没一个逃得回来报信?你早早将家小搬走,便是一意孤行要反了!你的话,如何能信?!” 秦明是个性急的人,听了这话,气破胸脯,分说不得,只叫得苦屈。城上弩箭如雨点般射将下来,秦明只得回避,看见遍野处火焰,尚兀自未灭。 秦明回马在瓦砾场上,恨不得寻个死处,肚里寻思了半晌,纵马再回旧路。却在道边,只见撞出一名白衣女子来,秦明急忙勒住马,定眼细看时,却是行医救过夫人的扈娘子。 见是她时,秦明急忙下马道:“娘子缘何在此?”三娘道:“专等秦总管回来,秦总管中了宋江那厮的绝户毒计了。”秦明急忙问道:“什么绝户毒计?” 三娘道:“那宋江昨日因要留总管在山,总管坚意不肯,却是宋江定出这条毒计来,叫小卒似总管模样的,却穿了总管的衣甲、头盔,骑着那马,横着狼牙棒,直奔青州城下,点拨红头子杀人放火。好在一早我洞悉了宋江毒计,大半百姓先教回城内,其余人等昨夜我自在这里拦住庇护下来。燕顺、王矮虎带领五十余人助战,只做总管来赚城打城子,以此先绝了总管归路的念头,最后只得回去他那里入伙落草!” 秦明闻言大怒,开口破声骂道:“宋江这黑厮,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装做我去打了城子,坏了百姓人家房屋,赶杀良民,闪得我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若再见得那伙人时,直打碎这条狼牙棒便罢!” 三娘将秦明引到道边林内暂歇,与那留下来的十余名老弱百姓见了,一众百姓纷纷说了三娘恩德,秦明便更信三娘的话来,心头更恨宋江。 三娘道:“实不相瞒总管,我乃是蓟州一丈青扈岚便是。”当下三娘才将自己身世说了,随后道:“只因我那教中弥勒佛托梦与我,直说了总管将遭遇困厄,因此前来襄助。总管夫人日前我已经将她取出城来,若这时还陷在城内,必定性命难保,我这便引总管前去。” 秦明闻言呆愣了半晌,最后起身拜谢了,当下三娘与秦明辞别百姓,两个径投四十里外破庙来。 不一时,到了破庙之外,三娘引了秦明进去,郑鹰等人在庙内接住,那夫人与管家便在庙内等候,见得秦明来时,夫人上前痛哭起来,直说三娘掳人勒索。 秦明道:“扈娘子却不是那等人,她赚你出城,乃是佛陀托梦,救我夫妻两个来。”当下秦明将遭际说了之后,夫人与总管这才明白过来,两个也上前拜谢了。 三娘急忙扶起后道:“事到如今,不知总管有何打算?” 第六章 撞说入伙秦统制 讨取恩义宋公明 破庙内,秦明听了三娘的话后,叹口气道:“我秦明乃是开州人氏,祖上军官出身,得蒙朝廷恩典,教我做个统制官,掌握一州地方兵马,食禄于国,与我并无半点亏处。如今遭奸人构陷,有家归不得,有国投不得,却是污了自身,也不知该往何方去。” 三娘道:“实不相瞒,我乃是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共主。”当下三娘细说起少华山、史家庄两处史进、朱武等头领事迹,又言山寨招贤纳士,结识天下四方豪杰,待人接物,一团和气,替天行道、锄强扶弱、仗义疏财,许多好处直来说秦明。 秦明听了半晌方道:“秦明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朝廷教我做到兵马总管,兼受统制使官职,又不曾亏了秦明,我如何肯做强人,背反朝廷?” 三娘哑然失笑道:“秦统制此言差矣,我那处少华山又不曾举旗背反朝廷,又不曾打家劫舍,如何算作强人背反朝廷?”秦明闻言一时间只觉哪里不对,但却说不出来。 三娘又道:“秦统制可暂去我山寨安身,待得日后,统制这件案子慢了,再上下使钱打通关节,方能勾回乡来,复做良民。但得国家有事时,统制一身武艺,何愁不能重新振作,光耀门楣?” 秦明沉吟半晌尚未作答,三娘又道:“此前我救了统制夫人,统制答应要替我办一件事来,此时我所求之事,便是请统制暂且上少华山安身。” 秦明夫人闻言也道:“官人,我妇道人家原本不该插话,但眼下只见也回不去青州,左右还遭追缉,便是天下之大,却难有容身之所。若是要回去,必吃官司。官人在青州时,只因脾气暴躁,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上官、同僚、下属,若吃官司,只恐连个周旋的人也无,必被人所害。官人不愿做强人,背反朝廷,听扈娘子说的,那少华山也并非一般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强人,他们那等行事与官府无异,投她那里,暂时安身也好啊。” 见夫人也说了,秦明方才道:“也罢,便随扈娘子上少华山也好。”三娘大喜,命郑鹰取来酒食,众人坐下,饱食了一顿酒肉。 吃饱喝足后,秦明道:“新入山寨,寸功未立,我那里还有一个徒弟,正是本州兵马都监,姓黄,名信。为他本身武艺高强,威镇青州,因此称他为镇三山。黄信那人,一来亦是治下;二者是秦明教他的武艺;三乃和我过的最好;四来我这里遭诬陷反了,朝廷必定疑他,也安不得身。明日我便先去叫开清风寨栅门,一席话,说他入伙投降,一同去少华山,作进见之礼如何?” 三娘大喜道:“若得总管如此慨然相许,却是多幸多幸!”当日饱食酒肉后,都在破庙内各自歇息。次日早起来,吃了早饭,秦明与三娘两个都上马,飞奔清风镇来,郑鹰等护着秦明夫人随后而来。 却说黄信自被清风山贼人劫了花荣宋江去,逃回到清风镇上,发放镇上军民,点起寨兵,晓夜提防,牢守栅门,又不敢出战,累累使人探听,不见青州调兵策应。 当日只听得报道:“栅外有秦统制与一位女将骑马到来,叫开栅门。”黄信听了,便上马飞奔门边看时,果是秦明与一位女将在那,又无伴当。 黄信便叫开栅门,放下吊桥,迎接秦总管与那女将入来,直到大寨公厅前下马,请上厅来,叙礼罢,黄信便问道:“总管缘何到此?这位女将又是何人?” 秦明当下先说了损折军马等情,后说:“这位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女英杰蓟州一丈青扈三娘子,她那里有少华山、史家庄两处,霸主一方,不害良民,替天行道,疏财仗义,结识天下好汉,谁不钦敬她?我今次也在山寨入了伙,我这里官司发作,你与我亲厚,朝廷必定疑你,你又无老小,何不听我言语,也去山寨入伙,免受那文官的气。” 黄信答道:“既然恩官在彼,黄信安敢不从?”当下黄信便朝三娘拜了一拜道:“黄信不才,愿随秦总管投托大寨入伙。”三娘大喜,上前扶起,好言宽慰一番。 随后郑鹰护着秦明夫人到来,三娘、秦明、黄信三个将一行人引入寨中。随后三人正在公廨内商量起身,只见寨兵报道:“有两路军马,鸣锣擂鼓,杀奔镇上来。” 秦明、黄信听得,黄信道:“定是清风山贼人要来打破寨子,好拿了刘高一家,报仇雪恨。还有那反了朝廷的花荣家眷,也都在寨里,定是还要来取家眷。” 霹雳火秦明闻得是那伙人时,顿时大怒喝道:“都是这般贼子构陷与我,教我有冤无处诉,有家归不得,今番定要与他厮杀一场来,方能解心头之恨!” 三娘沉吟片刻道:“我们这里也正被官府追缉,他那里也是官府要拿的要犯,虽然两家有仇怨,但若这厢里先撕拼起来,斗个两败俱伤,只会便宜了青州官军。统制的恩怨,我们稍后再找那伙人算,眼下要先筹算如何脱身,否则连累统制家眷,便不好了。” 听了此话,秦明稍稍压下怒气,黄信也劝道:“总管,扈娘子计较的是,如今要先筹谋如何脱身,保夫人安危要紧。”当下秦明才道:“今日先忍他一口气,来日再撞见,定要教他吃我几棒。” 三娘道:“事不宜迟,我们先点起兵马前去迎敌,他若好言相对,我们便还他花荣家眷。他与刘高恩怨,与我等无干,他自有本事,便自去寻仇。”两个都应了,当下三个都上了马,前来迎敌。军马到得栅门边望时,只见:尘土蔽日,杀气遮天,两路军兵投镇上,四条好汉下山来。 当下三娘、秦明和黄信三个,引了两百余名寨并,到栅门外立定阵势,望见两路来的军马,一路是宋江、花荣,一路是燕顺、王矮虎,各带一百五十余人。两厢里相隔里许,各自都住了脚,宋江远远见了秦明与三娘,心头一震,思忖一番后,与花荣道:“那厢里领兵马的女将却是我家结义妹子,昨夜只听得燕顺、王英回报,直说我那结义妹子在青州城外,护住百姓,阻了我那计策,今日到此来,却不知如何与秦统制做一处,莫不是看出我计策来?” 花荣道:“既然是哥哥结义妹子,秦统制与她一处时,必定相熟。昨夜之事,料想只是那娘子妇人之仁,只想周全百姓性命,也并非有意与我等为敌,都是相熟之人,可上前动问一二。” 宋江道:“贤弟计较的是。”当下宋江命燕顺、王矮虎扎住阵脚,自与花荣策马上前问话。 到了近前,宋江尚未开口,秦明便忍不住狼牙棒一指,厉声喝问道:“宋江、花荣,你两个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装做我去打了城子,坏了百姓人家房屋,闪得我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今还敢来见我?!” 宋江不慌不忙道:“总管休怪,昨日因留总管在山,坚意不肯,却是宋江定出这条计来,因此动了杀人放火,先绝了总管归路的念头。昨夜做了这事后,思来想去,心下不安,甚是后悔,原是宋江一时意气,只顾要留统制,思虑不周,将事办得参差了,好在有宋江义妹扈娘子出面,拘得寨中人等未曾害得一个百姓来,实乃天大的幸事,今日众人特地请罪,只望总管宽宏。若总管还怨我等,便将我等一发拿下,请去青州纳献,自然将总管罪责洗脱。”说罢下了马来,深深三拜。 秦明见宋江如此赔礼,到一时间吃他言语僵住,暗想道:“他昨日擒得我时,还不曾加害,我这里若拿了他几个回去解送官司,倒显得我秦明不仗义了。” 这便三娘却勃然大怒,好你个宋黑厮,好事我做了,你几句轻飘飘的话,把黑锅摘了,倒把恩德都占了去。当下三娘上前来冷笑道:“宋押司,那日结拜只是碍于武二哥面子,方才与你结拜。昨夜之事,燕顺、王英两个,见了我时,还只顾要杀百姓,何曾留手?若不是我武艺高强,禁得住他两个,城外多少百姓便要遭了你等毒手?!还有秦总管家眷尚在城内,你这里只顾用这绝户计,便是一心想害得秦总管家破人亡,哪里有半分情面看来?!你若真有悔意,为何不自缚上前来,只在那里逞口舌之快,非好汉所为。” 一顿抢白,到让宋江老脸一红,但随即平复,只是垂泪道:“贤妹,却不知为兄何处得罪了你,这般用言语来编排宋江?一番结拜情义,贤妹全然都不顾了么?” 花荣见说了,心头大怒,手中铁枪一指三娘,口中喝道:“妄你一丈青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起初闻你名字,还道是个义气有加的女中豪杰,如今一见却是个不顾义气的妇人!公明哥哥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般挑拨?真教花荣齿冷!” 三娘冷笑道:“义气归义气,宋押司先对秦总管施毒计陷害,便是不义之举,就算是结拜过又如何?但有错处时,定要分说明白!哪里像你们两个,嘴上满口义气,背后却在算计!哪里有半分义气?!” 宋江见三娘伶牙俐齿,与自己三寸之舌,不相上下,心头虽恨,但也不愿再做口舌之争,当下又是一礼,垂泪道:“宋江自问这趟事做得差了,教总管与义妹误解,但也不怨两位来。若是总管家眷在青州城内被害了性命,没了嫂嫂夫人,宋江恰知得花知寨有一妹,甚是贤慧,宋江情愿主婚,陪备财礼,与总管为室如何?只是花知寨家眷皆在清风寨中,还望总管赐还。” 第七章 得寸进尺说恩义 以客欺主非所愿 却说两军阵前,秦明闻得宋江此言,便道:“我家夫人多亏扈娘子搬取,已经救得出来,不劳费心。”宋江闻言暗道不好,原来秦明夫人已经被扈三娘接了出来,看来秦明定是已被三娘说得入伙少华山了。 花荣见说了,皱眉道:“既然如此,那还请赐还家眷。”秦明、黄信两个只看三娘,三娘道:“花知寨家眷稍后便取来还与你们。”说完三娘便命黄信取来花荣家眷,便在两军阵前交还了花荣。 花荣得了家眷后,便命人引到阵后护住,又道:“还有清风寨刘高这厮一家老小,与我等有大仇,也请交来,我等自当拜谢。” 三娘道:“你们与刘高恩怨,秦总管我们三个不想牵扯其中,三日后,我们离开清风寨,你们再来找他寻仇便了!”宋江却道:“贤妹三思,刘高那厮卑鄙小人,我好心放他夫人,他却构陷于我,又设计捉拿花荣贤弟,端的便是不仁不义的小人。如今贤妹与秦总管便在清风寨中,但做个人情,将刘高一家送出来,我等定不会害一个清风寨百姓,也不害一个寨兵。” 三娘闻言怒火也起,冷笑道:“宋押司,刘高与你等的仇怨,是你等之事,与我、秦总管、黄都监都无关,你们若能打得下这清风寨,拿得住他,报得仇来,便是你们的本事。若是好汉,就三日后,我三个离了清风寨,你们自己来破清风寨。只在那里求人情,算什么好汉?” 王矮虎见说了,大声喊道:“扈娘子说得是,三日后,我们自引兵马来打这个鸟寨子!”燕顺闻言,急忙拉了他一把,怒道:“有你什么话?听公明哥哥吩咐便了。” 宋江与花荣两个见说了,花荣道:“既然扈娘子不与我等这个人情便罢,日后只怕不好相见!”三娘冷笑道:“你们这是求人情,还是言语威吓?我扈三娘虽是一介女流,但却不吃你们这一套,要如何只管划下道来,我都接着!” 宋江道:“也罢,话已至此,也无话可说,贤妹保重,三日后我等自来打这寨子!”说罢两个打马而回,随后引了一众军马便回清风山去了。 三娘、秦明、黄信三个转回寨内,各自坐定后,黄信不解,只问道:“扈娘子,反正我等也要离开清风寨,走前送他们一个人情也无妨,为何娘子偏偏不允?” 三娘道:“单看宋江构陷秦统制的毒计,便知他们那一伙为人如何,与他们那等阴险小人做人情易,日后攀扯上身,却就脱不开关系。我自不愿与那等小人深交,你们愿意么?”秦明、黄信两个急忙摇头。 三娘又道:“还有宋江构陷统制这趟事上,这口气还未出,已经送还他家眷,也算仁至义尽。若真是好汉,就自己来寻仇。不想他还得寸进尺,只想要我等送出刘高一家,我等又不是宋江他的属下,为何要听命于他?”看着秦明又道:“宋江此人便是如此阴险,只想以人情、脸面、义气来软困他人,先前秦总管便差点着了他的道,所以刘高之事,我等断不可为他们出头。” 两个听了方才恍然大悟,都破口大骂宋江心黑。骂了一回后,三娘教众人饱食一顿,黄信收拾了行装,点了寨内财货,满满装了几大车,又点了一众寨兵前来,愿跟随而去,便打点行装同走,不愿去的便依旧留在寨内。 翌日,都收拾好后,三娘道:“此去华州甚远,我们这里三百余人只怕难以过去,不若先扮作捕盗官军,先去沧州柴大官人处落脚,然后装扮了分批起行妥当。”秦明、黄信两个听了吃惊,三娘将少华山与柴家结盟之事说了,两个方才明了,当下一行人便离了清风寨,望沧州而去。 却说自从秦明进了清风寨后,刘高便被黄信拘在府内不得出。刘高起初惊慌不已,只道黄信要反,但第二日却得寨兵来报,说黄信与秦明两个点了些兵马离了清风寨,不知去向,众人还请刘高出来主事。刘高大喜,一面命寨兵守好寨子,一面差人急禀青州,请兵马来援,抵敌清风山强人兵马。 第三日上,宋江等人果然提兵再来,刘高一介文官如何守得住寨子?花荣又做过清风寨知寨,知晓那寨子薄弱,因此只打了半日便打了下来。一众强人杀进寨子后,将刘高一家妻小杀尽,但因寨内钱粮大部都被黄信带走,却无甚钱粮,众人只得垂头丧气而归。王矮虎这趟却未能抢到那刘高老婆,燕顺等人杀进刘高府内,那妇人被燕顺一刀杀了,死在乱军之中。 宋江等人打破清风寨后,青州慕容知府申诉中书省,宋廷便召集大军要来扫荡清风山,宋江等人听得消息,商议后便烧了山寨,一众人投梁山水泊入伙去了,此处按下不提。 却说三娘与秦明、黄信两个,引了兵马,扮作捕盗官军,穿州过县,行了一月有余,早到了沧州。柴进闻得三娘引人至,急忙迎出十里接住了,便请三娘、秦明、黄信等一行人到庄上,大开酒筵款待。 只在柴进庄上住了数日后,柴进见秦明、黄信两个武艺本事高强,有意相留,便来与三娘商议道:“弊庄承蒙娘子看顾,如今甚是兴旺,只是我这庄上,精锐庄客不少,却独缺能征善战的将才,今见秦统制与黄都监两个,只想请两位暂留我庄上,教我这里庄客操演军阵兵法,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大官人计较的是,我便与秦统制、黄都监两位商议,教两位并一众带来兵马都先留在庄上。想那蓟州祝家庄与济州梁山两处势力日益坐大,有两位猛将留在大官人处,早晚看顾商路,以作威慑,我也放心些。那两位在此,还可作护庄,并操演庄客。只要大官人不嫌我少华山以客欺主便是了。” 柴进闻言大喜道:“怎会有那话?但得有秦统制与黄都监在我这里,欢喜都还来不及。”当下两个说定了,三娘自来与秦明、黄信两个商议。 当夜,三娘在屋内请来秦明、黄信两个,将柴进所求说了之后,秦明道:“引兵护他庄上不难,教他庄客操演兵马也不难,只是娘子,此处非我山寨,我两个留在此处,只怕尴尬。”黄信也是颔首。 三娘笑道:“我知道秦统制意思,两位是怕做客将留下后,大官人延揽于两位时,只恐我这里疑心?”秦明道:“正是这话。”三娘道:“统制与都监大可放心,我扈三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两位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在柴大官人这里,我少华山派了许多人手前来相帮,庄内枪棒教师皆是我那里铁卫,各处管事都是我那里的文吏,两位也不是独自在此,自有我山寨中人相互看顾。而且我看秦统制夫人气色,大病初愈又连日赶路辛苦,若是再千里迢迢赶路去华州,更怕伤了元气。不若两位暂且在此处住上半载,待统制夫人调理好身子,稍后我自会命少华山其他头领前来替回两位。” 秦明与黄信两个见说了,方才去了疑虑,安心答应留下。三娘又道:“我这里还要南下江州一趟,再去会些好汉,兼着传教,半载后我自会回到柴家庄来,再与两位相会。” 商议定后,第二日上,三娘便来与柴进告辞,柴进苦留不住,最后只得又留下住了一夜,收拾停当后,三娘又独自一个起身南下。秦明、黄信两个自引三百人马留在柴家庄,连同少华山一众铁卫、文吏,留下来帮扶柴进操训庄客、整顿庄务不提。 却说三娘一路行医传教,一路往南,行了月余,早来到一个去处,望见前面一座高岭。三娘问了行路之人,路人只说道:“此处名唤揭阳岭,过得这条揭阳岭,便是浔阳江,到江州却是水路,相去不远。”三娘谢了后,便独自一个赶着过岭来。 行了半日,巴过岭头,早看见岭脚边一个酒店,背靠颠崖,门临怪树,前后都是草房。去那树荫之下,挑出一个酒旆儿来。三娘见了,正好腹中饥饿,便打算前去吃些酒肉再行。 三娘入得酒店来,自把行李歇了,却坐了半个时辰,不见一个人出来,三娘叫道:“怎地不见有主人家?”只听得里面应道:“来也!来也!”侧首屋下,走出一个大汉来,怎生模样:赤色虬须乱撒,红丝虎眼睁圆。揭岭杀人魔祟,酆都催命判官。 那人出来,头上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布背心,露着两臂,下面围一条布手巾,看了三娘一眼,甚是惊奇。原来三娘一路都是穿了套白衣裙传教,那人见三娘独自一个女子行过这岭来,因此惊奇。 那人上前唱个喏道:“娘子好胆量,独自一个来到这岭上。”三娘笑道:“如何来不得?”那人道:“就看娘子这等姿容,但路过强人出没的山头,还不吃人抢去坐了压寨夫人?”三娘笑道:“若是哪个来抢了我,那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那人笑道:“娘子口气不小。”三娘将日月刀放在桌上问道:“可认得这两口刀?”那人看了看,又定眼细看了三娘装束,哎呀一声道:“遮莫是近日江湖上传教的白衣娘子一丈青?” 三娘笑道:“我正是。”那人欢喜道:“早年便闻一丈青大名,后来才知晓一丈青原来是位女豪杰,又说近日江湖上出了一位行医传教的白衣女子,便是一丈青来。娘子四处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赠医施药,传教扬善,四下里都是好名声,今日到了我这里,便是何等幸事!” 第八章 传教揭阳岭上客 信赏浔阳江畔人 那酒店里,三娘听了那大汉的话后,却笑道:“幸与不幸,尚且两说。好汉可先通个姓名?”那大汉道:“小人姓李名立,就这里揭阳岭人氏,靠卖酒为生,又做私商买卖,人皆呼催命判官。” 三娘微微颔首道:“果然是你,听闻江湖上有几处杀人劫财卖肉的,一处是孟州十字坡,一处便是你这里,不知可是如此?”李立闻言喜道:“不想一丈青娘子也闻得我名头,只是不怕娘子笑话,我这里许久未曾开张买那肉了。” 三娘大奇道:“为何?”李立道:“我这里几个兄弟两三年前是做这买卖的,但遇上携钱财的客商,正是将蒙汗药麻翻了,劫财杀人卖肉,毫不含糊。可就在两年前,听闻得那华州少华山大名,知晓他那里的行事,心头甚是仰慕,因此两年前,我几个兄弟便都不做这杀人害命的买卖,也学着少华山,霸住左右过岭道路,收取厘金路费,因此过活。” 三娘咦了一声道:“真的已经不干那事了?”李立道:“正是,我家哥哥说了,人家少华山那等替天行道的行径,方才是好汉所为,我们这里若还是只顾杀人害命,劫掠客商,迟早也无人敢从这岭上过,一众兄弟都喝西北风去。” 三娘颔首道:“你这哥哥倒是明白事理。”李立道:“说了许久话,还不曾请娘子吃酒,真是怠慢了,请娘子宽坐,小人这就去置办酒肉来吃。”当下李立便排铺下一桶酒、一盘牛肉、一盘羊肉,另有蔬菜瓜果几盘,请三娘来吃。 三娘坐定后,请李立坐下一同吃酒说话,酒过三巡,三娘问道:“适才说的还有几位兄弟,却不知是哪几位?”李立道:“我那哥哥姓李,名俊,祖贯庐州人氏,专在扬子江中撑船艄公为生,能识水性,人都呼做混江龙李俊便是。还有两个兄弟,是此间浔阳江边人,专贩私盐来这里货卖,却是投奔李俊家安身。大江中伏得水,驾得船,是弟兄两个,一个唤做出洞蛟童威,一个叫做翻江蜃童猛。” 三娘喜道:“原来是这三位,也是我久闻大名的,不知可能引来相见?”李立笑道:“哥哥三个引了十几个伴当,在岭下三个路口收厘金去了,少时便回。” 三娘道:“那便在此等上一等。”说罢三娘看着李立笑道:“李大哥可曾闻得白莲教?”李立道:“哪能不闻得?江湖上都说娘子便是开山立教的圣女,那教义劝人除恶扬善,替天行道,甚合我家哥哥脾胃,只言早晚要入教来,只恨我们这里尚无白莲净坛来开,无缘得入。” 三娘道:“我此趟南下,便是行医传教而来,李大哥若是想要入教,我这里便可传授。”李立大喜,当即拜下道:“小人早些时候杀得人多,每每夜间睡来时,都不得安宁,只想着若今后死了,定然是要堕入地狱受苦的,如今能入娘子的白莲教,定能往生极乐世界。” 三娘颔首道:“正是如此,不过我看李大哥此前杀人太多,怨念太重,入教后须得秉持戒律,终身茹素,以尝前冤因果,不知李大哥可能秉持?” 李立当即拜下道:“小人愿意秉持戒律,终身茹素。”顿了顿李立又期期艾艾的问道:“不吃肉尚可,只是不知道能否饮酒?” 三娘微微一笑道:“这个倒是不妨事。”李立大喜笑道:“我还道连酒也要戒了来。”当下三娘便先传了李立《白莲晨朝忏仪》等教义法门,教李立早晚修持。 两个一直说到傍晚时分,便在此时,只见岭下这边三个人奔上岭来,李立见了出来接住道:“大哥,来了个奢遮的女中豪杰,好教你欢喜。” 三个内里为头的一个大汉道:“什么奢遮的女中豪杰?”李立答道:“你终日说她名字的,便是蓟州一丈青扈三娘子。”那大汉惊道:“莫不是江湖上说的少华山一丈青,白莲教三娘子?”李立道:“正是此人。” 那大汉喜道:“人在何处?快引我去相见!”李立道:“便在店内。”当下李立引了三个进店里来,与三娘引见了,那三个正是混江龙李俊、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三娘见了自然是大喜过望,便在店内都见了礼来。 随后李立将出酒肉来,重整杯盘,请三娘坐了上首,李俊、李立、童威、童猛依次坐了,五个便吃酒叙话。 席间,三娘说起少华山之事,便邀李俊四个前去投托入伙,闻言李俊大喜道:“我四个兄弟早闻少华山威名,只恨无人引荐,是以不敢贸然前去入伙,今番娘子到此延揽,便是天大的幸事,我四个愿投娘子麾下。” 说罢,四个起身便一起拜下,三娘大喜过望,当即扶起。随后四个便在店内焚香烧纸,各设了誓言,入得伙来。随后三娘又说起白莲教来,李俊三个也当即入得教来。 随后三娘便在揭阳岭上一连住了十数日,只教四个白莲教的教义,四个倒也诚心诚意入教来,早晚按三娘吩咐修习。三娘在揭阳岭上行医传教,左近也都有慕名而来的百姓,一来求医,二来求教,三娘也都一一悉心治病救人、传教。 过了半个多月,这一日三娘对李俊四个道:“教义也都教授差不多,我这里要往江州去传教,三两月后便回,请四位便在此地等候,待我回来,便一同回华州去。”李俊四个应了,便置酒款待了,送下岭来,到了岭下,三娘辞别四人,望江州而来。 却说三娘行了半日,早是未牌时分,行到一个去处,只见人烟辏集,井市喧哗。正来到市镇上,只见那里一伙人围住着看。三娘分开人丛,挨入去看时,却原来是一个使枪棒卖膏药的。 三娘立住了脚,看他使了一回枪棒。那教头放下了手中枪棒,又使了一回拳,三娘看着只是笑了一回,那人却拿起一个盘子来,口里开呵道:“小人远方来的人,投贵地特来就事,虽无惊人的本事,全靠恩官作成,远处夸称,近方卖弄,如要筋重膏药,当下取赎;如不用膏药,可烦赐些银两铜钱赍发,休教空过了。” 那教头把盘子掠了一遭,没一个出钱与他。那汉又道:“看官高抬贵手。”又掠了一遭,众人都白着眼看,又没一个出钱赏他。 三娘见了微微一笑,取出五两白银,放入盘中道:“教头,这五两白银,权表薄意,休嫌轻微!”那汉子得了这五两白银,托在手里,便收呵道:“恁地一个有名的揭阳镇上,没一个晓事的好汉,抬举咱家!尚不如一介女子,便是这位白衣娘子,也识得我枪棒好处,颠倒赍发五两白银。这五两银子强似别的五十两。自家拜揖,愿求白衣娘子高姓大名,使小人天下传扬。”正是:当年却笑郑元和,只向青楼买笑歌。惯使不论家豪富,风流不在着衣多。 三娘笑道:“教师,量这些东西,值得几多,不须致谢。”正说之间,只见人丛里一条大汉,分开人众,抢近前来,大喝道:“你这妇人哪里来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灭俺揭阳镇上威风!” 三娘微微一笑道:“我自赏他,与你何干?”那大汉睁着眼喝道:“这厮那里学得这些鸟枪棒,来俺这揭阳镇上逞强,我已分付了众人休睬他,你这妇人如何卖弄有钱,把银子赏他,灭坏了我的规矩!” 三娘哦了一声道:“我今日方到,不知什么规矩。”那大汉大怒,上前便伸手去揪三娘,口中喝道:“你这女流之辈,也敢回我的话,看你有些姿色,与大爷吃几杯去,便饶了你!” 见那大汉手来,三娘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略略一躲,闪了开去,正想给他个教训时,只见那个使枪棒的教头从人背后赶将来,一只手揪住那大汉头巾,一只手提住腰胯,望那大汉肋骨上只一兜,踉跄一交,颠翻在地。那大汉却待挣扎起来,又被这教头只一脚踢翻了。 那大汉吃了一回打,三娘劝了那教头,那大汉从地下爬将起来,看了三娘和教头说道:“好你两个贼男女,叫你两个不要慌,只在这里等着!”说罢,分开众人,一直望南去了。 见那恶汉走了,三娘上前对那教头问道:“多谢教头出手相帮,教头高姓?何处人氏?”教头拱手答道:“娘子休言相谢,也是小人身上着落的事,自然替娘子担当。小人祖贯河南洛阳人氏,姓薛,名永,祖父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为因恶了同僚,不得升用,子孙靠使枪棒卖药度日,江湖上但呼小人病大虫薛永。不敢拜问娘子高姓大名?” 三娘道:“我乃蓟州一丈青。”薛永惊呼一声道:“莫非便是少华山一丈青,白莲教三娘子么?”三娘笑道:“正是。”薛永听罢便拜,三娘急忙扶住道:“少叙三杯如何?” 薛永道:“好!久闻娘子大名,小人无门得遇,今日遇见,正是几世修来的造化。”慌忙收拾起枪棒和药囊,同三娘便往邻近酒肆内去吃酒。 到了酒店内坐下,只见酒家说道:“酒肉自有,只是不敢卖与你们吃。”三娘奇道:“缘何不卖与我们吃?”酒家道:“却才和你们厮打的大汉,已使人分付了:若是卖与你们吃时,把我这店子都打得粉碎。我这里却是不敢恶他。这人是此间揭阳镇上一霸,谁敢不听他说?”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那厮必然要来寻闹,我们便在这里等他,看他待要如何?”薛永道:“但听娘子吩咐。”当下三娘对那酒家道:“借你酒店坐一回等他。”酒家道:“只要不买酒肉便可,娘子自便。”当下三娘两个便在那酒店内等那恶汉复来。 第九章 胭脂皮鞭驯恶霸 遮拦朴刀斗娇娘 且说三娘与薛永两个在酒店里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果然听得外面街上吵闹起来,只见适才那恶汉引了三五十个痞子流氓,拖枪拽棒的直赶过来,三娘见了暗暗一笑,对薛永道:“待会儿争将起来,你在店里替我看顾好行李,自顾好自己便可,不必管我。” 薛永却道:“岂有让娘子出手的道理?”三娘却道:“不妨事,我的武艺,还不怕这些人来。”当下三娘放下一应行李,白衣负手而出,站在当街上,一阵江风吹过,白衣袂飘飘,便宛如临波仙子一般。 那恶汉引人赶来,见了三娘后,忍不住呆了一呆,手中棒子指着三娘喝道:“你这小娘子真个儿大胆,竟敢还在这里!”三娘笑道:“如何不敢?”那恶汉命人四下围定后,眯着眼看了一圈笑道:“适才看走眼,还是个未出嫁的娘子,正好我那哥哥还没个妻室,将你抢去献给哥哥做个妻室也是好的。” 三娘皱眉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些人强抢良家女子,也不怕吃官司么?”那大汉笑道:“这揭阳镇上,我便是官司!”跟着厉声喝道:“人来,与我拿下了,休得伤她,只恐打坏了,献给哥哥不好看来。” 当下一众地痞嘻嘻闹闹的便空手上前来抓三娘,三娘杏眼圆睁,哪能让那些粗鄙之人着手?当下怀中取出一根皮鞭来,却是三娘绑缚行李的牛皮带子,只在空中一扬,啪的一声争个响来,便做软鞭使来,没头没脑的朝一众地痞抽去。 那些地痞都是空手上前来拿人,不妨三娘掣出鞭子来,只那一顿鞭子下来,个个都被抽得鸡飞狗跳,四散逃开。那大汉见了,睁大眼睛怒道:“好个狡狯小娘子,原来还有这等手段!大家仔细她的鞭子,一起抄家伙上去!” 随后众地痞各自拿了枪棒刀叉,一发声喊才一哄而上来,却见三娘将那皮鞭使将出来,化作一道黑光,舞得密不透风,那一二十个上前来的地痞,都遭了三娘皮鞭抽打。那皮鞭抽打在身,甚是疼痛,抽中手的,立时便丢了枪棒,抱着手哀嚎不已,抽中脚的,马上倒地惨呼。 只一会儿功夫,一二十个地痞便都被抽翻在地,其余人再也不敢上前来。三娘皮鞭一挥,看着那大汉笑道:“你也要来吃一趟鞭子么?”那大汉惊得退了两步,口中兀自不服软,指着三娘喝道:“好个性子烈的胭脂马,你等着,让我哥哥来,只有我哥哥那等身手,方能骑得了你!” 三娘哪里听得了这等污言秽语,登时柳眉倒竖,一鞭子甩过去,那大汉转身便走,背上吃了几鞭子,立时火辣辣的疼将起来,便抱头去了,其余一群地痞也一哄而散。 三娘收了鞭子回到酒店内坐定,薛永目瞪口呆的看着道:“娘子好身手,果然不负一丈青这大名。”三娘笑了笑道:“且等他找他哥哥来吧。”当下两个又在那里等候,酒家见她身手如此,便将上酒肉来。 三娘笑着问道:“酒家,你却不怕那汉子复来了。肯卖酒肉与我两个?”那酒家答道:“我自怕的,只是想来,若待会儿娘子胜了,那恶霸自然收服。若那恶霸胜了,娘子也会被抢去做个夫人,买些酒肉与他夫人吃,也不会寻我麻烦。” 三娘闻言,脸上一黑道:“你这酒家,倒是好算计,左右都得讨好。”又问道:“说了这许久,酒家你却还不曾说的那恶霸兄弟两个姓名。” 那酒家口滑只顾道:“他两个兄弟,便是我们这里揭阳镇上一霸,适才吃娘子打的名唤穆春,诨号小遮拦,武艺不及他哥哥。他那哥哥方才是个了得的人物,名唤穆弘,诨号没遮拦,是个武艺超群的人,只怕娘子争不过他,早晚被他抢去做了夫人。” 三娘啐了一口道:“你怎知我赢不得他?一会儿教你看我手段!”当下三娘与薛永两人便在那酒店里边吃边等起来。 却说那穆春被三娘打了一鞭,带了五七个人快马赶回自家庄上来,到了庄内穆春抢将进去,却见家长穆太公在那屋下问道:“小郎,你那里去来?和甚人厮打?都这般天色了,还拖枪拽棒的?” 穆春怒道:“阿爹不知,哥哥在家里么?”太公道:“你哥哥吃得醉了,去睡在后面亭子上。”穆春道:“我自去叫他起来,我和他赶人。”太公道:“你又和谁合口,叫起哥哥来时,他却不肯干休。你且对我说这缘故。” 穆春道:“阿爹,你不知,今日镇上一个使枪棒卖药的汉子,叵耐那厮不先来见我弟兄两个,便去镇上撇科卖药,教使枪棒,被我都分付了镇上的人,分文不要与他赏钱,不知那里走一个美貌白衣娘子出来,她一介女流,把五两银子赏他,灭俺揭阳镇上威风。我正要教训那小娘子出口气,堪恨那卖药的脑揪翻我,打了一顿,又踢了我一脚,至今腰里还疼。后来,我教人四下里分付了酒店客店,不许着这两个男女吃酒安歇。随后我叫了赌房里一伙三五十人,赶将去那客店里,要拿那两个来出气。去到那酒店看时,只见那小娘子长得甚是好看,只想捉来与哥哥配个妻室。却不想那小娘子性子烈,武艺高,使出一条鞭子来,将我那三五十个人都打翻,我也吃了几鞭子来,这厢里兀自还疼。我如今叫起哥哥来,分投赶去,捉拿那小娘子来,与哥哥配个妻室,与阿爹你做个儿媳来。” 太公道:“我儿休恁地短命相。那小娘子自有银子赏那卖药的,却干你甚事!你去管他做甚么?可知道着他打了,又吃鞭子来,好在不曾伤重。快依我口便罢,休教哥哥得知。你吃人打了,他肯干罢?还要去强抢良家女子!你依我说,且去房里睡了。莫去敲门打户,激恼村坊。你也积些阴德。”穆春不顾太公说,拿着朴刀,径入庄内去了。太公随后也赶入去。 到了后院亭内,果然见到穆弘醉倒在那里,穆春命人取来醒酒汤与穆弘吃了,又将来热汤水洗面,等了片刻后,穆弘方才悠然醒来。 见哥哥穆弘醒来,穆春便火急将事情说了,穆弘听了大怒道:“哪里来的遮莫小娘子,敢打我家兄弟?!” 穆春道:“哥哥,与我去赶那小娘子,拿了人来,与哥哥做个妻室。难得那小娘子好武艺,又美貌,那股子烈性,只哥哥方能驯服得来。” 穆弘道:“但去看了来,若真是你说的那等胭脂马,我自驯服得她来,与你做个嫂嫂。”两个说罢大笑,点起三五十个庄客,各取了兵刃,复赶往镇子上来。 一个时辰后,穆弘、穆春两个引着人来到揭阳镇上,到了那酒店前,果然见三娘与薛永还在店内安坐。穆弘、穆春两个当街站定,穆春踏上两步,手中朴刀指着酒店里的三娘喝道:“小娘子,我家哥哥来了,你那厉害鞭子可还使得来看?” 三娘见正主来了,当下也不取鞭子,一只手提了日月双刀缓步走出酒店来,却倚在门边笑道:“你家哥哥是哪个?”穆春将身一闪,让出穆弘来,口中道:“这便是我家哥哥,快快束手就擒,与我哥哥回去拜堂成亲!”一众庄客皆是笑了起来。 三娘闻言大怒,另一只手扣了三枚铜钱,只望穆春打去,这一手功夫迅若闪电,穆弘便在近前,见了大惊,只将穆春一推,但躲得过两枚铜钱,第三枚铜钱却结结实实打在穆春嘴角,只惨叫一声,登时乌青了一片。 穆弘见了大怒,挺起朴刀跳到穆春身前,厉声喝道:“好狠的女子,我便在此,你还敢打他?” 穆弘到了近前来,三娘细看之下,生得如何?只见:面似银盆身似玉,头圆眼细眉如剑。武艺高强心胆大,威风凛凛逼人寒。天界灵官离斗府,佐定佑圣下天关。阵前不肯空手还,攻城野战夺旗幡。穆弘豪杰真壮士,江湖人号没遮拦。 见了穆弘模样,三娘暗赞一声,果然是条好汉,当下却撇撇嘴道:“你须不是天界的神将,地狱的阎罗,为何当不得你面打他?” 一众庄客忍住笑,穆弘大怒喝道:“好个伶牙俐齿,今遭定要捉得你去,与我做个小妾!”三娘啐了一口道:“只怕你斗不过我时,使一群大男人来捉我一个,也不怕江湖好汉知道了耻笑。” 穆弘道:“好,我这里只我一个与你比斗,若是赢得你,你便做我小妾!”三娘道:“你赢定了么?若是我赢了你呢?”穆弘道:“决计不可能。”三娘道:“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是赌赛,便要说下话来,若是我赢了你,又如何?” 穆弘焦躁道:“若是你赢了我,我兄弟两个任你处置!”三娘赞了一声好,接着道:“左右街上人等都听了,若我赢了这厮,他兄弟两个都得听我的!大家与我做个见证!” 两个这里一闹,左近围了不少百姓围观,见穆家兄弟两个这许多人欺负一个美貌弱质女子时,都各自不忿,此时听这小娘子如此说来,尽皆喝彩起来,都道:“我等都见证来!” 穆弘见了大喝一声道:“闲话少说,吃我一刀!”当下挺了朴刀直扑三娘而来。 第十章 霸道一力降十会 妙手千金方五常 就当揭阳镇街上,三娘见穆弘挺起朴刀直奔自己而来,不慌不忙掣出双刀来,挽出两道刀花来,迎将上去,两个便做一处厮杀起来。 只见两个都快,怎个快法?但见:幻做三千无影衣,不见其形只闻声。便如闪电穿空过,妙速道圆周始寰。众人起初还能辨得出两个声影,到得后来,便只见一团青影与白影交缠,都分不出来。再看两个兵刃时,穆弘朴刀做一团黑气,三娘双刀成一道白光,两下里黑白交作一处,黑白交闪之间,幻化出千百道光影来。 两个翻翻滚滚斗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败,穆弘越斗越惊,只觉三娘那两把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重愈一刀。起初还道三娘是个女子,便算武艺了得,长力定然不如男子,却没想到斗了这许久,劲力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强。 又斗了二十余合,穆弘开始气喘如牛,手上朴刀渐渐慢了下来,刀法也散乱了,眼看再斗片刻,非输不可,穆弘咬牙,大喝一声,只将全身力道拼做一处,那口朴刀没头没脑的砍将过去。 三娘斗了许久,只见穆弘便要败了,却不曾想他那里竟然奋起全身力道,只在那里做困兽之斗,那口朴刀上力道彷如力有千钧,三娘连使巧劲卸力,但那力道竟然不能全都卸去! 三娘大惊,心头不由想起师尊周侗说过的话来:“三娘,日后你这连环劲大成,江湖中便鲜有敌手。只是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若有武艺高强之人,使出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来,这连环劲再有巧力,只怕也是无用的。” 此时见得穆弘这手功夫,莫非便是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三娘见卸不掉那股劲力,只得硬挡硬架,好在脚下尚有玉环步,走得更快时,穆弘十刀中到有大半砍了个空。饶是如此,避让不开时,三娘还是硬挡硬架了穆弘十余刀,到得后来,三娘手臂都开始酸麻起来,竟是出道以来都不曾遇上之事,三娘心头也是惊骇不已。 好在穆弘那股子劲头难以长久,再拆二十余合后,将将斗到百余合上下时,穆弘劲力一退,手上那朴刀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便跌落在地上。三娘一刀砍来,穆弘躲无可躲,正待闭目待死,好在三娘尚有余力,硬生生的在他脖颈处停下刀来,月刀便横架在穆弘脖颈处。 见两个慢了下来,众人再看时,穆弘失了兵刃,三娘却已经是刀架在脖子上,便知是三娘胜了。穆春等人鸦雀无声,一众百姓却是欢呼喝彩起来,好似扬眉吐气了一般。 一场恶斗,三娘也是胸脯起伏甚急,喘息不定,刀不移开,只看着穆弘,喘息道:“你输了,该如何?”话音才落,穆弘脸上却是一片潮红,跟着一口血喷了出来,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穆春等人见了大惊,左右急忙上前来扶住,穆春更急,上前一看,只见穆弘双目紧闭,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呼吸急促,手脚抽搐,口角不住咳血。穆春赤红了眼,朴刀指着三娘厉声喝道:“小贱人,你害了我哥哥,我与你拼了!” 当下穆春大喝一声,直扑过来,三娘不紧不慢侧身躲过,脚下一盘,回肘在穆春背后一击,穆春扑了出去,跌在地上挣不起来。三娘回头看了他一眼,瞪眼怒道:“看在你是爱护兄长心切,一时情急才口出恶言,现下只将你跌一跤来,否则定要将你一顿好打!” 说罢三娘收了双刀走上前去,一众庄客惊乍乍的护着穆弘,略略后退,三娘皱眉道:“你们那主人是运劲过猛,吐纳不匀,又兼最后使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受了内伤,又脱力来,让我来救他,再晚片刻,便是神仙来了都没救!” 穆春好容易挣扎起来,转到穆弘身前拦住,瞪着眼睛怒道:“不信你有这等好心!”三娘皱眉道:“我与你们又无深仇大恨,要害他作甚?”穆春闻言,心头怒气去了几分,但口中兀自道:“就算要救,也是要寻名医去,你一个女流之辈,会得甚么医术?” 三娘笑了笑,指着酒店内,自己那行李上那杆白莲临风旗道:“你不曾看见么?我便是最近在揭阳岭上行医传教的白莲教扈三娘子,左近我若是说我的医术第二,只怕无人敢说第一的。” 穆春这时才啊呀一声道:“俺是不太识字之人,不知那旗上大字,原来便是近日传得闻名的白莲教扈娘子,早知是你,也不敢与你口合了。” 说话间穆弘又咳一口血来,三娘皱眉道:“快些先将他扶进酒店里去。”当下一众庄客七手八脚的将穆弘抬进酒店里,教店家安排了一间敞亮大房来,将穆弘安置在床上。 三娘让薛永取了行李随后跟进来,火急取出针包来,点起一支蜡烛,边在烛火上烧那银针,口中边对穆春道:“将你兄长衣裳脱了。” 穆春唉了一声,只将外裳去了,三娘回头一看,皱眉道:“隔着衣服下针,你也不怕我手斜了,要了你哥哥性命!快些都脱了!”穆春呆了一呆道:“脱得赤条条的,只恐娘子不便。”三娘怒道:“休得废话,医道人眼里,只有病患,并无男女!” 当下穆春只得依言,将穆弘脱了个赤条条的,三娘烧取了银针过来,双手各拿两针,口中含了一针,只望穆弘胸前三处要穴,三针齐下,随后双手快如闪电,犹如手谈琵琶,挥瑟不止,接连在穆弘全身上下扎了百余针来。 穆春、薛永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过了片刻,三娘下完针来,命人将穆弘扶起,在他背后推宫过血一遭后,穆弘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众人都是一起惊呼。 三娘见了,却宽慰一笑,抹去额头汗水道:“这口血吐了,已经无大碍了。”当下收了银针后,命人给穆弘穿好衣裳。三娘吩咐薛永向店家借来纸笔墨,正想提起笔来写方子时,却不想那手轻颤不已,竟然拿捏不住那笔。 原来一场剧斗,三娘双手已然酸麻不已,后来又使了那一轮急针之术,又使力过猛,这时候一双手竟然劲力全无,都提不起笔来。 薛永见了道:“小人行走江湖,识得药性,也颇识得些字,便由小人来代笔好了,请娘子口述来便可。”三娘道:“也好。”当下口中滔滔不绝的说了两张药方来,少时薛永写毕,三娘命穆春快些去取了药来。 穆春快步去了,片刻后便取得药来,三娘教一张药方做药浴,一张做内服汤药,便在酒店里借了药炉煮了药来。随后穆春等人服侍穆弘泡了一回药浴,用将汤药灌了喝下去后,少时只见穆弘气色方才渐渐缓了过来。 穆春见了大喜,双目通红,对着三娘便拜道:“娘子心善,不计较我等粗鲁为难,还肯下手尽心救治,这厢里受俺一拜。” 三娘手臂抬不起来,教薛永上前扶起穆春后道:“治病救人乃是我辈医者应尽之责,不必言谢。此时你家哥哥伤势已然平稳,可寻辆车马将他送回家去静养。” 穆春应了,忙吩咐庄客去雇辆车马来听用,口中对三娘道:“娘子仁心仁德,便请随俺到庄上,好好款待相谢一番。”三娘沉吟片刻道:“也好,我也担忧你家哥哥伤势反复,随你同去庄上时,也好早晚照看一二。” 穆春大喜,少时车马雇来,一众庄客抬了穆弘上车,穆春又吩咐取来两顶软轿,抬了三娘与薛永两个,庄客收拾了行李,一行人便望穆家庄而来。 过不多时,来到庄上,穆太公听闻自家大郎与人拼斗,内伤脱力时,心头焦急,急忙出来相看。但又闻得穆春说了,穆弘已经被人救得回转时,穆太公方才松了口气,那厢里只顾对着三娘拜谢。 三娘一路上歇息了片刻,手臂方才渐渐有了些力气,见穆太公礼重,急忙扶起太公,口中道:“治病救人,实属本分,太公不须多礼。倒是穆大郎这遭受伤,却是因为与我厮斗之故,还请太公见谅。” 太公道:“我这两个闯祸的忤逆子,早晚出去生事,今日遇上高强人,吃了这一回苦头,也算给他个教训,扈娘子不须自责。”当下太公命人将出一间静雅屋舍来,请三娘安顿了,薛永自在客房歇了。 随后太公又命人杀猪宰羊,置办下一大桌宴席来,请三娘、薛永两个前来坐了,太公与穆春亲自相陪,请三娘来两个吃了一回酒筵来。 吃完酒筵,三娘又去与穆弘施了一回针灸,又命穆春服侍穆弘泡了一回药浴,再服用了一回汤药后,穆弘已然呼吸匀称,沉沉安睡。 三娘道:“你家哥哥这趟,为了赢我,不惜使出这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来,不但内伤脱力,还伤了些元气,须得精心调养些时候,待得伤势平复了,要用些进补的药膳来将补,方可痊愈。” 穆春应了道:“要何种补药,扈娘子只管吩咐来,俺吩咐人取来便是了。”当下三娘又写了张药膳方子与穆春,穆春又问道:“哥哥何时会醒?”三娘微微一笑道:“他这趟为了抢个老婆回家,可真是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只怕要睡个三日三夜,方才会醒来。” 听得三娘那话,穆春不禁涨红了脸来,不住赔罪,三娘笑着扶起后,当夜便在穆家庄歇宿了。 第十一章 应赌彩头邀入伙 迎江纳渡请相见 果然如三娘所言,穆弘一连睡了三日,直到第四日上,方才悠悠醒转过来。照看的庄客见了大喜,急忙禀报太公与穆春,太公与穆春急忙前来探视。 见穆弘醒来,只是手足尚且乏力,周身酸软,但已无大碍,太公心下大慰,道:“我儿,这趟该谢那扈娘子来。”穆弘奇道:“甚么扈娘子?”穆春道:“那与哥哥拼斗百余合的美貌白衣娘子便是扈娘子,也就是哥哥常在嘴边说的蓟州一丈青,华州白莲娘子啊。” 穆弘吃了一惊,急忙细问情由,穆春便将那日穆弘剧斗下,内伤脱力后,三娘如何施救之事说了。听罢穆弘长出一口气道:“我这一力降十会法儿,当年师傅教授时便说,不可轻易使来,否则用了之后,轻则脱力,重则内伤元气,有性命之忧。想不到那日如此凶险,既然是扈娘子救得我性命,请扈娘子来,我当面与她道谢。” 穆春应了,便转身去请扈三娘来。到了院内,只见三娘恰好练武毕,在庄上歇息三日,又自己做了些针灸、药浴调理,三娘双臂劲力渐复,已然能使得双刀了。 见穆春来请,三娘笑道:“正好我也有话要与你哥哥说。”当下穆春大喜,暗想:“那趟比武哥哥虽然输了,但扈娘子如此悉心救护哥哥,定然是与哥哥对眼来,哥哥这趟虽然凶险,但因此能赚得扈娘子如此人才的女子垂青,也是好事。”当下穆春欢天喜地的引了三娘前去。 到了穆弘屋内,三娘二话不说,先上前与穆弘把了脉来,随后道:“已无大碍,再歇息几日,便可下床来。再悉心调理膳食一二个月,便能补回元气来。”太公再次谢了,看着穆弘道:“我儿怎的不见说道谢话来?” 穆弘老脸一红道:“请父亲与阿弟先出去,我自与扈娘子说来。”太公与穆春都笑了,太公道:“只顾面子。”说罢穆春扶着老父自去了。 屋内只剩下穆弘与三娘两个时,穆弘嗫嚅半晌方道:“多谢娘子悉心救护,若无娘子,我命休矣。”三娘笑道:“医者行医,治病救人,实乃本责,不必相谢。只是想不明白,我与你没有深仇大恨,为何要使那等霸道劲力来与我相拼?” 穆弘道:“那时与娘子斗了五十几个回合,见了要输,只恐败给娘子一介女流,失了脸面,因此也顾不得许多,便使出这趟一力降十会的劲力来对敌,哪里想得,还是敌不过娘子。” 三娘道:“你这劲力端的厉害,若是再能持久些时候来,我定是要输的。”穆弘道:“我这劲力法儿,当年师尊教授时便说了,不可轻易用来,否则用了之后,轻则脱力,重则性命不保。只因这劲力便是将全身力道都激起来使用,最是耗费元气心力,因此不能常用。” 三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只可惜了这趟武艺有此缺陷,否则定能天下无敌。”穆弘道:“正是如此,昨日我用了之后,便差点性命不保,这趟武艺也是在万不得已时方才能用,便是同归于尽的法儿。”三娘笑道:“若是昨日你再能坚持片刻,说不定我便伤在你手上,那样也无力救你,真个儿是同归于尽了。” 穆弘又道:“我使这趟劲力,也只能使上二三十合功夫,不过听闻江湖上,还有一位好汉,天生神力,使这趟劲力来时,更加厉害且持久。”三娘哦了一声问道:“却不知道是哪位好汉?” 穆弘道:“便是济州托塔天王晁盖!晁天王天生神力,本就厉害,再使这劲力来时,定然是无人能挡的。”三娘微微一惊道:“原来他也会这劲力。”跟着心下暗道:“为何几次与他演武时,也不见保正使这趟劲力来看?难道是有意让我?”但随即释然:“只是演武,又不是真要拼命,况且晁盖那厮自视甚高,定然不会对我一个女子下如此狠手来。” 三娘又问道:“若是晁天王用那劲力与我敌对,你看我能胜么?”穆弘道:“天王力道本就比我要大,传言他是个能举塔的神将,若是使这趟劲力来,威力定然比我大数倍。娘子你那趟连绵不绝的巧劲虽然也厉害,但真到了一力降十会的时候,只怕也抵挡不住的。”三娘心头微微有些骇然,只记在心头。 说罢穆弘看着三娘忽道:“扈娘子,早就闻你大名,昨日若早说姓名来时,我定然不会与娘子撕拼。娘子救得我性命,但要什么报酬,只管说来,穆弘一定办到。” 三娘皱眉道:“我都说了,救你乃是行医本分,不要你什么报酬来。”顿了顿三娘却眨眨眼笑道:“不过昨日赌赛,却是我胜了,那彩头我却是要的。” 穆弘老脸一红,跟着大声道:“是我输了,娘子待要如何,只管吩咐我兄弟两个来。”三娘笑道:“也不要你们两个如何,只是不知两位可听闻我那少华山?” 穆弘道:“少华山替天行道,除恶扬善,怎能不闻?”三娘道:“不知可愿到我那少华山入伙?”穆弘闻言大喜道:“早就想去,只是这里尚有家业、老父,因此未能得去。今日既然是娘子到此说了,我昨日比武又输了,定然答应娘子同去大寨入伙,稍后我便吩咐家里收拾,变卖了一应家私,便同娘子去入伙。” 三娘大喜,笑道:“也不必急于一时,你身子还需调养几个月,我还要去江州一趟,穆大郎请先在庄上静养,待我从江州回来后,再一同上路。”穆弘大喜,便唤来穆春与太公,将事情说了。 太公听罢道:“我儿要报恩,又是赌赛输了的彩头,两个由头都得应下,老汉一家便都投托大寨便了。”三娘大喜,又请来薛永,说了共去少华山入伙,薛永漂泊无定,当即应了。众人都是大喜,商议定后,又置办酒筵来庆贺。 三娘在穆家庄又住了数日,开下几道药膳方子来,教穆弘调理,看看伤势已经平稳了,教薛永暂留穆家庄等候,这天便收拾了行李,起身告辞。太公、穆春苦留不住,只得安排酒食,饱食一顿后,送出十里地来,方才转回,三娘自往江州去了。 却说三娘离了穆家庄,行了半日功夫,只望见前面满目芦花,一派大江,滔滔浪滚,正来到浔阳江边。只看那大江如何雄浑?有诗为证:一脉天水望东去,两岸森柏浪滔天。滚滚雄涛尽如蓝,唯见无边天际流。 正寻思如何渡江时,只见芦苇丛中悄悄地忽然摇出一只船来。三娘见了,便叫:“梢公,且把船来渡我过江去,与你几两银子。”那梢公在船上问道:“小娘子时甚么人?却走在这里来?” 三娘道:“我要去江州行医访友,到了这里无法过江去,请渡我过去,多与你些银两。”那梢公听得多与银两,把船便放拢来,三娘轻轻一跃,便稳稳的立在船头,那梢公见了这般身手,赞了一声道:“小娘子好俊的身手。” 三娘笑道:“若无点身手,如何敢孤身女子一个上路?”那梢公道:“原来是位女中豪杰,倒是走眼了。”说罢那梢公一头搭上橹,把橹一摇,那只小船早荡在江心里去。 却说那梢公摇开船去,离得江岸远了,三娘在舱里望岸上时,只见岸边已经模糊了,周遭都是滚滚江水,忍不住开口吟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那梢公笑道:“想不到小娘子还是个会作诗词的人,也听我唱一个来。”只见那梢公摇着橹,口里唱起湖州歌来。唱道:老爷生长在江边,不怕官司不怕天。今日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 三娘笑了笑道:“这位大哥却是唱耍的么?”只见那梢公放下橹,笑道:“小娘子,只看你人美财多,本是要劫你的,但听得你是去行医救人,这趟刀板面与馄饨便不请你吃了!” 三娘笑道:“这位大哥却说笑来,你这船上如何有板刀面?又哪里有馄饨?”那梢公睁着眼道:“老爷却不是和你说耍,俺见你一个孤身女子,便早早说与你听。这大江之上,渡船劫人的强人多了去了。这刀板面,便是将一把泼风也似快刀在这舢板底下,强人将人载到江心里,夺了钱财后,只一刀一个,便将渡船客人剁下水去;若是说吃馄饨时,便是将刀来逼住了,只教客商快脱了衣裳,留下一应财物,都赤条条地跳下江里自死。这便是唤作刀板面与馄饨了。” 三娘听罢,微微一笑道:“原来这位大哥也是位做这等买卖的人。”那梢公笑道:“只看娘子是个行医救命、心善好人,这趟便不劫你,我也不似一般强人,只要劫财害命。我这里只劫公人恶霸,不害良民。只是见娘子一个人上路,便说与你听,今后路上有个防备。”三娘笑道:“多谢大哥提点。” 正说话间,只见江面上咿咿哑哑橹声响,三娘探头看时,一只快船飞也似从上水头摇将下来。船上有三个人,一条大汉手里横着托叉,立在船头上;梢头两个后生,摇着两把快橹,早到面前。 第十二章 船火儿寄书江州 黑旋风博钱赌坊 那船头上横叉的大汉便喝道:“前面是甚么梢公,敢在当港行事?船里货物,见者有分。”这船梢公回头看了,慌忙应道:“原来却是李大哥,我只道是谁来。大哥又去做买卖,只是不曾带挈兄弟。” 大汉道:“张家兄弟,你在这里又弄这一手!船里甚么行货?可曾交得通行厘金?若未交时,便要将来与我!”梢公答道:“也没甚行货,只是个寻常过江客人,李大哥饶她一遭。”跟着低声对三娘道:“切莫显身,我自应付他,若他见了你,定要你出那鸟厘金。” 三娘却笑了笑道:“他又不是甚么恶人,见一见何妨?”当下出了舱来,大喇喇的站在船头只看。那梢公暗暗叫苦,心道:“好个没道理的小娘子,有心要护她,她却自己现身了。” 船上那大汉道:“咄!莫不是扈三娘子?”三娘只看着那大汉笑道:“正是我,来人是谁?”那大汉失惊道:“真个是扈娘子。”那立在船头上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家住浔阳江浦上,最称豪杰英雄。眉浓眼大面皮红,髭须垂铁线,语话若铜钟。凛凛身躯长八尺,能挥利剑霜锋,冲波跃浪立奇功。庐州生李俊,绰号混江龙。 那船头上立的大汉,正是混江龙李俊。背后船梢上两个摇橹的,一个是出洞蛟童威,一个是翻江蜃童猛。这李俊听得是扈娘子,便将船并过来,跳过船来,大喜道:“今日李俊在家无事,棹船出来江里,赶些私盐,不想又遇着扈娘子在此。” 那梢公呆了半晌,做声不得,方才问道:“李大哥,扈娘子便是常说的一丈青么?”李俊道:“可知是哩!” 那梢公便拜道:“我那爷,娘子何不早通个大名!省得着我还在那里出丑。”三娘笑道:“大哥盗亦有道,也不是出丑。”又问李俊道:“这个大哥是谁?高姓何名?”李俊道:“娘子不知,这个好汉却是小弟结义的兄弟,原是小孤山下人氏,姓张,名横,绰号船火儿,专在此浔阳江做这件稳善的道路,今日见得娘子,到起了善心,不劫你来,反倒护你。”说罢众人都一起笑了起来。 当时两只船并着摇奔对岸滩边来,少时过了大江,五个人上了岸,缆了船,一众人都上岸来。三娘道:“又在这里见得几位兄弟,心头甚喜,不如寻个酒店坐下吃几杯叙话。”李俊道:“娘子说的是。” 当下张横前面引路,五个便到岸边一处港口酒店内坐定,吩咐酒家打了两桶酒来,又有时鲜的鲜鱼做汤,切了十余斤好黄牛肉来,蔬菜瓜果排铺了一桌,李俊请三娘坐了主位,李俊坐了第二位,张横、童威、童猛依次坐了。 坐定后,李俊又与张横说道:“兄弟,我常和你说,这少华山替天行道,何等义气,今日你可仔细认看,这位便是创下少华山偌大基业的扈娘子。”张横便拜道:“早晚只盼一见,适才不识得娘子,倒是孟浪了!” 三娘扶起张横看时,但见:七尺身躯三角眼,黄髯赤发红睛,浔阳江上有声名。冲波如水怪,跃浪似飞鲸,恶水狂风都不惧,蛟龙见处魂惊。天差列宿害生灵。小孤山下住,船火号张横。 张横拜罢道:“前些日曾听李大哥说了,娘子在揭阳岭上传教,那时候我自去走一趟私盐买卖,回来后方才知晓娘子到了俺们这里,那厢里赶去时相见时,娘子却已经离了揭阳岭。还道娘子早已过江去了江州,便早晚都在江边等候,只望娘子回转来时,便能相见,却不想娘子今日方才过江。” 三娘道:“却是因一件事耽误了。”当下三娘便将在揭阳镇与穆弘兄弟争竞,又救了穆弘之事说了。李俊听了笑道:“那兄弟两个只在揭阳镇上横行,今遭却被娘子折服,也是一同入伙的缘分。” 三娘又道:“听闻张大哥还有一位兄弟?”张横说道:“好教娘子得知,小弟一母所生的亲弟兄两个,长的便是小弟,我有个兄弟,却又了得。浑身雪练也似一身白肉,没得四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里行一似一根白条,更兼一身好武艺。因此人起他一个异名,唤做浪里白跳张顺。当初我弟兄两个,只在扬子江边做一件依本分的道路。” 三娘道:“也想见见张二哥来。”张横道:“我弟兄两个,但赌输了时,我便先驾一只船渡在江边净处做私渡。有那一等客人贪省贯百钱的,又要快,便来下我船。等船里都坐满了,却教兄弟张顺也扮做单身客人,背着一个大包,也来趁船。我把船摇到半江里,歇了橹,抛了钉,插一把板刀,却讨船钱,本合五百足钱一个人,我便定要他三贯。却先问兄弟讨起,教他假意不肯还我,我便把他来起手,一手揪住他头,一手提定腰胯,扑通地撺下江里,排头儿定要三贯,一个个都惊得呆了,把出来不迭。都敛得足了,却送他到僻净处上岸。我那兄弟自从水底下走过对岸,等没了人,却与兄弟分钱去赌。但若是遇上做公的,为富不仁的恶徒时,便请他们吃刀板面与馄饨,那时我两个只靠这件道路过日。” 三娘听了笑道:“两位大哥这等也是收过江厘金的法儿,只是还要张二哥费一番手脚。”李俊等都笑起来。末了李俊说起投托少华山入伙之事来,张横大喜满口答应,口中道:“我这里并无二话,只是我兄弟那里须得去说。我两个此前一处做买卖,那也是一年前的事了,自从与李大哥相交,从他那里听得娘子少华山行事后,如今我弟兄两个都改了业,我便只在这浔阳江里做些私商,只收些厘金渡客。兄弟张顺,他却如今自在江州做卖鱼牙子。如今娘子去时,小弟寄一封书去,将入伙之事一并说了,劝他一同入伙;只是不识字,写不得。” 李俊道:“我们去村里央个门馆先生来写。”三娘却笑道:“我写来便是了,只是无笔墨纸砚。”李俊道:“便请酒家借笔墨纸砚来。”当下借了酒店里的笔墨,张横口述,三娘便书了一封信来,张横便请三娘带书去。 当下三娘收了书信,与四个又吃了一回酒后,方才起身辞别,四个送出几里地,方才转回,三娘自往江州而去。 只半日功夫,便在黄昏城门关前,三娘到了江州城,入得城来,先寻一家客店投宿了,安歇一晚。 第二日起身来,三娘稍作梳洗,只想今日先不出摊行医,便先取些银两,信步上街游玩一番。这江州城便在大江岸边,上下江里咽喉去处,往来商船、货船络绎不绝,商贾繁荣,也是个广有钱粮的地方。 三娘在街上闲逛了一遭,不知觉间出了城来,却在城外一处街角见得一家赌坊在那里,却见出来几个人,当先一个黑凛凛大汉,内里一个闲汉对那黑大汉道:“李大哥,你闲常最赌的直,今日手气不好,可要借些银子再去博来?” 那黑大汉却道:“你这几个,借你一文便要还三文!”那闲汉笑道:“李大哥在我这里也有三五两的欠债,也不争这一回,不若借了再去搏一回,指不定便将钱都赢回来了。” 三娘见了暗暗好笑,心道:“原来是劝人借债赌博的。”只看那大汉生得威猛,不禁心念一动,暗想道:“难道便是那人不成?且上去问问。” 三娘正待上前时,却见那黑大汉吃不住几个言语,大喝一声道:“好,便再借二两来,我再去博来看!”当下借了闲汉二两银子,转身又进了那赌坊。 三娘笑了笑,走上前去,待要掀开门帘进去,门口几个闲汉见,一个伸手拦住道:“娘子何去?”三娘道:“自然是要进去。”另一个见三娘貌美,摸着下巴邪笑道:“小娘子,你可知内里是什么地方?” 三娘道:“不就是赌钱的地方么?我进不得么?”那闲汉笑道:“内里都是一屋男子,你一个女子进去,只怕触了大家霉头。”三娘呸了一声,手中取出一锭五十两大银来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这里有钱,你不让我进去么?” 几个闲汉见了,都惊得瞪大了眼睛,都道:“娘子要试试手气,自可进去。”当下两个闲汉打了帘子,恭恭敬敬的引了三娘进去。 进到内里,只见这里一片漆黑,只点起些烛火照亮,却是一片乌烟瘴气,都是一大股汗臭味冲鼻而来,又有吆五喝六的噪杂之声在那里叫喊,正是个财气之地。 三娘只见这处赌坊里,到有好几种赌摊,玩法各不相同,那引路闲汉笑道:“娘子可知玩法?”三娘见那黑大汉却在一处钱摊子前面博,指着那钱摊子笑道:“我便去那里玩一回来。”闲汉道:“娘子懂得?” 三娘笑道:“那钱摊子玩法不外两种。一为摊钱,又称意钱,便是随手取钱币若干,放入器皿中摇动,开时数钱币,以四为盈数,其余数为零,一、二、三,押得者获胜。另一种为捻钱,又称掷钱。便是掷钱为博者,戏以钱文面背分胜负,曰字、曰幕。字、幕即正面反面。我自然知晓。” 那闲汉惊了一回道:“想不到娘子倒是个惯会博的。”当下引了三娘过去那钱摊子,分开众人,请三娘坐了一张杌子。 见得那闲汉引个女子到来,一众赌客见了都惊得呆了,那黑大汉皱眉喝道:“孙三,俺这里正是手气当旺,你却引个娘们在这里,却不是触我霉头?” 那闲汉孙三赔笑道:“李大哥饶一遭,只因这位小娘子将出一锭五十两大银来,只顾要来搏一回,便引她来。”那黑大汉听了道:“一个女子会赌个甚么?你这厮定是看人是个羊枯,只顾引来输与你几个!” 那孙三笑道:“李大哥说笑了,这里博来,都只拼运气,这位娘子也不一定便会输的。”三娘便将那锭大银拍在桌上,口中道:“闲话休说,且博来看!”那黑大汉看了倒是喝一声好,赞道:“这小娘子倒是豪气,我们一同博来看!” 第十三章 字幕两面猜输赢 琵琶四亭相结交 便在那赌坊钱摊子前,三娘听了那黑大汉的话后,笑着说道:“一同博这摊主的也不好玩,这位黑大哥,可敢与我做个对博来?”那黑大汉大声喝道:“如何不敢?”当下将才借的二两银子撇在桌上,叫道:“小张乙把个掷钱的来与我两个博。”那小张乙得也是好事的,便道:“大哥与娘子对博一手看来,各位少歇一趟。” 那小张乙说罢,看着三娘与那黑大汉道:“两位便请猜来。”三娘看着黑大汉笑道:“我是客不犯主,这位黑大哥先猜便了。”那黑大汉撸撸袖子,也不客气道:“好个爽快的小娘子,我便猜个幕来。”三娘笑道:“既然是对赌,我便猜个字来。” 小张乙道:“好,着定离手,看博来!”当下将那枚头钱一共便是六枚,一齐掷下,便在桌上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少时六枚头钱都定下来,众人看时,却是四枚字面,两枚幕面。这掷钱的法儿,便是博者将六枚钱掷下,看字面和幕面的多少,决定胜负,此刻看来便是那黑大汉输了。 小张乙笑道:“却是这位小娘子赢了这一搏。”当下便将黑大汉那二两银子取到三娘面前。那黑大汉见了,瞪圆眼睛喝叫道:“我这是二两银子,适才只博个一两!”小张乙皱眉道:“李大哥,你闲常最赌的直,今日如何恁么没出豁?” 那黑大汉涨红了脸来,三娘却笑道:“不妨事,适才也未言明博个多少,便饶这位黑大哥一遭,我俩个再来搏一回看,若我输了,便还他二两银子。”闻言那黑大汉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小娘子爽快!” 当下那小张乙又要拢了头钱来掷,那黑大汉却一把抢过来,口中道:“这把我自掷来。”小张乙瞪眼道:“李大哥,无这等规矩!”黑大汉怒道:“我自与这位小娘子博来,要你管?!”三娘抿嘴笑道:“小张乙哥,不妨事,便让这位黑大哥掷来看便了,好教他输个心服口服。” 小张乙见说了,方才罢手,黑大汉又赞道:“真个是爽快小娘子,娘子这回让你先猜来。”三娘道:“我也不改,还是猜字面。”黑大汉道:“好,我还是猜幕面,看我掷来!”当下便将那头钱六枚又掷在桌上,一般的滴溜溜转一回后,各自定住来,众人一看时,却是五枚字面,一枚幕面,这遭又是黑大汉输了。 小张乙笑呵呵的将黑大汉那二两银子推到三娘面前道:“却是娘子胜了。”那黑大汉黑了脸孔道:“却是晦气古怪,不博了,俺自去也!” 三娘却笑道:“这位大哥,赢了你两把来,我这里手气正好,不若邀你与我一同来博,本钱算我的,赢了咱俩平分如何?”黑大汉本要起身离去,听得这话时,登时大喜,又坐下身来,口中笑着大声道:“小张乙,快些博来看,我与这位小娘子一同来博。”小张乙笑道:“李大哥今日有了桃花运,却得这等容貌小娘子垂青,还肯与你一同来博。”那黑大汉怒道:“嘴里干净点,只是与娘子凑伙搏一回耍乐来!休得多话,快快掷来。” 当下三娘便将出那二两银子做本,却道:“适才赢的二两银子在这里,黑大哥你说猜个什么来?”黑大汉道:“小娘子,只做这一博看么?”三娘却笑道:“我还有五十两大银一锭在此,不妨事!”黑大汉道:“也好,这趟我还是猜个幕面来,却不信它不来!”当下小张乙便道:“好。”当下便掷了来。 少时头钱定住,却是四个幕面,两个字面,黑大汉一见之下大喜道:“便是赢了!”小张乙垂头丧气,只得将出二两银子赔了两个。随后三娘又将四两银子去博,小张乙瞪大眼道:“娘子却不博小些?”三娘眨眨眼笑道:“小张乙哥,若我输了,你便连本带利赢了回去啊。”小张乙道:“也是。”又问道:“这回猜个什么?”黑大汉搓搓手道:“还是博个幕面来看!” 当下又掷来,竟然还是个幕面来,小张乙面如土色,只得赔了四两出来,三娘随手又一推,一并下注八两来。小张乙额头出汗,颤声道:“这回博个什么?”黑大汉道:“还是博个幕面来!” 说也奇怪,那黑大汉接连博了五把来,都是猜的幕面,竟然连开五把幕面,那厢里三娘下注都是一并下去,五把后竟然赢了六十四两银子来,两个面前散碎银子堆了一堆在那里,那黑大汉笑得合不拢嘴来。 三娘看着面如死灰的小张乙笑道:“小张乙哥,可还要与我两个来博?若是要博,我便这里六十四两一并压下!”小张乙慌忙道:“今日手风不顺,明日再来博。”那黑大汉却拍桌子喝道:“老爷我这里手风正顺,你这厮却要走了?” 三娘拉了拉黑大汉衣角道:“黑大哥,须知赢钱七分便好,不可赶尽杀绝。”黑大汉也心满意足了,当下笑呵呵的捧了银子起身,三娘却道:“黑大哥何不先将欠债还了?”那黑大汉道:“也是,只是若还了钱,我便无钱请小娘子吃杯酒了。”三娘笑道:“不妨事,我这里自请大哥喝一杯。” 那黑大汉大喜,当下便连本带利及以前旧债一共还了二十两,还了钱后,两个出了赌坊来,三娘道:“黑大哥,我初到贵地,却不知那里酒店有好酒,你且引我去好了。”黑大汉喜道:“也好,我这里引小娘子去一个好去处。” 当下黑大汉引了三娘来到江边,只见那里靠江有个琵琶亭酒馆,到了近前,三娘道:“却是唐朝白乐天古迹的酒店,这里江景也好。”到得亭子上看时,一边靠着浔阳江,一边是店主人家房屋。 琵琶亭上有十数付座头,那黑大汉撞将进去,便拣一付干净座头,让三娘坐了,自坐在对席。两个坐定后,三娘便叫酒保铺下菜蔬、果品、海鲜、按酒之类,酒保取过两樽玉壶春酒,此是江州有名的上色好酒,开了泥头。三娘纵目观看那江时,端的是景致非常。但见:云外遥山墨水翠,江边远水浪翻银。沙汀随风飞鸥鹭;小蒲破浪撑渔舟。翻翻雪浪拍长空,拂拂凉风吹水面。紫霄峰上接穹苍,琵琶亭半临江岸。栏干影浸玻璃,窗外光浮玉璧。昔日乐天声价重,当年司马泪痕多。 当时两个人坐下,三娘笑着说道:“还未请教大哥姓名。”那黑大汉尚未说时,却见酒店一阁内转出一个人来,上前揪住那黑大汉喝道:“好你个铁牛,教我好找,没想到你这里还有花花肠子,倒是与一个女子在此吃酒!” 那黑大汉回头看了眼一眼,急忙起身唱个喏道:“哥哥休说笑,只是在赌坊里遇上,一同博了赢得些钱财在这里,因此请这位小娘子来吃一回酒。”那人不依不饶,直扯着那黑大汉,对三娘道:“这位娘子莫慌,可是铁牛这厮逼迫于你至此?但有我在此做主,你可直说来。我便是此间里两院节级,你但说来,他若敢做下欺男霸女之事,我定不饶他!” 三娘急忙起身道:“这位黑大哥说的是真话,这位院长错怪了。”那院长闻言方才松了手,直打量三娘,皱眉道:“却没听闻哪家娘子会出入赌坊那等地方的,听娘子口音,也非江州人氏,敢问娘子何方人氏?” 三娘笑着说道:“适才一直未曾与黑大哥通个姓名,既然这位院长问起,便说与两位听来。”当下三娘便将姓名说了,那院长与那黑大汉听了,皆是大惊,一起站起身来道:“原来却是一丈青三娘子,难怪如此!” 当下那院长道:“小可姓戴名宗,充做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本处人称为戴院长。小可身有道术,但出路时,赍书飞报紧急军情事,把两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作起神行法来,一日能行五百里;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便一日能行八百里。因此人都称小可做神行太保戴宗。” 原来那时金陵一路节级,都称呼“家长”,湖南一路节级,都称呼做“院长”。那戴院长何等摸样?但见:面阔唇方神眼突,瘦长清秀人材,皂纱巾畔翠花开。黄旗书令飞骑字,红串映宣金阊牌。健足欲追千里马,罗衫不沾半尘埃,神行太保术奇哉!程途朝去暮还来。 三娘与戴宗见了礼,那黑大汉急道:“哥哥,却说俺名字来与小娘子听来。”戴宗笑道:“你与她博了多时,却不自说了。”那黑大汉挠头道:“只顾博那一回时,不曾说得。” 三娘与戴宗都笑了,戴宗道:“这个是小可身边牢里一个小牢子,姓李,名逵,祖贯是沂州沂水县百丈村人氏。本身一个异名,唤做黑旋风李逵。他乡中都叫他做李铁牛。因为打死了人,逃走出来,虽遇赦宥,流落在此江州,不曾还乡。为他酒性不好,多人惧他。能使两把板斧,及会拳棍,现今在此牢里勾当。”那李逵生得如何?但见:家住沂州翠岭东,杀人放火恣行凶。不搽煤墨浑身黑,似着朱砂两眼红。闲向溪边磨巨斧,闷来岩畔斫乔松。力如牛猛坚如铁,撼地摇天黑旋风。 三个都见了礼来,各自欢喜,三娘吩咐酒家重整杯盘来,三个重新坐定后,边吃酒边叙话来。 第十四章 三娘酒店逢戴宗 张顺江水斗李逵 却说在那琵琶亭酒店内,三娘、戴宗、李逵三个坐定后,李逵拍手笑道:“我那娘!扈娘子,适才在那赌坊里,你何不早说些个,也教铁牛欢喜。”三娘也笑道:“看铁牛大哥手气不好,便与你搏一回,教你赢些钱,也能把旧债清了。”当下将出适才赢的钱财,分作两份,将一份推到李逵面前道:“此乃适才说好的一半彩头。” 戴宗道:“铁牛十赌九输,哪里还会赢钱?扈娘子切莫与他银两,转身又去输了。”李逵叫屈道:“哥哥,真个儿是俺铁牛赢的,那小张乙输了个赤条条的。”戴宗道:“你说的不算,听扈娘子说来。” 三娘笑了笑,将适才赌坊赢钱之事说了,末了道:“其实这赌局内,十赌九骗,我适才也是用了些手法的。”李逵道:“我却不信,适才娘子你手未曾沾得那头钱,如何下手?” 三娘微微一笑,取枚铜钱在手,随后在桌上转了起来,口中道:“一枚钱有两面,旋转起来后,若你能细算出它转动快慢,便能控制停下后,是字面还是幕面。若是看它转得快了,停下后是字面,而你要的是幕面,便可轻吹一口气,教它慢些,如此停下后便可是幕面来。” 李逵瞪大了眼睛道:“我的娘,若是如此,扈娘子教铁牛这手段来,俺便可天天赢钱来使了。”三娘却笑道:“今日赢了小张乙,明日我再去,他必定不敢与我再赌。铁牛大哥也是一般,假若你学会了此等手段,今后哪个还敢与你赌来?再者若是遇上手段比你高明之人,一样也是输的。铁牛大哥,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平素玩两手便可,切不可沉迷其中。” 戴宗道:“扈娘子说的是,铁牛来,坐下吃酒。”李逵道:“不耐烦小盏吃,换个大碗来筛。”当下李逵教酒家换来大碗,满满筛下三大碗酒来,戴宗只恐三娘不胜酒力,口中道:“铁牛,扈娘子还是用小盏便可。” 三娘却笑道:“不妨事,今日得见两位,便是吃醉了,也得觉得快活。”李逵道:“真是爽快的小娘子,今日得蒙娘子相帮,不但还了旧债,还赢了一笔钱财,铁牛这里敬你!”三娘举起碗来笑道:“我三个一起先喝三碗!” 当下三人便对饮了三大碗酒,戴宗见三娘连喝三碗酒,眉头也不皱一下,心下更是钦佩,口中笑道:“难怪娘子能在华州统领群雄,这等豪气,不输英雄好汉。”李逵也道:“俺铁牛也服小娘子。” 当下三个便一边吃酒一边叙话起来,李逵腹中饥饿,将那一盘牛肉都吃尽了,三娘又吩咐切十斤肉来,李逵也不客气,只顾在那里吃。三个连吃了两坛酒,方才慢了些,戴宗酒量不及两个,微有些醺然之意,三娘见了道:“这里有好鲜鱼么?”戴宗笑道:“娘子,你不见满江都是渔船,此间正是鱼米之乡,如何没有鲜鱼?”三娘道:“得些酸鱼汤醒酒最好。” 戴宗便唤酒保,教造三分加酸点红白鱼汤来,少时酒保将鱼汤端来,三个吃了一回后,戴宗道:“这鱼却不新鲜”。当下戴宗又叫酒保来问道:“却才鱼汤,家生甚是整齐,鱼却腌了,不中吃。别有甚好鲜鱼时,另造些酸汤来。” 酒保答道:“不敢瞒院长说,这鱼端的是昨夜的。今日的活鱼还在船内,等鱼牙主人不来,未曾敢卖动,因此未有好鲜鱼。”李逵跳起来道:“我自去讨两尾活鱼来与娘子、哥哥吃。”戴宗道:“你休去,只央酒保去回几尾来便了。”李逵道:“船上打鱼的,不敢不与我,值得甚么!” 戴宗拦当不住,三娘却笑道:“有劳铁牛大哥了。”李逵呵呵笑着一直去了。戴宗对宋江说道:“娘子休怪这人,全没些个体面,羞辱杀人!”三娘却笑道:“铁牛大哥直率,生性是恁的,如何教他改得?我倒敬他真实不假。”两个自在琵琶亭上笑语说话取乐。诗曰:湓江烟景出尘寰,江上峰峦拥髻鬟。明月琵琶人不见,黄芦苦竹暮潮还。 三娘与戴宗又闲话片刻后,却听得江边一片哄闹之声,两个急忙赶过去。走到江边看时,见那渔船一字排着,约有**十只,都缆系在绿杨树下。一群渔人围了一处,内里只见李逵按住一名大汉,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去那人脊梁上擂鼓也似打。那大汉怎生挣扎?李逵正打哩,戴宗慌忙上前,在背后劈腰抱住,三娘也上前喝道:“使不得,使不得!”李逵回头看时,却是三娘、戴宗。李逵便放了手,那人略得脱身,一道烟走了。 戴宗埋冤李逵道:“我教你休来讨鱼,又在这里和人厮打。倘或一拳打死了人,你不去偿命坐牢?”李逵应道:“你怕我连累你,我自打死了一个,我自去承当。” 三娘便道:“人家正经渔家,定是有什么规矩,铁牛大哥却打了人家一顿,我三个也休走,便在这里等人转回,赔个礼,再赍发他些汤药费,如此方可。” 李逵却道:“那厮敌不过俺铁牛,自吃一回打,赔什么钱?若是娘子看着不妥,待会儿俺铁牛也让他打几拳便了,休提赔礼赔钱。”三娘笑了笑,尚未答话,只听的背后有人叫骂道:“黑杀才今番来和你见个输赢。” 李逵回转头来看时,便是那人,脱得赤条条地,匾扎起一条水靠儿,露出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头上除了巾帻,显出那个穿心一点红俏靠儿来,在江边独自一个把竹篙撑着一只渔船赶将来,口里大骂道:“千刀万剐的黑杀才,老爷怕你的,不算好汉!走的,不是好男子!” 李逵听了大怒,吼了一声,撇了布衫,抢转身来,那人便把船略拢来,凑在岸边,一手把竹篙点定了船,口里大骂着。李逵也骂道:“好汉便上岸来。”那人把竹篙去李逵腿上便搠,撩拨得李逵火起,托地跳在船上。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只要诱得李逵上船,便把竹篙望岸边一点,双脚一蹬,那只渔船,一似狂风飘败叶,箭也似投江心里去了。 李逵虽然也识得水,却不甚高,当时慌了手脚。那个人也不叫骂,撇了竹篙,叫声:“你来,今番和你定要见个输赢。”便把李逵胳膊拿住,口里说道:“且不和你厮打,先教你吃些水!”两只脚把船只一晃,船底朝天,英雄落水,两个好汉“扑通”地都翻筋斗撞下江里去。 三娘、戴宗急赶至岸边,那只船已翻在江里,戴宗只在岸上叫苦,三娘却道:“院长少待,我自驾船去援手。”当下也不管戴宗劝阻,三娘跳上一条渔船,稳稳落在船尾,只将那竹篙望岸边一点,那只渔船,一似离弦之箭一般,径直朝翻船之处去了。 起初戴宗不及阻拦,心头更慌,但见三娘那操船之术甚是熟稔,心头才安稳不少,便在岸上专等,这时江岸边早拥上三五百人,在柳阴树下看,都道:“这黑大汉今番却着道儿,便挣扎得性命,也吃了一肚皮水。” 戴宗在岸边看时,只见江面开处,那人把李逵提将起来,又淹将下去,两个正在江心里面清波碧浪中间,一个显浑身黑肉,一个露遍体霜肤。两个打做一团,绞做一块,江岸上那三五百人没一个不喝采。 但见:一个是沂水县成精异物,一个是小孤山作怪妖魔。这个是酥团结就肌肤,那个如炭屑凑成皮肉。一个是马灵官白蛇托化,一个是赵元帅黑虎投胎。这个似万万锤打就银人,那个如千千火炼成铁汉。一个是五台山银牙白象,一个是九曲河铁甲老龙。这个如布漆罗汉显神通,那个似玉碾金刚施勇猛。一个盘旋良久,汗流遍体迸真珠;一个揪扯多时,水浸浑身倾墨汁。那个学华光教主,向碧波深处显形骸;这个像黑煞天神,在雪浪堆中呈面目。正是玉龙搅暗天边日,黑鬼掀开水底天。 戴宗看见李逵被那人在水里揪住,浸得眼白,又提起来,又纳下去,何止淹了数十遭,正是:舟行陆地力能为,拳到江心无可施。真是黑风吹白浪,铁牛儿作水牛儿。 便在此时,三娘驾船赶到,那大汉见来了个驾船的小娘子,便在水中提着李逵,呵呵笑道:“小娘子,你还敢来救这黑厮么?”三娘也笑道:“铁牛大哥与我一处来,自然要救他。”那大汉看了三娘几眼笑道:“小娘子,你若是落水了,与我在水里撕拼,只怕男女有别,肉帛交缠时,不好看。” 三娘又笑道:“自然不敢与浪里白条张顺大哥在水里争斗,我这里有令兄张横书信,请先放了铁牛大哥,上岸来说话。”那大汉哦了一声道:“原来娘子认得我是张顺,又识得家兄,这便不同了。”当下那张顺便提了李逵上了船来,将李逵趸在船上,李逵喘做一团,口里只吐白水,三娘一撑船,三个一起望岸边来。 第十五章 江边幸得遇张顺 酒店缘来逢玉莲 却说三娘、张顺、李逵三个驾船到了岸边,戴宗连声呼唤,张顺见是戴宗,却也时常认得,眼见离岸边尚有二三十步,再跳下水里,带住了李逵一只手,自把两条腿踏着水浪,如行平地,那水浸不过他肚皮,淹着脐下,摆了一只手,直托李逵上岸来,江边看的人个个喝采。 张顺带着李逵,赴到岸边,爬上岸来,看着戴宗唱个喏道:“院长休怪小人无礼。”戴宗道:“也是这黑厮无礼在先,却教你相会一个人。” 当下三娘也将船靠了岸边,轻轻一跃,便跳到岸边来,一身白衣飘飘,宛如仙子临凡一般,岸边众人看了也都是喝彩不迭。戴宗笑呵呵的拉着张顺到了三娘面前道:“与你引见的便是这位。” 三娘笑道:“这里叙话不便,且都请你们到琵琶亭上说话。”张顺讨了布衫穿着,李逵也穿了布衫,四个人再到琵琶亭上来,各自坐定。 坐定后,戴宗便对张顺道:“二哥,你认得我么?”张顺道:“小人自识得院长,只是无缘,不曾拜会。”戴宗指着李逵问张顺道:“足下日常曾认得他么?今日倒冲撞了你。”张顺道:“小人如何不认的李大哥?只是不曾交手。”李逵道:“你也淹得我勾了。”张顺道:“你也打得我好了。”戴宗道:“你两个今番却做个至交的弟兄。常言道:‘不打不成相识。’”李逵道:“你路上休撞着我。”张顺道:“我只在水里等你便了。”四人都笑起来,大家唱个无礼喏。 戴宗指着三娘对张顺道:“二哥,你曾认得这位小娘子么?”张顺看了道:“小人却不认得,这里亦不曾见。”李逵跳起身来道:“这小娘子便是江湖上有名的一丈青扈三娘子。”张顺道:“莫非是少华山一丈青扈三娘子?”戴宗道:“正是白莲娘子。” 张顺纳头便拜道:“久闻大名,不想今日得会,多听的江湖上来往的人说三娘子行医传教,扶危济困,仗义疏财。”三娘急忙扶起答道:“张二哥谬赞了。前些日来时,揭阳岭下混江龙李俊家里住了些时日,后在浔阳江上,得遇令兄张横,修了一封家书,寄来与足下,便在此处。”说罢便将书信从怀中取出,交予张顺。 张顺接过那信函,却闻得书信上一股淡淡幽香,口中却笑道:“小人识字不多,稍后请人看来。”三娘微微一笑,便吩咐酒保重整杯盘,再上酒肉来吃。 四个便在亭内吃酒叙话,酒过三巡后,戴宗道:“今日得遇三娘子,便在这里琵琶亭吃三杯,就观江景。偶然酒后思量些鲜鱼汤醒酒,怎当的铁牛定要来讨鱼,我两个阻他不住。只听得江岸上发喊热闹,赶来才见铁牛和人厮打,我两个急急走来劝解,不想却与壮士相会。 张顺道:“既然三娘子与哥哥要好鲜鱼吃,兄弟去取几尾来。”三娘笑道:“有劳张二哥。”李逵道:“我和你去讨。”戴宗喝道:“又来了,你还吃的水不快活。”张顺笑将起来,绾了李逵手说道:“我今番和你去讨鱼,看别人怎地!”正是:上殿相争似虎,落水斗亦如龙。果然不失和气,斯为草泽英雄。 两个下琵琶亭来,到得江边,张顺略哨一声,只见江上渔船都撑拢来到岸边,张顺问道:“那个船里有金色鲤鱼?”只见这个应道:“我船上来。”那个应道:“我船里有。”一霎时却凑拢十数尾金色鲤鱼来。张顺选了四尾大的,把柳条穿了,先教李逵将来亭上整理。 张顺自点了行贩,分付小牙子去把秤卖鱼,张顺却自来琵琶亭上陪侍三娘两个。三娘谢道:“何须许多,但赐一尾,也十分够了。”张顺答道:“些小微物,何足挂齿!娘子食不了时,将回行馆做下饭。” 张顺分付酒保,把一尾鱼做酸汤,用酒蒸,一尾叫酒保切片油炸来。四人饮酒中间,各叙胸中之事,三娘说起少华山事迹,三个听得津津有味,正说得入耳,只见一个女娘,年方二八,穿一身纱衣,来到跟前,深深的道了四个万福,顿开喉音便唱。 李逵听得那少华山替天行道之事,胸中血气上涌,正待要细问那厢好汉行径,却被他唱起来一搅,三个且都听唱,三娘也暂不说了。 李逵怒从心起,跳起身来,把两个指头去那女娘子额点去,便要教那女子住口。三娘见了,玉手猛然伸出,只一引一带,李逵那一身牛力却尽数引到一旁,点了个空。 那女子见得李逵凶狠模样,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只见那女娘花容失色,檀口无言。戴宗见了,喝李逵道:“你这厮又做什么古怪?”李逵不忿道:“这厢里搅扰俺们说话。”三娘道:“铁牛大哥莫要生性,他两个也只是讨口饭吃,亦是江湖辛苦飘零人,不可欺侮。” 说话间,那酒店主人也上前陪话说道:“四位官人切莫动怒,有话好说。”三娘道:“店家不必惊慌,我等不会为难这一家三口儿。” 跟着三娘问道:“你姓甚么?那里人家?”那女子娘母道:“不瞒列位说,老身夫妻两口儿,姓宋,原是京师人。只有这个女儿,小字玉莲,他爹自教得她几个曲儿,胡乱叫她来这琵琶亭上卖唱养口。为她性急,不看头势,不管列位说话,只顾便唱,搅扰了各位。” 三娘见她说得本分,又见那卖唱女儿宋玉莲长得颇为清秀可人,便道:“你一家三口儿便跟我回下处客店,我与你五十两银子,先将息女儿,日后跟我回我庄上去,我自将养你一家三口,玉莲便与我做个贴身使女来,也免在这里卖唱。”那夫妻两口儿拉着玉莲便拜谢道:“怎敢指望许多!”三娘道:“我说一句是一句,并不会说慌。你便叫你老儿自跟我去讨与他。”那夫妻二人并玉莲再拜谢道:“深感娘子救济。” 戴宗埋怨李逵道:“你这厮要便与人合口,又教三娘子坏了许多银子。”李逵道:“俺只是略吓一下她,不曾见这般鸟女子恁地娇嫩,吃不住惊吓。你便在我脸上打一百拳,也不妨。”三娘等众人都笑起来。 又吃了一回后,张顺便叫酒保去说,这席酒钱我自还他。酒保听得道:“不妨,不妨!只顾去。”三娘那里肯,便道:“适才与铁牛大哥说了,这顿酒我来请的。”张顺苦死要还,说道:“难得与扈娘子会面,早听得娘子在华州时,小弟哥儿两个也兀自要来投奔大寨,今日天幸得识尊颜,权表薄意,非足为礼。” 三娘笑道:“不必相争,酒钱我自还了,张二哥这里的好鲤鱼,我便受了。”张顺大喜,又将了几尾鲤鱼,和戴宗、李逵带了这个宋老儿,都送三娘离了琵琶亭。 几个转入城来,到了三娘下处客店,五个人都进三娘屋内坐下。三娘先取五锭小银五十两,与了宋老儿,只教宋老儿回去收拾了行李,便搬来与三娘一处,那老儿拜谢了去,自收拾家当搬来,不在话下。 天色已晚,三娘又取出两锭大银五十两对戴宗、李逵道:“两位兄弟,这里有些银钱,将去使用。”戴宗、李逵哪里肯收?戴宗道:“能与娘子结交已经是好事,岂能要娘子费钞?”李逵也叫道:“扈娘子,今日得你看顾,俺还了旧债,还赢了不少彩头,已经是上好了,如何能再要你银子?” 三娘却道:“明日起,我便要在城内行医传教,两位兄弟久在江州城内,不论是官府还是坊间,都要两位看顾。这两锭银子将去,但若有需要打点之处,请两位多多看顾来,休要推辞,否则我这里心下不安。”两个见如此说了,方才收了。 戴宗道:“娘子放心,此间官府上下,自有我去打点,娘子只顾行医传教便可。”李逵道:“坊间那些三流人物自有俺去料理,哪个敢来啰唣时,铁牛教他吃顿拳脚。”四个一起笑了,随后戴宗、李逵相别去了。 三娘留张顺在后,张顺将几味鱼送在店内,教店家养在鱼盆内,又请客店里的账房先生看了张横书。听完那家书,张顺收了家书,赏了那账房先生些钱,张顺自来与三娘说道:“三娘子,家兄信里说得不详,直说愿跟随娘子同去华州,可是兄长邀我一同去少华山?” 三娘颔首道:“正是,虽说我那少华山不惧官府,但这等教唆他人入伙之事,这封信上也不必言明,是以说做跟我去华州。也说与你知,除了你家兄长外,李俊、童威、童猛、李立、穆弘、穆春几位兄弟都要同去的。” 张顺闻言大喜,当即下拜道:“早就想投托大寨安身,只恨路远无人引荐,今娘子亲来延揽,张顺愿投效大寨。”三娘大喜,扶起张顺道:“能得张二哥襄助,我少华山大寨便如虎添翼。只是我还要在江州住些时日,行医传教,待过得旬月后,方才起身回华州,到时候再一同回华州。”张顺大喜应了,随后拜辞而去。 第十六章 传教扬名文炳探 刺配无声宋江来 却说第二日上,宋玉莲一家三口便搬到三娘下处客店,三娘自吩咐店家又开间客房安顿了,玉莲家父母两口自住一间,玉莲与三娘同屋做个伴。 安顿好后,三娘便每日出摊行医传教,玉莲家三口也跟着出摊,便在一旁帮手。如此每日里,三娘只在街上看个摊子,赠医施药,又劝人归善入教,将恩惠只给贫苦百姓,因此尽得江州百姓称颂。又因有戴宗、李逵、张顺等人看顾,也无官府及地方恶霸前来啰唣,是以颇为顺利。只这般过了十余日,三娘大名便远播江州左近。 这日三娘依旧如往常一般,在城外江边开了医摊,宋玉莲三口儿也都在侧。清早方来,便有十几位贫者等候看诊,三娘一一替众人看了,也都是常见的伤寒病症。三娘都看了症来,写下药方,又赠送了药材来,教一众贫苦百姓自回家煎服。 到得午后时分,见左近也无百姓再来看诊,三娘正打算吩咐玉莲收摊时,却见一位青衣官人引了两个仆人来到摊前,三娘抬头看时,这官人生得如何?但见:眉骨高耸额角平,三角到眼透精光。颌下三缕彘须生,尖嘴猴腮奸佞相。 只见那人到了摊前,打个问讯道:“敢问娘子可是替人看诊?”三娘看了看道:“正是,若是家贫者,分文不取,还可赠药。若是家富者,便按病收取医金。” 那人笑了笑道:“娘子如何看得出贫富来?”三娘道:“看这位官人打扮,便是家富者。”那人道:“若我换套贫者衣裳来,岂不是蒙骗了过去?”三娘道:“除了衣裳,还可察言观色,只看官人你,生得面皮白净,手上十指光滑,便不是一般贫人。再看谈吐,也可知晓。再者一般富人,也不会为了些许医金。自降身份,来我这小小医摊行骗的吧。” 那人笑道:“那可说不准,若真有抠儿门的,只为省那些医金。真扮了来行骗又如何?”三娘道:“真是那般,些许医金也便赠他,终不能为防他一个,坏了许多贫苦百姓的求医道路。再者,我也信。只要我这里行善积德,便是再有坏心之人,也会人不忍欺的吧。” 那人哦了一声,打个拱道:“难得娘子心善,到教小可汗颜。小可略有小恙,闻娘子大名,特来看诊。”三娘笑道:“不知官人是贫人还是富人?”那人也笑道:“家中略有薄财,便不与贫人争利了,我自付诊金。” 当下三娘便与他看了脉相来,口中道:“官人并无大恙。只是想来每日案牍事务繁忙,夜不能眠,早不想起,一日都困顿。我这里开一副凝神静气汤,服用几日,按时歇息便可治愈。” 那人赞道:“果然是妙手白衣三娘子,将我症状说得分毫不差,请写下方来,小可自去取药。”三娘提笔写了药方过去,那人看了三娘字体又赞道:“娘子写得一手好蔡氏字体。”三娘却伸手道:“盛惠诊金五贯。” 那人笑道:“却是便宜。”当下命仆人取了五贯钱上来。玉莲自上前收了。那人又道:“小可姓黄名文炳,这江州对岸,另有个城子,唤做无为军。小可便是城中在闲的通判,自幼熟读经书。今日过江来公干,听闻娘子大名,特来求医。眼下已经看了病症来,尚且听闻娘子赠医施药时,还会传授一套教义。劝人向善,却不知小可是否有幸,能聆听此教义?” 三娘笑道:“原来是黄通判,倒是小女子失礼了。我这教门名唤白莲教,乃是出自佛门净土宗,兼有天台宗教理,便是劝人向善,教信徒念佛持戒,早晚能登极乐尽土世界,在家出家清修之士,皆可修习。”当下三娘便将白莲教教义与黄文炳说了。 黄文炳听后,默然半晌方道:“果然是一门好教派,不论僧俗,不论出家在家,皆可修习,这便是万般都好。只是未知小可能否入教来?” 三娘笑道:“有何不可?”当下便传了黄文炳《白莲晨朝忏仪》,随后道:“黄通判可自行在家修习,若有不明之处,都可到我这里相询。” 黄文炳收了那《白莲晨朝忏仪》的小册后,起身拜谢,告辞而去。边走边想道:“此前还道此女子乃是个妖言惑众的邪教妖女,在此行骗传教,但此刻看来,她这医术神奇,并非行骗,这教理又是出自佛门玄宗,倒也并非邪教,看来这次想差了。不过这女子如此医术容貌,倒是值得深交一番。” 三娘却看着黄文炳的背影冷笑,心头暗道:“我就不信,你还能抓到我痛脚不成。” 随后三娘收了摊子,正欲与玉莲一家回客店,却见李逵兴冲冲的快步而来,到了摊前便欢喜叫道:“娘子,快与俺来,江湖上闻名的宋公明哥哥到了,俺和戴宗哥哥请了公明哥哥在浔阳楼等候,专请娘子前去相会。” 三娘本不愿去与宋黑厮见面,但经不住李逵催促,当下三娘只得吩咐玉莲一家三口儿先收了摊子回客店,自与李逵往浔阳楼而去。 三娘与李逵便往城外街市道上行去,行到一座酒楼前,仰面看时,旁边竖着一根望竿,悬挂着一个青布酒旆子,上写道:“浔阳江正库。”雕檐外一面牌额,上有苏东坡大书“浔阳楼”三字。三娘看了,便道:“未到江州时,只听得说江州好座浔阳楼,原来却在这里!来到江州多日,都忙于行医传教,倒是不曾来得此处。” 李逵却道:“有甚好看的,便是间破楼子,娘子快快与俺上去,教公明哥哥久等便不好了。”三娘却只是笑,依旧不紧不慢的信步上前。来到楼前看时,只见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墙粉牌,各有五个大字,写道:“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 三娘看了道:“却是好联。”李逵急得搔耳弄腮,却又不赶来拉三娘,只得在那里求告道:“小姑奶奶,请行快些来。”三娘瞪他一眼道:“急个什么?” 好容易等三娘不紧不慢的上楼来,李逵自先一溜小跑去到一间阁儿那里说了,三娘只见宋江和戴宗从那靠江一座阁子里出来相迎。 上次在青州与宋江黑过一回脸面,没想到这时宋江见了三娘却绝口不提那事,脸上堆欢,上前来拱手道:“贤妹别来无恙,却不想也到了江州来。”三娘无奈回了一礼,笑道:“宋押司不是去了梁山泊,怎么又到了此处?”宋江叹道:“一言难尽,请贤妹入座,咱们边吃边说。” 当下宋江请三娘入座来,宋江自坐了首位,三娘坐了第二位,戴宗、李逵依次坐了。方才坐下,李逵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公明哥哥,为何称呼三娘子为贤妹?她却是你阿妹不成?” 宋江笑呵呵的说道:“我早与三娘子结识,后来结为义兄妹,因此唤她贤妹。”当下便将与武松、三娘结义之事说了,戴宗、李逵皆是称赞宋江相识满天下。 三娘却未曾理会宋江那厮在那里吹嘘,只在那里看景,凭阑举目看时,端的好座酒楼。但见: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消磨醉眼,倚青天万迭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烟水。白苹渡口,时闻渔父鸣榔;红蓼滩头,每见钓翁击楫。楼畔绿槐啼野鸟,门前翠柳系花骢。 直到宋江问道:“贤妹何以至此。”三娘才回头将一路南下行医传教之事说了,宋江道:“贤妹还是一般的心善。”三娘又问起宋江如何到此时,宋江才说了。 原来与原书一样,宋江与花荣等人本欲投梁山泊,到了半道却得石将军石勇寄书来,只说宋太公去世,却是宋太公担心宋江落草为寇,因此传了假信来,将宋江骗得回到家中。宋江回到家中,便吃了官司,只是宋太公自来买上告下,使用钱帛。那时阎婆已自身故了半年,没了苦主;这张三又没了粉头,不来做甚冤家。县里迭成文案,待六十日限满,结解上济州听断。本州府尹看了申解情由,赦前恩宥之事,已成减罪,把宋江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本州官吏亦有认得宋江的,更兼他又有钱帛使用,名唤做断杖刺配,又无苦主执证,众人维持下来,都不甚深重。因此宋江便被刺配到了江州来。 听完宋江讲述,三娘又问道:“来时可曾路过梁山泊?”宋江道:“自然过了,晁盖哥哥义气深重,一众人只要请我上山去,只是宋江身上有老父嘱托,因此不能上山。”当下便又将晁盖等人如何请他上山,宋江他如何推脱下山来之事说了。戴宗、李逵直赞宋江义气。 三娘又问道:“那保正哥哥及我那师兄,并一干头领可好?”宋江道:“都无恙,我与天王哥哥说起贤妹时,天王哥哥只是长吁短叹,看得出十分念想贤妹。” 三娘颔首道:“我这里也想山上那些兄弟,只等这里事了,便去趟梁山泊看望他们。” 当下四个人便在酒楼吃喝一顿来,宋江一般的贪吃那江里鲜鱼,吃了两碗酸鱼汤还不够,只顾要吃,三娘劝道:“只怕吃多了腹痛。”宋江方才住了口。当天四个直吃到天黑,方才散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玉莲心怡向娘子 公明肺腑说扈岚 三娘与戴宗、李逵两个一同返回城内,到了三娘下处客店街头,方才分手。三娘望着两个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后,方才转身信步朝客店而来,却在远远望见,便在客店门口,屋檐之下,玉莲独自柔柔弱弱的一个,提了盏灯笼,在月光下冷冷清清的等候。 三娘走上前后,玉莲见了欣喜万分,上前接住道:“恩人怎的这时才回?”三娘笑了笑,捏捏玉莲秀致的小脸道:“我须不是小孩子,不会走丢的。”玉莲红了小脸,檀口轻启道:“奴家知道恩人本事,但恩人始终是个女子,因此担心。”三娘一转身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说罢拉着玉莲回到客店内。 进屋坐下后,玉莲替三娘取来暖鞋换了,口中道:“奴家在厨下备了滴酥鲍螺,这便去取来与恩人吃。”三娘吃了一夜酒,酒气兀自未散,只在灯下见得玉莲那娇俏模样时,心头动了几分,见她起身要转出屋去时,婀娜多姿的身姿从面前而过之时,忍不住一把将玉莲拉到怀中,便让她坐在腿上。 四目相投之下,玉莲羞红了脸,低下头口中喃喃道:“恩人若是个男子该有多好。”三娘心头一痛,一咬牙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边,口中道:“你便当我是男子便可!”说罢便一挥衣袖,灭了烛火,断了罗帐,覆身而上。 不多时,昏暗之中,只听得玉莲娇声呼唤传来,却是何等**,正是:月下假凤泣虚凰,娇花自有惜花怜。两朵海棠初着雨,罗帐轻盈娇欲语。灯火阑珊春色暮,一场寂寞相倾诉。犹带彤霞晓露痕,玉莲花开一丈青。 一场旋妮之后,三娘低声问道:“可会后悔?”玉莲嘤咛一声道:“不悔。”三娘轻叹一声道:“我终究不是男子,给不了你那等快活。”玉莲只道:“奴家也厌烦那些粗鲁男子,与恩人一处便好。”三娘心头一暖。紧紧搂住玉莲,两女便在香帐内相拥而眠。 睡到五更天时,屋外却是店家叩门道:“叨扰扈娘子了,有戴院长处李大哥来寻。”三娘闻言便起身穿衣道:“少待片刻便来。”三娘匆匆穿了衣裳。回头看了玉莲一眼,笑道:“来寻我定是有事,今日便歇息一日,不出摊了。”玉莲道:“恩人自去,奴家与老父老母便在店内等候。” 三娘梳妆齐整后。方才出了屋来,只见李逵只在那里连连搓手转悠,见得三娘下楼来,李逵急忙上前道:“扈娘子,你可来了,宋江哥哥昨夜应了你的话,吃坏了肚子,泻倒在床,戴宗哥哥着俺来请娘子前去看诊。” 三娘闻言道:“这便去,等我取药箱。”当下取了药箱便与李逵到了江州牢城来。 到了江州牢城营内。李逵引到宋江下处,三娘两个进屋看时,只见宋江面色灰白,三娘便急忙吩咐道:“取热水调些盐、糖在内,先灌他三碗。”戴宗依言取了盐糖水来灌了三碗,随后三娘命李逵扶起宋江来,只在宋江腹下按了几下,宋江那里便大口吐了起来,直将肚内污物吐尽,三娘才命又灌下两碗热汤水。又吐了一回,直把宋江吐得黄疸水都出来,方才罢手。 随后三娘取颗药丸,调热水化了。吩咐喂宋江服下,又在宋江肚皮上扎了几针后,方才手慢了下来。三娘道:“昨夜宋押司吃坏了肚子,吐出污物后,又与他施针来,已经无大碍。我再开个药方,早晚吃三次,连吃三日便好。只是这几日要忌口,不可沾荤腥。” 说罢三娘开了药方,自命李逵去取药,少时药取来,三娘亲自煎了药来,让李逵服侍宋江服下。宋江服药后,睡了两个时辰放起,精神已经大好,竟然能下得床来,这时方才能开口说话:“有劳贤妹救治。”三娘笑道:“押司才到这里几日,水土不服,又贪口多吃鱼鲜,方才吃坏了肚子,这几日须忌口。”宋江应了,三个都称赞三娘医术高明。 日到午时,戴宗、李逵备了酒肉,三娘命备了清谈粥水教宋江吃了,宋江暴病方愈,吃不得酒肉,三娘与戴宗、李逵两个自在房面前吃了,直照看至日晚,教营内人看顾,方才相别去了,亦不在话下。 第二日,三娘又来看了一回宋江,见他已无大碍,便道:“押司,明日我便不来了,那副药再吃两日,便可痊愈。”宋江道:“多谢贤妹看顾,不枉与贤妹结拜一场。”三娘却道:“押司,我乃医者父母心,不管病患何人,我都会尽心救治。” 宋江面色有些难看起来,跟着长出一口气道:“贤妹,与你结交以来,我宋江自问并无得罪之处,为何贤妹总是冷淡以对?若是宋江真有不是之处,贤妹不妨直言,定当赔罪。” 此一问倒把三娘问住了,心下暗想:“我为何如此憎恨这黑厮?只因是看了原书,厌恶他假仁假义,讨厌他不择手段,痛恨他招安投降,断送了梁山一众好汉?但只看他那梁山,若不招安,迟早也是如方腊下场一般。而我如今行事,不也是不择手段?”想到此处,三娘兀自口中道:“只因秦统制那件事上,押司做得太恶!” 宋江叹口气道:“秦统制那时候被擒,尚且不愿投降。他是官军,我等是贼寇,便那般放了他,难保他不会提兵再来攻打。那绝户计却是有些阴损,但问贤妹一句,若是易地而处,你会就这般放秦统制回去?还是一刀杀了他?” 这一问又让三娘说不出话来,宋江又道:“那时花荣家眷陷在清风寨,那里是黄信与刘高两个镇守,非得秦统制归降,方可救得家眷出来。那绝户借刀杀人计,可让秦统制绝了退路,方可救得人来。换做是贤妹你,可有更好计策?” 三娘皱眉道:“但此计要连累多少无辜百姓,还害了秦统制家眷,你便忍心?”宋江道:“我自知百姓无辜,但那厢里我等是贼寇,官府要剿灭我等时,百姓可会为我等说一句话?再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边是兄弟手足并家眷,一边是素不相识的百姓。两害取其轻,是问贤妹会如何选?秦统制家眷也是一般,他的家眷若不被官府所杀,我等如何能教秦统制真心归降?” 三娘默然无语,宋江再道:“我等何尝想这般下作?都是被逼无奈。若不是刘高那厮定要构陷我与花荣。又岂会生出这许多事来?” 三娘听了宋江一番肺腑之言后,急忙说道:“押司不必再说,我知道了。押司安心休养,若还有不适之处,在差人来唤我便是了。”说罢拿了医箱急匆匆的去了。 离了江州牢城,一路上三娘都在想宋江的话,虽总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思来想去最后方才彻悟,原来自己向来不喜宋江这人。只因自己与宋江便是一类人来,都是在四处结交好汉,使人供自己驱策,只不过他宋江要走的是招安尽忠的路,而自己要走的却是另一条路啊。 回到客店,三娘有些郁郁不乐,玉莲见了,便来开解。三娘见玉莲心切自己,心头一暖,笑道:“这几日都不出摊了。玉莲,我两人四处游玩一番来。”玉莲大喜,当下两女与宋老、宋母说了后,便出了客店。四处游玩去了。 两女雇了车马,携手同游,一连几日,去了左近东林寺、彭蠡湖等几处游玩,快意山水,游乐江湖。好不快活。那东林寺还是净土宗发源之地,白莲教出自净土宗,三娘还好好在那里求教了一番佛理。 待得归来时,已经是第九日上。三娘与玉莲回到客店时,却见戴宗只在客店门口等候,见得三娘来时,火急上前道:“娘子可算回来了,公明哥哥祸事了。”三娘听了,便引戴宗进客店屋内说话。 到了屋内,两个坐定后,问起情由来,果然是宋江病好后,找戴宗吃酒不见,寻李逵不到,三娘也不知去了哪里,于是独自一个去浔阳楼吃得醉了,在那里写下反诗来。便教黄文炳这厮看破,黄文炳自然不肯放过这晋身机会,便出首到江州蔡九知府那里,随后教拿问官司。宋江得了戴宗通风报信,起初也是一般的装疯卖傻,但却没能瞒过黄文炳的眼睛。 戴宗将事情说了后道:“今早那蔡九知府唤我过去,发付我些礼物并一封家书,教我送上东京去,说是庆贺蔡太师生辰,我这里不得不去,左右李逵这人又不仔细,因此来此等娘子商议,天幸娘子归来得正是时候,正想讨个主意。” 三娘听了冷笑道:“蔡九乃蔡京义子,霸住江州这等富庶之地,送去的生辰礼物哪会这般寒酸?我猜关键是要你去送那封家书,内里必定不是什么家书,而是要将宋押司之事直报上京的公文,不信打开一看便知。” 戴宗取出那封家书,上面却封了火漆,三娘一把扯过来撕了来看,戴宗大惊道:“坏了火漆如何是好?”三娘笑道:“自有火漆高手再封过便可。戴院长,你看便是公文来。” 戴宗急忙看了,果然正是蔡九通禀蔡京,江州拿获反贼的公文。看了后戴宗呆呆道:“若非娘子在,我险些成了杀害哥哥的帮手。” 三娘将公文塞好后,还是交给戴宗道:“你还是先去,只不过不是去东京,而是直接去梁山泊,请晁盖、吴用帮手,我自在这里看顾押司,若是能救他时,我自救来,若我这里不成事,你那里请了人手来,方好一起解救。” 戴宗道:“娘子计较的是,我这便去了。”三娘又道:“此去梁山,若吴用出计策造假文书时,戴院长千万提醒他莫要用错图书。”当下戴宗应了,拜别三娘自去。 三娘吩咐玉莲来,先修书一封,便是写给穆弘的,教玉莲一家三口收拾了行李,今日便动身先过江去揭阳镇上,投穆弘处安身。 玉莲那里听了便问道:“恩人要我家三口离开江州,却是为何?”三娘道:“我这里要去救一个人,只恐连累你一家三口。你去穆家庄等我回来便了。”玉莲秀美微蹙,上前紧紧搂住三娘,道:“奴家不要恩人犯险去。”三娘道:“这趟事我须得亲自办来,此人名满天下,救他一个,早晚教我名扬天下来!” 玉莲听了默然半晌后,缓缓放开手道:“恩人是做大事之人,玉莲明白了。”三娘宽慰了几句,又写一封信来,信上又说了宋江之事,便让穆弘聚齐李俊、张横等人一并来江州商议对策。 玉莲一家收拾好后,当日便去了,三娘送到江边,请张顺派了船送三个过江去。(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noooooobs的月票支持。 第十八章 造书脱卯笑不智 细问端倪苦有心 却说戴宗离了江州,使起神行法,不一日早到了梁山泊,投到朱贵酒店内,将来意说了。朱贵听后大惊,急忙安排哨船将戴宗送过水泊来,到得聚义厅上,见了晁盖等一众头领。 晁盖等人听了宋江之事,又闻扈娘子正在江州看顾时,晁盖便跳将起来道:“左右点起人马,与我下山救人去!”吴用慌忙道:“哥哥不可造次!江州离此间路远,军马去时,诚恐因而惹祸,打草惊蛇,若是惹得官府狗急跳墙,便要结果宋公明性命,扈娘子那里定是舍命要救,想她在江州势孤力弱,如何救得?这般做来,倒送了扈娘子与宋公明性命。此一件事,不可力敌,只可智取。吴用不才,略施小计,只在戴院长身上,定要救宋三郎性命。”晁盖道:“愿闻军师妙计。” 当下吴用果然说了造假文书的计策,戴宗听后道:“临来时,扈娘子言道,若吴军师出这假文书计策,还请留心使用的图书。”吴用闻言微有不愉,口中道:“既然是造假文书,自然是千万小心。” 当下吴用还是一般的差戴宗去赚了圣手书生萧让、玉臂匠金大坚两个上山来造那假文书。过不多日,便造好了文书来,众头领备个筵席,便送戴宗起程,分付了备细书意。戴宗辞了众头领,相别下山,小喽罗已把船只渡过金沙滩,送至朱贵酒店里。戴宗取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作别朱贵,拽开脚步,登程去了。 且说吴用送了戴宗过渡,自同众头领再回大寨筵席。正饮酒间,只见吴学究叫声苦,不知高低。众头领问道:“军师何故叫苦?”吴用便道:“你众人不知:是我这封书,倒送了扈娘子、戴宗和宋公明性命也。” 众头领大惊,连忙问道:“军师书上却是怎地差错?”吴学究道:“是我一时只顾其前。不顾其后,书中有个老大脱卯。”萧让便道:“小生写的字体和蔡太师字体一般,语句又不曾差了。请问军师,不知那一处脱卯?”金大坚又道:“小生雕的图书。亦无纤毫差错,怎地见得有脱卯处?” 吴用说道:“早间戴院长将去的回书,是我一时忘了扈娘子嘱咐,见不到处,才使的那个图书。不是玉箸篆文‘翰林蔡京’四字?只是这个图书,便是教戴宗吃官司。”金大坚便道:“小弟每每见蔡太师书缄,并他的文章,都是这样图书。今次雕得无纤毫差错,如何有破绽?” 吴学究道:“你众位不知,如今江州蔡九知府是蔡太师儿子,如何父写书与儿子,却使个讳字图书,因此差了。是我见不到处。此人到江州,必被盘诘。问出实情,却是利害。”晁盖道:“快使人去赶唤他回来,别写如何?” 吴学究道:“如何赶得上?他作起神行法来,这早晚已走过五百里了。只是事不宜迟,我们只得恁地,可救他几个。”晁盖道:“怎生去救?用何良策?”吴学究便向前与晁盖耳边说道:“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主将便可暗传下号令,与众人知道,只是如此动身,休要误了日期。”众多好汉得了将令。各各拴束行头,连夜下山,望江州来,不在话下。 却说晁盖亲自引人下山望江州而来。留下林冲镇守大寨,临别前林冲单独请晁盖说话,林冲只道:“军师这趟计较得差了,戴宗来时便说了,我那师妹教留心图书使用,他却偏偏还在这里露了破绽。”晁盖道:“教头计较的是。只是此刻救人要紧,我只恐扈娘子她孤身一人在那,但得事发时,只顾要救宋公明,反把自己陷了进去,这趟我亲自前去救她。”林冲颔首道:“一切拜望天王了。”说完之后,晁盖才分手去了。 却说三娘在江州等候,一面教李逵在牢里看顾宋江,一面让玉莲一家投书至穆家庄,请穆弘等人前来聚齐。不一日,穆弘、穆春、薛永到来,又过了半日,李俊、张横、童威、童猛也到了。三娘与张顺两个接住,引到张顺下处聚齐。穆弘将养了些时日,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只是还使不上全力。 一众人便在张顺下处,江边一座草庐内聚齐,众人推三娘坐了首位,李俊、穆弘分坐两侧,张横、张顺、薛永、穆春、童威、童猛依次坐了。 众好汉坐定后,三娘道:“今有江湖上闻名的及时雨宋公明被奸人所陷。”当下三娘便将宋江事由说了,随后道:“今日请各位兄弟前来,便是要商议如何救得宋公明脱身。” 李俊道:“若是官司要解送上京,只过浔阳江时,我几个都好下手,只是如今他却被拘在城内,却是不太好下手。” 穆弘道:“若是城内牢中有人接应,便也好办,我几个都乔装了入城,只在趁夜里,四处放起火来,待得城内大乱之时,与牢中接应之人一同下手劫人,也能使得。” 三娘道:“牢中却有人手,便是两院阶级戴院长,只是他前去东京送信,我吩咐他先去近处梁山泊求援手来,等他消息回来后,再做打算便了。” 当下三娘便分拔人手,教张横、张顺两个在城内探听消息,李俊、童威、童猛三个备好船只,只等接应,穆弘、穆春、薛永跟随三娘便先上下打点官府人等,看顾宋江。 且说戴宗扣着日期,回到江州,只在江边就被李俊等人接住,引到张顺下处来,三娘闻讯后赶来相会。见到戴宗,问起援手之事,戴宗道:“在梁山也见到了晁天王与众好汉,起初晁天王便要点起兵马来救,只吴用军师道说,前来路远,尚有大江阻隔,只恐打草惊蛇,官府这里若是闻风,必先杀公明哥哥,只怕娘子你听了此话,定要救公明哥哥,便把自己也陷了进去,因此定下计策,造了假文书在此,教蔡九知府解送公明哥哥上京,便在路上动手劫人。” 三娘暗笑吴用还是想不出其他好计策来,当下道:“且将伪造的文书与我看来。”戴宗取了书信出来,三娘看了后,登时皱眉道:“戴院长,你若拿了这文书去,便连你自己也陷在里面!”戴宗大惊道:“为何?”三娘便将那蔡京图书脱卯之处说了,最后道:“临行前不是已经嘱咐了你,教伪造文书时,要留意图书,怎的还会如此?”戴宗怔怔说不出话来,最后只道:“许是吴用军师未曾留意。” 三娘哼了一声道:“未曾留意,我看他是故意。此刻也不及说此事了,我另行伪造一份文书来。”当下三娘提笔照蔡京字体写了文书,又用自己早先便刻下的印信图书盖了,随后一般的火漆密封了,交予戴宗后道:“还是请戴院长前去下书,待得官府解送上京时,我等也不必等到梁山在下手劫人,便在浔阳江里劫人便可。”戴宗应了,便拜辞而去。 却说戴宗走后,三娘在那里却有些坐立不安,直到两个时辰后,戴宗差李逵报知三娘,直说文书未曾漏得破绽,蔡九已经按文书吩咐,准备陷车,要将宋江送上京城去。三娘听后,便吩咐李俊等人早晚准备劫人,一众好汉准备,不在话下。三娘这里虽安排了,但还是心绪不宁,又吩咐穆弘等人盯住蔡九府衙,但有人出入都早晚来报知。 第二日上,穆弘差人来报说,无为军通判黄文炳又来到蔡九府上,三娘暗道:“我那书信全无破绽,料想这黄文炳也看不出来。” 但片刻后,穆弘又差人来报说,蔡九教一二十个公人取了戴宗过府问话,三娘这才有些惊疑不定,口中只道:“我那书信已无破绽,为何蔡九还会寻戴宗过府问话?”当下急命穆弘等人再去打探。 只一个时辰后,穆弘亲自回来禀报道:“戴院长被问出破绽来,教蔡九打入牢中去了。”三娘大惊问道:“为何如此?”穆弘道:“我等使人买通蔡九府上人才知晓,原来娘子那封书信并无破绽,只是黄文炳那厮说要求个小心,只让蔡九知府寻戴院长来,便细细问了蔡京府上形状,戴院长作答不得,因此才露了马脚。” 三娘皱眉暗道:“却没想到黄文炳那厮如此小心,此人心细,倒是个人才。”跟着问道:“如今蔡九如何处置宋江与戴宗?”穆弘道:“府上人说,要把宋押司与戴院长两个问成了招状,立了文案,押去市曹斩首,然后写表申朝。” 三娘道:“黄文炳那厮何在?”穆弘道:“我离开时,尚在蔡九府上吃酒。”三娘道:“好,便请穆大郎盯住此人,但他离开江州回无为军去时,我等便在江边先将他拿了!”当下穆弘领命去了,三娘自带李俊等人在城外江边等候。 却说黄文炳在蔡九府上吃了顿酒后,拜辞蔡九,依旧带了几名仆人伴当径回无为军去。来到江边寻船渡江时,却不见了自家来时官船,左右问时,方才寻得几名官船船夫,直说是那官船不知何故透水,只能在岸边船场修理。 黄文炳道:“既然如此,便另寻船只过江便了。”少时,仆人寻得一艘船来,黄文炳登船入舱后,却见舱内坐了一名白衣女子,正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口中只道:“黄通判,别来无恙否?”(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星空之恋恋、sypsp91的月票,感谢书友m0130203、无言录的打赏 第十九章白莲妖女掳家眷 梁山好汉聚法场 夜以至深,黄文炳被捆成粽子般,扔在一处柴房内,眼口皆被粗布蒙住,此时他才悠悠醒来,依稀只记得白日里要过江时,上了一艘船来,却被船上一名白衣女子打晕了。 黑暗中,黄文炳口不能言,眼不见物,心头暗暗叫苦,蓦然回想起来,暗道:“那白衣女子不正是在江州行医传教的白莲教女子么?她绑我来此,定然图谋不轨。黄文炳啊黄文炳,你聪明一世,竟让一介女子给蒙骗了过去。”想到这里,黄文炳连珠阶的叫苦起来。 便在这时,屋门开响,进来几人,随后黄文炳眼上、口中蒙布扯开,眼前几支火把亮晃晃的便在眼前,黄文炳望去,只见那白衣女子便立在眼前,看着自己笑道:“黄通判,久违了。” 黄文炳大怒道:“好个白莲妖女,我还道你是个行善传教的女子,原来却是掳人勒索的强人!”那白衣女子笑道:“通判此言差矣,我掳劫你至此,并非为了钱财,而是为了救人。我要救的便是宋江与戴宗两个。” 黄文炳这时方才恍然大悟,冷笑道:“要从我这里救人却是休想,既然落入宋**党手中,但求早死。”白衣女子笑了笑道:“倒还有些骨气,我也知道你身为大宋官府中人,稽查检举乃是分内之事,我不会怪你构陷宋江与戴宗。既然你如此说了,我也便不打算从你这里救人。想来人在蔡九手上,你一个小小通判又能如何?” 黄文炳道:“那你又待如何?”白衣女子笑道:“我这里已经取了你的随身印信,写了一封书信,明日便差人去将你家眷赚来此地。” 黄文炳大怒喝道:“祸不及妻儿,妖女,你要杀要剐,只管朝我来,休伤我家眷。”白衣女子笑道:“你若归附于我,我便让你一家团聚,还可让你一展所长。但若是你执迷不悟。一心求死,那也怨不得我,让你全家陪葬!” 黄文炳怒不可遏,正要开口痛骂。白衣女子却吩咐用麻核塞住了嘴,口中又道:“这几****好好想清楚,过些日子,我救出宋江来之后,宋江要找你报仇。那我可就不管了。”当下吩咐左右道:“饿他几日,只与他些水喝,人看好了,我要活的。”说完便自去了,只留黄文炳在那里横眉瞪眼。 那白衣女子正是三娘,从关押黄文炳的柴房出来后,穆弘随后出来,皱眉问道:“娘子,此等小人要来何用?”三娘笑道:“你切莫小看此人,他心机仔细。智计不凡,若为山寨所用,必定教官府头痛,对我山寨日后大有裨益。” 穆弘道:“但只怕日后救了宋押司出来,要寻他报仇,我等却庇护于他,有伤义气。”三娘道:“不妨事,我这里自有主意,但若他执迷不悟,便送予宋江做个人情也不错。” 穆弘又道:“娘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三娘道:“但说无妨。”穆弘道:“娘子这趟甘冒奇险,只要救那宋江,却不知可曾值得?”三娘微微一笑道:“宋江与我,无关紧要。宋江与我,却又至关要紧。”说罢便先去了,穆弘在后兀自未想明白。 两个一前一后转到张顺草堂上来,一众好汉都在,李逵也在一侧,听闻着得黄文炳时。李逵跳将起来,掣出两柄板斧,厉声喝道:“小娘子,既然拿得黄文炳那厮,让俺一斧劈了他!”三娘喝道:“你砍了他,便是要了宋押司与戴院长性命!” 李逵听了这话,方才气愤愤的住了脚,口中兀自道:“小娘子,要救公明哥哥与戴宗哥哥时,今晚咱们就杀进城里去,打破那鸟牢子,抢出人来便是!” 三娘怒道:“这里许多好汉都在,救人自然是要计议清楚,方可行事!像你这般莽撞行事,非但就不出人来,还得陷了众兄弟进去!” 李逵也怒道:“好没道理,好没道理,小娘子,你便是个女子,自怕了来,俺铁牛自去救两个哥哥出来便了!”当下气冲冲的便去了,穆弘、李俊待要挽留时,三娘厉声道:“由得他去,他这般莽撞,留下来只会坏事!”两个方才转回。 三娘自上座了后问道:“穆大郎,可曾打听得宋押司两个刑期?”穆弘道:“已经打听备细,原本是明日便要处斩,但我等使钱买通了当案黄孔目,教他上下使些言语,直说明日是个国家忌日,后日又是七月十五日中元之节,皆不可行刑。大后日亦是国家景命。直至五日后,方可施行。” 三娘道:“如此正好,尚有五日时光,我等便仔细准备五日,养精蓄锐,只等五日后,大伙跟我闯一闯江州的法场!”一众好汉轰然领命。 当下三娘便开始分拔人手,第一拨穆弘、穆春、薛永三个领穆弘庄上十余名精悍庄客,扮作客商,便在法场左近茶寮内等候动手。第二拨李俊、童威、童猛三个引揭阳岭十余名精锐伙家,扮作江湖耍枪棒的,便在法场左近市井等候动手。第三拨三娘亲自引张横、张顺两个,引浔阳江十余个精干渔家,便扮作三娘行医看诊之人,也在法场左近等候动手。李立自引余下人等便在张顺下处看守黄文炳,并准备船只,只等得手后,众人便乘船而去。商议定后,众好汉各自准备不提。 第二日上,李立持了三娘伪造的黄文炳书信,赚得黄文炳一家老小出来,三娘教薛永、李立先将一众老小看押在穆弘庄上。却不想薛永从内里引了个人出来拜三娘,三娘扶起那人问道:“兄弟,这位壮士是谁?”薛永答道:“这人姓侯,名健,祖居洪都人氏。做得第一手裁缝,端的是飞针走线。更兼惯习枪棒,曾拜薛永为师。人见他黑瘦轻捷,因此唤他做通臂猿。现在这无为军城里黄文炳家做生活。小弟因见了,就请在此。”三娘大喜,便出言招揽,那侯健也是一座地煞星之数,自然义气相投,便归附了三娘来。随后三娘便教侯健与李立解送黄文炳一家老小前去穆弘庄上听候发落。 到得第三日上,众好汉分头乔装了,分拨入城来,三娘自与张横、张顺两个引了十余个渔家入得城来,都现在三娘下处客店先住下。随后各自分批到了法场看了地形,又商议了各自安排,便定计下来。 第六日上,三娘、张横、张顺都起个大早,饱食一顿后,三娘取了行医幡旗,背了药箱、摊档,将日月双刀、鸱吻刀都藏在摊档里,张横、张顺也装扮停当,各藏了兵刃在身,便分头来到市曹十字路口左近。三娘将行医摊子摆开后,张横、张顺等自扮作看诊的人,围在左右。 随后三娘只见得市井左首上,穆弘、穆春、薛永三个领穆弘庄上十余名精悍庄客,扮作客商,便在法场左近茶寮内只做喝茶。又见右首上,李俊、童威、童猛三个引揭阳岭十余名精锐伙家,扮作江湖耍枪棒的,便在一块白地上耍枪弄棒。三伙人见了,都各自使了眼色。 少时,又见东边街上,来了一伙弄蛇的丐者,南边来一伙挑担的脚夫,北边来一伙客商。三娘眼尖,一眼便认出来,原来扮客商的这伙,便是晁盖、花荣、朱贵、杜迁、宋万;扮挑担脚夫的,便是燕顺、刘唐、王矮虎、郑天寿、石勇;那伙扮丐者的,便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胜——这一行梁山泊共是十四个头领到来,只看三伙人一共有一百余人上下。 三娘一身白衣,又在行医幡旗下,甚是招目,晁盖老远便望见,大喜之下,晁盖吩咐花荣等先在左近等候,他独自一个赶到摊前来。 张横、张顺两个不识得晁盖,见这人来得蹊跷,便暗暗各自伸手按住兵刃。三娘见了忙低声道:“来人认识,便是梁山晁盖!”两个听了,方才各自松了手。 晁盖来到摊前坐下,面上犹自喜不自胜,口中道:“娘子果真在此。”三娘瞪了他一眼道:“你过来作甚?教做公的看出破绽来便遭了。” 晁盖笑着伸出手道:“我自来看诊,做公的看出个鸟破绽来。”三娘忍一口气,玉手搭上,假作与他诊脉,口中道:“这位客官,你五痨七伤,命不久矣,快快回去准备后事吧!” 晁盖瞪大眼睛道:“是真是假?”三娘脸色一黑,低声道:“我教你回去准备劫人!”晁盖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稍后劫了人,再来叙话。”当下起身便去了。 这厢里晁盖才走,却见那脚夫里头,又走来一个矮子,三娘一看却是那王矮虎,三娘大怒暗道:“这矮子过来作甚?”当下只对张横、张顺两个道:“过来的那矮子,亦是晁盖一伙的,你两个将他扔回去,教他莫坏了大事!” 于是,王矮虎眉花眼笑的只想过来与三娘说句话,却未到摊前,便被张横、张顺两个一左一右挟住,提溜了回去,张顺低声道:“这位大哥,扈娘子教你回去,莫坏了大事!”两个将王矮虎趸在地上后,自转回来。 正在这时,便闻城内三声号炮响起,一阵鸣锣开道过来,前后共涌来五百余土兵、刀仗、刽子手,中间簇着江州知府蔡德章,后面五六十个牢子、阶级押了宋江、戴宗两个过来。 只见宋江与戴宗两个,发髻扎起,似乎还用胶水刷了头发,绾个鹅梨角儿,各插上一朵红绫子纸花,身上搭上利子。宋江面色惨白,只把脚来跌,戴宗却只是低头叹气。(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帝道教君的打赏 第二十章白莲娘子斗转移 托塔天王劫法场 便在十字街口,闻得要斩反贼,江州府看的人,真乃压肩迭背,何止一二千人。但见:愁云荏苒,怨气氛氲。头上日色无光,四下悲风乱吼。缨枪对对,数声鼓响丧三魂;棍棒森森,几下锣鸣催七魄。犯由牌高贴,人言此去几时回;白纸花双摇,都道这番难再活。长休饭,嗓内难吞;永别酒,口中怎咽!狰狞刽子仗钢刀,丑恶押牢持法器。皂纛旗下,几多魍魉跟随;十字街头,无限强魂等候。监斩官忙施号令,仵作子准备扛尸。 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将宋江和戴宗前推后拥,押到市曹十字路口,团团枪棒围住,把宋江面南背北,将戴宗面北背南,两个纳坐下,只等午时三刻,监斩官到来开刀。 那众人仰面看那犯由牌上写道:“江州府犯人一名宋江,故吟反诗,妄造妖言,结连梁山泊强寇,通同造反,律斩。犯人一名戴宗,与宋江暗递私书,勾结梁山泊强寇,通同谋叛,律斩。监斩官江州府知府蔡某。”那知府勒住马,只等报来。 三娘见了,便吩咐张横、张顺两个道:“各自准备!”当下便将那行医幡旗招了招,穆弘、李俊等人见了,便各自准备,拥上来,只顾往百姓人丛里凑。又见晁盖等三伙人也是只顾挤将进去,四周土兵拦住不放,只得齐齐地挨在人丛里,定了不动,四下里吵闹不住。 没多时,法场中间人分开处,一个报,报道一声:“午时三刻!”监斩官便道:“斩讫报来。”两势下刀棒刽子,便去开枷,行刑之人,执定法刀在手。 说时迟,一个个要见分明;那时快,闹攘攘一齐发作。只见那伙客人在车子上听得“斩”字,晁盖一伙中。那花荣便向怀中取出一面小锣儿,立在车子上当当地敲得两三声。四下里一齐动手。有诗为证:闲来乘兴入江楼,渺渺烟波接素秋。呼酒谩浇千古恨,吟诗欲泻百重愁。雁书不遂英雄志。失脚翻成狴犴囚。搔动梁山诸义士,一齐云拥闹江州。 又见十字路口茶坊楼上一个虎形黑大汉,脱得赤条条的,两只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却似半天起个霹雳,从半空中跳将下来,这人正是那日负气走了的李逵。 这边三娘掣出日月双刀来,只望那两个侩子手掷去,见得两道寒光闪过,便将两个侩子手钉在台上!三娘娇叱一声,白衣飘飘跳上台去,将钉在两个侩子手身上的双刀取下,血淋淋的双刀一指,厉声喝道:“梁山好汉劫法场!平民百姓、不相干的人都退开!”说罢便持刀护在宋江、戴宗两个身旁。 李逵见三娘杀了两个侩子手。心头大喜,虎吼一声,便望监斩官马前砍将来。众土兵见台上三娘、李逵两个,急待把枪去搠时,李逵自用双斧轮将起来,只做泼风一般,那里拦当得住?众人且簇拥蔡九知府逃命去了。 便在同时,三娘麾下三伙好汉与晁盖三伙好汉一起发作,只见东边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白胜四个,身边都掣出尖刀。看着土兵便杀;西边燕顺、刘唐、王矮虎、郑天寿、石勇五个,大发喊声,只顾乱杀将来,一派杀倒土兵狱卒;南边穆弘、穆春、薛永三个引十余个精悍庄客。掣出兵刃,横七竖八,都杀翻了围住的土兵;西南角上,李俊、童威、童猛三个引揭阳岭十余名精锐伙家,将出兵刃来,直朝台面上杀过来;张横、张顺两个见三娘早已跳进台去。也引十余个渔家取了钢叉并将过去,只顾杀台面旁的一众公人。 北边晁盖、花荣、朱贵、杜迁、宋万,都跳下车来,推过车子,拦住了人。杜迁、宋万两个钻将入来,一个背了宋江,一个背了戴宗。其余的人,也有取出弓箭来射的,也有取出石子来打的,也有取出标枪来标的。这一行梁山泊共是十四个头领并三娘麾下九筹好汉,一共二十三条大虫,带领小喽罗、庄客、渔家、伙家共两百余人,四下里杀将起来。 晁盖杀透外层土兵,抢到台上来,护着杜迁、宋万背了宋江、戴宗,便与三娘并肩开道,两个面前,只见李逵轮着双斧泼风般乱砍,杀出一条血路来。晁盖却不认得李逵,只问三娘道:“这黑大汉是谁?只见他出力最多。”三娘道:“便是黑旋风李逵,保正先叫他住手,往城外杀出重围去。” 晁盖便叫道:“前面那好汉,莫不是黑旋风?且住手,有话说!”那李逵哪里肯应,火杂杂地抡着大斧,只顾朝土兵最多处砍去,那厢里却又是朝城内去的路。三娘大怒喝道:“这黑厮,只顾厮杀,不听号令,那边却是朝城里去的路!”当下对晁盖道:“保正先看顾两个,我自去拽他回来!” 当下三娘几个跳跃,白衣飘飘从人丛头上掠过,落在李逵身前,这黑厮杀红了眼,也不看人,双斧还是劈将过来,却被三娘使个巧劲,将双斧引到一边,跟着抬腿便把李逵踹了个四脚朝天。 李逵杀得兴起,不防吃人一脚踢翻,回过神来,方才认出三娘,口中叫道:“小娘子,你踢我作甚?”三娘上前揪住李逵喝道:“铁牛,你往哪里杀过去?先护着宋押司和戴院长杀出城去!听我吩咐,不然再踢你几脚!”李逵再不敢多话,当下三娘引了李逵转了回来,直朝城外杀去。 见李逵、三娘在前面引路,晁盖便叫背宋江、戴宗的杜迁、宋万,只顾跟着三娘与那黑大汉走,随后也挺着朴刀杀上前来,护在三娘身侧。三娘见了晁盖又来到身边,撇撇嘴道:“保正,你不去护着你的兄弟,来我这里作甚?”晁盖笑道:“许久未见娘子,心头甚念。与娘子一同厮杀,便是爽快!”李逵却叫道:“你两口儿要叙话,直到一旁去,休在这里,碍了爷爷手脚!” 三娘听了大怒,喝道:“李铁牛,你这黑厮,还想吃我一脚么?”李逵这才禁声,只顾朝前面杀去。晁盖却呵呵笑着,与三娘随后并肩杀来。 当下去十字街口,不问军官百姓,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推倒倾翻的,不计其数,混乱之中,三娘也顾不得许多,正是刀剑无眼,也有不少无辜百姓被杀。众头领撇了车轮担仗,一行人尽跟了李逵、三娘、晁盖,直杀出城来。背后花荣、穆弘、燕顺、刘唐四个断后,四张弓箭,飞蝗般望后射来。那江州军民百姓,谁敢近前。 一行人直杀到江边来,李逵身上血溅满身,兀自在江边杀人。三娘见了,便怒目而视,晁盖知道她心意,便挺朴刀叫道:“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那李逵哪里来听叫唤,一斧一个,排头儿砍将去。晁盖也微有些动怒,上前去将李逵扯住喝道:“且住手,不要再伤百姓!” 李逵被晁盖神力扯住,这才停下手来。三娘喝道:“我在江边安排了船只,众人随我渡江!”当下李俊、张横、张顺等人当先引路,便赶到江边来,那厢里张顺打个呼哨,拢来六七条大船,一众两百多人分头上船来,花荣、穆弘几个不住放箭断后,江州土兵被杀得胆寒,也只敢在远处虚掩一遭,并不敢真的追赶上来。 张顺引着李逵、三娘、晁盖,并杜迁、宋万两个负了宋江、戴宗上了一艘船来,其余人等各自上船。杜迁、宋万两个把宋江、戴宗背到舱里歇下,宋江方才敢开眼,见了晁盖、三娘等众人,哭道:“哥哥,莫不是梦中相会?”晁盖便劝道:“恩兄不肯在山,致有今日之苦。”宋江道:“不听哥哥之言,方有今日之祸。”三娘瘪瘪嘴道:“分明是宋押司自己酒后无状,写了反诗在那,与落不落草有何干系?” 晁盖、宋江两个都瞪大眼看着三娘,三娘一拢双刀道:“我先去看看可有追兵赶来!”说罢便出舱而去,到了舱门口,却与花荣相遇。花荣略略一礼,便侧身让过,赶进舱来见了宋江便叫:“且将衣服与俺二位兄长穿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出衣服与宋江、戴宗穿了,戴宗才醒转过来,原来适才直说开刀问斩时,戴宗竟然吓得晕了过去。这时白胜抢入进来,急切道:“江州城里鸣锣擂鼓,整顿军马,出城来追赶。远远望见旗帜蔽日,刀剑如麻,前面都是带甲马军,后面尽是擎枪兵将,大刀阔斧,杀奔江边路上来。尚有许多兄弟尚未上船来,扈娘子带了刘唐、穆弘等兄弟又返身杀回去了。” 晁盖等人闻言大惊,戴宗叫道:“城里总有五七千军马,扈娘子就这些人杀过去,必然有失!”晁盖第一个便跳将起来,口中喝道:“岂能让扈娘子犯险?我这便去救她!”当下第一个抢出舱去,李逵也哇哇直叫道:“这些贼厮鸟还敢来,俺这便去都将他们砍了!”当下也抢出舱去,花荣、杜迁、宋万也跟了出去,只留下白胜一个照看宋江、戴宗两个。(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传,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sypsp91、春之环球旅行的月票,感谢书友麻衣的玲绪的打赏 第廿一章遇难而上退千军 识时务者为俊杰 却说晁盖抢出舱来,只见江边之上,三娘白衣飘飘,立在一块巨石之上,江风吹来,只见:三千青丝随风摆,衣袂飘飘素手红。一朵白莲临风来,宛如仙子降凡尘。 便在那里,周遭刘唐、穆弘、张顺、张横、李俊、王英、穆春、童威、童猛、薛永十筹好汉聚在她身旁,三娘双刀一指,厉声喝道:“官军赶来,我等休走,返身回去,破他军马,休教他小觑我等!”说罢当先便迎将上去,众好汉轰然称是,各举兵刃,引数十名庄客、伙家、渔家随后跟去。 晁盖见了,急忙跳上岸来,身边聚拢花荣、李逵、燕顺、杜迁、宋万、朱贵、郑天寿、石勇、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十一筹好汉,手中朴刀一挺,也喝道:“休教扈娘子一介女流赶在我等头里!随我杀!”众好汉齐声呐喊,引数十名小喽啰也翻身杀回。 就江边看时,见城里出来的官军,约有五七千军马,当先一两千都是顶盔衣甲,全副弓箭,手里都使长枪的马军,背后三两千步军簇拥,摇旗呐喊,杀奔前来。 这里三娘脚快,直冲过去,高高跃起,手中双刀幻出两道寒光,当先三个马军便被砍下马去。三娘飞身上了一匹骏马,双腿控马,那马便高高人立而起,嘶声哀鸣,定住脚步后,便转过马头来,三娘一催胯下骏马,呼啦啦直冲入马军阵中。 众江州马军见了,都用长枪来攒刺,三娘刀快,那厢里只见是马过、刀光一闪,便是枪断人落马,过处血溅飞。只见三娘白衣飘飘,竟然硬生生在马军枪林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真是所当者破,所击者服,左右无可挡其锋锐者。 三娘身后刘唐、穆弘、张顺、张横、李俊、王英、穆春、童威、童猛、薛永十个好汉也各自涌来。刘唐、穆弘、王英三个亦抢得马匹,跟在三娘身后杀将进去,张顺、张横、李俊、穆春、童威、童猛、薛永等人率领众伙家、庄客、渔家随后掩杀,这伙人势若猛虎。一两千马军竟然抵敌不住,节节后退。 李逵见了大声叫好,脚下快步赶上,当先一个加入战团,抡着板斧。赤条条地飞奔砍将入去,背后便是花荣、燕顺、杜迁、宋万四将拥护。 花荣见前面的军马都扎住了枪,只怕三娘在最前着伤,偷手取弓箭出来,搭上箭,拽满弓,望着为头领的一个马军,飕地一箭,只见翻筋斗射下马去。花荣便在后面不住放箭,遮护三娘。 这边晁盖抢了匹马来。快马赶上三娘,护在三娘左右,两个直冲到江州马军阵前帅旗下,三娘骁勇非常,飞马上前,帅旗下那马军指挥不及防备,早被三娘一刀砍死,复一刀枭了首级。晁盖上前一朴刀砍断了帅旗,将那马军指挥首级提起,厉声喝道:“尔等主将首级在此。还不速速归降?!” 那一伙马军,见倒了帅旗,主将被杀,大吃了一惊。各自奔命,拨转马头便走,倒把步军先冲倒了一半。这里众多好汉们在三娘、晁盖率领下,一齐冲突将去,杀得那官军尸横野烂,血染江红。直杀到江州城下,城上策应官军早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官军慌忙入城,关上城门,好几日不敢出来。 三娘见了,暗叹道:“江州官军,承平日久,久疏战阵,这许多人竟然被我等一群人杀败,难怪日后方腊起事之处,江南竟无军马可挡其锋锐的。”想到这里,三娘高声喝道:“官军已败,收兵而回!”众好汉都领命而行,唯独李逵这黑厮,兀自挥舞双斧,赶着还要去抢城门。 三娘见了大怒喝道:“把这不尊号令的黑厮给我拖回来!”刘唐、穆弘几个抢上前去,七拽八拖的才将黑旋风拖转回来,众人赶回江边,方才从容上船。晁盖整点众人完备,将受伤、身死的先抬上船去,一众头领之内,有数人受伤,都叫先分头下船,开江便走。 却值顺风,拽起风帆,七只大船载了许多人马头领,却投穆太公庄上来。江里倒是有几艘官军巡船,但见这伙人连岸上几千军马都杀败了,那几艘巡船哪里赶来到捋虎须?早早扯帆避走。 七只大船,一帆顺风,早到岸边埠头,一行众人,都上岸来。行不多时,早到了穆家庄前,三娘眼尖,却见宋玉莲与穆太公两个立在庄门前久望。三娘见得玉莲,心头一暖,打马先上前去,到了面前跳下马来问道:“玉莲,你如何在此?”穆太公笑呵呵说道:“自打宋家小娘子来到庄上,便每日都在庄门前望,直说定要等到娘子你归来,着实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女子。” 三娘心头一热,正待说几句亲热话,背后晁盖却到来问道:“这两位却是何人?”三娘瞪了晁盖一眼,不情愿的将玉莲与扈太公引见了,随后众好汉陆续到来,便再也无机会与玉莲说话。玉莲见人多时,便朝三娘点点头,低头径自先回后院去了。 穆弘邀请众好汉到庄内堂上,在穆家庄上的李立、侯健也都出来迎接,三娘、晁盖等众人都相见了。 太公道:“众头领连夜劳神,具请客房中安歇,将息贵体。”各人且去房里暂歇将养,整理衣服器械。当日穆弘叫庄客宰了一头黄牛,杀了十数个猪、羊、鸡、鹅、鱼、鸭,珍肴异馔,排下筵席,管待众头领。 饮酒中间,说起许多情节。晁盖道:“今趟劫法场,若非扈娘子早早定下退路,走时又领人厮杀一场断后,我等皆被陷于缧绁。”三娘道:“保正哥哥休夸,也都是众兄弟戮力向前之功。”晁盖笑道:“除了娘子,便是李逵兄弟出力最多,只是杀得兴起时,反倒只顾往城里杀去。”李逵道:“我自只拣人多处杀将去,他们自要跟我来,我又不曾叫他!”众人听了,都大笑。 三娘却板起脸来喝道:“李铁牛,适才你只顾厮杀,却不听号令,须知阵仗厮杀不同江湖争斗。若无号令,如何能胜?”李逵嘟囔道:“扈小娘子,俺却不是你保正哥哥,你叫往这边。便往这边,叫去那头,便去那头。” 此言一出,戴宗立时喝道:“你这黑厮说甚胡话?吃你的酒!”宋江也急忙道:“天王、贤妹,我这兄弟生性粗鲁。不会说话,休要怪他。” 晁盖也不以为仵,反倒看了看三娘笑道:“便在劫生辰纲时,我便是听扈娘子吩咐行事的,何足道哉?”三娘瞪他一眼道:“岂有你这等做一寨之主的?什么听我吩咐?适才厮杀,都是你只顾跟来,我又没叫你跟来!”众好汉看了都笑起来。 三娘见众人见笑,心头恼怒,盯着李逵这黑厮,将气撒到他头上。口中怒道:“李铁牛,今后再不听号令,便依山寨法度严惩不贷!”李逵瞪大眼叫道:“你便叫你家保正哥哥来打我便是!”三娘大怒道:“我不用叫他,自己便打来!” 李逵跳将起来,躲到一边去,口中兀自叫道:“俺打不过你,你休得赶来,保正哥哥,救我!”众头领都笑了起来,晁盖虚拦住三娘道:“与这黑厮一般见识作甚?坐下吃酒便是了。”那头宋江与戴宗两个只喝骂李逵。众头领劝解一番后,李逵不再言语了。 劝罢这里,宋江起身与众人道:“小人宋江,若无众好汉相救时。和戴院长皆死于非命。今日之恩,深于沧海,如何报答得众位?只恨黄文炳那厮搜根剔齿,几番唆毒,要害我们。这冤仇如何不报?怎地启请众位好汉,再做个天大人情。去打了无为军,杀得黄文炳那厮,也与宋江消了这口无穷之恨。那时回去如何?” 晁盖道:“我们众人偷营劫寨,只可使一遍,如何再行得?似此奸贼已有提备,不若且回山寨去,聚起大队人马,一发和学究、并林冲等,都来报仇,也未为晚。” 三娘却瘪瘪嘴道:“也不须费事再去打无为军,黄文炳那厮并他家眷人等,一早便被我等下手拿在庄上,提来问话便是了。”当下三娘吩咐李立、侯健两个下去,片刻后将黄文炳抓到厅上来。 那黄文炳此时已经去了口中麻核、眼上蒙布,见得宋江、戴宗时,面如死灰,又兼饿了数日,萎顿不堪。这几日来,他原也硬气,只是不肯降服,此时被提到堂上来,却知大限已到。 宋江那里见果然是拿得黄文炳时,登时大喜,叫取一壶酒来,与众人把盏。上自晁盖、三娘,下至侯健、白胜,共是二十七位好汉,都把遍了。 宋江大骂黄文炳:“你这厮!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如何只要害我,三回五次,教唆蔡九知府杀我两个?你既读圣贤之书,如何要做这等毒害的事?我又不与你有杀父之仇,你如何定要谋我?” 黄文炳浑身发抖,却无半点言语,一双眼只看着三娘。晁盖喝道:“你那贼驴,怕你不死!你这厮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宋江便问道:“那个兄弟替我下手?”只见黑旋风李逵跳起身来说道:“我与哥哥动手割这厮。我看他肥胖了,倒好烧吃。”晁盖道:“说得是,教取把尖刀来,就讨盆炭火来,细细地割这厮烧来下酒,与我贤弟消这怨气。” 这时,三娘忽道:“且慢动手,我有句话要问。”晁盖道:“还有何话?”三娘道:“随口问几句。”当下冷笑着走上前,低声问道:“可曾想好了?待会儿非但你自己性命不保,一家四五十口人可也都要死个干净!一家性命便在你一念之间!” 黄文炳当即道:“扈娘子,若是原先的话还作数,我这便降你!侍奉终生!永不背弃!”三娘笑了笑道:“果然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下三娘转身对晁盖、宋江一礼后,道:“保正、押司,这黄文炳并他家眷可否交予我处置?”宋江呆了呆问道:“扈娘子要如何处置?”三娘道:“我那里尚缺一个家仆,只看这厮尚有些才学,便教他在我那里做个家仆去。” 宋江急忙道:“使不得,扈娘子,这厮诨号黄蜂尾后针,端的歹毒,日后必被他所害!”李逵这边讨了尖刀、火盆方来,听得这话登时大怒,喝道:“小娘子,你要饶了这厮性命?!”(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各种支持,感谢书友藏空夕暮的打赏 第廿二章恩义情分全不顾 忠臣义士只要杀 便在穆家庄堂上,李逵讨了尖刀、火盆转来,却听闻扈三娘要饶了黄文炳性命,当即扔下火盆怒喝道:“小娘子,这厮是公明哥哥仇人,怎能放了?!” 三娘笑笑,环顾堂上众好汉,穆弘、李俊等已经拜入麾下的好汉面色自若,晁盖一伙内,刘唐、王英、白胜等人也是神情如常,只有花荣、燕顺两个面色不忿起来。 宋江道:“贤妹,黄文炳这厮,害得我与戴院长好苦,两条性命几乎便丧在他手里,如何能饶他性命?贤妹三思啊。”戴宗也道:“正是这话,扈娘子,黄文炳这厮在乡中只是害人,交结权势,浸润官长,欺压良善,无为军人民都叫他做黄蜂刺,却是万万饶他不得的。” 三娘与宋江都看了晁盖一眼,晁盖轻咳一声却道:“公明贤弟与扈娘子相识不久,或许并不知晓她的行事,但凡娘子要做的事,都是有其道理的,请娘子说来听了便是。若是说得有理,咱们就听娘子的,若是无理时,哥哥我亲自动手替贤弟了解这厮!” 三娘白了晁盖一眼,负手而立,口中缓缓说道:“要说饶了黄文炳的道理,我这里有三论,各位且听来。其一,众位要杀他,只因他出首检发宋押司题写反诗,直说他有意要害宋押司。此事上,我等细想来看,押司这里确实酒后写了那首反诗来,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这几句诗稍有学识之人看了,也都知道是反诗。宋押司将这首诗写在浔阳楼上,还题写了郓城宋江作,就算不是黄文炳见了,其他做公的见了,押司这趟牢狱之灾还是免不了的。” 宋江默然无语,三娘又接着续道:“黄文炳乃是官府中人,任职通判,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身为公门中人,出首检举,乃分内之事。若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反倒是失职了。” 宋江道:“那首诗乃是酒后胡乱之作,可恨黄文炳这厮,非要拿我。当时与戴院长商议,我都诈做失心疯,他还是将我拿下。一顿拷打,不肯放过。” 三娘道:“适才已经说了,黄文炳是官府中人,纠察定然仔细,押司那首诗写得文辞并茂,如何像一个失心疯之人写的?戴院长当时若商议要救押司,为何不做起神行法,将押司先送出城来?以戴院长的脚步,官差只怕也是无从追赶的。”戴宗愕然半响才道:“当时乱了方寸,未曾想到此节。” 宋江又道:“就算黄文炳这厮在我这事上。是要秉持公法,那他在乡里害民之事,又要如何说?”三娘笑道:“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条事由,黄文炳此人在无为军落个黄蜂刺的名声,此前我也打听过了,他这为官,便是不讲情面,不徇私情,只按大宋律法办事,因此得罪了多少人也不知。我这里看了他手上一应所谓的害民之举。却都是他秉公办事的实例。所以也是因为这个缘由,他被人构陷,如今还赋闲在家。” 三娘又道:“再说第三,只说黄文炳他是个阿谀谄佞之徒。心地匾窄,只要嫉贤妒能,胜如己者害之,不如己者弄之,交结权势,浸润官长。这些话语。多半都是官场上流传出来的,是问为官者,谁人不结交权势?谁人不浸润官长?反而正是因为黄文炳这人守正不阿,又有才干,方才被人如此编排诟病。” 最后三娘道:“我这里说了,黄文炳并非有意要害宋押司,不论谁人写了反诗在那里,只要他见了,都会去出首,实在乃是职责所在,恪尽职守而已。宋押司,说了这许多,可否饶得他性命?” 宋江与戴宗默然无语,众人只觉得三娘话虽不中听,但道理便是这样,只是觉得有些地方,三娘还是强词夺理了,但也无一人出来与她辩驳。 李俊、穆弘等人自然不必说,三娘开口,他几个自然无话。宋江、花荣、戴宗几个久在官场,也知道官场里是何光景,真如黄文炳这等守正不阿之人在官场上,也都是落下个嫉妒贤能,只会害人的恶名来。至于燕顺、王英等人更是强人出身,欺压良善惯了,也知道官府行事,而且也知道说不过三娘,便也不言语。 就连晁盖也暗自在想:“我做保正时,去夺了西边村坊的宝塔过来,不知算不算欺压害民?”李逵却跳将起来大声叫道:“饶不得,饶不得,害得我两位哥哥吃了着许多苦头,如何能饶得过去?” 三娘瞪了他一眼,不去理会,又道:“其实我看宋押司心头还是心向着梁山,否则也不会写下如此诗句来,直抒胸中不平。押司这里被黄文炳出首,吃了这趟官司,众兄弟闹了江州,劫了法场,也都断了押司复做良民的念想。如此说起来,今趟我等能聚首一处,还是黄文炳的功劳。” 说完之后,三娘来到宋江面前,深深一礼道:“宋押司,黄文炳虽然大大的得罪了你,但平心而论,他是官府中人,见有人题写反诗,自当向上禀报,这正是他的本份,足见其忠。咱们江湖好汉,敬的是忠臣义士,杀的是污吏贪官,押司也常以忠义自居。今日押司若因一己私怨,一怒之下杀了黄文炳,岂不令天下晓事的英雄好汉们齿冷?黄文炳一家性命是小,伤了郓城及时雨的名头事大!因此我这里与押司讨个情,饶了黄文炳一家性命。” 说完之后,只见宋江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心头只是恨恨暗道:“黄文炳这厮害得我屎里滚、尿里卧,若不杀他,如何出得了心头的一口恶气?但如果执意定要杀了此人,扈娘子这里说的却极是有理,除了徒显自家心胸狭窄之外,没有任何好处。”转眼又见三娘那等气势,心头一动又想道:“这里良民之路已断,今后也只有上梁山落草,但晁盖这人却多般维护扈娘子,看晁盖那样多半想邀扈娘子做梁山第二把交椅,我这里若上山去,反倒要在一介女子之下,却是屈杀我来,不如先用这事立威,寻个由头,断了扈娘子上山之路!” 主意拿定,宋江便咬牙道:“黄文炳这厮,害我和戴宗兄弟太甚!与其忍辱偷生,不如背负杀贤之名!今日我非杀这黄文炳不可!” 晁盖见了急忙道:“贤弟,万万不可!扈娘子说得有理,黄文炳虽害你在先,但却是为国尽忠,其人忠义所在,不得不为耳,并非出于私怨报复。贤弟若害其性命,天下英雄好汉,将如何看待贤弟?” 三娘微微一笑道:“宋押司,齐桓公不计管仲射钩之旧怨,以之为相,得以威加诸侯,成就霸业。押司号称及时雨,胸怀四海,难道还容不下一个黄文炳吗?” 宋江见这般说了,火候到了,只看着晁盖道:“天王哥哥,我等江湖草莽只讲恩仇必报,黄文炳乃我大仇人,今日便是有他无我,有我无他!” 三娘闻言却冷笑道:“押司,我还道你肚量大,原来还是一般的小肚鸡肠!宋押司,话我说到这里,要论恩情,先在清风寨那里,我有还花荣家眷的恩情给你,你便欠我一次。再到江州,你身患腹泻恶疾,是我医治了你,又欠我一次恩情。后来我这里聚集一众兄弟,甘冒奇险,救你出法场,不惜将自己也陷于反贼之列,坏了清白身家,便是第三个恩情!我这里只要你饶黄文炳一家性命,你却这般斤斤计较,有何面目自称好汉?!” 只这样一说,宋江登时脸面挂不住了,涨红了脸,指着三娘却气得说不出话来。三娘冷冷环顾一周道:“与你们说这许多,是要将道理说明白。黄文炳是我等兄弟下手拿的,你们梁山之人有何道理要来处置此人?此人不论如何,我扈三娘今日便留下了,哪个不服的,大可来少华山找我!” 此言一出,堂上都安静了下来,偏偏李逵这人却跳出来叫道:“俺铁牛不服,小娘子,你一介女流说什么鸟话,俺一句都不懂,俺今日定要杀了黄文炳这厮!”话音才落,只见穆弘、李俊等人登时怒目相视,都各自手按兵刃。 宋江朝花荣递个眼色,花荣见了,又叫道:“天王哥哥,放着此等大仇人在,早晚必算我等,一众兄弟只看天王吩咐!”燕顺也叫起来道:“聚什么大义,这里便连公明哥哥的仇家都放过了!” 这边穆弘冷笑喝道:“人是我们拿的,要杀要留,也是我等之事,娘子与尔等说一番道理,脸面已经给足了,你们那里倒好,还不依不饶,又岂是好汉所为?!”李俊也怒道:“人在我等手中,你们要杀,我们偏要留下,看你们待如何?!” 两拨好汉争执不下,都各自手按兵刃,怒目相视。晁盖见不是头,急忙喝道:“都给我住口!”这一声好似晴天霹雳,堂上登时静了下来。 晁盖看了宋江一眼,又看了三娘一眼,心头委实难以抉择,宋江却近前低声道:“哥哥,事已至此,若向扈娘子低头,只怕梁山根基不稳啊。” 晁盖这才醒悟过来,苦笑摇了摇头后,朝三娘一礼后道:“娘子所说句句在理,但我这里兄弟都只要这仇人黄文炳,还请娘子送将过来。若娘子答应,梁山上下永感娘子大恩!” 三娘冷笑道:“若是我偏不答应呢?”晁盖厉声喝道:“娘子若不答应,梁山上下便与娘子恩断义绝,从此陌路!”(未完待续。) 第廿三章恩断义绝再交恶 驱狼吞虎有后招 三娘听了晁盖这话,冷笑道:“保正,你我早已经割袍断义,何必再提什么恩断义绝?你们梁山要如何,尽管划下道来,我少华山都接着便是了!” 宋江急忙劝道:“哥哥息怒,这扈娘子自视甚高,并未将我梁山看在眼里。但今日是在穆大郎庄上,今番又得他们援手,若这里便撕拼起来,传出去教江湖好汉知晓了耻笑,不如便先回山去,来日再算这笔账!” 三娘看了穆弘一眼,穆弘冷笑道:“今日我便见识了什么是及时雨,梁山各位,既然说到这里了,弊庄简陋,也容不得众位,这便请离去吧。”说罢便吩咐手下人送客。 晁盖见到了这般地步,也知道无可挽回,只得朝三娘一礼,随后昂头当先便走,宋江、戴宗由杜迁、宋万背了,李逵护定一起也跟去,花荣、燕顺几个也是昂着头便走了,刘唐顿足不已,王英却放声大哭,阮氏三雄和白胜几个头领也都闷闷不乐,最后也都拜辞而去。 离了穆家庄后,梁山一众人趁夜赶了十几里路后,便在道边歇息。宋江见晁盖闷闷不乐,便来与晁盖说话,宋江道:“哥哥可是还在烦恼恶了扈娘子之事?”晁盖叹口气道:“贤弟不知,我等与扈娘子结交日久,她便是光明磊落的奇女子一个,前番有些因由误会了,她那里与我割袍断义,便教我好不难受。幸好这趟,她肯出手相救贤弟,方能再与她重会,只想重修旧好,不想闹出这等事来,想来至此与她便是陌路,再难回转,因此不乐。” 宋江道:“我看哥哥甚是心爱那扈娘子,可是有与她结缘之念?”晁盖听了老脸一红道:“在梁山时,已经请她师兄林教头问过。并无下嫁晁某之意。”宋江道:“听闻扈娘子家中父兄皆在,兄长何不亲往扈家庄提亲?”晁盖道:“扈家庄乃是清白人家,我这里是落草贼寇,门户不对。再者今日已经与她恩断义绝。如何再能上门去提亲?” 宋江笑道:“哥哥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梁山兴盛,声威不弱,再经营些时日,未必弱于少华山来。哥哥天下奇男子,与扈娘子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者扈娘子经过江州劫法场之事。岂还能是清白之家?早晚必定连累扈家庄,被官军进剿,也只得落草为寇。待回到梁山大寨后,兄长可早晚探听消息,一旦听闻官军进剿扈家庄,便可点起兵马前去救援。但救得扈家庄后,顺势提起亲事来,定能成事。” 晁盖奇道:“贤弟适才不是方与扈娘子交恶,怎么这会儿又提起我与她亲事来?”宋江道:“哥哥好不仔细,适才便是梁山与少华山之争。不可弱了梁山威风,方才那般坚持不下。况且一众兄弟都看着兄长,兄长一寨之主,那扈娘子一介女流,又是少华山寨主,一味向她服软时,教哥哥今后如何管治山寨?是以宋江才一意孤行,定要与扈娘子翻了面皮来。但若今后天王哥哥与扈娘子成亲,又另当别论了。她若嫁与哥哥时,便是梁山压寨夫人、哥哥妻室。与众兄弟何碍?自然不会存有什么芥蒂了啊。” 晁盖闻言道:“还是贤弟计较的是,只是那亲事能不能成倒在其次,若扈家庄真被官军大队围剿时,定要前去帮手的。也罢。眼下再分说什么也不济事,休息一晚,明早便走,先回大寨整顿兵马,探听消息为上!”当下两个计议定了,分头知会众头领。也都各自准备。 另一头见梁山人等离开后,少华山人等重新坐定,穆弘兀自忿忿不平怒道:“什么及时雨,我看也是心胸狭窄之人!”李俊也道:“正是,这黄文炳,人是我们拿的,要杀要留,也是我等之事,娘子与他说一番道理,脸面已经给足了,他那里倒好,还不依不饶,早知如此,就不该去救他!” 三娘道:“此事不必再论,黄通判我便是留下了,我倒要看看他梁山敢如何!”张横道:“正是,他要杀,我等偏要留下!气坏梁山那伙人!”说罢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三娘道:“既然如此,请黄文炳来说话。”当下李立到侧屋去请黄文炳来。黄文炳饿了几日,来到堂下,穆弘安排了酒肉与他,正在吃得畅快时,李立来到说扈娘子有请。听得这话,黄文炳也顾不得尚未吃饱,只将衣袖擦擦嘴,便跟李立来到堂上。 到了堂上,三娘见黄文炳油光满面,忍不住笑道:“黄通判,为何如此光景?”黄文炳道:“饿了几日,正在吃些饭食,闻得娘子召唤,便不及梳洗便来,请娘子恕罪。” 三娘颔首道:“是我忘了这事,不怨你来,若是还未吃饱,先去吃饱喝足了,再来说话。”黄文炳急忙道:“已经足够,不必再用。” 说罢黄文炳一撩袍角,当即跪拜下去,口中道:“黄文炳多谢扈娘子活命之恩,自今日起,黄文炳拜于扈娘子门下,誓死效忠,永不背弃!” 三娘笑吟吟的扶起黄文炳,请他下首坐来说话,黄文炳直说不敢,最后只搬个杌子,在三娘身侧坐了。 坐定后,黄文炳道:“娘子此趟率领群豪劫了江州法场,蔡九知府那里必定申禀公文至朝廷,娘子定将被追缉,以致连累家中。听闻娘子家在蓟州扈家庄,也是一处极大村坊,此刻该当早做准备,否则朝廷一旦查明娘子身份,扈家庄定然难逃毒手。” 三娘颔首道:“黄通判果然恪尽职守,这厢里方才投我门下,便立刻将我心中担忧之事说了。我这里的确担忧家中,不知黄通判有何计议?” 黄文炳道:“小人新投娘子门下,却不知娘子在蓟州势力如何,因此也不敢托大,教娘子独抗官军。小人这里有一计来,便是驱狼吞虎之计。” 三娘笑道:“你果然是黄蜂刺,你可是想教我,待得官军到来时,先假意与梁山结盟,勾得梁山兵马前去我扈家庄援手,然后坐看梁山兵马与官军厮杀,坐收渔人之利?” 黄文炳大惊道:“想不到小人之计瞒不过娘子。”三娘道:“你且细细说来听听。”黄文炳道:“小人只闻娘子根基皆在华州少华山,在蓟州这等地方也只有扈家庄一地,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少华山兵马若要赶来蓟州援手,势必遭官军重重堵截,便是能到得了蓟州,只怕十亭兵马里也去了七八,劳师远征,颇费钱粮,实属不智。但就看左近江湖草莽势力,也就梁山尚能与官军周旋,因此与梁山结盟,使其援手便是上算。” 说着黄文炳站起身来,便在桌上拈了茶水,画了几笔,便将蓟州左近州县位置大概画来,接着说道:“不过,小人这里算来,官军也不一定先进剿我扈家庄。只因蓟州地处宋辽边境,若官军逼之太急,也怕我扈家庄投了大辽。而梁山所在之地济州,地处大宋腹地,随时可能扼住运河咽喉。娘子,假若你是朝廷,会先取哪里?” 三娘笑道:“你说得对,蓟州的扈家庄,地处宋辽边境,若逼之太甚,说不定扈家庄便投了大辽,得不偿失,因此我要是官家朝廷,自然是先剿心腹之患的济州梁山。” 黄文炳道:“正是,眼下我等只有先回蓟州,早晚探听官军动向,再做对策。若前来进剿官军势大,便与梁山结盟,共抗官军。” 三娘皱眉道:“但今日方才与梁山交恶,只怕到时候要结盟来,并非易事。” 黄文炳却笑道:“娘子,结不结盟却是在娘子之处,不在梁山那里。娘子但可先回蓟州坐镇,若是官军来时,娘子修书一封前往梁山结盟,那晁盖必然前来。” 三娘却皱眉道:“今遭才与晁盖等人交恶,如何一封信便能让他来援?”黄文炳笑道:“观那晁天王对娘子言语、行事,便是万分敬重娘子的,莫说修书一封,便是娘子不修书时,只要晁盖听闻娘子有难,定然来救。” 三娘道:“这是为何?我与他已经割袍断义,再无瓜葛了。”黄文炳忍住笑道:“娘子尤是梦里人,难道娘子便看不出晁天王对娘子的情义?娘子乃是女儿身,割袍断义又如何?若是结为夫妇,要义气来作何?” 三娘瞪大眼睛失声道:“什么?!晁盖这厮真有这般念头?”黄文炳反而奇道:“娘子如此精明之人,竟然看不出来么?适才我在堂上,只看了几分,都已经了然于胸了。” 三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头暗骂:“晁盖这厮,我一心与你做兄弟,你却只想与我做夫妻,好不要脸!”咬牙道:“明日我们先回蓟州,便是官军来打扈家庄也不要梁山援手。明日回去时,先差人修书往二龙山、柴家庄两处下书,约定援手,便是这两处兵马,加上我扈家庄内军兵,也足够应对官军!我便不要受晁盖半点恩惠来!” 黄文炳奇道:“这是为何?”三娘道:“我便不信,没有梁山援手,我还抗不住官军!”黄文炳却道:“娘子三思,我那驱狼吞虎之计还有后着,若梁山来援,与官军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娘子便可顺势侵吞了梁山,何乐而不为?” 三娘摆手道:“好了,此时不必再说,先回蓟州再说!”当下三娘便分拔众好汉,准备一早起行。(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深海烂泥兽、snack1996(逆作)、PuyangShuo的打赏 第廿四章三处援手无需算 一纸婚书要挟来 翌日起身后,一众好汉饱食一顿,三娘分拨已定,次后分作三起进程:头一起,便是扈三娘、黄文炳、李俊、童威、童猛;第二起,便是穆弘、穆春、薛永、侯健;第三起,便是张横、张顺、李立。三起十二个头领,带了一干人等,头一起便在前面开路,第二起将应有家财金宝装载车上,并宋玉莲一家、穆太公、黄文炳一应家眷,都在第二起中,护住前行,第三起殿后。 穆弘打点了家私后,庄客数内有不愿去的,都赍发他些银两,自投别主去;庄客、佣工有愿去的,一同便往。第一起陆续去了,已自行动。穆弘收拾庄内已了,放起十数个火把,烧了庄院,撇下了田地,一行人自投蓟州而来。 三起人一共三百余人,都扮作客商前行,风餐露宿,晓行夜宿,行了两月余,早到了沧州柴家庄前。三娘早有书信用信鸽知会柴进,柴进闻讯后,亲自带了秦明、黄信两位头领迎出三十里接住,引到庄内歇下。 当夜柴进在庄内摆下接风酒,大宴一众头领。席间说起梁山之事,秦明先自便破口大骂起来:“扈娘子并一众兄弟,担着血海干系,去救得宋江那黑厮出来,却如此不顾恩情,直教人齿冷!” 柴进却道:“梁山占住京东东路济州运河要冲,我这里往南去的商路皆被其所控,这里交恶了,只恐断了南面的商路。”三娘道:“这倒不会,只要大官人依旧用柴家庄名号打那里过,梁山之人还是卖大官人的面子。”柴进沉吟片刻后道:“娘子说的也是。” 三娘又道:“如今我等闹了江州,官府早晚追缉我来,不知父兄在扈家庄,正是何如。即目江州申奏京师,必然行移蓟州,着落蓟州追捉家属,比捕正犯,恐父兄及上内上下。存亡不保。我这里便想先回蓟州,看顾庄上,若官军前来剿捕,也好应对。” 柴进闻言便即道:“我这里四座庄园内。共有庄客人马三千余人,娘子要保扈家庄,小可亲引兵跟随而去。”黄文炳却道:“柴大官人不必此时便动兵马,蓟州那里尚不知官军可真来围剿,若贸然兴兵前去。却是扑个空来,一则打草惊蛇,二则劳师费饷。不若我们这里先回去打探消息,若闻得官军动静时,再请大官人点起秦明、黄信两位头领引兵前来助阵便了。” 三娘道:“黄通判计较的是,大官人便先在庄内等候消息,尚有二龙山那里,我也去了书信,教早晚准备,若官军真来进剿时。我便飞鸽传书来。大官人会齐二龙山人马,一同前来助阵便好。” 当下计议已定后,众好汉大醉一场,便在庄上歇息。这夜三娘吃得八分醉,回到下处,却有玉莲打了热汤水服侍。三娘躺在床上,玉莲将热水来,替三娘解了衣裳擦身。但见灯下玉莲那娇俏模样,又有玉手在身上滑动,三娘便忍不住又搂了玉莲来。放了罗帐,两女又在帐内缠绵起来,便是一室皆春。 只歇了两日,三娘便带领一众头领依旧分批起行。前往扈家庄而去。一般的晓行夜宿,不一日便到了蓟州扈家庄来。 扈太公与扈成闻得三娘回来,都是大喜,将一众好汉接入庄内安定了,穆太公一家、黄文炳一家、宋玉莲一家家眷悉数安顿在后院内。随后庄内杀猪宰羊,大办筵席来。又请了结盟义兄李应前来赴宴。 扈太公那里却对三娘说道:“自我儿走后,祝家那里并未再来啰唣,倒是祝彪每月都来拜望,礼数周到,又时常备下礼品来看顾,这趟饮宴,不如请他庄上一起来如何?” 三娘闻言皱眉道:“父亲须知道,他这般口蜜腹剑,必定未安好心。况且我这里许多兄弟都是担着官司在身,请他来见了,只恐不妥。” 扈太公见说了道:“那也罢了。”当下便在庄内饮宴起来,席上扈太公携穆太公坐了首位,其下扈成、李应、三娘、穆弘、李俊等依次坐了,猜枚斗饮,好不热闹。 第二日上,果然蓟州府来了几个公差,便说是要缉捕劫江州法场的扈三娘正身归案。却在庄前出示了公文叫喊,庄上哪里肯放他入内?守在庄门前的扈成吩咐一顿乱箭射下,那几个公差便落荒而逃,自回去申禀,直说扈家庄反了。 得了这消息后,扈太公反倒并未责难扈成,只是说道:“你这趟护你妹子之事,倒是做得对了,我一家上下共同进退,要反便一起反了!” 三娘闻言大是感动,直说是自己牵累了家中,扈太公扶起安慰道:“我儿宽心,自你降生时,天有异象,为父便知你将来必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不管如何,我扈家上下便永是你的靠山来。”三娘大慰,暗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得一家周全。 随后三娘自引了一众好汉四下查勘地形,指点计议,将来如何抵敌官军。扈家庄内原有庄客人马共计两千余人,加上三娘带来的两百余人马,计有两千四百人。三娘将人马分为六队,第一队三娘与扈成统带,第二队穆弘、穆春统带,第三队李俊、薛永统带,第四队张横、李立统带,第五队张顺、侯健统带,第六队童威、童猛统带。黄文炳为庄内军师,早晚上下操演排阵,准备抵敌官军,不在话下。 如此等了月余,不见官军动静。这天祝彪闻得三娘回到庄上来,便带了礼物,祝彪与栾廷玉前来庄上拜会。到了庄上,先在堂上拜了穆太公,祝彪道:“听闻三娘子回到庄上来,但请太公引来相见。” 太公见他礼数周到,只得唤了三娘出来相见。三娘来到堂前与两个见了,各自奉茶后坐定。栾廷玉道:“近日江湖上传闻,那名震江湖的一丈青扈岚便是三娘,不知可是如此。” 三娘倒也不想再瞒,口中应道:“正是,只因早年女扮男装,行走江湖,因此闯下此等名头来。”栾廷玉赞道:“三娘真乃世间奇女子也,我那师哥周侗收了个好徒儿。”祝彪却道:“那少华山也是三娘手下基业?”三娘道:“正是如此。”两个听了都是啧啧称奇。 栾廷玉道:“昨日有蓟州府公差到来下文,直说三娘在江州干下劫法场的大事,官府那里信赏八千贯要捉拿三娘,旬月前差人来庄上拿人,又被乱箭射回,便是一家都反了,教我等左近村坊早晚准备一起进剿。” 三娘怡然不惧,只问道:“那祝家庄是何意思?”祝彪马上便道:“我们三处村坊结盟数代,情义非比一般,自然不会响应官军。但先前与扈家提过婚配之事,我这里仰慕娘子已久,今日特来求亲。”当下祝家庄跟来的人内闪出几个媒婆来,只顾在那里说这门亲事。 这里三娘听了登时大怒,一拍桌子,竟然将那桌子拍得四分五裂,吓得那几个媒人都住了口,呆呆的望着三娘。三娘看着祝彪与栾廷玉两个怒道:“我看今日不是来求亲,而是挟官军要捉我之事,前来逼婚的吧!” 栾廷玉轻咳一声道:“三娘也不必如此说,虽然三庄结盟数代,情义深厚,但那里却是为了防备辽人打草谷,并提防周遭盗贼。如今三娘却是做出这等事来,便是已经反了朝廷。若祝家庄不尊官府号令,也是一般形同反叛,坏了祝家清白身家。因此若得许了这门亲事,三娘配与祝彪来,两家成了姻亲之盟,便好共同进退,到那时候,祝家定然一同与扈家抵敌官军,不在话下。” 三娘冷笑道:“但若是我不答允呢?”祝彪抢着道:“三娘可要想仔细了,若无亲事许来,我祝家也不会就此背反朝廷,少时与官军一同前来进剿,我祝家有一两万军马人家,三四千了得庄客,再会同蓟州官军前来,你这小庄旦夕间便化为齑粉矣。” 三娘哼了一声道:“我这里虽然庄小人少,但也不是随意可欺的,你祝家庄要与官军联手来打,那便来,我扈三娘便在此专等!话已至此,不必再多说,送客!” 祝彪闻言大怒喝道:“扈三娘,你自以为能挡得了官军么?到时候切莫后悔!”当下两个引了祝家人等,将礼物都抬了,气愤愤的转身自去了。 祝彪、栾廷玉走后,扈成道:“小妹说得好,俺们这里也不是随意可欺的。”扈太公却在那里叹气道:“如今惹来官军与祝家都要来进剿,却如何是好。” 三娘跪下道:“父亲,孩儿这里闯下弥天大祸,连累家中,请父亲责罚。”扈太公却摇头道:“你的命数,二仙山罗真人那里早已说了,为父并不怪你。”说着扶起三娘道:“只是官军与祝家联手而来,只恐势大难敌,不如我等尽早收拾家当,舍了扈家庄这里基业,去你那少华山安身好了。” 三娘却道:“如今要走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这里家眷人多,跟去的人又有数千之众,若是离了扈家庄这险要之地,便在路途上,迟早被官军沿途剿灭。父亲放心,我这里请了二龙山、柴家庄两处前来援手,还有李应兄长那里,三处兵马加我扈家庄内兵马,也可应付官军与祝家。” 扈太公又道:“但如此一来,便与朝廷为敌,早晚厮杀,如何是个了局?”三娘却道:“父亲放心,只要我们这里杀败官军几次,教官府不敢小觑我扈家庄,官府只恐逼迫我们太甚,投了辽人,自然会降旨招安,到时候便可复为良民。”太公闻言方才宽心。(未完待续。) 第廿五章孤身犯险探蓟州 三权相会闻焕章 说完后,三娘转到廊下,却见黄文炳在那里,黄文炳上前笑道:“娘子真打算受朝廷招安?”三娘道:“那是宽慰父亲的话,大宋朝廷内,蔡京、高俅等奸臣当道,真受了招安,便是死路一条。”黄文炳颔首道:“正是如此,历来受招安的,都无好下场。只是我们这里,眼下势力尚且弱小,先抵敌官军几阵,教官府不敢前来进剿。这趟若是筹谋得好,便连祝家庄也趁势取了过来,占住那里,扈家庄与祝家庄两处连接起来,官府也奈何不得。” 三娘笑道:“我俩个想一处去了。”黄文炳道:“只是官军这趟倒也古怪,放着心腹之患的梁山不先征讨,却先来为难我扈家庄,却不知是何道理。”三娘沉吟片刻后道:“或许并非只为那江州劫法场之事。”黄文炳道:“娘子身上尚有其他案子?” 三娘展颜一笑道:“朝中权贵我倒是得罪的不少,虽然此前都改名换姓,以作遮掩,但眼下名气大了,被人查出,新帐旧账一起算,也未可知。” 黄文炳又道:“只是如今不知官府与祝家虚实,须得派遣人手前去打探消息。”三娘颔首道:“黄军师所言极是,蓟州府那里我亲自去打探消息来,祝家那里,我与哥哥扈成早就埋下眼线,稍后教哥哥扈成将消息通与军师知晓便可。” 黄文炳道:“娘子亲自去,如何使得?差精细人去便是了。”三娘却道:“差旁人去只恐露了马脚,我独自一个去便好,以我的身手,独自脱身不难。”当下计议已定,三娘乔装之后,便往蓟州府而去。 且先不提三娘去蓟州,却说为何官府这趟只顾要来缉捕三娘。只因江州府尹蔡德章那头,被一众好汉劫了法场后,急命州府内兵马提辖引兵去赶。也遭杀得大败,直吓得关了江州城门,谨守城池,直到三五日后。方敢开门出城。 随后记点损失,折却兵马千余人,百姓损伤两千余,带伤者不计其数。蔡德章闻报后,如丧考批。动问左右查明劫法场人等,左右直说都只认出最早跳到法场内的白衣娘子与那黑大汉。那白衣娘子便是近日在江州行医传教的扈三娘子,那黑大汉便是本州牢狱内一个小牢子李逵,其余人等都不知姓名。 蔡府尹查得之后,申动奏文密书,直达蔡太师府去,又教做下海捕文书,追缉宋江、戴宗、李逵、扈三娘子四个凶身,并报做梁山一众贼寇引兵乔装,赚入城内。劫了法场,杀伤军民无数。 随后蔡府尹遣府上虞侯,赍了奏文密书上路,径投东京而来。不则一日,来到东京,便先直到新宋门大街太师府前下马。门吏转报,太师教唤入来,干人直引进节堂内书院中,直至节堂下拜见了,呈上密书申奏。诉说梁山贼寇,劫了法场,贼寇浩大,不能抵敌。折却兵马无数。 蔡京闻言,惊怒交集,急忙差人去请童贯、高俅两位到来。只一个时辰功夫,两位权臣都聚到蔡京府上,来到节堂上,都见了太师。分侧边坐下。 茶汤已罢,蔡太师将江州之事说了后,道:“济州梁山,水泊沟通运河,那里早闻有一二宵小强人出没,但料想只是疥癣之疾。今趟这伙贼人却闹了江州,劫了法场,闹下这般大事来,若再任其坐大,只恐日后势大难制,成心腹之患。明日早朝,我欲奏明官家,点差大军前去征讨梁山。不知诸公意下如何?” 高俅道:“恩相高见,听闻那在沧州杀人、放火烧了草料场的罪人林冲,也投在这梁山内,破了此处,正好拿了这贼子,问罪归案。” 童贯却摇头道:“梁山那处,易守难攻,非动用大军不可,如今正与夏国交兵,正在要紧关头,却是难以调动军马。” 正说话间,府内干人禀道:“东京城外安仁村教学闻焕章到了。”蔡京闻言道:“便请进来一同说话。”童贯、高俅、杨戬三个互望一眼,童贯道:“未知这闻焕章乃何人?能得恩相如此看重,便是唤来,都要加个请字?” 蔡京笑道:“这人乃城外安仁村教学,姓闻名焕章,深通韬略,善晓兵机,有孙吴之才调,诸葛之智谋。此前我这里有趟事,多得他提点,果然料中,因此敬他。几番延揽来我府上做个参谋,直到今日方才请动。” 稍后见府干引一人至,那人进了堂上,向四位权臣都见了礼来,直立在堂上时,只见其人:身长八尺面清雅,雍容敦雅甚伟岸。胸中韬略伟丈夫,便是安乐闻焕章。 见了礼后,蔡京使人搬张杌子与闻焕章坐了,口中道:“闻先生来得正巧,此趟有江州事,但请一同参详。”当下蔡京便将意图征伐梁山之事说了、 闻焕章听完后道:“恩相容禀,梁山那里地势险要,周遭八百里水泊,港汊众多,水路密布,若要征剿,非得从长计议不可。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梁山那处,听闻便是以晁盖、宋江为首。如今宋江虽上了梁山,但家眷依旧在济州郓城县,又闻宋江此人号孝义黑三郎,某料定他早晚必回郓城县搬取家眷,恩相可差精干人等赴郓城县,早晚必能擒获宋江。若能获宋江,便去梁山一臂,再缓缓图之便可。” 蔡京等人都是微微颔首,闻焕章又道:“梁山人等眼下并非巨患,要紧之人却另有其人。”蔡京哦了一声道:“却是何人?”闻焕章道:“正是江州案中,那白衣女子扈三娘。”蔡京道:“愿闻其详。” 闻焕章道:“此女行事古怪飘逸,闻某开始留意其行事时,便是从这两件事物上而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小镜与一支晶莹剔透琉璃杯来。 高俅看了道:“这两件事物便是近日京中炒得沸沸扬扬的琉璃镜与琉璃器。”闻焕章道:“正是。这琉璃镜与琉璃器便是产自华州,如今在京中,质价千贯都不可得一,便是有市无价之物。但诸公可知,此物出自何人之手?” 童贯道:“听闻是出自华州少华山一位白莲娘子之手,我府上也收得一些琉璃精品来使用,端的是名贵器物。难道闻先生所说的这位白莲娘子便是这江州案中的白衣女子扈三娘?” 闻焕章道:“愠相高明,正是此女。正是因为两件器物引我瞩目,因此只想追根溯源,看看是何等奇女子能造出这两件稀世奇珍来。闻某数月前,曾深入华州少华山去,多番查探,最后终究让闻某查出此女惊世骇俗之事来。” 蔡京道:“却是何事?”闻焕章道:“此女出自蓟州独龙岗扈家庄,传闻出生时,天降异象,其命格孤奇。其父得二仙山罗真人指点,将其做男子来养,取名扈岚。” 童贯闻言皱眉道:“扈岚,此名字好生熟稔。”闻焕章道:“愠相自然熟稔,这扈岚便是当年威震西军,斗败夏国第一勇士的蓟州一丈青扈岚。”童贯失声道:“这人竟然是一介女流?” 闻焕章道:“更加出人意表的尚在后面,且听闻某说来。”当下闻焕章续道:“这扈岚幼年间行走江湖,拜京中御拳馆天字第一号教师周侗为师,习得一身武艺。其后结交少华山、史家庄两处豪强。这女子手段高明,竟将两处豪杰尽皆驯服,在她手下供齐驱策。其后这扈三娘收服少华山强人,勾结华阴县豪强史家庄,占住少华山左近,却又不打家劫舍,更不侵害州县。” 高俅奇道:“不打家劫舍、侵害州县,不是很好么?”闻焕章道:“太尉不知,这正是此女子用心险恶之处。”当下闻焕章便将三娘行的那坐寇之事说了,最后道:“此女打出替天行道大旗,行这坐寇之事,侵润府衙胥吏,横行华州一府。” 蔡京道:“华州之事,我也多闻,只是看那处少华山并不背反朝廷,还襄助当地官府,安定地方,绥靖治安,因此并不过问。”高俅、童贯两个也是这般说来。闻焕章闻言只是暗暗冷笑,心头道:“谁不知道华州府尹那里,每年大批贡献都将你三个喂饱了来?” 当下闻焕章打起精神道:“恩相容禀,这便是此女子心机深沉之处。她少华山那里虽并不打家劫舍、侵害州县,但却私养寨兵,囤积兵器、粮草,便是意图不轨之举。今趟她勾结梁山强人,闹江州、劫法场,便已经露了不臣之心。另有她与白莲宗慈照和尚一同,开山立教,自称白莲圣女,更在华州散布谣言,各地都流传,说她便是当年仁宗皇帝镶解的星宿,更是其心可诛。” 高俅道:“听这般说来,此女倒是其志不小。”闻焕章道:“太尉不知,还有一事也是这女子所为。此女乃周侗门下,正是那林冲师妹,正是当年伙同陆谦,杀害衙内后,至今在逃的那陈氏!”高俅大惊道:“如何得知?”闻焕章道:“周侗便只收了一个女徒,林冲便只有一个师妹,衙内那案子便是林冲师妹所为,不是她还会有谁?” 高俅闻言大怒,起身朝蔡京一礼道:“太师,此女子妖言惑众,意欲祸乱地方,定要除之而后快!”(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斜风子的月票,书友慕江吟、PuyangShuo、一个普通小黑的打赏 第廿六章怀璧有罪定计来 杀鸡牛刀领命去 便在堂上,蔡京、童贯听了高俅之语后,童贯轻咳一声道:“太尉且先息怒,华州地处西北诸路后方,如今与夏国征战正是要紧关头,我西北军中,上至粮草、器械,下至被服、鞋袜,十有七八都是华州诸路转运,若是前去征讨那里,势必牵动西北大军,此事稍缓如何?” 闻焕章却道:“愠相,正是要待这女子未成气候时,便将其除去,否则此女将来必定祸国殃民!小人这里已经探听得,这女子老家扈家庄,便在蓟州,今趟她闹了江州,犯下大罪来,正好可申动文书,教蓟州府衙将其家小先拘下,一旦她勾回家来,便可擒拿。” 蔡京笼袖道:“捉了这扈三娘有何益?只怕没了此女,华州之地生乱。”闻焕章暗暗冷笑,蔡京、童贯两个诸多借口,还是舍不得华州那份年敬,当下道:“恩相、愠相,拿了这扈三娘可是好处多多。试想她既然能造出琉璃镜、琉璃器这等稀世珍宝,又到处售卖,所得必定是千万贯的巨富资财,一发抄了家财便是横财一笔。再者,若拿得她,逼她将出那稀世珍宝的制作之法,恩相、愠相、太尉三位大可教门下人自己做来贩售,定然是财源滚滚而来,那可比华州些许年敬要多得多啊。” 蔡京、童贯两个听了,忍不住对望一眼,心头都是火热起来,蔡京沉吟道:“闻先生以为该如何捉拿此女子?”闻焕章道:“正如愠相所言,此时西北战事正紧,华州那里不宜动刀兵,便如捉拿宋江一般,可先差一员干将至蓟州,辅佐当地府尹,拘押扈家庄上下,以为诱饵,待得此女来时,自当捉拿。听闻那扈家庄上也有不少庄丁驯养。因此须得差遣一位了得之人前去,以便那扈家庄抗拒官军时,便可点起蓟州当地兵马,直接扫荡了那处村坊。” 蔡京颔首道:“闻先生计较的是。”随后动问道:“蓟州那里还有何武职空缺?”童贯道:“尚缺一位兵马统制官。”蔡京道:“可有人选?” 闻焕章道:“小人保举一人。”蔡京道:“闻先生请说。”闻焕章道:“小人保举的便是京城禁军八十万禁军教头****真。此人武艺精熟,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兵法谋略精熟,可独当一面。他尚有一个了得的女儿,名唤女飞卫陈丽卿。善使梨花枪,也有万夫不当之勇。有他父女两个坐镇蓟州,定然可捉得那扈三娘归案。” 高俅道:“原来是这个人,他的勇力我也知道,太师,此人正是适合之人!”童贯见说了,也道:“既然如此,某家也无异议。” 当下计议定,蔡京对高俅道:“太尉那里与这扈三娘有大仇,定会报来。但捉得此女后。先留性命,待交出那琉璃器制法后,自然交与太尉处置。”高俅道:“高俅明白,恩相放心,自当嘱咐那****真,定要捉得活的。” 蔡京又道:“济州梁山那处,终究水道纵横,沟通运河,如今官家着意那花石纲,都是靠运河水路而来。那处也须得一员干吏前去坐镇,以防梁山贼寇坐大。” 闻焕章又道:“小人再举荐一人。”蔡京道:“但说无妨。”闻焕章道:“小人举荐的便是现任海州知州的张叔夜。” 蔡京闻言,面色不豫起来,高俅道:“闻先生不知。这张叔夜张狂无知,跋扈无状,难堪大任。” 闻焕章侃侃而言道:“小人也曾听闻这张叔夜曾今从其弟张克功参奏恩相之事,但此事上那张叔夜也只是恰逢其事,并非主谋,若恩相能举荐他前去。一来显得恩相便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二来,如今济州那里贼寇丛生,济州一地迟早便是烽烟之地,张叔夜去那里,若是处事不当,恩相也方才有由头再寻他错处,处置与他。正是一举两得之事。” 蔡京沉吟片刻后道:“便听闻先生言语,明日上朝后,便举荐两人分头出任蓟州兵马统制与济州府尹。” 计议定后,高俅、童贯两个陆续起身告辞回府,蔡京请闻焕章依旧坐了,蔡京眯着眼问道:“闻先生此趟来,一直只劝我等捉拿那扈三娘,却是与此女有仇么?” 闻焕章道:“实不相瞒,那太尉府上虞侯陆谦,乃是小人表兄弟。陆谦那里虽然人品不端,但小人去牢里看他时,他言之凿凿,确实未曾杀害高衙内,便是被人构陷的,因此小人立志要替他洗冤。查探之下,小人更方才得知是这扈三娘所为。又探得此女子,开山立教,座山拥寇,结交权贵,造谣生事,定然包藏祸心。因此于公于私上,小人都要除掉此女方才罢休。” 蔡京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闻先生便留在我府上,先做个府上客卿,专司办理扈三娘这件事。这女子再有诸般不是,也要等到从她那里拿得琉璃器制作法儿,方才能了断生死,你曾闻《论语》有云,行己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谓使矣。” 闻焕章道:“焕章尽知,承太师指教”。蔡京又道:“此趟事上你多费心力,但大事一成,自有提拔。”闻焕章道:“深谢恩相厚意。”自此闻焕章便留在蔡京府上任事不提。 次日五更,景阳钟响,待漏院众集文武群臣,蔡太师为首,直临玉阶,将江州事面奏道君皇帝。天子览奏,大惊。 有谏议大夫赵鼎出班奏道:“那水泊梁山方圆八百里,那里屡有贼寇强人出没,禁止不得,盖因失其地利,以致如此。以臣愚意,不若降敕赦罪招安,诏取赴阙,命作良臣,以防边境之害。” 蔡京听了大怒,喝叱道:“汝为谏议大夫,反灭朝廷纲纪,猖獗小人,罪合赐死!”天子曰:“如此,目下便令出朝。”当下革了赵鼎官爵,罢为庶人,当朝谁敢再奏。 天子又问蔡京道:“似此贼势猖獗,如何收剿?”蔡太师奏道:“臣量这等山野草贼,安用大军,那处贼寇首脑之中,有宋江、扈三娘两个,家眷尚在济州、蓟州两处。可差两员干将分头前往两处,先拿获二贼家眷,提点本州军马先行追缉进剿,定然可得擒贼先擒王之功。臣举荐八十万禁军教头****真出镇蓟州兵马统制,海州知州张叔夜出镇济州知州,此两人定能克日剿捕成功。”天子大喜,随即降写敕符,着枢密院、吏部调遣。天子驾起,百官退朝,众官暗笑。次日,蔡京会省院差官,赍捧圣旨敕符,投海州来。 另一头,却说枢密院下处起了公文,高俅差拔殿帅府李虞侯领了公文,径投****真家中来传书。那李虞侯引三五个随从,都乘马匹,公文背在前面,一行人到了新宋门旁****真家。 那里方到门口,便闻得街那头一阵马蹄声来,众人举目看时,只见一个女子,骑着一匹青骢马,面前一个马保儿招呼着。那女子打扮俊俏,却将青纱罩蒙着脸,一阵呼啸,直至家门口来。 那女子到了****真家门前,跳下了马来,李虞侯等众人看那女子,系一条湖色百折罗裙,上面盖着一件猩红湖绉袄子,窄窄袖儿,露出雪藕也似的手腕,却并不戴钏儿。肩上村着盘金打子菊花瓣云肩,虽然蒙着脸,脑后却露出那两枝燕尾来,真个是退光漆般的乌亮。 那女子见了李虞侯等人,除下青纱罩儿来,口中问道:“上差何来?”不除那面罩时万事全休,一除去,李虞侯等人都是忍不住喝起彩来。 却为何喝彩?只见这女子,绾着时兴的麻姑髻,头一顶珍珠点翠抹额,耳边垂着明月珰。那姿容当真无双无对,只道是织女擅离银汉界,嫦娥逃出月宫来。众人没一个不喝彩后暗道:“好个绝色女子!” 李虞侯下马来,捧着诏书道:“当今天子下旨,枢密院申动文书在此,特来与八十万禁军****真传书,这位娘子不知是家中哪位?” 那女子尚未答话,只见****真家门开处,一位四十余岁中年儒生立于门下道:“此乃小女陈丽卿,小可****真敬奉天子旨意。”当下父女两个请李虞侯入内,吩咐家人看茶打坐,便在家中接了枢密院公文。李虞侯传了公文后,便带了一行人回府复命去了。 送走李虞侯人等,****真细看了那文书,陈丽卿道:“父亲如今能得蓟州兵马统制官职,真乃天大幸事,总算不必再在京中战战兢兢度日了。” ****真道:“蓟州那里虽是宋辽边境处,但我与辽国久无战事,并非建功立业之地。”陈丽卿道:“只看公文上书明,着父亲到任后追捕那闹江州的女贼扈三娘并她扈家庄上一干家眷到案,也并非没有立功之处。” ****真道:“谅一处村坊,一介女贼,有何难捉?却是杀鸡用了牛刀。”陈丽卿笑道:“父亲又岂是牛刀?” ****真道:“也罢,去蓟州任一州兵马总管,总比留在京城要好。我儿也随我一同去蓟州便了。”陈丽卿道:“还有母亲,一起都去蓟州便好。” 当下****真一家便收拾行装,次日****真奉了公文自去枢密院应卯,领了官服印信,不日一家人便投蓟州而去。(未完待续。) 第廿七章探问消息逢戴宗 书传将令唤公孙 且说扈三娘独自一个离了扈家庄,取路来到蓟州府城。行至蓟州府西门外,见一簇人围着榜看,三娘也立在人丛中,只见上面写道:“榜上第一名正贼宋江,系郓城县人;第二名正贼戴宗,系江州两院押狱;第三名从贼李逵,系沂州沂水县人;第四名从贼扈娘子,系蓟州人氏。” 三娘在那里看了,只见其上自己那画影图形便是在江州时穿白衣的模样,只在那里暗道:“一点也不像,唔,李铁牛倒是画得像。”正在那里品头论足时,只见一个人抢向前来,便在背后叫道:“李娘子,家中呼唤,怎的还在这里?” 三娘扭过身看时,认得是神行太保戴宗。三娘奇道:“你如何也来这里?”戴宗低声道:“你且跟我来说话。”两个一同来西门外近村一个酒店内,直入到后面一间静房中坐了。 戴宗看着三娘道:“想不到娘子你好大胆!那榜上明明写着赏一万贯钱捉宋江,八千钱捉五,五千钱捉李逵,三千钱捉你,你却如何立在那里看榜?倘或被眼疾手快的拿了送官,如之奈何?”三娘瘪瘪嘴道:“你还不是大摇大摆在那榜前转悠?为何那榜上不见晁保正?还有我为何只要三千钱?还不如李铁牛来?” 戴宗哭笑不得道:“天王哥哥未曾说脱姓名,其余头领也是一般,官府未曾得名,是以未曾悬红。但娘子你一身白衣,又在江州行医多时,哪个不识?因此便与我三个一同上榜来。只因官府认定娘子一介女流,必定不是主犯,是以定了三千钱。” 三娘大怒道:“这些狗官,真是狗眼看人低!”戴宗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娘子真是率性。”三娘瞪了戴宗一眼道:“你来此作甚?”戴宗道:“自从与哥哥上了梁山后,哥哥便做了梁山第二把交椅,我也坐了梁山一位头领,今奉天王哥哥将令,前来蓟州府打探消息。” 三娘道:“你们怕官军剿捕。也该去济州府打探消息,跑蓟州府这里打探什么消息?”戴宗道:“虽上次因黄文炳之事,天王哥哥与娘子交恶,但哥哥还是时常挂念娘子从前的恩情。只恐蓟州官府申动文书,派下剿捕官军来,只到娘子家扈家庄拿人,因此教我前来打探消息,若是闻得娘子有难时。天王哥哥定然派军马前来助阵。” 三娘哼了一声道:“我自有助阵之人相帮,不须他保正出手,你回去好了。”戴宗却道:“我非娘子麾下,不须听娘子号令。”扈三娘倒是被噎了一口,道:“那好,就此分手,我也去打探消息去了。” 戴宗却道:“娘子不必前去,我这里已经打听备细,我说与娘子便是。”三娘道:“你从哪里打探来的消息?”戴宗道:“日前来到蓟州府后,结交了这里一位好汉。这位好汉祖贯是河南人氏,姓杨,名雄,因跟一个叔伯哥哥来蓟州做知府,一向流落在此。续后一个新任知府,却认得他,因此就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他一身好武艺,面貌微黄,以此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 三娘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可是还有一个拼命三郎石秀跟他一处?这石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自小学得些枪棒在身,一生执意,路见不平,但要去相助。人都呼作‘拚命三郎’。因随他叔父来外乡贩羊马卖,不想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还乡不得,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可是这人也在?”戴宗惊道:“娘子如何得知?” 三娘瘪瘪嘴,暗想:“都忘了还有这两个。被戴宗这厮抢先结交了去,定然已经心向梁山了。”口中道:“不必管我如何得知,你且说说探听得什么消息?” 戴宗道:“我已从杨雄那里探得,上月蓟州府官差去扈家庄拿人,却遭贵庄上乱箭射回,因此蓟州官府申动文书,直说反了扈家,朝廷下了旨意来,教蓟州兵马统制官****真起本州三千兵马,会同左近祝家庄等村坊一同进剿扈家庄。” 三娘一口茶喷了出来道:“****真?这人什么来头?”戴宗道:“听闻是最近方任蓟州兵马统制的,出身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传言本事不在令师兄林教头之下。” 三娘问道:“那这****真可是有个女儿叫陈丽卿的,也颇为了得?”戴宗又惊道:“娘子真个儿猜得中,****真确有个女儿,名唤陈丽卿,十八般武艺样样皆精,善使一条梨花枪,又善骑射,绰号女飞卫的便是。听闻这次蓟州****真方才到任,便心急立下这场大功劳,因此他这了得女儿也将一并出阵。” 三娘肚里暗骂:“他娘的,怎的不先去剿梁山,到跑来剿我?就不怕逼急了,我扈家庄投了大辽?”戴宗那里却道:“我这里已经探听备细,那祝家庄也应了官府公文,成其羽翼,娘子千万小心,我这便回山去报知天王哥哥,早晚便提兵马来援。”说罢戴宗起身告辞,三娘兀自在那里想不通这回大宋朝廷怎么糊涂了,不拿梁山开刀,反而先来欺负扈家庄这个小地方了? 左思右想也不得明白,三娘转出酒店来,来到城内少华山开设的信鸽棚头处。与内里人对了暗语后,那棚头引了三娘进到后院,便在一间静室内,只见郑鹰转了出来。 三娘见了郑鹰大喜,郑鹰拜了之后,两个坐定,郑鹰急忙道:“少华山一众头领闻报说蓟州府官军早晚议取扈家庄,今日便飞鸽传书至此,请大寨主将令,一众头领必将星夜提兵马前来援手。” 三娘接过信函一看,便是朱武手书,上面写了,一众头领得知官军要围剿寨主家中,因此纷纷请命提兵前来助阵,朱武便传信来请令。三娘看完后道:“还是朱武仔细,并未因一时意气,坏了我全盘大计。这一仗,少华山不许动一兵一卒,我自回书与少华山一众头领,不许他们冲动误事。” 郑鹰奇道:“娘子,扈家庄这里兵微将寡,一众头领也是担忧寨主安危,是以才请令前来,如何说是坏了大事?”三娘道:“少华山虽然远近闻名,但终究尚未明目张胆举旗背反朝廷,若这次因为这事,提兵前来,便暴露了少华山的军马。少华山在华州,那里紧邻西北一片军州,左近都是大宋精锐兵马,卧榻岂容他人鼾睡?一旦暴露了少华山,必将引来西北精锐宋军围剿,便坏了我一番辛苦。而且远水解不了近渴,华州兵马至此,沿途要过多少州县,必将被官军重重围剿,十亭兵马到蓟州来只怕不剩三亭,又有何用?” 郑鹰闻言才恍然大悟,又道:“但扈家庄这里,如何能挡官军大队人马?”三娘道:“我这里已经联结了二龙山、柴家庄、李家庄三处兵马,三处兵马合作一处,也有三五千人,足与官军抗衡,实在不行,还有梁山那里可以求援,只管教少华山一众头领安心,我这便回书去。” 当下三娘提笔写了书信,将少华山兵马来援的坏处说了,也将左近几处兵马来援之事说知,教一众人等放心。末了三娘沉吟道:“只是若要山寨援手,只需请入云龙公孙先生独自一个人来此便可。”当下三娘又在信中写了,若一众头领还是放心不下,教公孙胜独自一个到蓟州便可,料想公孙胜一个人回蓟州来也非难事。 这里书信写好后,三娘教郑鹰飞鸽传信回华州,郑鹰办了来后,又道:“寨主,既然这里要厮杀起来,我那里养的两只海东青便一并召唤来,稍后寨主回扈家庄时,一并带去,但有阵仗厮杀时,也可窥视敌人动向。”三娘大喜,便教郑鹰唤来那两只海东青。 这两只海东青早就与三娘相熟,三娘便在郑鹰这里住下,学习与鹰鹞沟通之法。如此学了几日,三娘早已纯熟,日夜习练,不在话下。 这天看看已经学得十分纯熟,三娘便道:“还有些时日,我再去打探官军虚实来,若是能探听得出兵之日也是好的。” 当下三娘辞别了郑鹰,独自一个转到街上来,寻人问了病关索杨雄住处,路人直指一条街,三娘信步过去,不想便在那街外远远地一派鼓乐,迎将一个人来。三娘立在街上看时,前面两个小牢子,一个驮着许多礼物花红,一个捧着若干缎子彩缯之物;后面青罗伞下,罩着一个押狱刽子。那人生得好表人物,露出蓝靛般一身花绣,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 三娘低声问一旁驻足观看的人,那人道:“这位便是本州两院押狱杨雄。”三娘看了微微颔首,只见杨雄那淡黄面皮,看似气色不正,暗想:“此人莫非有什么暗病来?” 原来今日杨雄才去市心里决刑了回来,众相识与他挂红贺喜,送回家去,一簇人在路口拦住了把盏,杨雄喝了一回酒后,赍发些财物信赏了众人,随后便着人捧着花红彩礼径投回家来。三娘看了,便随后跟去。 到了杨雄家门口,只见屋内出来一位大汉迎接,三娘看那大汉时,好个壮士,生得上下相等。但见:身似山中猛虎,性如火上浇油。心雄胆大有机谋,到处逢人搭救。全仗一条杆棒,只凭两个拳头。掀天声价满皇州,拚命三郎石秀。 三娘看了暗道:“此人定然便是石秀。”果然杨雄见了那大汉便道:“石秀兄弟今日何来?”(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斜风子的月票,书友PuyangShuo、绝望de红烧鱼、一个普通小黑、陆礼的打赏 第廿八章金针妙手应回春 银鬓珠嬛念恩爱 却说三娘闪身在一旁,只听两个说话时,杨雄问了后,那石秀答道:“丈丈这里分说,嫂嫂先嫁那王押司,不幸没了,今得二周年,做些功果与他,因此歇了这两日买卖。明日要请下报恩寺僧人来做功德,因此教俺前来管待则个。” 杨雄一拍脑门道:“原是这个事,我倒忘了,明日却限当牢,不得前来,凡事央你支持则个。”石秀道:“哥哥放心,明晚间兄弟替你料理。” 说罢两个正要进去时,三娘却闪出身来,上前一礼道:“两位少慢。”杨雄与石秀顿了身,两个回了一礼,杨雄道:“小娘子有何事?”三娘道:“我看这位节级气色不周正,身恐有疾。” 杨雄笑了笑道:“小娘子莫不是要讨些彩头?我这里还有些散碎银子,把与你去。”说罢将出些散碎银子来,伸到面前来。三娘却不接,口中只道:“看来节级是不信我话来,节级可按下肋下三寸处,可是隐隐作痛?” 杨雄依言按了按,微微颔首道:“正是。”三娘又道:“你可再按脐下一寸处试试。”杨雄又依言一按,这一次却是剧痛难当,痛得杨雄直弯下腰去。 石秀大惊,急忙扶住杨雄,看着三娘道:“小娘子,俺哥哥患了什么病痛来?”三娘道:“先将他扶进去,我自替他看诊。”石秀急忙依言扶了杨雄入屋来,请三娘替他看诊。 到了屋内,石秀扶杨雄坐下,三娘替杨雄诊了脉来,眉头微微一皱,问道:“节级可曾婚配来?”杨雄不明所以,石秀便道:“俺哥哥自然成亲,有位嫂嫂在堂。”三娘颔首道:“便请尊夫人出来,我有话问她。” 石秀奇道:“与哥哥看诊,寻嫂嫂问什么话?”三娘道:“我自有道理,去请来后。这位大哥还请回避。”石秀嘟囔着还是去请了杨雄夫人潘巧云出来,自到院内回避。 三娘见那潘巧云出来,只见黑鬒鬒鬓儿,细弯弯眉儿。光溜溜眼儿,香喷喷口儿,直隆隆鼻儿,红乳乳腮儿,粉莹莹脸儿。轻袅袅身儿,玉纤纤手儿,一捻捻腰儿,真是风情万种,我见犹怜的佳人一位。 潘巧云见了三娘微微一鄂,道:“官人,这位是哪家娘子?”杨雄答道:“却在门外遇上,直说我身有疾,在此与我看诊。”三娘直道:“阿嫂莫疑,我这趟便是来与两位解忧愁的。” 潘巧云奇道:“我家有什么忧愁?”三娘道:“这位节级自幼练武。应该是在十余岁时,不慎伤了腰椎,是以于房事上不能一展雄风,可是如此?” 杨雄闻言瞪大了眼睛,潘巧云闻言却是眼眶一红,几欲落泪。杨雄就那里将手一缩,微微愠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说什么房事?我这里不看了。” 三娘道:“节级,我乃医者,眼中只有病患。并无男女。你那病我只需用一回针灸,便可让你恢复如常,你真不想试试么?”潘巧云急忙道:“我们要试来。” 杨雄大窘道:“娘子,怎可如此无羞耻?”潘巧云垂泪道:“与你成婚两年来。同房之夜屈指可数,便是同房时,你都是那般烦恼,想让你寻医,你只顾脸面,不愿去。今日正好有良医在此。话都已经说到这般份上,你还要躲么?” 三娘看着杨雄正色道:“节级,你若不让我治时,我便将节级这节私隐说出去,好教人耻笑你。”杨雄涨红了脸,大怒喝道:“好个不知羞耻的妇人。”说罢便用手来推三娘。三娘却不慌不忙,抬手一格一引,轻轻巧巧将杨雄掌势卸到一边去了。 杨雄被引得身子一斜,几欲跌倒,直起身大惊道:“小娘子究竟何人?竟然有如此身手?”三娘微微笑道:“我便是蓟州扈三娘。” 杨雄闻言更是惊得合不拢嘴,直道:“低声些,三娘子好大的胆子,外面信赏三千贯捉拿你,你却这般大喇喇的坐在做公的家里。”三娘笑道:“我知道节级与戴院长交好,是以至此。” 杨雄道:“原来是扈三娘子,难怪如此身手。”三娘道:“这趟来原本是为打探消息,见了节级这病痛,忍不住技痒,但先与节级治了病症来,再说他话。” 潘巧云不知两人说什么,口中只道:“官人,既然是相识之人,便治一回来看如何?”杨雄见如此说了,期期艾艾半晌后方低声问道:“真可能妙手回春?”三娘笑道:“这是自然,你也该只道我外面医术的名头。” 说罢杨雄才微微颔首,当下三娘取了随身银针包,教杨雄宽了上衣,只在后腰几处穴道下针。这趟针灸之法一直行了大半个时辰方好,随后三娘纳还了银针,从怀中又取出一瓶药丸来,笑嘻嘻的道:“每日晚间服一粒,连服十日,便可彻底痊愈。但切记,服用时,定要夫人在场。”潘巧云不明所以,但还是拜谢收了那药丸。 杨雄施完针之后,果然觉得腰间隐患不再作痛,反觉得有股热流在腰间盘旋,甚是受用,心头大喜,当即起身拜谢了一回,又请石秀进来,两下里引见了,吩咐潘巧云备下一桌酒来,请三娘入座,边吃边叙话。 三娘也不客气,与杨雄、石秀坐了后,酒过三巡,三娘问起官军动向,杨雄道:“本州兵马统制日前正在筹备粮草、器械、兵甲,只因本州许久未动兵戈,器械、兵甲所缺甚多,就连粮草也是日前方才凑齐。” 三娘哦了一声问道:“却不知那粮草屯在何处?”杨雄道:“便在城内报恩寺旁的官仓内屯下,那里粮草足够数千大军半年用度。”三娘听了暗自记在心头。 吃完酒后,三娘拜辞而去,杨雄、石秀要送时,三娘笑道:“天色已晚,不劳相送,节级只要记得今晚去夫人屋内服药。”杨雄应了,三娘便自去了。 走在路上,三娘心头暗想道:“潘巧云啊潘巧云,我这里替你医好了杨雄那隐疾,若是你还守不住妇道,也便别怪将来要吃那一刀之厄。” 杨雄、石秀转回屋内,各自洗漱了,石秀自在耳房内安歇,杨雄却转回房内,潘巧云掌了灯来接入。两口儿坐定后,潘巧云取了药丸来与杨雄服下。 杨雄服了那药后,只片刻功夫,更觉得小腹热流暗涌,唇干舌燥起来,但在灯下见得潘巧云那娇艳颜色时,顿时忍不住,站起身来,将潘巧云横抱起来。 潘巧云不防他有这一手,微微惊呼,跟着心如鹿撞,看着杨雄时,只是眼汪汪的。杨雄将潘巧云放到床上,口中道:“娘子,为夫无礼了。”当下两口儿便下了罗帐,欢好缠绵起来。 也不知那厢里大战了多少回合,直到三更天时,杨雄才鸣金收兵,潘巧云便好似脱力一般,蜷缩在杨雄怀中,喜极而泣道:“官人,与你成亲两载,这一夜比两年都还要快活。”杨雄歉道:“只因为夫少时练武,伤了腰盘,因此落下这趟病根,直到二十八岁都未曾娶妻。后来只因岳丈缘故,因此娶了娘子来,但一直未能与娘子快活来,为夫心下也极是愧疚。”潘巧云心头一暖,靠着杨雄肩头道:“这下好了,官人雄风恢复,便不必在烦恼了,日后奴家与官人多生几个孩儿来,也好延了杨家香火。”两口儿又说了半夜的话,一夜之间便恩爱如期起来。 翌日起身来,杨雄倒是神清气爽,精神奕奕,潘巧云却一时下不得床来,口中只怨道:“官人昨夜也太威猛,奴家这里都起不得身来。”杨雄笑道:“那便在床上等候为夫便了。”说罢自先去衙门应卯,唤使女迎儿来服侍潘巧云。 少时,潘巧云方才起身来,与潘公准备那场法事来,只见潘公引了个道人来,挑将经担到来,铺设坛场,摆放佛像、供器、鼓、钹、钟、磬、香花、灯烛,厨下一面安排斋食。 杨雄到申牌时分,回家走一遭,分付石秀几句后,见潘巧云便在那里,心头一阵火热,忍不住拉了又进屋内,**了一回,到教潘巧云连声求饶,这才整束衣装去了。 没多时,只见一个年纪小的和尚,揭起帘子入来。石秀看那和尚时,端的整齐。但见:一个青旋旋光头新剃,把麝香松子匀搽;一领黄烘烘直裰初缝,使沉速真檀香染。山根鞋履,是福州染到深青;九缕丝绦,系西地买来真紫。光溜溜一双贼眼,只睃趁施主娇娘;美甘甘满口甜言,专说诱丧家少妇。 那和尚入到里面,深深地与石秀打个问讯。石秀答礼道:“师父少坐。”随背后一个道人,挑两个盒子入来,石秀便叫:“丈丈,有个师父在这里。”潘公听得,从里面出来,那和尚便道:“干爷如何一向不到敝寺?”老子道:“便是开了这些店面,却没工夫出来。”那和尚便道:“押司周年,无甚罕物相送,些少挂面,几包京枣。”老子道:“阿也!甚么道理,教师父坏钞!”教叔叔收过了。石秀自搬入去,叫点茶出来,门前请和尚吃。 只见潘巧云从楼上挪步下来,不敢十分穿重孝,只是淡妆轻抹,便问:“叔叔,谁送物事来?”石秀道:“一个和尚,叫丈丈做干爷的送来。”潘巧云道:“是师兄裴如海,一个老实的和尚。他便是裴家绒线铺里小官人,出家在报恩寺中。因他师父是家里门徒,结拜我父做干爷,长奴两岁,因此上叫他做师兄。”石秀道:“原来恁地。” 潘巧云这里方才与杨雄**一回,手足酸软,也顾不得下来与裴如海相见,口中只道:“叔叔请帮款待我那师兄一二,奴家这里不便下来,稍后法事起了,我再下来。”石秀道:“嫂嫂先自歇息,待会儿法事起时,便唤嫂嫂来。”(未完待续。) 第廿九章颠倒众生佛心乱 女扮男装戏耍来 且说那石秀听了潘巧云吩咐,自下楼去,又且去支持管待。不多时,只见行者先来点烛烧香。少刻,裴如海引领众僧却来赴道场,潘公、石秀接着,相待茶汤已罢,打动鼓钹,歌咏赞扬。 石秀自去唤了巧云下楼来,只见裴如海同一个一般年纪小的和尚做阇梨,播动铃杵,发牒请佛,献斋赞供,诸大护法监坛主盟,“追荐亡夫王押司早生天界”。 只见那巧云乔素梳妆,来到法坛上,执着手炉,拈香礼佛。那裴如海越逞精神,摇着铃杵,念动真言。这一堂和尚见了杨雄老婆这等模样,都七颠八倒起来。 那众僧都在法坛上看见了这妇人,自不觉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时间愚迷了佛性禅心,拴不定心猿意马,以此上德行高僧世间难得。 石秀却在侧边看了,也自冷笑道:“似此有甚功德,正谓之作福不如避罪。”少间,证盟已了,请众和尚就里面吃斋,裴如海却在众僧背后,转过头来,贪看那巧云颜色,心头恨不得一口将巧云吞了。巧云却目光呆滞,只在想自己官人好处,想到情浓时,嘴角似起妩媚笑意。 裴如海见了,还道与自己笑来,当下也眉来眼去,以目送情。巧云这里却并未理会得,石秀都看在眼里,自有五分来不快意。众僧都坐了吃斋,先饮了几杯素酒,搬出斋来,都下了衬钱。潘公道:“众师父饱斋则个。” 正说间,只听家门外一女子唤道:“节级可在家?”石秀出门看时,却是扈三娘来,大喜之下慌忙引进。巧云见得是三娘来时,更是大喜,当下执了手便要上小楼说话。 一群僧人正在吃斋时,见得又来一位绝色,更是看得都呆了,手中碗盏尽皆跌落,一双双眼只顾望来。裴如海那里见了。一时吃惊,暗思:“哪里来的如此绝色娘子,比师妹都尚要美上几分,若能得与她一夕欢愉时。便是佛陀也还俗了。既然来寻师妹,定然与师妹相熟,若能勾得到手便好。” 当下裴如海轻咳一声,一群僧人方才回过神来,拾起碗盏来。只顾低头吃斋,不敢再看。那厢里石秀看了,登时八分怒意。 裴如海兀自不顾,眉花眼笑的上前来,合什道:“师妹辛苦。”巧云见是裴如海,急忙还礼道:“有劳师兄了,明日请师兄来取功德钱。”裴如海道:“小僧记得。”跟着偷眼看三娘,口中问道:“只是不知这位女檀越是家中哪位?以前却不曾见过。” 巧云道:“这位娘子是我家官人相熟的医师,端的医术高明。”当下将三娘与裴如海引见了,三娘看了裴如海一眼。心头不忿起来,暗想:“这厮一身好皮相,若我还是男身时,只像他这般便好。” 引见后,裴如海道:“娘子行医,便是仁善之人,定然是有佛缘之人。”三娘道:“我这些年秉持佛门净土宗教义,修习日久。”裴如海笑道:“却是巧来,小僧也自幼学得净土宗佛理,不知娘子可愿至弊寺听些佛理。”三娘肚子里暗暗冷笑:“这淫僧定是又想勾搭人来。去他寺里也好,那蓟州官军粮仓便在他报恩寺旁,去那里早晚方能烧了粮仓来。”当下口中也不点破,只问道:“不知贵宝刹何方?”裴如海笑道:“便是蓟州城内报恩寺也。” 三娘假作喜道:“那便好。明日便去贵宝刹聆听佛法来。”随后三娘只看着巧云问道:“阿嫂陪我同去如何?”裴如海闻言更喜,暗想:“若能得师妹一道,两位美人尽入怀中,自然是更好。”于是便道:“师妹也同去如何?” 却不想巧云这里正与杨雄如胶似漆,哪里肯去?口中道:“明日官人早晚都要回家用饭,便不去了。”三娘听了微微颔首。裴如海却只微微失望,但见三娘容颜,又欢喜起来。 两厢里说定后,三娘自与巧云上小楼说话,裴如海等僧人自用斋饭。少刻,众僧斋罢,都起身行食去了。转过一遭,再入道场。石秀只看那裴如海不周正,生不快意,只推肚疼,自去睡在板壁后了。 三娘与巧云到了小楼上后,巧云掩了门,转身欣喜道:“娘子果然妙手,官人那暗病尽去,已然恢复男子雄风来。”三娘掩口笑道:“食色性也,但见你夫妻两个和顺,我心头也喜。” 巧云又谢了一回后,只是皱眉道:“娘子明日去报恩寺听佛法时,须得留意我那师兄。我这师兄万般都好,只是肚里有点花花之事。” 三娘微感惊讶问道:“为何如此说?”巧云道:“此前我与官人成婚两年来,因官人这里房中事不顺,我心下里苦闷,他便常来撩拨于我。那时候还好我把持得住,因此并未做下错事。只是看师兄今日对娘子神态,便好似另有心思,因此请娘子留心。” 三娘暗叹一声:“想这潘巧云在原书里背夫偷和尚,原也只是因为成婚两年多来,过的便是守活寡的日子,是想人非草木,此等事上但凡男女皆有所需,巧云正是青春少艾之时,她能成婚两年多,尚能把持得住,也算不易了。此时治好了杨雄,他夫妻二人和顺起来,这厢里还出言提点,便不再存那偷和尚之心。”当下口中道:“多谢阿嫂提点,我这里知道了。” 两个便在楼上说话,巧云只问杨雄病况,只道:“昨夜那药可是催情之物?只恐多用了伤身。”三娘道:“其实我给的那药丸并非催情之物,也只是固本培元丹,服之无碍。”巧云羞红了脸来,暗想:“还道是那种药,原来昨夜只是官人本性情。” 说了会儿话后,三娘告辞,巧云送到楼下,只见裴如海着众僧用心看经,请天王拜忏,设浴召亡,参礼三宝。此时众僧困倦,这裴如海见得两女下楼来时,越逞精神,高声看诵。三娘与巧云相视一笑后,三娘便告辞离去,巧云请石秀帮看顾道场后,自回楼上歇息。 次日三娘起身后,吩咐了郑鹰那里,商议定下便要先烧了蓟州官军的粮仓,三娘先到报恩寺伏下,夜里潜去粮仓那里探问路径,郑鹰这便只顾准备人手并火油等引火之物,等候号令。 商议定后,三娘换了身淡素衣裙,便径投报恩寺而来。到了寺外,自有小沙弥入内通禀,稍后裴如海亲自到了门前来接。见了三娘,裴如海大喜道:“女檀越果然是诚心向佛之人。”三娘道:“有劳高僧亲自接引,只是昨日听闻高僧还要去阿嫂那里取功德钱的么?” 裴如海道:“不必去了,今早我那师妹差了她叔叔石秀将钱送来。”听那口气略有些失望,三娘暗道:“看来巧云是不会给这淫僧机会了。”当下道:“既然如此,有劳高僧传佛理。” 便在这时,忽见街上转来一彪人马,便有百十人的土兵,当先一个骑白马的年轻小将,径直到了庙前来。三娘微微一鄂,只看那小将时,登时有些忍不住想要笑起来。为何要笑?原来三娘一眼便看出这年轻小将乃是女扮男装,肚子里暗暗好笑:“我便是女扮男装的老手,便是再不济,也知道要裹胸缠腰的,这美人儿倒好,纤腰丰胸都不避忌,真当人是瞎子么?” 那女扮男装的小将策马到了近前来看时,生得如何?但见:“唇红齿白明眸皓,凤眼柳眉翩若傲。柔情绰态藏不住,战袄罗衣身姿妙。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丁香结子芙蓉绦,不系明珠系宝刀。将军俏影红灯里,正是雌英女飞卫。” 那小将到了近前来时,裴如海亦是眉花眼笑的上前合十行礼道:“这位小将军何来?”那小将翻身跳下马来,微有不悦道:“将军便将军,何要加个小字?” 裴如海诺诺道:“是小僧说得差了,不知将军如何称呼?来此何干?”那小将道:“我便是姓陈,叫声陈将军便是。”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份公文道:“我这里奉本州兵马陈统制将令,近日大军便要出征,着令巡防四周,谨守粮仓。你这里庙宇临近我那官军粮仓,因此也要入内稽查一二。” 裴如海忙道:“庙内都是僧人善信,并无闲杂人等。”说到这里,那陈将军凤眼一转,上下打量了三娘几眼后问道:“你这庙里还有这等绝色女子出入?” 裴如海道:“庙内常有女善信出入,都是拜佛还愿的良家女子。”那陈将军邪邪一笑,走近前来,伸手便往三娘脸上摸来,口中笑道:“好个标致的小娘子,与我同去吃杯酒耍乐如何?” 那陈将军这一伸手来,出手不快不慢,三娘已经知道是在试探自己,当下假作躲避不及,被她摸个正着,随后红了脸,假作惊慌退了一步道:“将军,佛门庄重之地,还请自重。” 那陈将军却不依不饶,笑嘻嘻的逼上前来,伸手来拉三娘玉手,口中调笑道:“娘子休得惊慌,本将军这里自会疼惜你。”三娘哭笑不得,自己从前也曾女扮男装,戏耍其他美女,没想到今日却遭一位美貌女将戏耍了。(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架,求月票支持,感谢书友qgaoqi821216、asukalover01的月票支持 第三十章一箭双雕添笑料 灰飞烟灭烧官仓 却说那女扮男装陈将军伸手来拉三娘时,三娘也不躲避,只假意躲避不及被她拉住,又见她欺上来时,忍不住吃吃笑着低声在她耳边低声软语道:“将军真是有意勾搭我?” 那陈将军吃不住三娘媚态,这才放开手来,退了一步,脸上笑意散去,板起俏脸道:“娘子休怪,我这里尚有追缉凶身女贼一丈青要拿,只因看娘子面生,又兼容貌与画影图形中略像,因此出手试探,原来娘子不会武艺,便该不是那女贼一丈青。” 三娘舒了口气,学着金莲那娇媚模样,拍着胸脯惊呼道:“将军吓死奴家了。”这便裴如海见了三娘这等模样,吞了口馋涎,忙帮着说话道:“陈将军少怪,这位娘子须不是什么女贼,她还与本州两院押狱杨雄杨节级相熟,昨日还见得娘子出入杨家,如何会是女贼来?” 那陈将军闻言方才展颜,施了一礼道:“既然如此,适才无礼了,娘子莫怪。”当下转身对裴如海道:“事关军情,不论哪家,我等奉将令都要稽查寻访一番,请高僧行个方便。” 那裴如海一双贼眼一转,笑着道:“既然是将军有公务在身,小寺自当领命,便请稍后,小僧这里入内请方丈法旨。”说罢转身先引三娘入内,将三娘安顿到庙后一间静室内,裴如海道:“请女檀越少待,小僧尚要去禀报方丈。”三娘笑道:“师父自便。” 裴如海去了之后,三娘自在静室内歇息片刻,少时只闻的屋外嘈杂声大作,起身看时,却是适才那女扮男装的陈将军引了一众土兵入内,正四下里查问庙内进出人等。 只见那裴如海引着那陈将军每间屋舍都看了,到了三娘这间静室时,裴如海道:“此间便是适才那位娘子暂歇之所,并无旁人在内。”那陈将军却道:“一般的要看。” 当下推门入内,三娘自在塌下端坐。见人进来时,笑了笑道:“又是将军,真个儿有缘。”那陈将军看了三娘一眼,回头对裴如海道:“左右都已然看过。贵宝刹确实并无闲杂人等。只是我这里奉命看守粮仓,那粮仓内屋舍不足,又看高僧宝刹是个静雅去处,又离粮仓不远,因此本将军在此求一间屋舍暂歇些时日如何?” 裴如海大喜。眉花眼笑道:“自然允可,只怕将军不来歇宿。”当下便吩咐小沙弥另行安排一间静室与这陈将军。那陈将军却道:“实不相瞒,我乃女儿身,便是本州统制官陈统制女儿,名唤女飞卫的便是,另寻静室独居只恐不便,便在这里与这位娘子做个伴儿如何?” 裴如海假作吃惊道:“原来将军是位女子,真是看走了眼。”心里却暗暗叫苦,两女住一间屋内,如何能勾搭得手来? 三娘也假作吃惊道:“原来将军也是女子。那真个儿好。”心头却暗自笑道:“这小娘皮果然便是那****真的女儿,女飞卫陈丽卿,她还道人看不出她这幅妆容来,真个好骗,又生得如此美貌,我看那裴如海心思不正,不如这般这般,如此如此来。” 当下三娘拉着陈丽卿便坐下说话,这便裴如海只得先领土兵往其他地方巡看去了。见裴如海走后,陈丽卿正色道:“这位娘子。这和尚不是正人,你独自留在庙里,便不怕他使坏么?” 三娘惊呼一声道:“原来这位高僧不是正人,我还道他是得道高僧呢。”陈丽卿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娘子出门在外,千万要小心。”三娘秀眉微蹙道:“这便如何是好?我这里许下愿,要在庙里住上三日,聆听佛法还愿来。若是在他这里住三日,只恐名节不保。”当下假意哭泣起来。 陈丽卿心头一软,轻轻揽住三娘肩头道:“娘子莫哭。既是如此,我便在这里陪你住上三日,料想有我在此,那淫僧也不敢造次。”三娘假作欢喜,也搂住丽卿腰肢,只觉入手便是纤腰细柳,难得丽卿竟然也不闪避,三娘心头更加疑惑起来,暗想难道这陈丽卿也是个百合女来? 两女说了会儿话后,裴如海方才归来,便来请三娘前去礼佛,陈丽卿只恐三娘有失,便一同跟去。裴如海引了三娘与丽卿到了大殿上,已自先安排下花果香烛之类,有十数个僧人在彼看经,三娘与丽卿上前都道了万福,参礼了三宝,裴如海引到大殿菩萨面前证盟忏悔。通罢疏头,便化了纸,到了日暮偏西,众僧自去吃斋。裴如海亲自请了三娘与丽卿转回静室,奉了斋饭来,着徒弟陪侍,请三娘与丽卿吃了。 吃罢,自有僧人收拾了出去,裴如海道:“请两位奉茶,小僧这里便开始讲说佛理。”随后裴如海亲自点了两个泡茶奉到面前放了,三娘手中拈粒药丸,起身将那茶盘接过,却在转身时,轻轻巧巧将药丸放入丽卿茶碗内,随后将那茶碗放在丽卿面前。 三娘起茶敬丽卿时,丽卿也举起茶杯自饮了,三娘这里茶才到口鼻边,登时察觉内里着人下了药来,但看裴如海假作开启经卷,眼角却在偷看两女时,心头登时明白,暗道:“裴如海这厮当真是色中饿鬼,竟然两碗茶里都下了药,还想做个一箭双雕,真是不知死活。”当下不动声色,手内又翻出一粒解药,合着茶水喝了。 少时,裴如海开始念动经文,但一双贼眼只在那里偷看两女,陈丽卿这里喝了茶后,只片刻功夫就开始头晕目眩,须知裴如海在茶盅里下了蒙汗药来,三娘又加了一味,药性便猛烈了数倍,不一刻竟然就昏晕了过去。 三娘见丽卿到了,也假作晕迷在榻上,这里裴如海见了,哈哈笑着起身来,走到面前道:“真是两个如花美眷,若是平日里能得一个,也是造化。佛爷今日一箭双雕,正是妙不可言之事!”当下便先来搂三娘,那里手未及身,却早被三娘手掌斜斜一斩,正中脖颈之处,裴如海便连哼也不哼一声,便即被打晕在地。 打晕了裴如海后,三娘笑嘻嘻的爬将起来,将裴如海僧衣除下,将他脱个赤条条的,扯了僧衣做布条来,将裴如海捆个结实。随后又将丽卿也除了外面战袄,只留下贴身小衣,一般用布条捆缚了。 便在捆缚时,只见丽卿那曼妙身姿近在眼前,三娘不禁暗叹道:“真是一具上好身姿,她常年练武,身材匀称,肌肤光滑,肉躯弹致,真是一代尤物。待办完正事来,与她颠倒鸾凤一回,也是好的。”当下三娘将裴如海塞了嘴巴,塞入静室柜中,又将陈丽卿放在榻上,将棉被替她盖了。取了丽卿随身印信,换了丽卿战袄,自出了静室,避过庙内僧众耳目自去了。 三娘到了郑鹰那里,召集了人手,郑鹰等一共六十余人,都背上负了数十斤火油来,便跟随三娘趁夜到了粮仓左近。三娘穿了丽卿战袄,取了丽卿腰牌印信,自到了粮仓门口,但见几名土兵在那里,三娘将印信看了,吩咐道:“陈将军有令,你几个与我来这边。” 当下将几个土兵引到僻静处,伏在一旁的郑鹰等人一发出来,三娘返身回来,一起动手下,便几下就将几个土兵打晕在地。随后郑鹰引几个人剥了衣裳,扮作土兵来。又这般骗了几支土兵巡队过来,一发都打晕了,换了衣裳。 随后三娘引了郑鹰等人大摇大摆的到了粮仓门口,吩咐两名手下看门,她自带了郑鹰等人大摇大摆进了粮仓。路上又巡兵来问时,三娘便取出丽卿腰牌印信来看,那厢里天黑夜高,又看不分明,只见三娘等一群二三十人都是自家装束,因此被三娘瞒过。 三娘引人到了左近粮仓一间禀屋内,命郑鹰等人持了印信将屋外巡兵、文吏等人,分批引入到屋内来,但到了屋内后便是掩上门随后都打晕了。每批数人不等,过不多时,便将看守粮仓的两百余人尽皆打晕在禀仓屋内。 郑鹰再出来看了一回,已然不再见到一个人后,便引了三娘等人出来,郑鹰自领了人手到粮仓口,将外间三十多名帮手放入粮仓内,各人分头便四处泼洒火油,随后引燃火头,蓟州官军囤积的粮草便一把火尽皆灰飞烟灭了。 这里火头一起,三娘便吩咐郑鹰等人分头离开,各自潜回下处,只吩咐尽早分头出城,明日官军必然大举搜城,只留本地一二乡人探听消息便了。 郑鹰等人去后,三娘翻过院墙,自回报恩寺去了。过不多时火大起来,街上巡更的已然发现火起,那厢里便敲起响锣来,惊动了周遭官军,直申禀到统制官****真那里。****真闻言大惊,火急带了人手赶来,但为时已晚,那厢里风大火急,又是火油放的火,便是架起十余架水龙来,也只能保得火势不蔓延开来,只两个时辰不到,蓟州官军粮仓便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真大怒,便问左右,看守粮仓将官何在。左右为难多时,方才道,便是将军女儿亲自镇守。****真更怒,问左右时,都言不见陈丽卿何在。****真这里怒火万丈,却不知道便在相隔不远之处的报恩寺里,他的女儿却被人正欺负着。(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传,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感谢书友sypsp91的月票。今明两天有事外出,都只有一章更新,敬请谅解 第卅一章颠鸾倒凤宝刹中 明察秋毫断案时 却说三娘见郑鹰等人安然退走后,便翻过院墙回到报恩寺内,闪身回到静室之内看时,只见陈丽卿兀自未醒来,打开柜子看时,那裴如海也一般未醒。 三娘将裴如海塞还柜中,这时方听得寺内鸣锣响作一片,但到静室窗棂前往外看时,只见庙内有人发觉隔壁粮仓失火,便在那里敲起锣来,惊动寺内僧侣、火工、老郎、直厅、轿夫等,一众人火急担水来到院墙边伺候,只恐那火烧将过来。 三娘笑了一回,也不理会屋外乱作一团,径自回到榻前,借着屋外冲天火光看时,只见榻上陈丽卿安睡如玉,三娘忍不住掀开棉被来看,但见佳人被绑缚了,直缚得玲珑有致,看得三娘血脉偾张。 忍不住三娘伸手抚上玉体,口中喃喃说道:“小娘皮,你还敢来打我扈家庄?我这里便先睡了你!”当下三娘便宽了战袄,钻入被窝里,搂住丽卿,便颠鸾倒凤起来。 正是:静室檐幕透薰风,宝刹外、柳烟浓。方床遍展鱼鳞缚,碧纱笼。小墀面、对芙蓉。玉人共处双鸯枕,和娇困、睡朦胧。起来意懒含羞态,汗香融。素裙腰,映酥红。 便在陈曦真在火场外暴跳如雷的时候,他宝贝女儿正在一墙之隔的报恩寺静室内被三娘欺负着。三娘尝遍那尊玉躯每一寸肌肤,那佳人虽是在晕迷之中,但依然如同梦呓般轻吟不已,香汗淋漓,玉汁横流。 三娘直弄得连自己也手足酸软,方才罢手,搂住丽卿歇息片刻后,又忍不住恶念陡升,便用檀口一路尝下去,最后舌指并用,破了丽卿身子,那丽卿忍不住一阵娇吟。就此告别了少女闺阁梦。 三娘志得意满,将那指上初血都擦在床单上后,方才起身换回自己衣裙来。又将裴如海提了出来,放在榻边。解了二人绑缚,三娘又恐裴如海先醒,便又再打了他一回,将丽卿战袄扯个稀烂,再喂丽卿服了解药。如此布置一番之后,方才笑嘻嘻的对兀自昏睡的丽卿道:“小美人,莫怪我狠心,谁让你和你父亲要来打我扈家庄呢?” 说罢三娘到静室外看了,见左右无人时,出了静室,翻墙越壁的去了。 却说丽卿被三娘喂了解药之后,不过一刻功夫便悠悠然醒转过来,方才起身来,便惊呼一声。发觉自己竟被脱得赤条条的,身上未着一丝片缕,下面一阵疼痛传来,丽卿只看了一眼后,便气得几欲晕去。原来下面并床榻上都是一片殷红,虽然丽卿时黄花闺女,但也知晓那是什么,想到自己清白之躯便这般没了,忍不住悲从中来,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只哭了片刻后。丽卿起身来,只见那贼和尚裴如海赤条条的躺在榻边,登时怒火万丈,也不及分辨。奔至一旁取了自己腰刀来,只一刀下去,登时将裴如海头颅砍下来,可怜一代淫僧,就此稀里糊涂的被砍死当场。 杀了裴如海后,丽卿将那棉被割开。裹了身躯后,提了血淋淋的腰刀出来。到了静室外,只见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庙内僧人、火工、老郎、直厅、轿夫等都在,见得丽卿那等模样出来,一双藕臂、一双**尚露在外边,都忍不住偷眼来看。 丽卿见得那些人等如此目光,登时又是火起,一手拉紧身上裹布,娇叱一声后,那口腰刀乱舞着,径直冲将过去,也不答话,见人便砍,逢人便杀,势若疯魔。 庙内僧人、火工、老郎、直厅、轿夫等哪里是丽卿敌手?只片刻功夫便被她砍死五七人来,其余人等一发声喊,四散逃命。丽卿不忿,随后追赶,直追到前殿来,沿途又杀了数人,一身娇躯尽皆是血,兀自不肯罢手。 正杀得兴起时,一支铁枪飞至,架住丽卿腰刀,定眼看时,却是父亲陈曦真。只见陈曦真又怒又气,喝道:“我儿为何如此?”丽卿羞怒交集,登时晕了过去,陈曦真急忙扶住,取了身后披风将女儿身躯遮住,随后立刻命手下土兵封了报恩寺,唤了顶软轿来,先将丽卿抬回府去。 回到府中,丽卿之母杨氏接住,将丽卿安置回闺房内,一众婆子急忙救治了,方才悠悠醒来。杨氏取了衣裙与丽卿穿了,方才细问起来,丽卿见得母亲时,忍不住悲切起来,边哭边将事情说了。 杨氏闻言大惊,急忙命婆子验身来看,稍后验罢,那婆子期期艾艾道:“已非完璧之躯。”杨氏听了也是几欲晕去,左右急忙扶住,杨氏强自定了心神,吩咐众婆子照看好丽卿,便转出屋来与陈曦真说话。 到了外屋,杨氏将事情说了,陈曦真登时怒火万丈,厉声喝道:“报恩寺的和尚竟然敢如此欺辱我女儿,阖寺上下定然便是个藏污纳垢之所!昨夜粮仓失火,定然也是这群贼和尚勾结强人下的手来!” 当下陈曦真怒不可遏,吩咐手下偏将点起兵马,将报恩寺团团围了,不许一个人出入。这厢里他亲自写了书状,径投蓟州府衙来。 且说蓟州府方文高听得报来,随即升厅。那方府尹是个聪察的官,将陈曦真请到厅上坐了,陈曦真气急败坏的只说报恩寺和尚伙同强人烧了粮仓。方府尹听了这事,也是大惊,便叫堂下捕盗使臣取了公文,先去将报恩寺主持等一干首犯拿来。 少时将一众和尚取到厅上,方府尹问动案情,那几个老和尚自然是连珠阶的叫起屈来,更是反说陈曦真麾下女将无故大闹报恩寺,杀死多名僧众在庙内。 陈曦真哪里忍得住,直在公堂上抢了水火棍便要来打几个和尚,方府尹好容易劝住,命人先将几个和尚押下,请陈曦真到了后堂说话。 便在后堂左右问了,陈曦真方才道:“我那女儿奉我将令去庙里,竟然吃那些和尚用蒙汗药麻翻,还被欺辱了一番。原本此趟事难以启齿,但相公这里问了,也只能直言相告。” 方府尹闻言大惊,又命捕盗使臣再去庙里检视。半天功夫后,那捕盗使臣从庙里那间静室内,取得裴如海尸首,尚有半碗的冷茶汤,染血的棉布,撕坏的陈丽卿战袄等证物来到堂前。又在火场内寻得被打晕的看守军士,并后巷偏僻处打晕的土兵,一起带到堂前来。 方府尹看了证物,询问一众土兵来,都说是一位女将领了陈丽卿腰牌、印信将他们诓骗到偏僻处下手打晕。陈曦真闻言勃然大怒道:“定然是庙中这和尚裴如海与那女贼一伙,将我女儿麻翻了,取了她腰牌印信做下此等事来!” 方府尹道:“那烧粮仓的案情大体如此,只是未知庙内僧众可曾参与。”当下又把各人供状、招款看过,将一众僧人都取来细问,一一审录一遍。又命人至火场查看了引火之物,推动一众做公的左右问了城内各家店铺,可曾出售火油,那些店家都言左近几日,是有一批人来买过火油,但都不知姓名。最后几经查问,才得说是城内一户泼皮曾来买过,方府尹差人去拿时,早已经走得人去楼空,便在那户泼皮下处,寻得一众土兵被剥去的衣裳若干。经得接连三日的查证后,方府尹到已经知晓了案情来龙去脉。 第三天上,方府尹请了陈曦真来到厅上,方府尹道:“好教统制得知,那案情便是如此这般。”当下方府尹将案情说了,直说是那女贼为首,伙同城内泼皮为人手,收购了火油,随后托入报恩寺内,陈丽卿入内查看后,被那女贼伙同裴如海麻翻了。那裴如海欺辱了陈丽卿,女贼拿了腰牌印信,因此赚入粮仓内,火烧了粮仓。 末了方府尹道:“陈统制,这放火烧官仓,何等大罪,岂会是阖寺僧众都知晓?若是知晓,早有人前来出首。这等事定然只是裴如海这贼和尚一人所为,便算是有党羽,也只是左右几个人而已。” 陈曦真过了三日,气也消了些,也曾冷静下来细想过此事,听得方府尹说了,也道:“府尹相公说的是,却不知这案子该如何断?” 方府尹道:“那正凶定然是在逃的那女贼,多听得左右描述,那女贼定然便是这趟出兵要拿的扈家庄扈三娘,稍后再整顿军马、重新收购粮草,整备停当后,打破扈家庄,自然拿得她来归案。至于裴如海也是正凶之一,既然已经被令千金杀了,便将尸首城外号令便可。再有寺内几个被令千金杀了的僧众人等,都一般做裴如海帮凶。此案为保令千金名节,便这般说来:据扈家庄扈三娘勾引教唆,报恩寺和尚裴如海共谋,赚得本州陈统制麾下小将入寺,在茶水内下药麻翻,取得腰牌印信,因此赚入官仓放火。今正凶扈三娘在逃,共谋裴如海并几名寺内同伙被官军小将就地正法,虽该重罪,已死勿论,将尸首城外示众。其余一干人犯,释放宁家。如何?” 陈曦真正忧愁如何遮掩女儿失了清白的丑事,当下也只得听从方府尹言语,应了后方府尹自回府内申动文书,陈曦真自是重新整顿兵马,只等筹备粮草齐当后,再去攻打扈家庄。(未完待续。) PS:  不好意思,现在才回来,更新一章,感谢书友noooooobs的月票,感谢书友大贤张角、PuyangShuo的打赏 第卅二章有瑕之躯何婚配 无意牵连赚入伙 却说陈曦真了断这桩案情后,也将陈丽卿看守粮仓失职之罪推脱了出去,方才回府来看望女儿。入到女儿闺房内,但见丽卿已经下得床来,只是面色郁郁寡欢,见了父亲来,丽卿急忙起身行礼。 陈曦真叹口气,坐下后道:“我儿坐下说话。”丽卿依言坐了,只是依旧愁眉不展。陈曦真宽慰道:“事已如此,无可奈何,但好歹我儿亲自手刃了仇人来,这仇算是报了一半。如今案情查明,尚有一半仇便着落在那扈家庄扈三娘身上!” 丽卿闻言方才翘首问道:“扈三娘?”陈曦真颔首道:“正是,那日与你同屋的那女子,九成便是那狡狯的扈三娘。”当下陈曦真将案情说了。 听完后,丽卿便嚯的一声站起身来,怒道:“起初孩儿便疑心那女子,出手试探了两次,这女子好生狡狯,竟然丝毫不露形迹,连孩儿也蒙骗了过去。这贼贱人定然是与那淫僧一路,孩儿这便点起兵马,杀往扈家庄去,擒得这女贼,定要千刀万剐,方才能泄了这欺辱之恨!” 陈曦真闻言虚按一按道:“我儿切莫心急,如今失了粮草,大军动弹不得,只能再等上旬月,重新置备下粮草来后,方能进兵讨取。那扈家庄上下万余口人户,精锐庄丁不下两千之数,又有地利在彼,非得上万兵马方能打透。此仇必报,我儿再忍耐些时日。” 丽卿听了方才忍气坐下,但愁绪又上心头,垂泪道:“父亲,孩儿这里已非完璧之躯,将来如何婚配?”陈曦真叹口气,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便在这时,有门子来报,只说蓟州祝家庄教师栾廷玉与三庄主祝彪前来。听得来报时,陈曦真心头一喜道:“我儿不必忧愁,你的姻缘便着落在此。”丽卿闻言。俏脸挂珠,问道:“父亲哪里来的姻缘?” 陈曦真道:“这蓟州祝家三杰之名,你可听闻过?”陈丽卿颔首道:“自然听闻过。”陈曦真道:“为父初到蓟州任上时,这祝家第三子祝彪便来拜会过。后来扈三娘那江州的案子。也是从他那里起获,也是他那里得来的消息,方知扈家庄内虚实。这趟官军征进扈家庄,他祝家忠心为国,便言一旦我官军征进。必定提庄丁来助阵。这祝彪我看了几回,端的是少年英雄,只是你不曾得会。少时为父引他来见,你若看了对眼,我便出言说这个姻缘来。料想他一介村夫,能配我女儿,也是高攀了。但到新婚时,自然有你母亲替你安排遮掩那事。若真遮掩不过去,料想他也不敢如何!”丽卿闻言,也只得蹙眉应了。 当下丽卿换了衣裙。与陈曦真一道径到前厅来。到了厅上,各自见礼,陈曦真将女儿引见了。祝彪那厮见得丽卿这等俏模样,登时心花怒放,暗想:“难得还有如此人才的官家千金,比那三娘也不遑多让。” 各自坐定后,陈曦真问道:“两位今日何来?”栾廷玉暗推了祝彪一把,祝彪方才道:“陈统制容禀,小人那处村坊近日闻得城内粮仓失火,折却粮草无算。因此就庄内征集了粮草千石,特意送来军前听用,还请笑纳。” 陈曦真闻言大喜道:“祝三郎果然是忠义之人,稍后打破那扈家庄。定然申禀祝家功劳上去,早晚论功行赏,也博个封妻荫子来。” 祝彪与栾廷玉谢了,丽卿只看祝彪这人,虽然面如冠玉,仪表不凡。但只见了自己容貌后,便一直盯着不放,望着也是个心术不正之人,这厢里又想起裴如海那双贼眼来,因此丽卿心下不快。 随后又说了征进扈家庄之事,陈曦真道:“虽然有贵村坊进献的一批粮草,但也不敷大军使用,便有劳贵村坊但能再进献些时,便是更好。” 栾廷玉与祝彪对望一眼后,栾廷玉微微颔首,祝彪方才咬牙道:“也罢,我便回去与父亲商议,再起两千石粮食来进献。”陈曦真大喜赞道:“真乃忠孝节义之家。”当下命人安排酒筵款待两个,陈曦真与陈丽卿亲自作陪。 一顿酒筵直吃到三更方歇,两个吃得微醉,陈曦真便安排两个在府上歇了。随后陈曦真到丽卿房内,坐下后便问道:“我儿,那祝彪如何?”丽卿道:“便是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看他那些言语,都是听命一个家中教师便知。” 陈曦真叹口气道:“为父也知道个中情由,只是若还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只怕将来你那事传扬出去,着夫家听了去不好。好歹这祝家也不算高门大户,我们家中也能压得住他。看那祝彪手段不高,将来你嫁过去,也能降得住他。” 丽卿愁肠百结,思虑半晌后方苦着脸道:“但凭父亲做主。”陈曦真叹口气道:“也都是被那扈三娘害的!这女子好生了得,竟然能烧了我大军粮草去,还害得你这般不堪。” 丽卿闻言,心中一动道:“适才听父亲说了,那扈三娘能烧我大军粮草去,定然城内有她细作。”陈曦真道:“定然是这样,否则如何能这般不着痕迹烧了粮仓去?” 丽卿便细细回想当日与三娘见面之时情形,忽然醒道:“父亲,我知道细作是谁了。”陈曦真道:“却是何人?”丽卿道:“记得那日,裴如海那淫僧曾说过一句,说那贱人便是本州两院押狱杨雄相熟之人,因此孩儿才未疑她,也是这般方才着了她的手。” 陈曦真闻言大怒,当下便道:“好贼子,身在公门竟然与贼寇勾结,须饶不得他!”当下申动公文,急命人星夜送到蓟州府衙。 方府尹接得公文看了,心下大惊,急忙请人来商议,只问道:“这陈统制下书在这里,直说杨雄与贼寇勾结,想那杨雄乃是我这前任留下之人,内里是否别有内情?”数内蓟州通判道:“相公容禀,这陈统制放到蓟州任上不久,也不认识那杨雄,正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定然不会构陷。相公也不必忧虑,差人请杨雄来一问便知。” 方府尹急命人星夜去请杨雄时,却已然人去楼空,问得左右邻舍时,只说两日前,杨雄带了岳丈、妻子并使女,去了东门外岳庙进香,随后便不再见转回。 得了回禀后方府尹大惊,左右皆道,定然是畏罪,举家逃了,方府尹无奈只得下了海捕文书,四下里通缉杨雄一家来。 杨雄一家却去了哪里?原来那日三娘离了报恩寺后,赶到郑鹰等人下处,便教各人收拾行装,都装扮了,待得天明城门开后,分四门各自现行离开蓟州城,教郑鹰等人径回扈家庄去。那鸟雀棚头内只留下几个精细之人照看。 送走郑鹰等人后,三娘转回城内,想到自己曾在杨雄家露面,只恐牵累杨雄,便到了杨雄家内。恰逢杨雄不在家中,只石秀与潘巧云在家。三娘便将烧了粮仓之事说了,末了方道:“我便是官军将要征讨的扈家庄三娘子,只因在贵处露过面,只恐将来官府追究起来,连累了你们,因此今日前来,便请阖家都去我那庄上暂避风头如何?” 石秀与潘巧云两个听了半晌无语,片刻后石秀方道:“娘子,非是俺不愿去投奔扈家庄,只是俺兄长这里有家小,又有官职在身,也不知晓哥哥心意。” 巧云也道:“三娘子,也知你好意,只是家中便是官人做主,须得听他主意。” 三娘道:“也好,既然如此,我便在这里等他回来。” 过不多时,杨雄自从牢中回来,却见三娘在屋内等候,大喜之下道:“娘子妙手回春,我这里尚未道谢来。”三娘道:“休言相谢之事,这里却连累你来。”便在屋内,三娘请了杨雄、石秀、潘巧云都坐了,又对杨雄说了火烧粮仓之事,末了一般只劝杨雄先去扈家庄躲避。 杨雄这里听了后默然半晌后,长叹一声道:“罢了,三娘子与我夫妻有莫大恩德,既然有过交往,那陈统制追究起来,我必不能置身事外,不如早早先避开,免得吃官司。不知石秀兄弟与娘子意下如何?” 石秀道:“哥哥一身本事,却只做个押狱,便是天大的屈才,去扈娘子那里,早晚投托少华山大寨,也能逍遥快活一世,俺自当追随哥哥去。” 潘巧云道:“官人去哪里,奴家自然也是跟去哪里的。只是老父年老,若是实话说了,只怕他那里不肯去。” 石秀却道:“既然如此,我这里却有个计较。”巧云道:“叔叔请说。”石秀道:“此间东门外有一座翠屏山,好生僻静。哥哥与嫂嫂到明日,只说道,多时不曾烧香,便请岳丈同去,把丈丈赚将出来,就带了迎儿同到山上。小弟与三娘子先在那里等候着,当头对面,把这是非都对得明白了,直请丈丈一同去了,到那时候,一应家当都带了出来,丈丈也构不得回城里来了,便只能跟随而去,岂不是好?” 潘巧云道:“正是这般便好。”杨雄道:“既然如此,便以各自行事。”当下杨雄、潘巧云两口儿自去收拾金银细软,石秀与三娘打栓了包袱便先出城来,自到翠屏山等候。(未完待续。) 第卅三章飞檐走壁鼓上蚤 棒打鸳鸯扈太公 且说三娘与石秀两个打栓了包袱,三娘换了身粗布荆钗的寻常衣裙,石秀做樵夫装扮,两个扮作一对夫妻,勾得出城来。到了翠屏山下时,天色已经尽墨,两个商议了,便上到山上寻一处落脚之地先胡乱歇息一宿。 到得翠屏山上,两个在一处林间歇了。到得半夜,三娘耳尖,听得不远处有响动,三娘唤醒石秀道:“却是闻得人声。”石秀道:“且过去看一回。”两个转出林来,只见林梢末头,这里立了几座古墓,便在月光下,一名瘦小汉子正在那里掘坟盗墓。 那汉子也甚是乖觉,听得背后石秀踏断一根树枝,响动一声,立时转身喝道:“什么人?”三娘与石秀两个走了出来,三娘看着那汉子笑道:“你这汉子,大半夜在这里偷掘人古坟,也不怕冤魂索命么?” 那汉子甚是精细,只看了三娘与石秀几眼,心下暗道:“这两个一男一女,深夜在此,定然不是善男信女,不可得罪。”当下起身唱个喏道:“这位好汉、娘子听禀,小人姓时,名迁,祖贯是高唐州人氏,流落在此,只一地里做些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的勾当,人都叫小人作鼓上蚤。小人曾在蓟州府里吃官司,多亏那里两院押狱,江湖有名的病关索杨雄哥哥救了小人。小人近日没甚道路,在这山里掘些古坟,觅两分东西。不想冲撞了两位,切莫怪罪。” 石秀听闻是杨雄救下的人,便道:“原来你是我那哥哥相熟之人,便不是歹人来。”三娘笑了笑,这石秀倒也老实,人说什么便信了,这时迁更是灵巧,先自将杨雄搬出来做个靠山,当下近前几步看时,那时迁生得如何?只见:骨软身躯健。眉浓眼目鲜。形容如怪族,行走似飞仙。夜静穿墙过,更深绕屋悬。偷营高手客,鼓上蚤时迁。 三娘与石秀上前各自通了姓名。时迁闻得大惊,便拜下道:“久闻两位大名,如今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直说官军要打扈家庄,不想今日在这里得遇江湖有名的三娘子。真是天幸之事。” 三娘笑道:“看时迁兄弟一身本事,可愿投我那里做个头领?但若是怕被官军进剿,不敢去时,也便罢了。”时迁却道:“富贵险中求,三娘子名满江湖,众多好汉相帮,料想官军必不能讨得好去,如何不敢去?”说罢便再拜下道:“小人时迁,愿追随娘子左右。” 三娘闻言大喜,扶起时迁来。三个又见了礼,便在古坟旁坐定。三娘取些干粮酒食出来,三个吃了一回,三娘又说起烧了蓟州官军粮仓之事,时迁更是敬服。 说了半夜话后,便在林内草草歇了一回,待得天色大明后,三娘、石秀、时迁直到那处古墓外等候。少时,果然只见杨雄、潘巧云、使女迎儿引了潘公上得山来。 三娘等三个自出来相见,此时杨雄、潘巧云两口儿才将事情原委与潘公说了。潘公听了后。半晌做声不得,石秀那里性子急,便大声道:“丈丈,都到了此处。如何能回去?但留你一个回去,早晚必被官司牵累!” 潘公见石秀凶恶,女儿那里又是跟定了杨雄,只得无奈道:“也罢,事已至此,也便随你们去了。”众人闻言都是大喜。随后杨雄背了潘巧云,时迁背了迎儿,一起下了翠屏山来。 到了翠屏山脚下,往扈家庄去的路上,自有郑鹰引了几人赶辆马车在那里相候。当下潘巧云、迎儿、潘公坐了马车,三娘、杨雄、石秀、时迁、郑鹰等人护定,一起望扈家庄而来。 不一日便到了扈家庄来,远远便见庄门口,宋玉莲独自一个在那里远望。三娘见了心疼,急忙迎上去道:“为何又在这里等?”玉莲红着小脸道:“只担心官人,因此每日都在这里专等。”三娘轻轻抱了抱她道:“早与你说了,不必如此辛苦,我本事大,官府拿我没办法。”玉莲笑道:“官人便是恁的嘴贫。” 见得三娘等人回来,庄上扈成、穆弘、李俊等一众好汉出来接住,摆下接风酒,大肆庆贺了一番。席间说起三娘烧了蓟州官军粮草之事,都是各自欢喜不已。 庆贺一夜后,各自安排了歇宿。三娘心中想念玉莲,自然便是邀了玉莲来,两女久不想见,自然又是一番缠绵。 翌日早起,三娘练了一趟武艺后,便被扈太公唤到屋内说话,坐定后扈太公道:“我儿,那玉莲小娘子,自打你去蓟州后,早晚都在庄门口那里望你回来,看来对你着实牵挂。” 三娘笑道:“玉莲是个好女子,感念我的恩情,是以待我如此。”扈太公轻咳一声道:“但愿只是如此便好。”跟着又转个话道:“我儿如今已然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是年岁不小了,须得计议一下婚事。此前那祝彪求婚,心意不诚,又有凌霸之嫌,莫说我儿不喜,我也不会将女儿许配与他。但此刻只看这庄内来了许多好汉,那穆太公家大郎,那李家大郎,都是上佳人选,难道我儿就没有对眼的人?” 三娘目瞪口呆,暗自肚里盘算起来:“我这里已经二十一岁年纪,在这年月里,便是大龄未嫁女儿,老父定然是心急的,没想到我也有被催婚的一天。”当下三娘耍个鬼脸,只上前去抱着太公臂膀撒娇道:“父亲,孩儿不想嫁人,只想陪着父亲终老。” 扈太公温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理昭彰,天道使然,如何能一辈子不嫁人来?我儿切莫使小性子。这里只有我俩个,你无须害臊,但有哪家郎君看得上眼的,只管与为父说来。只看那穆大郎便甚是英杰,他一家也都在庄上,早晚说这门亲事来,倒也门当户对。” 三娘大急道:“父亲,孩儿自幼被罗真人批命,便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哪里嫁得人?便是嫁了,也是害了别人性命来。” 扈太公道:“你休得砌词狡辩,罗真人批命之语,我都记得清楚,你那星命直到一十八岁后,便无大碍,休拿此话搪塞。”又瞪眼看着三娘道:“原本有些话为父不想言明,自从你引了那玉莲来庄上,你两个女子整日亲密太甚。这几****听一些仆妇、使女都在暗地里说,直说你两个做下那等假凤虚凰之事来,可是如此?!” 扈太公语气渐渐严厉,三娘吓了一跳,从未见父亲这般语气和自己说话,急忙跪下来道:“父亲宽心,都是那些仆妇、使女乱嚼舌根子,切莫听信。” 扈太公厉声道:“好,便在今岁,你寻个如意郎君来,将婚事定下,我便不再言语,否则我便将玉莲那坏我儿心性的妖女乱棒赶出庄去!” 三娘闻言大惊,但随即眼珠子一转道:“父亲,我的婚事你无需操心,我已早有意中人,早晚便会上门来提亲的。” 扈太公闻言,这方才略略松了面皮,只问道:“我儿意中人姓甚名谁?何方人氏?”三娘呃了一声,有些编不下去,只能道:“父亲宽心,早晚便会来庄上,这里先与你打个哑谜来。” 扈太公道:“知女莫若父,你那点小心思还逃不出为父眼睛,休拿言语哄骗于我。玉莲那里我先叫你嫂嫂时氏看管起来,你也休得见她面来,待你婚事有了眉目再说。” 三娘大急道:“父亲,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扈太公哼一声道:“自小将你做男儿养来,那是逼于无奈,也是为父一生的憾事。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婚事上切不可弄出错卯之事来,自古阴阳相配,方是正道,什么假凤虚凰这等荒唐事,我扈家决不可出!你真要做出这等丑事来,要么便不认我这个父亲,要么便是等我死了!”说罢杵着花梨杖,自气愤愤的去了。 三娘欲哭无泪,急忙转回自己房内来看时,果然玉莲已经不见了踪影,急忙到嫂嫂时氏那里去看。到了嫂嫂时氏屋内,左右也寻不见人,三娘正焦急时,时氏恰好回到屋内。 三娘急忙上前拉住时氏的手问道:“嫂嫂,你把玉莲藏在哪里了?”时氏那里如被蜂蛰一般,急忙挣开三娘的手,略略退了一步,口中道:“三娘莫慌,玉莲我安置在一处好地方,衣食无忧,只是家长吩咐了,不能说与你听。” 三娘瞪大了眼,口中道:“嫂嫂,为何畏我如蛇蝎?”时氏略略尴尬道:“三娘,你与玉莲之事,嫂嫂这里也略有耳闻,因此略有些不适。三娘,听嫂嫂一句劝,这等事上,切不可糊涂。两女相配,不合天道,于礼不合,人伦颠倒。父亲初闻此事时,都是气得不轻,切莫因为此事,惹得家中生乱来。” 三娘默然无语半晌,随后道:“嫂嫂放心,我自有轻重,定然不会辱没门楣,更不会惹得家门生变。”时氏松了口气道:“三娘,你也不小了,似你这般年岁时,我已经嫁与你兄长多年。你也该定定性子,好好找个夫婿,我们身为女子的,便是本事再高,也终究要嫁人生子,如此方才是正途。” 三娘气闷闷的随口应了一声,便告辞转出屋来,心头却暗自盘算:“当初计较得差了,就不该将玉莲带回家来,早知如此,便该安排先将玉莲送回少华山去或是寻个僻静外宅养在那里。”但转念又想道:“便是送回少华山去,也不能让父亲这边不催婚来,得想个万全之法,断了父亲这念头,否则真要我委身个男人,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未完待续。) 第卅四章劫夺粮草有防备 故土难舍成犄角 三娘无暇在情感事上纠缠太久,方才离开嫂嫂那里,转到前厅来时,黄文炳便来报道:“娘子,大事不好,今日一早祝家庄那头细作传来消息,直说庄内起了数批粮草运去蓟州府,听闻是祝家捐了三千石粮草襄助官军。” 三娘闻言大惊,本拟烧了官军粮草,就算官军要再筹备,也需多费些时日,却没想祝家这般不要脸,直接便捐了一批粮草过去,只怕官军得了这批粮草,再稍一筹措,不久便又可以备齐粮草,再次出兵来攻了。想到这里三娘问道:“祝家如何运送粮草?可有机会半路劫夺?” 黄文炳马上道:“今早起程,有两百余人押运,投蓟州官道前往。我这里已经请穆弘、杨雄两位头领准备,各引两百人,都在庄内等候。只等娘子一声令下,便可出队劫夺这批粮草。” 三娘甚是满意黄文炳的安排,当下便道:“便命两位头领各引一军前去劫夺粮草,但千万切记,若是看得敌人势大,切不可恋战,那粮草能夺则夺,不能夺便率军而回。” 当下三娘与黄文炳来到庄前校场,三娘便号令两位头领率军出队,穆弘、杨雄两个领命,各点起两百马军,都上了马,径投蓟州官道而来。 日正当午时,早到了官道边,远远便见得祝家两百余庄丁护定一应运粮草的人马,正缓缓前行。穆弘、杨雄两个更不答话,便各自大喝一声,引军杀来。 那些祝家人马却并不惊慌,将粮车拢了起来,两百余人围定在粮车四周,数内人等都敲起鸣锣来。但闻得锣响时,那官道左右两侧林内,各撞出一彪人马来。 左边一彪人马五十余骑,当先一骑似火炭赤的马上,坐着祝朝奉第三子祝彪。怎生装束:头戴缕金荷叶盔。身穿锁子梅花甲,腰悬锦袋弓和箭,手执纯钢刀与枪。马额下垂照地红缨,人面上生撞天杀气。 右边一彪人马也是五十余骑。当先一骑似乌黑云的马上,坐着祝家庄枪棒教师栾廷玉。怎生装束:嵌宝头盔稳戴,磨银铠甲重披。素罗袍上绣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丈二钢枪紧挺,乌黑骏马频嘶。 两彪军马抢到前来。穆弘、杨雄见有准备,各自喝住军马,两厢里都扎住阵脚,栾廷玉出马上前喝道:“哪里来的草寇,敢来到捋虎须?” 穆弘也不答话,挺枪出马,来战栾廷玉,栾廷玉见了大怒,骤马向前,挺手中枪。便出迎敌。两军呐喊,两个交马厮杀做一处,马上两个壮士气如斗牛,胯下两匹骏马攒蹄撕咬,两个都是枪法出众,两个斗敌数十合之上,不分胜负。 杨雄见了大喝一声,舞刀杀将出来,祝彪那里见了,急忙策马杀出阵来。接住杨雄厮杀。四个做两对便当道厮杀起来,一时难解难分。 正斗得紧时,遥见官道上尘土飞扬,又来一彪军马。看旗号便是蓟州官军。穆弘、杨雄两个见来了官军,料想势大难敌,便各自虚晃一招,各自打马回头,引着军马呼啸远遁去了。 祝彪见走了两个,大怒之下待要去追时。栾廷玉拦住道:“穷寇莫追,但先迎住官军再说。”当下两个收拢军马上前来,原来却是陈曦真知道今日祝家运粮前来,只恐途中有失,因此差了蓟州府提辖官张慕云引五百军马前来接应。 栾廷玉、祝彪与张慕云合兵一处后,说了有贼寇果然来劫粮草,张慕云骂道:“定然是贼心不死的扈家庄人马所为,先将粮草运回,少时起大军前来,定然扫荡了这处村坊来!”两个连连称是,当下一同护着粮草便缓缓往蓟州府而去。 却说穆弘、杨雄两个引军回到扈家庄来,便将战况细说备至。三娘与黄文炳并庄上一众头领都在,黄文炳听后与三娘道:“只闻那陈曦真也是个通晓兵法的,他在粮草上着了一回手后,定然严加防备,这回劫不得他粮草也在情理之中。” 三娘道:“既然官军筹备粮草,定然不久后便来攻打,便要仔细筹谋如何抵敌。”黄文炳道:“可先下书至李家庄、柴家庄与二龙山三处,教引兵马来援。我们这里先只顾守好庄子,待得外援兵马齐至时,内外夹攻,官军定破。” 三娘颔首道:“正是如此,只是开始首战,不可一味死守,那便吃官军夺了锐气。各位头领,听我将令!”众头领一同起身轰然领命。 三娘先取一方令箭,望着郑鹰、时迁两个道:“郑鹰、时迁听命!”两个又惊又喜,却没想点将第一个便点两个,急忙出列唱喏。 三娘道:“两位各领精细庄客便分头各路上哨探官军虚实动向,早晚三次来报,不得有误!”两个领命后,站到一旁。 三娘又取一方令箭道:“石秀、李立、穆春听命!三位领两百庄丁,便先教各处要隘、庄路上都下陷阱、路障,只留一条路上庄来,三日布置妥当,不得有误!”三个领命。 三娘又取令箭道:“李俊、童威、童猛听命!三位领两百水性精熟庄丁,守住庄外独龙岗一侧阔港水路,以保庄内水路畅通,不得有误!”三个亦领命。 三娘又道:“穆弘、薛永、侯健听命!两位引五百人马守庄内正门!杨雄、张横、张顺听命!三位引五百人马守庄内后门!”分拔已定后,三娘修书下来,吩咐郑鹰取来信鸽,教下书至二龙山、柴家庄两处,请兵马来援。 一旁扈成按耐不住,转出来叫道:“阿妹,你哥哥这里却无差事!”三娘笑了笑道:“怎会无事?你我先同去李应兄长庄上一遭,只劝他将一应人口、家眷都搬来庄上,一同抵敌官军才好。”当下三娘对黄文炳道:“我不在时,有劳军师军中调度。”黄文炳道:“定当竭尽所能。” 随后三娘与扈成饱食一顿,备了鞍马、羊酒、彩缎、金银等礼物,引十余骑出了扈家庄,径投李家庄而来。 少时到了李家庄,已经是日暮偏西,李应与杜迁在庄上闻得扈三娘与扈成到来,急忙开了庄门迎入。四个见了礼,扈成将一应礼物献上,李应谢了,吩咐杜迁收了。 请到前厅坐定后,三娘将来意说了,最后道:“义兄听禀,我那里被官军追捕,祝家不顾念数十年结盟之情,不来援手也便罢了,却还联结官军,要来一同扫荡村坊。扈家庄若去了,唇亡齿寒,李家庄也必定不得逃得毒手去。因此,今日特来请义兄,收拾庄户人口,一起去庄上,合作一处,也好抵敌官军。” 李应沉吟片刻后道:“庄上乃是祖业,不可轻弃。我自引人在庄内守住,与贤妹扈家庄成掎角之势,但贤妹那里被官军威逼时,为兄定当引兵来助阵。” 三娘闻言,知道李应是舍不得庄上一应家当,当下道:“义兄好不仔细,此次官军前来不下五千余众,祝家那里亦是有数千人马,两厢里并做一处便是势大难制。若官军先分兵围了扈家庄,又分兵先来打李家庄,只怕我那里被困住,不得出兵来援义兄。稍有差池,义兄这里便是庄毁人亡之祸!” 李应微微不悦道:“贤妹也休得小觑为兄,我这里亦有一两千了得庄客,四下里也是一般的庄墙堑壕布置,当年辽军入寇时,我这庄子也不曾吃辽人打破,何惧官军?再者我庄上并未举旗背反朝廷,官军那里未必会先打我这里。” 三娘默然无语,扈成却道:“既然如此说了,大官人这里早晚互通消息,若是势孤难支时,尽可先差人下书来,我兄妹但收的书信,定然引兵来救。若我庄上被攻打甚急,又书信求援至贵庄时,也请大官人引兵来援!” 李应这时方才应了,当下命人取来酒水,便各自盟誓,定下攻守来。三娘与扈成在庄上歇了一夜后,翌日便告辞而去。 却说蓟州府陈曦真这头,自得了祝家粮食后,这日方府尹处又筹措得一万石粮草,都交割了后,两个便在府衙厅上说话。方府尹道:“蓟州此地,地处宋辽边界,常年不稳,因此各处村坊驯养庄丁,防备辽人并强人。如今这里便是以祝家、扈家、李家,三处豪强势力最大。这三处各有田产、兵马,不惧官军,不服王法,本府引为心腹之患。今幸有陈统制到此,便厉兵秣马,先借祝家与扈家嫌隙之事,从中挑拨,令两家反目,再以那扈三娘江州之事为由头,引官军名正言顺前去征讨。如今祝家果然倒戈相向,转而助我,正是陈统制妙计。” 陈曦真笑道:“区区三处村坊豪强,何足道哉?早晚都一一收服来,方才算得功劳。”方府尹道:“只是听闻那扈家庄早晚秣马厉兵,四下里守得如铜墙铁壁般,却不知如何破敌?” 陈曦真笑道:“此事不难。听那祝家祝彪说过,李家与扈家亲厚,两家定下生死盟约来,这趟出兵,我等却要先打的是李家庄!” 方府尹奇道:“为何先打李家庄?扈家庄方才是正主。”陈曦真冷笑道:“李家为扈家羽翼,要除扈家,必先剪除羽翼。再者扈家庄人马若都龟缩在庄内,便是不太好打。若是听闻李家庄被我攻打甚急时,扈家庄定然出兵来援,一旦他人马到了庄外来,便可野外浪战,就地围而歼之,正是一箭双雕之计啊。” 方府尹闻言大喜,两个商议片刻后,便定下出兵之日来,只等吉日一到,便祭旗出兵!(未完待续。) 第卅五章祝三郎配女杰飞卫一丈青战姽婳将军 大宋重和元年二月初五日上,已是春日头上,虽还有些春寒料峭,但却天色晴朗,风和日丽。蓟州府兵马统制****真,便在蓟州兵马指挥司里,点招蓟州府诸将,以自家女飞卫陈丽卿为先锋,点起两千马军、三千步军,先叫出城去取齐,摆布了起身。 却说方府尹先在城内校场里蒸下馒头,摆了大碗,烫下酒,每一个人三碗酒,两个馒头,一斤熟肉。方才备办得了,却望见军马出城,看那军马时,摆得整齐。 只见****真与陈丽卿摆布军马齐整后,引军红旗上大书“蓟州兵马总管陈统制”,方府尹看见****真、陈丽卿父女两个全副披挂了出城来,果是英雄无比。 ****真如何装束?但见:盔上红缨飘烈焰,锦袍白衣胜雪花。连环锁甲砌金星,云靴抹绿铠堆银。坐下马如同獬豸,铁枪寒芒耀眼花。儒雅韬略白袍将,统制军官****真。 再看陈丽卿如何装束?但见:丁香结子芙蓉绦,锦绣红甲绿战袍。艳李秾桃临战场,绣鞍有泪春愁重。马践胭脂骨髓香,梨花枪芒动云霄。号令千军不可敌,姽婳将军陈娘子。 ****真父女整束兵马停当,见方府尹来校场赏军,****真与陈丽卿慌忙叫军汉接了军器,下马来和方府尹相见,施礼罢,方府尹把了盏,将些言语嘱付陈氏父女道:“善觑方便,早奏凯歌。只因蔡太师均旨在此,教拿那扈三娘时,定要活捉。”****真道:“必定不负所托。” 赏军已罢,放起信炮,****真教诸将整顿兵马,前中后三军分拔已定,后军领了粮草锅帐,三军尽关了粮赏。陈氏父女辞了方府尹,飞身上马。摆开队伍,催趱军兵,大刀阔斧,径奔独龙岗来。 方府尹站在城头目送。只见这三军出城时,何等雄壮:鞍上人披铁铠,坐下马带铜铃。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弓弯鹊画,飞鱼袋半露龙梢;笼插雕翎。狮子壶紧拴豹尾。人顶深盔垂护项,微漏双睛;马披重甲带朱缨,单悬四足。开路人兵,齐担大斧;合后军将,尽拈长枪。 ****真父女引了五千官军离州城,前军女飞卫陈丽卿开路,中军主将****真,后军蓟州兵马提辖张慕云管带粮草锅帐,马步三军人等,浩浩荡荡。杀奔独龙岗来。这厢里官军动身出城,城内少华山密探郑鹰早已放出信鸽,将消息传回独龙岗去了。 ****真父女领军行了两日,早到了祝家庄前。庄上墙里望见是蓟州旗号,报入庄里去。祝家三杰并栾廷玉听得是蓟州官军到了,都是大喜,祝朝奉道:“既然官军到此,不可怠慢。” 当下祝家三杰并栾廷玉亲自带了二十余人马,开了庄门,放下吊桥。出来迎接。****真父女并官军诸将一行人都下了马,众人讲礼已罢,祝家见官军人多势众,官军见祝家人马彪悍。都是大喜,当下都引一行人进庄里来,五千军马都入庄内来驻扎,再拽起了吊桥,关上了庄门。 却说祝彪这厮,便在庄门前见了陈丽卿后。见得陈丽卿这等姿容,心头摇曳,一双眼只顾直勾勾的看着,惹得陈丽卿微感不快,但见得人多,也不好发作,只是瞪他一眼,扭头不看。 祝氏三杰、栾廷玉引了****真父女、提辖张慕云并蓟州官军诸将一行人安顿车仗人马,其余数千将士,尽皆在庄内白地上安营扎寨。 ****真父女并诸将安顿后,更换衣裳,都在前厅来相见。祝朝奉与祝龙、祝虎、祝彪三杰,都相见了,一家儿都在厅前相接。栾廷玉引****真等上到厅上相见,讲礼已罢,便对祝朝奉说道:“家长仔细,这位便是蓟州兵马陈统制。”祝朝奉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老夫亦是治下。”****真道:“贱名有辱清听,何足道哉!今趟征伐,多得贵村坊捐输,将来安定地方,也要望朝奉提携指教。” 说罢,祝朝奉请****真上首坐了,祝氏三杰也相请其余诸将尊坐,祝彪讨个便宜,却坐了陈丽卿身旁,却教陈丽卿好不厌烦。 各自坐定后,****真动问道:“那扈家庄有何举动?”祝龙答道:“未见如何举动,整日都是整束庄内人马,布置上下砦垒。众位尊兄,鞍马劳神不易。” ****真便唤过女儿陈丽卿、提辖官张慕云等军官都引见了,最后引着陈丽卿说道:“这个是我女儿。”祝朝奉见了,赞道:“陈统制千金好人才,未知可曾许配人家?” ****真道:“我这女儿只知舞刀弄枪,不习女工女红,都见得粗鲁,因此一直未曾许配人家。”祝朝奉大喜道:“陈统制休怪,老汉这第三子也是至今尚未婚配,日前在蓟州府见得令千金后,便一直念念不忘。今遭便是月老牵红绳,桃花运道来,老汉孟浪,斗胆问个亲事,只请陈统制将女儿许配我那不成器的第三子祝彪,两家结秦晋之好,不知意下如何?” ****真道:“我这里膝下无子,漂泊半生只有这一个女儿,只想替她招赘一个夫婿在家,老来也有个依靠。不知祝家三郎可愿入赘我陈家?若是愿意,这门亲事便可定下。” 祝朝奉闻言微感为难,没由来的将一个儿子送予他人,心头却是不甘。祝彪那里却站起身说道:“我尚有两位哥哥在家,小可愿意入赘陈家,并无二话。” 祝朝奉瞪了祝彪一眼,但见他话已经说了,也无可奈何,只得道:“老汉有三子,第三子祝彪便入赘陈家,两家结个姻亲来,还请陈统制玉成此事。” ****真见入赘都肯,便望了望陈丽卿道:“我儿意下如何?”陈丽卿百般无奈,只得道:“但凭父亲做主。”此言一出,祝彪大喜,****真便道:“既然如此,两家便先定下婚事,稍后征伐扈家庄得胜,便挑选日子将婚事办了。” 两家说定后,栾廷玉并蓟州诸将都道贺,祝朝奉虽微感不快,但想能攀附上一州兵马统制,也不算太过折辱,转念一想,又喜上心头来,当下吩咐庄客,只顾杀牛宰马,杀猪宰羊,做筵席管待众人,且饮酒食。又教庄内备下酒肉,款待一众官军将士,上下俱都欢喜。 方才饮宴一半,便有庄兵火急来报道:“庄外有扈家庄引一彪军马来了。”****真微微一惊道:“这扈家庄来得好快,我还道他那里只敢死守庄门,不想到还敢来应战。” 祝彪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岳丈宽心,我自去上马拿此贼。”栾廷玉急忙道:“三郎莫慌,想那扈三娘英勇善战,不可轻敌。” ****真道:“若来的是扈三娘,我儿可去会一会她来,你两个都是女将,正好厮杀。”栾廷玉道:“三郎与陈娘子同去正好,小人也出马前去,替两位掠阵,先斗一阵,以看虚实来。” 当下栾廷玉、陈丽卿、祝彪各自披挂了,取了兵刃,飞身上马,便出庄门,放下吊桥,引五百余骑马军杀将出来,****真等人自上庄门敌楼上观战。 却说三个引军马出得庄来,早迎见一彪军马,也约有五百余骑,当先拥出那个头领,弯弓插箭,拍马抡枪,乃是没遮拦穆弘。祝彪此前与他战过一场,知道穆弘武艺,但见陈丽卿在侧,只想逞一回英豪,当下大喝一声道:“贼子受死!”便跃马挺枪,向前来斗,穆弘也不答话,纵马来战祝彪。 两个在独龙冈前,约斗了十数合,不分胜败。穆弘卖个破绽,拨回马便走,引他赶来。祝彪要显威风,立时纵马追去,背后栾廷玉急道:“只恐有诈。”当下策马上前追去。 果然赶不多远,只见一彪军马从刺斜里杀将来。栾廷玉看时,却是那日前来劫粮草的另一位好汉,这人正是病关索杨雄,听得背后军马杀出,穆弘也引军翻身杀回,栾廷玉急忙前来救应,接住杨雄厮杀,祝彪抵住穆弘。 两厢里正厮杀得紧,只听一阵战鼓响处,当道后路上,又撞出一彪军马来,约有两百余骑,引军断了祝彪与栾廷玉后路,为首的却是一位女将,正是扈家庄一丈青扈三娘! 只见三娘胯下一匹白马,身着青花甲,鞍上挂了金雕弓,腰悬鸱吻刀,一双素手掣出日月双刀来,便在那白莲旗下站定,怎生装束?但见:蝉鬓金钗映红妆,凤鞋宝镫青花甲。鱼鳞铠甲绿连环,绣带柳腰红束带。淡妆素眉巾帼色,银锋凛凛落皓雪。鞍腰笼白氍毹长,临风素腕为天人。 三娘双刀一挥,娇声笑道:“栾教师,祝三郎,两位休走!”栾廷玉与祝彪见得是三娘时,又见后路被断,心头着慌,便在此时,只见陈丽卿引一彪军马从后掩至,两个方才松了口气。 三娘见陈丽卿引一彪军马掩至接应,但见那陈丽卿一身戎装打扮,更加英姿飒爽,又想起那晚丽卿被绑缚后的摇曳身姿,忍不住笑道:“来人可是陈妹妹?你可还认得我?” 陈丽卿近前一看,便认出三娘来,果然便是那天在报恩寺的那白衣女子,想到定是她与裴如海算计了自己,心头大怒,娇叱一声喝道:“扈女贼休走!”(未完待续。) 第卅六章扈岚单擒女飞卫 官军议取李家庄 就两军阵前,三娘见陈丽卿挺起梨花枪,纵马直取自己,笑了笑拍马挥舞双刀迎了上来,两马交错之时,只见陈丽卿那杆梨花枪神出鬼没般刺来,快如闪电,心头暗赞道:“那日初见时,只将她麻翻了,并未曾见识过这小娘皮的武艺,这时候看来,女飞卫的诨号果然名不虚传。” 这梨花枪端的厉害,那枪头两侧有钩镰状铁刃,两长刃向上可作镋用,两短刃向下可作镰用,可使刺、叉、钩等招数来。三娘见梨花枪至,轻轻举左手刀一拔,刀刃顺着枪头长刃一抹一带,便将这一枪力道尽数卸到一旁去,跟着右手刀挥出,直取丽卿。 陈丽卿心头也是大吃一惊,自己这梨花枪鲜有敌手,适才自己这一刺,暗含叉、钩、削三般后招,没想到眼前这扈三娘随随便便,举重若轻的一刀便格挡开来,竟然将自己伏下的三般后招尽皆化去,又顺手一刀削来,狠辣无比。丽卿心下也赞叹道:“蓟州一丈青果然名不虚传,也只这般武艺,方能斗败那夏国第一勇士。” 丽卿不等那一枪刺老,枪杆一拉,登时挡住三娘顺势削来的一刀,两员女将便在马上厮杀起来,但见两女一般的英姿飒爽,一般的武艺超群,一般的衣袂飘飘,周遭不论是蓟州官军、祝家庄客还是扈家庄丁,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 两女斗了五十余合,陈丽卿长力不足,渐渐招架不住三娘那连绵不绝的连环劲来,枪法渐渐散漫起来。三娘见她秀发散乱,俏额香汗如雨,自己手上还有余力,忍不住出言调笑道:“陈家妹妹,那晚滋味如何?” 不提也罢,这里一提,陈丽卿秀目圆睁。俏脸微红,口中怒骂道:“不要脸的贼贱人,与那淫僧一同坑害我来。起初还敬你是江湖上闻名的女杰,想不到你这般下作!” 三娘也不恼怒。手上双刀依旧挥舞紧凑,口中吃吃笑着说道:“你这里骂我,但我看你那晚也很快活啊。”陈丽卿涨红了俏脸,胸脯起伏不定,显是被三娘言语气坏。手上梨花枪更加散慢,口中兀自怒道:“下贱,不要脸,****!” 三娘见她动怒,心神不宁,枪法上处处都是破绽,也不急于擒下丽卿,忍不住想逗弄她一番,当下纳还月刀,只以右手刀与她厮杀。斗到深处,看得破绽,伸手便在丽卿胸前摸了一把,口中吃吃笑道:“虽然隔了衣甲,但还是这般舒服啊。” 丽卿哪里有三娘脸皮厚?俏脸红得快要滴血,怒气上头,只恨不得一口吞了三娘,手中梨花枪也不管什么章法,只顾没头没脑的刺来。 三娘见火候差不多了,见梨花枪来时。侧身让过,左手抓住枪杆,右手刀快如闪电般,顺枪杆削去。丽卿大惊,只得缩手,便在那时,三娘长刀一挥架在丽卿脖颈处,轻舒猿臂,便将丽卿抓了过来。 丽卿大惊。正待挣扎时,三娘调转刀把,便重重在丽卿脑后一敲,登时将丽卿敲晕过去。见马鞍上娇媚小女将也不挣扎了,三娘笑嘻嘻的在她臀上拍了一把,口中喃喃道:“也莫怪我狠心打你,要我还是个男的一定不打女人的。” 陈曦真在庄门敌楼上早见得女儿陈丽卿与扈三娘厮杀,只看了二十回合,便心头大惊道:“此女子如此了得,只怕我那女儿不是对手。”说罢急忙下了敌楼,披挂了,骑上一匹红马,点起三百余人,径直杀出庄来,便想前去救陈丽卿。 三娘这边擒了丽卿在马上,挥军一冲,杀散丽卿部众,得意洋洋的正打算挥军赶来,再将栾廷玉与祝彪也收拾了,却听背后劲风破空之声袭至,三娘连忙侧身贴在马鞍上,只觉头顶一凉,一支箭雨竟然正中自己的缨盔。 三娘大怒,回头看时,一名四十余岁中年儒将,手持一张铁胎弓,正朝自己放箭,口中怒喝道:“贼贱人,放下吾儿来!”三娘闻言更怒,知道这人定是陈丽卿之父陈曦真,便挂住双刀,取了金雕弓在手,策马疾奔而回,翻身弓上搭了三支箭,望陈曦真较亲,连珠箭嗖嗖而出,口中也怒喝道:“陈老匹夫,有本事自己来救人啊!你若不救,被我拿回庄上去,定将你女儿犒赏三军,教你一夜之间多出几百个便宜女婿来!” 陈曦真气得几欲晕去,不防三娘那连珠箭射来,铁枪急忙挥挡,只打落两支羽箭,第三支羽箭正中陈曦真胳膊,陈曦真大吼一声,几欲跌落马下,左右偏将急忙救下。 庄里祝龙、祝虎两个见势头不好,急忙打开庄门,点起一千军马杀将出来,三娘见了,呼哨一声,引军便退。穆弘、杨雄两个听得呼哨,也各自舍了祝彪与栾廷玉,引军且战且退。 祝彪、栾廷玉与祝龙、祝虎两个合兵一处,祝彪急道:“陈娘子着了她拿了,须得救来。”当下催马引兵便赶,栾廷玉、祝龙、祝虎恐他有失,急忙也赶上去。 不想赶了三四里地头,就一片白杨林里,又杀出一彪人马,都是一遭的步军,皆持丈许长绕钩、钩枪,待得祝彪引马军追来是,一股脑的只顾用绕钩、钩枪来勾到马匹,后面持短刃的军士赶上来便复一刀结果了落马庄客性命。 祝彪见了大惊,眼前密密层层的都是绕钩搭来,急忙使枪拨开,但哪里能尽数都拨开?肩头、脖上着了两个绕钩,登时拖下马来。好在此时栾廷玉快马引军赶到,冲杀一阵,白杨林中那群绕勾手略略退去。 栾廷玉救下祝彪,祝彪还要赶时,那白杨林中飞蝗般箭雨射将出来,原来内里竟然还伏下了一批弓弩手。栾廷玉拉着祝彪,便格挡羽箭便急退,折却兵马大半,随后祝龙、祝虎赶来接住,几个慌忙退回庄上去了。 却说陈曦真被三娘一箭射中臂膀,被官军诸将救回庄内,军医将箭头剜了出来,上了金疮药,包裹停当后,取条布巾掉了手臂。 少时闻报说栾廷玉并祝家三杰败退回来,陈曦真大惊,待得四人回到堂上时,陈曦真急问道:“战况如何?”祝彪闷闷不乐道:“只赶去时,那贼婆娘在半路白杨林内伏下绕勾手与弓弩手,将我等杀退,未能救得娘子回来。” 栾廷玉道:“这三娘子在西北军中征战时,便骁勇无比。又在华州降服少华山与史家庄两处,华州许多好汉尽皆为其效死力,足见其才智手段厉害。今趟陈统制方才引军至,她并不坐困死守,却反客为主,反倒先引兵来搦战,我等都是一时轻敌,着了她的道了。” 陈曦真恨恨的说道:“不想这女贼不但武艺精熟,便连这弓马之术,也尽得铁臂膀周侗真传,三花连珠箭居然如此狠辣,连我也一时不察,着了她的手。如今一战,都尚未到得她庄前,便折了丽卿,我也伤了,折了锐气。丽卿又陷在她那里,投鼠忌器,如之奈何?” 栾廷玉道:“统制且先安心将息,扈三娘子虽是朝廷重犯,但素闻她行事倒也仁义,又是位女子,料想也不会太过为难陈娘子。待得明日,我一个人先去扈家庄一遭,一来探个虚实,二来问个消息,看三娘子那里如何方肯放回陈娘子来。” 祝彪闻言急忙点头道:“对对对,要是她要钱粮财帛赎人,我这里便去办来。”栾廷玉又道:“若是不肯还时,便引大军尽数围将过去,将她扈家庄围个水泄不通,以兵马威势,逼得她不敢轻易加害陈娘子。”祝彪又道:“正是,若她敢动娘子一根汗毛,等打破那鸟庄子,定要将她一家老小杀得一个不留!” 陈曦真闭目沉吟半晌后,忽然睁眼道:“此女子才智颇高,与她对敌,不可以常理揣测,须得反其道而行之。”栾廷玉道:“统制的意思是?” 陈曦真道:“我兵马才到,她便先引军来搦战一场,擒了我儿过去,定然便是想将我等军马悉数引往扈家庄去。若我等按这般行事,正好着了她的道。我猜想她定是在扈家庄左右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官军过去。” 祝彪奇道:“岳丈大人,若是不引兵前去攻打扈家庄,又如何能救得出娘子来?”陈曦真道:“听你说过,那扈家庄与左近李家庄结成生死盟约,扈三娘还与李家庄的李应结成了义兄妹?” 祝彪道:“正是,那李应便一直与扈家交好,与我祝家作对,端的可恨。”陈曦真颔首道:“那李家庄眼下情形如何?可有引军前去扈家庄助阵?”栾廷玉道:“听闻只是谨守庄门,倒是并未曾引军前去扈家庄助守。” 陈曦真一拍大腿道:“这便是了!好狡狯的扈三娘,她定是担心我官军先打李家庄,一旦打破了李家庄,一来她便失了义兄,二来更失了掎角之势,因此只顾引军来与我交战,便是要引得我等舍了李家庄,********前去打她扈家庄。” 栾廷玉也明白过来,口中道:“看来那李应也有自己肚肠,只想先作壁上观,也怕背反了朝廷,从此断了良善之路。” 陈曦真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就不必先打扈家庄,明日栾教师还是可先往扈家庄一趟,以言语拖住那扈三娘,便在拖延之时,我等便引军先袭李家庄去!一旦打破李家庄,拿得那李应时,他是扈三娘义兄,用她义兄交换丽卿也可!”(未完待续。) 第卅七章圣女疗伤效死命 娘子问罪赔不是 却说三娘引杨雄、穆弘两个且战且退,到了白杨林时,石秀、李立、穆春引伏兵接住,让过一众马军后,待得祝彪引军追至,石秀、李立、穆春领绕勾手、弓弩手将追兵杀退,随后也引军退回,赶了四五里地,方才与三娘军马会合,当下合兵一处,得胜而回。 回到扈家庄后,三娘命穆弘、杨雄收拢军马,计点损失,犒赏有功之人,又教庄内医师救治受伤之人。安排妥当后,三娘自命几名健妇将兀自晕迷未醒的陈丽卿带到后院来,剥了衣甲,只与丽卿穿了一套平常衣裙后,又再绑缚起来,关押在一间耳房内,差十几名健妇看管,并吩咐无她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滋扰丽卿。 随后三娘转到堂上来,扈成、黄文炳并诸位头领都在,见了三娘都上来庆贺,皆称赞三娘英勇。三娘道:“皆是诸位并力之功,不知此战我方损伤几何?” 穆弘上前道:“马军折了二十三骑,伤三十七骑,绕勾手、弓弩手折了十五人,伤二十八人。官军、祝家那头估摸折损更大,应有三百余人死伤,还擒得他一员女将,官军、祝家锐气尽折矣。” 黄文炳却道:“官军、祝家联军总计不下上万军马,区区数百人损伤,并未动其筋骨。只是着得这员女将,听闻便是****真之女,正好可以用计。” 三娘笑道:“正是,此趟主动搦战,原本只想激恼官军,先来打我扈家庄,如此我等在庄外的一应布置,正好可用,一旦官军祝家联军来打这里,早晚定教他陷在此处脱身不得。只等二龙山、柴家庄兵马到来时,便可里应外合,一举破敌!” 众头领都是大喜。对三娘的定计皆是心悦诚服。唯独黄文炳道:“此计上算,但惟独需提防****真此人,听闻此人胸中有韬略,只怕他看出此计来。不先来打扈家庄,反先对李家庄下手,届时我等若不出兵相救,只怕李家庄被打破,便失了一处臂助。更会被江湖好汉耻笑,说我等不救盟友。但若硬要出兵去救,野外浪战,官军祝家人多势众,只怕并无十成胜算。” 三娘沉吟片刻后,只看着黄文炳问道:“今日郑鹰那里,信鸽传信可曾回来?二龙山、柴家庄兵马都到了何处?”黄文炳道:“信鸽已回,柴家庄军马稍快,秦明、黄信两位头领引两千军马,扮作捕盗官军。已经到了饮马川,估摸三两日便能到来。二龙山鲁智深、武松、孙二娘、张青四位头领引三千兵马方至沧州,尚有些时日方能赶到。” 三娘道:“便再传信与秦明、黄信两位头领,教他们兼程赶来,到了蓟州此处后,不必先来我庄上,只教他们先去李家庄左近驻扎,若官军真要去打李家庄,便可先就近援手!”黄文炳捻着胡须笑道:“庄主此番布置方才是万无一失。” 当下三娘又教扈成妥善厚葬战死的庄客,但有家眷在庄内的。都是厚加抚恤,又命厚赏有战功之人。扈成一一照办,随后扈成命人安排下酒筵庆贺,三娘却道:“诸位先入席。我去去就来。”说罢径自去了。 穆弘不解问黄文炳道:“庄主有何事,连这祝捷酒宴都不及与会?”黄文炳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口中道:“庄主果然是成大事之人,我猜她定是去看望伤者了,如此心怀士卒,何愁大事不成?我这里也略略告退。先去看望一回来。”众头领听了都是一阵羞愧,当下众人也不饮宴了,都跟着黄文炳一起过去。 众人转到庄内安置伤者处看时,果然三娘已经换了衣甲,只穿了一套白色衣裙,卷着衣袖,在那里与一众医者替那几十个受伤的庄客看诊。 黄文炳与众头领在一旁站住,只见三娘那厢里正替一名伤者缝合创口,素手上下翻飞,口中不住安慰那人道:“忍着点,片刻便好。若实在疼痛,先喝口这透瓶香美酒。”那人眼中含泪道:“庄主娘子,小人贱命一条,能得你手亲自疗伤,天大的幸事,哪里会敢叫苦?”三娘笑了笑,那笑容直将人心暖来,果然三娘在缝合伤口时,那人捏紧拳头,一声不吭,众头领看了都道:“果然是条硬汉。” 其余伤者见了,也都不在叫苦。少时三娘替那人缝好伤口,又清洗了伤口,仔细上了金疮药,随后将伤口裹好,口中道:“伤口不深,切莫沾水,几日创口便可结痂,将养些时日,又是好汉一条。”那人热泪盈眶道:“庄主娘子,今后只要一句话,俺便随庄主上刀山、下火海也去了!”其余伤者见说了,也纷纷道:“庄主娘子心善,俺愿效死力!”“庄主娘子,今后俺这条命便是庄主的了!”一时间群情激奋,便连周遭照顾、围看的一众庄客也都跟着呼喊起来。 众头领都看了,心头热血翻涌,穆弘道:“我等也上去帮手!”黄文炳却止住道:“诸位热血,心意是好,但我等皆不习医术,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添乱,诸位若是要报效庄主,便不如打起精神,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众头领都是沉默片刻后,扈成道:“正是此话,那些战死庄客抚恤之事,我当亲自前去,好言抚慰那些家眷一番。”黄文炳笑道:“我与二庄主同去。”当下两个一起笑着去了。穆弘与杨雄两个互望一眼,都道:“我俩便一同去厚赏有功之人。”石秀等人道:“再去看看庄前一应陷阱布置可还有疏漏之处!”李俊等人也道:“再去看看水路船只是否安排妥当!”当下众头领便都不去庆贺,各自分头又忙碌去了。 三娘看了心头大慰,随后又替一位重伤人看诊来,这人手臂被马蹄踩得稀烂,只得截肢,三娘取银针封了穴道,令他安睡后,方才替他做了截肢之术,又裹好伤口后,吩咐左右道:“但凡伤残之人,庄上自会照料他终老。”众人皆感怀恩德。叩首不已。 正忙碌医治伤患时,后院健妇来报说道:“那陈娘子醒来,只在那里搅闹,直说要见娘子说话。”三娘见左右再无重伤之人。其余伤者,庄内医者也能照料,当下道:“我这便来。” 当下三娘不及换衣,只净了手后,便信步来到后院。果然老远便听得陈丽卿在那里骂道:“扈三娘。小贱人,你出来见我!”三娘到了耳房门口,吩咐一众健妇都退下,随后推门而入,只见陈丽卿被捆得如同粽子般,只在耳房牙床上坐着。 见得三娘入来,陈丽卿方才不骂了,双目怒火万丈,只盯着三娘怒喝道:“小贱人,你果然来了。”三娘扰扰耳朵。皱眉道:“陈娘子,你只顾骂我,是何道理?你再敢骂一句,我就将你剥光了,拿出去犒赏三军!” 此话一出,陈丽卿果然不敢再骂,只是一双美目恨恨的看着三娘。三娘走上前去,拉条杌子坐在她身前,皱眉问道:“你有何话与我说?要说便快些,我事多。” 陈丽卿怒道:“我且问你。你是如何与那淫僧勾搭,一起来欺辱我的?”三娘侧头似笑非笑的道:“我与那裴如海不熟,谈不上勾搭,至于如何欺辱你的。你是想细细听我讲来么?也好,我便说与你听,那晚你喝了蒙汗药茶汤后,便晕了过去,裴如海那厮就过来撕你衣裳……” 听到这里,陈丽卿涨红了小脸。急忙喝道:“不知羞耻,我不要听!”三娘笑道:“不是你要听的么?”陈丽卿又羞又怒道:“我是问你,我真是被那淫僧欺辱了么?” 三娘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迷倒你后,我拿了你的腰牌印信就去烧粮仓了,后面的事,你该去问裴如海的。”陈丽卿恨恨的道:“那淫僧已经被我一刀杀了!”三娘哦了一声道:“杀得好,那淫僧早该杀了。” 陈丽卿怒道:“你休得在那里幸灾乐祸,你不是与他一伙的么?”三娘耸耸肩头道:“我哪里与他一伙了?他连我也想迷晕,只不过我聪明,没着他的道,只是把他打晕了,随后我便拿了你的东西去干大事。许是他醒得比你早,便欺负了你来。” 陈丽卿怒道:“你既然知道那淫僧不怀好意,为何不搭救于我?”三娘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娘子,你是官军我是贼哎,我为何要救你?”陈丽卿一时间哑口无言,悲从中来,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见她落泪,三娘有些不忍,轻轻抚着她的香肩道:“好了,不哭了,也是我的错,早知道就该先将那裴如海杀了。陈娘子,我并无心害你,我只是要取你的东西去烧粮仓,没想到这淫僧,连你这种官军女将都敢欺辱,也是我的错。现在大错已经铸成,我也只能说句对不住了。” 陈丽卿见三娘认错,忍不住更加悲切,放声大哭起来,三娘心头一软,轻轻搂住丽卿,口中安慰道:“你莫哭了,你若是不解气,再骂我几句好了。要是你找不到好婆家,我这里养你一辈子如何?” 陈丽卿抬起头来,恶狠狠的怒道:“你休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若是真有心,便放了我,否则,我只恨你一辈子!”三娘眨眨眼道:“你是官军,我是贼,眼下你还带兵要来捉我,我如何能放得你?你便先在这里住下好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辱你的。” 说罢捏住丽卿下巴,取一颗药丸喂她服下,丽卿动惮不得,只得由她摆布,吃了那药丸后,丽卿怒道:“你又喂我吃什么?”三娘道:“你武艺太高,我只能喂你吃一粒子午软筋丸,放心这药只会让你浑身无力,便好将你松绑了来。”说罢将丽卿绑缚解了。(未完待续。) PS:  新书上传求支持,感谢书友行于云端、noooooobs的月票,感谢慕江吟、jiacker的打赏 第卅八章看出端倪骤出兵 算定来援抢破庄 便在耳房内,三娘解了陈丽卿绑缚后,陈丽卿便扬起手来,一巴掌打将过去,却被三娘轻轻巧巧一把抓住,三娘笑道:“你以为还能使出力道来么?”说罢一把将丽卿揪过来,狠狠的夹在腋下,扬起手便在丽卿臀上狠狠打了几下,口中笑道:“敢对我动手,这只是小惩大诫!” 丽卿涨红了脸,想要挣扎时,却身上毫无力气,三娘那里又紧紧夹住,便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被她狠狠打了几下,登时羞愤不堪。随后三娘将丽卿扔在牙床上,将她死死按住,嘴角挂着邪邪的笑意道:“最好听话,否则下回便是脱得赤条条的打来!” 说罢三娘笑着扬长而去,丽卿银牙暗咬,坐起身来后,俏脸兀自红晕未散,但心头却是突突跳个不停,低垂着头久久默不作声。 三娘将丽卿收拾得服帖后,哼着小曲转回堂上来,却有庄客来报道:“石秀头领差人来报,直说有祝家庄教师栾廷玉到了庄前盘陀路前,被巡哨马军拦住,只说奉官府之命前来,还道什么两方交战,不斩来使。”三娘闻言笑道:“这倒是新鲜,让他进来说话。” 一炷香后,石秀、李立两个引了栾廷玉到来,三娘斜靠,坐在堂上头把交椅,身姿慵懒,看栾廷玉来,也不起身,只道:“栾教师此来,可是受了陈曦真之命,前来讨要他女儿的?” 栾廷玉尚未开口,便被三娘说中,心头微微一惊,只得上前微微拱手道:“扈三娘子果然聪慧过人,此趟我来正是为了讨要陈娘子而来。来时陈统制说了,但要多少钱粮来赎人都可。” 三娘素手支颐笑道:“栾教师,你们打的好算盘,不管我要了多少钱粮来,都只能放在庄内。等放了人后,你们大可打破扈家庄来。一应钱粮又都取回。些许钱粮我可瞧不上。” 栾廷玉皱眉道:“那娘子所求何物?”三娘素手一挥,坐起身来,朗声道:“我什么都不要!陈丽卿在我手中,便是多了一份筹码!李立送客!” 李立当即上前。粗黑的手一摆喝道:“送客!”栾廷玉哼了一声,一摆衣袖道:“娘子三思,陈统制还有话在这里,但若娘子胆敢动陈娘子一根汗毛,包管教扈家上下鸡犬不留!” 三娘冷下脸来。厉声喝道:“今夜我便将陈丽卿犒赏三军,让陈曦真一夜之间多出许多便宜女婿来,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李立,给我将他乱棍打出去!” 当下李立一声呼喝,堂下涌来十余名精锐庄客,手持棍棒,没头没脑便打将过来,栾廷玉急忙闪避,口中怒道:“扈岚!你当真连一点同门之谊都不念了么?!周师哥教的好徒弟!我可是你师叔!” 三娘也不理会,栾廷玉被乱棍赶出前堂。只得恨恨的上马回祝家庄去了。栾廷玉走后,三娘急忙对石秀道:“石秀兄弟,快去击鼓聚将,差人将诸位头领都唤来!”石秀大声领命后,扭头去了。 当下石秀击鼓聚将,只一刻钟时分,诸位头领陆续赶到前堂来聚齐。三娘见诸人都聚齐后,急忙道:“适才栾廷玉前来讨要陈丽卿,此事大大不妙!”诸人都不明所以,穆弘道:“官军服软。前来讨要被俘之人,怎会大事不妙?” 黄文炳皱眉道:“果然还是被陈曦真看出那计策来。”杨雄道:“军师,你便直说好了。”黄文炳道:“原本定策是,以这陈娘子为饵。诱得官军前来攻打扈家庄。若官军真的中计,那陈曦真该当亲领大军前来,以官军军势为威压,教我等忌惮,而不敢轻易伤害陈娘子。而此刻陈曦真不领大军前来,反而差栾廷玉前来示弱。定是想宽我等之心。所料不差的话,官军此刻定然是大举朝李家庄而去!” 三娘秀眉紧蹙,负手而立道:“不错,所以我急忙请诸位回来商议对策,本想拖延上几日,等柴家庄兵至,便也不惧官军再去攻打李家庄,但此刻援兵未至,若是让官军打破了李家庄,我便失了一方臂助,还失陷了义兄李应,便是大大不妙。” 扈成闻言顿足道:“什么义兄,小妹,我两个亲自前去说他,教他弃了那破鸟庄,一起到扈家庄来,他兀自在那里不愿。如今引得官军前去攻打,我等何必去救他?!” 三娘摇头道:“大哥,李家庄是义兄祖业,换作是你,也不可能轻言相弃的。义兄必定要救,且不说他先前曾多多助我庄上,与祝家周旋,于我庄上有恩,便是数十年结盟之谊上,也不可不救的。” 黄文炳道:“眼下也无更好计策,庄主也只有点起精锐军马前去,与官军在野外浪战周旋,只望能拖延一两日。” 三娘颔首道:“也只有如此了,如今官军与祝家联军,军马不下一万之众,我庄上也只有三千余众,尚要留下军马守御庄上,此趟最多只能提一千军马前去迎敌,便是以一敌十之战。” 穆弘起身道:“娘子大可下令,我等都是带卵子的,没一个怂包!”杨雄、石秀等人都是大声求战。三娘喝道:“好!穆弘、杨雄、石秀三位,点起三百马军,三百弓弩手,四百步军,随我出战!庄内有劳军师辅佐我兄长并诸位头领镇守!切记,不论我等在庄外战得如何凶险,都不可前来救援!” 扈成急道:“小妹,还是我去,你留下守庄吧。”三娘宽慰道:“大哥,庄内须得你留下,不必再争执了。千万记得,不论收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开庄门出来救援!” 交代之后,三娘与穆弘、杨雄、石秀三个点起一千军马,开了庄门,便朝李家庄而去。 却说陈曦真那里,差了栾廷玉去后,也不顾手臂箭伤,当即吩咐提辖官张慕云等诸将,点起五千官军,又请祝氏三杰点起三千精锐庄客,一共八千人马,浩浩荡荡径往李家庄而来。 到得李家庄前看时,真个好大庄院,外面周回一遭阔港,二丈庄墙傍岸,有数百株合抱不交的大柳树,门外一座吊桥,接着庄门。庄上满插旌旗,刀枪如林,约有数百庄丁在庄上守定,见得官军遮天蔽日而来,慌忙拉起了吊桥。 陈曦真在马上,一只胳膊兀自挂着布巾,看了李家庄气色,笑道:“吾观这村坊,法度不严,守御松懈,战和之心不定,可使人上前喊话,教庄上开门纳降来!” 当下张慕云领命,带了二十余骑直到庄前,厉声喝道:“庄上人出来答话!”少时出来一位皂衣官人立在庄上答道:“来者何人?”张慕云喝道:“应者可是李家庄李应?蓟州官军奉命前来捕盗,快开庄门迎接天兵!” 那官人大声答道:“某家正是李应!既然是官军捕盗,可自去,我庄上并无贼寇,都是一应良民!”张慕云大怒喝道:“李应,早闻你与那贼寇渊薮扈家庄勾结,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但不开门时,早晚打破你这处村坊!” 李应也大怒喝道:“我李家庄数十年便在此地,宋辽交战多时,官军每到此处时,都是客气相待,哪像你们这伙官军,如此威逼恐吓!我看你们倒像是贼寇所扮,要来赚我庄上!”说罢一挥手,庄上一阵乱箭放下,张慕云等急忙避走,便一边喝骂一边退走。 张慕云回到陈曦真面前,禀报了之后,陈曦真冷笑道:“果然此处也是反了,张提辖可统兵攻打!”张慕云领命,点起一千步军上前列阵。陈曦真看了看祝彪等人道:“贤婿,也可上前助战,待破了李家庄,内里钱粮,祝家也有一份。”祝彪大喜,当即点起一千庄客上前,散在官军一旁布阵。 便在此时,栾廷玉单骑到来,见了陈曦真,便气急败坏的将去扈家庄之事说了。陈曦真哦了一声道:“没想到那扈三娘子这般快便赶你走,看来她应是知晓了我等提兵来打李家庄,便想快些带兵来援。既然如此,栾教师,便请你与祝龙、祝虎两位,带两千官军并一千祝家庄客回头迎敌,只等扈家兵来时,便可迎头痛击!” 栾廷玉应了,却见阵前,张慕云部一千大宋官军便在那里列阵,前面三百橹盾手手持巨大橹盾在前,后面两百弓弩手扎住阵脚,最后五百刀枪盾手随后掩进。只见官军长短兵器杂于其中,又有强弓劲孥在彼,但听得战鼓擂响时,登时一起向前,步履沉稳,不紧不慢,肃杀之气冲天,数百人前行,阵容丝毫不乱,便宛如一人一般。 栾廷玉看了暗赞一声道:“果然不愧是官军,法度严谨,一派强兵气色。”再看一旁祝家庄丁时,只见列队阵容稀松散漫,听得鼓声时,一些人前行,一些人却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庄客头目呼喝驱赶时,方才跟进。栾廷玉看了后暗叹道:“一看便是乌合之众,还是官军精锐,此战官军必胜。” 栾廷玉却并不知晓,蓟州官军久疏战阵,也是陈曦真到了蓟州之后,严加操训了三四个月,方才有此等阵势。但这蓟州官军也只有军容,尚未经历阵战厮杀,若是阵战顺利,倒也可势如破竹而进,但若是遇上精锐军马,阵战不利时,也是难以持久。 栾廷玉与祝龙、祝虎点起兵马往回而去布阵时,只听身后战鼓催急起来,栾廷玉回头看时,只见官军已经开始攻打李家庄,庄上那箭雨如飞蝗而下,心头暗道:“也不知是否可以一鼓而下!”(未完待续。) 第卅九章百计守御敌官军 千军冲阵奋雌威 三通号炮声响,官军中军内八面牛皮大鼓,震天阶的擂响起来,旌旗挥舞之间,蓟州大宋官军鼓噪而进,法度严谨,阵势森严。庄上李应见了,大惊道:“蓟州官军平素暮气沉沉,为何数月不见,竟有如此锋芒。”一旁管家鬼脸儿杜兴道:“许是这陈曦真到了蓟州后,操练成的军马。” 李应见左右庄丁皆面露惧色,当下大声喝道:“将庄上战鼓擂响,滚木礌石、强弓劲孥与我准备!”杜兴闻言道:“庄主,真要与官军厮杀么?一旦厮杀起来,便是明目张胆的反了朝廷了。” 李应沉声道:“此趟不论我等如何,官府都不会放过我李家庄。若官府真心要放过我李家庄,只会派遣要员来庄内,好言抚慰,不教我等有背反之心。而如今官府提大军到此,便是起了扫荡之心。现下我只恼恨当日舍不得这些祖业,未能将庄内人口都搬至扈家庄去,与我那义妹合兵一处,如今悔之不及啊。” 杜兴道:“庄主宽心,扈三娘子素来义气深重,听闻我李家庄被围攻,必然引兵来救。”李应皱眉,只看着庄前步步逼近的官军道:“也不知我庄上能守御多久。”杜兴道:“且先点起烽火狼烟来,我这三庄结盟,都曾备下,一处烽烟起,另两处必定来救,只是这趟祝家必定是不肯来救的了。”李应叹道:“也只有如此。”当下便命庄客点起烽火狼烟来,那浓烟滚滚而起,十余里外都可望见。 官军压进至一百步时,庄上李应看了,掣出手中宝剑大喝一声道:“开弓放箭!”庄上弓弩手纷纷开弓放箭,一时间箭矢如雨而下,但官军木橹盾竖起,多数箭支都被挡住,只有寥寥十几名官兵气运不佳,被射中腿脚而倒地。其余官军依旧鼓噪而上。 到了五十步时,官军阵内弓弩手开始朝庄上放箭,以压制庄上弓弩手。历来攻城拔寨之战,不论攻守两方。都要死命施放箭矢以压制对方,也不论战果有多大,此乃只为提高己方士气而已。 双方对射一阵,庄上弓弩手占据了地利,庄下官军则是占据了器械精良。官军弓弩手都掩熟皮甲具,要害处有铁片甲遮护,手上又是大宋黄桦弓、神臂弓等强弓劲孥,一时间斗了个不相上下。 虽一时间对射未分胜负,但庄上弓弩手也不敢轻易露面,只敢在垛口后放箭,也便没了准头和气势。官军后阵中刀盾手顿时蜂拥而上,扛着云梯搭在护庄河流上,橹盾手将橹盾铺在云梯上,很快便搭好了几座桥来。官军橹盾手、刀盾手相继而过,拥在庄墙下,后续刀盾兵继续扛来云梯,准备搭在庄墙上,攀附而上。 杜兴见了,大声喝道:“滚木礌石,灰瓶金汁,与我招呼下去!事已如此,若庄子打破,官军必定不留活口!只有死守下去。等待扈家庄来救,方有一条活路!”几下呼喝后,一众庄丁打起精神来,当下庄上滚木礌石、灰甁金汁只顾往下招呼。 滚木礌石自不用说。那灰瓶便是装了石灰的瓶罐,扔将下去后,瓶罐破裂,石灰四散,迷住人眼,便能使敌不能张目。金汁却是煮沸的粪汁。倒将下去,将人烫得皮开肉绽,粪汁又毒,便教敌兵伤不能愈,痛苦而死。 庄上滚木礌石、灰甁金汁打将下来,一时间拥在庄墙根角的官军顿时惨嚎一片,攻势为之一顿。便在此时,李家庄庄门大开,吊桥放下,李应披挂了一副黄金锁子甲,前后兽面掩心,穿一领大红袍,背胯边插着飞刀五把,拿了点钢枪,戴上凤翅盔,点起三百悍勇庄客,出到庄前,径直冲出庄来。 那李应一马当先,杀入庄外官军弓弩手阵中,势若猛虎,一众官军弓弩手皆轻甲短刃,抵挡不住,只片刻就被杀散。庄上弓弩手见了,立时起身来,只顾往庄墙下放箭,庄墙下官军抵敌不住,见又有李应截住后路厮杀,心慌不已,再战片刻,眼见抢不上庄去,一发声喊,都往后退却。 祝彪见了大怒,领一彪军马上前截住李应厮杀。李应见是祝彪,心头大怒,钢枪指着大骂道:“你这厮口边奶腥未退,头上胎发犹存,你爷与我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共意,保护村坊。你这里引军来打我庄子,是何道理?”祝彪道:“俺家虽和你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协意,抵挡强人,扫清山寨,你如何却结连反贼扈家,意在谋叛?”李应喝道:“你说扈家是反贼?你这厮却冤平人做贼,当得何罪?”祝彪道:“官府早已下了文书,便要捉拿扈家,你还一意维护,当有此祸!” 李应大怒,拍坐下马,挺手中枪,便奔祝彪。祝彪纵马去战李应。两个就李家庄前,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了十七八合,祝彪战李应不过,拨回马便走。李应纵马赶将去,祝彪把枪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得较亲,背翻身一箭。李应急躲时,臂上早着。 李应翻筋斗,坠下马来,祝彪便勒转马来抢人。背后一应庄客见了,纷纷抢上前来。祝彪抵当不住,急勒回马便走。众庄客急忙救得李应回庄。 官军这头,被李应出庄打杀一阵后,也抵敌不住,只能引军而回。陈曦真见了皱眉道:“果真还是久疏战阵,操演数月,也只得其形,而未得其神。” 一千官军败阵而回后,陈曦真教败军暂歇,又命人点起一千生力军,在上前攻打,又命祝彪再引一千祝家庄丁为辅、这趟陈曦真细细交代,定要防备李家庄人马再忽然打开庄门杀出,祝彪那里偷冷箭射翻了李应,正要逞强,立时领命,复又带兵杀上前去。 杜兴下了庄墙,在庄门前接住李应,亲自扶着李应,回到庄内,下了马,同入后堂坐。众宅眷都出来看视,拔了箭矢,伏侍卸了衣甲,便把金疮药敷了疮口。李应吩咐杜兴道:“我这里伤了,只怕抵敌不住官军,你引三百精锐庄客,护着家眷投扈家庄去吧,我这里拼死拦下官军便是。” 杜兴急道:“庄主切莫灰心,安心在后堂养伤,杜兴这里拼死抵住官军,料想扈家庄见得烽火,已经提兵来救了。”李应叹道:“只怕官军势大,守不得多时。”杜兴拜道:“杜兴受庄主大恩,但拼一条性命,也要救得庄主。杜兴这里只顾守住,若势头不好,庄主自带了家眷,从庄子后门偷走,前去扈家庄便了。” 说罢杜兴吩咐一声,径自引了一应庄客复回庄前死守。李应叹道:“危难之时,方显忠义,也不知扈三娘子能否来救我啊。” 便在此时,十余里之外,三娘引着穆弘、杨雄、石秀并一千精锐壮丁赶来,便在间道上撞出一彪军马来,正是栾廷玉、祝龙、祝虎四个引兵杀到。 栾廷玉见了三娘那杆白莲旗,便对领军的官军偏将道:“将军须仔细,那扈三娘子武艺高强,她手下那三将也都了得,不可与之斗将,只可仗着我方兵多,与其厮杀。” 那偏将也见过三娘与陈氏父女厮杀情景,心忖自己武艺不精,当下便听从栾廷玉之话,喝命官军布下阵势来。当下官军便当道布阵,五百橹盾长矛手在前,中间夹着五百弓弩手,一千刀盾手排布两翼。其余一千祝家庄丁散在官军阵后,扎住阵脚后,便摇旗呐喊起来。 三娘见状,勒住马匹,喝命军马停步后,穆弘道:“想不到官军竟有如此军势!”杨雄道:“蓟州官军数月来,尽得陈曦真操演,不比寻常官军。” 三娘却冷笑道:“我观官军阵势,虚有其表,待会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当下穆弘、杨雄、石秀三人领命,各自带领军马分头行事。 当下穆弘引一军绕往左翼而去,杨雄引一军去右翼,石秀引一军守在中军。栾廷玉见了大惊道:“这扈三娘却是使的什么诡计?她本就兵少,还敢分兵?”那偏将笑道:“谅一介女流。胸中有何韬略?只管分兵应战便可。”栾廷玉道:“此女素来狡狯,切不可大意,将军只管吩咐诸军不得妄动,以不变应万变。” 那偏将倒也从善如流,便听从栾廷玉之语,喝命诸军不去理会扈家军马,只顾严守阵势。 三娘见官军巍然不动,心头一惊,对石秀道:“想不到官军并未上当,此刻也只能并力一拼了!”石秀道:“娘子放心,我自引军冲阵便了!”当下三娘吩咐吹响号角来,穆弘、杨雄两个一左一右直冲杀过去,三娘与石秀也挥军掩杀上来,三路兵马直冲官军大阵。 穆弘最先杀入官军阵中,那厢里官军橹盾竖起,盾缝中长枪只顾刺出来,穆弘马上拨开长枪,策马撞将过去,但那里橹盾三层扎住,却撞不开,内里又长枪刺出来,登时将穆弘战马刺到。穆弘舍了马匹,跳下地来,步战厮杀起来。 三娘、石秀、杨雄也冲入阵中厮杀,扈家庄丁虽然英勇,四个人也勇武不凡,但无奈官军人多,又有栾廷玉居中指挥,哪里被冲破阵势,他便调集生力军补上,一时间冲杀不动,僵在那里。(未完待续。) PS:  感谢书友看云又看我、十三友、轻舞书虫的月票,明天开始清明三天,回家祭祖,只能保底每天一更,敬请谅解。 第四十章鸾凤折翼追赶急 应援无信也必来 便在官军阵中,三娘挥舞双刀,左右冲杀,但仍旧止不住那官军如寒鸦赴水般,绵绵不绝而来。更加难受的是,官军那橹盾兵皆是大橹长枪,有橹盾护身,急切之间不可一击即中,而周遭尽是长枪,又在橹盾兵身后,不时有劲弩强弓放冷箭来。 三娘见双刀不利,娇叱一声,掣出鸱吻刀来,只面前一刀砍去,劈碎面前三面橹盾,再复一刀,面前三名官军连人带长枪被挥做两段。当下三娘将鸱吻刀泼风似舞将起来,真是人到之处,皆是一片血雨腥风。石秀引军在三娘身后,撞入阵中来,渐渐在此处,撞开一个口子,眼看便要杀透前军阵势来。 在中军阵中,栾廷玉见得后,叹口气道:“不想我这师侄女竟如此英勇,她那口刀锋锐无匹,竟无人可挡。”说罢吩咐左右道:“取张弓来。”左右取了一张黄桦弓并一壶箭来,栾廷玉弯弓搭箭,凝神静气,觑得较亲,喝一声:“着!” 那支箭如流星赶月般直奔三娘而去,三娘正厮杀得紧,不防那栾廷玉便在五十步开外忽施冷箭,待听得破风之声时,那箭已至面前,三娘不及格挡,只得侧身一让,正中右边肩头。三娘虽有青花甲护体,但那黄桦弓乃宋军精锐弓弩,力道有四石上下,又隔得近了,因此青花甲也挡不住其锋锐,只卸掉一半力道后,便入肉数寸来。 三娘中了右边肩头一箭,吃痛之下,忍不住闷哼一声,心头更是暗自恚怒,这却是自打三娘出道以来,头一次吃这般大的亏,眯眼望去,只见五十步开外,宋军中军那里,将旗之下。栾廷玉缓缓放下手中弓箭。 三娘银牙暗咬,口中暗骂道:“好你个栾廷玉,胆敢暗箭伤我!”见得三娘中箭,周遭官军一起欢呼。都抢上前来,想要活捉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三娘眼中寒芒一闪,右手一抬,却是中了一箭之后,使不出力道来。当下将鸱吻刀交在左手,刀光闪过后,便在最前的四名官军又被三娘一起砍死当场,余众皆惊,一时间都不敢再上前来。 石秀见三娘中了一箭,吓得不轻,急忙上前护住,一众庄客拼死杀上前来,一起护定三娘,且战且退。穆弘、杨雄两边也是接战不利。见中间三娘旗号后退,也只得唿哨一声,也引军退去。 那蓟州官军偏将见杀退了扈家庄军马,大喜之下,喝命全军追赶,栾廷玉、祝龙、祝虎三人各自引军追赶上去。乱军中,穆弘见三个追来,拼死上前接住栾廷玉厮杀。杨雄、石秀护着三娘急退,走了数十步,又见撞出一彪军马来。为首的正是祝龙,杨雄虎吼一声,赶上前接住厮杀起来。石秀恐三娘有失,跟在三娘马旁。寸步不离。 又走了百余步,背后祝虎赶将上来,石秀大吼一声,挺起朴刀去战祝虎,一众庄客拥着三娘快退。栾廷玉在阵后见了,心急要捉三娘。便舍了穆弘,急赶过来,穆弘被身后官军缠住,一时脱不得身。 七八十名庄客拥着三娘正行之间,只见栾廷玉飞马赶来,冲马撞翻几名庄客,手中钢枪上下翻舞,一应庄客抵敌不住,连连后退。众庄客拼死拦住,皆呼庄主快走,三娘见了,银牙咬碎,便拍马望东而走,背后栾廷玉紧追着,八个马蹄翻盏撒钹相似,赶投南面林深处来。 栾廷玉见三娘马快,赶之不及,又弯弓搭箭,待要下手,只听得山坡上有人大叫道:“兀那贼厮鸟赶我扈三娘子那里去?”三娘听得声音,吃了一惊,抬头看时,那人竟然是上了梁山的黑旋风李逵! 只见李逵抡两把板斧,引着七八十个小喽罗,大踏步赶将来。栾廷玉见此处伏得有人马,心头大惊之下,也不恋战,便勒转马,望这树林边去。 三娘也勒住马看时,只见树林边转出十数骑马军来,当先簇拥着一个壮士。怎生结束,但见:嵌宝头盔稳戴,磨银铠甲重披。素罗袍上绣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丈八蛇矛紧挺,霜花骏马频嘶。满山都唤小张飞,豹子头林冲便是。 那来军为首的正是三娘师兄,豹子头林冲,在马上大喝道:“兀那贼厮鸟走那里去?”栾廷玉挺枪纵马,直奔林冲,林冲挺丈八蛇矛迎敌。两个斗不到十合,栾廷玉心慌要走,便卖个破绽,虚晃一枪,拍马便走。 三娘看见,喝声采,林冲急于来看视三娘,也不追赶,骤马向前,只看三娘肩头中箭,急问道:“师妹伤势如何?”三娘笑道:“还死不了。师兄可知你杀败的便是师尊同门栾廷玉,你们又怎会在此?” 林冲道:“原来是他,都不曾见面,想不到见面便是敌人,暂不提他。我梁山自得了戴院长从蓟州探回消息后,晁天王心切师妹,第二日便点起一众头领,领了五千军马前来蓟州援手。不想大军到了独龙岗这里,左近都是盘陀路,大军不得深入,天王差了花荣、燕顺并我等几个兄弟分头探路,我与李逵兄弟探路至此,不想撞见师妹来。” 三娘暗道一声侥幸,心头还是甚为感激晁盖,只想虽然与他三番五次红脸,但自己有事时,不等书信过去,他还是亲自领兵来救了。 李逵引着七八十个小喽啰步行赶来,见追不上栾廷玉,转到面前来,笑呵呵的看着三娘道:“扈娘子,又见面来,天王哥哥想你太甚,便与俺天王哥哥做个压寨夫人如何?” 林冲喝道:“铁牛兄弟,不可胡言乱语!”李逵道:“扭扭捏捏不是好汉,俺杀官军去!”说罢要走时,三娘道:“铁牛,望见白杨树转弯便走,都是活路,我扈家人马都是穿黑衣的,莫要认错人来!”三娘也是怕这个黑旋风犯起浑来,六亲不认,当下出言提点。 李逵咧嘴笑笑道:“俺知道了。林教头,你且护着你阿妹去寻天王,寻得路过来,一并杀官军去。”说罢李逵引着人一路去了。 林冲上前扶三娘下马来,掣出腰刀,握住三娘箭头羽箭,先一刀断了箭杆,道:“师妹,且随我去见天王如何?”三娘道:“我这狼狈样着人看了耻笑,师兄你且回去,只禀明晁保正,请梁山来援军马,先去救下李家庄,我自寻路回扈家庄便可。” 林冲见说了,也不勉强,当下应了。三娘将路径说与林冲,林冲还是不放心道:“让师哥送你回庄上去后,再去禀明天王如何?”三娘道:“我自能回去,师哥宽心,军情如火,只怕李应义兄那里撑不住许久。”林冲一咬牙,翻身上马,便引军去了,三娘也自上马后,朝扈家庄而回。 却说李逵引着七八十个小喽啰撞出树林来,迎面便见得穆弘引军赶到,李逵认得穆弘,当即大叫道:“穆家哥哥何来?”穆弘见得是李逵,心头一喜,上前道:“铁牛兄弟可曾见得我家庄主?”李逵道:“扈三娘子被林教头救下。” 穆弘听了心下略宽,又问道:“林教头也来了?你们何以至此?”李逵道:“天王哥哥听闻蓟州鸟官军要来打扈娘子,放心不下,便点起十几个头领,并五千军马,特来援手。”穆弘大喜过望。 两个正叙话时,背后祝龙引军马追至,李逵看得是官军时,大吼一声:“这些鸟官军,还敢追来,也休走,吃俺一斧!”当下不等穆弘,便舞起双斧径直杀将过去。 一众小喽啰见了,也随后冲杀过去,穆弘大喝一声道:“儿郎们,杀回去!”当下也翻身杀将回去。祝龙拍马杀到时,李逵赶将过来,只一斧便将祝龙战马砍翻在地,祝龙跌下马来,好在左右急忙救下。 李逵、穆弘两个大虫引军又杀将回来,祝龙抵敌不住,急忙引军退走。两个只顾赶将过去,追杀出里许后,见得前面一二千官军围住杨雄、石秀两个并三四百庄客在那里厮杀。李逵、穆弘杀将过去,杨雄、石秀见得穆弘旗号,也并力杀出,两厢里一合,杀败官军,随后四个好汉合兵一处。 四筹好汉杀败官军后,便在原地暂且歇息,穆弘将李逵引见了,又将梁山兵马来援之事说了,杨雄、石秀大喜。杨雄道:“既然梁山军马到来,便可再去救援李家庄。”穆弘道:“我等这里兵少,且等一等。”李逵焦躁起来大声道:“等个鸟,这里便直杀过去,砍了那什么鸟统制的头便了。” 穆弘道:“铁牛兄弟须仔细,那****真并非易于之辈,蓟州官军被他操演一番后,也不似其他官军那般懦弱,还是等天王兵马到了后再说。” 李逵不忿,掣起双斧道:“你三个自在这里等候,俺先去杀一阵来!”当下不顾穆弘等人劝阻,引本部兵马追着官军脚步去了,穆弘三个无奈,只恐李逵去了有失,也只得上马引兵跟上。 四个好汉引四五百军马复往李家庄赶来,这头栾廷玉败走后,与祝龙、祝虎会合,收拢军马后,又重新布阵下来,见得李逵等人引军又来,当即喝命列阵备战。 李逵见得官军在前,登时大喝一声,当先抢上,官军阵中一阵箭雨射来,李逵腿上早中一箭,左右小喽啰急忙用藤牌遮护,方才将李逵拖了回去。(未完待续。) PS:  感谢书友jiacker,snack1996的月票。 第卌一章当机立断退兵去 剜箭疗伤佳人归 穆弘、杨雄、石秀三个见伤了李逵,都是大惊,只见官军那里橹盾在前,弓弩在后,擂起鼓来,一步步赶将过来,前有橹盾压阵,后有弩箭招呼。穆弘命梁山部众先将李逵扶到后面,但见得官军迫近,己方兵少,官军阵势严谨,一时间进退不得。 便在此时,身后一片人声马嘶呐喊过来,穆弘三个一起回头望去,只见身后间道上,尘土飞扬,旌旗满天,肃杀之气滚滚而来,居中一面大旗上书斗大一个晁字,三个见了都喜道:“却是晁天王来了。” 原来林冲别了三娘后,引探马军原路返回,到了数里独龙岗下与晁盖军马会合。林冲将遭际说了,晁盖闻得三娘受了箭伤,登时大怒喝道:“狗官军,竟敢暗箭伤人!吩咐左右头领,点起军马杀将过去,接应扈三娘子!” 林冲急忙道:“天王哥哥,三娘已先回庄里,她那里直说官军攻打李家庄甚紧,只请梁山军马先救李家庄。”晁盖哦了一声,沉吟片刻后道:“既然如此,便按扈娘子所说,点起军马,先去救李家庄。” 当下晁盖将下山头领分作两起:头一拨,晁盖、花荣、刘唐、燕顺、杜迁、宋万,带领两千小喽罗,三百马军,披挂已了,当先前进;第二拨便是林冲、戴宗、王矮虎、郑天寿、白胜,也带两千小喽罗,三百马军,随后接应;阮氏三雄引四百军马看顾粮草,随后跟进。 晁盖等得知了独龙岗上盘陀路径走法后,不一刻便转出林来,往李家庄赶去,走到半路,只见路前两支军马在那里对阵,看清是扈家庄旗号后,当即喝命上前接应。栾廷玉等见梁山大军到来,各自心头一惊,栾廷玉先教军马暂歇。以观虚实。 穆弘、杨雄、石秀三个命人扶了李逵近前来相见,晁盖见伤了李逵,心头更怒,吩咐先将李逵送回扈家庄养伤。随后与穆弘、杨雄、石秀三个合兵一处,只看了蓟州官军阵势后,晁盖道:“难怪扈三娘子都抵敌不住,这蓟州官军人多势众,而且军阵法度严谨。到不似济州、江州那些酒囊饭袋的官军!” 说罢花荣道:“哥哥,我等军马方到,锐气正盛,官军与扈家军马厮杀良久,气势已衰,可以先让步军冲一阵,只要破得他面前橹盾阵,这股官军败之不难。” 当下晁盖颔首喝道:“哪位步军头领先去冲阵?”刘唐便抢先出来大声道:“哥哥,俺先去!”晁盖大喜,便命刘唐引三百刀盾手先冲阵。又吩咐燕顺引三百做第二起冲阵,杜迁、宋万再引第三起冲阵。 分拔定后,擂起鼓来,只见刘唐一手挺着朴刀,一手执圆盾,引军冲阵。直杀到橹盾阵前,官军箭矢如雨,刘唐等皆以圆盾护身,杀到近前后,只顾砍开橹盾。撞出缺口。 随后燕顺引军掩到,冲动阵脚,杜迁、宋万又引军赶至,大呼酣战。官军厮杀多时。气力不足,锐气已失,哪里挡得住梁山这伙新锐兵马?只杀得片刻后,橹盾阵便被破去,刘唐四个直杀入去,官军阵内弓弩手被这伙人抢入进来。登时杀散。 晁盖见了,大喝一声道:“全军冲阵!”当下点起剩下军马一起冲入阵内,穆弘三个也引军随后掩杀过去。栾廷玉见势头不好,引军便走。刘唐冲入阵内,蓟州官军那引军偏将猝不及防,被刘唐一刀斩于马下。燕顺砍到中军将旗,官军见到了将旗,心慌不已,晁盖大军掩至,纷纷败走而回。 栾廷玉引败军而回,到了李家庄官军阵前,翻身下马,向陈曦真请罪,将梁山贼寇引兵来援之事说了。陈曦真叹口气,眼望攻打李家庄的官军已经攀附上了庄墙,正在厮杀,或许片刻后便能打破庄子,但西南路上已经尘烟滚滚而来,显是梁山军马已经不远。 陈曦真当机立断喝道:“鸣金收兵!往北缓退!栾教师、请你引祝家军马断后!”栾廷玉、祝龙、祝虎只得领命,当下官军敲响鸣锣,庄上官军只得退回,陈曦真整顿军马后,从容退去。栾廷玉、祝家三子引军断后,便是退军也都齐齐整整,丝毫不乱。 晁盖引军追至,背后林冲等也率军赶至,见得陈曦真退兵丝毫不乱,林冲大惊道:“这陈教头本事我是知道的,不想便连兵法韬略也这般了得。只看我等援兵将至,能忍住先破庄子的念想,当机立断,引兵远遁,保存官军兵力,当真难得。”晁盖看了一叹道:“此人乃是劲敌,日后在遇上,不可轻敌!” 庄上杜兴拼死引庄客抵挡官军,正在危急时,李应挂着一只胳膊,单手提刀引人来援,方才堪堪抵敌住官军,便在此时,官军却忽然鸣金收兵,两个兀自不解时,登上敌楼去看,却见得扈家旗号并梁山旗号到来,杜兴大喜,悲从中来,只顾喊道:“庄主,是扈三娘子与梁山兵马来救,官军果然退了。” 李应跌坐在地,他失血过多,又厮杀多时,真是累了,喘息片刻后道:“教儿郎们打开庄门,迎接扈家与梁山兵马入来。”当下杜兴自去迎接。 杜兴打开庄门,晁盖、穆弘等引兵入得庄来,李应下到庄内接住,穆弘上前各自引见了,李应拜谢一回后,引一众好汉先至堂上,吩咐庄内杀猪宰羊,置办酒筵庆贺。 李应亲自与众头领一一把盏谢了一回后,晁盖道:“官军暂退,只怕还会复来,尚有祝家庄这伙贼厮鸟,胆敢勾结官军来犯,誓必荡平这处村坊,方才收兵回山!”林冲道:“哥哥所言甚是,林某以为,此刻需将兵马一分为二,一部留在李家庄这里,助李大官人守住此处村坊,与扈家庄成犄角之势,方才能占住地利,抵敌官军。另一部便往扈家庄而去,如今我那师妹受了箭伤,也需援手。” 说到这里,晁盖道:“林教头计较的是,如此便分拨两批,我自领一批去扈家庄,李家庄这里便有劳林教头坐镇。”林冲等依言而行,饱食一顿后,晁盖、花荣、刘唐、燕顺、杜迁、宋万,带领两千小喽罗,三百马军前去扈家庄助阵;林冲、阮氏三雄、戴宗、王矮虎、郑天寿、白胜,也带两千小喽罗,三百马军,并粮草辎重屯于李家庄。 分拔定后,晁盖辞别林冲、李应等人,穆弘、杨雄、石秀三个也引军同晁盖一道,投扈家庄而来。到了天黑时分,方到了庄前,因有石秀引路,避过一应盘陀路、陷阱,直到了庄前来。 到了庄前,只见此处一片黝黑,穆弘喊了话后,庄上听得明白,方才举起灯火来,打开庄门,将一应军马接入庄内去了。 却说三娘别了林冲,自上马来,寻小路回到扈家庄内。扈成、太公、李俊等头领闻三娘负伤,都来庄前接住。三娘到了庄内下得马来,忍痛笑道:“箭创不深,诸位不必担忧,谨守庄子便是。”李俊等闻言,都看视一番后,各自去了。 三娘教扈成坐镇庄前,探听消息,自与太公入后院疗伤。到了自己闺房之内,嫂嫂时氏带了几人来照顾,便在屏风后,几名女子相帮之下,方才将衣甲卸下,一看时,那箭头入肉数寸,不知深浅,创口血流结痂,已经黏住,只怕拔箭头时,又会鲜血迸渐。 时氏看了那伤口便腿软,对三娘道:“阿嫂等女子也不敢拔箭,三娘可有法子?”三娘苦笑道:“阿嫂,我这里自拔箭也可,但只怕一拔之下,鲜血并流,须得有医师帮手。” 时氏转出屋外说了,太公那里焦急道:“左右也无女子医师,若是寻男医师来,只恐男女有别,如何是好?”三娘在内里听得,额头疼得冷汗直冒,兀自笑道:“父亲,那玉莲随我多时,学得许多医术,取她来与我疗伤便好。” 太公顿足不已,最后咬牙对时氏道:“也罢,阿嫂先去将玉莲带来,与三娘疗伤。”时氏应声急忙去了。 太公在外间宽慰道:“我儿宽心,一会儿玉莲就来治伤了。”三娘在内里勉强笑道:“父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这点疼痛还受得住。” 太公叹口气道:“三娘,也并非老父一意孤行,要将玉莲藏了,只是那件事上,我儿万万不可行差踏错,否则将是抱憾终身。也怪父亲自小将你当男儿来养,便将你引上了那条邪路。为父也不是怕人闲言闲语。为父只是怕,待得十几年后,你自看其他女子,为人为母,膝下儿孙缠欢,你定会后悔来。” 三娘沉默了片刻后道:“父亲,孩儿明白,只是孩儿心里这道坎过不去。”太公叹口气道:“也罢,这玉莲待会儿来后,好生先服侍你,为父也不再将她驱赶,但你要答应为父,在这一年之内,寻个好郎君先将婚事办了。若到了明年上,你还未成婚时,我这里便替你安排婚事。” 三娘笑道:“父亲,我这里伤着,你还在那里直说婚事。”太公忙道:“好好,为父先不说了,我儿先宽心安养。” 片刻后,时氏带了玉莲到来,太公见了玉莲后道:“请宋娘子先替我儿疗伤,老儿前番得罪之处,还请担待。”玉莲急忙回礼道:“太公不须自责,玉莲承受不起。”当下玉莲自转入屏风后去,替三娘疗伤。(未完待续。) 第卌二章有违伦常定招亲 姻缘求婚来保媒 见到玉莲,三娘心头一暖,宛然一笑,玉莲只看了三娘染血的肩头一眼,泪珠不住而下,忍不住泣道:“怎么会伤得如此重?”三娘道:“一点小伤不算什么,本不该让你看到,只是庄内并无女医师,也只有让你来帮我了。” 一旁时氏急忙道:“还是先替三娘疗伤吧。”玉莲哦了一声,抹了抹泪水,急忙打开药箱,将一应物事备好,此前在江州玉莲便一直在三娘看诊时帮手,处理外伤倒也熟稔。 取了把剪刀,玉莲含泪,轻轻剪开三娘内裳,极其轻微,只恐触及伤口,让三娘疼痛。三娘侧头看了一眼伤口,微微一笑道:“未伤到骨头,玉莲与我下刀来。”说罢左手将一捋秀发,将那簇乌黑秀发甩在脑后,取一块白色汗巾咬在樱唇上。只看着玉莲微微颔首,玉莲明白她的意思,拿起一柄亮银小刀来,在灯火下烤了一会儿后,也朝三娘点点头。 三娘见玉莲准备好后,左手抓住箭杆,玉莲轻轻割开肩头皮肉,将那箭头剜了出来,三娘将箭头扔在地下。玉莲急忙取纱布先按住伤口,泪水止不住的滚落,对时氏道:“阿嫂来帮忙按住伤口。”时氏急忙上前按住伤口,玉莲又取来银针,按着三娘说的,在肩头几处穴道下针,伤口血流小了。 随后玉莲一边流泪,一边用小刀削去腐肉,又将烈酒仔细清洗伤口,只见三娘额头汗珠不断滚落,娇躯微颤,显是极为疼痛,但那樱桃小口兀自死死住白巾,硬是一声不吭。身上香汗淋漓而下,滚过丰满胸部,檀口轻轻娇吟,好一派香艳场景。 好不容易将创口腐肉剐尽,清洗了伤口后,玉莲飞快的上了金创药,再用针线缝合了伤口,最后用布包裹好伤口。 将伤口裹好,用块布带吊住手臂后,三娘终于将汗巾吐出来,长长的舒了口气,玉莲却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三娘心头一震,知道小丫头适才一直都是在强撑着,当下宽慰道:“玉莲宽心,我这里好了。”玉莲也不答话,趴在三娘腿上,哭了几声后,渐渐只是暗暗哭泣。 时氏见了,轻咳一声道:“阿嫂将东西收拾了。”当下时氏将热水、血布等物收拾了出去,屋外太公急问道:“三娘如何?适才为何玉莲哭了?”时氏道:“已经无事,玉莲这小娘子极好,要是我,都只怕已经怕得不敢看了,她倒是一直强撑着,替三娘疗伤完后,方才哭出声来。现下有玉莲在内里照料,父亲回去歇息吧,三娘已经睡下了。”太公松了口气道:“少时再来看她。” 屋内三娘轻抚玉莲秀发,口中柔声道:“你哭成这样,今后我不敢再让你替我治伤了。”玉莲抬起头,急忙掩住三娘樱口道:“休说这等话,奴家只要官人日后都不再受伤了。”三娘替她拭去脸上泪珠,笑道:“好,我答应你。”玉莲这才破涕为笑。 三娘见玉莲笑颜如花,心头一痛,低声问道:“我家中人可曾为难你?”玉莲摇头道:“不曾,太公请我到庄内一户村人家中寄住,未曾为难。”跟着玉莲轻咬红唇道:“官人,可是我俩之事令太公为难了?” 三娘宽慰道:“没有,切莫胡思乱想。”玉莲道:“官人莫说奴家不懂,我知道的,我与官人之事有违伦常,太公定是不许。”三娘轻抚玉莲脸庞道:“我已经与父亲说了,只要我今岁定下婚事来,父亲便不计较你我之事。” 玉莲面色微微发白道:“官人要嫁人?”三娘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到时候我自有办法,你官人的本事你是知晓的。” 玉莲听了心头微微安下心来,口中道:“官人,奴家按之前的外伤方子去煎药来与官人服用。” 当下玉莲便要扶三娘回床上歇息,三娘却摇摇头道:“眼下战况不明,我不能歇息,我自去前厅等消息,你将药煎好了送到前堂来。”玉莲还要再劝时,三娘笑道:“我还没那么娇弱,这点伤不算什么。”当下玉莲只得服侍三娘换了衣裙,三娘自到前厅来,玉莲自去厨下熬药。 到了前厅来,扈成见了三娘,微微一惊道:“小妹不在屋内歇息,来此何为?”三娘道:“战况未明,穆弘三位尚未有消息来,我怎能在屋内歇息?” 正说话间,又庄客来报说,几名出战的庄客引着梁山好汉黑旋风李逵并七八十名部众到了庄外,三娘急命人将李逵等人引入。到了厅上,只见李逵腿上中了一箭,三娘急命医师前来治伤,只因三娘伤了肩头,也无法为李逵治伤。又吩咐扈成安顿了李逵手下一应部众。 李逵见了三娘咧嘴笑道:“三娘子,没想到俺也中了一箭,这蓟州鸟官军果然有两手,能伤到爷爷。”三娘道:“可曾遇上穆弘几位?”李逵道:“穆家哥哥、杨雄、石秀三位尚在与官军厮杀,娘子宽心,俺回来时,天王哥哥引军马赶到,想必那伙鸟官军定是抵挡不住天王哥哥的。” 三娘闻言,心头一宽,李逵又道:“三娘子,说句真话,这趟俺们那天王哥哥一听官军要打你,马上便引军来救,天王哥哥对你的情义真是无话可说。娘子你也是俺铁牛敬佩的人,虽是女子,但武艺义气都没说的,正好能配俺家天王哥哥。” 三娘知道李逵向来口无遮拦,心中有什么便说什么,此刻厅上只有他两个,也不以为仵,只笑着问道:“你且说说你家天王哥哥哪里配得上我?” 李逵挠挠头道:“天王哥哥讲义气,武艺高强,力气比俺铁牛还大,不信你让大家伙比试一番看看,天王哥哥是不是极为厉害。”三娘听了大家比试一番这句话,心头一动,口中笑道:“我选夫婿,须得摆下个擂台来,但能最后胜出的,方才是我扈三娘的夫婿。” 李逵瞪大眼睛道:“擂台?娘子莫不是要比武招亲?”三娘笑道:“那是自然,能娶我之人,定要是万人之上,人中之龙,武艺定要比我还高才行。”李逵皱眉道:“你只怕胜不过天王哥哥。”三娘眨眨眼笑道:“须得比过了方才知道。” 说话间,医师赶到,替李逵治了伤来,三娘吩咐几名庄客将李逵扶至客房内安歇,命人好生照料。这时,玉莲也煎好了药端来,三娘服了药,玉莲又请三娘去歇息,三娘只是不肯,玉莲只得陪在三娘身边,只在堂上专等消息。 三娘放心不下,唤来两只海东青飞至高空探看,少时海东青探得消息回来,官军退走,梁山大军进了李家庄去,三娘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玉莲将她扶回屋内,熬了碗红枣粥与三娘用了,三娘方才趟到床上歇息了,玉莲也不敢睡,只在庄边照料。 到得入夜时分,晁盖、穆弘等引军赶回扈家庄,扈成与太公亲自到庄前接了。晁盖见得太公与扈成时,大大的唱了个喏,口中自称小子,到让太公惊诧不已,口中连称不敢。 安顿了军马之后,太公、扈成请晁盖等一应头领都到厅内坐定,吩咐摆下筵席接风。太公、扈成请晁盖坐首位,晁盖却不论如何都不敢坐,只请太公坐了首位,自己坐了左首,扈成坐了右首,花荣等梁山头领自随晁盖左一带坐了,穆弘等少华山头领右一带坐了,各自都引见了,都是欢喜不已,便饮宴庆贺起来。 酒过三巡,晁盖迫不及待问道:“太公,不知三娘子伤势如何?”太公道:“我儿无碍,已经取了箭头,如今在后堂安歇,自有庄上使女照料。多谢大王记挂。” 晁盖忙道:“小子惶恐,太公年事已高,不必称呼大王,只唤声晁大郎便可。”太公不明所以,只是在那里推辞,花荣在那里忍不住道:“太公,这称呼你当得。我家天王哥哥与扈娘子早已相识,天王哥哥心慕扈娘子久矣,这趟出兵,一来是为解救贵庄困厄,二来便是上门提亲来了。” 晁盖大惊喝道:“花贤弟,何时说过要来提亲?”花荣笑道:“临来时,宋江哥哥与军师都言语嘱咐于我,直说哥哥面皮薄,若是不好说时,教花荣做个保媒来。” 扈太公与扈成对望一眼,都是有些惊疑不定,扈太公道:“我儿此前倒是说过,她已有意中人,早晚会有人上门提亲来。起初还道是诓骗老汉言语,不想眼下晁大郎真来提亲,难道我儿所说之人便是你?” 晁盖闻言心头暗喜,口中惊喜道:“扈娘子真这般说来?”扈太公道:“正是如此说来。”花荣笑道:“这便是了,想是扈娘子那里也是心慕天王的,只是女子脸嫩,也不好直说。” 晁盖兀自只觉在云端一般,朦朦愣愣的问道:“那为何在山寨求婚时,娘子那里只是不许?”花荣笑道:“我等皆是粗鲁汉子,岂会知道女子心事?看来这趟保媒我是坐定了。” 穆弘等人只看扈太公,这趟是扈家家事,倒也不好插口,但心下都暗想道:“这晁天王一味维护扈娘子,先前在江州各自都恶了,这时候未得只言片语,也都只顾提兵来救,看来也是真心一片,又难得他好义气、好武艺,倒也是娘子良配。”当下都默不作声来。 扈太公又惊又喜道:“只看晁大郎仪表堂堂,又是我儿旧识,真是天赐良缘,只是不知晁大郎可是真心愿迎娶我儿?”晁盖大喜之下,急忙起身拱手便要说话时,内堂一个柔美的声音飘至:“且慢,我有话说!”(未完待续。) 第卌三章托言应誓教论武 言听计从只顾信 人随声至,众人眼前一花时,堂上已经立了一位女子,正是扈家庄扈三娘子,只见她换了一身湖水绿的衣裙,秀发长披在脑后,并未梳发髻,右手挂在脖颈上,脚上蹬双暖鞋,显是来得有些急促。 太公见她这身打扮,微微不悦道:“我儿为何这般打扮便出来见客?”三娘朝太公一礼后,柔声道:“父亲,听闻一众梁山好汉到了,是以欢喜得倒履相迎,有些失礼。” 晁盖呵呵笑着,撸了撸大胡子道:“不妨事,太公,三娘子性情豪爽,我等兄弟都是知道的。”扈太公瞪了三娘一眼,又道:“既然来了,便一同坐下,有你的大事说来。” 闻言晁盖忙递个眼色,花荣等顺着退了一个座头出来,晁盖急忙让开身边空位,示意三娘坐他身边,在太公左首第一位上坐。三娘微微有些羞恼,但看了右首扈成一眼,这个兄长好没眼力界,只顾在那里笑,却丝毫没有让座的意思。 三娘无奈,只得瞪了扈成一眼后,大大方方坐了晁盖身边空位。坐定后,太公道:“日前曾问你婚事,你说早有心上人,早晚自会来提亲,如今晁天王闻我庄上困厄,亲提兵马来救,又说起亲事来,你先前说的人可是晁天王?” 三娘适才在后堂听他们说话,花荣这厮不知得了宋矮黑和吴大用这两厮什么言语,竟然替晁盖求亲起来,晁盖这厮也假装糊涂,顺水推舟便应承了,不想倒正应了先前自己对太公说的敷衍之语,此时被当众问来,三娘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饶是三娘智计多多,此刻也有些无奈,说不是吧,定要被追问是何人,而且还当众下了晁盖面子,晁天王那里已经被自己下了不知多少脸面,再一再二不再三,何况还是当着自己老父之面?更兼人家千里来援,也不太好就这般直言。但若要承认,晁盖这厮定然是蹬鼻子上脸的,左右为难之下,三娘想起适才与李逵的说话来,顿时有了主意。 三娘当下起身,环视在座好汉一眼后,最后眼光落在晁盖身上,口中道:“晁保正不远千里提兵来援,这番恩情,我扈岚铭感五内。自打在劫生辰纲时,保正与我便相识了,保正也确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扈岚心中也是极为敬重的。若说保正是扈岚心仪之人,也无不可。但说到婚姻大事,当年我扈岚立下誓言,要嫁的夫君,必定是位万人之上、武艺超群的盖世英雄。此时保正前来求亲,便还需得应了我的誓言!因此便想在今岁恰当之时,摆下个比武招亲擂台来,若是保正能打擂胜出,我扈岚便嫁与保正为妻,但若保证不能胜出,也只得作罢,决不食言!” 太公闻言皱眉道:“我儿何时许下此等誓言?”三娘眨眨眼道:“便在出师之时,当着师尊之面许下的。”太公见三娘搬出她师尊周侗来,倒也一时不好说什么。 晁盖却一拍桌子,站起身哈哈大笑道:“好!果真不愧是巾帼豪爽扈娘子,这个擂台我一定来打!”花荣却皱眉道:“娘子须仔细,但若打擂胜出的是个七老八十之人,你也要嫁么?” 三娘微微一笑,暗自腹诽道:“既然是我办的比武招亲,规矩由我定,哪能让人胜出?就算晁盖有天生神力,到时候给他下点药什么的,还不是一样趴下?”三娘想到得意之处,自然是满口答应道:“我扈岚向来说一是一,决不食言,不论何人,比武招亲胜了,都能迎娶我扈岚!” 此言一出,堂上人都议论纷纷,穆弘这厮忍不住问道:“庄主,便是少华山的人也能来打擂么?”三娘瞪了他一眼道:“可以,但必须是未曾成婚的。怎么,你不是我手下败将么?也想打擂?”穆弘笑呵呵的说道:“只想以武会友,结交天下好汉。庄主,你这般比武招亲,只怕天下好汉都要齐聚一处了吧。” 三娘也不担心,笑了笑心头暗想:“人越多越乱越好浑水摸鱼,最好搅得没有结果就是上算。”当下也笑道:“若是能因此事,让天下好汉都来一聚,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扈太公望晁盖道:“晁大郎以为如何?”晁盖笑道:“三娘子巾帼女杰,既然立誓,托付终生之人,必定要是位盖世英雄,晁某不才,自问这武艺一道上还是有些造诣,这比武招亲晁某一定到!”扈太公赞声好道:“那便在庄上静候。”又转头问三娘道:“我儿,那何时办这比武招亲?” 三娘道:“父亲,眼下官军未退,家中尚且不得安宁,此事押后再说如何?”太公笑道:“是老汉糊涂了,此时当先说眼前大事。” 晁盖道:“扈娘子,官军眼下已从李家庄铩羽而遁,往后该如何用兵?此处梁山乃是客军,便听娘子吩咐。”三娘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大胆说了。如今官军虽败,但定是退往祝家庄。我这独龙岗三处村坊为何能屹立数十年不倒?只因独龙岗左近山林、阔港、水道纵横,三庄内外旱路皆是盘陀路,水路港汊纵横,大军进出不便,又有三处村坊同心同力,因此官军从不敢小觑独龙岗。现下只因祝家庄与官军勾结,因此官军方能至此。若要驱赶官军离去,就定要打破祝家庄,将祝家彻底灭掉,取而代之后,方能重新霸住独龙岗,教官军不得浸透。今后没了内应,扈家庄、李家庄方能独霸这独龙岗,以绝后患。” 晁盖闻言道:“那明日便起兵攻打祝家庄去。”三娘道:“也不必急于一时,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如今我军马与官军、祝家相比不占上风,待得柴家庄、二龙山两处援兵齐至时,方才好下手。李家庄那处既然有我师兄坐镇,料想无虞,这几天先休兵几日,整束兵马,待援兵齐至,便好出兵。” 众人都无言语,当下计议定后,欢饮一场方才渐渐散去。晁盖却被三娘叫住道:“保正留步,有话单独说。”晁盖大喜,立刻点头,花荣等都是笑着离去。 当下三娘将晁盖单独请到静室内坐下,三娘教人点了泡茶来,两个吃了一回泡茶。就那烛光下,晁盖看得佳人玉容,心头突突直跳,不知怎的,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晁盖看了一眼三娘吊着的手臂,只道:“这一箭之仇,着落在我身上。”三娘道:“不须保正费心,那栾廷玉是我同门师叔,这笔账我自会与他算来。”晁盖见得佳人便在身边,忍不住便去拉三娘玉手,口中道:“伤势如何?”三娘急忙躲开,怒目而视道:“我自己便是神医,不劳保正挂怀!请保正单独说话,却是有要事相商!保正请守礼!” 晁盖怏怏将手缩回,三娘道:“保正,此趟梁山来援,我知道是保正义气深重,但如此出兵,梁山若无实际好处,只怕将来保正难以服众。因此特请保正来,商议梁山出兵,所需一应钱粮都由我扈家应承,但有士卒死伤,抚恤赏金,也由我扈家来出,保正你看如何?” 晁盖皱眉道:“娘子一开口便落了俗套,我等直说义气,说钱粮之事,便不把我晁盖当自己人。” 三娘笑了笑道:“保正怎的不说当兄弟?”晁盖道:“娘子始终是女子,又怎会做得真的兄弟?”三娘心下暗叹一声,定定心神道:“也罢,不说这个,始终不能教梁山出人又出钱的来帮,这般下去,只怕保正在山寨那边也不好交代。这样吧,我扈家也不先说钱粮之事,便与保正做个约定,若将来打破了祝家庄,庄内一应财物钱粮,均分十份,梁山取三成,扈家与李家取四成,剩下三成二龙山与柴家庄均分如何?” 晁盖也未多想便道:“如此也好,便听娘子吩咐就是了。”三娘皱眉道:“保正,你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晁盖咧嘴笑道:“我信得过娘子。” 三娘听了这话,反倒心下略微不安起来,李家庄、柴家庄、二龙山都是与扈家有结盟之谊,钱粮上分配自然都是扈家说了算,但梁山却非结盟山寨,而且出兵五千来援,便只分三成是有些少了,晁盖却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到让三娘有些愧疚,只感觉欺骗了老实人来。 见三娘沉默不语,晁盖道:“夜以至深,娘子有伤在身,还是早些歇息,晁某告辞。”三娘忙道:“保正哥哥,你等等。”晁盖留步,三娘低声问道:“那比武招亲之事,你怪我么?”晁盖笑道:“怎会怪你?那是你立下的誓,难道要你背弃誓言不成?” 三娘皱眉道:“我说什么你都信么?”晁盖道:“我信。”三娘心头一震,骂一句:“缺心眼!”说罢扭头便去了,晁盖兀自在那里发愣。 回到屋内,玉莲尚未歇息,只等着三娘回来,见三娘神色不愉,玉莲问道:“官人怎的了?”三娘叹口气问道:“玉莲,若有人对你关怀备至,又说什么都信,你当如何?”玉莲笑道:“那人定是官人,只有官人对玉莲关怀备至,官人说什么我都信。” 三娘微微一笑,将她揽入怀中道:“小丫头,也是个缺心眼的。”(未完待续。) 第卌四章双雌相对浴红衣 四寨合兵振声威 三娘在庄内将养了三日,伤势稍复,每日都是玉莲亲在身边照料,百合花笑,倒也其乐融融。这三日里,郑鹰、时迁等,相继从蓟州府、祝家庄两地传回消息,蓟州府闻得陈曦真进兵不利,又有梁山贼寇援军赶至,因此方府尹那里又调了千余军马前来应援。祝家庄这边,官军与祝家都是暂时按兵不动,谨守门户。想来陈曦真也是忌惮梁山军马,因此未敢轻举妄动。 这天三娘在屋内歇得气闷,想起陈丽卿来,便信步转到陈丽卿住处。推门进去时,只见陈丽卿正在窗旁坐着发愣,几名健妇见了三娘急忙行礼,直说那陈丽卿这几日都是茶饭不思,劝她吃饭也是不肯,三娘点点头,挥挥手吩咐她们都下去。 陈丽卿略略转头望了三娘一眼,忍不住冷笑道:“想不到你也伤了,真是大快人心。”三娘也并不恼怒,坐到一旁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陈丽卿,果然这陈丽卿这些日子饿的消瘦了许多,微微有心心疼,但三娘口上却不饶人,只道:“听闻你与祝彪定亲了?那个绣花枕头,你也看得上?” 陈丽卿脸色微微发白,颤声道:“不要你管。”三娘笑道:“我知道,你已经并非完璧之身,再与旁人谈婚论嫁,门当户对的定然会嫌弃你,所以只能委身下嫁一个村坊绣花枕头。” 陈丽卿俏目一红,恨恨的看着三娘道:“不须你在这里冷嘲热讽!”三娘瘪瘪嘴道:“不说便不说。今日来看你,是想看看你可有什么缺少的。” 陈丽卿冷笑道:“多谢扈大庄主照顾周全,衣食不缺。”三娘站起身道:“你休要骗我,这几日都说你茶饭不思,饿坏了身子怎能得了?”当下也不顾陈丽卿,取了一碗肉粥来,便单手喂丽卿吃粥。 陈丽卿见了脸上微微一红,扭头只道:“我不吃。”三娘温言道:“你不吃,我便扯烂你的衣服,拿出去给男人观赏!”陈丽卿吓了一跳,只得含泪将那碗肉粥吃了。 末了三娘拍拍手笑道:“这就好,乖乖听话吃饭睡觉,不要作践自己,要是不听话,我便拿你犒赏三军!我要走了。”陈丽卿急忙道:“你到底要关我到何时?若是要杀便杀,要放便放,这般关我算什么?” 三娘站住脚步,侧头看着陈丽卿,似笑非笑的道:“没想到你这般胸大无脑,你是陈曦真女儿,抓在手中,自然是在要紧时候便有妙用,杀了、放了都是最蠢的做法。” 陈丽卿羞红了脸啐道:“真是江湖粗鲁女子,什么胸什么无脑的,难听得紧。”三娘微微一笑道:“话粗理不粗,你好生待着,我走了。” 丽卿又道:“请留步。”三娘微微有些烦道:“大姐,你能否一次把话说了来?”丽卿嗫嚅半晌,才红着脸道:“能否请安排一下,让我沐浴一回。” 三娘一拍脑门道:“我都忘了,你三天不曾洗浴了,你不曾与那些仆妇说么?”丽卿红着眼道:“说了,她们都说我乃阶下囚,洗浴作甚?”三娘道:“这便去安排来,你我都是女儿家,三天茶饭不思可以,不洗浴却是不行的。咦,说个洗浴之事,你脸红什么?” 当下三娘吩咐了仆妇,将热汤水烧了满满一大桶来,搬到屋内屏风后,三娘又取来自己一套新衣裙,放在架子上道:“这套衣裙都是崭新的,我看你身材与我等若,便换这套来。快来洗吧。” 陈丽卿到了屏风后,红着脸道:“你能不能出去?”三娘道:“都是女儿家,怕什么来?你手脚无力,还是我帮你吧。”陈丽卿当下轻轻嗯了一声,当下转过身去,缓缓宽衣,却不曾理会背后三娘那里,嘴角勾起邪邪的笑容来。 陈丽卿宽了衣裳,三娘单手将她扶进浴桶内,先替她洗了一头秀发,口中赞道:“陈娘子,你这一头秀发却如丝缎般柔顺。”哪个女子都喜被人夸赞,丽卿微微一笑道:“你的头发也好。” 洗罢秀发来,三娘又替丽卿擦身来,那玉手抚上,丽卿微微一颤道:“身上我自己便可。”三娘却眨眨眼道:“不行,你三日未曾沐浴了,要用些力道方才能将污垢擦去,你手上无力,还是我来吧。”丽卿红着小脸道:“那怎使得?”三娘笑道:“你我都是女子,有何所谓?再说你那件事上,我也有错,便服侍你一回,算是稍稍赎罪吧。” 当下三娘便用汗巾替丽卿擦拭起来,饶是第二次见得丽卿娇躯,三娘也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一具勾人摄魄的娇躯。但见:雾裹肤肌,粉臂娇无力,香帕缓撑起,轻遮桃腮,面如梨雪,体丰腴,满露滴,蛾首侧去,黑****梳理,弓身向镜移,镜里风景,粉红仙桃似玉,伴遮里。 三娘就那里轻抚丽卿每一寸肌肤,忍不住攀上玉峰时,丽卿轻轻娇呼一声,待想要躲时,三娘已经将那两团软玉握在手中,轻抚几下后,丽卿更加娇弱无力,羞红了脸后只得闭上一双美目,任由三娘施为。 三娘玉手划过平坦玉致的小腹后,渐渐深入那桃花源内,丽卿猛然惊醒过来,急忙夹紧双腿,惊呼道:“那里使不得。”檀口才开,三娘早已俯身吻上,丽卿脑中一轰,呆愣在那里。 两女吻在一起,丽卿回过神来后,挣扎了几下,但却无力挣开,三娘那樱桃小口只顾吻来,渐渐的丽卿又软了下来,三娘手一探,顺利到了那神秘所在,轻抚之下,丽卿渐渐双目迷离起来。三娘见了,忍不住也宽了衣裳,便也坐入浴桶中,两女便在浴桶中交缠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三娘起身来,轻轻将丽卿抱起,放在床上,用汗巾将自己与丽卿身上水珠擦去。丽卿红着小脸,轻轻抚上三娘肩头伤口,那箭创因有三娘灵药,早已经结痂,只是还红艳艳的宛如一朵莲花般开在那里。丽卿低声问道:“还疼么?”三娘笑道:“早已经不痛了。” 三娘转身时,丽卿又见得三娘后背那白莲临风刺青来,忍不住惊呼一声,玉手抚上道:“你背后这刺青好美。”三娘微微一笑道:“你可也想刺上一幅来?”丽卿痴痴扶着,口中道:“只怕我刺来没有这等美艳。” 三娘穿好衣裙,轻轻替丽卿拉上锦被盖了,柔声笑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先回去了。”丽卿低声道:“你每次都拿将我犒赏三军来说,我知道你是在吓唬人。”三娘微微一笑柔声道:“我自然是舍不得。”丽卿又有些不舍的道:“你还会来么?”三娘笑道:“我一得空便来看你。”说罢三娘方再丽卿不舍的目光中去了。 翌日,柴家庄军马先到,秦明、黄信两个引两千军马到来,三娘、晁盖与一众头领接住,引入庄内,摆酒庆贺,又各自引见了,自然是都欢喜不已。 又过几日,鲁智深、武松、孙二娘、张青四位头领引三千二龙山军马赶到,此时扈家庄军马已经上万,真是声势震天,旌旗蔽日。一般的敲锣打鼓,将四位头领引入庄内,一应人马已经扎住不下,便在庄内白地搭起帐篷驻扎。 三娘命人摆下热闹酒筵,替四位头领接风,众好汉都引见了,皆大欢喜,这一日不知何干了多少坛美酒,杀翻了多少头猪样鸡鹅来。 席间,三娘分别与鲁智深、武松、张青、孙二娘叙旧,鲁智深说起山寨之事,又说起近日又有孟州人氏,绰号金眼彪的好汉施恩,引家眷来投。施恩原是恩州官营之子,只因经营一处快活林市井,吃恩州都监合伙江湖上闻名的蒋门神夺了,施恩几次筹谋夺回快活林都未果,一家在恩州居住不下,因此投奔了二龙山来。 孙二娘笑道:“那施家兄弟到了山寨说起快活林之事,武二哥哪里忍得住?当夜便引我与当家的下山去,我三个便到了快活林,杀了蒋门神,复又赚入那张都监家中,杀了那张都监,与施恩兄弟出了口恶气。” 三娘闻言道:“未曾杀了全家满门么?”孙二娘笑道:“自从修习白莲教义,也知道只除首恶,因此他那家里无干之人未曾滥杀一个。”三娘奇道:“你两个闻不得血腥味,还如何杀人?”孙二娘爽朗笑道:“每次动手,将一块姜片用布裹了,将布裹在口鼻处,便无碍。” 三娘笑道:“这倒是个法儿。”又看武松只顾饮酒,低声笑问武松道:“金莲嫂嫂如何?”武松道:“自在山寨安居,时常念起义妹你来。”三娘吃吃笑问道:“武二哥,金莲嫂嫂一个人孤苦无依,不如我说个媒,二哥娶了嫂嫂如何?”武松登时涨红了脸道:“那是寡居的嫂嫂,岂能有那猪狗之念?”三娘瘪瘪嘴道:“还是那般的耿直木头一个!”武松登时作声不得。 鲁智深那里却笑道:“扈庄主,我这里只念你那锅香肉来。”三娘笑道:“稍后专做来与鲁大师吃。”众人都是大笑。 柴家庄、二龙山兵马到后,歇了一日,林冲带了李家庄处分兵赶来相聚,总计五处军马合并一万二千余人,声势大振,陈曦真官军那边得知消息后,登时大惊,急忙申禀文书去蓟州府求援,一边急忙与祝家人等固守祝家庄,等候援军,也不敢再来啰唣。(未完待续。) 第卌五章料定劫营算有方 冲冠怒火愤无智 第三日上,三娘、晁盖齐集一应头领,点起一万军马,便在庄内点兵祭旗已了,便分作前中后三军,浩浩荡荡径往祝家庄而来。 祝家庄离扈家庄不过十余里地头,扈家人等又精熟独龙岗左近盘陀路,只半日功夫,便到了庄前三里处,前军下了寨栅。少时三娘、晁盖中军到来,便当道下寨,后军稍后赶至,一万军马前后下八座营寨来。 正是人上一万,无遮无沿,那祝朝奉、祝家三子在庄上见了,都是惊骇万分,只陈曦真镇定非常,看了扈家联军下寨后,捻着胡须笑道:“彼军方至,今夜守备必定松懈,晚间三更时分,可出兵劫营一回,挫其锐气!” 却说三娘、晁盖扎下营寨后,便在中军帐内召集诸将议事。在帐内,三娘自坐了帅位,晁盖侧首坐了,诸将到齐后,三娘道:“我等军马初至,陈曦真惯会用兵,明日不知该如何攻打?” 话音才落,李逵便跳出来大声道:“小娘子,歇了十几日,俺那箭伤也不碍事了,不曾杀得一人,我便先去走一遭。”晁盖忙道:“兄弟,你去不得,箭伤初愈,再将息些时日方可出战。” 黄文炳道:“我军初至,且先不说明日之事,今夜须提防官军劫营。”三娘颔首道:“换我是陈曦真,今夜定来劫营。”晁盖道:“既然如此,便请娘子传下将令来。”三娘便道:“今夜一更,各军按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准备!”当下三娘差下将令来,各头领接令后,分头各自行事。 当夜三更时分,陈曦真命祝龙、祝虎两个领一千军马从庄后偷出,便绕到庄前扈家联军寨前,藏踪蹑迹,拔开鹿角,眼见营内静悄悄的,便连巡哨寨兵都倒在一起呼呼大睡。两个见了大喜,领一众军马直冲入寨内,两个径奔中军。望见中军帐中灯烛荧煌,扈三娘独自一个,端坐正中,坐看兵书。祝龙、祝虎暗喜,两个手持长枪,抢入帐房里来。 便在此时,旁边一声锣响,众军喊动,如天崩地塌,山倒江翻。三娘那里瞪眼看着两个喝道:“早料尔等会来劫寨,好不速速就擒?” 帐下两侧撞出穆弘、杨雄、刘唐、花荣四筹好汉来,直取祝龙、祝虎两个,吓的两个倒拖长枪,转身便走。帐外鸣锣响起,四下里伏兵乱起,可怜祝家双杰并一千军马,怎脱平川罗网。只见晁盖、林冲等各带四五千军马将一众人团团围住,祝龙见势头不好,待要走时,却被一旁帐内绕勾手伸出绕钩搭住,横拉硬拽过去。 祝虎见捉了祝龙,待要来抢时,林冲策马上前,两个厮杀十余合,祝虎步战,武艺又不及林冲,更兼心慌,再斗三合,被林冲一枪刺死当场。跟随劫营的一千余人,不曾走的一个,尽数被缚。 众头领将祝龙解了,推到帐前,三娘看了,冷冷道:“背盟败约的无耻之徒,解来作甚?斩讫报来!”左右刀斧手将祝龙押下,祝龙大声叫骂道:“你这个无耻小贱妇,背反朝廷,迟早官军将你们一家尽都杀光!”穆弘闻言大怒,上前将祝龙下颌卸下,教他不能再骂。 少时,刀斧手将祝龙首级呈上,三娘教与祝虎首级一并,挂在寨门前示众。晁盖见三娘毫不手软的杀了祝龙,竖起拇指赞道:“杀伐果断,娘子并无妇人之仁。”三娘道:“我扈家与祝家已是不死不休之局,拿住了,早晚也是要杀了。”晁盖颔首道:“那擒住的一应庄客如何处置?”三娘道:“暂且监下,待破了祝家庄,一并处置!” 当下将那劫寨被俘的一千余人尽数监了,教分出五百小喽啰看守住,只待破了祝家庄,再行发落。随后三娘教众头领各自歇息,明日再行发兵。 却说陈曦真、栾廷玉、祝彪苦等一夜,未得动静,待得天明时,方才得报直说扈家联军营寨那里,将祝家双杰首级号令出来。祝朝奉闻言,哎呀一声,扑跌在地,晕厥过去。祝彪大怒,便要点起军马直取庄外厮杀。 陈曦真及忙劝住道:“三郎且慢,那扈三娘竟能识破我计,又将两位首级号令出来,定是要激怒我等,出庄与她厮杀,若因怒兴兵,必遭她算。” 祝彪听了更怒,叫将起来,说道:“我兄弟们同死同生,吉凶相救,都是一母所生的嫡亲兄弟,怎能不去报仇?!”栾廷玉也道:“三庄主息怒,如今扈家联军,兵多将广,扈三娘诡计多端,却不可轻动。”祝彪大怒道:“你在我庄上多时,要吃要用,何曾短你的?如今遇上此等恩仇大事,你却阻阻碍碍,是何道理?!”栾廷玉面红耳赤,只得道:“也罢,我便随你去一遭。” 陈曦真拦不住两个,只得由得他去,回头吩咐提辖官张慕云道:“这里村坊小庄,岂耐久守?祝彪这厮又不听我言语,迟早必败,教各军准备,若势头不对,便先杀出重围,先回蓟州,再作打算。”张慕云领命,自去点军。 却说祝彪、栾廷玉两个,点起庄内精锐庄客两千余人,杀奔寨前来,三娘闻报,冷笑一声,唤来鲁智深、武松、杨雄、石秀四个嘱咐了,四个自引军去,又唤来张横、张顺、李俊、李立四个,也一般嘱咐了,四个自去安排,随后方才请晁盖、花荣、刘唐等一起点起军马,飞出寨来相迎。 两军对圆处,祝彪持枪纵马直到阵前,厉声喝骂道:“心狠手毒的肮脏泼妇,杀我两位兄长,快快出来受死!”这边恼了刘唐,当即策马持朴刀来战祝彪。 两个便在阵前厮杀起来,一个铁枪精熟,一个朴刀凶狠,上下直杀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祝彪见赢不得他,转身便走,刘唐纵马待要赶将去,花荣却飞出阵来叫道:“且住,需防那厮暗箭。” 刘唐停马不赶,祝彪把枪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得较亲,背翻身一箭。刘唐有了防备,急躲开去,祝彪杀红了眼,又纵马杀来。花荣见了,喝道:“就你会放箭不成?”当下也开弓搭箭,只一箭射去,那箭恰似流星赶月,正中祝彪,一个翻筋斗,坠下马来,刘唐复上一刀,结果了祝彪性命。可怜祝家三杰,化作南柯一梦。 栾廷玉见了射到了祝彪,大惊之下,飞马出来相救,但却救之不及,祝彪已被刘唐一刀砍死。栾廷玉见了大怒,厉吼一声,直取刘唐。 阵内霹雳火秦明见了,大吼一声道:“梁山刘唐兄弟少歇,我来会他!”当下秦明舞起狼牙棒,飞出阵来,直取栾廷玉。两个在阵前接住,便是好一场恶斗。 秦明和栾廷玉便在阵前厮杀起来,刘唐、花荣两个退到一旁观战,只见两个都是武艺精熟,众头领看了都是暗暗称赞。两个斗到四十合之上,栾廷玉带住枪时,刺斜里便走,秦明赶将去,只见栾廷玉一飞锤,秦明暗中接住飞锤,佯装中了一锤,大叫一声,伏在马鞍上急忙退走,栾廷玉复回身来赶,便要结果秦明。 栾廷玉挺枪纵马,径赶将来。秦明便望荒草之中,跑马入去,栾廷玉杀红了眼,也不及分辨,直追入去。原来三娘熟悉左近那等去处,便教杨雄、石秀两个领人在一旁埋伏,见栾廷玉马到,拽起绊马索来,连人和马都绊翻了,发声喊,捉住了栾廷玉。 石秀、杨雄两个捉了栾廷玉,剥得赤条条的,将绳索绑缚了,押到三娘面前来,三娘看了一眼笑道:“师叔,如何这般狼狈?”栾廷玉重重啐了口吐沫道:“但求速死!”三娘道:“先押回寨中,稍后听我处置!”栾廷玉恨恨的看了三娘一眼,也不求饶,大踏步昂首去了。 这边一众祝家庄客见两员主将一死一擒,都在惊慌时,但听得一声号炮响起,只见庄前一左一右两彪步军杀到,左边为首的正是鲁智深,右边为首的正是武松,两人各领三百柴家庄精悍步军,皆掩铁甲,直冲入阵中来,那两千祝家庄客竟然抵敌不住,直被杀得节节后退,最后一发声喊,都掉头只顾往庄里逃来,两个领军随后掩至。 庄上庄客见败了军马,大惊失色,慌作一团,也不见了陈曦真等官军将领,都做没头苍蝇在那里乱撞。武松赶在头里,奔至吊桥前,一戒刀断了吊绳,那吊桥便再也拉不起来。武松两口戒刀,便立在吊桥那里,但要过的人,都是一刀一个剁翻到水中,背后鲁智深舞起禅杖领军赶来,祝家庄客见左右无去路,只得跪地求饶。 当下武松、鲁智深两个抢了庄门,三娘后面得见,一挥素手,晁盖等五路军马,径直冲将过去。众军抢入庄内内,三娘教下将令,“降者免死!”一众军马抢入庄内后,一边厮杀,一边大喊:“降者免死!” 庄内庄客除死硬之人外被当场杀死外,余众尽皆跪地降服。武松、鲁智深杀入庄内,祝朝奉见势头不好,左右都寻不见陈曦真等官军,悲呼一声:“天亡我也!”却待要投井时,早被鲁智深一禅杖打翻,武松复上一刀,割了首级。(未完待续。) 第卌六章港汊中伏丧军马 赍赏钱粮揽人心 却说陈曦真等人早在祝彪等人杀出庄外时,便点起军马,径投庄后门来,只教庄客打开后门,推说是从庄后掩袭,庄客不疑有他,便开了庄门。陈曦真等出了庄后,一半军马都上了船来,一半从岸边旱路走,便打算从庄后水路退回蓟州去。 方才过了一片芦苇荡,便见得庄内火起,陈曦真冷笑道:“不听吾言,果有此报。”张慕云道:“只可惜统制千金陷在扈家庄那处。”陈曦真心头一痛,闭目叹道:“以身报国,便当没这个女儿。待回到蓟州,重整军马,定然来复此仇!” 正说话间,那阔港芦苇荡深处,响起三声号炮来,陈曦真大惊,定眼看时,只见芦苇丛中撞出一二百艘小船来,当先一艘船上立了一条好汉,穿个紧身水靠,手持利刃大声喝道:“陈曦真,哪里走?!” 便在那一遭阔港之内,陈曦真见得此处竟然伏下有船,登时大惊道:“想不到这扈三娘还能算到我等要从此地离开?”李俊却听不到这话,那头只顾喝道:“陈曦真,我家庄主料定尔等官军皆是胆小如鼠之辈,见势头不对,定然弃庄先走,专教我等在此捉你!你等皆休走!” 当下呼哨一声,李俊麾下两边有四五十只船,一齐发着喊,杀奔前去。左边为首的是张横,右首为头的是张顺,只顾摇旗呐喊,放箭投枪。张慕云见了,急忙喝道:“且先护统制走旱路!”当下点起手下几十条官军小船,径直冲上去迎敌,其余船只火急护着陈曦真靠拢岸边来。 张慕云把手内枪拈搭动,向前来叫道:“只顾杀这贼,我自有重赏。”当下众官军船只呼哨而上,只见官军船上,也把箭射将去,两下里一时间箭如雨下张横、张顺两个见得箭来,打个呼哨,一众庄客齐回船舱里,各拿起一片牛皮厚毡来遮那箭矢,官军船只只顾赶。 两厢里迎将过来,不过里许水港,张慕云只待接船时厮杀,但便在正行船时,只见斜刺里,小港内又钻出七八只小船来。船上弩箭似飞蝗一般射将来,张慕云急待命分船迎敌时,只见岸上约有五七十人,就在岸上灰瓶、石子,如雨点一般打将来。 岸上官军见了,急忙遣人来赶杀时,一众人皆跳水走了,都追不得。张慕云被这一阵冲乱阵脚,官军船只拥塞一起,正叫苦不迭,便把红旗招动,教众船重整队形,且一发并进。 那众官船才拨得转头,未曾行动,只见张横、张顺船队杀到,把红旗摇着,口里吹着胡哨,飞也似赶来。张慕云仓促之间,只得命把船摆开迎敌,两厢里船队便狠狠撞在一起,官军皆水性不熟,船身一晃时,一船人登时有半数落水。 张横、张顺两个当先跳过船来,便掣出钢刀乱砍乱杀,后船庄客跟随而上,皆跳过船来,只顾杀将过去,官军船队抵敌不住,纷纷落水。 张慕云见了心慌,命人把船尽力摇过芦苇岸边,却被李俊亲率两边小港四五十只小船径直冲来,船上弩箭如雨点射将来。张慕云就箭林里夺路时,身边就只剩得三四只小船了。 张慕云见势头不好,便跳过快船内,回头看时,只见后面的人,一个个都扑通的跳下水里去了。有和船被拖去的,大半都被杀死。张慕云驾着小快船,正走之间,只见芦花荡边一只船上,立着李俊,一挠钩搭住张慕云的船,托地跳将过来,只一把拦腰提住,直扑跌入水里,李俊也跳下水去,直淹得张慕云眼冒金星,随后方才被李俊生擒上船来,趸在船上,喝道:“不要挣扎!”左右便将张慕云绑缚了。别的军人能识水者,水里被箭射死;不敢下水的,就船里都活捉了。 陈曦真在岸上见捉了张慕云,心头大急,急忙要命人再驾船去救时,只见庄后旱路上,飞出一彪军马赶来,为首的陈曦真却是认识,便是当年同在京城任职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 见得林冲,陈曦真破口大骂道:“林冲贼子,你世受国恩,却不思报国,甘心落草为寇,羞与你为伍!”林冲冷笑喝道:“陈老教头,朝中奸臣当道,高俅那厮陷害我在先,你又并非糊涂人,怎会是非不分?!”陈曦真喝道:“休得狡辩,只是你做事不小心,恶了高太尉,方有此祸,须怨不得人!” 林冲大怒,挺起蛇矛,直取陈曦真,陈曦真臂伤初愈,自忖敌不过林冲,打马便走,左右亲卫拼死上前抵住林冲。林冲引军马冲入阵中,庄后岸边旱路狭窄,官军拥塞道路,水中张横、张顺又提兵赶来,两下里一夹击,官军大败输亏。 陈曦真着人护着,好不容易杀出重围,直奔出五六里地,方才慢下来,但看身后时,尾随的官军不足千人,自己带来五千军马,方府尹后又调来千余官军,一共六千余人,竟然只逃出不足千人,又想到自己独生女儿也陷于敌手,不竟悲从中来,便要横刀自尽,左右急忙拉住劝道:“统制切莫灰心,回蓟州整军备战,改日再来报仇!” 陈曦真哀声道:“十亭官军丧了八亭,朝廷追究起来,如何折罪?”左右皆道:“统制莫忧心,先回蓟州,与方府尹商议对策便了。”陈曦真垂头丧气,也只得由左右护定,往蓟州赶回。 再说三娘这边打破了祝家庄,晁盖护着三娘进了庄内,左右尚在清剿残敌,晁盖自与三娘先进了祝家庄上正厅,只见此处已经空无一人,晁盖教人收拾了厅内死尸,搬过交椅来,先让三娘正中坐下,自已拽过一把交椅一旁坐下。 少时,众头领都来献功,鲁智深、武松献祝朝奉人头,李逵杀了祝家一应家眷,花荣、刘唐等生擒得庄内庄客四五百人,夺得好马五百余匹,活捉牛羊不计其数。 三娘见了,大喜道:“只可惜走了陈曦真一众官军。”正嗟叹间,闻人报道:“林教头、李俊等头领在庄后港内大败官军,活捉得蓟州官军提辖张慕云,并捉得一二千官军。” 三娘笑着对黄文炳道:“总算没让官军全身而退。”李逵一身血污,腰里插着两把板斧,便在那里问道:“三娘子,你怎生知晓官军要逃?专命人在庄后等他?” 三娘笑道:“官军与祝家,若是打了胜仗,便能齐心,若是吃了败仗,陈曦真要保他官位,定然是要弃车保帅的。”李逵瞪眼道:“俺也听不明白,还是杀了祝家满门爽快。” 晁盖喝道:“你这厮,都说降者免死,你那里杀人满门作甚?如今是在军中,要听主将军令!”李逵道:“哥哥又不曾和三娘子成亲,何必只听你娘子的?”晁盖喝道:“你这铁牛,休得胡说!旁人都有活捉生擒的,你这黑厮,拿得活的有几个?”李逵答道:“谁鸟耐烦,见着活的便砍了。”晁盖怒道:“你这厮违了扈娘子的军令,连投降的也杀了,本合斩首,且把阵仗厮杀的功劳折过了,下次违令,定行不饶。”黑旋风笑道:“虽然没了功劳,也吃我杀得快活。” 三娘也不去理会李逵与晁盖在那里胡说八道,只顾命黄文炳等人计点战果。是役打破了祝家庄,扈家联军只死伤八百余人,数内死者不过三百余人,伤者五百余人,共杀死官军、祝家庄客三千余人,生擒活捉、投降带伤的共有四千余人。 少时点算了庄内钱粮,共得米麦五谷六十余万石,金银财帛五十余万贯,其余牛羊骡马等无算。三娘看了账本,对晁盖道:“这里我扈家、李家、祝家三处村坊共计有三万余户,此次遭了兵灾,也该当赍发些米粮给一众百姓,以安其心。”晁盖道:“娘子今后要霸住左近村坊,赍发钱粮下去,以收人心,自当可行,娘子自做主便是。” 当下三娘便教三处村坊各家都赐下两石米粮来,一时间三处村坊都是欢声雷动。随后三娘论功行赏,分出金银财帛来厚赏一众有功头领、兵卒。 三娘又教杨雄、石秀领一千庄客镇守祝家庄,整修庄园,收拾内外。随后教各军收拾了,便带着一应战利品,浩浩荡荡径回扈家庄来。当有村坊乡民,扶老挈幼,香花灯烛,于路拜谢。三娘、晁盖等众将一齐上马,将军兵分作三队摆开,前队鞭敲金镫,后军齐唱凯歌,正是:盗可盗,非常盗;强可强,真能强。只因灭恶除凶,聊作打家劫舍。地方恨土豪欺压,乡村喜义士济施。众虎有情,为救官军缉捕;希真无助,难留飞虎扑雕。谨具上万资粮,都做嫁衣;更赔许多人畜,便是利好。 三娘回到扈家庄后,教人看顾伤兵,安顿军马。随后便在厅上请诸位头领都来坐定,吩咐先将栾廷玉押了上来。只见栾廷玉被剥得赤条条,五花大绑押上前来。三娘见了笑道:“师叔,如今落得阶下囚,有何话说?”(未完待续。) 第卌七章三娘义释栾廷玉 焕章巧遇宋押司 栾廷玉大怒喝道:“只恨那日一箭未曾射死你来!”武松、刘唐两个听了大怒,都要上来杀了栾廷玉,三娘急忙叫道:“不须两位下手,这一箭之仇,我自来下手!”武松、刘唐两个方才站定。 三娘走下阶来,提了一把尖刀径自走到栾廷玉面前,冷冷看着栾廷玉道:“栾师叔,你在祝家,明明知道与我同门,却与祝家一道来欺压于我,是何道理?”栾廷玉笑道:“食人俸禄,与人消灾,若非我一意周全你家,那祝朝奉早就勾结官军来打你扈家庄了,等到此时方才动手,反倒害了他一家,也是命数!你要杀便杀,休得多言!” 三娘叹口气,一刀挥下,却将栾廷玉绳索断了,又命人取来衣裳与栾廷玉穿了,口中道:“师叔,此前各为其主,我也不为难你,今日便放了你,要去何处,都自便。” 栾廷玉本要闭目待死,但觉身上绳索松了睁开眼来,听得三娘这话,微微一愕道:“你不报那一箭之仇了?”三娘道:“阵仗之上,刀剑无眼,当时各为其主,我不怪你!” 就在扈家厅上,三娘松了栾廷玉绑缚后,命人将一套衣裳与栾廷玉穿了,随后又看着栾廷玉道:“师叔要回官军那里,还是另投他处都可,我这里绝不阻拦。但若师叔没有去处,我这里便想请师叔到少华山做把交椅,不知师叔意下如何?” 栾廷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阴晴不定,又再问道:“你真不怪我放冷箭伤你?”三娘诚恳说道:“师叔,你我分属同门,我知道你为人忠直,此前身在祝家,便忠人之事,我岂会怪你?如今祝家已经烟消云散,我这里却正是招贤纳士之时,师叔投别处去也无相熟之人,何不就在我这里安身?好歹同门一场,又岂会让师叔你委屈?我这里却是真心实意,邀师叔入伙的。” 栾廷玉听罢,叹口气道:“想不到三娘你如此胸襟,不但前事不记,还如此诚信延揽,也好,师叔这里就厚着脸皮托身你这里了。这一身本事便交予三娘你,忠心效事,以赎前番伤你的罪过。” 三娘闻言大喜,便亲自扶栾廷玉坐了一把交椅,位在穆弘之上,栾廷玉急忙道:“新投入伙,寸功未立,岂敢居此位?”三娘尚未答话,穆弘、杨雄等都道:“栾教师本事我等知道,又是庄主师叔,坐得此位。” 三娘笑道:“师叔切莫惶恐,我少华山座次只论功行赏,有功之人便可拔擢。”栾廷玉这才安下心来,暗忖:“三娘如此宽宏,又教我坐此位,定要多立功劳,否则也无颜坐此位来。” 劝了栾廷玉入伙来后,晁盖等人都来把盏庆贺,又吃了一回酒后,三娘又道:“还有一个官军提辖尚未发落。”当下又命人将张慕云解来。 那张慕云也是被剥得赤条条的,五花大绑而来,方才至厅前,便骂不绝口:“杀不尽的草寇,腌臓强人,有种便杀了你爷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堂上诸将闻言,都是大怒,三娘冷笑道:“你们官军为祸乡里,方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你当我不敢杀你么?”张慕云怒目而视道:“小贱人,要杀便杀,何须多话?!”三娘道:“好,我便杀了你!” 话音才落,三娘手上多了一柄腰刀,却是拔了押解庄客的兵刃,猛然一刀直挥过去。张慕云见得刀来,却不闪避,昂起头来,闭目待死,却不想那刀到了脖颈之处后,却又定在那里,刀风吹过,拂得张慕云头发四散起来。众人看了都是一阵赞叹之声,也不知是赞叹三娘刀法拿捏自如,还是赞叹张慕云从容赴死的硬骨头。 三娘见了,也赞一声道:“好个硬骨头。”张慕云睁眼怒道:“要杀便杀,戏耍我作甚?”三娘冷冷一笑道:“我又不想杀你了,这便放了你,与我带一封信给****真去,是关乎他千金的,切莫弄丢了!”说罢将一封信函交给张慕云,教人还了他衣甲,直送出庄外去。 张慕云得了信函,直被送出庄外后,尚且犹在梦中一般,只是想不到那扈三娘便这般放了自己,当下也不及细想,带了信函径投蓟州府而去。 却说****真引败军退回蓟州府,方府尹接入府内坐定,闻报后大惊道:“不曾想那扈三娘如此威望,便连梁山贼寇也来助阵,六千官军尽然都拿她无可奈何,还打破了祝家庄,如今她那里霸住独龙岗内外,早晚必定来薅恼州县!” ****真道:“却是小可轻敌大意,着了这狡狯女子算计,只请府尹照实申禀朝廷,若有罪责,小可一力承担便是。”方府尹笑了笑道:“你我皆是高太尉门人,你又是蔡太师保举之人,胜败乃兵家常事,都未曾料得那扈三娘会聚齐如此多兵马来,待我申禀公文时,与统制开脱一二,便可遮掩过去。” ****真急忙起身谢了,方府尹道:“你我皆是与蔡太师、高太尉办事,尚有大用,些许差池,那里自然回护遮掩,不必担忧。只是令千金尚在贼子手中,却不知作何理会。”****真叹口气道:“也只得听天由命了。”当下方府尹宽慰了****真一番,安排酒筵与****真压惊。 如此歇了一日,待得天明,方府尹请****真过府商议申禀公文之事,正说间,听闻被擒的提辖官张慕云回到蓟州府来,两个又惊又喜,急忙唤至堂前问话。 张慕云到了堂前参拜了,便将扈三娘如何放了自己之事说了,末了取出信函道:“那贼女将书信一封在此,直说关乎陈娘子性命,小人不敢擅阅。” ****真急忙取来后对方府尹道:“此乃贼女书信,请府尹一同观来,与我做个见证,并非小可与那贼女有甚瓜葛。”方府尹道:“也好。”当下两个一同拆了信函看了,看完之后都面面相觑。 方府尹收起信函后,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想来除了申禀公文之外,尚须另下一书与太师,此事我两人都无法定夺,当请明太师那里。”****真颔首道:“府尹计较的是。”当下两个商议后,申禀公文并单独一份书信,连同三娘这封书信一并差人解送上京去。 不一日公文并书信都到了太师府,蔡京收得文书后,都细看了,便吩咐请高俅并闻焕章前来商议,童贯出师西北并未在京中。少时两个都来到堂前,参拜后,茶汤已了,蔡京教书信与两个都看了。 蔡京道:“此女书信中以华州一地之事相挟,童贯那里正进兵夏国,若华州反乱,西北震动,于国无利。我意扈三娘之事,暂且放一放如何?” 闻焕章闻言默然无语,心中暗道:“这妖女在书信里虽说了要挟之语,但更说了,今后华州之地的进献加倍,年底更可让出琉璃专卖红利三成与蔡京你们三个。又说若是强行勒索那琉璃配方,她便宁可毁去也不肯献出,你蔡京投鼠忌器,方才如此说的吧。” 高俅道:“太师大局着相,原本无可厚非,但此女子日益做大,早晚必成祸患,还是早些除之为上。”蔡京道:“童贯那里须得有结果后,方能调动兵马,否则左近又有哪路兵马可往?若是再添兵马前去,又胜他不得,平白折却钱粮兵马。” 高俅作声不得,只看闻焕章,闻焕章急忙说道:“恩相容禀,小人近日去了趟济州府,本是想襄助张叔夜诱捕宋江,便在那郓城县九天玄女庙内,得遇宋江此人。” 蔡京哦了一声道:“可曾擒得此人?”闻焕章道:“恩相听小人细细道来。” 原来闻焕章荐了****真与张叔夜二人后,便在蔡京府上做了客卿,这日念起张叔夜,便离了京城,径投济州府而来。到了济州府,得见新任府尹的张叔夜后,说起梁山之事,张叔夜道:“近日得了消息,宋江逃了江州法场,投托梁山入伙,算来必定前来搬取家眷,便差下人去郓城县,专司剿捕。”听完后闻焕章道:“既然适逢其会,愿往郓城县走一遭。” 当下闻焕章便与济州府捕盗公差等人一同取道郓城县,这天一行人贪赶路程,错过宿头,抹过一座林子,早看见一所古庙。但见:墙垣颓损,殿宇倾斜。两廊画壁长苍苔,满地花砖生碧草。门前小鬼,折臂膊不显狰狞;殿上判官,无幞头不成礼数。供床上蜘蛛结网,香炉内蝼蚁营窠。狐狸常睡纸炉中,蝙蝠不离神帐里,闻焕章便带得一行人入庙内暂歇。 到了半夜,忽闻庙外嘈杂,闻焕章与几个公差起身看时,只见一个黑矮汉子急推开庙门,乘着月光,入进庙里来,看似慌张。 左右公差道:“来人不似正人。”闻焕章便命人将那黑矮汉子拿下,押至闻焕章面前问时,那黑矮汉子只道:“只是个路过客人。” 一旁做公的冷笑不已,接了那黑矮汉子面上膏药,露出一方刺配金面来道:“你脸上有刺配印记,瞒得过谁?”跟着对闻焕章道:“先生,此人便是梁山贼寇宋江正身。”(未完待续。) 第卌八章养寇自重受招安 逐鹿中原论姻缘 闻焕章大喜,吩咐左右先松了宋江,请宋江便在庙内坐了,闻焕章道:“早闻山东及时雨大名,原以为是个忠孝节义的奇男子,为何宋押司要反出朝廷?”宋江心头虽慌乱,但还是客气道:“先生谬赞,宋江沦落至此,也并非出于本心,只是迫于形势。”当下便将如何被黄文炳构陷之事说了。 闻焕章道:“原来如此,你那反诗我也在公文中得见,文人墨客,一时胸中义愤,总会写错几句,那黄文炳揪住此事不放,竟生生将一位忠义之士逼得反上梁山,真是可恨。”宋江闻言面露喜色,闻焕章又问道:“今夜既然在此地得遇宋押司,我就只问押司一句,心中可还想着复为良民,报效朝廷?” 宋江心头一震,一时间唇干舌燥,也不细想,当即拜下道:“小可无时无刻不想复为良民,报效朝廷,只可惜报国无门。”闻焕章笑着扶起道:“实不相瞒,我乃蔡太师门下客卿闻焕章,若宋押司当真有心归附朝廷,闻某这里可以作保至蔡太师那里,但押司须得听我言语!” 便在那破庙之内,闻焕章道:“押司若想还能复为良民,报效朝廷,博个封妻荫子,便须得听我吩咐。”宋江道:“愿闻高见。”闻焕章道:“押司此刻已经便是戴罪之身,落草的贼寇,官府通缉的人,便是蔡太师那里要想周全,也未必能成事。但若押司能有一二进献之礼,却又另当别论。” 宋江只道蔡京爱财,便道:“进献之礼宋某便是倾家荡产,也将备来,还请闻先生说个数来。”闻焕章笑道:“若只是为了金银财帛,拿了押司,抄了家当不也一样?”宋江皱眉道:“宋某愚钝,还请先生明示。” 闻焕章捻着胡须道:“闻某所说的进献之礼,乃是梁山!听闻宋押司极有名望,这趟落草,想必也能做个梁山第二三把交椅来,若真是如此,押司何不以梁山为进献之礼,以换取自身富贵荣华?” 宋江微微色变道:“你要我出卖一应兄弟?”闻焕章笑道:“非也,自古杀人放火受招安,押司若能做得梁山之主,日后坐大声威,朝廷震动之下,必定下旨招安,如此蔡太师方才好与朝廷说辞,只管招安下来,如此押司不就能复为良民,报效朝廷了么?再者说了,落草为寇终非长久之计,押司为一众兄弟着想,日后招安也方才是条出路。” 宋江闻言方才转忧为喜道:“宋某早有此意,只恨没有朝中牵线搭桥之人,若是闻先生能沟通蔡太师处,小可待得坐了梁山泊主,必定早受招安。即便是坐不得梁山泊主,也定能劝得山寨一应兄弟受招安来。” 闻焕章颔首道:“押司须得谨记,若山寨中有不愿招安之人,最好早早除去,以免碍手碍脚。”宋江道:“宋某谨记。”闻焕章又道:“我这里虽与你说了,但蔡太师那里要信得宋押司言语,还需宋押司写下一纸效忠文书来,让我带回京去,方才好与太师言语。” 宋江道:“这个自然。”当下闻焕章从包袱内去了笔墨纸砚,左右掌起灯来,宋江便写下了一纸效忠文书来,并签押下来。闻焕章收了文书后道:“押司可取道回梁山安身,家眷我自会与济州府尹张叔夜说了,教他将贵府家眷送还。今后蔡太师那里或许有用得上押司之处,便会教张叔夜下书至郓城县时文彬县令处,每月押司须得差遣心腹之人来取文书,并将梁山之内一应消息报与太师之处。” 宋江道:“小可领命,每月便会差我亲兄弟铁扇子宋清来郓城县取文书。”当下两个商议定下后,闻焕章又笑道:“听闻那梁山泊主晁盖与那少华山扈娘子不清不楚,那扈三娘声威不在押司之下,押司须得小心有朝一日,若是被这扈三娘子夺了梁山权柄,她与晁盖亲厚,必将成招安最大阻碍,押司最好提早防备一二。” 宋江道:“闻先生提点的是,小人已经有计较了。”闻焕章又道:“扈三娘那妖女,妖言惑众,托言她便是早年仁宗镶星解厄的星宿下凡,此等事上,押司也需仔细计议,否则以神言托权,势大难制啊。”宋江微微颔首道:“此庙乃是九天玄女古庙,小可偶得一计,不若便托言九天玄女下凡,指点宋某,传授三卷天书来,教宋某替天行道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去邪归正。不知如此可好?” 闻焕章抚掌笑道:“此计大妙,闻某再点拨四句玄女真言:遇蔡重重喜,逢高不是凶。外夷并女寇,几处见奇功。四句之内,暗含蔡太师并高太尉,又有女寇两字,便将扈三娘那妖女扣住,此真言一出,便方万全。”宋江大喜,两个议定后,方才分手。 在蔡太师府内,蔡京听完闻焕章讲述,又看了宋江写下的效忠文书后,微微皱眉道:“但要朝廷肯下旨招安,这梁山贼寇闹腾的动静必大,于国何益之有?”闻焕章道:“此刻扈三娘这妖女初败官军,又正值朝廷对夏国用兵,调不出大军前去剿捕,更兼投鼠忌器,只怕逼得急了,反了华州,将西北军州后路扰乱,是以眼下调军征剿乃是下策。但此刻有了宋江这枚棋子,便可好生用上一用。” 蔡京道:“怎生用法?”闻焕章道:“便是教宋江从中搅局,若能引得梁山与少华山两处火并,便是最好。”蔡京沉吟道:“此事可行,你自去办来便是。”又对高俅道:“蓟州那边教****真暂且息兵,不论他用何法,但先守住州县,便是有功无过,待得西北战事一有眉目,便可从容布置征剿之事。我这里会教人回书一封去给那扈三娘,先安其心,只要她不犯州县,华州不反,此刻一应事都可由她。” 高俅道:“太师回书,落在一介女贼手中只怕不好。”蔡京笑道:“不用图书,不具名姓,一纸空文,何足道哉?”高俅应了,又道:“又听闻沧州柴进那里,近日也曾出兵援手扈三娘。”蔡京闻言大怒道:“他前周后裔,世受皇恩,此前在沧州那里,小打小闹,也便不理会他,此刻竟敢公然勾结贼寇,定当法办,一应家财尽皆充公!” 闻焕章听了,暗自腹诽:“早就垂涎柴家丰厚家资,此刻拿到了把柄,自然发作。”随后便道:“小人有一计,可捉柴进。”蔡京道:“且说来听。” 闻焕章道:“柴进基业都在沧州,那里紧邻蓟州与梁山,急切间不好下手。听闻高太尉有位叔伯兄弟名唤高廉的,便是在高唐州出任知州,其下有柴进叔叔柴皇城也在那里居住,太尉可下书与的高知州处,教高知州寻个事由,将那柴皇城欺辱一番来,此人前周后裔,定不堪受辱,必会请柴进来高唐州相帮,一旦柴进离了沧州,便好下手。”两个听了都是赞声好,便商定下来,高俅专办此事。 最后蔡京又眯着三角眼,只看着闻焕章缓缓说道:“闻先生,养寇自重之事,会着落他人话柄,此节上计较不周啊。”闻焕章闻言登时汗如雨下,蔡京闭目又缓缓道:“也罢,且先看看那宋江是否值得养来。” 商议定后,蔡京教人写了文书,直送蓟州方府尹、****真处下书,蓟州战败之事,自然便是被蔡京与高俅两人联手按压下来,也只是在深宫中把玩花石的道君皇帝不知罢了。 却说三娘使张慕云带了书信去后,自回去庆贺饮宴,这场酒直吃到三更天色方才散了。晁盖并众头领都吃得大醉,三娘便教庄客好生服侍,都安顿了,三娘自换了黄文炳到屋内说话。 坐定后,黄文炳道:“若不出所料,娘子书信到了蔡京手中后,总也有数月安宁之期。就只怕与夏国战事一定,必定转而来征剿我等。” 三娘取了一份山川地形图来铺开来,黄文炳一看便是大宋全舆图,三娘道:“你说的正是,只要宋夏之战一完,宋廷必定遣大军前来征剿。在此之前,华州尚算安稳,朝廷投鼠忌器,也不敢弄乱那里。而且华州少华山那里,地势险要,根基稳固,便是十万官军来征剿,也不怕他。我现下只担心蓟州、二龙山、桃花山和柴家庄几处,这几处过于分散,根基不稳,将来若是官军前来征剿,只怕一处处便被逐个击破。” 黄文炳看了那图后道:“扈娘子计较的是,蓟州独龙岗这里尚好,盘陀路险,周遭一苇阔港,三庄联保,只消将人马悉心操演来,也教官军不敢小觑。只是桃花山、二龙山并柴家庄三处有些难办。”说到这里,黄文炳顿了顿后道:“扈娘子,属下尚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娘笑道:“但讲无妨。”黄文炳道:“其实蓟州这里也非久守之地,算上二龙山三处,最好藏兵之地还是在水泊梁山那里。若是扈娘子真能应了晁天王的婚事,以天王对娘子的敬重,必定是早晚言听计从,我等入去后,分化瓦解,早晚将梁山吞并下来。将来梁山与少华山两处都在娘子掌握之中,一东一西,遥相呼应,待得天下有变,娘子登高一呼,两处东西对进,直捣东京,何愁不能逐鹿天下?但要成就此事,娘子就得先应了那门婚事下来。”(未完待续。) 第卌九章独霸村坊枕戈待 如臂使指信有方 三娘闻言愣了半晌后,方才说道:“保正以诚心待我,我不能无义算他!”黄文炳摇头道:“此乃托言,我观娘子行事,与其他女子大异。扈太公那里又左右催逼婚事,属下妄加猜测一番下来,不知娘子可是自诩男子,不喜嫁与男子来?” 三娘听了,登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色阴晴不定,半晌后才道:“我已经许下比武招亲之事,黄军师切莫胡乱猜测!你的才智该当用在正途之上,而不是用在此等事上!” 黄文炳闻言登时拜倒道:“小人胡乱猜测,做不得准,也不会对他人说起。”三娘道:“梁山之事,我们另想他法,总之这里我是志在必得!” 随后三娘又道:“俘获的那些官军与祝家庄客,将军官提出来,都秘密杀了,寻常士卒,刺了脸面,充入我军中。黄军师,这几日,此事便交给你去办了。”黄文炳闻言心头直跳,三娘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定了数百人的生死,她却连眼也不眨一下,当真不愧是一代英雌女主! 打破祝家庄后,三娘将取得钱粮财帛分成十份,予了梁山三成,以作谢礼。其余的扈家、李家、柴家庄、二龙山自分了。晁盖也不计较多寡,只是道:“官军虽退,但就怕卷土重来,我还是引军在此多留些时日。” 三娘却道:“保正哥哥,我知你好意,但此趟杀败官军,已经教朝廷知晓厉害,又闻得官军正对夏国用兵,分身无暇,我那里也去了一封书信给朝廷中人,若官军再敢来啰唣,华州那边便是要反的,我想朝廷也不敢此时再来征剿了。哥哥你离山日久,只留宋江、吴用等人在那,只恐不妥,还是早早回山寨去的好的。” 晁盖闻言也是微微颔首,最后笑道:“那娘子你那比武招亲何时办来?晁某定当赴会。”难得的三娘红了一次脸,微微愠道:“待筹备了,自会差人送信过去梁山那里,你只顾先去!” 便商议好了,梁山人等又在扈家庄多住了几日,晁盖方才点起军马,押着一应分得的钱粮财帛返回梁山去了。三娘自差遣郑鹰、时迁打探官军动向。 这日公孙胜到了庄上,三娘与一众头领接住,引入厅内坐了,公孙胜道:“接到寨主书信便星夜赶来,却不想未能赶上与官军大战。”三娘道:“也多亏晁保正带了梁山军马来援手,因此这般快便败了官军。” 又问起少华山诸位头领,公孙胜笑道:“史大郎死活要来,还好贫道与军师在侧,方才拦了下来。军师直说,我等在华州为寨主张目,教官军不敢轻动,若我们这里未能守住,官军方才会肆无忌惮。”三娘颔首道:“还是朱军师心里明白。”随后公孙胜又说了些山寨事务。 少华山经营的琉璃、镜子、美酒等货品可谓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如今华州一地官府上下都只知有少华山,而不知有知州,内管华州官军也都被浸透,若真是逼急了,华州一地反了,也是一夜之间的事。 又说起军马之事,少华山军马如今已有精锐步弓军马三万余人,另从西北之地采购战马来,又组建精锐骑军一万余人,另有其余乡间辅助乡兵兵马五万余人,军力一共达到了十万。这些军马早晚都在各头领率领下,按着纪效新书操演不休,枕戈待战。 而慈照和尚的白莲教传教也颇为顺利,华州左近各路军州都开设了白莲教分坛,各处吸纳信众已达百万之众,其中可称为死忠之人也有十余万之众。安道全那里开办的医学馆也较为顺利,投往学医之人已有不下千人。 三娘听了之后,心中稍微安慰,自己一直做个甩手掌柜,若非公孙胜、史进、朱武等人用心,坚持按自己定下的规矩治理山寨,也不可能达到如此成就。 随后三娘吩咐摆下酒筵替公孙胜接风,又请了李应、杜迁一同到来,便在三娘与公孙胜主持下,栾廷玉、黄文炳、李应、秦明、黄信、穆弘、杨雄、石秀、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穆春、李立、侯健、时迁、杜迁一十八位新进头领便在扈家庄,起了香案,烧了纸钱后,正式入伙少华山来,尊奉三娘为寨主。 三娘又与公孙胜商议了,只因扈家庄这边,新进头领较多,与山寨规矩、练兵之法不甚熟悉,因此将秦明、黄信、杨雄、石秀、穆春、李立、侯健、杜迁等八位头领调回少华山,又从少华山将裴宣、蒋敬、欧鹏、马麟、吕方、郭盛六位头领调来扈家庄,帮扶扈家庄治理左近村坊。众头领一听便明白,三娘是不打算放弃蓟州独龙岗此处。 又歇了数日后,二龙山与柴家庄军马起身返回,三娘命穆弘、穆春替代秦明、黄信领柴家庄军马返回,又将出钱粮相送两处,鲁智深与武松哪里肯要?鲁智深道:“扈娘子,我等乃结下生死盟约的,早晚有事都护来帮手,岂能要你钱粮?”武松也道:“此趟来只问义气,不要钱粮。”三娘却道:“差动军马,都要钱粮,岂能还让你们山寨花费?” 鲁智深焦躁起来道:“扈娘子也休说这等话,我几个头领都商议过了,早晚便也投托你们山寨入伙,这些钱粮此时给了,日后还要搬回来,一来一去岂不费事?”武松笑道:“义妹,这些钱粮便放在扈家庄资用,回去之后,我等便要商议入伙大事,稍后也便是少华山入伙。我们那里多得少华山琉璃、镜子货品专营周济,钱粮富足,运去了也是压仓底的。” 见两个如此说了,三娘方才作罢,最后一众头领将两处人马直送出三十里地,方才转回,两处人马自回二龙山与柴家庄去了。 送走各处人马后,三娘命栾廷玉、黄文炳整顿军马,日夜操演,防备官军。但郑鹰、时迁那里接连送来的消息,都是官军只是谨守城池,并无集结兵马进犯的举动。想来便是三娘那封书信威胁有了作用,看来官军也要等夏国战事有了眉目,才会有所动作。这日,公孙胜忽然前来辞行,直说离家日久,便要回二仙山探望家眷一趟。左右二仙山也在蓟州,离扈家庄不远,三娘便允了,公孙胜自收拾行装去了。 没了官军威胁,三娘开始治理独龙岗三处村坊,祝家原本把持的与辽国商路也名正言顺的归于扈家庄下,通过这条商路,少华山的琉璃、镜子与美酒等货品开始销往辽国,一夜之间辽国对这些货品需求剧增,原本与祝家亲厚的一些辽国商号也转而与扈家做起了生意。 开拓了财源之后,三娘又教独龙岗左近修筑各种营砦、壕沟,将村坊内外盘陀路造得更加如迷宫一般,内外阔港也布置水下暗桩等等,更加巩固了独龙岗的防御。 随后命黄文炳重新整理了独龙岗三处村坊人口、土地并户籍,开办白莲教分坛,传授教义,又拨出人手建起医药馆与学堂,帮扶村坊贫苦之人,并将行商所得红利分出一部分来,均分给每一户人家。如此一来,家家户户都拥戴扈家,家家户户安心耕种,三处村坊内外篱笆扎得密不透风。 又说扈家军马,自从与官军一战之后,又打破祝家庄,共捉得四五千官军、庄客,三娘教黄文炳将其中军官头目分拣出来后,都杀了,寻常士卒、庄客共得四千余人,又裁汰一些老弱伤兵,得精锐三千。又整合李家庄军马,挑选精锐得一千余人。最后连同扈家挑选的精锐庄客两千余人,共得六千余精锐兵马。 随后三娘教扈家内外均按少华山十铁律并文武职衔整顿庄务,编练军马后,以每十卒一郎官统管,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以此统管,如臂使指。 白日里三娘忙于整顿庄务与军务,夜里便自回闺房内与玉莲同宿,扈太公那里知晓后,又是来说教一通,搞得三娘好不头痛,最后扈太公不顾三娘哀求,教玉莲搬到嫂嫂时氏那边耳房居住,只让三娘早日定下婚事后,方才会将玉莲还她。 扈太公打的也是如意算盘,还只道逼的三娘成婚之后,让三娘体会了真正的男女人伦之道,她便不会再留恋此等假凤虚凰之事,只是老头没想到,他这女儿压根就没考虑过接受男人。 没了玉莲陪伴,三娘只能借口查看被俘的陈丽卿,于是隔三差五便跑到丽卿房内,要么共浴,要么颠鸾倒凤,可怜陈丽卿一介女杰,只因被药力困住,又囚居于此,只有三娘一个对她嘘寒问暖,心头竟然生出爱慕之意来。 如此过了一个月的时光,庄内诸事初定,这天蓟州府****真差人送来信函,三娘拆来看了,却是一封并无头尾的信函,看笔迹却是蔡氏字体。信中说了,答允三娘的条件,华州一地的进献提高三成,官军暂不进剿,但也要三娘不可攻打城池,华州更不能反。 三娘一看便笑了,此信分明就是蔡京老狐狸的口吻,偏偏不用图书、不具名姓,看来老狐狸还是暂时投鼠忌器,答应了自己的条件。(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天各一方有缘见 比武招亲迫使来 便在厅上,来送信之人又说,陈统制想约扈娘子会面,商谈换回女儿陈丽卿之事。三娘哪里舍得还他?但陈丽卿这几日也常说思念父母,三娘也有些于心不忍就这般关着她。思来想去,这陈曦真去会会面还是可以的,先见见也无妨,当下便与来人约定,三日后,便在独龙岗阔港旁的芦苇亭内见面。 来人去后,三娘转到丽卿屋内,将话与丽卿说了,末了三娘幽幽说道:“丽卿,你若是想回去,我便放了你。”陈丽卿低头不语半晌,最后眼眶红红的说道:“只怕回去后,便再也不得见你。家中早晚要我嫁人,而你这里,我这些日子也听闻,过不多时,便要与你办个比武招亲大会,你也早晚嫁人来。难道我俩就此天各一方了么?” 三娘心头一痛,搂住丽卿道:“我不负卿,若卿要嫁人,我定来抢亲。”丽卿恼怒推开她道:“你一个女子来抢亲,也不吃人笑话!那你要比武招亲呢?我当如何?”三娘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第一次丽卿将三娘赶出了屋子,只说三日后,带她去见父亲陈曦真,她要回去,否则她便永不再见三娘。三娘在屋外站了一宿,心体内外皆寒透。 三天之后,按照约定的,三娘带着陈丽卿到了阔港旁的芦苇亭内,陈曦真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等候,见得自己女儿时,陈曦真老泪纵横,上前问道:“我儿无恙否?可曾有人欺负于你?”陈丽卿俏脸微红,只看了三娘一眼后却道:“扈庄主待我很好,差了十几个健妇早晚服侍,并无不妥。” 陈曦真心下略安,朝三娘一礼道:“小女多承看顾。”三娘回了一礼笑道:“陈统制客气,陈娘子是我请到庄上做客,自然要好生招待。”当下陈曦真请三娘入亭内坐定。 陈曦真道:“起初只道扈庄主乃江湖上一介草莽女贼,杀人如草芥,胸中无点墨。但交手之后方才知晓,原来扈庄主不但武艺精熟,而且用兵韬略也不再老夫之下,今后若再交手,定会多加留心。” 三娘微微一笑道:“陈统制过誉了,我只是有心算无心罢了。”陈曦真又道:“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为贼?若非江州劫法场之事,庄主也不会落得个被朝廷征剿。” 三娘笑道:“你我皆明白人,陈统制休用此等言语说教。蔡太师那里可是要你,定要活捉我来?”陈曦真道:“这……”三娘打断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语,事后我也想了明白,劫江州法场,出力最多的是梁山水泊,事后宋江等人也上了梁山,为何朝廷独独发兵征讨我扈家庄?原委只有一个,便是朝中有人看中我在华州置办下的一些产业,想要并吞我那些产业而已。” 陈曦真默然片刻后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三娘微微颔首,陈曦真叹口气道:“扈庄主,看你也是一代女杰,老夫这里托大劝你一句,此时回头,未为晚也。”三娘笑道:“陈统制劝我回头,我到要劝你回头呢。” 陈曦真哑然无语,最后起身道:“既然话不投机,就此告辞。”说罢便要带着陈丽卿离开,三娘兀自端坐,口中却道:“你女儿中了我的药物,你不要解药了么?” 陈曦真这才发觉女儿娇弱无力,并无半分从前的英姿,顿时大怒道:“好个狡狯女子,竟敢以药物害人!”扈三娘皱眉道:“陈统制,我这里将女儿还你,也不与你要什么物件了,你还口出恶言?我便不与你解药,你又如何?你能留得住我么?” 陈曦真一时语塞,只得忍气上前抱拳道:“还请扈庄主好事做到底,赐下解药来。”三娘起身掏出药瓶道:“解药我会给你,但请陈统制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陈曦真道:“好,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只要不是违背朝廷忠义之事,你找到我来,我定会替你办下。”三娘将药瓶扔过去笑道:“陈统制果然爽快!” 陈曦真接了药瓶,便带着女儿要走,三娘立在亭口,只顾望着丽卿,丽卿走了两步回头略略一看,眼角似是泪水滑落,随后玉手轻轻自拭去,扭过头去,便上了马,头也不回的去了。三娘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张嘴后如鲠在喉,直到佳人背影消失在远处,也未发得一声来,心头只苦笑道:“还能有缘再见么?” 三娘闷闷的回到庄里,方才到厅前,却见黄文炳急火火的上前来道:“庄主,扈太公晕厥在屋内,背过气去了。”三娘闻言大惊,急忙转入后院太公屋内看视。 到了太公床前看时,只见太公躺在床上,只是在那里唉声叹气,扈成、时氏两个在一旁照料。三娘急忙上前探视,想与父亲把脉,口中问道:“父亲哪里不适?” 太公却将手纳还,不让三娘把脉,只是老泪纵横道:“家门不幸,儿子不成器,女儿违伦常,老汉我活着有何意思?便是死了,也无颜见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啊。” 三娘闻言顿时秀美紧蹙起来,只看着扈成与时氏道:“父亲这是怎的?”扈成不答话,时氏期期艾艾的说道:“今日三娘你送走了陈娘子,那照料的十几个健妇在那里收拾屋子,父亲恰好转到,却听得她们在那里闲言碎语,因此一时怒上心头,痰迷了心窍,便晕厥了过去。好在救得极是,将痰吸出来,方才无事。” 三娘只觉得一阵头痛,自己找陈丽卿欢好之事,日子久了,定是被那些健妇看在眼里,那厢里定是又在当说笑谈资,被老父听见,因此方才气得如此。 扈太公不理三娘,只顾对扈成道:“明日你便安排车马,送我去蓟州府,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在这里待着,平白听那些污言秽语将我气死,倒不如送给官府,吃一刀死得痛快!” 扈成跪下急忙道:“父亲说哪里话来?小妹只是一时糊涂罢了,如今人已经送走,料想无事。”时氏也跪下劝道:“公公保重身子,三娘是孝顺女子,定会听话。” 扈太公怒道:“听话便不会舍了玉莲,又去招惹那什么丽卿,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临老要受此等羞辱?” 三娘银牙轻咬,跪在榻前道:“父亲莫要动怒,孩儿听你话便是。”扈太公哼一声道:“你真肯听话?”三娘低头重重点头道:“便听父亲吩咐。” 太公坐起身来,时氏急忙扶住,太公道:“好,既然还听我吩咐,今日便开始筹备你那比武招亲之事,这个月之内便要备好,将英雄帖广撒下去,便请各方豪杰前来比武招亲。” 三娘心头一颤,但见老父那泪流满面的模样,又见嫂嫂时氏只顾朝她使眼色,扈成也轻轻推了推她,最后只得把心一横道:“孩儿谨遵父亲之命!” 见三娘应了,扈太公这才安下心来,三娘替父亲把了脉,果然是五脏焦灼,五内铭感,便是硬生生被气出这般病来的,心中愧疚之余,急忙开了药方,亲自到厨下煎了药来,请太公服下。 太公喝了药后,略略舒心,吩咐扈成与嫂嫂时氏操办此事,三娘却道:“父亲,比武招亲来的都是江湖豪客,嫂嫂出面恐有不妥,我那门下军师黄文炳足智多谋,可帮着哥哥操办此事。” 太公道:“那黄先生也是个有见识的人,有他操办料想不差。”当下便应了,请黄文炳来后,太公亲自交待了,黄文炳与扈成两个便着手筹备三娘的比武招亲之事。 只三天工夫,黄文炳与扈成便将比武招亲章程拟好,写下文书告示来,广布四方,便在独龙岗新创的独龙寨布置擂台下来,筹备一应所需。三娘见两个办得如此火速,心头暗暗恼怒。 那文书告示便定下,在今岁八月末头上,扈家庄三娘子办比武招亲,但凡年过二十,四十以下未婚者,均可参与,但首先要前来扈家庄报名应卯。 文书公告下去后,到得第十天上,穆弘这厮却是第一个亲自从柴家庄跑来报名的,三娘见得恨得牙痒痒,只笑道:“穆大郎,你是我手下败将,还来作甚?”穆弘也不恼怒,只笑嘻嘻的说道:“娘子手段,我是知道的,但人生在世,不搏一搏,又岂知结果?说不定娘子接连与打擂之人比斗下来,到了我这里时,手上慢得几分,教我赢取了呢?” 三娘顿时无语,心头蓦然一惊,暗想道:“此趟来的好汉必定多如牛毛,可不能按一般比武招亲打擂那般来,否则我纵然是武艺超群,也不可能尽数击败天下好汉,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来。”当下大怒喝道:“还要八月末才举办,你且回柴家庄去。”穆弘笑嘻嘻的自回柴家庄去了。 送走穆弘后,三娘思前想后,总算想到一个主意,当下三娘便唤了黄文炳来,说道:“比武招亲之事,你办的很好。”黄文炳笑道:“与寨主分忧,实属本分,说实话寨主,若非小人已经成家,而且武艺太烂的话,小人也想参与其事的。” 三娘瞪了他一眼愠道:“找你来是说正事,不说闲话。”黄文炳眼角微微一颤,顿时低下头去,不敢作声。三娘道:“这比武招亲擂台却是如何规矩?”(未完待续。) 第圩一章暂避风头赴寿宴 携美同游盂兰会 静室之内,黄文炳听了问话后答道:“便是一一与娘子对阵来,能胜得娘子之人胜出。”三娘皱眉道:“你当我三头六臂还是天降神将?能打得这许多好汉?这规矩得改一改!” 黄文炳道:“还请庄主示下。”三娘道:“便在比武开始那日,一应好汉都应卯到齐后,先看人数多寡,抽签分出对手来,拳脚、器械、弓马,各较量三场,胜者进下一回合,又再抽签比对过,如此进行,最后取那一位最了得的人出来,我在与他比过,如此方好。” 黄文炳迟疑道:“便是铁打的身子,经过这许多厮杀,十成气力也去了九成,天下哪个好汉还能挡得住寨主拳脚?” 三娘瘪瘪嘴道:“最后那人真打不过我,便不算应了我那誓言,我便不嫁了。”黄文炳皱眉道:“庄主这却是耍赖。”三娘瞪眼道:“我便耍赖了又如何?” 黄文炳劝道:“寨主三思,若是这般耍赖来,天下好汉也不答应,一起闹将起来,太公那里又不知该会气得如何。”三娘无奈,默然不语。 黄文炳道:“便不如这般,每次比试之后,得胜之人都可歇息一日,第二日在接着比试,如此方可教人无话可说。而最后那位胜者,也养足了气力,不落人话柄。最后寨主与这人比试,若还是能战而胜之,旁人自然无话可说。” 三娘这才微微颔首,喜道:“便按你说的办来。”当下心头暗想道:“不管谁胜出,要是看着不能敌他,早晚在他饮食上动点手脚,我就不信药不到他!” 此时距八月末头尚有三月时光,那比武招亲之事自有扈成与黄文炳筹办,三娘每日都只闻得扈成惊喜来报,一时道:“小妹,你看,某某州某某好汉也回书来说,要来比武招亲,这位正是良配。”一时又道:“小妹,想不到某某好汉也要来,你看回书在此。” 这天三娘实在不厌其烦,恰好柴家庄柴进来了文书,只因柴进寿诞,专请三娘至沧州赴宴。三娘得了请帖后,如释重负,匆匆收拾行装,请公孙胜、黄文炳坐镇庄内,自带了玉莲,只点了二十名铁卫随行,径投沧州柴家庄来赴宴,也算是暂避风头。 不一日到了沧州柴家庄,柴进闻报大喜,与穆弘、穆春接住后,大吹大擂引入庄内住下。自此三娘与玉莲便住在柴家庄内,没了他人啰唣,三娘与玉莲也乐得自在了一段时光。 便在柴进庄上庆贺了柴进寿诞,三娘兀自不想回扈家庄去,又住了一个半月后,时过半月之后,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十五日盂兰盆大斋之日,年例各处点放河灯,修设好事。 这天三娘闻得有盛会,便与柴进说了,要带玉莲前去沧州府看热闹。柴进闻言倒也并不惊奇,只道:“扈娘子这趟去,只是游玩便可,切莫闹出事来。那沧州府上下虽然已经打通关节,但娘子上次扈家庄之事闹得颇大,如今各处都在追缉。只要娘子不是闹出什么乱子来,那里官府还可遮掩。”三娘微微笑道:“我两个女子去游玩会闹出什么事来?”柴进暗暗苦笑。 当日三娘与玉莲都装扮成富家千金,坐了柴家庄车马,二十名铁卫扮作家仆随扈,一行人往沧州城而来。到得晚间,一行人入得城来,只因都看是柴家庄车马,城门巡丁也都不问。 在城内柴家庄一处商号店铺内安歇一晚后,第二日天晚,三娘与玉莲两女都穿了盛装衣裙,领了几个护卫,转出柴家商号前来,望地藏寺里去看点放河灯。 那时恰才是初更时分,但见:钟声杳霭,幡影招摇。炉中焚百和名香,盘内贮诸般素食。僧持金杵,诵真言荐拔幽魂;人列银钱,挂孝服超升滞魄。合堂功德,画阴司八难三涂;绕寺庄严,列地狱四生六道。杨柳枝头分净水,莲花池内放明灯。 两女携手同游,看了一回热闹,三娘有玉莲相伴,暂时忘却了麻烦,玉莲也是笑颜一直挂在脸上。三娘拉着玉莲的手道:“玉莲,若是能整日都与你相伴,便是好事。”玉莲低头道:“官人休要瞒我,我知道官人心中,还有个叫丽卿的女子。”三娘一时哑口,玉莲却紧紧握住三娘的手道:“官人宽心,我不计较此事,只要官人心中尚有我便好。”三娘心头感激,紧紧搂着玉莲抱了一回。 两女一边闲话,绕寺看了一遭,却来水陆堂放生池边看放河灯,却见那栏边,一位长髯汉子带了一位小孩在那里看灯。 那大汉貌如重枣,美髯过腹,却不是郓城县马军都头朱仝又是谁?再看那小孩,方年四岁,生得端严美貌,一领绿纱衫儿,头上角儿拴两条珠子头须,爬在栏杆上,看了笑耍。 三娘这时方才想起朱仝之事,暗想这小孩定然是沧州府知州的小衙内,若不出所料,梁山那伙人为了教朱仝上山,吴用这厮不惜使出借刀杀人计,教李逵杀了这小衙内,方才勾得朱仝上山。此时只看这小衙内如此年幼可爱,三娘心头恻隐,便想出手救下这小衙内来。 盘算定后,三娘只拉了玉莲在一旁窥伺,果然过不多时,只见背后有人拽朱仝袖子道:“哥哥借一步说话。”朱仝回头看时,却是雷横,吃了一惊,便道:“小衙内且下来,坐在这里。我去买糖来与你吃,切不要走动。”小衙内道:“你快来,我要去桥上看河灯。”朱仝道:“我便来也。”转身却与雷横说话。 三娘只看到雷横扯了朱仝转到僻静处去说话,这厢里果然闪出一个黑大汉来,只在灯下看得分明,那黑大汉却不是杀人狂李逵,又是谁来?只见李逵抱着小衙内便走,三娘便吩咐铁卫,先护送玉莲回去,自己却跟上李逵脚步去了。 三娘追着李逵脚步到了城外僻静处,只见李逵发起凶性,便掣出板斧要砍杀小衙内时,三娘一个箭步上前来,拉住李逵胳膊,使个巧劲,一扭一送,直将李逵扑跌出去。三娘再上前去,将小衙内抱在怀中,只见那小衙内昏昏沉沉的,原来适才被李逵用药抹了口鼻,麻翻过去。 李逵跌倒在地后,挣扎起来,头晕脑胀也不辨是谁,虎吼一声转身便提板斧砍来,三娘抱着小衙内轻轻巧巧躲了开去,让开李逵之后,又脚下一勾,又将李逵拌翻在地。 李逵连着了两回手,心头大怒,转身爬将起来时,只见三娘笑嘻嘻的看着李逵说道:“铁牛,你看我是谁?”李逵这才看清那人却是扈娘子时,咧嘴一笑,便将满腔怒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便唱个喏道:“原来是天王哥哥的未来夫人,扈娘子,你怎会在此?” 三娘有些头痛这李逵,口无遮拦的,当下微微愠道:“我在何处要你管?我且问你,你杀这小孩作甚?”李逵老实道:“只因郓城县雷都头打死了知县姘头白秀英,要被问罪,朱都头放了雷都头,吃了官司。那朱都头被刺配到此地,天王哥哥想念朱都头,因此差吴军师我等前来请朱都头去梁山入伙。” 三娘道:“你们请人入伙便请人入伙,杀个不相干的小孩作甚?”李逵道:“娘子不知,军师吩咐了,这小孩乃是沧州狗官的小衙内,杀了狗官小衙内正好出气,还能断了朱都头退路,因此要杀。” 三娘瞪了李逵一眼道:“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非好汉所为,此前我还道你李铁牛是个助强扶弱的好汉,原来是个只敢杀小孩的恶人,真教人齿冷。”李逵挠挠头道:“此刻听娘子话来,却是有些不妥,只是军师吩咐了,还是要杀。” 三娘哼一声道:“我若是要保他呢?你可说了,我是你天王哥哥的未来夫人,你不听我话么?你自己算算,是天王哥哥夫人大,还是军师大!”李逵一时间蒙了,只在那里喃喃自语道:“夫人大,还是军师大?该听谁的?” 三娘那里娇笑一声道:“铁牛,你自去回复吴用,这小衙内被人劫走,那朱仝寻不到孩子,自然也只能跟你们回山,小孩我这里带走了。待会儿朱仝来了,你这般这般、如此如此说与他便是了。”交代完后,三娘便抱着小衙内飘然而去。 却说朱仝回来,不见了小衙内,叫起苦来,两头没路去寻。雷横扯住朱仝道:“哥哥休寻,多管是我带来的两个伴当,听得哥哥不肯去,因此倒抱了小衙内去了,我们一同去寻。”朱仝道:“兄弟,不是耍处。这个小衙内,是知府相公的性命,分付在我身上。”雷横道:“哥哥且跟我来。”朱仝帮住雷横、吴用三个离了地藏寺,径出城外。 朱仝心慌,便问道:“你的伴当,抱小衙内在那里?”雷横道:“哥哥且走,到我下处,包还你小衙内。”朱仝道:“迟了时,恐知府相公见怪。”吴用道:“我那带来的两个伴当,是个没分晓的,以定直抱到我们的下处去了。”朱仝道:“你那伴当姓甚名谁?”雷横答道:“我也不认得,只听闻叫做黑旋风李逵。”朱仝失惊道:“莫不是江州杀人的李逵么?”吴用道:“便是此人。”(未完待续。) 第圩二章误失衙内上梁山 无辜稚子便不还 朱仝跌脚叫苦,慌忙便赶。离城约走到二十里,只见李逵在前面叫道:“我在这里。”朱仝抢近前来问道:“小衙内放在那里?”李逵唱个喏道:“拜揖节级哥哥,小衙内原是在俺这里,但却吃一位娘子夺了去。”朱仝道:“你休要说谎,什么娘子能在你手里抢人?你且好好的抱出小衙内还我,便不与你计较。” 李逵指着头上道:“节级哥哥请看,铁牛吃那娘子摔了几个跟头,这里兀自青肿,哪里是说谎来?”朱仝看了,果然灰头土脸,额角青肿。吴用也惊奇问道:“铁牛,却是什么人抢了去?” 李逵道:“那娘子手快,又蒙了脸面,认不出人来。”朱仝暗暗叫苦,乘着月色明朗,径抢入林子内外都看了,也不得要领。 当时朱仝转出林来,心下大怒,奔出林子来,只对着三个人喝道:“人是你三个接走了,须还我来。”李逵恼将起来,拍着双斧叫道:“被人夺了去,还你个鸟,来,来,来!和你斗二三十合。” 朱仝性起,奋不顾身,拽扎起布衫,大踏步赶将来。李逵回身便走,背后朱仝赶来。这李逵却是穿山度岭惯走的人,朱仝如何赶得上,先自喘做一块。李逵却在前面,又叫:“来,来,来,和你并个你死我活。”朱仝恨不得一口气吞了他,只是赶他不上。赶来赶去,天色渐明。李逵在前面急赶急走,慢赶慢行,不赶不走。看看赶入一个大庄院里去了。朱仝看了道:“那厮既有下落,我和他干休不得。” 朱仝直赶入庄院内厅前去,见里面两边都插着许多军器,朱仝道:“想必也是个官宦之家。”立住了脚,高声叫道:“庄里有人么?”只见屏风背后转出一个人来。那人是谁?正是:累代金枝玉叶,先朝凤子龙孙。丹书铁券护家门,万里招贤名振。待客一团和气,挥金满面阳春。能文会武孟尝君,小旋风聪明柴进。 却说朱仝进到庄内,只见出来一位官人,却是小旋风柴进,问道:“兀的是谁?”朱仝见那人人物轩昂,资质秀丽,慌忙施礼,答道:“小人是郓城县当牢节级朱仝,犯罪刺配到此。昨晚因和知府的小衙内出来看放河灯,被黑旋风藏了小衙内,现今走在贵庄,望烦添力捉拿送官。” 柴进道:“既是美髯公,且请坐。”朱仝道:“小人不敢拜问官人高姓?”柴进答道:“小可姓柴名进,小旋风便是。“朱仝道:“久闻大名。”连忙下拜,又道:“不期今日得识尊颜!”柴进说道:“美髯公,亦久闻名,且请后堂说话。”朱仝随着柴进直到里面。 朱仝道:“黑旋风那厮,如何却敢径入贵庄躲避?”柴进道:“容复:小可平生专爱结识江湖上好汉。为是家间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功,先朝曾敕赐丹书铁券,但有做下不是的人,停藏在家,无人敢搜。近间有个爱友,和足下亦是旧交,目今在那梁山泊内做头领,名唤及时雨宋公明,写一封密书,令吴学究、雷横、黑旋风俱在敝庄安歇,礼请足下上山,同聚大义。因见足下推阻不从,故意教李逵捉了小衙内,先绝了足下归路,只是如今却被人半路劫夺了小衙内。如今都头失了小衙内,也恐难以回头,不如便上梁山坐把交椅。吴先生、雷兄,如何不出来陪话?” 只见吴用、雷横从侧首阁子里出来,望着朱仝便拜,说道:“兄长,望乞恕罪,皆是天王哥哥与宋公明哥哥将令,分付如此。若到山寨,自有分晓。”朱仝道:“是则是你们弟兄好情意,只是忒毒些个!” 柴进一力相劝,朱仝道:“我去则去,只教我见黑旋风面罢!”柴进道:“李大哥,你快出来陪话。”李逵也从侧首出来,唱个大喏。朱仝见了,心头一把无明业火,高三千丈,按纳不下,起身抢近前来,要和李逵性命相搏。 柴进、雷横、吴用三个苦死劝住。朱仝道:“若要我上山时,依得我一件事,我便去。”吴用道:“休说一件事,遮莫几十件,也都依你。愿闻那一件事。” 话说当下朱仝对众人说道:“若要我上山时,你只要这黑旋风寻得小衙内回来,安然送回去,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都说了是被人半途劫了去,要寻你自去寻,教你咬我鸟!****屁事!” 朱仝怒发,又要和李逵厮并,三个又劝住了。朱仝道:“若有黑旋风寻不回小衙内时,我死也不上山去!”柴进道:“恁地也却容易,我自有个道理,只留下李大哥在我这里,我差人与李大哥一同去寻回那小衙内便了。你们三个自上山去,以满晁、宋二公之意。” 朱仝道:“如今失了衙内,知府必定以为是我拐带,必然行移文书,去郓城县追捉,拿我家小,如之奈何?”吴学究道:“足下放心,此时多敢宋公明已都取宝眷在山上了。”朱仝方才有些放心。 柴进置酒相待,就当日送行。三个临晚辞了柴大官人便行。柴进叫庄客备三骑马送出关外,临别时,吴用又分付李逵道:“你且小心,只在大官人庄上住几时,切不可胡乱惹事累人。待半年三个月,等他性定,却来取你还山,多管也来请柴大官人入伙。”三个自上马去了。 却说三娘抱了小衙内回到城内柴家庄商号内,与半路上,三娘已经喂了小衙内吃下解药,回到屋内后,便已经是醒了。玉莲见抱回个小孩,长得甚是清秀可人,也甚是喜爱,只想来抱。 那小孩醒了多时,适才惊吓坏了,又吃麻药伤了头脑,只顾贴在三娘怀中,瑟瑟发抖。三娘笑着安慰那小孩几句,但那小孩只顾将头去蹭三娘胸怀,三娘被蹭得一阵发软,惹得三娘一阵笑骂道:“好个小色鬼,这般小小年纪便来吃豆腐。” 玉莲也吃吃笑了起来,将那小孩接过来抱了,拿了些糖果与他吃了,小孩得了糖果终于不显得害怕,只抱着玉莲道:“姐姐抱我去耍。”玉莲笑着将小孩抱去院内闲耍,三娘点了灯笼在后。 此时已经天色尽墨,院内荷塘蛙鸣蝉叫,玉莲便在灯下与那小孩捉小虫玩乐,三娘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此情此境,到让三娘心头一阵宽慰,心爱的女子带了孩子在那耍乐,倒是一派温润柔和之景。 三娘心头忽然一动,暗想道:“这小衙内如此清秀可爱,又难得玉莲与我都喜欢,倒不如便不还那知府,自己收养了便是。”当下打定主意后,便吩咐玉莲哄着小衙内先睡了,待得小衙内睡熟后,三娘抱了小衙内先出城去,教玉莲与一众护卫天亮后赶上来,到柴家庄会合。 却说沧州知府至晚不见朱仝抱小衙内回来,差人四散去寻了半夜,也不得踪迹,报与知府知道。府尹听了大怒,差人城内城外仔细查找,便是进出城的车马也都仔细查看,却一直未能寻获。左右皆说,定是那朱仝拐带了小衙内去。到了第三日升厅,便行移公文,诸处缉捕捉拿朱仝正身。郓城县已自申报朱仝妻子挈家在逃,不知去向,行开各州县出给赏钱捕获,不在话下。 却说三娘在城外等到天亮,待得玉莲并一行护卫到来后,会合齐了,方才转到柴家庄来。到了庄内时,柴进、李逵、穆弘、穆春出来接住,柴进道:“梁山吴军师、雷都头、朱都头几位方才走了,若早来半日,便可相会。” 三娘抱着兀自熟睡的小衙内笑道:“若是早到了半日,朱仝见了这小孩,只怕便不想上山去了。”柴进瞪大眼睛道:“原来从铁牛兄弟手上抢去小衙内的便是扈娘子你啊。”李逵道:“不是娘子还有谁能打翻俺铁牛?我都说了是娘子抢的,你们偏都不信。”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引入庄内后,三娘吩咐玉莲抱着孩子去后院安顿了,自转回厅前与柴进、李逵等人说话。坐定后,李逵急不可待的说道:“娘子,你把那小孩与我,我送回城去还了,如此方得回山去见哥哥。” 三娘品口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小孩我要留下收养了,便不还他。再者你这时候还了,朱仝知晓,他心里不定,只怕又从梁山跑回沧州来,你们一场辛苦不都白费了?只等个一年半载的,等他将拐带衙内的罪名坐实了,你们再与他说,那孩儿在我这里,教他有什么指教便来找我,你自然便可回山去了。” 李逵闻言道:“也罢,便先在柴大官人这里住些时日。”看了看三娘,李逵又道:“扈娘子,听闻下月你便要比武招亲,俺铁牛也想去凑凑热闹。” 三娘瞪眼道:“你去做什么?你都挡不得我一顿拳脚。”李逵笑道:“俺自然不敢去与天王哥哥争抢,只是想着那时来的好汉必定多,俺去会会那些好汉。”三娘哼一声道:“哪也不许去,你安心留在柴大官人庄上,若大官人有事需要人手,你便相帮,休得去闯祸。”(未完待续。) 第圩三章收养义子名宗睿 比武招亲缘客来 李逵不忿道:“好没道理,便是天王哥哥赢了你,娶了你做压寨夫人,大喜日子,也要请俺铁牛吃杯喜酒的吧。”三娘冷笑道:“你便以为你那天王哥哥赢定了么?”李逵道:“哪个贼厮鸟敢上去打擂,俺铁牛在台下一斧一个砍了!” 三娘脸色一黑,正待发怒,但转念一想,要是李逵这浑人在庄上拦阻,只怕还能教许多不知所谓的人知难而退,当下又笑嘻嘻的道:“李铁牛,让你去我庄上也行,但你须得听我吩咐,不可在我庄上胡闹,否则我见你一次,便揍你一顿。” 李逵这才咧嘴笑道:“便听压寨夫人的话便是,只是俺现在柴大官人这里住些时候,等天王哥哥下山来,去你庄上比武时,俺再同去。”三娘微微笑道:“也由得你。” 翌日起身来,那小衙内吃一回惊吓,又遭了李逵弄的药麻翻,又赶了路途,生了一场大病来,只顾哭闹,昏睡不起。玉莲那里哄不住,只得请三娘来。三娘到来看了后,连忙与他诊治,一连救了三日后,小衙内方才醒转过来。 病好之后,那小衙内却似乎不记得前事,便连自己父母是谁都记不起来。旁人去看时便是大哭,说也奇怪,只三娘去哄他时,那小衙内便收声不哭了,再与他些糖果,那小孩便又笑逐颜开。 玉莲直笑道:“官人,这小孩与你真是有缘。”三娘笑道:“我救他一命,自然有缘。”当下抱起小孩问道:“孩儿乖,问你叫什么?”小衙内道:“却是不记得了。”三娘笑嘻嘻的说道:“从今日起啊,我给你取个名字,便跟我姓扈,双名宗睿如何?再取个小名叫小宝如何?” 小孩眨眨眼道:“怎么有两个名字?”三娘笑道:“小宝便是小名,扈宗睿才是你的大名。以后我便是你的义父,这位是你的义母。”小孩摇摇头道:“你也是女子,怎会是义父?休要骗我小孩子。” 三娘脸一黑,小孩嘴一瘪,便想要哭,玉莲急忙报过去哄着,口中笑道:“她是你大娘,我是二娘,如此可好?”小孩这才破涕为笑道:“好,我今后便叫扈宗睿。” 三娘哭笑不得,又将扈宗睿搂过来,抱在怀中亲热一番,这小子果然很不老实,只顾往三娘胸怀去蹭,到弄得三娘吃吃笑个不停。 柴家庄小住几日后,扈太公那里来书信催促,直说许多好汉都来赴比武招亲大会,眼见时日不多,教三娘早早回庄来。这天三娘便与玉莲带着小衙内自回扈家庄去了,李逵只在柴家庄等候晁盖。 三娘与玉莲带着扈宗睿一路游山玩水,闲逛而回,能走两天路的绝不赶一天,拖拖拉拉的,直到九月二十日上,方才回到扈家庄。 到了庄上,三娘将扈宗睿引到太公面前拜了,扈太公倒也并未多说什么,只见宗睿甚是讨人喜,还将出一套长命锁与宗睿挂了。随后太公吩咐将玉莲与宗睿带到后院安顿了,只留三娘与扈成在厅前说话。 扈太公道:“我儿不在庄上这些日,到来参与比武招亲的好汉甚多,总有数百人之多。”扈成笑道:“小妹,你却不知,许多人前来都是仰慕你的大名,只为前来一睹小妹你的风采,这些时日,为兄与黄军师替你打发了一些人走。便是年龄太大的,不会武艺的,武艺太差的,都打发了回去,如今还剩下六十位好汉在此。” 三娘惊讶道:“还剩下六十位好汉?还有这么多?”看了看扈成又问道:“武艺太差的那些是如何剔除的?”扈成道:“便是栾教师与李应义兄公证,欧鹏、马麟、吕方、郭盛四位亲自下场轮番比试后,方才留下,个个武艺都不在四位好汉之下。” 三娘听了暗暗心惊,心想这天下还真是武艺高强之人不少,竟有六十人武艺不在欧鹏、马麟、吕方、郭盛之下的。当下三娘便道:“可有名单先将来与我过目。”扈成笑道:“早已备好。”便将一本名册取来交与三娘。 三娘取过名册打开看了,每一页上都写了一位好汉姓名,又将好汉籍贯、年龄、武艺、特长等详细描述了一番,也不知黄文炳去哪里寻了个画师,还为每个好汉都配了一副插画。三娘越看脸越黑,这些人都是三山五岳的草寇好汉,要是都来投奔自己的,三娘倒还欢迎,但一想到这些人都是冲着要娶自己而来,便忍不住打个寒颤。 只看了几页,三娘便打个寒噤,将名册放在一旁,只问道:“比武之期定在何时?”扈成道:“便在本月二十五日上,也便是五天之后。”三娘皱眉道:“是否太赶了些?只怕还有些好汉没到。” 扈成望着扈太公笑道:“父亲,小妹定是担心她的保正哥哥赶不及到来。”扈太公也笑呵呵的说道:“我儿莫忧,晁大郎已经从柴家庄来了飞鸽书信,直说二十五日前必定赶到。看来我儿还是属意这位晁大郎来。”三娘哭笑不得,怎么随口说一句都能扯到晁盖身上去?当下哼一声道:“他赶不上才好!” 说罢扭头便回后院去了,扈成与扈太公两个却相视一笑,三娘只听背后传来两个声音。扈成道:“看来小妹是气恼晁天王并不是第一个赶到。”扈太公笑道:“我儿也有小女儿脾气的时候啊。”三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自己真是百口莫辩。 当日庄内摆下接风酒庆贺三娘归来,也请了各路前来比武招亲的好汉前来赴宴,按黄文炳之语便是,请庄主以示怀柔,便算不能招亲,将来结好这些好汉,引得来投时,也是好的,是以三娘只得亲临。 一众比武招亲的好汉,便在堂内,满满坐了十余桌,三娘倒也豪爽,每一桌都前去敬酒一回。当到了最后一桌敬酒时,只见内里一个人低头掩脸的,三娘倒有些奇怪,当下特异上前与那人笑道:“这位好汉如何称呼?” 那人略略一让露出半边面孔时,三娘立刻认了出来,怒喝一声道:“嵬名承景,你这个夏国人竟敢混到我庄上来!意欲何为?!” 一听有夏国人,一众好汉登时都站起身来,叫嚷开来,“夏狗在哪里?”“哪里有夏奴?!”黄文炳闻言,急忙吩咐一声,厅外呼哨一声,冲入数十名全身贯甲的甲士来,刀斧枪钺登时团团将那嵬名承景围定。 嵬名承景见被三娘认出来,反倒定下心神来,兀自坐在座头上只顾饮酒,笑了笑朗声问道:“扈三娘子,我为何不能在此?”扈三娘冷笑道:“你夏国与我大宋为敌,便是分属敌国,你来此作甚?” 嵬名承景笑道:“听闻扈庄主你比武招亲,我自然是来比武,然后招亲的,庄主你那招亲告示却并未曾提国外勇士不能参与啊。若说敌国身份,便在上月,我夏国已经与大宋谈了盟约,两家罢战息兵,我夏国与大宋便不再是敌国了。又再说了,在座的好汉,哪个不是被宋廷官府追缉的?你们都反了宋廷的戴罪之人,你们有何脸以宋人自居来为难我一个夏国人?” 一时间堂上众好汉倒是安静了下来,嵬名承景说得不错,他们当中到有一大半是落草为寇之人,便都已经是反了大宋,专同大宋官家作对的,若还以宋人自居,与个夏国人作对,倒也有些不妥。 三娘冷笑道:“我等虽不是宋人,但却是中原汉人,非我族类,便是定要除去的。”嵬名承景哈哈笑着,指着另一桌前五位汉子道:“那五位乃是金国人氏,曾头市的曾氏五虎便是。”又指着另一桌两位好汉道:“这两位乃是大理国武士。”又指另一桌一人道:“这位乃是南越畲族猛士。” 最后嵬名承景看着三娘笑道:“这堂内有这许多好汉都不是汉人,扈娘子你为何独独要为难我一个夏国人?”三娘闻言倒是一时间没了言语,只瞪了黄文炳一眼,黄文炳满头大汗急忙上前看着嵬名承景怒道:“你等都是说了假姓名来!便是有意欺瞒!” 嵬名承景笑道:“我仰慕中原文化,起个汉名有何奇怪?我汉名便是魏承景,那几位曾氏好汉不也是起了汉名来么?”黄文炳一时间到没了言语。 三娘瞪着嵬名承景道:“你来此地到底有何所图?”嵬名承景道:“只是为了比武招亲。说实话,扈娘子,自从与你在西北军前相遇,我便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还以鸱吻宝刀做定情信物相赠,你这么快便忘了?” 三娘大怒道:“那鸱吻刀乃是我阵前夺得,什么你赠与的,简直胡说八道!”嵬名承景一副无赖样,便在那里道:“中原有句话说的好,便是好男不与女斗,若非我有心让你,你又如何能夺得?” 这话一出,许多未曾见过三娘身手的好汉倒是信了大半,原因无他,便只是不信一介女流武艺能高到哪里去。三娘只见周遭人目光,已经知道自己再说也无意,当下怒道:“好,你可敢现在与我比试一场?” 嵬名承景笑道:“娘子,我这里只要等正式比武招亲方才动手,方才公允,否则娘子只对我一个下手,便是对我不公平。待得过几日正式比武招亲时,我自然会与娘子动手来。”三娘恨得牙痒痒,怒道:“好,我便等上几日,再亲自将你收拾了!”(未完待续。) 第圩四章世间安得两全事 只为卿来不负卿 一场酒筵之后,众好汉渐渐各自回去安歇。三娘回到静室内,唤来黄文炳后,说道:“那嵬名承景来意并不简单,此刻我方才明白,以如今我身份与势力,婚配之事定然不会如一般人家那等简。没想到勾得如此多的豪强之士前来,看来还是得仔细应对才是。否则一旦在婚事上落了把柄给人,将来便是坑害了一众兄弟。” 黄文炳颔首道:“娘子所言极是,以娘子目前身份,婚配之事便不再是一人之事,而是真个少华山与白莲教之事,须得仔细。”当下三娘又教拿来那名册,又摒弃杂念细看了,当看到第四十几页的时候,微微惊呼道:“此人也来了?” 黄文炳看了那页书册后道:“上党郡人氏,董平,善使双枪,于江湖上倒是不曾闻名。”三娘冷笑道:“江湖上不曾闻名,只因他乃是东平府兵马都监,是宋廷将官来的。” 黄文炳大惊道:“没想到竟被官军派人混了进来,小人失察了。”三娘摆手道:“此事不怪你,偶有看走眼的时候,情有可原,下次留心些便是。这董平有万夫不当之勇,人号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不但武艺精熟,而且心灵机巧,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也不知他此来有何目的!” 黄文炳道:“不如先差人将他拿了拷问。”三娘摆手道:“先不必打草惊蛇,稍后我自去查探一番,再做定论。” 随后三娘又道:“还是先请那嵬名承景前来单独说话,我倒是想看看这个人有什么打算。”当下黄文炳应了,自去请嵬名承景过来说话。 少时嵬名承景带到静室之内,承景朝三娘一礼,三娘却不还礼,只是指着一旁交椅道:“嵬名将军坐下说话吧。”承景笑着应了,自坐了。 坐定后,三娘只看着承景冷然道:“此刻静室内,只有我与心腹军师在场,嵬名将军大可开门见山,直说所来为何。” 便在静室内,嵬名承景听了三娘言语,竖起大拇指赞道:“不愧是独霸华州少华山的扈三娘子,才智果然出众,一眼便看出我此趟前来并非只为那招亲之事。我与扈娘子交过手,其实也知道这趟招亲无非只是凑个热闹而已。” 三娘拉了拉裙摆,翘个二郎腿道:“恭维的话便不必多说,我这个人很是记仇,我还记得当年你为了那口破刀,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不胜其烦。今日若是你说的事,我觉着还有些中意的话,便不为难你,若是你纯属来消遣,那就别怪我新账老账一起算!” 承景笑道:“为何有些话从娘子你口中说来,却难有威胁之感?”见三娘冷眼瞪来,承景急忙收敛笑容,正襟危坐道:“此事说来简单,宋夏连年交兵,如今宋军占住横山,我夏国节节败退,失却横山天险,我夏国国力大损,也只能先罢兵求和。但宋军占住横山,已经得了地利,一时罢兵也只是权宜之计,就恐日后宋军毁约复战,那我夏国亡国便不久矣。” 三娘笑道:“夏国亡不亡与我何干?”承景道:“自从沧州道一别之后,我回到夏国,便一直让潜伏宋国的细作打听娘子动向。其后方才探知,娘子不但霸住少华山等几处山寨,更加侵润华州一地官府,内外皆得通透。又闻娘子开山立教,那白莲教便连我夏国也开始有人信奉。华州出产的琉璃、镜子等宝物,也有娘子身影。种种消息看来,便知娘子其志不小。在宋国有如此势力、威望与军马的豪强可是不多。更加难得的便是前些日子,听闻娘子在蓟州与宋军交战,扈家庄便是公然反了大宋,因此我夏国觉着,娘子这里有必要结交一番。” 三娘与黄文炳对望一眼后,三娘笑道:“就算日后我反了宋廷,也不一定要投靠你夏国去。”承景道:“我夏国尚有自知之明,以我国眼前形势来看,的确不能教娘子投靠。但若说是先秘密结盟,日后娘子在华州举兵,若宋军来犯时,我夏国定然会出兵响应,两军联手夹攻西北诸路大宋军州,两家都有好处。” 三娘还是笑道:“你夏国打的好算盘,不费一兵一卒,只凭一纸盟约,便给宋国埋下一个隐患,真是打的好算盘。但可惜了,我这人只看重好处,与你们结盟若无好处,于我何益?” 承景道:“我夏国河套产马,与宋国媾和之后,定然会开马市互通有无,到那时候,我夏国可暗中与少华山交易战马,供少华山所缺战马。” 三娘又笑道:“互通马市何必那么麻烦?辽国也产战马,这段时光,辽国对我少华山出产的琉璃、镜子等货品甚为看重,与辽国交换战马便可,何必与你夏国结盟?” 承景咬牙道:“多条商路,两家受益,定下攻守后,我夏国可每年多资助少华山三千匹战马。”三娘道:“我也不与你废话,每年五千匹战马,还是要上好的河套马,然后再出让一批青堂羌熟练甲具兵器打造工匠与我,这样我便与夏国结盟!” 承景皱眉道:“战马好说,但青堂羌甲具兵器乃我国不传之秘,难以应承。”三娘笑道:“那便无话可谈,请回。”说罢便让黄文炳送客。 承景有些慌乱起来,急忙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扈娘子容我禀报国中,方能定论。”三娘道:“好吧,我便等你消息,但还请嵬名将军转告夏国朝廷,我扈家并非一定需要与夏国结盟,而夏国却非我不可!”嵬名承景听了,心头一震,默念三娘最后这句话,黄文炳将他引出,方才去了。 送走嵬名承景后,黄文炳入内来道:“扈娘子,与夏国结盟之事当慎重,若夏国夺回横山,从此入寇中原,多生祸端。”三娘淡淡一笑道:“我岂会不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真与他结盟,无异与虎谋皮。不过呢,不知黄军师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盟友就是用来出卖的。”黄文炳闻言奸笑起来道:“小人明白。” 顿了顿黄文炳又问道:“已经探明嵬名承景来意,接下来是否要探一探曾头市那伙金国人的来历?”三娘道:“金国方才立国不久,便急不可耐的派个曾家来我宋国境内,定有所图。但此刻他不急于先来试探,我等静观其变好了。倒是那东平府来的大宋将官董平,我倒想亲自去探探。黄军师,那董平下处哪里?” 黄文炳道:“便安排在东庄一带耳房内,小人便去通传一声,请他过来相见。”三娘道:“不必,我亲自去看看,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商议定后,三娘自回屋内换了一套夜行衣,转过东庄来,潜到东庄耳房董平下处,却见屋内尚且灯火通亮,只见屋内坐了一人,青衣短笛,便在灯下吹奏一曲来。 三娘一看便有些来气,这人长的相貌俊朗、仪表堂堂也就罢了,还能吹奏一手好笛子,一看便是个风流人物,此刻自己成了女儿身,再难像他那般风流,因此恼将起来,捡块石子打去,便将灯烛打灭。 那人惊呼声道:“什么人!”跟着三娘只见眼前一花,两大个斗大的枪花舞出,那人跟着撞出屋来,直取三娘躲藏之处。三娘暗赞一声好,不愧是双枪将,当下娇叱一声,掣出日月双刀来,铮铮两声,架开双枪,两个便在院内,你来我往斗将起来。 只见那人一双铁枪,神出鬼没,枪出无声,三娘许久未曾敌对如此劲敌,也打起精神,双刀上下翻舞,尽展妙速。两个来来回回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三娘暗赞道:“不愧是梁山五虎,果然手段不再我师兄之下。” 再斗便可,三娘双刀一挥,跳出圈来,站定后拉下面罩,只侧头笑着说道:“这位可是双枪将董平?”那人也收住枪,借着月光看了,有些惊喜道:“想不到原来是扈三娘子,我还道是什么小贼。在下正是河东董平。” 三娘笑笑道:“你见过如此武艺高强的小贼么?”董平玉面微红道:“扈娘子说笑了,不知娘子夜来探访有何要事?”三娘微微一笑说道:“听闻东平府兵马都监在此,我这个朝廷反贼草寇,自然坐卧不安,要来看看董都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董平微微一鄂道:“扈娘子已经知晓在下身份?”三娘道:“董都监威震东平府,你真当我扈家是瞎子么?”董平顿足道:“早知如此,还是该编个姓名来。”说到这里抬眼直盯着三娘,口中柔声道:“但我不想编个假名欺骗于你。” 三娘忍不住打个寒噤,退开一步,勉强笑道:“董都监,你堂堂一介宋廷将官,为何要来我扈家比武招亲?你难道不知我扈家已经反了么?” 董平道:“在下自然知晓,但心中着实仰慕娘子芳名,若是能比武得胜,娶得娘子而回,便不做那官儿,又如何?娘子难道便不明白在下心意么?” 三娘第二次打个寒噤,办起俏脸道:“难道董都监真是为了求亲而来?”董平面色凝重,目光灼灼的盯着三娘道:“只为卿来,若卿不负我,我定不负卿。”(未完待续。) 第圩五章青梅竹马情已变 意图不轨定策来 听得这句表白,三娘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一刀挥断一旁碗口粗的一株小树,冷然道:“罢了,我知道董都监来意,既然是比武招亲,那便请等几日,上擂台较量了来。夜已经深了,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就此告辞。”说罢三娘轻轻一跃,便跳过院墙去了。 三娘跳过院墙,身上鸡皮疙瘩兀自未退,心头咒骂董平道:“不要脸的,果然是撩妹高手,要我真是个女子,说不定真对他动了心思来。不过话说回来,这董平为了个女子,当真便连官位也不稀罕,看来也是个风流人物。” 方才想到这里,背后却又响起董平笛声来,却是一曲《凤求凰》,三娘俏脸一抽,又咒骂几句,捂着耳朵便去了。 回到静室内,黄文炳急忙迎上前来问道:“庄主,情形如何?”三娘骂道:“这个董平就是个色中饿鬼,我还道他是官府派来探听消息的卧底,原来他只是前来比武招亲,逞个风流,只为要娶我,竟连我扈家已经反了朝廷都不顾忌,直说些许官位算什么,也是个美色当前,江山不顾的主,真是高看他了。” 黄文炳却笑道:“难得这董都监如此情义,看来除了晁天王外,他便是第二个真心实意前来求亲之人啊。”三娘打个寒噤,瞪了黄文炳一眼后,温言道:“这几****只顾看好曾头市来的那曾氏五虎,且探探他们的来意到底是为何而来。”黄文炳急忙躬身领命。 纷扰一夜后,回到闺房内,玉莲已经抱着扈宗睿睡下,三娘也便不打扰两个,只在外间便榻上和衣睡了。 翌日起身后,方才梳洗毕,便有庄客来报,直说庄外来了一个孤身客人,便在庄前用弓箭射断了庄上比武招亲的幡旗来,左右要上前问时,都被他一张弓射得不敢近前。 三娘闻言皱眉道:“谁这等无聊?”当下赶了出去,来到庄墙上望时,只见庄前一百步外站了一人,那人相貌峻冷,面容肃杀,见得三娘显身时,也不答话,张弓搭箭,便是连珠三箭直朝三娘射来。 便在庄上,三娘见得那连珠三箭直奔而来,恰似流星赶月,心头一惊,举起身边一块藤牌来,只听砰砰三声,三箭尽数中了藤牌,余势不衰,直透藤牌。三娘望着三支寒幽幽的箭头,心头一震,这却不是师门的三花连珠箭又是什么? 放下藤牌后,三娘有些惊喜的朝庄下那人喊道:“来人可是史文恭师兄?”那人也放下弓箭大笑三声,喊道:“果然是小师妹,多年不见,已经长大成人了啊。” 三娘大喜,急忙命人放下吊桥,开了庄门,亲自到庄前迎史文恭。一旁黄文炳问道:“庄主,此人是令师兄?”三娘笑道:“正是,我师尊有四个徒弟,大师兄便是威震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听闻他在大名府安家立业,多年不曾得见。二师兄便是林冲林教头。三师兄便是这位史文恭。早年学艺时,大师兄最是严苛,二师兄也是古板人一个,就三师兄与我最说得上话。” 说话间下到庄门,史文恭进到前来,三娘见了一礼后,上前拉着史文恭笑道:“三师兄,多年不见,心头甚是想念。”史文恭微微一笑道:“小师妹,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你早已及笄,这般拉着师兄不妥。” 三娘皱皱眉笑道:“没想到多年不见,师兄也变得迂腐了,从前师兄不是最不喜礼教的么?”史文恭轻叹道:“年少轻狂时,未知天高地厚,也因此惹得师尊不喜。如今年岁渐长,才知人情世故、规矩方圆。” 三娘笑道:“师兄变得老辣圆滑了。”史文恭只是笑而不语,三娘将史文恭引入厅前,唤来扈太公、扈成并一众头领,与史文恭见了,扈太公连忙命人置办酒筵替史文恭接风。 席间酒过三巡,三娘动问道:“不知师兄如今在哪里任事?”史文恭道:“实不相瞒,便是在曾头市做个总教头。”三娘与黄文炳对望一眼后,三娘道:“那曾头市曾家五虎在我庄上比武招亲,师兄此趟前来乃是为了观战助威?” 史文恭举杯笑道:“他五个来比武招亲是他五个之事,我此趟前来,自然也是前来比武招亲。”三娘微微惊讶后笑道:“师兄莫不是说笑?”史文恭正色道:“婚姻大事,岂会说笑?总角之时,与师妹便甚为合契,如今我未娶,师妹未嫁,又摆下擂台比武招亲,自然是来比武,只愿能胜出后,与师妹配成此段良缘来。难道师妹看不上师兄我,不想我参与其事?” 三娘心头一沮,便连少时与自己甚为合拍的师兄,都只想来娶自己,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三娘尚未开口时,扈太公便笑呵呵的接话道:“难得史教头如此人才前来招亲,又是与我儿相熟多年之人,青梅竹马,若能得配良缘,也是一段佳话。”三娘面色一黑,心头暗道:“老父也是毫无节操,前番还极为看重那晁盖,现在又看中师兄来,真是求婿若渴么?” 史文恭谦逊几句后,扈太公当下吩咐扈成便将史文恭添到比武名册中去,正说话间,庄客来报说,梁山晁盖、李逵、刘唐、王英四位头领到了。扈太公大喜,当即起身亲去迎接,三娘无奈,只得跟在老父身旁一同去接。 将晁盖四个迎入厅内,扈太公将史文恭与晁盖等人引见了,晁盖听闻此人乃是三娘师兄,也是来比武招亲,便打量了几眼道:“常听三娘说起,还有一位师兄,原来便是足下,今幸得见。”史文恭淡淡一笑道:“晁天王名满江湖,只是未曾听三娘提过。” 晁盖冷冷一笑道:“听闻史教头也来比武招亲,若是擂台上能得比斗一场,也是一件快事。”史文恭微微拱手笑道:“敬候尊驾。” 见两个言语掐起来,李逵按耐不住喝道:“哪里来的什么鸟师兄,敢与俺天王哥哥相比,先吃俺铁牛一拳!”说罢便提起铁拳打去,史文恭那里却不慌不忙,侧身让过,跟着肩头一顶,顺势将李逵掀翻在地。 众人见了史文恭身手,皆是暗暗心惊,李逵跌了一跤,挣扎起来叫道:“贼厮鸟,原来使的与三娘子一般手段,俺铁牛不是对手,不与你争来。”众人皆是一笑。 三娘一直扶额自顾自饮酒,几个男人在那里争风吃醋,只作不见。晁盖喝住李逵后,径到三娘面前说道:“扈娘子,晁某应约前来。”三娘嗯了一声道:“那便先请保正安顿下来,只等三日后,擂台上比武看来。”当下扈成引晁盖添了名册,那王英本也想参与,但见了史文恭手段,心下惴惴,最后只得忍住。随后一众人吃过接风酒,各自安顿了不提。 当晚,三娘唤了黄文炳前来商议,三娘尚未开口,黄文炳便道:“庄主,观令师兄此人,城府甚深,此趟前来,只恐另有所图。”三娘叹口气道:“找你前来商议,便是因为此事。我那师兄只看言行,也不是从前那人了,再者他投了曾头市,背后便是金国。这曾氏五虎前来参与比武招亲,本来就令人捉摸不透,如今我这师兄又来,便更耐人寻味。” 黄文炳道:“若娘子只是寻常豪强家女子招亲,也还好说。但娘子如今身上却有少华山偌大势力在身,只怕这些人都并非只为婚事而来。便如嵬名承景一般,只恐曾头市背后的金国,更是起了通过婚事,吞并少华山之念。此等行径,包藏祸心,金国一旦在中原伏下几枚棋子,将来对我中原定有所图。” 三娘颔首道:“黄军师见微知著,我也正是担心此事。如今黄军师有何计较?”黄文炳道:“这趟比武招亲牵连甚广,已经不再是庄主一家亲事这么简单,还干系少华山日后命运。若那史文恭与曾氏五虎联手,便在比武时相互勾结,令史文恭真的比武胜出,娘子已经开了金口,便不得不嫁。若是嫁了史文恭,他背后金国定然以此要挟,更兼史文恭此人,城府太深,武艺更是不弱,只怕庄主难以驾驭他来。依我之见,倒不如选晁天王。晁天王此人,胸襟坦荡,为人正派,更难得敬重庄主,对庄主言听计从。更兼梁山与我亲厚,庄主嫁与晁天王后,迟早将梁山并入彀中。若真不得不选一位夫婿出嫁时,属下以为,当选晁天王。” 三娘面色一沉道:“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无人胜出,方才是最好之事么?”黄文炳瞪大眼睛道:“那史文恭与晁天王,还有董平、嵬名承景等诸多好汉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庄主若要无人胜出,只怕极难。” 三娘笑道:“我想到一个有趣的比武之法,你附耳过来。”黄文炳近前来,三娘便在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黄文炳皱眉道:“这般比武倒是闻所未闻,但也可令史文恭与曾氏五虎在比武时无法联手,可以一试。”当下两个计议定后,黄文炳自去操办。 一连三日,庄上无话,一众参加比武招亲的好汉都在暗暗养精蓄锐,只等第四日上的比武。这天便是比武前最后一日,三娘正在后院与玉莲、扈宗睿玩耍,忽见庄客前来道:“庄前来了一位俊俏后生,直说也要前来参与比武招亲,二庄主直说已然过期不候,那人就是不肯走,叫骂起来,二庄主出去与他争斗,却被那人打翻了来。”(未完待续。) 第圩六章丽卿明访扈三娘 晁盖夜探史文恭 三娘扶额哀叹道:“怎么还有人来?真是要凑十八桌麻将不成?”当下三娘只得起身到庄前来看。 到了庄前,只见扈成灰头土脸的被庄客扶回,兀自愤愤不平的怒道:“小妹,外面那个小白脸好生无礼,都说明日便要比武,今日不再接纳,他便只在那里叫骂,我气不过,出去与他相持,却吃他打翻在地。” 三娘安慰道:“兄长且先去疗伤,我自去收拾了他来。”当下三娘领着二十余名庄客来到庄外,只见庄外白地上,一名年轻白俊后生站在那里,见得三娘时,却板着脸怒道:“你肯出来了么?” 三娘一双妙目瞪得老圆,这英俊后生却不是男扮女装的陈丽卿又是何人?这次她的装扮倒是下了些功夫,裹了胸、缠粗了腰肢,更妙的是,她在唇上贴了两撇小胡子。 三娘见得是丽卿时,吩咐一众庄客留下,急忙独自一人走上前去,拉住丽卿低声道:“我的姑奶奶的,你来做什么?”陈丽卿轻轻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来比武招亲,将你娶回家去。” 三娘大为头痛,本来这趟比武招亲之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便已经够乱的了,这时候陈丽卿还来凑热闹,真是怕事情不够精彩一般。三娘低声道:“小姑奶奶,你乖,听我的话,先回去,我与你之事,我会有个交代,总有法子教我两个完聚一处的。” 陈丽卿又哼一声道:“你休想骗我,你都嫁人了还怎能与我完聚?我偏不走,这比武招亲的擂台我上定了。”跟着笑嘻嘻的捏了捏三娘俏脸道:“我便是一定要打擂得胜,然后将你娶回家去。若是你不肯答应,我便在这里一直叫骂,还将你与我同浴的丑事宣扬出去,看哪个男子敢娶你!” 三娘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咬牙答应,低声道:“既然如此,你随我来,但切记不可让人瞧破你是女儿身,更不能让人知晓你是蓟州官军身份。” 陈丽卿闻言这才转怒为喜,拉着三娘的手笑道:“这才是我的好三娘,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三娘叹口气暗暗道:“可惜来比武的好汉,高手如云,只怕你也不一定能胜啊。” 引着丽卿进到庄内,三娘安排一个院落单独安置了丽卿,又唤来黄文炳替丽卿添了名册。陈丽卿只托个假名,自称姓郦名清,乃东京人氏。上趟丽卿被擒入庄内时,见得她的人不多,擒到庄内后,便被三娘关在后院,因此便连黄文炳也不识得丽卿。 添了名册后,黄文炳自去了,三娘命人送来酒食,排铺了一桌,自留下来与丽卿吃酒说话。三娘看丽卿那两道小胡须甚为有趣,便笑道:“陈娘子,你这胡须倒是好玩。”丽卿有些洋洋自得道:“上趟在报恩寺被你一眼看出装扮来,此趟再扮男子,可是下了一桩功夫,你看左右都无人认得。” 三娘笑道:“只是肤色还是太白,只怕一些精细男子会看出来。”丽卿见三娘笑颜如花,心头一动,忍不住挨过去,抚上三娘下巴,调笑道:“除了你,谁会看得出来?小美人,陪本大爷吃杯酒如何?” 三娘脸色一黑,搂住丽卿腰肢,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来,檀口便深深一吻下去,丽卿轻轻挣扎几下,随后便不再反抗,渐渐呢喃起来,玉手反而环住三娘,两女便就此深吻起来。 直吻得:交颈檀口香津,并头鸾凤穿花。将朱唇紧帖,把粉面斜偎。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直饶匹配眷姻偕,真实偷期滋味美。 长吻了一回后,渐渐分开,丽卿慵懒无力,只靠在三娘肩头,三娘轻抚玉容,低声问道:“你这般来,你父亲知晓么?”丽卿美目一红,只道:“都怨你,也不知你给我下了什么咒,我便这般不顾廉耻的来了。此种事自然不敢与父亲说起。” 三娘心头一痛,竟不知如何与她说话,丽卿昂起素首,双目垂泪柔声道:“我知道你为何要比武招亲,我等女子到了这等年纪,也都只能屈从出嫁,最后从夫生子。我也知道,前来比武招亲的好汉定然很多,我纵有三头六臂的本事,也不可能得胜。你便放心,比武之后,你自去嫁人,我也另寻他人嫁了,从此之后,各自安心,不再相扰。” 三娘胸口郁结难抒,只紧紧搂住丽卿道:“休说这等话,我说过,定会与你完聚一处,便说到做到,你安心等我半载,我定当给你一个交代,切莫嫁人,等我半载,可好?”丽卿泪如珠串道:“你休要哄我,你我皆是女子,如何能完聚一处?”三娘在她耳边轻声道:“这趟比武招亲我已经有了主意,不会有人胜出,我便一直单身下去。到时候亲提千万兵马,去蓟州接你,把你再从你父亲那里擒来,这次便不还他了,如此可好?” 丽卿破涕为笑道:“好,不论你是反贼也好,还是强人也罢,我都随在你身边,就此一生一世。”三娘心中宽慰,又低头轻吻上去,渐吻渐热,两女又情不自禁在屋内颠鸾倒凤起来,便是一屋百合花芬香,满室皆春色。 另一头晁盖安顿住下后,心中一直疑窦那史文恭,便唤来刘唐,问起这曾头市情形。刘唐道:“听闻这史文恭乃是曾头市总教头,那曾头市原乃凌州下处村坊,家中长官曾弄,年过五旬。原为女真人,年轻时来中原做些人参买卖,聚得数万贯家财。因有膂力,霸住村坊,改名为曾头市。曾弄乃女真人,只因今岁金国初立,屡败辽国,宋廷官府不敢得罪,因而曾头市势力越做越大。膝下五子,乃是: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又请得两个豪杰:史文恭、苏定,见做曾头市正副教头。曾头市地面方圆数百里,人口众多,军马过万,扎下五个大寨,无人敢惹。” 晁盖闻言皱眉道:“原来背后乃是女真人,听闻这女真人起兵反辽以来,屡败辽国,声威日盛。此趟前来蓟州扈家庄此处参与扈娘子这比武招亲,只恐包藏祸心。”刘唐道:“哥哥计较的是,只是我等皆粗鲁汉子,也不知该如何。” 晁盖沉吟片刻后道:“便在今夜,我且去探一探他。”刘唐道:“我与哥哥一同去。”当下两个计较定了,刘唐去庄客那里打听了史文恭并曾氏五虎下处后,与晁盖说了,两个各自准备。 当夜,晁盖与刘唐两个不曾惊动李逵与王英,自换了夜行衣,悄悄翻过院墙,摸黑朝史文恭下处而去。两个到了史文恭下处院内,伏在一旁假山乱石中,正待到窗下看时,却闻得有人到来。 只见远处小径那头来了一盏灯笼,到得近前看时,这人却是扈三娘。见得三娘深夜来会史文恭,晁盖心头一塞,隐隐作痛起来。只见三娘却并不进屋,到了院内站定后唤道:“师兄在么?请出来说话。” 见得三娘不去屋内,此举显然并无苟且,晁盖心头郁结稍去。只见史文恭推门而出,到了三娘面前笑道:“师妹何来?”三娘道:“特有几句话与师兄说来。”史文恭道:“但说无妨。” 三娘柔声道:“师哥,我只问问你,此趟来到底所图为何?”史文恭笑道:“自然是心慕小师妹你,上门求亲来了。”三娘轻叹一声道:“师哥,想不到一别经年,你变了,连实话也不肯与我说来。”史文恭还是笑道:“等与你成了夫妻,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娘幽幽叹口气道:“师兄,我是不会嫁你的,只因我看不透你。”史文恭却摇摇头道:“师妹,除非我比武败北,否则定要娶你。”三娘道:“既然话已至此,你还是不肯吐露实情,那便罢了。说实话,师哥,你让我畏惧,反倒不如那梁山晁天王,与他一处时,我倒觉得心安。” 假山乱石后,晁盖闻得此言,心神激荡,忍不住喃喃暗道:“娘子原来心中有我。”不小心轻轻一动,三娘与史文恭两个都一起喝道:“什么人?” 晁盖、刘唐两个见露了行迹,急忙跳将出来,只顾要走,史文恭怒喝一声,空手拳脚上前拦住,刘唐与晁盖两个上前抵住,斗了十数合后,三娘看得两人身手熟稔,方才开口道:“师哥罢手,是庄内人!”史文恭这里才停手,晁盖、刘唐两个急忙跳出圈子,飞也似的去了。 史文恭皱眉道:“两个都是好武艺,你若不出声来,我这里只怕有些吃力起来,却是庄上什么人?”三娘道:“我庄上自有布置。”史文恭皱眉道:“师妹,你连你师哥都派人查探?” 三娘道:“师哥,我也不想查探于你,但你是曾家教头,曾家背后是女真金国,金国与辽国交战,听闻金国有意会盟宋国,一同伐辽,你与曾氏五虎,此时来我蓟州扈家庄求亲,便令我不得不起疑心来。师哥,看在昔日情分,请与我一句实话可好?”(未完待续。) 第圩七章独龙军寨教演武 武服竹甲看拈阉 史文恭沉默片刻后道:“师妹还是一般的才智机敏。大金国屡败辽国,正如日中天,眼下正遣使南来,欲与宋廷联手灭辽,蓟州扈家便在宋辽边境,师妹该为一庄老小,提早做些打算才是。师妹反了宋廷,已经无法回头,倒不若随师兄一道,投了金国,不好么?” 三娘只看着史文恭道:“师兄,你我都是汉人!”史文恭哦了一声,负手而立道:“原来我是汉人。”三娘相对无语半晌后道:“师兄,好自为之,不希望会到那一步。”史文恭笑道:“若是我比武胜了,也会到那一步么?”三娘目光一寒道:“我不会让你得胜的。”史文恭略略拱手道:“那便只等看师妹高招。”三娘哼了一声后,拂袖而去。 转过院墙,三娘提了灯笼,径直到了晁盖等人下处院落外,直朝着晁盖屋子走去,到了门前,猛然推门而入,屋内晁盖、刘唐两个刚点了灯,去了夜行面罩,却连夜行衣都还未曾换下,两个正坐在桌边喝茶。 见得三娘闯将进来,两个都是大惊失色。三娘瞪了刘唐一眼,刘唐面色一紧,忙道:“天王哥哥,俺回屋安歇去了。”说罢落荒而逃。 晁盖心头突突直跳,勉强一笑道:“娘子深夜到此何事?”三娘瞪了晁盖一眼道:“保正,这里乃是扈家庄,却不是你梁山,到我庄上的,都是我的客人。你与刘唐两个夜探我师哥下处,意欲何为?” 晁盖也老实认了,只道:“听闻你那师兄在曾头市做教头,那曾家乃是女真人,只恐前来求亲是另有所图,因此只顾一探。娘子切莫动怒,我这里也只是担忧你。” 三娘轻叹一声道:“连你也瞧出我那师哥别有所图。”晁盖颔首道:“正是,娘子可听过这句话?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晁某正是替娘子你心忧啊。” 三娘侧头忍不住笑道:“保正哥哥哪里学的话语?”晁盖老实道:“却是从吴军师那里学得几句。”三娘憋住笑,正色道:“保正哥哥,你做好自己便是了,学别人吊什么书袋子?没由来弱了名头,做好你一寨之主便好。”顿了顿三娘又道:“保正哥哥,我师哥的事,你不用理会,我自有办法,早些安歇,明日还要比武呢。”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晁盖忍不住站起身问道:“娘子留步,有一句话想问。”三娘回头,晁盖嗫嚅道:“晁某只想问一句,你愿不愿比武招亲上,我能得胜?” 三娘闻言,只见晁盖那一脸真诚,又想起黄文炳言语来,心头一软低声道:“你想赢便赢,何必问我?”说罢扭头便去了,却闻身后晁盖一阵仰天长啸,三娘忍不住打个哆嗦,暗道:“莫不是疯了?” 翌日,天高气爽,便是个好天气来,晁盖起个大早,自有庄客服侍用过朝食,吃得十分饱。少时,李逵、刘唐、王英都聚在晁盖屋内,用了一回泡茶后,便有庄内管事前来召唤道:“请梁山晁天王赴会!” 刘唐急忙起身应道:“这便来了,可用带上兵刃?”那管事道:“比武场上,自有兵器任选,也不用携带甲具。”晁盖闻言笑道:“扈娘子倒是安排得周道。” 当下晁盖整束衣帽后,起身当先出屋,刘唐、李逵、王英三个便随其后。到了屋外,只见一顶软轿歇在那里,管事请晁盖坐了软轿,刘唐三个前呼后拥的跟着管事去了。 那管事前面引路,沿途只见一众参与比武招亲的好汉都坐了软轿渐渐从各处汇拢来,一行人径投庄外而去。刘唐见了问道:“却不是在庄内比武么?”那管事道:“不是,只因庄内校场狭小,因此便在东庄那里新建的独龙寨演武校场内举办此事。”众好汉方才恍然大悟。 转出庄来,行过盘陀路二三里后,隐隐见得一遭绿柳掩映的木栅营砦来,到了近前来看时,只见这里便是一处山岗高地,岗下三条岔路行过,晁盖来过这独龙岗,认得那三条路,一条路便是往祝家庄,一条往李家庄,一条便是往扈家庄的。晁盖看了暗想:“扈娘子眼光独到,这里地势险要,控住三个庄子路径,便在此处下了一座营寨来。” 到了那处营寨前,只见寨门上书斗大的三个字“独龙寨”,又见一周遭皆是高达丈二有余的木制寨墙,其上遍插旌旗,来往皆有兵丁巡哨,寨墙下却是一条深壕,内里遍布苦竹枪,又灌了水在内,也不知深浅。这处营寨居高临下,又布置下如此深壕高墙,都是暗暗惊叹,数内董平看了暗道:“若是内里有一二千军马驻守,只要内有水源,且粮草充足,便是一万官军来打此处,只怕也难以破他。” 到了寨门前,内里放下吊桥来,一行人坐着软轿自入内来,转到内里,又见得一道寨墙,一般的墙下有深壕,众人都深吸一口气,不想这里竟然是两道寨墙深壕布置,果然宛如铜墙铁壁一般。 再过了第二道寨门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这里正中一间宽大殿宇,两侧一处靠着寨墙一遭皆是砖石瓦顶的耳房,大殿前一方木墙围了,只见正处竖了木牌,上书演武场三个字。 一行软轿都在大殿外停了,一众好汉都下了轿子来,众管事迎入大殿内,只见殿内扈太公、扈成、扈三娘三个坐了正中,黄文炳立于三娘身后,扈家庄一众头领自在殿内后面站了,殿上两边排铺了六十余张交椅。 到得殿上都见了礼,扈太公请一众好汉各自都先坐了,只见那椅子上都写了名姓,倒也好认,只是有些好汉便不服起来,李逵便是第一个跳将出来的,指着坐在晁盖之前的史文恭怒道:“这厮何德何能,坐我哥哥前面?!” 黄文炳站到前面朗声道:“便是按先来后到之序排来,诸位稍安勿躁,只是少坐,待我家庄主说上几句规矩便可下场比武了。”李逵当即叫道:“那边快些说来,打完了好速速成亲入洞房来。”众人皆是笑了起来。 三娘瞪了李逵一眼,那厮方才低头不敢言语,扈太公起身道:“小庄有女,养在闺中,今日邀请众好汉至此,便是比武招一门亲事来,承蒙诸位好汉不远路途而来,小老儿这里先谢过了。” 众好汉都起身回了一礼,扈太公又道:“我儿性子倔强,又不通礼数,各位万勿见怪,此趟比武招亲规矩已经定下,若能得胜者,便是老汉我乘龙快婿,且听我儿言语便了。”众好汉又谦了一回,太公自坐了。 三娘缓缓起身道:“弊庄招待不周,怠慢各位好汉了,这厢里我扈岚先与各位赔罪。”说罢款款一礼,众好汉都是起身还礼,纷纷道:“庄主客气。”“娘子招待周全,并无不妥。” 三娘又道:“待会儿每位参与比武招亲的好汉,弊庄自有一位管事两名庄客,服侍诸位前去换了护身甲具来,随后一切皆听管事安排便可。并未参与比武的从人等,皆在此殿内等候,稍后比武开始,自可到演武厅内观礼台上去观看。” 说完之后,三娘便吩咐一众管事与庄客上来,请一众好汉前去更衣。一众好汉到了店外一排耳房外,每位好汉自入一间房内。晁盖入屋内后,只见其内桌上放了一套白色武服,一套竹甲,其上还有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 服侍的管事道:“请天王更衣,戴上面具,小人与天王说说这比武规矩来。”当下两个庄客服侍晁盖更衣穿甲,那管事一边道:“天王请听来,今趟一共有六十四位好汉参与比武,第一场比武,便是分为八队,每队八人,以赤橙红绿青蓝紫白八色为分,同色八人便是互为友军,随后拈阉来看,捉队厮杀。若被人击倒不能起身,则便是输了。得胜之人,进入明日的第二场比试。” 晁盖闻言,瞪大眼睛道:“此种比试闻所未闻,你家庄主真奇思妙想。”那管事笑笑道:“还有一件事,整个比武之时,请天王都戴上面罩,不得言语。”晁盖道:“这般一来,岂不是我都不知道哪几位好汉与我一队来?”管事道:“正是庄主吩咐,若是在比试时,哪位好汉摘了面罩或是出口说话,他独自一个便算输了。” 晁盖皱眉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口中道:“我明白了,你家庄主这是怕参与比武的好汉中,有人串联勾结一处作弊。”管事笑道:“天王自揣摩便可。”当下换好了衣裳甲具,那管事又道:“这场比试所用兵器请天王拈阉来。”晁盖瞪大眼睛道:“兵器都要拈阉来选?”管事笑道:“正是,庄主说了,她选的夫婿十八般兵刃样样皆精才是。” 晁盖依言拈阉,却拈到个藤牌单刀,管事笑道:“天王手气不错,单刀藤牌,可攻可守。但也要提醒天王一句,若是将其他人打翻后,落在地上的兵器是可以随意捡用的。”晁盖闻言笑道:“这个规矩也好。” 穿戴好后,晁盖戴了面罩,走出耳房,那管事当先引路,果然只见一众好汉都陆续从耳房内出来,都是一般的武服竹甲在身,脸戴面罩,只是武服颜色不同。当下一众管事引着众好汉到了演武场内,按各自拈阉兵器取了在手,随后分八个方位,八个服色队伍分开,各自聚拢在一起。 便在演武场北面,搭起一座高台来,扈太公、扈成、三娘等一众头领都坐了,刘唐、李逵、王英并其他好汉的伴当也都在座,只等观战。(未完待续。) 第圩八章扈三娘比武招亲 众好汉各逞英雄 黄文炳得一众管事回报后,站在台前朗声喝道:“请庄主前来拈阉,捉队厮杀!”三娘起身来,拈阉来看时,分作四对厮杀,便是白队战黄队,赤队战蓝队,橙队战紫队,青队战绿队。 拈阉定后,黄文炳朗声道:“拈阉已定,诸位都已经准备停当,第一场比武,白队战黄队!”当下便在高台两侧,十六面大鼓擂响起来,四周演武场墙头上数百守卫的扈家军马一起呼喝起来,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晁盖便在队中,眼望四周,都是一遭的白衣武服好汉,但却都不认得,原本还想小声说几句话来,谅高台上的人听不到,但却不想那厢里大鼓擂响,四周军马一起呼喝起来,便是身处一片嘈杂之内,便是自己与自己说话都听不清楚来,还何谈与他人说话? 无奈之下,晁盖倒也机敏,单手拿了藤牌与单刀,飞快的拍了拍其余七个人,然后打起手势比划起来。三娘甚是熟稔晁盖身形,也知道他分在白队,只见白队里那身形魁梧的好汉在那里比手画脚,将其余七个没头苍蝇聚拢过来,似乎是在交代攻守,便暗暗笑道:“这晁保正果然天生有股领袖风范,也知道这种成队厮杀混战,必须聚齐人力来,方能得胜,果然还是有些统率之力的啊,有意思。” 反观那黄队八人,便没有人站出来想到用比划这个法子来与队友商议办法,只见黄队中两个手持长棍的好汉,大鼓方才响起片刻,便按耐不住,各自大喝一声,只顾朝白队冲杀过去,随后红队几个好汉也各持兵刃随后而进,但毫无章法。 反观晁盖白队,看懂了晁盖的比划后,八个好汉迅速结阵,晁盖亲领持藤牌单刀的三个在前,两个使长枪的在后,两侧各是一名持长棍的护住,最后一个持一柄大斧游走不定,显示准备随时援手。 黄文炳看了后对三娘低声道:“此种阵仗,便是坚守最为有利,白队那大汉能想到用比划之法来教众人听命,足见其气度不凡。”三娘笑了笑低声道:“那大汉便是晁天王。”黄文炳呆了呆道:“娘子竟然能一眼便认出来,果然亲厚。”三娘狠狠剜了黄文炳一眼,后者缩缩头,低头不敢言语了。 便在演武场内,黄队当先杀到的两个好汉,被晁盖引三个使藤牌单刀的好汉拦住,两条长棍砰砰打了几棍子,都被藤牌荡开,藤牌后面白队两个使长枪的从后搠出长枪来,登时搠翻一个来。好在用的都是未开锋的兵刃,搠翻那人只是伤了倒地,却并未见血。 见搠翻了那人,晁盖覆上一刀架在那人脖颈上,若是真刀真枪厮杀,这一刀便要了他的命。一旁监看的管事大声喊道:“黄队折了一人!”那人挣扎起来,退到一旁。 黄队折了一人后,另一个使棍的也不敢上前,退后几步后,等身后赶来的六个聚齐。晁盖见敌方少了一个,打着手势指指左边黄队三个使长枪、木棍的好汉,又指指己方三个拿藤牌的,示意三个上去缠住那三个,又指指其他四个,示意剩下人的围攻四个。 白队好汉都是颔首,随后晁盖一声喊,带着两个是藤牌的好汉冲将上来,只顾黄队左边三个杀过去,其余五个白队只顾朝剩下四个黄队好汉杀去。 黄队剩下七人吃了一惊,仓促间只得各举兵刃迎敌,分作两团厮杀。片刻后晁盖又打翻一个,剩下两个过不多时被晁盖等三个联手打翻了去,另一边很快也落败下来。一战下来,晁盖带领的白队竟然未折一人,便将黄队八个人都杀败了。 监看管事大喝一声道:“白队八位胜出!”这时候方才两队都取下面罩,一看时都愣了,黄队内有穆弘、曾氏五虎的曾涂、曾索在内,而白队这边除了晁盖之外,都是些寻常好汉。 三娘站起身鼓掌赞道:“保正哥哥果然好手段,你这一队人中,除了你一个外,其余几位武艺都不如黄队几位,但却能战而胜之,果然厉害。”众人皆是交头称赞不已。晁盖等人笑着谦逊了一回,两队好汉除了甲具,各自回台上安坐观战,受伤的也只是轻伤在身,自下去疗伤不提。 随后便是赤队战蓝队,两队人见了先前两队厮杀,也知道结阵互援的要紧,当下学着晁盖,互相打着手势,结为攻守,方才上前厮杀。 这两队厮杀甚是小心,蓝队中颇有几位厉害人物,厮杀片刻后,蓝队拼着两位倒地后,最终得胜。揭开面罩一看,蓝队之中便赫然有夏国的嵬名承景在内。嵬名承景得胜后,朝着台上三娘昂了昂头,略有调戏之意。三娘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理会。 而赤队中却又有曾氏五虎中的两位,曾家一伙算上史文恭来一共六个人,现在已经败了四个,后面再也掀不起风浪来了。三娘见了略略安心,她安排下这等古怪的比武,便是担心史文恭与曾氏五虎勾结算计比武招亲大会,既然已经六去其四,便不足为惧了。 随后是橙队战紫队,两队各自列阵后,橙队八个好汉还在比划商议,紫队那头几个好汉也想商议结阵,却不防紫队内里一个好汉也不商议,一个人提了朴刀便冲杀过去。紫队其余七个都是大惊,台上一众好汉看了都是皱眉不已,纷纷惊呼道:“此人是谁?难道他能以一敌八不成?” 橙队那头见那人来,也不及商议结阵,三个好汉越众而出,先去抵敌,却不想只一个照面,一合之间,那紫队好汉便先搠翻一人来,另外两个交手片刻后,也是被杀得节节后退,遮拦不住。 橙队剩下五个大惊,一发声喊,一起上前并住,方才堪堪将他拦下来。三娘在台上看了,忍不住站起身惊道:“是我师兄史文恭!”一旁晁盖也有些骇然,站在三娘身边低声道:“想不到你师兄这般了得,但你放心,我拼了命也要胜他。”三娘瞪了晁盖一眼,自回去坐了。 紫队那头七个好汉见己方一个人便抵住对方七人,当下也一发声喊,上前加入混战,只因紫队有史文恭这个变态在内,因此橙队抵敌不住,不久之后便即落败。 紫队得胜后取下面罩来看时,内里却有陈丽卿、曾家五虎之一的曾升两个,算上史文恭便是三个好手在内,难怪橙队抵敌不住。三娘见得丽卿无恙,心头微微一松,不禁暗暗打起小算盘来,要不真的让这丫头得胜,然后名正言顺的娶了自己,做一对假龙凤真百合的夫妻来?但转念一想又苦笑着暗道:“你当一众人都是瞎子么?相识久了,定然看出丽卿是女儿身来,到时候只怕气得老父气绝升天。再者她那官军身份,如何能娶?”此念一闪而过,便也不提。 最后剩下青队与绿队厮杀,两队也是商议了结阵后,各自上前厮杀。青队这次商议后,却是兵行险招,青队三个好汉先抵敌住绿队五个,将五个拦在一旁,其余五个围攻剩下三个绿队好汉。 但青队三个却抵敌不住,遮拦十余合后,先被打翻两个,青队中几人一看,形势不对,便舍了自己敌手,各举兵刃上前来援手。青队折了两个,六个人被八人围攻,渐渐不敌起来,再斗片刻,青队又折了两个,绿队方才被打翻一个。 再战片刻后,青队又折两个好汉,绿队又折了一个,便在此时,只见青队中一个好汉抢了两把枪在手后,使出双枪的招数来,原本青队已经有六人被打倒在地,但他双枪在手后,与另一个使朴刀的青队好汉,互成犄角守御,绿队六个好汉围攻两个,竟然一时间拾掇不下。 台上一众人看了,都道:“此战只怕绿队要胜了。”三娘看了微微一笑道:“那使双枪的便是双枪将董平,绿队六个对他两个,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一旁晁盖皱眉道:“这个董平是什么人?能得娘子赞誉?”三娘哼了一声,不理会吃干醋的晁盖,童心忽起,只想逗弄一下晁盖,便自言自语的道:“这位董平可是东平府兵马都监,是位大宋将官,难得这人相貌俊朗,仪表堂堂,而且心灵机巧,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一首凤求凰的竹笛,吹得极是好听。” 晁盖面色果然一黑,重重的嘿了一声,三娘暗暗好笑。片刻后,晁盖忍不住低声道:“你要听人吹笛,我自去学来!”三娘瞪大眼睛,呆住了。 再看场内,绿队奈何不了董平双枪,董平双枪守得密不透风,另一个好汉武艺也不弱,缠斗间绿队竟然还折了一人,变成五个斗他两个。 再斗片刻,绿队一个好汉与青队那使朴刀好汉两个纠缠在一起,各自丢了兵刃在地上翻滚打斗起来,最后两个面罩都失了,便都判了各自输了。 董平见只剩下自己一个,清啸一声,提枪便走,绿队四个各举兵刃在后赶来。赶在头里那个走得急了,不妨董平一记回马枪杀来,当即搠翻在地,伤了腿脚,挣不起来。 剩下绿队三个见了大惊,三个互相打个眼色,一左一右上去包抄,一个在后赶来,董平见了怡然不惧,只顾先朝左边那个杀过去。原来董平与几个斗了良久,知道左边这个使长棍的武艺最弱,因此便要先着他下手。 果然那人不是董平敌手,一对一不过两个回合,便被打翻在地。董平大喝一声,转过身来,又劈头一枪,将近身来那个绿队好汉面罩挑去。最后一个见了竟然不敢上前,董平长笑一声,双枪上前,与那人斗了十余合后,将那人也打翻在地。一场苦斗之后,原本不占优势的董平竟然最后得胜了。(未完待续。) 第圩九章一十六强奋厮杀 八位英豪斗争武 第一天比试之后,总计只有晁盖、史文恭、董平、陈丽卿、曾升等一十六位好汉最后未被打翻,因此得胜。黄文炳登台大声说了之后,又道:“明日比武,便不再取队,一十六位好汉将分作八对敌手,一对一,捉对厮杀,胜者进第三日比试。分对明日拈阉来定。这比武招亲乃是喜事,论个比试武艺,不宜见红,明日比试,恐有伤损,轻则残疾,重则致命,此乃于亲事不利。因此明日比试时,各般兵刃皆去了锋刃,各用毡片包裹,地下蘸了石灰,再各上马,都与皂衫穿着。但是枪刀厮搠,如白点多者,当输。比武时,不可使弓箭暗器,违者论输!” 黄文炳说完之后,得胜之人固然喜气洋洋,而落败之人不免垂头丧气,穆弘觉得自己最冤,要不是遇上晁天王的白队,他自认还是能够再闯一关的。 三娘起身来到台前,对一众落败的好汉道:“承蒙各位好汉青睐,参与我这比武招亲,各位落败也不必沮丧,我扈家庄招贤纳士,若是各位好汉想投我庄上,做个教头、教师,我扈三娘倒履相迎。若不想投我门下,待比武招亲之后,另有厚礼相赠。” 一众好汉闻言,方才转忧为喜,少华山、扈家庄在江湖上偌大名头,抵敌官军也不在话下。这些日子在扈家庄上,见扈三娘行事豪迈,不逊男子,治理三庄,众人皆服,又见了庄内人马雄壮,不少好汉还真起了投靠之心,现下三娘一说了,登时有二三十个方才落败好汉登时站出来,直说要入伙来。 三娘见了大喜,这些好汉武艺虽然不如马麟、欧鹏等人,但做个偏将小校还是绰绰有余,当下便命黄文炳接引,稍后便安排入伙来。 当天便都在独龙寨内歇息,安排了酒筵,一则替一众得胜好汉庆贺,二则便在席间摆下香案烧纸,一应入伙好汉烧纸设誓,便入得伙来。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一十六位好汉起身后,都饱食一顿,各自披挂了,兵器还是扈家庄将来未开锋的兵刃使用。正值风和日暖,扈太公等早饭已罢,三娘带了一应庄内头领,前遮后拥,到得演武场内,上得教场高台,大小庄内军卒,并一众头领都来参见。 便在高台之上,正面撒着一把浑银虎皮交椅,三娘自坐下,太公坐了一侧,扈成坐了一侧。左右两边,齐臻臻地排着两行庄内头领,都是全身披挂了,前后周围,恶狠狠地列着数十员精锐铁卫,皆掩铁甲,明晃晃刀斧在手,一派肃杀之气。 众好汉见了都是倒抽一口凉气,看这阵势,方才知道昨日扈家庄并未动真格的,今日一看,方知扈家庄兵强马壮。正将台上立着两个头领:一个正是教师栾廷玉,一个正是军师黄文炳,二人统领着一众头领,一齐都来朝着三娘呼三声喏。 随后引一十六位好汉近前来,三娘亲自近前来,一一把盏,其余昨日落败的好汉并一众随从都在台上坐了。随后黄文炳来请一十六人拈阉,也还算好,晁盖、陈丽卿、史文恭、曾升、董平等几个都对上的是其他几个好汉,这一轮比试,他几个都未曾对上。 拈阉定后,却早台上竖起一面黄旗来,将台两边左右列着庄上三五十对金鼓手,一齐发起擂来,品了三通画角,发了三通擂鼓,教场里面谁敢高声。又见台上竖起一面净平旗来,前后庄内三军,一齐整肃;将台上把一面引军红旗麾动,只见鼓声响处,五百庄丁列成两阵,军士各执器械在手;将台上又把白旗招动,两阵马军齐齐地都立在面前,各把马勒住。 庄内总教头栾廷玉传下令来,叫唤马麟、欧鹏、吕方、郭盛向前听令。四个一起向前来,暴雷也似声个大喏。栾廷玉道:“今日捉对厮杀,参与招亲好汉,各施逞本身武艺。但防宵小挑动事端,着你四个领军守定四周,弹压场内,以策万全!” 四头领得了将令,都下台来,各自绰枪上马,在演武场前,各领军马,围定校场四周,只见人马雄壮,众人皆是喝采,惟独史文恭看了暗暗皱眉。 栾廷玉分拔定后,退到一旁,黄文炳上前道:“比武开始!”当下第一场两个好汉自下场,上马来,一旁庄丁将兵刃去了锋刃,都用毡片包了,缚成骨朵,身上各换了皂衫,各用枪去石灰桶里蘸了石灰,再各上马,出到阵前各举兵刃,擂鼓三通后,各发一声喊,打马厮杀起来。 两个武艺相若,斗了三十余合后,方才分出胜败。随后晁盖、陈丽卿、董平、史文恭、曾升、嵬名承景等相继下场来,几个武艺都是了得,也都不出意外,得胜而还。 拼斗至午时,一十六位好汉分八场比试后,便是晁盖、陈丽卿、董平、史文恭、曾升、嵬名承景、并另外两位好汉得胜。见日上正午,三娘正要吩咐歇息,明日再战时,史文恭却出马上前道:“师妹,也不必歇息,只正午时再饱食一顿,午后接着拈阉厮杀便了。” 嵬名承景也笑道:“正是,扈庄主也不必等到明日,适才厮杀得还不够尽兴。”其余几个也都这般说了。三娘与黄文炳商议几句后,黄文炳便道:“既然如此,便先请用饭,待午后接着厮杀便了。”当下各自收军用饭。 一个时辰后,都饱食了,庄内各军再整军列队护定,八位好汉自披挂了上台来拈阉。这一次几个武艺高强之人便难以避开,晁盖抽中对曾升,董平对嵬名承景,陈丽卿与史文恭运气较好,对上另外两个好汉。 拈阉之后,晁盖与曾升互望一眼,各自下了台来,绰枪上马,台上黄文炳一声令下,擂鼓三通之后,那曾升跃马挺枪,直取晁盖;这晁盖也拍战马,拈手中枪,来战曾升。两个在阵前,来来往往,番番覆覆,搅做一团,扭做一块,鞍上人斗人,坐下马斗马,两个斗了四五十合。看曾升时,恰似打翻了豆腐的,斑斑点点,约有三五十处;看晁盖时,只有左肩牌下一点白。这一场便是晁盖得胜了。 曾升败后,兀自忿忿不平,但见马麟、欧鹏、吕方、郭盛四个各引军马在四周虎视眈眈,也不敢造次,只得忍气回台上自坐了。晁盖得胜后,笑呵呵的也回台上来,李逵等人自接了,引下坐来,再看其他三对厮杀。 第二场便是董平对嵬名承景,两个取了兵刃,董平使双枪,嵬名承景使钢叉,纵马出阵,都到教场中心,两马相交,二般兵器并举。董平忿怒,舞起双枪撞将过来,战嵬名承景;承景逞威,拈手中五股钢叉,来迎董平。两个在教场中间,将台前面,二将相交,各赌平生本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 但见:征旗蔽日,杀气遮天。一个双枪直奔顶门,一个钢叉不离心坎。这个是扶持社稷昆沙门,托塔李天王;那个是整顿江山掌金阙,天蓬大元帅。一个枪尖上吐一条火焰,一个钢叉中迸几道寒光。那个是七国中袁达重生,这个是三分内张飞出世。这个圆彪彪睁开双眼,虎查查斜搠钢叉来;那个必剥剥咬碎牙关,火焰焰摇得枪杆断。各人窥破绽,那放半些闲。两个斗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台上一众人都看得呆了,喝采不迭,阵面上扈家精锐庄客递相厮觑道:“我们做了许多年庄丁,也曾出了几遭征,何曾见这等一对好汉厮杀!” 栾廷玉在将台上,不住声叫道:“好斗!”黄文炳见厮斗多时,便招呼旗牌官,拿着令字旗,与他分了。将台上忽的一声锣响,董平与承景两个,斗出了火性,各自要逞威,那里肯回马。旗牌官飞来叫道:“两个好汉歇了,庄主有令。”董平、承景方才收了手中军器,勒坐下马,各跑回台下来,立马在台下,只见两个身上各自都是斑斑点点。 黄文炳吩咐管事上前点数,董平身上二十一处白点,承景身上却是二十八处,略略多了几个,便是董平胜了。承景哼一声道:“下次若是阵仗相遇,真刀真枪方知谁输谁赢!”董平也怒道:“若真是阵前对战,早搠你几个透明窟窿!”两个各不服气,黄文炳上前劝了几句,方才各自到台上坐了。 随后便是陈丽卿出场,与她对阵那好汉武艺不如她来,丽卿使梨花枪来,与那好汉对阵三十余合后,丽卿梨花枪幻速神妙,那好汉到最后便连眼都看花了,抵敌不住,便落败来。点算身上白点时,丽卿却是一个也无,那好汉身上却是着了三十余个,便是丽卿胜了。丽卿得胜,不免自得,直朝三娘挤眉弄眼,惹得晁盖老大不快。 最后一场便是史文恭出场,史文恭武艺精悍,与那好汉方才交马不过三合,便一枪将那好汉搠下马去,便是史文恭得胜。再看那好汉时,摔得不轻,三娘急命人抬下去疗伤。 看看已经日暮偏西,比试之后,只剩下四个好汉来,便是晁盖、陈丽卿、董平、史文恭四个。三娘吩咐置办酒宴,都吃了一回后,各自歇息,只等明日再战。(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无色无味子午散 阅后即焚左手破 这夜里,三娘躲在密室内调制子午软骨散,这药这药却是比上次给丽卿吃的那药精细一些。混入茶水中喝了后,一盏茶时分内,便会劲力陡然全失片刻,明日不管谁最后得胜,再与三娘比斗之前,将药下在茶水或酒中,那人吃了后,与三娘比武时,便会着了道来。 三娘将药贴身藏好后,奸笑道:“不管是谁得胜,都要喝了我的洗脚水。”笑罢三娘哼着小曲出了密室。方转到自己下处院外时,却见陈丽卿独自一个候在那里。 三娘见左右无人,喜滋滋的上前搂住,低声道:“怎的这么晚还不歇息,可是想我来?”丽卿挣脱开来,红着眼道:“都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 见丽卿又要哭,三娘慌忙道:“却又怎的伤心了?可是担心明日比武招亲之事?”丽卿微微颔首,泪珠打转道:“那三个好汉,武艺都很高,我自问是难以取胜,也怕你输给他们。” 三娘微微一笑,掏出那包药粉道:“这是子午软骨散,无色无味,吃了后,半个时辰内发作,便会陡然间劲力全失,片刻后又复如常。明日不管谁得胜,我将这药下在茶水里,那人吃了后,与我拼斗起来,斗到深处时,忽然劲力一失,我便能得胜来。就算事后纠问起来,我这药无色无味,也休能查出端倪来。” 丽卿闻言,这方才破涕为笑道:“就你鬼主意多。”三娘刮刮丽卿鼻梁,轻轻搂住丽卿道:“明日比武,可别勉强,不管你对上谁,只看斗不过时,便认输好了,切莫逞强伤了自己。我自己设下的比武招亲之局,我自然有办法脱身。”丽卿心头一片温暖,但随即一想,又愁上心头来,低声道:“可我俩这样,何时能完聚一处?” 三娘宽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定会有办法的。”丽卿靠着三娘肩头,低声道:“你便记住自己的话,但若是你嫁了他人,我也另嫁他人,今后便各做人妇,再不相往来。”三娘道:“决计不会发生此等事来。”两个便在月下相拥,正是,月影星稀,愁上心头,一种心情,两番离愁。 翌日便是比武招亲第三日,一般的在演武场排布下后,四筹好汉都到了台上来,黄文炳请四位拈阉来看,便是晁盖对陈丽卿,董平对史文恭。见是晁盖对阵陈丽卿,三娘心头稍松,暗想这晁盖光明磊落,应该不会对丽卿下狠手来。 晁盖与丽卿都披挂了,各取兵刃上马,三通擂鼓后,两个策马便斗做一处来。丽卿梨花枪法神出鬼没,晁盖那铁枪自成一路,浑厚沉稳,枪枪势大力沉,两个斗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又斗十余合,丽卿乃是女子,渐渐力气不支,晁盖神力,兀自将那千钧之势的枪只顾搠来,丽卿枪法渐渐散漫了起来。三娘便在那里见了,心急丽卿,急忙起身对黄文炳道:“喝令两位停手,便是晁保正胜了,再斗下去,只怕郦壮士伤了。” 黄文炳慌忙招呼旗牌官,拿着令字旗,与他分了。将台上忽的一声锣响,丽卿那里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招架不住晁盖,但又不愿就此认输,只可惜比武不得使弓箭,否则丽卿自问弓箭上还是有些手段。晁盖见她不肯认输,手下加紧,丽卿便在那里死死咬牙招架,那里肯回马。 眼看丽卿便在伤在晁盖枪下,旗牌官飞来叫道:“两个好汉歇了,庄主有令。”晁盖、丽卿两个方才收了手中军器。方才停手,丽卿尽然拿捏不住手中梨花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晁盖策马近前来,微微一笑,低声道:“你一个女儿家,能接我这许多回合,实属不易了。”丽卿一呆,难道自己这般仔细装扮还被他看了出来?晁盖也不与她细说,只是笑着,勒坐下马,先跑回台前来,立马在旗下。丽卿银牙暗咬,只得打马跟上来。 此趟较量,便是晁盖得胜,丽卿微微有些沮丧,但见三娘鼓励的眼神,又拍了拍自己腰间,丽卿便会意过来,三娘是让自己放心,她已经备好了药。丽卿方才回台上坐了,手臂兀自酸麻难举,心头还是暗暗敬佩晁盖的武艺与神力。 随后第二场董平对阵史文恭,两个一般的取了兵刃,都披挂了上马来。几日比武下来,几位武艺最高之人都见过各自身手,史文恭武艺虽高,但也有些忌惮董平的双枪,董平更是凝神待敌。三通擂鼓过后,两个打马冲杀过来,交马之时,董平双枪如双龙出海,史文恭方天画戟如蟒蛇出洞,两般兵刃相交,火星四射,脆响之声如霹雳一般。 两个交马十余合不分胜败,随后纠缠在一起,双枪斗画戟,正是旗鼓相当。董平双枪分了两手力道,而史文恭画戟只双手使来,因此每次兵刃相交,董平都吃了不少暗亏。又斗了五十余合,董平双枪渐渐遮拦不住,当下他大喝一声,弃了一支枪,双手只使一支枪来,便将双手力道汇集一处来。 史文恭见了低声笑道:“此刻方才集齐力道来,只怕已经晚了。”董平咬牙不语,两个武艺相若,斗到最后便是看谁耐力持久,董平双枪弱了力道,便是吃了暗亏来。 再斗三十余合,董平已经气如斗牛,史文恭那方天画戟却一戟紧过一戟,步步紧逼。眼看史文恭便将得胜之时,董平奋起生平之力,手中那杆长枪化出千百点寒星,直罩史文恭来。史文恭眼眸一缩,失声道:“百鸟朝凤枪?!” 三娘与栾廷玉都站起身来,栾廷玉道:“竟然是师门的百鸟朝凤枪法,难道这董平曾得师哥周侗传授武艺?”三娘摇头道:“师尊从未提起过董平,而且细微处看来,董平这枪法只得其形而未得其神,我看更像是……”说到这里三娘与栾廷玉一起道:“是偷学来的。” 只在校场内,史文恭也看出端倪来,方天画戟奋力招架住那一路枪法后,冷笑道:“这个百鸟朝凤枪法只得其形,未得其神,而且你不知道,这路枪法我也熟稔吧。”当下画戟一展,便也使出那一路枪法来,比董平使的更快更狠更老辣。董平那里只见面前都是画戟飞至,哪里招架得住?登时被一画戟搠下马来,摔得七荤八素。 三娘急忙命人前去将董平抬下去医治,史文恭面色如常,策马回到台前来,直走上台来,到了面前来时,三娘皱眉道:“师兄,你已经胜券在握,何必还要伤人?”史文恭淡淡道:“也不知他从哪里偷学了本门武艺,不取他性命,已算仁慈了。”三娘也哼了一声道:“若是师尊有意传他武艺呢?”史文恭冷笑一声道:“那便是师尊瞎了眼!”说罢自去一旁坐了歇息。 到得午时,都饱食一顿后,晁盖尚在屋内与李逵、刘唐、王英三个说话。李逵笑道:“天王哥哥,少时败了史文恭那厮,这趟比武招亲便可得胜来。”晁盖却似有心事,闷闷不乐,并不言语,王英道:“铁牛兄弟,那史文恭端的厉害,只怕并无十成胜算。” 晁盖闻言却道:“我并非忧愁此事,你们说说,这扈三娘子到底想不想我得胜来?”李逵不解道:“擂台是她摆下的,哥哥都一路厮杀得胜过来的,如何说她不想哥哥得胜?”王英也道:“哥哥多虑了,只顾争胜来,何必多想?”刘唐却道:“哥哥不必多想,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哥哥却要退缩不成?” 晁盖自无言语,便在这时,黄文炳亲自到来,只将一张字条递到面前道:“时辰将至,天王可稍作准备,便至演武场来。”说罢留下字条便去了。 晁盖打开那字条一看,字体娟秀,并无署名,只写了一句:“史文恭破绽便在左手,阅后即焚!”刘唐三个都不通文墨,晁盖看了后,忽然大笑三声道:“我明白扈娘子心意了,她便还是想我得胜来。或许那晚言语并不作数,也是我相差了来。” 三个摸不着头脑,刘唐问道:“哥哥,上面写了什么?”晁盖将火折点了那字条,口中道:“便是扈娘子传来,上面写了史文恭破绽所在。”李逵瞪大眼睛道:“扈娘子这是在帮哥哥得胜啊,俺知道了,便是想要嫁哥哥来。” 晁盖满脸堆欢,整束衣裳,口中说道:“此事不可对他人说起。”三个都应了,说罢便一起望校场而去。 到了演武场内,来到台上,一应好汉早到了,三娘面沉如水,依旧坐了中间首位,只是看了晁盖一眼,微微颔首。晁盖报以一笑,也微微颔首。 稍后史文恭与曾家五虎也都到了,黄文炳上前道:“比武招亲最后两位好汉再做一场比斗,得胜者便可与我家扈庄主亲自比武来,最后若能胜得我家庄主,便是我家庄主乘龙快婿!时辰已到,请两位下场比试来看!” 当下晁盖与史文恭都起身来,左右上前来披挂了,两个前后走下台来,各取兵刃在手,都上了马来。史文恭便在马上,看着晁盖道:“晁天王武艺非凡,今番能亲自交手,生平快事。”晁盖笑道:“史教头也是一条好汉。”史文恭道:“师妹自幼与我青梅竹马,还请天王成人之美。”晁盖冷笑道:“却是休想,扈三娘子我也是仰慕已久,要从我手上夺她,须得凭真本事!”(未完待续。) 第圆一章此仇不报非君子 尚能战否假淑女 便在演武场内,晁盖与史文恭两个,方才说了几句,那厢里便擂起鼓来,四周军士呼喊震天,两个各自凝视一眼后,便打转马头分开。 少时,三通擂鼓响罢,呐喊声渐止,只见晁盖厉声长啸,手中钢枪舞起,画出七朵斗大枪花来,纵马挺枪直取史文恭来。史文恭也是大喝一声,手持方天画戟,抖擞精神,来迎晁盖。 两个方一交马,两般兵刃一撞,登时火星四射,只见史文恭身形晃了几晃,几欲跌下马去,曾氏五虎见了都是大惊,一起站到台前来看。 三娘见了心头也是陡然一惊,也站起身来,栾廷玉便在身边惊呼道:“晁天王这是使的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难怪史师侄会一时间抵挡不住!”三娘皱眉道:“他这劲力难以持久,若不速战速决,便会落败。” 果然,史文恭再次转来时,便不再与晁盖钢枪硬碰硬架,便只是使方天画戟在那里游斗。晁盖见了,知晓史文恭是想靠游斗,将自家气力耗光,当下又清啸一声,手中钢枪又化出七朵枪花来,罩向史文恭,便是将史文恭前后左右尽皆封死。 史文恭大骇,却没想到晁盖手上力道如此之大,竟还能如此灵巧,当下见无法躲避,只得无奈举起方天画戟,硬接硬架。只听铮铮数声,方天画戟虽将钢枪几手杀招尽皆挡下,但史文恭双手被晁盖巨力震得酸麻难当,又见晁盖只顾攻自己左手,心下更是大骇。 原来史文恭少时习武,一次不慎,伤了左手筋骨,虽然后来治好,但在比斗之时,史文恭左手始终会在劲道上慢弱几分。三娘知晓史文恭这处破绽,因此传书与晁盖。 黄文炳看了晁盖专攻史文恭左手,微微一笑,在三娘身边低声道:“看来晁保正将得胜而出,做庄主的夫婿来了。”三娘淡淡说道:“休得胡说,只因我不愿与师兄动手,因此借晁保正之手,让师兄知难而退,并非是希望保正胜出。就算此刻与师兄对阵的是其他人,我也会将师兄这个破绽说与他听。” 黄文炳微微颔首道:“史文恭包藏祸心,身后又是女真人势力,庄主又不想正面对敌,因此借手败之,原来如此。”顿了顿黄文炳又低声笑道:“就怕晁保正误会,庄主对他有情。”三娘俏脸微微一红,随即愠道:“他要自作多情,由得他去。” 黄文炳却道:“只怕庄主搬石头砸自己脚,只看晁天王这惊人武艺,若庄主与史文恭易地而处,却不知能否赢得了晁天王?”三娘皱眉看着场内晁盖那势大力沉又轻灵百变的枪法,心头惴惴不安,但好在摸了摸怀中那包子午软骨散,心下略定,片刻后方才道:“保正武艺高强,但我也不惧他。” 说话间,史文恭已经被晁盖一阵抢攻,杀得汗流浃背,戟法散乱起来,两个斗到三十余合上时,晁盖看准史文恭左手破绽,长枪接连猛击三枪,史文恭勉强挡住前面两枪,最后一枪,左手虎口震裂,再也抵敌不住,便被晁盖一枪扫下马去。 见得晁盖神威若斯,周遭一众军马先是沉寂片刻,随后喝彩声、欢呼声震天阶响了起来。史文恭倒在地上,恨恨的看着晁盖,暗恨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晁盖也不理会史文恭,得胜之后,便收枪而回,策马疾驰到台前,跳下马来后,刘唐、李逵、王英三个大喜,都上前庆贺。晁盖才下得马来,只觉微微有些脱力,手上钢枪拿捏不住,便落在地上来,也有些站立不住,刘唐三个急忙扶回台上坐了。 三娘见了,心头暗自窃喜,晁盖与穆弘都会这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但此种劲力便有极大缺陷,便是用了之后,轻则脱力,重则致命,但见晁盖一上来便使出这霸道劲力,与史文恭这等勇者拼斗三十余合,此刻看来,虽不致命,但果然便是脱力了。上趟穆弘与自己相斗之后,接连歇息了一个多月,方才恢复过来,还是自己用药调理之后,方才恢复的如此迅速。此刻晁盖脱力,自己当然不可能用药与他,接下来比武,自己自然便大占便宜。 当下三娘心头暗自欢喜,脸上却一副关切上前问道:“保正哥哥如何?怎会脱力来?”晁盖汗出如浆,勉强一笑道:“不妨事,歇息片刻便好了。我这劲力便是有此缺陷,一旦用了,轻则脱力,重则伤命,好在适才所用时候不长,倒也并无大碍。” 三娘嗯了一声问道:“保正哥哥既然胜出,那接下来便是与我做最后一场比武,若保正能胜得了我,便是我扈三娘的夫婿了,不知保正尚能战否?” 晁盖尚未答话,李逵便跳起身来叫道:“扈娘子好不晓事,我哥哥如今剧斗脱力,怎么都该歇息一晚后,再来比试!”晁盖急忙抬手止住李逵,只盯着三娘看了片刻后,缓缓笑着说道:“不必等到明日,我这里歇息半个时辰便可再战,娘子只管等着做新娘子便可。”刘唐三个都是笑了起来。 三娘俏脸微红,也不再言语,微微颔首后,自转回座来,心头暗暗惊疑不定起来,暗想:“晁盖这厮不是脱力了么?只歇息半个时辰便可再战?难道他这脱力是装出来的?还是唤穆弘来问个明白才好。”当下自转回内堂,吩咐黄文炳唤穆弘来见。 少时穆弘到来,唱个喏后,三娘便问道:“适才你也见了,晁保正已经使过一回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来,也有脱力之象,待会儿与我对敌之时,他可还能再使一回来?” 穆弘答道:“我那师尊传我这种劲力之时,依稀说过,若是天生神力之人使来,这劲力能更加持久不衰。但看晁天王适才与史文恭恶斗三十余合下来,并无损伤,也只是脱力,足见晁天王于这趟劲力使用上,便是有独到心得。或许他便是能接连使出两回劲力来,也未可知。” 三娘听了暗暗心惊,吩咐穆弘先去了,随后独自盘算道:“稳妥起见,待会儿还是给晁盖下那药来,否则一个不慎,反倒被他赢了,便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当下主意定了,三娘方才哼着小曲转出内堂来。 这时台上,只见史文恭也被扶回,三娘上前只笑笑道:“师兄,不想你却未能得胜来。”史文恭冷冷一笑道:“师妹为了保你情郎得胜,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便连师兄这点破绽你也说与人听了。” 三娘假作不知,惊讶道:“师兄有何破绽?我怎的不知?师兄,技不如人,便胡言乱语,也不怕吃人笑话。”史文恭冷笑道:“你也休得狡辩,你心里自己清楚!这趟算我栽了,师妹好自为之!就此别过!”当下史文恭与曾氏五虎也不理会一众好汉,便起身自去了。 栾廷玉看了,皱眉对三娘道:“这趟得罪了曾头市,只怕将来必有事端。”三娘冷笑道:“我们岂会怕他曾头市来?”当下也不挽留,任由史文恭几个自去了。 一旁嵬名承景见晁盖得胜,冷眼旁观之下,也看出三娘与晁盖那不清不楚之事,便觉着留下也无意思,便也起身来告辞。三娘倒也不挽留,承景走前只低声道:“结盟之事,娘子所提条款,我自当亲回国中面禀今上,稍后便有消息传来,请娘子静候好音。”三娘道:“还是那句,于我可有可无。”承景面色一滞,抱拳一礼道:“我便告辞,那鸱吻刀便做贺礼,专贺娘子大婚之喜,也不必还了。”说罢大笑声中,径自去了,只留三娘在后面咬牙暗骂承景不要脸,那鸱吻刀本就是她夺得,如今他居然恬不知耻的说成了贺礼? 见承景走了,董平也来告辞,他昨日比武坠马,也只是轻伤,歇息一晚也便不碍事了,当下也来告辞。三娘爱惜他武艺,出言挽留时,董平却黯然道:“娘子嫁人,新郎却非是我,空留在此,黯然心伤,不如早早离去。娘子宽心,我虽为官军,但不会与娘子为敌。在此便先祝娘子大婚之喜,百年好合。”说罢便告辞而去,便连三娘命人取来的赠金也不要,就此飘然而去。 见有好汉告辞,有些不想入伙的好汉,也是起身告辞,三娘都吩咐取来一盘金银相赠。便陆续有一二十位好汉受了赠金,告辞而去。尚有一些好汉还想再看比武,便留了下来,都言还要等着喝一杯扈庄主的喜酒。 相送一众好汉之后,便歇息了半个时辰,晁盖劲力渐复,随后站起身来,走到三娘面前,拱手道:“扈娘子,晁某这里也歇息够了,便请下场来比试,也好将姻缘早定。” 三娘暗暗心惊,只见晁盖步履沉稳,脱力之象已然全无,脸上微微一笑道:“也好,既然保正哥哥尚能一战,那我俩便比试了来。”当下三娘便回内堂披挂了,转出屋来,左右取来两把未开锋的钢刀来,三娘提了自到台前来。 一众人见三娘披挂了青花甲出来,更是英姿飒爽,登时一起喝起彩来。三娘到了面前,吩咐左右端上两碗酒来,三娘亲自端了一碗过去,便在衣袖拂过之时,轻轻巧巧的将那子午软骨散放入酒内。那子午软骨散入酒即化,无色无味,便端到晁盖面前来。(未完待续。) 第圆二章子午茶水味如何 胜而拒婚难顾全 三娘笑道:“便请保正哥哥与我对饮一碗,随后便下场比武,不论输赢,千万不可见怪我来,此趟便是要使出真本事来看,否则我那誓言不能得应,只恐上天怪罪。”晁盖接了那碗酒后,面色大变,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最后才勉强笑道:“晁某知晓娘子心意,那誓言自然不可儿戏,便各自使出真本事来看方才是好。但晁某也说过了,心中仰慕娘子许久,一定会竭尽所能,定要比武胜出!” 听得晁盖斩钉截铁的话语来,三娘心头微微一震,但随即勉强一笑道:“那便专等领教保正哥哥高招。”当下也举起另一碗就,便与晁盖对饮。 想不到晁盖与三娘两个,各自端起酒来,轻轻一碰之时,晁盖那碗酒却拿捏不住,竟然跌落在地,登时将那碗酒打碎了来。 众人都是一愣,晁盖勉强一笑道:“对不住诸位,晁某这里手脚还有些酸软,因此拿捏不住酒盏,见笑了。还请扈娘子再赐一碗酒来。” 三娘瞪大眼睛,恨恨的看了地上一眼,有些欲哭无泪,晁盖这厮竟将她辛苦配置的子午软骨散就这么打破了,只见晁盖那人畜无害的面庞浮起笑容来,三娘暗暗惊呼,心里道:“难道晁盖这厮看出我这酒里下了药来?” 便在台前,晁盖跌了那碗酒后,三娘兀自在那里惊疑不定时,一旁扈成又重新斟了碗酒来,只笑呵呵的端到晁盖面前道:“晁天王,饮了这碗酒,好好下场比武,我这妹妹,便是个不服输的人。若天王真想做我妹夫来,便在场内将我这妹妹斗败,方才能成得好事。” 晁盖这厮眉花眼笑的接过那碗酒,三娘恶狠狠瞪了扈成一眼,这还是亲哥吗?晁盖举起酒盏道:“三娘,对饮后,便请教高招。”三娘心中有气,便也举盏上去相碰,这一次三娘可是用了些力道的,但没想晁盖轻轻一碰,便即手拉酒碗一斜一退,轻轻巧巧将三娘劲力卸掉,随后仰头将那碗酒喝得涓滴不剩,哪里有半点拿不住酒碗的迹象? 三娘登时心下大怒,暗骂道:“好你个晁盖,果然便是知道适才那碗酒里有问题,便故意摔了那碗酒。”晁盖笑着喝完之后,低声道:“娘子不喝么?”三娘愤愤不平,瞪了晁盖那厮一眼,仰头也喝了酒来,随后两个一前一后,各自提了兵刃下了台来,各自上马。 当下擂鼓三通,见得庄主亲自下场,周遭扈家庄军马皆是,旌旗挥舞,刀枪高举,山呼海啸般呐喊起来。三通鼓毕,三娘催马,舞起双刀直取晁盖,晁盖也挺枪纵马,迎了上来。 两个方才交马,双刀与钢枪就半空里一交,登时脆响一声,晁盖那钢枪斜斜一引,竟将三娘双刀引得荡了开去。三娘不等招式用老,收回一刀来,双刀一上一下,从两面斩向晁盖,晁盖那里奋起巨力,横起钢枪来,将两刀挡下,随即猛然一枪砸下,三娘见这一枪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再一看晁盖面色潮红,便是又使出那一力降十会的劲力来,当下也不敢硬接,双刀一挥,斜迎过去,将这一枪引了开去。 两个便在马上恶斗起来,当真是各自都使出了看家本领来,只见刀花飞舞,枪红满天,一阵阵劲风将地上尘土吹起,迷茫一片。两人胯下坐骑,各自攒蹄咆哮,互不相让,竞相撕咬起来。真是好一场恶斗,但见:英雌双刀劲风恶,豪杰钢枪势大沉。流光飞舞身妙速,潜龙勿用降十会。比武招亲本乐事,确如沙场奋厮杀。各不相让只苦斗,不是英雄泪满襟。 眼看斗了五十余合,三娘越斗越是心惊,晁盖那厮手上劲力一点都未放松,一味势大力沉的只顾杀来,自己那连环劲便是讲究要循环周元,旧力未去,新力复生,旧力带动新力,新力借势而上,如此周元复始,方才唤连环劲。但那晁盖力道太大,总是将周元打破,那劲道连环有碍,渐渐的应对起来有些吃力。 三娘心头焦急,但看晁盖脸色,还是一般的潮红一片,也不见面色转白,更不见势衰之象,心头暗暗纳罕,这厮用了这一力降十会的劲力来,果然厉害无比,非是穆弘可比的。 眼下也只有与他游斗,只望能缠得到他力竭之时,方才能有取胜之机。当下三娘刀锋一转,开始竭力躲避晁盖的招式,只顾与他缠斗。 晁盖见了,微微一笑,一边斗一边说道:“娘子,如此下去,只怕你便不是敌手来,我这一力降十会的劲力要到一百余合开外,方才会力衰,你还能挡我五十合么?” 三娘吃了一惊,没想到晁盖这厮如此剧烈厮杀中,还能如闲庭信步般说话,当下咬牙道:“不试过怎知挡不了?”晁盖笑了笑,钢枪逼住双刀,凑上前低声道:“娘子,你可想知道,我是如何知晓,先前那碗酒里被你下了药来?” 三娘银牙暗咬,死死架住晁盖压下来的钢枪,听了这话,方才松口怒道:“不知道你说什么!”随后奋力一推,将钢枪推开,顺势一刀斩去,晁盖横枪架住后又道:“子午软骨散,也不知吃了会如何。” 三娘心头突突直跳,头一遭有种被人当场拆穿的尴尬,但兀自不服软,手上加力,只顾将刀压过去,口中愠道:“你吃一回便知晓了。” 晁盖笑道:“我还知晓,哪位郦青壮士可是个女子来。”三娘瞪大眼睛,失声道:“昨晚你偷听到我两个说话?!”便在三娘惊讶这一刹那,晁盖钢枪猛然横扫,登时将三娘打落马下,枪尖一指,点在三娘咽喉处停住,便淡淡的说道:“如何?” 周遭军士见英武不凡的庄主居然被打落马下,一时间皆偃旗息鼓,台上众好汉都是惊得都站起身来,千百双眼睛,都只盯着场内两个人。 三娘羞愤交加,昂起头只盯着晁盖道:“你虽用言语激我,乱我心智,方才赢我。但兵不厌诈,输便是我输了,但你连使两回那霸道劲力,只怕性命堪忧!”晁盖缓缓收回枪尖,跳下马来,将三娘扶起后,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千方百计算来,到最后便是不想嫁我,原来你身为女子,却一直喜欢的是假凤虚凰,什么比武招亲,只是托词借口罢了。” 三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更不敢抬眼看晁盖。晁盖微微一笑道:“晁某并非凌霸强娶之人,你不愿,我不娶,绝不勉强于你。”当下提着钢枪与三娘擦身而过,随后奋起全身劲力,大喝一声,刚猛绝伦的一掷,手中钢枪直飞出去,正中演武场内一块巨石,那钢枪竟然被晁盖这刚猛无铸的一掷之力,掷得直没入三尺有余,枪尾兀自嗡嗡颤动不休。晁盖这一掷之力如此威猛,显然心头憋屈太甚,无处发泄罢了。 随后晁盖跳上马背,策马径直转回,便在台下勒定战马,扈太公与扈成两个见晁盖果然得胜,笑呵呵的下台来迎,晁盖却只在马上抱拳朗声道:“太公在上,晁某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但自问才德浅薄,又粗鲁无礼,且眼下尚无娶妻之想,便就此别过,算是晁某言而无信,戏耍了诸位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三娘也是愣住了,急忙跳上马来,疾驰而回。 扈太公那里原本一腔欢喜,陡然听得此话,面皮登时涨得通红,指着晁盖道:“晁天王莫不是说笑来?”晁盖摇摇头道:“晁某从不说笑,这趟比武,晁某虽赢了,但绝不会娶三娘子来,晁某这便拜辞回山!” 扈成急怒道:“晁盖,你走了,我妹子怎办?!”此时三娘已经转回,晁盖看了三娘一眼,大声喝道:“诸位豪杰都在,这趟比武招亲,便只有我晁盖一个斗败群雄而夺魁,原本三娘子该是配与我为妻,我晁盖不愿娶,但三娘却不可另配他人!哪位好汉若是自认为能娶得三娘子的,也不必来扈家庄提亲,便要先到我水泊梁山来,找我晁盖比武,若是能胜得我晁盖的,方才能到扈家庄来提亲!若是哪位好汉胆敢私自前来提亲,也别怪我晁盖丑话说在前头,不论他是官家天子,还是山野巨寇,晁某都定会亲提兵马与他厮杀死拼!除非晁盖死了,否则他人休想再染指三娘子!晁某话在这里,我那钢枪也便留在此处,哪位若是不服气的,便站出来说话!” 三娘又气又急,心头却是万分感激晁盖成全自己的一番心意,他竟为了自己,不惜据婚,将一应罪名全落在自己头上。当下三娘双目通红的望着晁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一众好汉见晁盖神威若斯,那钢枪插在巨石之上,稳如磐石,立如擎天,一时间竟然都无人敢上前来言语半句。 晁盖斜睨群豪一眼后,朝扈太公略略欠身一礼后,也不再说什么,直朝李逵、刘唐、王英三个一招手,喝道:“我们回去了!”当下策马扭头便走,三个慌忙也下台来上了马,跟了上去。 只见四个人骑马,晁盖当先,三个随后,只望演武场大门而去,沿途布阵的扈家庄军马,竟然不敢阻拦,如鲸劈碧波般,都让出一条路来,四个便就此绝尘而去。(未完待续。) 第圆三章岂容儿戏愤欺辱 身不由己利当先 扈太公此刻方才醒过神来,捶胸顿足的喝骂道:“好你个晁盖,竟然如此欺辱上门来!扈成!你妹子被人如此欺辱,你却还站在此处!还不点起兵马与我追他回来,若是不说个明白,休教他走出这独龙岗去!” 扈成心头也是大怒,走到三娘面前道:“妹子,只要你一句话,哥哥这里便点起兵马,追上晁盖那厮,将他捉回来,是打是杀,都与你出这口恶气!” 三娘兀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头只盘旋着晁盖的话,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子,满不是滋味。晁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自己不想娶,便将所有罪过都揽到他自己头上去,周全了自己,丝毫未提昨夜他所言所闻,维护自己的那一片情义,却是何等深重。而自己却一味只是欺骗、利用于他,此刻他一句,今后要娶扈三娘,便需先过了梁山晁盖这一关,却是为自己竖了不知多少敌人。他本可大大方方直接做扈家庄的女婿,但就因为那句,你不嫁,我不娶,他便就此退走,独自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误会与谩骂,只是因为他要维护自己。 扈成又问了一句,三娘方才从心事中回过神来,叹口气道:“追他作甚?大哥,我累了,我想回去歇息。”说罢,也不理会一众豪杰,下了马后,独自一个,径自往内院走去。身后响起一片指责、谩骂晁盖之语来,但每骂一句,却都像是在三娘心头剜了一刀一般,愧不可当。 三娘独自一个回到屋内,正心头郁郁,黄文炳却与栾廷玉联袂而来请见。三娘迎入后,各自坐定,黄文炳道:“庄主,梁山晁盖如此欺辱庄上,一众头领皆怒不可遏,都在请令要点起军马去梁山理论。” 三娘扶额道:“不必去了,梁山与我恩恩怨怨,岂是理论得清的?”栾廷玉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先出去安抚众头领,庄主且宽心,不论庄主如何定夺,我皆听命而行。”说到这里,栾廷玉顿了顿却皱眉道:“只是庄主,便仍凭晁盖如此欺辱,这口气实难下咽,扈家庄上下从未怕过谁来,如何与大家一个交代,还请庄主三思为上。”说罢栾廷玉自先去了。 见栾廷玉去后,黄文炳皱眉道:“庄主,晁天王此前迎娶之心殷殷切切,为何忽然如此决绝?”三娘默然不语,黄文炳道:“可是与晁天王打翻的那碗酒有关?”三娘温言道:“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黄文炳微微躬身道:“庄主,小人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庄主如今统领群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事关大局之事。更何况事关庄主婚姻大事,岂能如此不明不白下去?栾教师说得对,不论庄主与晁天王如何,都定要给众头领一个交代,否则将来如何服众?庄主三思啊!” 三娘长出一口气道:“现下是晁盖那厮不想娶了,难道要我用刀逼着他娶我么?”黄文炳捻着胡须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小人看得出来,庄主与晁天王这趟亲事上,并非是晁天王想不想娶,而是看庄主想不想嫁。” 三娘又是默然无语,便在此时,穆弘急忙来报道:“三里外南庄酒店里来报,说晁天王四个到了酒店后,晁天王撞下马来,昏晕过去,呕血不止,刘唐、李逵、王英三位扶入店中,正托请店家四处求医!那里店家急报过来,属下不敢擅专,特来通禀。” 三娘闻言大惊道:“那一力降十会的霸道劲力,便是使一回都是,轻则脱力,重则丧命,晁盖连使两回,只怕寻常医师去了,也是束手无策!我这里亲自去救他性命来!”当下二话不说,便命人取了药箱与一应药材,急往南庄酒店而去。 出到独龙寨口,却见陈丽卿独自一个骑马在那里等候,三娘赶上前来问道:“你怎会在这里?”陈丽卿不答,却低声问道:“听闻晁盖呕血昏迷,你是要去救他么?”三娘皱眉道:“人命关天,不论如何,先救了人再说可好?” 陈丽卿幽幽道:“你去吧,我也要走了,一切妄念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来,我这便去了。”说罢竟不理会三娘,策马便望北疾驰而去。三娘踌躇不已,也不知是该去追回丽卿,还是先去救人。 这时候穆弘低声道:“庄主,只怕去迟了,晁天王性命不保,若是晁天王在我们地界上有个好歹,只怕对梁山不好交代。”三娘当下一咬牙道:“好,我们先去救人!”当下三娘与穆弘两个带了十余名铁卫,急忙赶往南庄酒店。 到了酒店,远远便望见刘唐在店外焦急等候,三娘到了近前,刘唐急忙迎上来,三娘急问道:“保正何在?”刘唐道:“便在店内,有扈娘子亲来,总算是老天保佑。”三娘皱眉道:“我只是医术高明,并不是神仙,救不救得了,还需看保正伤势如何。” 说话间已经进到酒店客房之内,只见晁盖昏晕在床,嘴角呕血不止,三娘看了心头大惊,急忙上前,取出银针来,便在晁盖胸前、后背等几处大穴连连下针。只见她玉手如同挥舞琵琶,丝毫不停,片刻后已经下了八十一枚银针来,好容易才将晁盖呕血之势止住。 随后三娘又与晁盖推宫过血,命人煮了一大缸子汤药来,将晁盖放入药水中做了一次药浴,便在浸泡汤药之时,又在头顶几处大穴下针。 一番辛苦之后,晁盖总算脸色稍稍回转过来,三娘舒了口气,又命人煎了汤药来,接连灌了晁盖三大碗下去,方才取了银针,让晁盖安睡下去。 晁盖此趟伤势比穆弘那次重了许多,三娘衣不解带,直照顾了五天,到了第五日清晨,晁盖方才悠悠醒转过来。方才醒转过来,便见得趴在塌边安睡的三娘,晁盖心头一阵暖意流过,但见三娘安睡如一朵海棠花一般,忍不住便想轻轻抚上她的玉颊,但手才到一半时,三娘便惊醒过来,见得晁盖醒来,惊喜道:“你醒了?” 晁盖老脸微红,三娘微微一笑,抓过晁盖的手,便把了个脉来,随后纳还那只手道:“脉象平稳,只是这趟你脱力伤了元气,须得静养数月。” 晁盖叹口气道:“记得当年师尊与我说过,我那霸道劲力若是只使一次,料无大碍,但若是连使两回,必定丧命。这趟本来自忖必死,为何要来救我?” 三娘默然片刻后,反问道:“为何要勉强?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逞强赢我?为何赢了之后,便又当众据婚?你若有心帮我据婚,大可认输或假作落败,为何一定要赢了我,方才据婚?你可知如此一来,我很难服众!” 晁盖摇摇头苦笑道:“我是昂藏七尺的男子汉,要我未战先怯,与一介女子认输,我自认做不到。便是假作落败,也是有违我心,也是对娘子武道上的不敬。我只是想教娘子你知晓,我晁盖武艺到底如何,到底配不配得上娘子!当众拒婚,是晁某思虑欠妥。那晚我去找你,却不想见得你与那郦青说话,一听之下,晁某真是心灰意懒。这才知道,原来娘子你一直都是只喜欢女子,不喜欢男子,更不会嫁与男子。便想到就算次日比武,晁某胜出,娘子被迫下嫁来,也不会快活。但人皆有私心,晁某自问不是圣人,心头仍是放不下娶你之念,思虑了一晚,委实拿不定主意。后来你差人送了史文恭破绽字条来,我还道你回心转意,因此欣喜不已。但到你将那碗酒端到我面前,那时晁某当真是万念俱灰,一时恼恨起来,便先假意失手,打翻那碗酒来。那时晁某只想着,便在群豪面前,堂堂正正的赢了你来,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三娘黯然道:“只为赌一口气,你便要赌上自己性命?”晁盖苦笑道:“此前只顾习武、打熬气力,却不知原来男女之间,情字一事上却是如此令人烦恼,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遇上娘子。我是赌一口气在这里,那又如何?我将据婚的事揽到头上,便是不想让你为难,只是想不到,却好心办坏事,真的令你左右为难了。本来若是我就此死了,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但为何你还来救我?” 三娘幽幽轻叹一声道:“你未曾负我半分,我岂能对你无情无义?”顿了顿,三娘捏紧拳头,银牙暗咬,好似下定决心一般,最后抬起头道:“你我皆是一寨之主,一方豪强,手下成千上万的兄弟跟随,很多时候,当真是事不由心,不能意气用事,婚姻大事上,早已经不可能由心而定,可惜我现下才明白这个道理。”说罢三娘起身,款款一礼后道:“保正哥哥,此时我已经想明白了,你若还愿娶,我便嫁与你。” 晁盖闻言,先是一愣,跟着方才大喜过望,急问道:“真的?”扈三娘叹口气道:“嫁与保正哥哥也好,总算还不太讨厌你。就算不嫁你,将来也难保家中不会安排另外的婚事,与其还要与其他不认识的男子纠缠不清,倒不如嫁个自己熟识的人。”(未完待续。) 第圆四章鸳盟已定容乃大 丹书铁劵欲无刚 晁盖闻言后,面色微变,叹道:“原来娘子心里还是没有我。”三娘诚恳的说道:“保正哥哥,我知道你待我如何,但我这里只待你如兄长一般,只有敬佩之意,并无儿女私情,就算答应嫁你,我也是这般说来,还请保正哥哥见谅。” 晁盖苦笑道:“也罢,你喜欢如何做都好,我便一直听你的便是了。”三娘心头微微感动,忍不住玉手握住晁盖大手,柔声道:“保正哥哥,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这辈子我都是你的妻子,更不会再有别的男子。”跟着俏脸微红,嗫嚅道:“只是婚后,夫妻间行房之事,保正哥哥能否依我?” 晁盖道:“你但说无妨。”三娘低声道:“婚后那夫妻间行房之事,我不愿,你不能强迫我,如此可好?”晁盖道:“我敬娘子如天人,自然不会冒犯,便是成婚之后,也是如此说。我这里可以立誓,假若他日与扈三娘成婚后,未得娘子许可,晁某做出什么逾礼之事来,便教晁盖不得好死!” 三娘闻言,心头松了口气,又是盈盈一拜道:“三娘多谢保正哥哥成全,哥哥敬我之意,三娘永世不忘。”晁盖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这回不是也救了我性命么?我也欠你甚多啊。” 两个相视一笑,晁盖忽然问道:“那郦青是位女子,却不知是哪位江湖女豪杰?”三娘道:“便是陈丽卿。”晁盖恍然明白过来,却又说道:“娘子可是真心喜欢那陈丽卿?若是喜欢,晁某这里倒是有个主意能教娘子心愿得成。” 三娘微微一鄂道:“保正哥哥,你不觉得三娘这假凤虚凰之事荒唐,已经实属难得,你还想成全我与丽卿?”晁盖微微一笑,握住三娘玉手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便都可以给你。反正你两个都是女子,也不算给我戴绿帽子。” 三娘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抽回晁盖握着的玉手,笑道:“愿闻晁保正有什么好主意,能教我与丽卿完聚一处来?” 便在客店榻前,晁盖微微直起身来,三娘扶他靠好,晁盖微微笑道:“想当今世上,就算娘子家中之人,再不计较世俗眼观,只怕也不能接受,娘子与另一个女子成婚。我有个馊主意,便是教你与那女子都嫁与我来,如此不就早晚都在一处了么?” 三娘笑容僵住,扯过手来,瞪眼盯着晁盖,只见晁盖目光清澈,丝毫没有欲念,才温言道:“你这是真心话?”晁盖道:“自然是,于外名义上,都是我晁盖的夫人,于内两位夫人亲如姐妹,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来,岂不两全其美?” 三娘愠道:“看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要是你适才稍露色狼相,我便一掌劈死你!” 晁盖奇道:“为何?”三娘瞪眼道:“我还道你想借此机会,坐享齐人之福!你们男人心思如何能瞒得过我?”晁盖笑道:“我岂会是那等人?我晁盖这一辈子,眼中便只有你一个。” 三娘闻言,微感尴尬,起身道:“方才醒来,一定饥渴,我与你取些药膳来,你这元气损伤,须得静心调理,吃我配的药膳最好。”当下转身便要走,晁盖却问道:“娘子,我这主意如何?” 三娘白了他一眼道:“真如你所言,就是个馊主意,以后不必再提了。”说罢转身便去了。 随后两日,三娘都悉心照料晁盖,第三日上,起了辆马车前来,将晁盖接回扈家庄内安心静养。到了庄内,扈太公见了晁盖,登时不乐,只冷笑道:“晁天王家大业大,瞧不起我这微落小村,如今又回来作甚?” 三娘急忙拉着太公,低声道:“父亲,此前是因我与保正哥哥有些误会,因此方才会有据婚一说。经此一事,我与保正哥哥已经冰释前嫌,相互已经定下婚约来,前事休再提起。”晁盖也由刘唐搀扶着,朝太公唱了个大喏后道:“太公莫怪,此前是我一时意气用事,胡言乱语来,今日特来赔罪。稍后我定会写下一纸告示,便向扈家庄道歉认错,广传江湖知晓,以释前罪。这里先受我一拜。”说罢便要拜下去。 太公闻言,面色稍缓,急忙扶起晁盖来,只看着三娘叹口气道:“你这婚事,一波三折,这趟当真能定下来,倒也是好,你两个都老大不小,切莫再耍什么小性子,你父年老,可经不起你两个耍花腔闹腾。” 三娘笑了笑,拉着扈太公道:“便听父亲言语,今后相敬如宾,再不闹腾了。”言罢太公见晁盖兀自病重,急忙命人安排了屋舍安顿。 安顿了晁盖之后,扈太公唤了扈成与扈成妻室时氏与三娘一同来到晁盖榻前。都到了后,太公自坐了一张杌子,晁盖卧病在床,太公教他躺着,口中道:“既然晁大郎与我儿定了鸳盟,那三书六礼之事,又是如何打算?” 三娘闻言,皱眉道:“父亲,保正哥哥这里还重病在身,他此趟伤了元气,须得静心调理三五个月,方能痊愈,你这里怎的便又开始催婚了?”扈成笑道:“小妹这还没过门,便心疼起自家官人来了。” 扈三娘瞪了扈成一眼,扈成登时低头,太公又瞪了三娘一眼,三娘连忙缩头,太公道:“还不是因你闹腾,险些教我扈家上下脸面不保,老汉我也是生受了一回,既然说定了此事,便早早将婚事办了,方为妥当。” 晁盖闻言道:“既然太公说了,自当遵命,我这里便差人回梁山,一应三书六礼便按礼数,妥妥备来,再挑选良辰吉日,便来迎娶娘子回山完婚。” 三娘皱眉道:“也不必这般赶,先订了婚事下来,等你身子将养好了,再论亲事,否则折腾起来,你这伤了元气,落下病根便不好了。” 扈太公却道:“不妨事,晁大郎便一直在我庄上养病即可,一应琐事,自有梁山来人与我庄上人操办便了,不会劳动晁大郎,如此可好?” 三娘尚未答话时,只听屋外黄文炳朗声道:“庄主,柴家庄来了紧急文书,须请庄主亲自定夺。”三娘急忙起身道:“都不是外人,进来说话。” 黄文炳急忙进到屋内来,将一份文书递来后道:“便是柴家庄那里传来书信,直说柴大官人有个叔叔柴皇城,现在高唐州居住,今被高唐州知府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来要占花园,怄了一口气,卧病在床,早晚性命不保,必有遗嘱的言语分付,特来唤柴大官人亲身前去。柴大官人想叔叔那里无儿无女,必须亲身去走一遭,因此便在月前动身去了。却不想去了高唐州之后,柴皇城怄气而死,便在那时高廉的老婆兄弟殷天锡那厮,又带人前来啰唣,一时口合之下,那殷天锡教随扈一众铁卫不忿打死。柴大官人如今只教一众铁卫先回柴家庄,他独自一个留下来提问官司。” 三娘尚未看书信,闻言后大惊道:“一众铁卫干什么吃的?如何不把柴大官人一同取回?反教他一个人留下?”黄文炳道:“书信上说,柴大官人只恐牵累出扈家庄来,又说那高廉虽是倚势欺人,但他柴家放着有护持圣旨,自不怕他来。” 三娘顿足道:“丹书铁劵、丹书铁劵,若还依得,岂会奸臣当道?!柴大官人好不糊涂,这定是官府奸计,便是诱他离了柴家庄,专对他下手来,便是有丹书铁劵在,也定他个谋反之罪,褫夺了那丹书铁劵去,又于事何补?” 黄文炳道:“正是如此,小人看了此书信,便知不妥,因此来与庄主商议。”三娘道:“且教郑鹰飞鸽传书往高唐州,只问那边情形如何。黄军师,你且吩咐庄内准备军马、粮草,这趟非得大军前去,方能救得柴大官人出来。”黄文炳应了,急忙去了。 三娘转回内间,太公问何事,三娘便将柴大官人之事说了,晁盖闻言大惊道:“柴大官人于我梁山多有恩惠,此趟出事,不可不救,我这里便下书回梁山,教梁山宋江兄弟点起军马,先往高唐州去救应。” 三娘闻言道:“梁山军马先去也好,我这里点起三千军马随后赶至。素闻那高廉有些妖法,破他还需请公孙先生前来。”见有大事,时氏便先扶太公回屋安歇,扈成自与黄文炳去准备钱粮。当下三娘唤来穆弘,吩咐他前去二仙山请公孙胜前来助阵。随后三娘看了看一旁呆站着的李逵,便笑道:“铁牛大哥也一同前去一回吧。” 李逵在一旁听了,登时跳出来道:“俺不去,俺要回山,前去高唐州一斧看了高廉那厮,去什么二仙山,请什么鸟真人,俺不去。” 三娘笑道:“此趟前去,缺了铁牛大哥可不成,非得你去一趟不可。”李逵兀自摇头道:“不去,不去。”三娘板起脸道:“如今我是天王哥哥未过门的妻子,你不听我吩咐么?若是听了前去,此趟破高唐州,便是你的功劳。若是不听,便军法从事!” 李逵听了,方才怏怏道:“去便去,拿什么军法来压人。”当下穆弘与李逵两个收拾了行装,当天便离了扈家庄,径直往二仙山去了。(未完待续。) 第圆五章先手为强并柴家 远道应援会梁山 两个走后,三娘转回屋内与晁盖道:“柴大官人乃我少华山生死盟约之人,不可不救,上一趟也多亏他那里来了兵马,方能战败官军,我这里须得亲自引军去高唐州一趟,我们的婚事既然已经说定,等回来后再议,如此可好?” 晁盖颔首道:“大战在即,此时也不宜商定婚事,就等救回柴大官人之后,再议此事。”三娘又道:“我便在庄上再照料你几日,等穆弘、李逵两位请来公孙先生,再行起军动身。” 晁盖笑道:“我这里也不必你留下照顾了,救人要紧,况且柴大官人那里一旦被拿了,官府必定对柴家庄动手,柴家庄那里如今柴大官人不在,群龙无首,正需娘子你亲自过去主持大局。只怕经此一役之后,柴家便只得被逼反,柴家庄内里,并非险要去处,不耐久守,如何妥善安置柴家,也需娘子亲自筹划来。” 三娘微感惊讶,没想到晁盖居然想得和自己一样,只是三娘觉着如何安置柴家,也要等救出柴进再说。当下三娘问道:“此节我原也想过,只是柴大官人不在,就此先做主来,会否不妥?” 晁盖摇头道:“若是等救出大官人再定此事,只怕柴家也遭了官府毒手。柴家自大宋立国便相传至今,家财钱粮何其多也,觊觎之人自然甚多,若是稍有迟疑,只怕尽皆落入他人之手。娘子此刻应当机立断,抢在他人之前,将柴家家眷接到扈家庄来安顿,便连柴家一应家财钱粮人手,也都先取到扈家庄来安顿,方才算是占了先机。” 三娘微微颔首,晁盖又缓缓说道:“柴进此人,志大才疏,面上结交江湖好汉,实则只想坐大复国,但可笑他那周朝柴氏已经亡国多少年了,如何还有人记得?娘子与柴家结盟想来也是权宜之计,何不趁此良机,先下手为强,一举吞并了柴家。日后就算救得柴进回来,他失了家业,也只得依附扈家,便是再也掀不起风浪来了。错过这个时机,只怕再难觅得良机了。” 三娘重重点头,便应了此事,随后狐疑的看着晁盖问道:“既然是如此良机,保正哥哥你为何不让梁山出面,先把柴家接上梁山?如此梁山便如虎添翼了。” 晁盖微微一笑,柔声道:“沧州离蓟州扈家庄更近,方便行事。但最要紧的是,你我定下婚事来,我的便是你的,你的却还是你的。” 听了这话,三娘心头一暖,皱眉道:“保正哥哥,为何你待我如此之好?”晁盖道:“我也不知道,但见了你后,便只想待你一个人好,这便或许是常说的,上辈子欠了你的吧。”说完后报以一笑,三娘垂首,两人默然许久,相对无言。 次日,三娘整束军马已了,便点起栾廷玉、黄文炳、李应、马麟、欧鹏、吕方、郭盛、时迁,八个头领,部引马步军兵五千,辞了晁盖等众人,离了山寨,望高唐州进发。刘唐、王英两个留下照看晁盖,扈家庄内留下扈成、李俊、张横、张顺、裴宣、蒋敬、童威、童猛等头领镇守。 只见三娘一身青花甲披挂在身,骑了匹白马,头顶凤翅金盔,身披秀红战袍,英气逼人。又见一周遭扈家庄人马,端的好整齐,但见:绣旗飘号带,画角间铜锣。三股叉,五股叉,灿灿秋霜;点钢枪,芦叶枪,纷纷瑞雪。蛮牌遮路,强弓硬弩当先;火炮随车,大戟长戈拥后。鞍上将似南山猛虎,人人好斗能争;坐下马如北海苍龙,骑骑能冲敢战。端的枪刀流水急,果然人马撮风行。 扈家庄兵马浩浩荡荡出了独龙岗,蓟州府陈曦真、方府尹得报后,方府尹大惊道:“这扈三娘不是已经与我等有暗约,不来薅恼州县,如今怎的骤然兴兵?”陈曦真道:“相公宽心,闻报说是望南去了,并非来我蓟州,只教谨守城池便好。”当下蓟州官军自戒备了,又将消息传报左右州县,教都防备。 却说高唐州高廉那里拿了柴进后,早下书至沧州府尹处,教沧州府出兵缉拿柴进沧州一应家眷。那府尹方才备好兵马,尚未出城,便得蓟州差人来报,直说扈家庄兵马大举南下。那府尹闻报后大惊,便按下兵马,谨守城池,也不敢出城来。 三娘引军至柴家庄后,穆春并一应庄上少华山文士、铁卫接住,三娘大军进驻柴家庄。随后三娘吩咐穆春并庄上人等,取了柴进一应家眷,收拾了庄内珠宝钱粮,教穆春引三千柴家庄丁护送了,先投扈家庄安顿。 两日后,柴家庄上下收拾停当,穆春引军护送柴进家眷、钱粮自去投扈家庄。三娘引军在柴家庄又等了两日后,穆弘、李逵引了公孙胜赶来会合。 三娘见果然请来公孙胜,大喜之下,问起来由,李逵大声嚷道:“扈娘子,这趟俺铁牛吃够苦头来。”原来穆弘、李逵两个到了二仙山,寻得公孙胜后,只要请下山去,那公孙胜师尊罗真人却只是不许,言道:“此非出家人闲管之事。” 公孙胜也不敢有违师尊言语,只教两个先住下。李逵那里性子暴躁,当夜提了板斧摸黑去罗真人那里,意欲砍杀了罗真人后,便能请得公孙胜下山。却不想着了罗真人仙法,李逵也被罗真人施法,用一阵仙风将他吹至蓟州府衙。李逵在那里自然是被官差拿住,吃了一夜好打,穆弘、公孙胜那里苦求了一日,罗真人方才施法又救得回来。 随后罗真人见穆弘、李逵两个意诚,方才准许公孙胜下山去,临行前又传授了公孙胜,破高廉的五雷天罡正法。分别前罗真人对公孙胜道:“那扈三娘乃改星命之人,果然能预知后事,她尚未到高唐州,便知高廉手段,足见其能。你可悉心辅佐,保国安民,替天行道。休被人欲所缚,误了大事,专精从前学道之心。你的老母,我自使人早晚看视,勿得忧念。汝应上界天闲星,以此容汝去助扈娘子。吾有八个字,汝当记取,休得临期有误。”罗真人说那八个字,道是:“逢元而止,遇朝而还。”公孙胜拜授了诀法,便和穆弘、李逵两个,拜辞了罗真人,别了众道伴下山。 三个到了扈家庄后,闻得三娘已经起大军先往柴家庄而来,因此三个星夜赶来相会。 说了前事后,三娘大喜,重赏了穆弘、李逵两个,便教公孙胜、穆弘、李逵三个也入队中来,饱食一顿后,次日便点起大军,径投高唐州而来。 三娘引大军南下,一路上州县官军皆谨守城池,不敢出战,三娘也约束军马,不犯州县,专心赶路,只望高唐州而去。不一日,便到了高唐州地界。 三娘引军至高唐州城外三十里处下寨,便放出两只海东青前去打探,少时两只鹰儿回来,三娘方知高唐州外西北十里处,有一支军马驻扎。三娘料定那便是梁山人马,便差李逵引一彪军马先去报信。 半日后,自有梁山戴宗前来相见,便在中军大帐内,戴宗与众头领都见了,戴宗拜见了三娘后道:“那日宋江哥哥得了晁天王将令,直说高唐州陷了柴大官人,便教山寨点起军马先下山来打高唐州。哥哥便与军师商议了,点起林冲、花荣、石勇、白胜,四个头领,部引马步军兵两千,作前队先锋;军中主帅宋公明、吴用,并朱仝、雷横、戴宗、燕顺、郑天寿,七个头领,部引马步军兵四千策应。便往高唐州而来。不想到了高唐州后,那高廉也得消息,便引军前来搦战。高廉那厮点起帐前都统、监军、统领、统制、提辖军职一应官员,各部领军马,出城迎敌。高廉那厮手下有三百体己军士,号为飞天神兵,一个个都是山东、河北、江西、湖南、两淮、两浙选来的精壮好汉。” 说到这里三娘道:“高廉那厮听闻惯使妖法,宋押司出阵定是败了。” 戴宗颔首道:“正是。当日,我梁山军马与官军对圆后,林教头与花知寨两个先后出马,斩了高廉那厮麾下两个统制官来,高廉那厮见对阵要输时,便去背上掣出那口太阿宝剑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疾!只见高廉队中卷起一道黑气。那道气散至半空里,飞沙走石,撼地摇天,刮起怪风,径扫过对阵来。林教头、花知寨等众将,对面不能相顾,惊得那坐下马乱窜咆哮,众人回身便走。高廉把剑一挥,指点那三百神兵,从阵里杀将出来,背后官军协助,一掩过来,赶得我等梁山军马冲散。便是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呼兄唤弟,觅子寻爷,两千前部军兵折了八百余人,直退回五十里下寨。高廉见人马退去,也收了本部军兵,入高唐州城里安下。” 一众头领闻言都是大惊,栾廷玉皱眉道:“未曾想林师侄这等手段也敌不过高廉那厮妖法。” 戴宗续道:“随后公明哥哥中军人马到来,林教头等接着,且说前事。哥哥与军师听了都大惊,公明哥哥前番得九天玄女授了三卷天书,便打开天书看时,直说第三卷上有回风返火破阵之法。哥哥那里大喜,便用心记了咒语并秘诀,又整点人马,次日五更造饭吃了,摇旗擂鼓,复又杀进城下来。” 三娘闻得天书时,皱眉后摇头道:“宋押司怪力乱神,临时抱佛脚,也不知哪里学来些皮毛道术,他如何能敌得过高廉?”(未完待续。) 第圆六章怪力乱神大小巫 人雄马壮高低现 便在中军帐内,听得三娘话语后,戴宗尴尬苦笑道:“扈娘子所料不差,次日公明哥哥聚齐大小头领,摆布军阵到了城外,高廉那厮也引军来敌,也不强敌挑斗,便在阵前又作起法来,那黑气一起,怪风又至。公明哥哥不等那风到,口中也念念有词,左手捏诀,右手提剑一指,说声疾!那阵风不望我军阵里来,倒望高廉神兵队里去了。我等见了,都是大喜,却待招呼人马杀将过去,高廉那厮见回了风,急取铜牌,把剑敲动,那风登时散了,又作起法来,那神兵队里卷一阵黄沙,就中军走出一群猛兽毒虫来。那一群猛兽毒虫径直冲过来,我等众多人马都惊得呆了。公明哥哥撇了剑,拨回马先走,众头领簇捧着,尽都逃命,大小军校,你我不能相顾,夺路而走。高廉那厮在后面把剑一挥,神兵在前,官军在后,一齐掩杀将来。我军人马,大败亏输。高廉那厮赶杀二十余里,鸣金收军,回城中去了。公明哥哥便引军来到西北十里处土坡下,收住人马,扎下寨栅,虽是损折了些军卒,却喜众头领都有。” 三娘闻言皱眉道:“连输两阵,高廉那厮只怕会连夜趁胜劫寨来。” 戴宗赞道:“娘子神算,当日吴军师也是这般言语,直说高廉那厮当夜必来劫寨,因此公明哥哥便听军师言语,都摆布了军马伏下。当夜高廉那厮果然来劫寨,正中了埋伏,高廉那厮被白胜兄弟引的弓弩军卒射中肩头,因此引军逃回。高廉那厮这几日箭创未平,也只吩咐谨守城池,我等便依旧在那处扎营,两厢僵持了旬月。军师言道,要破高廉,必要专等娘子兵马来援,今日闻得娘子军到,都是欢喜,便吩咐我来引扈家军马前往并寨。” 三娘道:“高唐州官军不堪一击,唯忌者,高廉那厮妖法也,我扈家军等了旬月方至,便是只等请了公孙先生便来。如今公孙先生已经在我军中,明日便可拔营前去攻打高唐州。有公孙先生在彼,定可一鼓而下,倒也不必再耗费时辰,前去与公明哥哥并寨。” 戴宗应了,当下三娘手书一封,教戴宗带回,与宋江梁山军马约定,明日卯时,两家一同进兵。戴宗得了书信,三娘又唤来刘唐、王英两个,教两人一同随戴宗回梁山阵中,三个领命自回去复命。 戴宗走后,三娘召集诸将议事,黄文炳道:“此趟出师,名为救人,又是与梁山军马联手,若要算功劳名望,便是看谁能救得柴大官人。” 三娘颔首道:“不错,此趟正是,攻城为下,救人为上。明日对阵,又公孙先生在,破高廉那厮不难,难者乃是如何能从城中,安然无恙的救出柴大官人来。便怕明日高廉那厮败阵后,城内官军见了,便不顾一切,要害了柴大官人性命来。” 黄文炳道:“我城内密探每日都有信鸽传来书信,只说城内都使钱打探了,柴大官人尚被囚禁在高廉府内,只是生死不明。若要救人,最好便是今夜里,便差人先混入城内,与我城内密探一同,混入高廉府内救人。” 三娘闻言微微颔首,尚未点将时,鼓上蚤时迁便出来禀道:“庄主,小人阵上厮杀本事,不如诸位哥哥,便是这鼠窃狗偷之事,还难不倒我。今夜便让小人潜入城内,与城内兄弟一道,混入高廉府内,相机救人便了。” 三娘与黄文炳对望一眼,黄文炳笑道:“时迁兄弟正是适合人选。”当下三娘便出将令来,教时迁潜入城内,相机救人。为让时迁能顺利入城,三娘差遣欧鹏、马麟两个引一千军马,便在初更时分,在北门外虚张声势,只做要夜里攻城,让时迁往南门潜入。时迁领命后,饱食一顿,取了一应需用器械,等到天黑后便独自往高唐州而去。 却说时迁赶路到了南门,已经是初更时分,只见他泅过护城河,便在城下一片乱草从中伏下,只等欧鹏、马麟两个在北门佯攻。果然过不多时,北门那边火光冲天而起,喊杀声大作,南门这头守军大惊,少时将官来了将令,教人都往北门去守御。 时迁见得南门人手少了,便看准一处城墙,使钩锁勾住,便攀爬而上,翻过城墙后,一溜烟隐入城内一片民居屋舍里去了。欧鹏、马麟两个便在城下放火,擂鼓喊杀,摇旗呐喊,直到二更时分,方才偃旗息鼓,引军回营复命不提。 翌日寅时,三娘升帐点兵后,吩咐三军都饱食了,披甲上马,大开寨门,引军便望高唐州而来。 卯时初刻,三娘扈家军到了城外,便见宋江也引梁山军马到来。宋江与吴用两个在阵前见得扈家军阵容,只见扈家军阵门开处,分六骑马来,雁翅般摆开在两边。左手下三将:栾廷玉、欧鹏、吕方;右手下三将:是李应、马麟、郭盛;中间三骑马上,为头是主将扈三娘,怎生打扮: 头顶茜红巾,腰系狮蛮带。锦征袍大红贴背,金彩凤翅盔飞檐。抹绿靴斜踏宝镫,青花甲光动花翎。描金随定日月刀,锦鞍稳称雪白马。左边那骑马上,坐着的便是扈家庄军师黄文炳,怎生打扮: 五明扇齐攒白羽,九纶巾巧簇乌纱。素罗袍香皂沿边,碧玉环丝绦束定。凫舄稳踏葵花镫,银鞍不离紫丝缰。两条紫鞭腰间挂,一骑青骢出战场。右边那骑马上,坐着的便是少华山第二头领公孙胜,怎生打扮: 星冠耀日,神剑飞霜。九霞衣服绣春云,六甲风雷藏宝诀。腰间系杂色短须绦,背上悬松文古定剑。穿一双云头点翠早朝靴,骑一匹分鬃昂首黄花马。名标蕊笈玄功著,身列仙班道行高。 三个总军主将,三骑马出到阵前,阵后三军个个雄武,旌旗蔽天,气势肃杀。宋江看得扈家军气势,感叹道:“真不愧是名满江湖的一丈青,如此军威,气势冲天。”吴用皱眉低声道:“哥哥仔细,听闻扈娘子已经与晁天王定下婚约来,若两个完婚后,天王那里不听我两个言语,梁山早晚被这婆娘并了去,此事当早作商议。”宋江闻言颔首,亦低声道:“此战之后,便细细商议来。” 两个正低声密谋时,只见高唐州城内,三声号炮响处,官军也出城来列阵。看对阵金鼓齐鸣,门旗开处,也有二三十个军官,簇拥着高唐州知府高廉出在阵前,立马于门旗下。怎生结束,但见: 束发冠珍珠嵌就,绛红袍锦绣攒成。连环铠甲耀黄金,双翅银盔飞彩凤。足穿云缝吊墩靴,腰系狮蛮金玉带。手内剑横三尺水,阵前马跨一条龙。 那知府高廉出到阵前,却见两拨人马,一左一右列阵,心头惊疑不定,探马回报,直说新到一军,乃是蓟州独龙岗扈家庄军马。 高廉闻言大怒,催动军马上前。三娘见了,将旗一招,扈家军马便往前来,宋江军马见了,也一同上前。少时,扈家军与梁山军并阵,与官军阵对圆来。 高廉厉声高叫,对着扈家军喝骂道:“蓟州祸国殃民的女贼,****乡里,污秽不堪,还敢前来犯吾州县,少时擒了,定让你充作官妓!” 扈家军一众头领听了,都是大怒,李应那里不忿,挺枪纵马大喝一声:“无耻鸟官,前来受死!”只见李应挺枪,后背五口钢刀,直至垓心。 高廉见了,喝问道:“谁与我直取此贼去?”那统制官队里转出一员上将,唤做薛元辉,使两口双刀,骑一匹劣马,飞出垓心,来战李应。两个在阵前斗了数合,李应拨回马,望本阵便走。薛元辉不知是计,纵马舞刀,尽力来赶。李应略带住了马,暗取了飞刀在手,扭转身躯,只一飞刀过去,正中薛元辉面门,只见头重脚轻,坠马而亡。 见折了薛元辉,两军齐呐声喊。高廉在马上见了大怒,急去马鞍鞒前,取下那面聚兽铜牌,把剑去击。那里敲得三下,只见神兵队里卷起一阵黄砂来,罩的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喊声起处,豺狼虎豹,怪兽毒虫,就这黄砂内卷将出来。 梁山众军识得厉害,正心慌恰待都走时,只见扈家军中,公孙胜在马上,早掣出那一把松文古定剑来,指着敌军,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一道金光射去,那伙怪兽毒虫,都就黄砂中乱纷纷坠于阵前。众军人看时,却都是白纸剪的虎豹走兽,黄砂尽皆荡散不起。 三娘看了,掣出双刀一指,厉声喝道:“破城便在今日,休教走了高廉!”当下扈家军大小三军,一齐先掩杀过去。宋江那头见了,也是鞭梢一指,梁山三军,一齐掩杀过去。 三娘马快,便是一马当先而上,直取高廉。高廉被公孙胜破了法术,正心慌,见三娘马到,急忙往阵内躲去,左右两名马军都头拼死上前来敌三娘,却被三娘人过马到之处,刀光两闪,那两名官军将官登时被挥做两段。见三娘如此英勇,官军登时大乱,纷纷后退避走。(未完待续。) 第圆七章背义算计宋公明 破城救人扈娘子 却说三娘单枪匹马径直冲阵过去,背后栾廷玉、李应、马麟、欧鹏四将随后掩至,扈家军中吕方、郭盛两个引五百长枪铁甲军士冲突上前。只见这一群军马皆是手持长枪大戟精悍之士,手中长枪大戟竟然都是一丈有二见长,五百人便成三排阵列,以排山倒海之势,横压过来,五百杆长枪大戟在阳光下,寒芒闪耀,所过之处,皆是血流成河。 便如此,三娘、栾廷玉等四将在前,吕方、郭盛五百铁甲长枪士在后,冲突而上,高唐州官军大乱,那三百神兵上前抵敌,也是遮拦不住。 在梁山阵中,宋江、吴用见得如此军势,皆是惊呼不已,宋江暗暗皱眉,低声谓吴用道:“此前还想若是天王娶了此女子后,便养在深闱后院中,可一劳永逸,但如今见她麾下兵马如此骁勇,只怕待她上山来后,定然不是深闺夫人,只怕一个不小心,便是与她枉做嫁衣来。”吴用也是皱眉道:“未曾想此女不但武艺智计高超,便连阵仗韬略也是这般了得,真是看走了眼来。不过哥哥莫慌,此时她与天王尚未完婚,倒还有转圜余地。” 宋江闻言低声叹道:“只恐木已成舟,势难转回了。”吴用微微笑道:“这里若破了高唐州,朝廷岂肯善罢甘休?若能祸水东引,教官军只顾攻打扈家庄,兵荒马乱时,只怕也难以完婚来。” 宋江皱眉道:“我梁山占住济州运河水道,于官家漕运威胁颇大,朝廷如何肯舍了梁山,先打扈家?”吴用捻着胡须笑道:“这便要看哥哥如何与朝中之人陈说利害了。” 宋江张大口愣了半晌,随后才讪讪一笑道:“军师说笑了,想宋某乃一介文面小吏,如何能与朝中人陈说利害?”吴用低声道:“哥哥切莫当小生是外人,每月十五日前后,哥哥都差宋清兄弟下山,却是为何?” 宋江闻言,面色大变,吴用又道:“哥哥莫慌,小生与哥哥乃是一条心,否则早就揭露此事了。稍后战事稍定,小生与哥哥细细说来,管教哥哥大计得成。”宋江听了,略略安心,随即一笑道:“有军师在,我宋江便如虎添翼了。”两个相视一笑,便在这时,只听阵中人等都喊:“扈家军已经冲破高廉中军!” 两人举目望去,只见三娘挥军直劈入官军阵内,已然杀到高廉中军将旗之下,所到之处,官军纷纷辟易。 那高廉躲到中军阵后,见得扈家军马气势如虹,直冲而来,官军便是想退都来不及,慌忙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起!”驾一片黑云,冉冉腾空,直上城墙,便是想舍了城外军马,独自逃命。 只见扈家军阵中转出公孙胜来,见了,便把剑在马上望空作用,口中也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将剑望上一指,只见高廉从云中倒撞下来。 侧首三娘一人一马抢过来,日月双刀一记十字斩挥过,登时把高廉挥做四段。可怜五马诸侯贵,化作南柯梦里人。有诗为证:上临之以天鉴,下察之以地利。明有王法相继,暗有鬼神相随。行凶毕竟逢凶,恃势还归失势。劝君自警平生,可叹可惊可畏。 三娘那里斩了高廉,栾廷玉到了近前,一刀枭了首级,将高廉首级挑在长枪之上,策马疾驰,晓示众官军,口中厉声喝道:“尔等主将已亡,胜负已分,跪地投降,便可免其一死!”李应那里引军冲至中军将旗下,一举斩将夺旗,高廉帅旗也到了。 一众官军见得高廉首级,又见帅旗到了,再听栾廷玉喊话,登时肝胆俱裂,一部分官军果然弃了兵刃,就地跪伏请降,一部分官军则一发声喊,只望城内退去。三娘吩咐栾廷玉不得滥杀,教他引军在后收拢俘虏,自己复又引军尾随败军前去夺城。 那败退的官军退到城边,败军中尚有几名军官,便在城下呼喝,教城上开门,放下吊桥来。城上守城军官官职不及城外几位官大,只得听命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见得城门打开,吊桥放下,败军一哄而入,登时拥塞起来。 三娘见了,急忙挥军赶上,拔出鸱吻刀来,只两刀下去,便断了吊桥拉锁,随后命吕方、郭盛两将挥军抢城门。那几名败军将官首当逃入城来,略略脱险后,听得背后喊杀声又近,回头一望,只见三娘又领人杀至,都吓得魂飞魄散,也不顾城外还有自家军马,急命城头放箭、放下千斤闸。 三娘见得城头官军放箭,大声呼喝,李应领军赶至,便率五百弓弩手压制城头官军。三娘在吊桥边,又见几名官军大声呼喝着,径直要去扳动千斤闸机括,便取出金雕弓来,嗖嗖连续放出七支羽箭来,登时将正要扳动机括的七名官军射死当场。 其余官军大惊,但在军官催逼呼喝下,又有几名官军上前来,又被三娘射死。随后三娘跳下马来,拉住那吊桥拉锁,手脚并用,蹬着城墙,几个起落,便翻上城墙去。马麟、欧鹏两个见了大惊,也各自下马来,各拉一条吊桥锁链,也一般的爬将上去。 待两个上得城头来看时,只见三娘守在那千斤闸机括旁,周遭官军伏尸一圈,再无人敢近前来,两端城墙上,官军将官指挥数队弓弩手来,正准备朝三娘放箭。两个见了,都是大吼一声,各抢了一面官军铁盾,遮护在身后,手持钢刀各自杀向两端。 马麟、欧鹏两个皆是骁勇,一时间都将两端数十名官军弓弩手,其余人等皆抱头鼠窜。三娘见城头官军已经大乱,再看城下,吕方、郭盛两个已经挥军入城来,知道大局已定,便信步走到城头官军大旗旁,挥刀便断了大宋旗号。见得城头大宋旗号飘落,梁山军马、扈家军马皆是大声欢呼,城外少许负隅顽抗的官军见了,知道大势已去,皆伏地请降。至此,高唐州便一日之间,被攻破了。 随后宋江、吴用引军入城来,三娘也将下号令来,扈家军也大举入城。三娘先引军攻入高唐州府衙,便在堂上坐了,少时宋江等人才赶到。 便在堂上,宋江与吴用两人上前与三娘见礼,三娘却只是坐着略略欠身后,笑道:“两位辛苦,请坐下说话。”左右搬过两张交椅来,宋江、吴用各自坐了。 三娘道:“如今两军合兵一处,若是将令多出,只恐约束不当,我这里有晁天王言语,前来相救柴大官人。如今城已破了,我便不得已僭越一回,一体传教将令,以免两军误会,到让天王哥哥那里不好看,不知宋押司与吴军师意下如何?” 宋江看了看吴用,两个都是暗暗摇头苦笑,均是暗道:“好个厉害女子,还说不得已僭越一回,都把晁盖搬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当下宋江起身抱拳道:“那梁山上下自当尊奉天王,请娘子代为号令便了。” 宋江言下之意便是梁山只是听晁盖的,而不是听她扈三娘的,当下三娘笑了笑,也不争辩,便传下将令,教各军收军进高唐州城内,又传下将令,休得伤害百姓。一面出榜安民,秋毫无犯,且去大牢中救出柴大官人来。 那时当牢节级、押狱禁子,已都走了,止有三五十个罪囚,尽数开了枷锁释放。数中只不见柴大官人一个,寻到一处监房内,却监着柴皇城一家老小;一众好汉,只是没寻柴大官人处。 正在忧急时,却见时迁引了几个人到来,后面簇着一顶凉轿,上面坐着的正是柴进。众头领见了都是大喜,围上前问时,那时迁道:“小人奉娘子将令,昨晚初更入城来,随后与城内兄弟会齐,便扮作更夫赚入高廉府内。高廉府内也有我等兄弟,便是高廉府上当牢节级蔺仁。寻得蔺仁后,方才得知,前日高廉那厮命他,专一牢固监守柴进,不得有失。又分付道:‘但有凶吉,你可便下手。’今早听闻贼寇大举而来,高廉那厮便要取柴大官人出来施刑。蔺仁兄弟已经得了我等吩咐,便推道:‘本人病至八分,不必下手。’后又催并得紧,便回称‘柴进已死’。因是高廉那厮要出阵,也不得细问,蔺仁兄弟便将柴大官人藏在府内一处枯井内。待得城内官军大乱时,我便与蔺仁兄弟一举带人杀入高廉府内,将他一门老小都杀了,从枯井内救得柴大官人出来在此。” 三娘、宋江等人听了,慌忙上前来看,只见柴进头破额裂,两腿皮肉打烂,眼目略开又闭。三娘、宋江等头领心中甚是凄惨,三娘命人将柴进抬入府内后院,她亲自诊疗调治。 三娘那里妙手,先替柴进治了伤势,见柴进已无大碍,只管教他安心静养,随后方才出来理事。 三娘便重赏了时迁、蔺仁,再把府库财帛,仓廒粮米,并高廉所有家私,分作两份,一份给了梁山,一份尽数装载准备运回扈家庄去。 诸事定后,这天晚间,三娘命人暗中请林冲来说话。少时,林冲独自来了,便在三娘屋内坐定后,三娘道:“师哥别来无恙?”但见林冲神清气爽的样,料也无事。 果然林冲笑道:“在梁山颇为自在,你师嫂如今已经是三个月的身孕了。”三娘惊喜非常道:“那可真要恭喜师哥了,待得小孩儿出生来,定要亲自来梁山恭贺一番。” 林冲笑了笑道:“师哥这里承蒙师妹拂照,家眷得以保全,姻缘和顺。只是不知师妹与晁天王那里,婚事如何打算的?”(未完待续。) 第圆八章得胜而回欢宴庆 闻败愤恨再兴兵 就在三娘屋内,听了林冲问起婚事来,三娘一怔,低声道:“此趟战事已了,也救得柴大官人脱身,待得回到扈家庄,便听父亲安排便是了。” 林冲捻着胡须,微微颔首笑道:“你终身大事定了,也算了却师兄心头一桩事。晁天王此人不错,义气当先,重情重义,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顿了顿林冲又道:“听闻此趟比武招亲时,师弟也来了?” 提起史文恭,三娘便叹口气道:“正是,只是史师兄已经不是以前的史师兄了,他投了曾头市,在曾家做个教头,那曾头市乃是金人差来我中原之处伏下的一枚暗棋。我也曾与史师兄单独说话,他反倒劝我,带着扈家上下便投女真金国去。而且他这趟前来比武招亲,便是不安好心,只想赢了比武,娶了我之后,便能将扈家、少华山一应江湖势力都纳入怀中,便好向他的金国主子邀功。想来真是令人心寒,原来史师兄再也不是当年的史师兄了啊。” 林冲听了之后大怒道:“我俩这里,只因朝中贪官污吏陷害,方才不得已落草为寇,专与朝廷那些贪官污吏为难。史师弟如此糊涂,为了一己荣华富贵,竟然投靠了外族,我便不认这个师弟来便了。难怪当年师尊直说史文恭此人,心术不正,原来果如其言。我看那女真金国,竟然差曾家来中原卧底,定然所图不小,将来败了辽国,定然入寇中原。那曾头市便在济州左近,看来我等也不得不防。” 三娘颔首道:“近闻宋廷有意与金国联手灭辽,梁山与我扈家都在首当其冲之位上,须得提防官军与曾家联手,出兵征讨你我两处来。” 林冲道:“梁山与扈家自然相互看顾,互为援手。”顿了顿林冲又道:“出兵高唐州前,我这里收到师尊书信,上面说师尊他这些时日便在四处游历,信上还说,师尊他老人家又收了一位小师弟来。” 三娘微微一怔,问道:“那小师弟可是姓岳?”林冲奇道:“你怎知晓的?师尊说了,他收了一位关门弟子,正是姓岳。”三娘暗暗欢喜,看来这岳武穆真成了自己的师弟了。 当下三娘笑道:“师尊这个徒儿收得好,我总算不是最小的一个了,将来还有个小师弟可以欺负。”林冲莞尔笑道:“都要嫁人了,还这般胡闹。” 三娘噎了一口,又问道:“师尊还说了什么?”林冲道:“师尊在信中说,他一生都在与朝中贪官奸佞争斗,前番他与大师兄联手,在黄河水道上凿沉不少花石纲船,但官府却是沉了一艘,又搜刮来两艘,苦的却是江南百姓,因此师尊他深觉不安,因此便暂时放下那些事,游历江湖去了。大师兄自回大名府去,做他的富家财主。末尾说了你的事,直说师妹你立起替天行道的大旗来行事,颇合师尊的胃口,将来若是有难处时,师尊自会前来相帮,教你好生行事,继续与官府斗下去。”三娘听了心头一暖道:“师尊真是口硬心软。” 林冲道:“师尊那里四处云游也还罢了,我现下只担忧大师兄那里,他在大名府家大业大,名声又响,只恐我两个这里牵累了他来。”三娘道:“也是,不若稍后去信与大师兄,提醒大师兄一二,若是官府对他有什么为难之处,尽可来信与我两,定然出手相帮便了。” 两个说了会儿师门之事后,三娘问道:“近日梁山有何动静?”林冲道:“便是近日来了一伙人新入伙来,为首乃是登州兵马提辖,也是我同门中人,江湖人称病尉迟孙立。” 三娘哦了一声,林冲细细说了,原来还是与原书中一般,登州兵马提辖孙立,只因兄弟孙新与弟妹顾大嫂,要救被本州豪强毛太公陷害的亲族解珍解宝兄弟两个,伙同登州府牢狱节级邹渊、邹润、乐和等人,劫了大牢,反出本州,最后迫不得已,来投了梁山。 三娘听完后,沉吟道:“那孙立听闻是栾廷玉师叔的同门,为何不来投我扈家庄?”林冲微微一笑道:“那时候扈家正与祝家恶战,孙立便是听闻栾师叔那里正与你交恶,只恐你疑他,因此未曾前去蓟州。” 三娘微微失望道:“要是来我那里便好。”林冲低声笑道:“师兄已经私下里与孙提辖谈过,他那里对你名声也是极为敬佩的。师妹大可放心,此人并他那一伙人,都是忠于天王的,现下你与天王又有姻缘,早晚夫妻一体,那孙立便还是逃不出手去。” 三娘听了早晚夫妻一体那句,忍不住打个寒噤,勉强一笑道:“这样我便安心了。”跟着又问道:“宋押司上山后,可有什么举动?” 林冲皱眉道:“到没有什么举动,治理山寨,与众兄弟交好,也就是这般而已。”三娘道:“师兄要多加留意此人,此人城府太深,又有人望,不似甘居他人之下的无能之辈。”林冲颔首道:“师兄省得。”两个商议了许久,方才分手。 便在高唐州歇了数日后,三娘与宋江商议定后,便在第五日上,两军先后出城,梁山军马先走,扈家军马在后。三娘命车马载了柴进并柴皇城一家老小,率领大小将校离了高唐州,得胜回扈家庄。所过州县,秋毫无犯。在路已经十余日,回到扈家庄,晁盖尚在庄上,柴进扶病起来,称谢晁盖、三娘并众头领。三娘教请柴大官人就独龙岗内,另寻一块白地,又建了一所庄园,与柴进并家眷安歇。这次高唐州得胜,又的柴家举家来投,又得了高唐州钱粮,扈家庄上下皆是欢喜,且作庆贺筵席,不在话下。 再说东昌、寇州两处,已知高唐州,梁山、扈家联军杀了高廉,失陷了城池,只得写表差人申奏朝廷。又有高唐州逃难官员,都到京师说知真实。 高太尉听了,知道杀死他兄弟高廉,救了柴进一家去,心头大怒,又想起前仇,更恨扈三娘来。当日便火急前往蔡京府上,入得堂来,与蔡京见礼已了,茶汤罢,高俅便道:“恩相明鉴,那扈家妖女,累造大恶,杀官造反。前趟恩相以夏国战事为重,蓟州军马战败后,便未曾再发兵征讨。但此时,这妖女公然兴兵,勾结梁山贼寇,先将沧州柴家一应家财钱粮,尽数搬取回扈家,又打破高唐州,将高唐州官民杀戮一空,仓廒库藏,尽被掳去。若不早行诛剿,他日养成贼势,难以制伏。” 蔡京那里也得了消息,沉吟片刻后,吩咐左右唤来闻焕章请教。少时闻焕章到来,见礼毕后,蔡京教赐坐了,说起情由来,闻焕章闻言道:“前番攻伐夏国正紧,恩相投鼠忌器,因此暂且放那妖女一马。她那里霸住独龙岗,治理村坊,又操演军马来,如今羽翼已丰,更兼她竟公然提兵侵犯其他州县,还将柴家一应家财钱粮都掳劫而去。此趟夏国战事初定,已然可以抽出手来对付此妖女了。不知恩相意下如何?” 蔡京闻言,安坐如故,只是道:“可惜了柴进那些家财。”顿了顿蔡京方道:“打便是要打了,既然要收服此妖女,便要想个万全之策,一举成功。闻先生有何计较?” 闻焕章道:“西北诸军方才歇马,愠相那里尚有许多首尾之事要料理,一时半刻也不能东来,尚且他那里还有个华州如鲠在喉。小生以为,此趟用兵还是擒贼先擒王,东西两面同时用兵,但却是东打西静。” 蔡京哦了一声道:“何谓东打西静?”闻焕章道:“那妖女在东面蓟州,西面少华山乃其老巢,若是两面皆用兵,力所不逮。因此小生以为,当以西北军马为辅,于华州那里,先做围困。西北军马战事方休,须做数月休养生息,便可先提兵至华州左近屯驻,一则便是围困,二则便是教它不敢轻举妄动,三则就地将息军马。如此便可先困住华州一带贼寇,教其不能轻动。便是西面安静,暂不动刀兵。而东面用兵,便要先打蓟州扈家庄。便是东面动兵,穷追猛打,定要剿灭这妖女贼首来。随后东面平定,西面军马也将息得差不多了,便可趁华州贼寇群龙无首,一举剿灭。” 蔡京与高俅闻言都是微微颔首,高俅问道:“此策万全,只是东面何处军马可破独龙岗?”闻焕章道:“蓟州那里,上趟功败垂成,只因梁山军马忽然来援。此趟用兵,须得连梁山一并算来。” 蔡京道:“请先生细说。”闻焕章道:“近日金国遣使来朝,备说联金灭辽之事,虽然此事尚未议定,但小生于江湖上得闻,金国差了一门曾氏侨民,来到凌州之地,安村立寨,唤个曾头市。此时金国虽与辽国交兵,但与我朝敌我未明。小生以为,当可借刀杀人,挑动曾头市与梁山火并,一来可阻断梁上往援扈家庄之路,二来也可不动声色间除掉金国布在凌州的此处暗棋,便是一举两得之事。”(未完待续。) 第圆九章高俅大兴三路兵 太公排布姻缘事 蔡京闻言大喜道:“先生之言,深得吾心。但却如何挑动两家交兵?”闻焕章道:“此事可交予梁山那枚暗棋去办,此人在江湖上人面极广,定可成功。” 蔡京道:“梁山那头,便按先生之策定夺。如今斩断了扈家外援后,蓟州这边当如何用兵?” 闻焕章道:“若要一举成功,只靠蓟州陈曦真可不成,小生再保举一人,此人乃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单名唤个灼字,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受汝宁郡都统制,手下多有精兵勇将。小生举保此人,到了蓟州,与陈曦真一道,可以征剿扈家庄。” 蔡京与高俅都是大喜过望,便商定了后,说定次日由高俅在朝中奏请此事。 次日五更,在待漏院中,专等景阳钟响。百官各具公服,直临丹墀,伺候朝见。当日五更三点,道君皇帝升殿。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天子驾坐,殿头官喝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高太尉出班奏曰:“今有蓟州扈家庄妖女扈氏三娘,伙同梁山贼寇晁盖、宋江,累造大恶。打劫城池,抢掳仓廒,聚集凶徒恶党,闹了江州无为军,又在蓟州杀害官军,今又将高唐州官民杀戮一空,仓廒库藏,尽被掳去。今趟蓟州陈曦真进剿不利,乞讨援军。此是心腹大患,若不早行诛剿,他日养成贼势,难以制伏。伏乞圣断。” 天子闻奏大惊,随即降下圣旨,就委高太尉选将调兵,前去应援蓟州陈曦真,务要扫清扈家庄,杀绝种类。高太尉又奏道:“量此草寇,不必兴举大兵。臣再保一人,可去收复。”天子道:“卿若举用,必无差错,即令起行,飞捷报功,加官赐赏,高迁任用。”高太尉奏道:“此人乃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单名唤个灼字,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受汝宁郡都统制,手下多有精兵勇将。臣举保此人,可以征剿扈家庄。可授兵马指挥使,领马步精锐军士,克日扫清村坊,班师还朝。” 天子准奏,降下圣旨:“着枢密院即便差人赍敕前往汝宁州,星夜宣取。”当日朝罢,高太尉就于帅府着枢密院拨一员军官,赍擎圣旨,前去宣取。当日起行,限时定日,要呼延灼赴京听命。 却说呼延灼在汝宁州统军司坐衙,听得门人报道:“有圣旨特来宣取将军赴京,有委用的事。”呼延灼与本州官员出郭迎接到统军司。 开读已罢,设宴管待使臣,火急收拾了头盔衣甲,鞍马器械,带引三四十从人,一同使命,离了汝宁州,星夜赴京。于路无话,早到京师城内殿司府前下马,来见高太尉。当日高俅正在殿帅府坐衙,门吏报道:“汝宁州宣到呼延灼,现在门外。” 高太尉大喜,叫唤进来参见了。看那呼延灼一表非俗,正是:开国功臣后裔,先朝良将玄孙。家传鞭法最通神,英武熟经战阵。仗剑能探虎穴,弯弓解射雕群。将军出世定乾坤,呼延灼威名大振。当下高太尉问慰已毕,与了赏赐。 次日早朝,引见道君皇帝。徽宗天子看了呼延灼一表非俗,喜动天颜,就赐踢雪乌骓一匹。那马浑身墨锭似黑,四蹄雪练价白,因此名为踢雪乌骓。那马日行千里。 圣旨赐与呼延灼骑坐。呼延灼就谢恩已罢,随高太尉再到殿帅府,商议起军,剿捕扈家庄一事。呼延灼道:“禀明恩相:小人觑探扈家庄兵多将广,武艺高强,不可轻敌小觑。乞保二将为先锋,同提军马到彼,必获大功。”高太尉听罢大喜,问道:“将军所保谁人,可为前部先锋?” 呼延灼禀道:“小人举保陈州团练使,姓韩,名滔,原是东京人氏,曾应过武举出身。使一条枣木槊,人呼为百胜将军。此人可为正先锋。又有一人,乃是颍州团练使,姓彭,名玘,亦是东京人氏,乃累代将门之子。使一口三尖两刃刀,武艺出众,人呼为天目将军。此人可为副先锋。” 高太尉听了大喜道:“若是韩、彭二将为先锋,何愁狂寇!”当日高太尉就殿帅府押了两道牒文,着枢密院差人,星夜往陈、颍二州,调取韩滔、彭玘,火速赴京。 不旬日之间,二将已到京师,径来殿帅府,参见了太尉并呼延灼。次日,高太尉带领众人,都往御教场中,操演武艺。看军了当,却来殿帅府,会同枢密院官,计议军机重事。 高太尉问道:“你等三路,总有多少人马?”呼延灼答道:“三路军马,计有一万五千,连步军,数及两万。”高太尉道:“你三人亲自回州,拣选精锐马军三千,步军一万五千,约会起程,到了蓟州那处,会同陈曦真兵马,蓟州那里也有一万余军马,便可一同征进。” 呼延灼禀道:“此三路马步军兵,都是训练精熟之士,人强马壮,不必殿帅忧虑。但恐衣甲未全,只怕误了日期,取罪不便,乞恩相宽限。”高太尉道:“既是如此说时,你三人可就京师甲仗库内,不拘数目,任意选拣衣甲盔刀,关领前去。务要军马整齐,好与对敌。出师之日,我自差官来点视。” 呼延灼领了钧旨,带人往甲仗库关支。呼延灼选讫铁甲一万三千副,熟皮马甲五千副,铜铁头盔一万三千顶,长枪一万二千根,滚刀一万一千把,弓箭不计其数,火炮铁炮五百余架,都装载上车。临辞之日,高太尉又拨与战马三千匹。 三个将军,各赏了金银缎匹,三军尽关了粮赏。呼延灼和韩滔、彭玘,都与了必胜军状,辞别了高太尉并枢密院等官,三人上马,都投汝宁州来。于路无话。 到得本州,呼延灼便道:“韩滔、彭玘,各往陈、颍二州起军,前来汝宁会合。”不到半月之上,三路兵马,都已完足。呼延灼便把京师关到衣甲盔刀、旗枪鞍马,并打造连环、铁铠、军器等物,分赍三军已了,伺候出军。 高太尉差到殿帅府两员军官,前来点视。犒赏三军已罢,呼延灼摆布三路兵马出城,端的是:鞍上人披铁铠,坐下马带铜铃。旌旗红展一天霞,刀剑白铺千里雪。弓弯鹊画,飞鱼袋半露龙梢;笼插雕翎,狮子壶紧拴豹尾。人顶深盔垂护项,微漏双睛;马披重甲带朱缨,单悬四足。开路人兵,齐担大斧;合后军将,尽拈长枪。数千甲马离州城,三个将军来蓟州。当下起军,摆布兵马出城,前军开路韩滔,中军主将呼延灼,后军催督彭玘,马步三军人等,浩浩荡荡,杀奔蓟州扈家庄而来。 却说三娘引军回到扈家庄后,安顿柴家众人已了,接连摆酒庆贺了三日。这天稍停,扈太公那里又动问起婚事来,便请晁盖来商议。 方才见礼坐定,扈太公便道:“此刻已经救得柴大官人回来,大郎与我儿婚事却不知如何打算?”晁盖道:“既是问起婚事,当请娘子一同前来商议。”扈太公温言道:“男子汉大丈夫,婚姻嫁娶,何须去问一介女流?你自说来,我儿那里,老汉自去说知便了。” 晁盖道:“小可这里伤势平复,近日便打算先行回山,便在下月十五前,便按三书六礼规议依次办来,看过日头后,选在年前吉日完婚。” 太公嗯了一声道:“如此甚好,老汉便在庄上专等。”当下将喜事商议定了,晁盖方才离去。太公自去后院三娘下处,说知此事。 三娘正在后院,看玉莲带着扈宗睿耍乐,见太公来了,便亲自迎上前,将老父引在院中葡萄藤下坐了。太公坐定后,将婚事安排说了,三娘闻言暗暗蹙眉,但见玉莲面色凄然,忍不住咬牙道:“父亲,婚事之上,但凭父亲做主,不过可否将玉莲做陪嫁丫鬟,与我一同出嫁?” 扈太公闻言登时大怒道:“成何体统?你自嫁人便了,玉莲这里,我养在庄上,自不会亏待她,过了今岁,与她寻个良配完婚,方才是正道。你两个一同嫁出去,到了夫家,还不清不楚的,教人耻笑我扈家门风不正!此事休得再提!”三娘大急,还待再说时,太公已然拂袖而去。 见太公去了,玉莲垂泪道:“官人不必烦恼,奴家自在庄内住下,官人安心出嫁。奴家能得官人垂怜,恩爱多时,于愿足矣。”三娘咬牙道:“你且安心,我自有办法。”当下三娘便往晁盖下处而去。 到了晁盖那里,晁盖正与刘唐、王英商议归程,见三娘来了,晁盖大喜,当即迎入屋内坐了。三娘看了刘唐、王英两个一眼,微微为难道:“保正哥哥,有话单独与你说来。”王英乖觉,当即笑着拉了拉刘唐,便道:“哥哥与扈娘子自说话,我与刘唐兄弟出去溜溜。”当下两个便去了。 两个走后,晁盖动问道:“娘子所来何事?”三娘欲言又止,晁盖道:“你我有何话不能说?”三娘咬牙道:“此前你说的那馊主意,可还作数?”(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掀翻龙椅谁来坐 缘寻佳人配何家 便在晁盖屋内,听了三娘话后,晁盖微微一笑道:“晁某一言九鼎,所说之话,绝不反悔。”三娘道:“好,我这里要将宋玉莲一同带了,做个陪嫁丫鬟,一同出嫁。”晁盖道:“并无不可,我倒还觉着娘子你这里,只一个陪嫁丫鬟还少了。” 三娘轻咬红唇,嗫嚅道:“但我父亲那里不许,你可否去向父亲说来?”晁盖哑然失笑道:“娘子,你娘家要让谁人做你陪嫁丫鬟,自然是庄上做主,我这里贸然去说了,只恐不妥。” 三娘瞪眼道:“你不去么?”晁盖笑了笑,举手道:“好好,我这便去说。”晁盖起身后,又皱眉道:“娘子,还有那丽卿怎么办?我看不若你便去蓟州府,将陈丽卿也捉了来,一并做你的陪嫁丫鬟好了。” 三娘秀面微微一红,一闪即过,跟着瞪眼道:“要你管我。”晁盖哈哈一笑道:“我晁盖想不到有如此福分,娶一个娘子,到陪嫁两个国色天香的丫鬟。”三娘大怒,抬腿要踹,晁盖便落荒而逃,只留笑着下一句话:“在此静候好音。” 一炷香之后,晁盖便转了回来,三娘急忙起身问道:“老父那里如何说来?”晁盖坐下,指指茶碗,三娘连忙斟了杯茶奉上,晁盖吃了一口,方才笑道:“你夫君出马,自然是说定了。” 三娘又惊又喜问道:“你如何与老父说的?”晁盖四平八稳的坐着道:“我便说是,听闻上趟娘子你受伤来,正是玉莲此女妙手相助,才将娘子伤势治好。既然娘子要远嫁,倒不如将此女一并带去,做个陪嫁丫头,一来娘子你这里也处得惯了,再换他人也不好差遣,二来玉莲于娘子你恩情深厚,晁某也极为敬重,也着实喜欢此女,还请太公成全。太公听完,便答应了。” 三娘皱眉道:“老父那里没什么言语?”晁盖笑道:“太公那里倒是旁敲侧击,说娘子你闺阁之内寂寞,有时候难免行事荒唐,教我多担待。” 三娘红着脸啐了一口道:“你才闺阁寂寞。你又怎生说的?”晁盖道:“我自然是说,女儿家闺阁之事,份属平常,我不计较。太公听了便不再言语了。” 三娘松了口气,笑了笑道:“多谢你了。”晁盖道:“你我何须言谢?娘子,我明日便先回山去,旬月之内,备妥聘礼,差遣媒人前来,三书六礼齐备后,便在年前完婚如何?” 三娘闻言后,面色微变,勉强苦笑道:“父亲已经与我说了,婚事上父亲做主便是。只是我乃少华山与扈家庄共主,此两处也离不得我,完婚后,我便还是要回来主持大局。” 晁盖沉吟片刻后道:“娘子,此前晁某说过,你我完婚后,我的便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梁山那里,也需你坐镇治理一番,早晚将山寨做一番革新,早晚如少华山一般兴旺。这趟娘子大可放手去做,我为你后盾。少华山、扈家庄这里,分选头领镇守便可。我观娘子志向,便是有改天换日的奇志。不论娘子如何打算,我晁盖都一力扶持!我梁山那里,地利极好,将来可为起事根本之地,一旦梁山也治理兴旺后,梁山水泊、扈家庄、二龙山、少华山、桃花山几处,一同发作,迟早便可打上东京,掀了赵官家的龙椅来。” 三娘微微一惊,此趟倒是第一回听了晁盖说出心中这般言语,原来晁盖也看出自己的志向,但不想他居然一力赞同,当下心中甚慰,但犹疑片刻后道:“掀了龙椅,谁又坐来?”晁盖微微一笑道:“娘子想坐,我便扶你坐来,若不想坐,到那时候,我们便退位让贤,然后两人云游四海便了。” 三娘瞪大眼睛道:“难道你就不想坐么?”晁盖晒然一笑道:“我这人只重义气,算计不来那许多事。之前我做这许多,也只想大家兄弟都快活逍遥,旁的都不打紧。若是要我坐龙椅,整日要我玩弄权术,算计人心,我可要憋屈死了。娘子,你若真想坐龙椅,我便扶你当女王,将来只要你能保我一众兄弟都逍遥快活便可。” 三娘哑然失笑道:“好,我答应你来,保你与众兄弟逍遥快活一世。”晁盖道:“好,我晁某人便扶娘子坐龙椅来!”三娘笑了笑又道:“那迎娶之时,我便带同一些人手一并上山来,要革新梁山,我需要人手相帮。”晁盖道:“带多少人来都可,只怕来的人少。” 两个相视一笑,三娘道:“明早我送你。”晁盖应了一声道:“也好。”各自无话,就此分手。 翌日清晨,三娘送了晁盖离去,回到庄内,黄文炳、栾廷玉便来商议军事。两个坐定后,黄文炳道:“庄主容禀,此趟我扈家军救了柴进一家,柴家庄一应资财钱粮人马尽皆归附,又打破了高唐州,又闻宋廷与夏国战事平息,早晚官军便来征剿。娘子婚事在即,不知作何打算?” 三娘道:“昨日方才与晁天王商议了,出嫁之时,我便带同一些人手一同上梁山去,婚后便在梁山住下,将那里革新治理一番,也如同少华山、扈家庄一般调教来,今后便以梁山为根本之地,逐鹿中原!” 黄文炳与栾廷玉两个互望一眼,都是微微颔首,黄文炳道:“不知娘子打算如何调配人手?”三娘沉吟道:“昨夜我已经想了一宿,黄军师与栾教师便坐镇扈家庄,辅佐我兄长镇守独龙岗,只要官军不来犯,两位只管守好此处,便是大功一件。去梁山那里,有公孙先生、李应义兄、裴宣、蒋敬、李俊、张横、张顺、吕方、郭盛、童威、童猛、时迁几位一同跟去。其余穆弘、柴进、穆春、马麟、欧鹏、郑鹰等几位便留在扈家庄一同镇守庄内。庄内铁卫、文吏,我点选一千五百人跟去,梁山那里尚有我师兄、刘唐等心腹之人在,想来也足够应对。” 黄文炳默算片刻后道:“娘子所带人手倒也足够,只是少华山那里须将孟康与汤隆两位头领一并带去,两位头领,一个便是造船能手,一个便是冶铁巧匠,在梁山那里也用得上。” 三娘笑道:“还是军师算的仔细,汤隆、孟康两位飞鸽传书教取来便是。只是庄子这里需军师坐镇,否则真要请军师一同前去才好。”黄文炳笑道:“梁山那里,我与宋头领有旧怨,去了只怕适得其反,还是不去为妙。有娘子亲自坐镇筹划,又有晁天王鼎力扶持,想来成事无忧。” 栾廷玉道:“庄主尽管安心前去,庄子这里,我与黄军师协力守御,只管教官军不敢前来啰唣。”三娘道:“如今晁天王先行回山,尚有一段时光,我打算便先去蓟州府那里打探官军动向,若是有何变故,也好早作准备。” 黄文炳皱眉道:“庄主,需仔细,你这里如今已经名扬四海,何必亲身犯险,再去做细作勾当?要探听消息,便差郑鹰、时迁两位去一趟便可。” 三娘笑道:“我这里有件事尚且要亲自去做个了断,便要去蓟州府一趟。时迁与郑鹰两位也一同前去便好,我这里便做个乔装来,管教官府那些做公的瞧不出来。”黄文炳、栾廷玉两个苦劝不住,只得作罢。 第二日上,三娘便与郑鹰、时迁两个一道,乔装做寻常客商,便投蓟州府而来。到得晚间,混入蓟州府内,郑鹰、时迁自引了三娘到城内细作堂口下处安顿。 安顿后,待得天明,三娘便吩咐郑鹰前去打探官府动向,又唤来时迁吩咐道:“便请时迁兄弟前去打探陈曦真一家动向,最要紧的便是他那女儿陈丽卿的下落。”时迁、郑鹰两个领命各自去了。 半日功夫后,时迁转回来禀报道:“小人前去打探,恰逢陈娘子带了使女出游,便问了陈府一个扫地小厮,方知今日陈娘子乃是去报恩寺敬香。” 三娘皱眉道:“她还去报恩寺?”沉吟片刻又问道:“那陈府上下有何动向?”时迁道:“听闻陈府上下最近便在筹备陈娘子婚事。” 三娘大惊道:“陈娘子许配了何人?”时迁道:“听闻便是曾头市的史文恭。”三娘愣了一愣,便道:“原来是他,你且准备一下,我与你扮作香客,去一趟报恩寺。”当下两个便装扮了,各藏利刃在身,便投报恩寺而来。 到了报恩寺内,两个敬了一回香后,转出大殿来,三娘便往后院而去,只到了园口却被几名火工道人拦住,直说内院有贵客在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三娘与时迁又见内院里有数名官军土兵巡守,看来便是陈丽卿带来的护卫。 当下两个便转到一旁商议,时迁道:“庄主,大殿后廨廊下有一处院墙,翻过去便是内院。”三娘道:“你便与我在廊下接应,我自去内院。” 两个来到廨廊下,时迁望风,见得无人时,三娘轻轻巧巧攀住墙头便翻了过去。落到内院后,三娘藏身一处假山后望了,只见陈丽卿带了一名使女便在院内游走,只见她满面愁容,娇容消瘦,容光憔悴,看得三娘一阵心痛。 只见丽卿带着使女看了一回院内风景,转到一间僧房外站住,三娘认得那间僧房便是当日自己欺负丽卿的那间僧房来。只见丽卿定住莲步,犹疑半晌后,吩咐了使女几句,那使女便告退去了,她独自一个推门而入。 三娘见了大喜,正是单独相会的良机,当下避过内院巡守的土兵,三娘几个腾挪,便来到僧房墙角,偷偷开了窗棂,便从僧房一侧窗棂偷偷跃入屋内。 到了屋内,三娘藏在屋内牙床旁,只听外间有人走动,偷眼看去时,正是陈丽卿来。只见陈丽卿面容凄苦,悄移莲步,玉手拂过屋内一应家具,眼中含泪,口中喃喃自语道:“你便是我一生的魔星,自从与你在此地相识,我便堕入了魔障。狠心的小妖女,我也不知中了你什么妖法,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来,你又是个女子,教我如何自处?你现下都要嫁人了,为何我还不能忘了你?” 三娘心神激荡,知道丽卿说的便是自己,忍不住从床后跳了出来,上前一把抱住丽卿,口中低声道:“丽卿,我来了。”(未完待续。) 第进一章如梦似幻话诀别 假公济私欲劫亲 便在那僧房内,三娘紧紧搂住丽卿,似要将她融入怀中一般。丽卿陡然被人搂住,先是一惊,但闻得是三娘语声,又见得三娘那面容来,登时瘫软在怀中,口中呢喃道:“定是在梦中相见,你怎会显身此处呢?也罢,梦也好,幻也罢,不醒便好。” 三娘心中一痛,柔声道:“不是梦,也不是幻,我便是真的来了。”丽卿方才惊醒过来,挣脱怀抱,双目泪光含恨,抬手便是一掌打去,两人相距极近,这趟丽卿又未失了劲力,三娘尽然不及避让,结结实实被打了一记耳光来。 一声清脆之声后,三娘捂着俏脸,满面惊讶的回过头来,只见丽卿泪珠滚落,眼中却是含恨,只泣道:“你还来做什么?便去做你的压寨夫人便了,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 三娘大感头痛,也不顾面颊红肿,上前急道:“丽卿,我说过会来找你,那日晁盖他命在旦夕,我不得不先去救人,你也不等我把话说完便去了。” 陈丽卿拭去泪水,冷冷的说道:“你在乎他性命,便是心里只有他来。他当众如此辱你,你还巴巴的去救他,弃我如草芥。你可知道,我回到蓟州后,生了一场大病,几乎性命不保,那时候你只与你的晁盖哥哥相聚一处,我却在病榻苦苦挣扎。当时我便发誓,再不见你!你此时又来找我作甚?!” 三娘大急道:“丽卿,事情并非如你所想,晁盖他那日据婚,便是想成全我来,你听我细说。”当下三娘便将那晚晁盖听得她俩人说话,随后比武得胜,又再据婚之事一一讲明。 陈丽卿珠泪不止,最后听完,幽幽叹口气道:“既然他待你如此情深,你又亲口应了婚事,自准备做新娘便可,还来寻我作甚?” 三娘拉住丽卿玉手问道:“听闻你要嫁我师兄史文恭?”丽卿面色一寒,抽回手来,愠道:“那又如何?那****便说了,你要嫁人,我也自寻人嫁了,自此两人再不往来,婚嫁各不相干,你还来问什么?” 三娘急道:“我那师兄心术不正,早已投靠了女真金人,那女真人狼子野心,意图我中原,你不能嫁他,他不是好人!”丽卿冷笑道:“他不是好人,你便是好人了么?” 三娘一时间哑口无言,陈丽卿淡淡的说道:“念在当日,你放我回来的情分上,今日,我也放你一回,你自去吧,今后不要再见!若他日阵仗上见了,各为其主,定然要拼个你死我活来!扈庄主,就此别过!”说罢,一拉裙摆,擦身而过,便飘然而去。 三娘怔怔的回过头来,只觉面上一湿,却是丽卿擦身而过时,珠泪迎风扑面攒住,三娘轻轻一拭,只看指尖那如露珠般的晶莹之泪,悲从中来,也忍不住悄然落下泪来。 时迁好容易等得三娘回来,但见她翻过墙来,落地之时,精神恍惚,竟然脚下一滑,时迁急忙扶住。只见三娘花容失色,俏脸青肿,时迁忙问道:“庄主,怎的伤了面颊?”三娘摇头不语,失魂落魄的转身便走,时迁急忙跟上。 出了报恩寺,三娘只顾埋头走路,还在有时迁照应,将她引回细作下处,否则还不知道她会走到何处去。回到下处后,三娘便独自一个将自己锁在房内,时迁送饭来,劝了多时,她也不应。 时迁焦急起来,郑鹰回来后,听时迁说了,郑鹰也急忙前来相劝,但两个都不知何事,也无从劝起。两个劝了多时,也不见应声,只在窗缝看时,却见三娘如一尊雕塑般,安坐在屋内,动也不动。两个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寸步不离的守在屋外。 便如此守了一日一夜,待得翌日午时,两个都困倦非常,靠在门旁打盹时,三娘屋门忽然开了,两个惊醒过来,急忙起身来。 两个尚未开口时,三娘却冷冷的说道:“准备回庄!”两个松了口气,时迁忙上前道:“庄主,先吃些饭食,小人这便去收拾行装。”三娘嗯了一声,却又道:“时迁,你留在蓟州,与我探听一件事来。” 时迁急忙道:“请庄主吩咐。”三娘道:“你与我探听明白,那陈丽卿与史文恭婚期何日,迎亲那天,迎亲行伍又是走的哪条路,什么人来迎亲,陈家这边何人送亲,都一一与我探听明白回禀到庄里来。” 时迁躬身领命,随后探问道:“庄主可是想要劫亲?”三娘缓缓道:“蓟州统制官陈家若是与曾头市结亲来,于我不利,这门亲事,我要搅黄他!”时迁应道:“小人明了,自当办妥。”当下便先去了。 随后郑鹰命人送来饭食,三娘便在屋内坐下,一口口的吃饭,但见她如同嚼蜡一般,只端一碗白饭吃,便连一箸菜也不夹。郑鹰刚想开口劝时,三娘却淡淡的问道:“蓟州官府那里有何消息?” 郑鹰心头一凛,急忙禀报道:“只探听得,宋廷朝中已经申动文书,教派大军前来征剿我庄上。”三娘哦了一声,放下碗筷,问道:“何人领兵?兵马几何?” 郑鹰道:“便是受汝宁郡都统制,宋廷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名唤呼延灼的,听闻此人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另有二将为辅佐,一个乃是陈州团练使,姓韩,名滔,原是东京人氏,曾应过武举出身。使一条枣木槊,人呼为百胜将军。又有一人,乃是颍州团练使,姓彭,名玘,亦是东京人氏,乃累代将门之子。使一口三尖两刃刀,武艺出众,人呼为天目将军。三处兵马合计两万上下,若加上蓟州这里,陈曦真近几个月招募操练的一万余兵马,此趟官军进犯我庄上,军马便在三万上下。” 三娘嗯了一声,目光从容,只淡淡笑道:“呼延灼?连环马?”郑鹰不明连环马,正待问时,三娘却又问道:“那呼延灼三处军马何时到蓟州?”郑鹰道:“听闻便在旬月之后。” 三娘闻言皱眉道:“来的如此快?”郑鹰道:“正是,只怕庄主婚事又要延后。”三娘淡淡一笑道:“旬月后,只是晁天王差人来遣媒下娉,三书六礼,这些礼节之事,庄上自办妥便了,待我大破官军之后,庆功酒便与婚宴一同办来,到时候再嫁不迟。”郑鹰道:“庄主所言甚是。” 三娘又道:“既然如此,你便与时迁留下,打探官军消息,一有动静,便与我飞鸽传书。”郑鹰应了,自去探听消息不提。 第二日,三娘自收拾了行装,独自一个上路回扈家庄来。只一日便回到庄上来,方才到了庄内,便请了黄文炳、栾廷玉两个前来议事。 黄文炳、栾廷玉到来,三娘便将官军动向说了,两个闻言都是大惊。黄文炳道:“上趟败了陈曦真,乃是他与祝家联军,两厢不谐,又初次交手,傲慢轻敌,方才着了我等之手。如今陈曦真在蓟州练兵,闻得已经得了万余精锐官军,又有呼延灼等三将,统兵两万前来,只怕此番便是一场恶战。” 三娘嗯了一声道:“呼延灼此人还有连环甲马的战阵之法,更是厉害。他麾下有三千连环马官军。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着一对眼睛。他那连环马,便是教三千匹马军,做一排摆着,每三十匹一连,却把铁环连锁;但遇厮杀,远用箭射,近则使枪,直冲入去;三千连环马军,分作一百队锁定;远近皆可攻敌,而他周身甲具护齐,排山倒海而来,便是难以抵敌。” 黄文炳与栾廷玉听了都是大惊失色,栾廷玉道:“既然那连环马如此厉害,如何能破他?”三娘冷笑道:“连环马,我有一百种计策可破他,再者,他要来打我庄上,先过了岗下盘陀路再说。” 黄文炳道:“庄主成竹在胸,我两个倒是虚惊一场。”三娘沉吟片刻道:“破他连环马容易,但就怕陈曦真这人难缠。此趟前去,更是听闻他要将女儿陈丽卿许配与曾头市教头,我那师兄史文恭来。” 黄文炳闻言大惊道:“这蓟州统制官与曾头市结成姻亲,便是应对我扈家与梁山姻亲而来,两家早晚沟壑一起。”三娘道:“正是如此,我这里已经着时迁打探消息,只要探得曾头市那里迎亲行伍何时前来迎亲,我便在半途伏下军马,将他新娘抢了,搅黄他两家亲事来,我看他两家这门亲事还如何能成!” 栾廷玉笑道:“庄主这计策忒歹毒了些,须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啊。”三娘哼一声道:“成大事,不拘小节,何况只是一门亲事?那陈丽卿擒来了,若是晁天王看得好了,便一同带去,做个陪嫁丫鬟,这回便不再还他陈曦真了!” 黄文炳也是一肚子坏水之人,当下赞道:“妙哉,如此一来,官军未出,先折他锐气,抢了新娘子,落了两家脸面,又让官军失了一员战将,正是一举数得。”当下商议定了,便各自准备。 数日后,时迁传来消息,那曾头市便是史文恭亲来迎亲,总有两三百人前来迎亲,便在独龙岗东南五十里之处要过往凌州,三娘得讯后,当即点起一千马军,栾廷玉、李应、马麟、欧鹏等数员战将一同前往劫亲。(未完待续。) 第进二章夺妻之恨记心头 逃婚代嫁杳无踪 重和元年,十一月初三日上,已经是初冬时节,北风萧瑟,黄叶满天,人心寥落。便在蓟州往沧州官道上,一行两百余人的迎亲行伍,却热热闹闹,大吹大擂,顶着北风便行。 便在花轿前,史文恭骑匹枣红马,胸前大红喜花佩戴,头上簪花戴翎,当先便行。此刻已是巳牌时分,远远地望见一座大林,有千百株合抱不交的大树。却好行到林子边,只听得一声胡哨响,一众迎亲行伍都住了脚,正惊疑不定时,只见林子边走出两三百打劫的小喽罗来。 又听林子里一声炮响,策马行出一筹好汉。怎地模样,但见:茜红头巾,金花斜袅;铁甲凤盔,锦衣绣袄。面容方正,虎虎生威;滚刀一双,人皆惊赞。 来人正是扈家军中第一滚刀好手,铁笛仙马麟,只见他一双滚刀一指,厉声高叫:“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留下买路财,饶你性命去!” 史文恭记性甚好,登时认出马麟乃是当日护卫校场的扈家军骁将,当即大喝道:“装什么劫道小贼,我却认得你,你这厮乃是我师妹庄上枪棒教师,你拦我作甚?” 见瞒不过,马麟呵呵大笑道:“史教头,听闻你那新娘子甚是美貌,庄主吩咐我等来抢亲。”史文恭大怒,扯了喜花,左右将来一柄朴刀,他便策马,来斗马麟,马麟策马而上,抡起一双滚刀来迎。 两个斗不到三合,马麟打马而回,望林子里便走。史文恭挺着朴刀,随后赶去,马麟到了林边,弃了马,一众小喽啰一哄而散,都往林木丛中东闪西躲而去。引得史文恭性发,也弃了马来,破一步,抢入林来,马麟倒拖滚刀,飞奔乱松丛中去了。 史文恭赶过林子这边,一个人也不见了。却待回身,只听得松林旁边转出一伙人来,一个人高声大叫:“史教头慢行,认得俺么?”史文恭看时,却是一个锦衣大汉,穿了套锦衣战袄,手中拎了一条锁链铜锤。 史文恭一看也认出来,此人正是当日与马麟一同护卫校场的,扈家军中唤摩云金翅欧鹏的便是,当下史文恭大喝道:“你这厮也是师妹庄上的!”欧鹏大小道:“史教头,且留下花轿,便放你行。”史文恭焦躁,大骂:“贼子敢如此无礼!”拈手中朴刀,直取欧鹏。欧鹏舞起铜锤来迎。两个斗不到三合,欧鹏拨开朴刀,回身便走,史文恭赶将去。 正赶之间,那林中又走出扑天雕李应,挺起铁枪,直奔将来。史文恭不赶欧鹏,来斗李应。又不到三合,李应拔步便走。史文恭赶到这里,猛然醒悟,暗叫不好,登时大声怒道:“好贼子,竟敢使调虎离山计。” 说犹未了,只见林中撞出一个人来,大声叫道:“史贤侄,你已经中计,还不快快弃械受缚!”史文恭喝道:“你这厮是谁!”那人笑着转出身来,却是独龙岗第一条好汉,教师栾廷玉,只见他挺枪叫道:“史贤侄,认得你师叔么?” 史文恭骂道:“栾廷玉!你是我那门中不成器的旁枝,有什么脸自称师叔?!”当下挺手中朴刀,直取栾廷玉。方才斗得三合,刺斜里李应赶回来,大叫道:“史教师,看你能敌我两个否?”当时栾廷玉、李应,两个双斗史文恭。 正斗之间,不到三合,只听的背后脚步响。史文恭喝声:“着!”栾廷玉、李应跳退数步。史文恭便转身斗背后的好汉,却是马麟、欧鹏两个复赶回来。四个头领,四面围定,共战史文恭。史文恭全然不慌,越斗越健。 正好步斗,只听得山顶上一声锣响,四个头领各自卖个破绽,一齐拔步去了。史文恭又斗得一身臭汗,不去赶他,火急赶出林子边,来寻花轿人伴时,只见官道上空空如也,一行两百余人,人伴头口并花轿,都不见了。 史文恭暗暗叫苦,便行向高阜处,四下里打一望,只见远远地山坡下,一伙小喽罗,把花轿车马,赶在前面,将迎亲一干人,连连串串,缚在后面,鸣锣擂鼓,解投松树那边去。 史文恭望见,心如火炽,气似烟生,提着朴刀,直赶将去。约莫离山坡不远,只见两筹好汉喝一声道:“哪里去!”一个是栾廷玉,一个是李应。史文恭见了,高声骂道:“你这伙不要脸的反贼,好好把花轿人马还我!” 栾廷玉大笑道:“史贤侄,你还恁地不晓事?中了俺庄主妙计,便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你那新娘子也不必要讨了,只顾自己性命去吧!” 史文恭听了大怒,挺起朴刀,直奔二人,栾廷玉、李应各将兵器相迎。斗不到三合,两个回身便走。史文恭寻思道:“须是赶翻一个,却才讨得花轿回来。”舍着性命,赶转山坡,两个好汉,都不见了。 只听得山顶上鼓板吹箫,仰面看时,风刮起一面白莲幡旗来,上面绣着一朵白莲花,一旁写着“替天行道”四字。转过来打一望,望见红罗销金伞下,盖着一位娇艳女子,一身红袍直衣狩服,头戴乌红帽子,帽上两条丝绦垂下,背后秀发随风扬起,手中一柄日月罗扇,慵懒明媚,美目含怒,暗暗生威,唯美凌厉,惊才绝艳。 这女子正是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三娘,她这一身扮相大异于宋时装束,但若后来人一望便知,这正是后来影视剧中东方不败的经典造型。只见那销金伞下,铺了厚厚的绒丝垫子,三娘斜靠其上,左有吕方,右有郭盛,皆锦袍金甲,一双方天画戟护定。身后一众二百余贯甲铁卫,刀枪斧钺摆布开来,一齐声喏道:“栾教师止步!” 史文恭见三娘笑颜如花,轻罗小扇,只看着自己发笑,心头越怒,指名叫骂山上道:“师妹!你这般是何用意?!”三娘轻摇罗扇笑道:“便是抢亲来!师兄,你那曾头市欲与官军结亲,你当我不知,曾头市意欲何为么?” 史文恭微微一怔怒道:“我自娶亲,与你何碍?”三娘冷笑道:“你曾头市与蓟州统制官陈曦真成了姻亲,早晚便与官军一同来为难我扈家,师兄当我是三岁小孩么?”史文恭见瞒不过,便大骂:“师妹,你逼人太甚,此趟夺妻之恨,绝不善罢甘休!”史文恭见她军马众多,自己又落了单来,当下也不顾夺回花轿,只顾自己回身便走。 见史文恭落荒而去,三娘也不追赶,罗扇一招,鸣锣响处,一众人便簇着花轿,押着一众迎亲之人,便回独龙岗而来。到了岗上,三娘也不回庄,径直引军到了独龙岗军寨内。 便在半路,三娘早已吩咐将一众迎亲人等都放了,回到寨中,命人将花轿直抬入寨内后院,自己的下处。停了轿后,三娘遣退众人,便笑嘻嘻的上前来掀开轿帘,只见内里一位凤冠霞帔,红布盖头的佳人坐了,但见那娇躯瑟瑟发抖。 三娘大奇道:“我那丽卿几时会如此胆小?”随后伸手将盖头拉下,登时呆住了,轿内那女子居然不是陈丽卿。三娘皱眉,只看那瑟瑟发抖的女子,便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怎会乔装陈丽卿在花轿内?” 那女子急忙哀求道:“女大王容禀,奴家乃是陈娘子使女,只因娘子不愿出嫁,便在今日教奴家穿了喜服,扮作是她,代嫁入轿。”三娘瞪大了一双美目,丽卿还玩起代嫁逃婚来了?早知如此,自己何必劳师动众去劫亲? 三娘又问道:“那你家陈娘子去了哪里?”那使女道:“委实不知,但出门时,见她收拾了行装,似要出远门去。”三娘一阵头痛,吩咐庄内人将这使女送回蓟州府去,转回军寨内,放出信鸽往蓟州去,着时迁查探陈丽卿下落。 翌日,时迁传来消息,直说陈府那里陈曦真知晓扈家庄劫了迎亲行伍,怒不可遏,便是扈家庄差人将那冒充新娘的使女送回,陈曦真都不信,直说扈家庄偷梁换柱,藏了自己女儿,将个使女来冒充,早晚要点起军马前来报仇。 三娘看了信函,哭笑不得,陈曦真自己女儿逃婚了,正愁没个下步的台阶,自己这里又正好劫了亲来,他正好顺势下台,只认定是扈家藏了陈丽卿。 再往下看时,时迁却言道,那陈丽卿已经不在陈府,城内细作左右探问后,方才有人得见,直说迎亲那天,见得陈丽卿独自一个从南门出了蓟州府,却不知去了何方。 三娘闻言,怔怔发愣,随后提笔按着丽卿相貌画了一幅画像来,随后差人送给郑鹰,吩咐他请画师临摹多份,用信鸽送往各处州县,教各处的扈家细作一同寻找陈丽卿下落。 过了数日,没等到陈丽卿下落,时迁那里却来了消息,直说呼延灼引大军将到蓟州,陈曦真那里也准备点兵前来征讨扈家庄。得了消息后,三娘便召集一众头领前来商议军事。(未完待续。) 第进三章无援兵独挡官军 受招安非我所求 却说三娘召集诸将商议如何抵敌官军,便在独龙岗军寨聚义厅上,当中扈三娘坐定,一身元红狩服,头冠乌帽,手持日月罗扇,美目流盼之下,端的便是唯美凌厉,惊才绝艳。上首入云龙公孙胜,下首军师黄文炳,左一带以栾廷玉为首诸将坐定,右一带以柴进为首诸文士坐定。 左一带为栾廷玉、李应、穆弘、扈成、李俊、张横、张顺、马麟、欧鹏、吕方、郭盛、穆春、童威、童猛,并众头领,右一带为柴进、裴宣、蒋敬等诸文士。 各自坐定后,黄文炳将官军之势说了,众皆商议迎敌之策。公孙胜便道:“我闻此人,祖乃开国功臣河东名将呼延赞之后,嫡派子孙。此人武艺精熟,使两条铜鞭,人不可近。必用能征敢战之将,官军三万之势,我庄上一万五千余众,守城不难,却只恐他那里四下围住,断我外援。不若下书至梁山、二龙山两处,请两山军马来援。” 三娘却缓缓摇头道:“此趟征战,没有外援。”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此乃郑鹰、时迁兄弟自蓟州府打探而来的消息,蓟州府陈曦真那里,为防梁山军马来援,已经下书至曾头市,教曾头市起兵马,准备半道截击梁山来援军马。我今日一早,已经飞鸽传书梁山,将此事报知梁山,请晁天王按兵不动,以防在来援路上,被人所算。” 说言未了,栾廷玉便道:“既然如此,我等自抵敌官军便可。我岗内盘陀路径,官军必定难以深入,但若他只守在岗下,扎下硬寨,断绝四面交通,孤立我一岗三庄,却是大患。须得趁他立足未稳,主动邀击官军,教他不能轻易做成围困之势。” 黄文炳道:“庄主,小人倒是如此计较:官军初至,先进兵庄外,于野地迎敌,以探虚实,再做定策。可请扑天雕李应打头阵,教师栾廷玉打第二阵,没遮拦穆弘打第三阵,将前面三阵,一队队战罢如纺车般转作后军。庄主亲自带引其余弟兄,引大队人马押后。水路中可请李俊、张横、张顺、童氏兄弟,驾船接应。却教扈成、穆春两位,引步军分作两路,埋伏救应。柴大官人引裴宣、蒋敬分守三庄。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三娘微微颔首道:“如此安排,甚合我意,但那呼延灼有一套连环马战法,须得防备,各军明日便点军出岗,在阵前做如此如此安排。”当下三娘调拨已定,诸将各自准备。 一夜之间,独龙岗上,集兵点将号角声不绝于耳,家家户户送壮士出门,各家门前皆挂红绫,祈求战事得胜。当夜集齐兵将,便在独龙岗军寨内将息一晚,次日三更造饭,四更皆饱食了,五更各军整束停当,便在场内誓师祭旗已了。 翌日清晨,三通炮响后,前军李应早引人马下岗,向蓟州方向官道而去,虽已经是冬日,却喜和暖。前军到了岗下三十里外,当道扎营,随后各军陆续到来,联营七座,扎住营寨,准备迎击官军。 等候了三日,每日里四下哨探齐出,这天哨探回报,早望见官军到来,先锋队里,百胜将韩滔闻听官军哨探回报,直说扈家军马当道下了七座营寨,当下也不敢轻易近前,领兵距十五里处,扎下寨栅,当晚不战。 次日天晓,两军对阵,三通画鼓,出到阵前。扈家军李应挺枪策马,当先而出,望对阵门旗开处,官军阵中,先锋将韩滔横槊勒马,大骂李应道:“天兵到此,不思早早投降,还敢抗拒,不是讨死!我直把你野港填平,三庄踏碎,生擒活捉你这伙反贼解京,碎尸万段!” 李应闻言大怒,听了也不打话,便拍马舞起钢枪,直取韩滔。韩滔挺槊跃马,来战李应。两个斗到二十余合,韩滔力怯,只待要走。 背后中军主将呼延灼已到,见韩滔战李应不下,便从中军舞起双鞭,纵坐下那匹御赐踢雪乌骓,咆哮嘶喊,来到阵前,李应见了,欲待来战呼延灼,第二拨教师栾廷玉策马来迎,便叫:“李庄主少歇,看我战三百合,却理会!” 栾廷玉挺起铁枪,直奔呼延灼,李应自把军马从左边踅向山坡后去。这里呼延灼自战栾廷玉。两个正是对手:枪来鞭去花一团,鞭去枪来锦一簇。两个斗到五十合之上,不分胜败。 第三拨没遮拦穆弘军到,阵门下大叫道:“栾教师少息,看我擒捉这厮!”栾廷玉拨转马便走。呼延灼因见栾廷玉武艺高强,也回本阵。栾廷玉自把本部军马一转,转过山坡后去,让穆弘提刀出马。 呼延灼后军也到,天目将彭玘横着那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骤着五明千里黄花马,出阵大骂穆弘道:“反国草寇,何足为道!与吾并个输赢!”穆弘大怒,也不答话,便与彭玘交马。两个战二十余合,呼延灼看见彭玘力怯,纵马舞鞭,直奔穆弘。 斗不到三合,只见扈家军阵内,锣鼓齐鸣,扈三娘亲帅中军人马已到,只见三娘头戴凤翅金盔,身着青花甲,外罩大红战袍,美目流盼,天人之姿。 只看呼延灼鞭法精湛,三娘忍不住技痒,不顾公孙胜与黄文炳阻拦,舞起双刀,纵马径直出阵来,娇声叱道:“穆大郎少歇,看我捉这厮。”扈成见自家妹子亲自出阵,急忙引军随扈。 见得阵中出来一员女将,呼延灼暗暗吃惊,料想此女便是贼首一丈青扈三娘,没想到此女会亲自出阵斗将。彭玘那里见又来一员女将,只恐呼延灼吃力,当下径直来战扈三娘。 三娘见彭玘来战,舞起双刀来迎。两个正在征尘影里,杀气阴中:一个使三尖八环刀,一个使日月明双刀。两个斗到二十余合,彭玘力怯,回马便走。三娘纵马赶上,便把双刀挂在马鞍鞒上,袍底下取出红锦套索,上有二十四个金钩,把套索望空一撒,看得亲切,彭玘措手不及,背后挂住,早拖下马来。后面扈成引军赶上,喝教众军一发向前,把彭玘捉了。 呼延灼看见大怒,撇了穆弘,忿力向前来救,那里韩韬出马,接住穆弘厮杀。三娘见呼延灼杀将过来,便拍马来迎敌。呼延灼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三娘,怒目相视,两个方一交马,双鞭对双刀,两般兵刃相交,直见火星四射,脆响不绝于耳。 两个斗到十合之上,呼延灼急切赢不得三娘,反倒是三娘那双刀越来越快,劲力越来越强,呼延灼心中暗暗赞道:“这个泼妇人在我手里斗了许多合,越战越强,倒恁地了得!”心忙意急,卖个破绽,放她入来,却把双鞭只一盖,盖将下来。 三娘那双刀却在怀里,见呼延灼提起右手铜鞭,望顶门上打下来。却被三娘眼明手快,早起刀只一隔,右手那口刀,望上直迎起来。却好那一鞭打将下来,正在刀口上,“铮”地一声响,火光迸散,呼延灼只觉手上巨力涌来,反倒将自己手臂震得酸麻。 三娘那里格了一鞭,也暗赞呼延灼武艺精湛,双刀并住后,口中笑道:“呼延将军,如此好武艺,却是可惜了,不如来我这里做个头领如何?”呼延灼大怒骂道:“无耻妖女,杀官劫狱,抗拒天兵,打破州县,杀害无辜,便要将你捉上京师,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岂会降你?” 三娘也不再说,两个又在阵前厮杀三十余合不分胜负。三娘见呼延灼双鞭守御严密,赢不得他,转马便回。呼延灼纵马赶来,栾廷玉见了,便挺枪纵马向前,迎住厮杀。 韩韬抵敌穆弘不过,打马而回,到了官军阵中,韩滔便去后军队里,尽起军马,一发向前厮杀。三娘见官军冲将过来,便把双刀一指,扈成等一众头领,引了大小军士,掩杀过去。李应、穆弘、栾廷玉三路军兵,分作三路夹攻拢来。呼延灼见了,急收转本部军马,各敌个住。 厮杀正酣时,却见官军阵里撞出一彪军马来,却都是连环马官军。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着一对眼睛。扈家军阵上虽有甲马,只是红缨面具,铜铃雉尾而已。这里射将箭去,那里甲都护住了。那三千连环马军,各有弓箭,对面射来,因此不敢近前。两军混战一阵,各有胜负,三娘见连环马厉害,急叫鸣金收军,呼延灼也退二十余里下寨。 三娘收军,退回寨内,屯住军马,且教左右刀斧手,簇拥彭玘过来。三娘望见,教所有解其缚,栾廷玉上前,亲扶入帐中,分宾而坐。 见三娘并不为难,彭玘狐疑不定只道:“被擒之人,理合就死,何故以宾礼待之?”三娘笑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彭将军军职在身,也只是尽忠职守而已,何罪之有?”彭玘答道:“素闻扈家军、少华山在庄主治理下,仗义行仁,扶危济困,不想果然如此义气!倘蒙存留微命,当以捐躯保奏,教朝廷早下招安。” 三娘微微一笑道:“朝廷招安,非我所求。我只求替天行道,世间百姓安居乐业,再无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祸害天下。赵官家昏庸无度,朝中奸臣当道,如此朝廷,便是招安下来,我等也是不愿归降的。明人不说暗话,我等便是要反了这昏庸的朝廷,彭将军以为如何?”彭玘微微一惊,默然不语起来。 三娘淡淡一笑道:“彭将军且先不必回答,便请将军到我庄上做客,小住几日,等战事平息,再与将军说话。”三娘当日就将天目将彭玘,使人送回扈家庄去,教与柴进看管,留在庄里。(未完待续。) 第进四章陈曦真谋断后路 扈三娘破连环马 再说呼延灼收军下寨,自和韩滔商议,如何取胜扈家军马。呼延灼因折了彭玘,心头郁郁,口中道:“未曾想这扈妖女手下有如此多精兵强将,悔不听蓟州陈统制之言,先与他合兵一处,再来进剿。如今贪功冒进,折了彭玘,失了锐气。” 韩滔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不必自责过深。我等乃是客军新至,要夺头功,又想那陈统制乃败军之将,因此便不与他合兵。今日这厮们见俺催军近前,他便慌忙掩击过来,明日尽数驱马军向前,必获大胜。待得击破扈家军马,擒获贼首,救出彭玘,便可建功立业。” 呼延灼颔首道:“既然如此说,我已如此安排下了,只要和你商量相通。”随即传下将令:“教三千匹马军,做一排摆着,每三十匹一连,却把铁环连锁;但遇敌军,远用箭射,近则使枪,直冲入去;三千连环马军,分作一百队锁定;一万五千步军,分布五个大阵,在后策应。明日休得挑战,我和你押后掠阵。但若交锋,分作三面冲将过去。”计策商量已定,次日天晓出战。 却说另一头陈曦真早晚在蓟州府内等候呼延灼兵马前来,却不想今日得报,直说呼延灼兵至蓟州地界后,直奔独龙岗而去。得报后,陈曦真冷笑不止,谓张慕云道:“这呼延灼自视甚高,自以为将门之后,又立功心切,竟不来蓟州与我会师,独自去打那扈家庄,定有他苦头吃的。” 张慕云亦冷笑道:“他不知那扈妖女手段,让他撞个头破血流也好。”陈曦真沉吟片刻后道:“他乃朝廷新遣军马,若是大败输亏,我等却按兵不动,将来朝中理论了,也不好看。便还是先点起兵马,在他左右护定,看形势再做定论。” 商议定后,陈曦真与张慕云等蓟州将官便点起一万军马,也朝独龙岗而来。兵至半路,便得报说,呼延灼兵马与扈家军马厮杀一阵,不相上下,但折了副先锋官彭玘。陈曦真闻言,便命蓟州官军就地扎营,随后召集诸将议事。 便在中军帐内,张慕云道:“既然呼延灼小败一阵,我等便在此扎营等候,待他军马大败时,再提兵去救,也好羞一羞这匹夫。”陈曦真却沉吟道:“呼延灼虽然小败,折了个彭玘,但军马尚在,听闻他那里有连环甲马助阵,岂会轻易败北?反倒是扈家军此趟,居然主动前来邀击,甚是出人意表。” 顿了顿陈曦真续道:“不过这趟扈妖女既然起大军下岗来应战,庄内必定兵马空虚,与其在此处接应呼延灼,倒不如我等率领军马绕道袭取扈家庄,断了扈妖女的后路。”张慕云等皆是大喜,都道:“如此必破扈家庄!”当下计议定,陈曦真便点起军马绕道去袭取扈家庄去了。 却说三娘将彭玘押送回扈家庄后,也召集诸将商议军事。诸将坐定后,三娘道:“今日一战,便见得官军连环甲马的厉害之处,明日再战,他必定不再与我斗阵,定然便是遣连环甲马来攻。左右可按我日前吩咐,都布置好了?” 黄文炳道:“都已经布置妥当,明日他那连环甲马再来,定教他有来无回。”顿了顿黄文炳又道:“只是今日交兵,却不见蓟州官军,陈曦真此人,老谋深算,须得提防他绕道攻我庄上。” 三娘颔首道:“此节我也担忧过,但我岗内都是盘陀路径,大军难以深入。”黄文炳道:“盘陀路皆靠一应胡杨树林来布置,就怕他陈曦真火烧盘陀路,旦夕可破。” 三娘闻言,皱眉沉吟片刻后道:“且不管陈曦真那里,他便是烧了盘陀路,也一时间不能入得岗内,他官军分兵,我不管他分兵几路,我只管一路去!只要明日击溃呼延灼,区区陈曦真如何能挡我?”当下计议定后,便各自准备。 却说次日三娘把军马分作两队在前,后军五将簇拥,两路伏兵,分于左右。李应当先,搦呼延灼出马交战,只见对阵但只呐喊,并不交锋。为头两军,都一字儿摆在阵前:左边是李应,右是栾廷玉。 随即三娘引马麟、欧鹏等诸将也到,重重迭迭,摆着人马。看对阵时,约有一千步军,只是擂鼓发喊,并无一人出马交锋。三娘看了,暗暗冷笑,暗传号令:“教诸军且退。” 便在此时,猛听对阵里连珠炮响,一千步军,忽然分作两下,放出三面连环马军,直冲将来;两边把弓箭乱射,中间尽是长枪。三娘看了,不慌不忙,将旗一展,喝命诸军且战且退,将呼延灼连环甲马,引往后阵。 呼延灼见得扈家军马退后,把将旗一展,那连环马军,漫山遍野,横冲直撞将来。扈家军马退过里许,只见面前白地上,陡然出现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圈点来,那些连环甲马靠近了方才看清,那些圈点竟然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陷马洞! 这里宽阔数里,纵横里许的地面上,竟然都被扈家军排布下了陷马洞。这陷马洞不过拳头大小,但深达数尺,而且密密麻麻,战马疾驰而来,四蹄飞扬,避无可避,一旦踏入,必定是马腿折断。 那三千连环甲马疾驰而来,到得面前,有些马军看到了想要勒马,但无奈都是左右栓钉,哪里能停下?只听得一片马嘶悲鸣之声四下扬起,便在阵前,一片尘土扬起,一排排连环甲马都被陷马洞掀翻在地。只因他一排马军都栓钉了,只其中一骑陷住,必定牵连其他几骑,登时都摔将下来。 后面军马不见前面陷洞,依旧打马冲来,待得前面军马倒地,待要躲闪时,也是一般的躲闪不及。那三千马军登时折翻大半在阵前,后面马军好不容易勒马定住,一时间都呆住了。 便在这时,扈家军阵中,号角声大作,只见两千余名重甲刀斧手蜂拥上前来,一般的铁甲铜盔穿戴,不惧箭矢。冲到面前后,各举重刀大斧,猛砍猛劈那些落马的马军,只杀得血流成河,惨叫声不绝于耳。 杀透前面一群落马连环甲马后,那群重甲之士顺势冲上前来,后阵还有千余连环甲马拥塞在那里,已经失了马速,便是再打马冲阵,也近在咫尺,再无余裕冲起马速来。有些马军见了想要掉头便跑,又因他连栓了数骑,便是调转马头不易,有些想走,有些想策马上前厮杀,意见不一,因此见得扈家军重甲士冲来时,那剩下的千余甲马登时大乱。 两千重甲士趁势冲入阵中,挥起重刀大斧,先砍马脚,再砍落马骑士,又是一片腥风血雨而起,马嘶人喊之声,响彻四野。片刻后,三千连环甲马,除却数十骑逃回去外,竟然皆被屠戮一空,真是流血漂橹,尸横片野。 呼延灼便在阵后看得呆了,起初连环甲马停住脚步,他便感觉不妙,却未曾明白前方发生何事,那些甲马要停下脚步来。待得扈家军重甲军士冲杀出来,杀戮连环甲马时,方才如梦初醒,急忙喝命步军上前接应。步军放到半路时,连环甲马已经大败,只逃回来数十骑人马。 呼延灼急命步军扎住阵脚,再命人将那些马军带回来问话时,那些马军都哭诉着将情形说了,呼延灼犹在梦中一般,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小小的陷马洞,便将我连环甲马破去。” 扈家中军阵内,三娘一身戎装,策马在白莲幡旗下站定,身旁一众头领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横、张顺、童威、童猛四位头领带领一群重甲军士,将三千甲马杀得血流成河。 只看了片刻,黄文炳长叹一声道:“从未曾想到,如此厉害的连环甲马会败于小小的陷马洞来。”一众马军头领皆是叹服不已,都敬佩的目光望着三娘。 只见三娘面庞古井不波,目光看着阵前血淋淋的厮杀,便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口中只淡淡说道:“这连环甲马败就败在这连环二字上,数骑栓接一起,便是失了灵活,一旦受挫,进退失据,虽有重甲护身,但落马后,便如同废人一个,如何不败?” 黄文炳赞道:“庄主神机妙算,当世女诸葛也不为过。”众人皆是附和,三娘却笑道:“诸葛是诸葛,扈岚是扈岚,哪里有什么女诸葛?”顿了顿后三娘又道:“破他连环甲马,还可用火攻、水攻,便是京城善使钩镰枪的人物教下钩镰枪法来后,也能破他,这种战法便是难练易破,何足道哉?但若是他不链接甲马,教其各自为战,尚有灵活变通之法,也不会败得如此凄惨。” 说到这里,三娘又看了看一旁的公孙胜后,笑着说道:“便是公孙先生作起法来,一阵狂风黑云过去,也能教他阵势大乱,进退失据,重甲士再一冲突,也能破了。” 公孙胜颔首笑道:“那为何庄主不用我的法术?”三娘努努嘴笑道:“那边还有一万余名官军,此刻便等公孙先生做法来,好教我军一举击溃当面官军,随后我等方有时机,挥军回头对付陈曦真来。” 话音才落,只闻半空中一阵鹰啸而至,三娘平举左臂来,两只海东青落下,一只便落在三娘肩头,一只落在手臂上,两只鹰儿鸣叫不止。随后三娘取两块肉与两只鹰儿,两只鹰儿自去一旁树枝上歇了吃食。 三娘侧头看着公孙胜笑道:“两只海东青望了,陈曦真兵马已经到了庄北十五里处,先生可以速速下手来!”公孙胜道:“好!”(未完待续。) 第进五章扈三娘大破官军 高太尉议搬援军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便在阵前,公孙胜领了三娘将令,背上掣出那口松纹宝剑来,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便在张横、张顺统领两千重甲士阵前,卷起一道黑气。那道气散至半空里,飞沙走石,撼地摇天,刮起怪风,径扫过对面官军阵来。 呼延灼、韩韬等官军众将,见得黑风吹至,那黑气中,走出一群猛兽。但见:狻猊舞爪,狮子摇头。闪金獬豸逞威雄,奋锦貔貅施勇猛。豺狼作对吐獠牙,直奔雄兵;虎豹成群张巨口,来喷劣马。带刺野猪冲阵入,卷毛恶犬撞人来。如龙大蟒扑天飞,吞象顽蛇钻地落。 一万五千余官军大阵,尽被黑气笼罩,对面不能相顾,惊得那坐下马乱窜咆哮,见得那群猛兽赶来,众官军尽皆肝胆俱裂,回身便走。 三娘见了,双刀一挥,指点身后诸将诸军,从阵里杀将出来,张横、张顺、童威、童猛四个领重甲士当先,一掩过来,赶得呼延灼一应官军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呼兄唤弟,觅子寻爷,一万五千军兵折了三千余人,逃散不知去向的三千人,另有两千余人被扈家军生擒活捉了来。呼延灼、韩韬好容易逃得性命,领着五六千败军,直退回五十里下寨。 却说三娘领军杀退呼延灼,大获全胜之后,却并不追赶,当即喝令鸣金收兵。集齐诸将后,便在白莲帅旗下,三娘朗声喝道:“独龙岗的儿郎们,蓟州官军趁我等在此与呼延灼斗阵,却发兵绕道我村坊北面攻打,我等家园土地眷属,皆在庄上,我等能容得蓟州狗官军在我们庄前放肆么?” 扈家军众将士皆高呼道:“打回去!打回去!”此时扈家军挟大胜之余威,又闻官军分兵打庄子,更是同仇敌忾,士气更加高涨起来。 三娘见得士气高昂,当即娇叱道:“好!此趟回击庄内,不必管什么阵势,不必管什么队形,只顾一双眼望着面前敌人厮杀!哪里人最多,便往哪里杀!”扈家军马听了之后,齐声高呼,纷纷掉头,各自聚集到分队将旗之下,只顾往独龙岗北面杀去。 十余里路途,过不多时便到,一万余扈家军马杀气腾腾,翻翻滚滚而来,也不答话,也不结阵,只望见北面庄前官军旗帜便一发声喊,并力厮杀过去。 却说陈曦真领军绕道独龙岗北面,果然被盘陀路所阻,他便吩咐一众军马将胡杨树尽皆砍伐,便要将道路扩宽来,好能深入独龙岗内。但这胡杨林数百年成林,密密层层,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砍伐干净的?便在陈曦真吩咐诸军备火石火油,准备放火烧胡杨林时,前方探马来报,直说呼延灼大军兵败。 闻得此消息,陈曦真大惊失色,惊呼道:“呼延将军兵马近两万,尚有数千连环甲马助阵,如今不到半日功夫,竟然败了?扈家军都是三头六臂不成?” 张慕云道:“呼延灼这匹夫,坐拥如此军势,尚且败了,端的是无用之极。他那里兵败,却是苦了我等,扈家军马必定挥师来救庄里,我等该何如是好呢?” 陈曦真皱眉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料想扈家军也将无力再战,既然如此,我等便收回兵马,先破扈家野外军马,再图庄内为上。” 当下陈曦真便号令诸军收拢人马,列成阵势,准备挥军与扈家军决战。却不想方才整齐人马,扈家军便漫山遍野的杀将过来,也不结阵,也不整队,而且毫无章法,都是乱阵乱斗,只顾朝着官军人多之处杀来。 陈曦真等官军登时措手不及,扈家军是挟大胜余威而来,又同仇敌忾,只顾要救庄里,便是为自己而战,个个都骁勇非常。反观官军这边,匆忙结阵,又无必胜斗志,登时被冲乱了阵脚。 扈家军漫山遍野,横冲直撞将来。两厢接战后,扈家军拼死向前,官军抵敌不住,便乱跑了,策立不定;后面大队人马,拦当不住,各自逃生。陈曦真飞马慌忙便走,一众将官拥护而行。背后早有一队扈家马军追将来,却得张慕云引人拼死断后,方才救得脱身。 陈曦真引军退回,一万余军马逃回六七千人来,随后张慕云带了数百人逃回,两个合兵一处后,都是面面相觑。陈曦真叹道:“不曾想这妖女不按常理用兵,只顾挟大胜之余威,乱糟糟便冲杀过来,若在平素对阵,她这般战法一无是处,但此刻却是杀了我等一个措手不及,当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啊。”张慕云道:“统制,此刻兵败,虽折兵不多,但锅帐粮草尽皆丢失,只得先回蓟州,再做打算。”陈曦真无奈,也只得应允了。两个便引军先回蓟州。 路上得遇呼延灼探马,两厢通禀了,呼延灼与陈曦真两个各自心内有愧,便都不提前事,相约合兵一处后,一起回蓟州去了。蓟州府尹闻之兵败,也是大惊失色,急忙出二十里外迎接。接到城内,各军都扎住了,府尹便在府内置酒管待两人。 听呼延灼与陈曦真两个诉说了兵败之事,方府尹叹道:“不想那妖女如此厉害,这趟正面对敌,居然使此等伎俩破了两位将军。”呼延灼道:“此趟大意轻敌,实非战之罪,但请相公申禀朝中,允我等戴罪立功,必定打破扈家庄,擒拿妖女上京。” 陈曦真也道:“还请相公遮掩则个。”方府尹叹口气道:“我三个都是一船上人,自然周旋,只是若无必胜把握,只怕难以圆说。”呼延灼道:“下回用兵,定然万分小心,排布军阵,稳扎稳打,每到一处,先下硬寨,步步蚕食,将那妖女围在独龙岗内,再一举歼灭便可。若行此法,必要有得火炮飞打,石炮守御,以碎贼巢。久闻东京有个炮手凌振,名号轰天雷。此人善造火炮,能去十四五里远近,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若得此人,可以攻打贼巢。更兼他深通武艺,弓马熟娴。若得相公于太尉前言知此事,可以急急差遣到来,克日可取贼巢。” 方府尹闻言大喜,陈曦真亦道:“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如今那妖女善用诡计,屡为她所算,与她斗奇,实属不智,不若便以正兵之法抵敌,虽然略微缓慢,但胜在稳妥。” 方府尹见陈曦真也这般说了,便应允,当下修书一封上京,与高俅那里报知此事,便请援兵来援不提。那信使次日起程,于路无话。回到京师,来见高太尉,备说蓟州之事,求索炮手凌振,要建大功。 高太尉听罢,思虑再三,过府与蔡京商议。到了府内,蔡京却在见客,见得高俅到来,蔡京指着堂上那客人道:“来得正好,此人乃童贯举荐过来的,枢密院防御使保义的便是。”那人听闻是高太尉到来,急忙起身见礼。高俅一见那人,不禁吓了一跳,只因此人生得甚是丑恶。 高俅见此人丑陋,心中不喜,蔡京却将这人来历说了。原来此人乃步司衙门防御使保义,姓宣,名赞,掌管兵马。此人生的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彪形八尺;使口钢刀,武艺出众。先前在王府曾做郡马,人呼为丑郡马。因对连珠箭赢了番将,郡王爱他武艺,招做女婿。谁想郡主嫌他丑陋,怀恨而亡,因此不得重用,只做得个兵马保义使。童贯是个阿谀谄佞之徒,与他不能相下,常有嫌疑之心,但此趟宣赞多方疏通关系,只想论个实差,童贯不厌其烦,便举荐来蔡京处。 听了宣赞事迹后,高俅微微颔首,便将蓟州方府尹信函与蔡京看了。蔡京看了之后,不动声色,将信函转递宣赞,口中道:“蓟州兵事,你可阅来。” 宣赞受宠若惊,双手接了,看了信函后,大惊道:“这一丈青扈岚可是西北军中流传的那人?”蔡京微微颔首,宣赞道:“没想到她却是个女子,闻名已久,不想她却反了朝廷来。” 蔡京道:“若举荐你去征讨,可有胜算?”宣赞道:“这妖女既然能连败陈曦真、呼延灼两位,手段必定高明,小将独自去,并无胜算。小将当初在乡中,有个相识。此人乃是汉末三分义勇武安王嫡派子孙,姓关,名胜,生的规模与祖上云长相似,使一口青龙偃月刀,人称为大刀关胜。现做蒲东巡检,屈在下僚。此人幼读兵书,深通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以礼币请他,拜为上将,可以扫清村坊,殄灭妖女,保国安民。乞取钧旨。” 蔡京听罢看了高俅一眼道:“意下如何?”高俅道:“此妖女屡败天兵,只想若此趟再败,我等也难以遮掩。蓟州那里只要凌振一人,只恐亦是难以抵敌,只有再多给援军,若能破庄擒人来,方可功过相抵。这关胜加上宣赞、凌振三位,领军前去征剿,方能一举成功。” 蔡京颔首道:“甚合吾意。”就差宣赞为使,赍了文书,鞍马连夜星火前往蒲东,礼请关胜赴京计议。众官皆退。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进六章关胜议取独龙岗 扈成一语惊四座 话休絮繁。宣赞领了文书,上马进发,带将三五个从人,不则一日,来到蒲东巡检司前下马。当日关胜正和郝思文在衙内论说古今兴废之事,闻说东京有使命至,关胜忙与郝思文出来迎接。各施礼罢,请到厅上坐地。关胜问道:“故人久不相见,今日何事,远劳亲自到此?”宣赞回言:“为因蓟州白莲教妖女作乱,宣某在太师面前,一力保举兄长有安邦定国之策,降兵斩将之才,特奉朝廷敕旨,太师钧命,彩币鞍马,礼请起行。兄长勿得推却,便请收拾赴京。” 关胜听罢大喜,与宣赞说道:“这个兄弟,姓郝,双名思文,是我拜义弟兄。当初他母亲梦井木犴投胎,因而有孕,后生此人,因此人唤他做井木犴。这兄弟十八般武艺无有不能。得蒙太师呼唤,一同前去,协力报国,有何不可?”宣赞喜诺,就行催请登程。 当下关胜分付老小,一同郝思文,将引关西汉十数个人,收拾刀马、盔甲、行李,跟随宣赞连夜起程。来到东京,径投太师府前下马。门吏转报蔡太师得知,教唤进。 宣赞引关胜、郝思文直到节堂,拜见已罢,立在阶下。蔡京看了关胜,端的好表人材:堂堂八尺五六身躯,细细三柳髭须,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太师大喜,便问:“将军青春多少?”关胜答道:“小将三旬有二。”蔡太师道:“蓟州那里征剿妖女正急,请问良将,愿施妙策,一举荡平。” 关胜禀道:“久闻蓟州那里地处宋辽边境,各处豪强不服王化,惊群动众。今盘踞巢穴,自取其祸。若要破之,当步步为营,断绝道路,将其困而歼之。乞假精兵数万,会同蓟州官军,便在独龙岗四面下寨,再以硬寨困之,可以建功。” 太师见说大喜,与宣赞道:“此计稳妥,正合吾心。”随即唤枢密院官,调拨山东、河北精锐军兵两万五千,教郝思文为先锋,宣赞为合后,关胜为领兵指挥使,步军太尉段常接应粮草。 高俅那里也传下钧旨,教唤甲仗库副炮手凌振那人来。原来凌振祖贯燕陵人,是宋朝盛世第一个炮手,人都呼他是轰天雷。更兼武艺精熟。曾有四句诗赞凌振的好处:强火发时城郭碎,烟云散处鬼神愁。金轮子母轰天振,炮手名闻四百州。 当下凌振来参见了高太尉,就受了行军统领官文凭,便教收拾鞍马军器起身。且说凌振把应用的烟火、药料,就将做下的诸色火炮,并一应的炮石、炮架,装载上车;带了随身衣甲盔刀行李等件,并五百余本部军马,与关胜、宣赞、郝思文三个合兵一处。 三军齐备后,犒赏三军,限日下起行,大刀阔斧,关胜、凌振、宣赞、郝思文四个引军,便杀奔蓟州来。直教龙离大海,不能驾雾腾云;虎到平川,怎地张牙舞爪?正是:贪观天上中秋月,失却盘中照殿珠。 且不提官军那里如何调集兵马,却说三娘当日领军一天内两战官军,将官军杀得大败输亏,左近州县闻之,都是惊惧非常,各自谨守城池,飞报府路防备。三娘得胜后,率领军马得胜而回。 此役杀死官军五六千人,生擒活捉三千余人,都刺了脸面打散充入军中。得连环甲马甲胄两千余副,只可惜那些战马大多都折了腿脚,不能使用,三娘便命人都宰杀了,将肉食犒赏三军,尚有多余的,便分发一众乡邻。又得锅帐钱粮、旌旗兵刃无算,都搬回庄上使用。计点损失,只折损千余人马,大多带伤,三娘厚待伤者,忧恤亡者,又重赏立了大功的公孙胜、张横、张顺等人,上下皆是敬服。 回到帐内,首尾之事料理定后,三娘便在庄上大摆庆功宴,接连摆了三日三夜的流水筵席大肆庆贺。又有梁山花荣、刘唐两个,带了聘礼前来,扈家更是喜上加喜。 花荣与刘唐两个来到庄上,将三书六礼之事办妥后,来到堂上面见三娘。刘唐道:“便在来时,听闻官军大举进犯,天王哥哥那里原本只顾要提兵来救,但得了娘子书信后,方才作罢,只遣我两个前来遣媒下娉。原本我两个路上还寻思,若是到了庄内,还有一番厮杀,却不想那官军遇上扈娘子,败得如此之快。”花荣也叹道:“此前在下对天王只顾听从娘子之言,颇有微词,但此刻见娘子手段,方才知晓天王哥哥方是有真正的识人之明。待娘子与天王成婚后,辅佐天王,我梁山定可发扬光大来。” 三娘笑着谦逊了两句,便留两个在庄内住下,两个自去与扈太公商议婚事,不在话下。 却说花荣、刘唐两个便在庄上住了十余日,便将三书六礼都办备下来,将晁盖、三娘两人八字一合,选定了吉日,便在十二月初十日上。吉日已定,太公大喜过望,便教赶制喜服凤冠,置办嫁妆书礼,只等到了吉日,便行嫁娶大礼。 三娘那里却顾不得这许多,她始终担忧官军动向,只因大破呼延灼后第二日,传来少华山朱武飞鸽传书,直说二十余万宋军大举南下,便在京西西路各处军州驻扎,便对华州虎视眈眈,但又不见宋军来攻,只是占住华州外各处险隘要地,屯兵在哪里观望。 三娘连忙召集诸将商议,黄文炳道:“此乃东打西放之策,宋廷还是想先破我庄上,一旦庄主被擒,少华山那里再多将领、军兵,也是群龙无首,破之易矣。” 公孙胜道:“如此算来,呼延灼虽败,但定有更多军马前来征剿,此趟再来,必定比上趟人马更多。”三娘颔首道:“正是如此,我担忧的正是如此。” 顿了顿三娘问道:“汤隆、孟康两位头领乔装前来蓟州,却不知到了哪里?”黄文炳道:“日前得传书,说将至东京。”三娘道:“教他两个先在东京等候,这里请时迁兄弟去东京走一遭,探听消息,并带我一封书信去,请汤隆兄弟办一件事来。蓟州那里留郑鹰在那里探听消息便了。” 三娘修书一封,两日后时迁从蓟州召回后,赍了书信,便乔装了投东京而去。黄文炳有些不解,问道:“若是要探听消息,在东京的鸟雀棚头细作便可,为何要汤隆、孟康、时迁三位头领去一趟东京?”三娘微微一笑道:“只因请他三个用计,赚一个勇将到庄上来,打探消息只是顺道而已。” 十余日后,花荣、刘唐两个办妥婚仪差事,便告辞先回梁山去,三娘等人送出庄去。临走时刘唐喜道:“扈娘子,下趟来,便接你去梁山,一众兄弟都盼你上山来。”三娘笑了笑道:“只愿官军那里能等到明年去,否则只怕他又来征剿,婚期又得推迟了。” 花荣道:“娘子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梁山与扈家定了亲事,若官军再来,定然会来援手,岂会教扈家独挡官军?说到底,娘子反了朝廷,也是因救公明哥哥之故。”三娘笑而不语,两个便拜辞而去。 花荣、刘唐两个走后,又等了旬月,三娘那里除了等候宋廷消息外,还一直在打听陈丽卿消息,但这却不知去了哪里,竟然一直音信全无,让三娘好不郁闷。 这天已经是十二月初三日,梁山那头迎亲军马已经到了沧州地界,同时得到时迁回信,直说已经在东京与汤隆、孟康两人会合,并带回了一个惊人消息,便是宋廷调集大批山东、河北军马,由大刀关胜为主将,丑郡马宣赞、井木杆郝思文、轰天炮凌振为副将,共两万五千大军,征讨蓟州扈家庄而来。 得此消息后,三娘大惊,急忙召集诸将商议。便在庄内堂上,听了消息后,公孙胜皱眉道:“官军此次前来,非同小可,蓟州那里尚有两万数千余军马,两厢合兵一处,便有五万之众。我庄内只有一万五千兵马,只恐难以匹敌。” 穆弘笑道:“有公孙先生在,便是有十万大军来又如何?只消作起法来,我等趁乱一阵冲杀,便可大获全胜。”三娘摇头道:“先生道术只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上趟官军吃了一回大亏,官军那里岂会不防备?或会请道术高人前来,而且道术最忌污秽之物,他那里又或是用些黑狗血之物,先生法术定然威力大折。” 公孙胜道:“正是,我这道术,也并非全无破绽,江湖上能人异士甚多,贫道也不敢说独步天下。” 黄文炳道:“这趟官军复来,必定千万小心,我只怕官军稳扎稳打,与我僵持消耗,我一庄之力,如何能与大军相抗?独龙岗回旋之地太小,胡杨林盘陀路虽险,但官军真发狠来,一把火也便烧了,只怕难以僵持。”穆弘道:“打便打,怕官军个鸟。” 三娘摇头道:“与官军硬碰,实属不智。”扈成道:“既然如此,不如一走了之。点起军马,搬了家眷,愿跟去的庄民,都跟去。大家一同投梁山便了,未来妹夫那里必定接纳的。”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望着扈成,一时间堂上竟然静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进七章让庄别走当机断 喧宾夺主势侵吞 便在堂上,众头领听了扈成的话后,眼前都如同打开了一扇亮窗一般,放弃独龙岗三庄,的确是个大胆的想法。三娘神情一顿,单手支颐,飞快思虑起去梁山的得失利弊来。 黄文炳那里眼珠一转,便道:“庄主,去梁山也好,两下里合兵一处,声威必盛。水泊梁山,方圆八百里水泊,又沟通运河,官军无论如何也是封锁不住,不似我们独龙岗这里,虽也是易守难攻,但外出通路狭窄,只恐官军便取长久围困之势。则官军攻不进来,而我等也休想轻易出去,因此就此远遁,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三娘问道:“那这里与辽国的商路怎么办?就此弃之,也太可惜。”公孙胜道:“辽国屡败于金国,朝不保夕,又闻宋金有意联军伐辽,此处早晚便是交战要冲,商路早晚断绝,早弃为妙。” 听了公孙胜之言,三娘心头一震,她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将来宋金定是要联兵伐辽的,蓟州这里早晚便是宋军伐辽后方,又岂容扈家庄在此搅局?为了伐辽大计,宋军定是先要拔掉卡在蓟州的这颗钉子,方才好无后顾之忧对辽国用兵,因此征剿扈家庄兵马是源源不绝而来,一次比一次厉害。 她扈三娘再有通天本事,只怕也难以一庄之力,抗连绵不绝而来的大宋精锐军马,到最后就是庄毁人亡的下场。即便扈家庄能撑过宋金伐辽,随后便是金军入侵中原,蓟州这里也是首当其冲,金军南下,似乎也不会放任扈家庄在此地独大的吧。 三娘思来想去,又看着扈成与李应道:“只是三庄这里,乃是祖辈基业,弃之只恐愧对祖先。兄长,义兄,若要去梁山,这祖辈之地便要弃了。” 扈成道:“主意是我出的,我也知晓祖辈之地弃之愧对祖先,但如今官军逼迫,乃是万不得已之事啊。”李应也道:“地存人失,则人地皆失,地失人存,则人地皆存。上趟我李家庄险些被官军攻破,便早已想得明白,义妹只管决断,去梁山,义兄也无二话。” 黄文炳再道:“此前我等不愿提去梁山之事,只因庄主这里与梁山并无瓜葛,如今庄主与晁天王已经订下婚事,早晚便是一家人,去梁山,正是时候。庄主明鉴,去梁山便如风云化龙,凤舞九天,让庄别走,如龙回大海,蓟州独龙岗这里,乃是困住金鳞的池塘,并非龙兴之地啊!” 三娘尚在犹疑之时,却闻得一阵杖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扈太公杵着花梨杖便从内堂转来,口中道:“我儿休要担忧,祖先这份基业,是到了我这里断的,便是九泉之下,也是我先去说。只要扈家香火不绝,将我死后,也可含笑九泉。我儿不必顾忌,速速定断来便了!” 三娘闻言后,便似定了决心,当即站起身来,朗声道:“此事可还有异议?”只见在堂诸头领都无人说话,三娘道:“好,我等从即日起,黄文炳、栾廷玉、扈成、李应四位头领,分拔人手,便收拾家当,点算钱粮、人口,点齐军马,整备停当后,公孙胜、黄文炳、柴进、裴宣、蒋敬、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领一万军马,十位护送一应家眷人口先走,我与其余头领引五千军马断后,大家一起上梁山!” 话音才落,众头领一起轰然称是,当下黄文炳、栾廷玉、扈成、李应四个各自分头领众头领行事。 扈家庄、李家庄与原来祝家庄三处村坊,计有人户四万余户,扈家庄申动告示,又命人挨家挨户前去告知后,倒是有两万余户愿意跟随大队上梁山的。 随后点算了人口、军马,共计有十万人口要前往梁山,点算清楚后,三娘便亲自修书与晁盖,直说扈家这边要来投托入伙,便请晁盖在梁山上建屋盖舍,准备一应家私。 晁盖得了三娘信函后大喜过望,当即请宋江、吴用、林冲前来商议。闻得消息后,宋江、吴用两个微微失色,宋江犹疑片刻后道:“天王,我梁山这里便算上家眷人口,也不过五万余众,扈家那里却来十万人口,只恐山寨狭小,难以安顿下来。” 林冲却道:“公明哥哥多虑了,水泊梁山方圆八百里,梁山内外广阔,尽可安顿一应军民庄户。”吴用却道:“公明哥哥也不是此意,只是想来,扈家这里一下来如此多军民庄户,大有喧宾夺主之意啊。” 晁盖微感不悦道:“这是什么话来?扈娘子与我已有婚约,早晚便是一家人来,喧什么宾?夺什么主?”吴用一时语塞。 晁盖便道:“便吩咐寨内各军各户,分出人手来,便在宛子城内外,修建屋舍,以供扈家庄户军民安顿。再于金沙滩、东山几处,设立四座军寨,以安顿扈家军马。” 宋江道:“要建十万人马安顿所需的屋舍,只怕所费甚多,寨内钱粮只怕不足。”晁盖笑道:“扈娘子在信中说了,扈家来投,她那里钱粮颇多,一应开支,不费我梁山一文钱,等她人马护着钱粮到来,便都充入梁山库中去了。” 林冲笑道:“上趟打祝家庄后,师妹那里,光是粮草便得了五十万石,她少华山、扈家庄又经营琉璃器皿、美酒、琉璃镜子等物,正是富可敌国,若是来投,我山寨便是数年之间也够支用的了。” 晁盖哈哈笑道:“正是此话,此事便就此定下,烦请林教头调拨人手,督造一应屋舍,务必在扈家人来前,赶造完工。”当下商议定后,各自散去。 宋江与吴用两个回到下处,都是满面愁容,宋江道:“原本还想这妖女便算嫁过山寨来,最多也就数千之众来山里,此刻却不想全都来了,十万之众,侵吞之势难掩。只恨天王被她美色所迷惑,尚在云雾中,只怕那妖女来了之后,山寨早晚易主。”吴用暗暗咬牙低声道:“官军那里,只顾增兵蓟州,却还不知扈家要投梁山而来,若是官军知晓扈家举动,提前布置。扈家那里,一万五千军马,要护着七八万庄民百姓南下,只恐不易。” 宋江闻言瞪大眼睛道:“军师的意思是,借刀杀人?”吴用微微颔首道:“不错,正是借刀杀人,就算扈三娘能上梁山来,也要教她不能带这许多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宋江沉吟片刻后,咬牙道:“好,便将这个消息报与济州张叔夜知晓,只望官军能拦下那妖女。”当下宋江唤来自家兄弟,铁扇子宋清,亲笔修书一封,教他贴身藏了,随后吴用将下令牌与他,宋清连夜下了梁山,过了水泊后,投济州府而去。 济州府尹张叔夜得了宋清书信后,览罢大惊道:“朝廷那里差动三路军将,陆续前往蓟州,却不想那女贼便要流窜至济州来,若是她与梁山晁盖并作一处,又得梁山水泊天险,便是十万兵马也降她不住了。”当下赍赏了宋清后,嘱咐宋清,但有消息只管来报,宋清应了自去。 随后张叔夜申动公文,直将消息传入京城之内。枢密院得了文书后,报与高俅知晓,高俅问讯亦是大惊道:“关胜那里已经动身北上,若被那妖女趁隙逃窜,祸患大焉。”当即命人快马传书,追赶关胜而去。 却说关胜领军北上后,心急立功,军马整束前行,分毫不耽搁,高俅信使在后追赶,直至蓟州地界,方才追赶上关胜来。关胜看罢高俅书信,亦是大惊,正打算命探马前去哨探时,却得蓟州府差人火急前来送信,直说扈家军马大队正攻打蓟州甚急,请关胜火急前往援手。 关胜闻言更是惊疑不定,与宣赞、郝思文、凌振等三人商议,关胜道:“京中太尉那里有书信至,说那妖女将弃庄南逃,前往水泊梁山与晁盖那厮会合。吾正欲转而南下堵截,却不想蓟州府那里又来求援信使,直说蓟州府那里却被那妖女兵马攻打甚急。虚实不定,也不知那妖女真实用意。” 宣赞闻言道:“高太尉身居京城之内,如何能得消息?蓟州那里是陈曦真、呼延灼两位将军坐镇,若非蓟州危急,绝不会胡乱求援。” 郝思文却道:“也不可就此论断,想那妖女诡计多端,需防此乃声东击西之计。她要南逃,却施疑兵之计,攻打蓟州府,我等若未堵截,高太尉那里怪罪起来,罪莫大焉。” 关胜沉吟片刻道:“不若这般,便请凌振、郝思文两位引五千军马,先往南端堵截,我与宣赞引军至蓟州解围。”凌振、郝思文当即领命。 关胜又嘱咐道:“两位那里兵少,若是到了那处,必要先当道下寨,只顾守好营盘,教他不能过,不可轻易出战。”两个应了,便点起五千人马并凌振本部军兵,一起望南而去。 却说关胜与宣赞引两万官军,星夜赶往蓟州府而来,到了蓟州府时,却是风平浪静,关胜惊疑不定。蓟州府内见了关胜旗号,急忙收起吊桥,枕戈待战,到教关胜更是疑惑。 关胜带了数骑亲自到了城下喊道:“吾乃上差征讨将军关胜,请府尹出来说话!”只见城头立了几人,其中一个怒骂道:“背****将,还敢来赚吾城池?”当下一声喝命,城上一阵箭雨射下,关胜等人只得退回,但却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未完待续。) 第进八章狡狯妖女计多端 连环甲马施彼身 便在蓟州城下,关胜被乱箭射回后,心头纳闷,与宣赞商议道:“却不知何故,城上不开门接纳,反而箭矢相待?”宣赞道:“必有蹊跷,兄长少歇,待我去问话。” 当下宣赞独自一骑到了城下,城上见他一个人来,倒也不曾刀兵相见。宣赞便在城下喊道:“蓟州方府尹、陈将军、呼延将军,我等皆乃大宋官军,为何闭门不纳,还要箭矢相向?” 城上方府尹怒道:“昨夜那关胜引军来打我城子,火光下都看得清楚,便是他那一副样子,今日还敢来赚我城池?”宣赞闻言大惊道:“数日前接到蓟州府信差送来公文,直说蓟州府被扈妖女围攻甚急,我与关将军日夜兼程赶来,今早方到城下,何来打城子一说?” 此言一出,城上方府尹吃惊道:“扈妖女何时来打我城子?我又何时差人送信求援?简直一派胡言!”宣赞叫道:“那公文便在我身上,请让我一个人进城,自有分说!” 方府尹与城头立着的陈曦真、呼延灼两个商议了,见宣赞一个人,也不怕他,便吩咐缒下一支箩筐来,宣赞下马,坐了箩筐,缒上城头。 到了城头,宣赞将自己姓名说了,又取出自家关防印信与三个看了,又取出那封蓟州府求援公文来,方府尹看了疑惑道:“此份公文上关防印信皆是我府上的,但我却未曾发过此等求援文书,那扈妖女更是并未提兵来打城子,这几日都是在专等关将军兵马到来。倒是昨晚有个似关将军模样的人,引军来攻城子,打了半夜方才离去。” 陈曦真一拍脑门道:“啊吔,中了扈妖女诡计了。”方府尹道:“中了什么诡计?”陈曦真道:“这求援文书是假的,定是那妖女伪造,便是为了赚关将军援兵至此。而昨夜也定是那扈妖女使人扮作关将军模样,引军来佯攻城池,好教我等今日一时不辨真伪。与关将军一通厮杀。好在宣将军胆大心细,前来分辨,否则便误会难释了。” 呼延灼也道:“正是,这妖女定然是见我官军势大。又施诡计来,果真是个狡狯妖女,恶毒妇人心!”当下三个破口大骂扈妖女,宣赞心下暗道:“这妖女尚未见面,便连使两计。将我等骗得团团转,果然非易于之辈。” 骂了片刻后,方府尹方才急命人打开城门,亲自与陈曦真、呼延灼、宣赞、韩韬、张慕云等官军将领一同到城外迎关胜。关胜见得城门打开,便引军上前来相会。 便在城门口相见了,宣赞将求援文书系伪造之事说了,消释两家误会。关胜闻言后大惊道:“如此说来,那扈妖女并未打算死守独龙岗,她一早便打算南下梁山逃窜!高太尉书信所言,乃是真的。” 陈曦真等问起后。关胜将太尉书信与众人看了,陈曦真大惊道:“想不到这扈妖女如此果决,独龙岗一方基业,说弃便弃了,壮士断腕,果然厉害。” 呼延灼则皱眉道:“既然她要南下逃窜,我等分兵堵截便了。”关胜道:“天幸在半道时,分兵五千与凌振、郝思文两位,便请两位南下兜截,也不知战况如何。” 陈曦真道:“既然如此。不如今日便分兵南下,请关将军速速提兵与凌振、郝思文两位将军会合。我蓟州兵马则去独龙岗查探一番,若真是扈妖女已经走了,便占了那里。扫清余孽,再南下与关将军会合,便在半道上,夹击扈妖女。” 关胜道:“此策甚好,为防那扈妖女在传假书信骗人,两家今后信使传书。须得对上印记。”当下关胜取一块丝帕在手,上绣金簪花,便一刀将丝帕裁成两块,一块自己收了,另一块交予陈曦真道:“若是两家传书,信使必要取出丝帕来对。”陈曦真赞道:“关将军果然心细如尘。” 当下约定了,关胜兵马也不进城,又挥军南下。关胜麾下官军连日赶路,如今到了蓟州,却不得入城歇息,又要掉头南下,不免怨声载道。 陈曦真、呼延灼、韩韬、张慕云四个却点起蓟州一万官军,直奔独龙岗而来。到了岗前,都是一路坦途,便连个扈家军哨探也不见。陈曦真命哨探入盘陀路,上岗子去查探。 少时哨探回报,直说岗子内三座庄子都空无一人,庄内到有庄民留下,解来问了,方才知道数日前,庄内军民百姓大部都跟扈三娘等一众头领投南而去了。 陈曦真与呼延灼面面相觑,陈曦真道:“当真是走了,这扈妖女如此心志,若非她反了朝廷,倒真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呼延灼道:“既然走了,便分兵占了庄子,以免将来再生豪民。那扈妖女带了许多钱粮人口,行速必定缓慢,可快快追上前去截杀,定能获全功。” 当下商议定了,张慕云引两千军马占了庄内,严查庄内民众百姓,以防留下余孽。陈曦真、呼延灼、韩韬三个,引八千军马,火速南下追赶。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却说凌振与郝思文两个引五千军马绕道堵截,这一日到了一个去处,四围都是高山,中间一条驿路。只见此处山势秀丽,水绕峰环,郝思文差人问了当地樵夫,方才知道此处名唤饮马川。 郝思文见了此处地势后道:“此处狭窄险要,正好可以当道结寨。”凌振道:“那座山上,可分兵设一寨子来,在那寨子上,我排布下风火二炮,便能控扼方圆间道,便是有千军万来,也休想透得过去。” 两个商议定了,正要号令军马扎寨时,却猛听前面一阵鸣锣鼓响,只见便在那驿路尽头,撞出一彪人马来,皆是打着扈家旗号的连环甲马,有一千余骑上下,当先一将,披一副黄金锁子甲,前后兽面掩心,穿一领大红袍,背胯边插着飞刀五把,拿了点钢枪,戴上凤翅盔,正是独龙岗扑天雕李应。 只见他引军到了后,见得凌振、郝思文一众官军,也不答话,鸣锣响处,后军擂起鼓来,那一彪连环甲马便径直呼啸杀将过来。那队连环甲马,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着一对眼睛。杀气腾腾的直冲将来;两边把弓箭乱射,中间尽是长枪,只是这彪甲马皆是独自骑行,并未连环栓钉。 凌振、郝思文两个见了都是大惊失色,郝思文喝道:“原来乃是呼延家的连环甲马战法!列拒马阵!”但奔近后看了,那一千连环马军,却并未数骑链接在一起,而是各行其是,是以机动灵活,并不呆板。 却见李应引连环甲马冲杀入去,官军匆忙结阵,不能抵敌,正要退守山上时,不防驿道上一片喊杀声传来,又撞出一彪军马来,也是一般的连环甲马,一千余骑,当先一骑似乌黑云的马上,坐着祝家庄枪棒教师栾廷玉。怎生装束:嵌宝头盔稳戴,磨银铠甲重披。素罗袍上绣花枝,狮蛮带琼瑶密砌。丈二钢枪紧挺,乌黑骏马频嘶。 栾廷玉兵到后,见得李应正在前面厮杀,当即大喝一声,挥军冲杀上前去。本来五千官军匆忙结阵,便已经难以抵挡连环甲马,这时候又来一千余骑,当即四散溃逃。那扈家连环马军,漫山遍野,横冲直撞将来。官军胆寒,便乱跑了,策立不定;后面凌振、郝思文两个,拦当不住,各自逃生。 凌振慌不择路,策马便逃时,不妨一旁李应从斜刺里杀将过来,猝不及防之下,被李应一枪扫下马去,背后拥上来捉了。郝思文弃马步行,只顾往山上奔逃。 却逃到一处山坳时,只听得山顶上鼓板吹箫,仰面看时,风刮起一面白莲幡旗来,上面绣着一朵白莲花,一旁写着“替天行道”四字。转过来打一望,望见红罗销金伞下,盖着一位娇艳女子,一身红袍直衣狩服,头戴乌红帽子,帽上两条丝绦垂下,背后秀发随风扬起,手中一柄日月罗扇,慵懒明媚,美目含怒,暗暗生威,唯美凌厉,惊才绝艳。 这女子正是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三娘,她这一身扮相大异于宋时装束,但若后来人一望便知,这正是后来影视剧中东方不败的经典造型。只见那销金伞下,铺了厚厚的绒丝垫子,三娘斜靠其上,左有吕方,右有郭盛,皆锦袍金甲,一双方天画戟护定。身后一众二百余贯甲铁卫,刀枪斧钺摆布开来。 郝思文见了大惊失色,只见那女子笑眯眯的娇声叱道:“兀那官军,你想往哪里去?”郝思文急忙掉头便走,那女子却一展狩服,翩若惊鸿般直掠下山而来,几个起落便追上郝思文。 郝思文听得背后风声,急忙举起手中钢刀,也不回头,便是反手一刀砍来,却不想那刀上一震,回头看时,那女子使双刀架住,随后一片雪白刀影便迎面照来。 两个便在山道上厮杀起来,斗到三十余合时,郝思文刀法散乱,被那女子一脚踢翻在地,一众铁甲士一拥而上,便捆翻在地来。(未完待续。) 第进九章走透消息谁之过 贪心不足蛇吞象 一众重甲士擒住郝思文后,三娘收刀入鞘,自回到销金伞下坐了,将郝思文押至面前,三娘眯着眼睛,轻摇日月罗扇,淡淡的问道:“你是哪位将军?通个姓名来!” 郝思文昂着头怒道:“你便是扈妖女么?要杀便杀,休得多言!”三娘哼了一声道:“你倒是第一个当面骂我妖女之人,胆子不小。你放心,我也不会杀你。来人,先押下去,与彭玘一同押了,送往梁山去。” 郝思文随即被押下去,途中骂声不绝,却被几个重甲士用破布塞了嘴巴,最后便再也骂不出来了。 郝思文去后,三娘起身看了饮马川驿道上的厮杀,官军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便转身吩咐吕方、郭盛两个道:“你们两个也下去厮杀一阵,尽快了结战事,记住但凡跪地投降者免死!”吕方、郭盛两个领命,各带领军马冲杀下去。 少时已经战事平息了,李应、栾廷玉两个前来禀报,栾廷玉纳献活捉得的凌振,至押至三娘面前。三娘看着凌振笑道:“你若是敢骂我,我便杀了你。” 凌振低头不语,三娘又问道:“请通个姓名来。”凌振将姓名说了,三娘哦了一声,亲自起身来,解了凌振绑缚,口中道:“久闻轰天雷大名,不知可愿降我?”凌振摇头道:“朝廷待我不薄,岂能背反?”三娘嗯了一声道:“你是官军我是贼,要你投降,也并非易事,但请先在我这里小住些时日好了。待得去梁山安顿好了,尚有些火炮之事与你请教。” 凌振微微一惊道:“尔等真要南下梁山?”听了这话,三娘咦了一声,眯着眼睛道:“你是如何知晓我等要南下梁山的?”凌振道:“便是京中高太尉来书信说之,关将军便差我与郝思文两个先引兵来堵截尔等。” 三娘眉头深锁起来,只道:“原来适才那人便是郝思文。”顿了顿三娘挥挥手道:“将他先押下去。” 将凌振押下去后,三娘皱眉道:“此战还甚是凶险,若非放出海东青,一早探知这里有官军前来,提早做了部署,也难以轻易得胜。”李应颔首道:“正是,若是官军当道下寨,又占住两侧山梁来,我等军马只怕难以得过。” 栾廷玉道:“此事蹊跷,东京高俅是如何得知我等要南下梁山的?”三娘道:“南下之事,我庄内虽知晓的庄民甚多,但我那庄里禁得密不透风,便是近在咫尺的蓟州府官军也尚不知晓,偏偏远在东京的高俅知道了,除非便是知晓此事的梁山那里走透了消息。” 栾廷玉道:“好在庄主先做了安排,差人送了假文书去关胜那里,骗得他先引大军去蓟州,否则我等殿后的五千军马,只怕没那么容易杀透官军重围。只是这梁山走透消息,晁天王那里也太不仔细了。” 三娘摇摇头道:“最坏的打算便是梁山那里有朝廷细作。此事暂且不提,先到了梁山,再做计较。”当下三娘命栾廷玉、李应等几位头领打扫了战场,此战击溃五千官军,得钱粮锅帐马匹兵刃一批,又擒得凌振属下五百精熟火器的兵将,连同其它投降官军,一共捉得一千余人,当场杀死官军两千余人,其余人等逃去无踪。三娘命将俘虏刺了脸面,充入军中来,一同南下而去。 却说关胜引军追赶,过了两日后,兵至饮马川左近,便在路上遇得凌振、郝思文麾下逃回的败军。细问后,方才得知凌振、郝思文兵败被擒之事。关胜大怒道:“好个妖女,果然声东击西,早早南下去了。” 宣赞道:“不想凌振与郝思文那里不曾堵住那妖女,如今追赶不上,太尉那里一早来了书信提点,如今放了那妖女南下,只恐太尉那里怪罪。” 关胜沉吟片刻道:“吾军中两万之众,步军大半,行走迟缓,不若我亲自引三千轻骑,先去追赶,若是追上,便先纠缠阻拦,你引大军随后赶至,再一同厮杀。” 宣赞道:“也只有这般了,能否追上,便要看天意了。”两个商议定后,关胜便亲自引了三千轻骑先走,宣赞引大军随后赶来。 却说三娘击破凌振、郝思文部官军后,迅疾南下。前面扈家军护着一众庄民已经走了有数日之久,那里有七八万军民一道前行,寻常州县,见人多势众,又猝不及防,根本不敢出城阻拦。昨日得了前队黄文炳飞鸽传书,直说大队已经快至济州,早晚便到梁山,三娘看了心头大定。 这一日过了沧州地界,来到一个去处,便一打听,却是名唤飞虎岗,过了此处,便是德州地界。李应点三百马军前面哨探,正行走间,岗上一阵鸣锣声响,却撞出一彪人马来拦住去路,总有三千余人。 引军在前的李应微微吃了一惊,却不曾想这里还有强人驻扎,看得扈家军数千之众,还敢来到捋虎须的。但想着也都是一方豪强,李应便打马上前来问道:“前面是哪一路好汉拦路?我等乃是蓟州独龙岗扈家军马,要前往梁山,还请放条路来。” 只见当先两个好汉步行上前来,一个使一面团牌,牌上插飞刀二十四把,手中仗一条铁标枪。另一个也使一面团牌,牌上插标枪二十四根,手中使一口宝剑。那使标枪的上前大声喝道:“原来尔等便是扈家军马,我等乃是徐州芒砀山好汉。我家寨主,姓樊,名瑞,绰号混世魔王,能呼风唤雨,用兵如神。我姓项,名充,绰号八臂那吒,这位姓李,名衮,绰号飞天大圣。” 李应听了名号,便在马上微微欠身,也说了自家姓名,随后道:“既然三位是在芒砀山开山立柜,为何会到了此处?” 那项充喝道:“听闻你那里当家的乃是一介女流,许配与梁山晁盖。我等三个正欲吞并梁山,因此引军来与他相持,却不想不识得路,引军乱撞到了这里。” 李应闻言,哑然失笑道:“三位好汉想要吞并梁山?”项充道:“不错,既然遇上他晁盖妻族,一并先拿了,听闻那扈三娘那婆娘生得好看,可先与我家寨主做个压寨夫人来!” 李应闻言大怒,便挺起铁枪来战两个。两个见军马掩来,也不躲避,径直舞起团牌,齐上直滚入阵来。李应麾下不过三五百连环甲马军,见他过来,便即放箭。但项充、李兖麾下皆团牌士,那厢里取团牌格挡箭矢,就地下滚将过来,单刀在手,只望马蹄上砍。 李应正要上前战两个时,项充那里标枪、李兖那里飞刀,一起招呼过来,幸好李应有铁甲护身,并未着伤,但见两个舞团牌来取马匹,只恐两个浑人伤了马匹,急忙勒转马头,呼哨一声,便往后退去。 退了数里远后,方才甩脱两个,李应计点损失,伤了数骑马军,还好退得快,否则被他裹入阵来,只怕伤得更多。李应哭笑不得,便引军先去会合三娘大军。 便在道上会合了,李应说了前面有一伙强人拦道,直说要吞并梁山,遇上扈家军马,便先拿了,因此不能得过。栾廷玉等听了都是笑了起来,栾廷玉道:“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三娘却沉吟道:“八臂哪吒项充与飞天大圣李兖,都是蛮牌步军好手,虽有些本事,但尚不足惧。只是那混世魔王樊瑞,是个有道术之人,须得公孙先生方能匹敌。” 李应道:“公孙先生与黄军师在前队之中,只怕已经去得远了。”穆弘却道:“不妨事,庄主这里可飞鸽传书过去,请先生回身走一遭便了。” 三娘颔首道:“正是,樊瑞、项充、李兖三个也都是好手,正好可以收服。”当下三娘手书一封,交予郑鹰传信,吩咐五千军马就地先扎下营寨来。 便歇息了一晚,翌日清晨,却听闻寨外有人叫战,三娘等都披挂了出寨来看时,只见阵前三千余人摆开;左右两边,项充、李衮;中间马上,拥出那个为头的好汉,姓樊,名瑞,祖贯濮州人氏,幼年作全真先生,江湖上学得一身好武艺。马上惯使一个流星锤,神出鬼没,斩将搴旗,人不敢近,绰号混世魔王。怎见得樊瑞英雄,有《西江月》为证:头散青丝细发,身穿绒绣皂袍,连环铁甲晃寒霄,惯使铜锤神妙。好似北方真武,世间伏怪除妖,云游江海把名标,混世魔王绰号。 那个混世魔王樊瑞骑一匹黑马,立于阵前。上首是项充,下首是李衮。那樊瑞看了扈家军马,四面八方,摆成阵势,雄壮威武,心头暗暗惊叹道:“想不到一介女流麾下,有如此雄壮之师,不可力敌,只能用道术来。” 当下便分付项充、李衮道:“若见风起,你两个便引五百滚刀手杀入阵去。”项充、李衮得令,各执定蛮牌,挺着标枪飞剑,只等樊瑞作用。只看樊瑞立于马上,左手挽定流星铜锤,右手伏着混世魔王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只见狂风四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项充、李衮呐声喊,带了五百滚刀手,杀将过来。扈家军马内,早得三娘嘱咐,军中备下黑狗血等污物,见杀将过来,便分开做两下,将一应污物散出,那法术登时不能浸透阵中。 项充、李衮,一搅入阵,两下里强弓硬弩,射住来人,只带得四五十人入去,其余的都回本阵去了。三娘望见项充、李衮已入阵里了,便叫吕方、郭盛两个把白莲号旗只一招,扈家军马,纷纷滚滚,变作长蛇之阵。项充、李衮正在阵里东赶西走,左盘右转,都是敌军裹来,寻路不见。 项充、李衮心慌起来,只要夺路回阵,百般地没寻归路处。正走之间,忽然地雷大振一声,两个在阵叫苦不迭,一齐裹了双脚,翻筋斗颠下陷马坑里去。两边都是挠钩手,早把两个搭将起来,便把麻绳绑缚了,解到三娘面前请功。三娘把日月罗扇一指,三军一齐掩杀过去,樊瑞引人马奔走而回,走不迭的,折其大半。(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用人不疑尊天命 轻骑袭扰欲拖延 见胜了一阵后,三娘收军,众头领都在帐前坐下,重甲士早解项充、李衮到于麾下。三娘见了,忙叫解了绳索,亲自把盏,笑着说道:“二位好汉,其实休怪,临敌之际,不如此不得。我便是蓟州一丈青,久闻三位好汉大名,早就想皆是一二,请到我扈家军内,同聚大义。盖因我那里官军一直虎视眈眈,不得远行,因此错过。倘若不弃,同归山寨,不胜万幸。” 两个听了,互望一眼后,项充道:“也早就听闻过扈三娘子大名,只是想来一介女流,未必有什么大本事,但今日见了,果然厉害。看来江湖传说,扈三娘子乃仁宗皇帝镶星天命之人,果然是真的。”李兖道:“正是此话,我等逆天而行,便连樊瑞法术也不灵了。如今被擒,不想娘子如此义气之人,我等两个不识好人,要与天地相拗。今日既被擒获,万死尚轻,反以礼待。若蒙不杀,誓当效死,报答大恩!樊瑞那人,无我两个,如何行得?扈三娘子若肯放我们一个回去,就说樊瑞来投拜,不知头领尊意如何?” 三娘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必留一人在此为质,便请二位同回贵寨,我便在此专候佳音。”两个拜谢道:“真乃巾帼大丈夫!若是樊瑞不从投降,我等擒来,奉献扈三娘子麾下。” 三娘听说大喜,请入中军,待了酒食,换了两套新衣,取两匹好马,呼甲士拿了枪牌,送二人下山回寨。两个于路,在马上感恩不尽。来到飞虎岗下,小喽罗见了大惊,接上山寨。 樊瑞问两个来意如何。项充、李衮道:“我等逆天之人,合该万死!”樊瑞道:“兄弟,如何说这话?”两个便把三娘本事、义气,说了一遍。最后项充道:“想她乃是白莲教尊圣女,又是仁宗皇帝镶星天命之人,官军屡败其手,何当投效。” 樊瑞道:“既然扈三娘子如此大贤,义气最重,我等不可逆天,来早都下山投拜。”两个道:“我们也为如此而来。”当夜把寨内收拾已了,次日天晓,三个一齐下山,直到扈家军寨前,拜伏在地。 三娘亲自迎了,将扶起三人,请入帐中坐定。三个见了三娘,没半点相疑之意,彼此倾心吐胆,诉说平生之事。三人拜请众头领,都到飞虎岗寨中,杀牛宰马,管待扈三娘等众多头领,一面赏劳三军。 饮宴已罢,樊瑞问起他那法术不灵之事,三娘笑道:“我门下有二仙山公孙先生,江湖名唤入云龙的便是,他一身道术精奇,破你道术的法儿,正是他那里教授,若是想求教,过几****便自来。”樊瑞大喜,心下殷切。 随后扈家军马便在飞虎岗歇息两日休整,一来便等公孙胜前来,二来连日转战,士卒疲累,便歇息两日。第三日上,公孙胜带了几名铁卫快马赶到,巡哨军马接住,引到飞虎岗来。 相见之后,公孙胜方才知道,三娘已经破了樊瑞道术,便笑道:“早知如此,我便慢慢行来,倒还教我日夜兼程,好不辛苦。”众人皆是大笑。 随后三娘说情,樊瑞执礼,就拜公孙胜为师。三娘立主教公孙胜传授五雷天心正法与樊瑞,公孙胜看樊瑞一身根骨清奇,倒也合适,便答允传授,樊瑞大喜。 次日之间,三娘吩咐众军合兵一处,牵牛拽马,卷了飞虎岗山寨钱粮,驮了行李,收聚人马,烧毁了寨栅,便打算继续南下而行。 却才来到岗下,便有巡哨探马火急来报,直说官道上来了数千官军轻骑,据此不过十余里路遥。三娘闻言皱眉不已,栾廷玉道:“官军来的好快。” 三娘道:“我军马中,多了一千余官军俘虏,眼下又多了三千樊瑞、项充、李兖三位好汉兵马,步军众多,官军三千轻骑掩来,必不能远遁,当先击破追击之敌,方能从容而去。” 栾廷玉、穆弘、李应等诸将皆是颔首,当下三娘便分拔军马,教各军调头,便在当道布阵,准备给追击的官军迎头一击。各军都埋伏下兵马,布下军阵,专等官军轻骑前来。 却不想等了几个时辰也不见官军到来,三娘接连放出海东青前去查探,只看海东青鸣叫,都是说官军便在五里之外停住,再也不向前来。 三娘心头大奇,派出数队哨骑前往哨探,不一刻便只回来一队人马,那领头巡哨的铁卫气急败坏,直道:“官军见我哨骑前来,便也派出数队人马来厮杀,我等人少,殿后之人皆被擒杀,只我等几个逃回。便只望见,旗号上书大刀关胜,麾下总有三千轻骑马军,来去如风,甚为彪悍。” 一旁穆弘大怒道:“什么大刀关胜,小刀关败的,遮遮掩掩不敢上前来,俺前去会会他!”三娘道:“关胜此人深谙兵法韬率,你去试探一番也好,但切记小心谨慎,不可轻易追击。” 穆弘应了,当下点起一千马军便前出阵来,只望五里外关胜阵中杀去。到了五里外,关胜军马见了穆弘军马到来,却不答话,只见关胜将旗一展,当先便走,一众军马跟着调头便走。穆弘大奇,记起三娘的话,只赶出三四里路,便不再追赶,随即便引军返回。 穆弘回军后,说了此事,三娘沉吟片刻后,登时惊呼一声道:“关胜此来,只是轻骑当先,大部军马还在后面,他兵少,不能抵敌我大队人马,便只想拖住我等,等后面军马赶到。” 李应道:“既然如此,我等当先击溃关胜轻骑,随后迅疾启程才是。”三娘颔首道:“不可,他那三千轻骑来去如风,追之不及,关胜又精通兵法,难以将他击溃。”思虑片刻后,三娘便道:“将马军布置在阵后,步军在前,不必理会关胜马军,诸军一起启程南下。若中途关胜来赶,马军只管去迎敌,步军只管走,不许停留。待马军驱赶敌人后,再追赶步军来!” 当下商议已定,栾廷玉、李应、穆弘三个,引三千马军殿后,三娘与其余头领引步军先行,不去理会关胜马军骚扰。三千扈家马军为求马速,便将连环马甲都脱了,都是一般的轻装轻骑,甲具都用车马装了,步军运行而行。 果然,扈家军马复行一个时辰后,背后烟尘大作,关胜马军又追赶上来,殿后的三千马军见得,便飞骑出阵前去截击,关胜引军杀来,两支马军厮杀一阵后,关胜引军退去。栾廷玉等也不追赶,引军复赶上步军行伍,又一同复行。 关胜一天之内,引军追赶、袭扰,但扈家军马就是不停步,只将马军前来迎敌,将关胜击退后,也不追赶,只顾护着步军前行。如此不理会关胜马军,道教关胜好不郁闷。 当夜扈家军马安营扎寨歇息,关胜引军离他十里下寨,只差哨骑轮换监看。便在夜里,关胜在中军内寻思道:“这扈妖女果然狡猾,一眼便看出此乃拖延之计,她那里只顾南下,却拦不住她去路,如之奈何?” 正忧愁时,营外军士来禀,直说有凌州曾头市教头史文恭来拜访。关胜不识得史文恭,大奇之下,便还是请进来相见。那史文恭独自一个,到了帐内,与关胜相见后,便道:“听闻关将军意欲截击扈家军马,我曾头市与扈家有仇怨,正可襄助一臂之力。” 关胜心下略有疑窦,只是沉吟不语,史文恭又取出一封文书道:“此乃京城蔡太师府下闻参谋书信,教我曾头市相机助官军一臂之力,书信在此,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一看。” 关胜看了那书信,但此前吃过一回伪造文书的苦头,便更有疑窦,当下问道:“史教头如何与扈家有仇怨?”史文恭便将扈三娘劫夺抢亲之事说了。关胜又道:“果然夺妻之仇不可不报,但不知史教头兵马几何?如何助我?” 史文恭道:“我等曾头市军马一万余众,已经到了扈家军马前路三十里处下寨,明日她过我那里,便可拦住去路,我先布阵与她交战,将军可引军在后突袭,定然可以一举破敌。” 关胜颔首道:“果然好计,明日看得曾家军马与扈家军马厮杀之时,我定当从后掩袭,定要一举成功。”两个商议定后,便送史文恭离去。 却说三娘军马被关胜轻骑袭扰一日,虽然并无多大损伤,但却憋屈太甚。当夜歇息之后,次日三娘依旧军马按部就班起行,依旧不去理会关胜马军。 行过二十里路后,来到一处集镇,此处已经是德州地界,这镇子名唤林子镇,再过五里便是齐天庙。说也奇怪,今日之上,关胜军马却只是不紧不慢的跟随其后,并不上前袭扰,道教三娘一阵狐疑。 又行里许后,三娘越觉得事有蹊跷,当即喝命诸军停步,放出两只海东青往四方查探。过不多时,两只海东青回来,一番鸣叫后,只教三娘大惊失色,便对一众将领道:“便是查探得,前方五里处,有一彪军马布置军阵阻拦,总有一万军马上下!” 公孙胜惊道:“官军一夜之间赶到我们头里去了?”三娘缓缓摇头道:“不可能是关胜部军马,或许是左近官军,也或许那伙人便不是官军!”(未完待续。) 第枯一章当道结阵拦去路 独留一军亲断后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为稳妥起见,三娘便吩咐各军就地左右先摆布阵势,自将中军安顿中间,差了数队侦骑前往查探。少时侦骑回报,只道五里外约有一万余人马,皆是曾头市旗号。 众头领闻言都是一惊,栾廷玉道:“曾头市军马来此处堵截我等,看来定然与官军勾结了。”穆弘道:“他那里一万余众,我军这边八千之众,自然不怕他来。曾头市这些女真人敢来到捋虎须,也好教他们尝尝爷爷们的手段!” 公孙胜却摇头道:“我们身后还有关胜的三千官军尾随而来,需防他马军从背后突袭。”三娘沉吟片刻后道:“留在此地,敌军只会越来越多,先一鼓作气向前,击破曾头市军马,冲出重围去,方才能跳出官军的堵截去。” 当下商议定后,三娘与众头领当即点起军马,前去迎战曾头市军马。便引领军马往前行了五里,此地一片平川旷野之地,只见对面曾头市军马万余人,列成阵势,擂鼓呐喊。 便在曾头市军马中军旗号下,一字儿摆着七个好汉:中间便是都教师史文恭,上首副教师苏定,下首便是曾家长子曾涂,左边曾密、曾魁,右军曾升、曾索,都是全身披挂。 教师史文恭弯弓插箭,坐下一匹白马甚是雄健,手里使一枝方天画戟。三通鼓罢,只见曾家阵里推出数辆陷车,放在阵前,曾涂指着对阵骂道:“反国女贼,见俺陷车么?先趟你劫我府上教头迎亲队伍,欺辱太甚,今趟定要报仇!我曾家府里杀你死的,不算好汉!我一个个直要捉你活的,装载陷车里,解上东京,碎尸万段。你趁早纳降,若肯婚配与我家史教师来,再有商议。” 扈家军阵内,李应听了大怒,挺枪出马,直奔曾涂。两个交马,斗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曾魁斗到二十合之后,料道斗林冲不过,掣枪回马。 三娘见了秀眉紧皱,望了望一旁公孙胜与樊瑞,道:“公孙先生,此地不宜久留,可能用道术破他军阵?”公孙胜与樊瑞互望一眼后,都是摇头,樊瑞道:“今日天时不利,强用道术,恐遭反噬。”三娘哦了一声,公孙胜道:“我等道术,乃是借助天地灵气方能催动,但凡孤、夭、贫、残,天时不利时,量不在我时,强用道术,定遭天谴。” 三娘明白了,道术乃天地灵力,使用也是有限制的,难怪原著中,明明梁山有公孙胜这等道术高明之人,也难得见他出手几次,否则每次只靠公孙胜带兵出战便可了。 三娘见公孙胜与樊瑞无法用道术,当下掣出双刀来,娇叱一声道:“既然如此,便真刀真枪厮杀,不必与他斗阵,只顾冲将过去,杀出一条血路来!”当下双刀一挥,众头领一起向前,一发掩杀过去,两军混战。 曾家军马,精锐者不过数百女真人,余众皆中原招募的庄丁,虽得曾家操训,但毕竟成军不久,未及扈家军马精锐,混战一阵后,曾家军马遮拦不住,便一步步退后。 史文恭那里,大呼酣战,只顾催逼庄丁上前厮杀,便在阵后连斩五个临阵脱逃的小头目,稍稍震慑中军,一时间中军稳住阵脚,倒也不敢再退。但扈家军马两翼派出连环甲马冲阵,曾家两翼遮拦不住,眼看溃败在即。 便在这时,只听后面一阵喊杀声传来,关胜引三千马军从后掩至,径直冲了过来,后阵项充、李兖引一千蛮牌手上前抵挡,但无奈关胜马军骁勇,人马比蛮牌手多,又是平地见敌,因此厮杀一阵后,便即抵挡不住。 三娘在中军阵中见得,当下呼哨一声,周边聚齐五百马军来,都是三娘从扈家军中挑选的精锐马军。待军马齐集之后,三娘吩咐公孙胜与栾廷玉道:“这里破阵在即,我引五百军马去敌关胜,你等只顾冲破当面之敌,不论我这里是胜是败,都不要回头,一鼓作气杀出重围去!”公孙胜、栾廷玉还想答话时,三娘却已经娇叱一声,策马引五百军马,便向关胜军马冲杀过去。 关胜在混战中,见得三娘引一彪马军杀将过来,当即将旗一展,便即先退,那一众马军当即呼啸一声,如潮水般直退出里许地外,方才站定,便重整阵势,准备接敌。 三娘引军赶到后,关胜马军已经退走,当即命项充、李兖两个引众蛮牌手先与大队会合,三娘亲自断后。项充、李兖两个引军便走,会同大队人马,一同冲击曾家军马去了。 三娘见关胜引军退后,重整阵势,便也不急着冲锋,便也喝命一众马军列阵。但见不远处,官军将旗之下,关胜威风凛凛,策马候立在那,胯下那匹马,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浑身上下,没一根杂毛,纯是火炭般赤,拴一副皮甲,束三条肚带。关胜全装披挂,一副鱼鳞甲,一领绿战袍,门旗开处,果然威风,有《西江月》一首为证:汉国功臣苗裔,三分良将玄孙。绣旗飘挂动天兵,金甲绿袍相称。赤兔马腾腾紫霞,青龙刀凛凛寒冰。蒲东郡内产豪英,义勇大刀关胜。 三娘见那关胜美髯红脸,还真似活脱脱的关二爷。三娘自忖身边马军只有五百,关胜那里近三千之众,与他混战厮杀,并不占优,便打定主意,先与他斗阵,但能拖延些功夫,栾廷玉那里杀透了重围,自己方才好脱身。 当下三娘单骑出阵来,娇声叱道:“关胜,你把你祖先关二爷的脸都丢光了,与我对阵,还躲在阵中来,你可敢与我单打独斗来?” 关胜闻言,果然大怒,舞起青龙刀,直取三娘。三娘见了,也娇叱一声,掣出日月双刀来迎。两个方一交马,三件兵刃交兵,登时清音龙脆,火星四射。关胜只觉虎口一震,暗道:“好个了得的妖女,如此手段,难怪能统领群豪与官军相持。”三娘也暗暗皱眉,关胜刀法沉厚稳重,却是劲敌,也暗赞道:“好个大刀关胜,不愧是未来梁山五虎之一。” 两个肚里暗自寻思,手上却是不慢,一来一往,一上一下,忽快忽慢的斗到五十余合,三娘见他武艺精湛,便卖个破绽,回马便走。 关胜赶来,三娘就了事环带住双刀,拈弓取箭,侧坐雕鞍,轻舒猿臂,翻身一箭。关胜听得弓弦响,却好箭来,把刀只一隔,铮地一声响,射在刀面上。三娘见一箭不中,再取第二枝箭,看的较近,望关胜胸膛上射来。关胜镫里藏身,又躲过了。 关胜见她弓箭高强,不敢追赶,霍地勒回马,跑回本阵。三娘见他不赶,连忙便勒转马头,望关胜赶来。又取第三枝箭,望得关胜后心较近,再射一箭。只听得铛地一声响,正射在背后护心镜上。关胜大惊,当即勒马停住,不敢再追。 两个战了多时,关胜勒定战马后,方才瞧见远处曾头市军马已经被扈家军马冲破阵势,扈家军马已经突围而去。关胜大怒,暗道:“好狡狯的女子,使我在这里与她斗阵,误了大战。”当下青龙刀一举,身后一众马军赶将上来,直冲过去。 三娘箭退关胜后,打马便回,便在酣战之时,她已经偷眼望见自家军马已经突围而去,便用弓箭退了关胜,随后扭头便走。三娘策马赶回一众马军面前,当即喝命道:“前军已经突围而去,众军跟上,我亲自断后!” 众马军怎肯先走?三娘厉声喝道:“此乃军令,违令者斩!”听了这话,众马军才纷纷勒转马头,一起转去。三娘便在最后,策马疾驰跟上。 驰出里许,只觉背后风声扑至,三娘侧身藏在马鞍一侧,头上数支羽箭飞过,回头看时,却是关胜马军已经追至不足百步,关胜威风凛凛的便赶在第一个。 三娘避过追射而来的羽箭,随后坐回马背,拈弓取箭,侧坐雕鞍,轻舒猿臂,翻身连珠七箭射出,登时射翻关胜身后七名官军,箭无虚发,登时吓了关胜一跳。 诸官军见扈三娘弓箭凌厉,也都吓了一跳,三娘又是七箭射来,又射翻七个。关胜见了大喝道:“取护盾遮挡!”众官军慌忙取圆盾遮挡。 三娘见了暗笑,又是七箭射来,这次却不中人,而是中了胯下战马,七匹战马被射中脖颈处,登时翻到在地,马背上骑士被掀翻在地,登时被后面战马,马踏而亡。 关胜大惊道:“这妖女好厉害的箭术!便似当年铁臂膀周老师父的箭术一般了得。”三娘手上不停,一壶箭射空后,背后追兵被射翻四十余骑,登时都不敢再追近。 三娘与五百马军冲过曾家军阵缺口时,只见四周曾家军马四处乱跑,三娘吩咐众马军继续前行,不得停留厮杀,一众马军直冲过去,毫不停留。 却又驰出里许,前面忽然一彪军马从斜刺里杀出来,为首的正是曾头市五虎之一的曾升,只见他挺枪纵马,挥军杀将过来,拦住三娘殿后的五百马军厮杀。 三娘大怒,赶上前来,双刀直取曾升。三娘急着要抢路先走,手上双刀毫不留情,直杀得曾升手忙脚乱,只二十余合便遮拦不住,直引军败退而去。 三娘引军便在乱军中冲突而过,正行间,又撞出一彪人马来,为首一人却是曾家五虎之一的曾魁,只见他使大悍刀冲杀过来,三娘奋起余威,与他厮杀二十余合后,也将曾魁战退。 一众马军便跟着三娘左右冲突,但却不见自己人马,围过来的都是曾家军马。原来栾廷玉领军冲透重围后,史文恭见追赶不上,便喝命曾家军马只要围杀殿后的这一部扈家马军出气。 三娘引军冲突而前时,忽见左首一彪军马杀到,当先一人手持方天画戟,厉声喝道:“师妹,想不到你亲自断后,如今是插翅难飞,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枯二章杀透重围辟千军 托庇庙宇召万民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便在阵中见得史文恭,三娘怒目而视,冷然喝道:“师兄,此刻回头,未为晚也!”史文恭怒骂道:“夺妻之恨,历历在目,还有何好说?你我师兄妹情分早就断了,是你做在先,休怪我心狠手辣!” 当下三娘再不答话,金雕弓翻在手中,左右将过两壶箭来,三娘挂在马鞍上,抽三支箭来,弯弓搭箭,金雕弓弦响处,连珠三箭只望史文恭射去。 三支箭取史文恭上中下三路而来,史文恭侧身躲过一箭,跟着迅疾伸手抓住一箭,再一箭来直奔面门,便侧头一咬,竟然将那支箭咬在口中。三军将士见得史文恭这等手段,皆是骇然,曾家军马更是欢声雷动喝起彩来。 史文恭将那支箭吐出,恨恨的望着三娘喝道:“没想到周侗老儿将连珠箭也传授与你,果然对你偏心!但这连珠三箭只是微末伎俩,且看我的手段!” 当下史文恭也弯弓搭箭,连珠七箭,恰似流星赶月般直奔三娘而来。三娘早防他这手,也是一般的连珠七箭回射过去,只听得铮铮七声脆响,七阵火星点点飞起,两边来的各七支箭,竟然先后在空中相撞,随后都跌落在地。一众军马见了,不论是扈家军马还是曾家军马都是震天阶的喝彩声响了起来。 三娘缓缓放下金雕弓,冷笑喝道:“史文恭,你以为就你能领悟这连珠七箭么?”史文恭见箭术上赢不得她,当下舞起方天画戟直取三娘。 三娘娇叱一声,也舞起双刀来迎,两个便在阵中恶斗起来,均是招招要命,再不留情。两个那恶斗时,只见方天画戟舞成一片黑光,寒芒闪闪,令人眼花缭乱,那日月双刀则是化作一道白影,曼妙绝丽,令人炫目弛瞪。两个都是同门,武艺相若,法门相近,直斗了六十余合不分胜败。 便在恶斗时,关胜引军赶到,一众扈家军马见得,均是大声喊道:“庄主,官军马军到了!”三娘见战史文恭不下,银牙一咬,翻出红锦锁套,只望史文恭掷去,史文恭将方天画戟一挑,那锁套八个环钩便勾住了,急切间甩脱不开,三娘趁机打马便走。 回到阵前,三娘引五百马军投西南杀将过去,背后关胜引军追来,曾家马军也密密层层的裹将上来,那五百马军皆是大声喊道:“庄主且去,我等自翻身杀敌,拼死护庄主离去!”三娘喝道:“来便一起来,去也一起去!休得多话!” 见关胜军马赶来,三娘娇叱一声道:“翻身杀回去!”便引一众骑军兜了个圈子,绕个弯又杀将回来。三娘当先,五百马军做楔形阵,斜斜插至关胜军马阵中,两支马军恶狠狠的撞在一起,恶战在一处。 曾家五虎,乘势赶来;西北上赶来的史文恭引军,刺斜里又杀将来;对阵的大队曾家军马,山倒也似,踊跃将来,只将扈家五百马军困在垓心厮杀。几支军马一冲,登时将三娘军马冲乱,隔的七断八续,你我不能相救。 三娘策马只顾向前厮杀,待得冲出重围时,回头一看,身后竟然再无一个扈家马军跟随。厮杀一天,已经是傍晚天色,三娘见失了人马,只将素手抹了抹额头香汗,娇叱一声,又翻身杀将回去。 只见迎面曾家五虎却好回来,正迎著三娘而来,三娘见了娇声叱道:“我扈家军马何在?”曾魁大笑道:“已经杀尽,扈妖女,乖乖下马受降,我兄弟五个轮流伺候你来!” 三娘大怒,掣出金雕弓来,连珠七箭射去,跟着一骑马,一双刀,直取曾家五虎来,并无半点惧怯。那连珠七箭射来,早中了曾魁臂膀,曾升则面门中箭,两个登时撞下马来。 剩下曾家三虎大骇,曾密急忙引人将曾魁、曾升两个救下,曾涂、曾索两个上前抵敌三娘。三个交马后,便恶斗起来。厮杀了三十余合,三娘那连环劲绵密悠长,刀速愈加快捷起来,斗到深处,三娘得便处,卖个破绽,曾索把刀砍将入来,被三娘双刀连环斩来,那曾索措手不及,著一刀,砍下马去。那曾涂见了,大吃了一惊,肝胆俱裂,无心恋战,拍马去了。 三娘跳下马,拔刀割了曾索首级,拴在马项下。翻身上马,复又摸黑朝阵中而行去寻自家军马。方才行了数十步,又撞见一夥曾家军马,约有三五百人,绑缚这数十个扈家将士。三娘见了大怒,飞骑过去,又撞杀入去,曾家军马抵敌不住,又在火把光下,见得三娘马前拴着曾索首级,登时四散奔走。 三娘救下那数十名扈家将士,问道:“余人何在?”那些将士哭诉道:“都已经战死。”三娘叹口气道:“尔等皆是我扈家好儿郎,且随我去,来日报仇!”当下便在战场上寻了几匹马将几个重伤之人驮了,余人步行跟随,三娘殿后,一行人投西南而去。 行不到数里,只见前面灯火闪耀,近前看时,却是一座庙宇,内里和尚在做晚课,点起的烛火透出光亮来。三娘一行人恶斗一天,又困又饿,便即上前,只见那庙门上书齐天庙三个字,三娘便命将士上前叩门。 庙门开后,小沙弥见得一众人皆是浑身血污,一个个到活似恶鬼一般,便吓得跌坐在地,失声叫了起来:“有鬼啊。”。那小沙弥一叫,惊动了庙内主持,停了晚课,引一众僧人到门前来望。 三娘下马扶起小沙弥来,微微一笑道:“小和尚莫怕,我等不是鬼怪,便是大活人来的。”小沙弥听得她声音柔美,心下略安。这时那庙内主持引一众僧人到了,见得三娘后,那主持宣了一声佛号,问道:“众位善信何故深夜到此?” 三娘也不隐瞒,便将姓名说了,又将与官军、曾家军马厮杀之事说了。那主持闻言,却不惊慌,只顾便下拜道:“原来是白莲教宗圣女到了,小僧倒是失礼了。” 三娘微微笑了笑,一众扈家将士皆是惊异不已,三娘扶起那主持后,望着主持笑道:“我记得主持,便是慈照和尚一十八位门下弟子之一,名唤普清的可是?”那主持普清道:“圣女好记性,小僧正是普清,两年前便由师尊派遣,来此地开山立庙,传我白莲教义。” 原来三娘在庙前便望见庙门匾额上,虽写齐天庙三个字,但却有白莲教印记,因此此处庙宇便是白莲教的教场。只因三娘反了朝廷,白莲教也因此被宋廷所禁,三娘与慈照和尚飞鸽传书商议了,各处庙宇、集所皆改头换面,不再有白莲二字,但都在匾额上刻有白莲教宗的印记,因此认得。 普清将一众人引入庙内,安排了素食与众人吃了,又将出庙内药材与一众人疗伤,又吩咐庙内僧众收拾屋舍,安顿人等住下歇息。 普清将一间院后单独大屋让与三娘安顿,又吩咐人烧了热汤来与三娘梳洗了一番。三娘却不及梳洗,草草吃了几口饭食后,自去替一众受伤将士疗伤。这齐天庙内,普清储备的药材颇为齐备,又有几名僧人颇懂医术,三娘又是妙手,几个一起帮手,两个时辰后,一众受伤将士都已经医治妥当,各自送回屋舍歇息去了。 恶斗一天,饶是三娘自小修习道家养气功夫,身子也疲累起来,治好一众将士后,三娘回屋内稍作梳洗,便倒头沉沉睡了过去。 到得第二天清晨,庙外一阵战鼓呐喊声大作,方才将三娘吵得醒来。三娘是和甲而眠,起身后提了双刀便出僧房来看,正好迎面遇上普清。 三娘问道:“庙外何人呐喊擂鼓?”普清道:“便是官军来了,直要入庙来搜拿扈家人等,小僧这里差一众僧人都在庙前坐了,方才拦住。” 三娘皱眉道:“便连累了你这里,待我叫起众将士先走。”普清却道:“圣女不必离去,昨夜小僧已经传书与左近鸟雀棚头,将圣女下落飞鸽传书,报知扈家军中,今早得了回书,便是黄文炳军师亲笔书信在此。” 普清将传书奉上,三娘看了,书上说了,原来昨日栾廷玉引大军突围之后,先行的黄文炳已经与梁山军马会合,一众家眷、人口、钱粮都安然上了梁山,随后晁盖与黄文炳引军亲自来迎三娘,接住栾廷玉部军马后,方才知晓三娘独自领军断后。晁盖便引一众军马前来救三娘,得了普清传书后,黄文炳回书,直说到得今日午后,便可到齐天庙来。 三娘看了后,心下稍宽,普清又道:“圣女宽心,晁天王、黄军师兵马稍后便道,小僧这里领人挡住官军,适才小僧还放起了庙内七彩风筝,此乃小庙内号令,见得这七彩风筝,少时左近男女教徒便都会赶来,也不怕他官军来。” 三娘微微一惊,道:“你这里有多少男女教徒?”普清道:“上下忠心教徒总有两三万人。”便说话时,果然听闻庙外一阵人声鼎沸,三娘飞身攀住屋舍房梁,翻身上了屋顶,放眼望去,只见庙外官军阵前,两万余名服色各异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都挡在官军阵前,而那官军阵前,飘扬的将旗,上面却书着斗大的一个关字!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枯三章吹折军旗应不祥 合兵一处探消息 话分两头,却说当日宋江命宋清,将扈家南下梁山消息带往蓟州府后,不一日宋清回报,直说已然面见张叔夜,张叔夜那里唯恐扈家庄军马南下与梁山贼寇会合后,济州贼势更甚,因此不敢怠慢,直传书回东京申禀。 宋江闻言略略安心,教宋清督造安顿扈家屋舍时,却要格外用心。宋清不解问道:“兄长,既然已经透露消息与朝廷,朝廷必定增派军马于半道上截杀扈家军马,那扈家人能不能来,尚且未知,这新建屋舍之事,何必认真?” 宋江阴鸷一笑道:“扈家武艺高强之人不少,难免走脱一些,若是日后晁天王追究起是何人透露消息给朝廷的,如何了得?我等这里,只有将新建屋舍这趟差事,办得妥妥当当,方才不会惹人怀疑。”宋清恍然大悟,便应了。 随后一个月里,宋江引山寨一众兄弟,只顾平整山地、伐木盖屋,一连十余日都在工地督造,到教晁盖与林冲心头疑虑尽去。晃晃二十余日,屋舍已经建好大半,新建两处山寨也将完工,眼看扈家军马到来后,便可妥善安顿,晁盖自是喜不胜收。 这天算算日子,等扈家军马到来之后,便也临近婚期,梁山上下开始披红挂彩,安排晁盖与扈三娘婚事,各处皆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得满是,又都赶制新衣分发下去,便等扈家人到后,便即张罗婚事。 不数日都布置妥当,晁盖每日都差人前去打探消息,这天刘唐却火急来报道:“天王哥哥,扈家军马大队已经到了郓城县,济州府官军出队阻拦,被扈家军师黄文炳排布九宫大阵击败,如今济州官军铩羽而归,谨守城池,不敢出来。” 晁盖闻言大惊道:“那扈娘子何在?”刘唐道:“已经差人去接扈家军马,未得扈娘子消息,官军战败消息乃是郓城县打探来的。” 晁盖忙道:“已然如此近了,扈娘子那里拖家带口的,如何能周全?我当点起兵马前去接应。”当下晁盖点起五千人马,请启十二个头领相助下山;其余都和宋公明、林冲保守山寨。晁盖点那十二个头领:刘唐、解珍、解宝、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孙立、杜迁、宋万、燕顺、王英、白胜,共是十二个头领,部领三军人马下山,前去接应扈家军马。 宋江与吴用、林冲众头领,送到山下金沙滩饯行。饮酒之间,忽起一阵狂风,正把晁盖新制的认军旗,半腰吹折。众人见了,尽皆失色。吴学究谏道:“此乃不祥之兆,兄长改日出军。”宋江劝道:“哥哥方才出军,风吹折认旗,于军不利;料想那扈娘子已经败了官军,定然无事,由她自来便可。”晁盖道:“天地风云,何足为怪?再者只是去引军接应,又不是定有厮杀。你且休阻我,遮莫怎地要去走一遭!” 说到这里顿了顿,晁盖忽然又对宋江道:“此趟蹊跷,那济州官军向来软弱,这趟如何大了胆子,敢去截杀扈家军马?看来是早有准备,兄弟,我这里疑心有人走透了消息与济州官府,你留在山上时,须得仔细查问一番,待我回来再细问。” 宋江与吴用两个略略低头,晁盖一行与众头领作别后,便引兵渡水去了。宋江悒怏不已,回到山寨,再叫戴宗下山,去探听消息。 却说晁盖引军到了郓城县西北五十里处,遇得扈家军马,两厢里接住了。原来此趟全赖黄文炳智谋,将一万军马细分一百队,散在一众家眷、庄民人口左右前后,时刻以号旗声相互呼应。自从离了蓟州后,所过州县都不明所以,见这支七八万人行伍,人多势众,都纷纷掩门闭户,谨守城池。黄文炳也约束部众,只顾赶路,绕城而过,不扰州县,因此一路较为顺畅。 到了济州地界后,济州张叔夜因一早得了消息,便引军前来截杀。扈家军马哨探得消息后,黄文炳视形用兵,迅疾号令周遭军马集结,摆下九宫阵法,战败官军,便才又复行上路。 到得晁盖引军接住后,两下里会师一处,更是声势大振。黄文炳、扈成来到晁盖面前与一众梁山头领相见了,刘唐笑道:“黄文炳,你这厮原来并非只有害人的本事,想不到领军战阵上,也如此厉害。”黄文炳尴尬一笑,晁盖却道:“还是扈娘子知人善任,将如此重担交托黄军师,真是用人不疑,气量比我等男子汉都大。” 众人闲话几句,晁盖问起三娘行踪,黄文炳道:“庄主那里为了遮掩我这边南下,引军五千为佯兵,去打蓟州府。临来时听庄主计策,便是要引得关胜军马火急去救蓟州,随后娘子便会带军马又跳出圈子,南下赶上来。” 晁盖皱眉道:“娘子她亲自断后?”黄文炳忙道:“庄主智计无双,这趟计策已然成功。便要到济州地界时,得娘子传书,直说已经到了德州地界,只是遇上一伙强人,数内有个懂道术的,因此飞鸽传书来,教取公孙先生前去助阵,公孙先生已然去了。” 晁盖闻言,略略安心。黄文炳又道:“天王,只是此趟事情颇为蹊跷,蓟州那里官军尚不知晓我等要弃庄南下,反倒是济州府这里早早备下了军马来截杀,小生只怕是梁山之内有人走透了消息。” 听了此言,燕顺怒道:“黄文炳,你这厮还是没安好心,上趟害我公明哥哥,这笔账尚未算来,此刻你又在此胡言乱语,我梁山上都是义气兄弟,如何会走透消息?”阮氏三雄也是怒目而视。 晁盖摆摆手道:“此事怨不得黄军师,远道而来,一路上官军都不明所以,不敢阻拦,偏偏到了济州这里,便被官军出队截杀,略有所疑,也属常事。”顿了顿晁盖道:“黄军师宽心,且先引人投大寨而去,随后接应了扈娘子上山来,如何走透消息,定当查个水落石出,与扈家有个交代。”黄文炳谢了,晁盖又劝了几句,梁山一众头领才熄了怒火。 正在叙话时,队中收放信鸽之人又得了消息,急忙将信函交予黄文炳,黄文炳看了信函后,面色大变道:“大事不好。”晁盖错愕道:“何事惊慌?”黄文炳道:“庄主来信说,那德州拦路的一伙强人已经收服,已经快过了德州地界,但却被关胜引三千轻骑在后掩杀,又于路上遇曾头市人等领一万军马当道拦截,庄主准备强攻突围,尚不知胜败如何?” 晁盖大急道:“娘子那里只有五千军马,曾头市那些鸟男女却有一万军兵,还有三千官军在后追赶,如何能敌?我这便点起军马赶去援手!” 黄文炳却急拦住道:“庄主在书信末尾交代了,若是天王得知此事,要带兵前去接应,教小生千万拦住。”晁盖瞪大眼道:“这却是为何?”黄文炳道:“小生也不知,只是书信上写了,有史文恭在,便要千万拦下晁天王。” 晁盖大怒道:“我会怕了那史文恭不成?”当下不顾黄文炳苦劝,定要点起军马前去接应,黄文炳苦劝不住,只得道:“既然天王要去,小生也陪天王回头走一遭。” 当下晁盖应了,便吩咐杜迁、宋万、白胜三个引两千军马并扈成、裴宣、蒋敬、柴进等扈家庄头领一并引扈家庄民、军马前去梁山,黄文炳这里点起两千精锐军马跟随晁盖一同前去接应。 便赶了一日的路途,傍晚时分,到了德州地界后,前面官道上便撞见栾廷玉、公孙胜军马,两厢见得旗号,上前厮见了,都是大喜,便合兵一处。 当道下了营寨,栾廷玉、公孙胜等收拢兵马,计点兵马,一众头领都在,各队军马除却死伤的,也都回来,折损千余人马,便尚有扈三娘与五百殿后马军不见踪影,也无消息。 晁盖闻言心急如焚,幸好到了半夜时,得了消息,却是左近州县中白莲教据点传来的消息,直说扈三娘引数十个马军投到了齐天庙内安顿。 听了消息,一众头领都稍稍松了口气,黄文炳道:“那曾头市军马与官军虽然未能截住我等军马,但仍旧在左近巡弋,今番庄主落单,官军定然要搜捕庄主,我等明早当前去接应庄主才是。” 晁盖微微颔首道:“只怕等天明后事情有变,不若当夜行军过去。”黄文炳劝道:“黑夜行军,多有不利,只恐中了曾家军马与官军埋伏,还是等天明再行。庄主那里有齐天庙僧众庇护,左近百姓也多是我白莲教信徒,料想无事。” 好容易劝得晁盖暂且息兵,黄文炳与公孙胜两个辞出中军帐来,转到自家帐外时,黄文炳眼尖,却在火光下望见燕顺营帐外一个人影闪过,心头一阵疑虑,便停了脚步。公孙胜问道:“军师何故停步?”黄文炳道:“却才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到看似是神行太保戴宗。”公孙胜笑道:“军师莫不是眼花了?此趟梁山出征头领之内,并无此人。”黄文炳苦笑道:“许是连日征战劳累了,便连眼都看花了来。”两个笑了一回,自回帐内安歇,只等天明出兵。(未完待续。) 第枯四章晁天王遇伏中箭 扈三娘脱困上山 翌日,晁盖命各军四更造饭,都饱食一顿后,五更整束停当,便往德州而去。行了三十余里后,忽有两个和尚直到晁盖军前来投拜,前军引到中军将旗下,两个和尚跪下告道:“小僧是德州齐天庙里监寺僧人,昨夜教门圣女引人来投,主持那里接住安顿。却不想今早官军前来搜剿,主持便引圣女投东南而去,专差我两个在此接引大军前去会合。” 晁盖见说大喜,便请两个和尚坐了,置酒相待。黄文炳谏道:“天王休得听信,其中莫非有诈。”和尚道:“小僧是个出家人,怎敢妄语?此乃主持长老吩咐之事,圣女又乃我教门尊崇之人,岂会托言相赚?” 黄文炳冷笑道:“我军中与庙内自有飞鸽书信往来,齐天庙主持若是要引庄主另投他处,定会传书过来,何必差你两个在此引路?”和尚道:“只因那官军连夜到了庙前,领军的乃是大刀关胜,这厮精细,但庙内有信鸽飞出,他都教人射下,因此今早便传不得书信来。” 黄文炳又冷笑道:“既然是官军围了庙宇,那主持又是如何引了庄主脱身?你两个又是如何至此?”和尚道:“主持见官军围了庙宇,信鸽放出又都被射死,因此放了七彩风筝来,引得周遭男女信徒皆来庙前。左近善信教徒总来了一两万人,官军那里见是平民百姓,只是上前驱赶,主持便引了圣女并小僧两个趁乱走了,便在半路分手,教我两个前来引路。” 晁盖闻言,听说得有理,又心急去救人,便道:“黄军师,知晓你仔细,但他言语无错处,休生疑心,误了大事。便先与他走一遭去,若是延误了,只怕娘子那里凶险。” 黄文炳道:“天王休去,我自带两千扈家本部军马与他前去,天王在后面接应便了。”晁盖道:“我的妻室,我不自去,谁肯向前?黄军师你智谋颇高,你可留一半军马在外接应。若是你去了,真有意外,我这里反倒没了主意。若是我去了,有个什么事,你在外面也好筹谋相救来。” 黄文炳还待再劝时,晁盖道:“黄军师不必再劝,娘子千里来投,都到了这般近处,我却还因些许凶险,畏而不前,将来如何面对娘子?自家娘子都不亲自去救,反要假手他人,便吃人笑话,我这张脸只怕将来也无脸自称英雄。便请黄军师在后面接应便是了。”黄文炳见晁盖话重,只得应了。 当下两个分兵,晁盖引梁山一众头领并三千军马前去,黄文炳引两千人马在后,和尚当先引路。晁盖带同诸将上马,领兵跟着和尚,便望东南而去。 行不到五里多路,此处渐渐林密起来,便在一片长蔓荒草处,不见了两个僧人,前军不敢行动。看四边路杂难行,又不见有人家。军士却慌起来,报与晁盖知道。晁盖大怒道:“不听黄军师言,果然有诈!”当下晁盖急命刘唐等人急回旧路。 走不到百十步,只见四下里金鼓齐鸣,喊声震地,一望左右密林、荒草见,都是伏兵尽出。两下便是箭矢、石木袭来,乱石穿空,箭矢如雨而下。 晁盖众将引军夺路而走,才转得两个弯,撞出一彪军马,当头乱箭射将来,不期一箭,正中晁盖脸上,倒撞下马来;却得刘唐、燕顺两骑马,死并将去,拦住那一彪军马厮杀,背后孙立、三阮,急救得晁盖上马,杀出那片密林来。 林外黄文炳引军方至,见此等地势大惊之下,正要命人前去通禀晁盖,教前军速回。尚不等传令马军出阵,便听得前面喊杀声起,黄文炳急命各军冲将入去接应,又分一千军马于密林两侧,搜杀伏兵。 黄文炳引军杀入,引军接应梁山人等,刚才敌得住。两军混战,直杀一个时辰,最后刘唐、孙立、燕顺、王英四将殿后,方才突出重围来。 黄文炳回来点军时,各军头领都在,只是三阮、刘唐、孙立、燕顺、王英七个各自带伤;带入去三千人马,止剩得一千二三百人,跟着众头领,都逃出林来会合。 诸军便在野地里列定阵势,扎住阵脚,众头领且来看晁盖时,那枝箭正射在面颊上;急拔得箭出,血晕倒了。看那箭时,上有史文恭字,自有军中大夫先取金枪药敷贴上,原来却是一枝药箭。晁盖中了箭毒,已自言语不得。 黄文炳叫扶上车子,便差三阮、刘唐、孙立、燕顺、王英先送回山寨。其余解珍、解宝两个头领留下领军,同黄文炳一同断后。 少时,那林中一彪军马掩杀追来,见得阵势旗号,正是曾头市教头史文恭,总有五六千人马,黄文炳与解珍、解宝拼死并住厮杀。战了半个时辰后,幸得公孙胜、栾廷玉忽然引一彪军马赶至,方才杀退史文恭,救得黄文炳、解珍、解宝出来。 两军会合后,黄文炳喘息方定,便问公孙胜道:“先生不是与扈成先上梁山,为何又忽然领兵至此?”公孙胜道:“今早扶乩算卦来看,阖该我军中不利,便与栾教师商议,教扈成与其余头领先护着庄民上山,我与他领了三千军马前来接应你们,不想真应了卦象。” 黄文炳郁郁不乐道:“这趟中伏,晁天王面上中了一箭,折了不少人马,皆是小人之过也。”公孙胜劝道:“此趟被人算计,并非军师之过。我等连放了十余只信鸽出去,皆无消息回来,想是被官军察觉,都射杀干净了来。此刻晁天王已经救回梁山去,我等便杀往齐天庙去救应庄主来。” 当下公孙胜、黄文炳、栾廷玉三个合兵一处,问明齐天庙道路,径投齐天庙而来。 却说那齐天庙内,三娘清早在屋顶见得官军围了齐天庙,周遭信徒百姓赶来相护,心头暗暗欢喜,人心如此,何愁大事不成?便跳下屋来,吩咐普清道:“可命众人都换了衣裳,扮作百姓,待会儿趁乱先出庙去。再放出信鸽与黄军师等人报知消息。” 当下三娘与一众数十人扈家马军都换了寻常装束,三娘将自己甲胄、兵刃打成包袱,一旁军士背了,都装扮已了,便到了庙墙之下。普清那里放出信鸽去,阵后关胜见得忽然庙内飞起数只鸽子,心头疑窦起来,便吩咐诸军教射下那些信鸽来。 普清见信鸽都被射下,急忙报与三娘,三娘皱眉道:“如此只能先离了齐天庙再做计较。” 此刻庙外那一两万男女教徒都来护寺,关胜仁义,也不敢命军马杀害百姓,只是教两千余军马分头拦堵、驱赶百姓。两厢里一乱,三娘等人便趁乱翻过院墙,混在百姓之中,离了齐天庙。 三娘一众人离了庙宇后,便投梁山而去,行至半路,前面探路的人回报说前面有大队军马过兵。三娘等人便即隐入一旁密林中,少时果然大队军马从面前经过,都是曾头市旗号。 三娘看了暗暗皱眉道:“这些军马看来都是有备而去,难道是去堵截梁山援军的?”虽然得见曾家军马路过,但苦于无法传递消息,三娘等人又人少,只得先藏身等候。待得大队军马过去后,三娘等人又才上路投梁山而去。 行至半路上,三娘却只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便暗自道:“莫非要出什么事?”走了半天后,到了一处村坊,众人都歇息了,三娘那里却更加心慌意乱起来。 饱食一顿后,待要复行时,在村外哨探的人赶回来禀报道:“前面来了一彪军马,看旗号都是我扈家军马!”众人都是大喜,三娘先差人上前接引。 少时,前去接引的军士引得扈家军马到来,为首的便是公孙胜、黄文炳、栾廷玉三个。见得三娘后,三个便即拜倒,黄文炳更是哭诉道:“庄主,适才晁天王引军来援,半路遭曾家军马伏击,天王面门被史文恭射了一箭,如今先救回梁山去了,生死不知。” 三娘登时惊得呆住了,厉声道:“我前番不是已经去书信交代你,教晁天王不可前来,为何还中了箭?”黄文炳便将晁盖如何坚持要来之语说了,公孙胜也劝道:“我等都苦劝过天王,只是劝不住他,此事并非黄军师所愿,我等皆有罪责,请庄主责罚。”栾廷玉道:“此趟事情,处处有人算计,引着晁天王中伏那两个僧人更是可疑。” 三娘心烦意乱道:“此刻先不提那些事,我要先赶去梁山,若是能救得晁天王来,方才是天幸之事!”当下众人将来马匹,三娘上了马,与黄文炳、公孙胜领一众马军先行赶往梁山,栾廷玉引步军随后跟来。 紧赶了一日路程,三娘一日一夜不眠不休,到得梁山朱贵酒店时,已经是第二日午时。朱贵见得三娘军马到来,不敢怠慢,急忙号箭放出,便在那水泊之内,张横、张顺两个亲自驾了船前来接住。坐了船,到了金沙滩后,早有林冲等人在那里迎接,三娘跳下船后,头一句话便是:“天王如何了?”(未完待续。) 第枯五章宛子城扈岚传得位 玉皇顶晁盖绝唱 便在金沙滩边,林冲、扈成等人见得三娘时,只见她秀发散乱,倦容满面,颜色焦愁,都不忍心开口来,惟独后面李逵跳出来道:“俺铁牛的亲祖奶奶,你可来了,快去救救天王来,还问个甚?”众人这才簇着三娘请她上软轿,便要抬着她往山上去,三娘却摇头道:“不必!铁牛,与我抱好药箱,跟上来!” 话音才落,三娘便揉身而上,轻盈飘洒,只望山上迅疾而去,李逵一把抢过左右的药箱,也拽开脚步,大踏步跟了上去。众头领也急忙跟上,但脚步都不及两个快,少时已经落在后头来。 便一路过了三关,进了宛子城,穿过聚义厅,到了晁盖屋内。一路上,黑旋风李逵紧跟在三娘身后,只见三娘衣袂飘飘,如临风白莲一般,扶摇直上,梁山各处关隘军士大多都认得三娘,见得她来,便都让开道路来,一起矗立目视三娘上了梁山。 到了晁盖屋内,直入病榻旁,只见宋江、吴用等哭哭啼啼的在晁盖病榻便伺候着粥水,但见晁盖脸上贴了一张老大的膏药,面容浮肿如球,已自水米不能入口,饮食不进,浑身虚肿。 见得宋江等守定在床前啼哭,三娘心头一阵厌烦,接过李逵手中药箱后,分开众人,到了榻前,只看着宋江等人温言道:“有劳诸位照看,请先下去,我是大夫,晁天王的伤势,自妙手来医,还请诸位在屋外等候!” 见得竟然是扈三娘到来,宋江等人都微微一惊,宋江起身抹泪道:“哥哥伤重,我恨不得以身代受,娘子自施救来,我在一旁看顾,心头方才好受。”其余人等也都道:“我等要在此处照看哥哥。” 三娘怒目圆睁,掣出日月刀来,便即一横,怒道:“都给我出去!再延误片刻,休怪我翻脸无情!”众人都是一阵凛然,便在此时,晁盖幽幽醒转来,见得三娘玉容,心头一喜,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艰难开口道:“娘子,你来了?你无事便好。” 三娘鼻子一酸,强忍住后,低声道:“你且宽心,我这便医治你来。”跟着回头又对宋江、吴用等人道:“你们且去屋外等候!”宋江等人兀自不动,晁盖道:“兄弟,你们先出去等候便了。” 宋江这才怏怏抹泪,道:“哥哥保重,小弟在外等候,有事便唤我来。”说罢这才退了出去,吴用、花荣、三阮等人陆续出去,李逵也要扭头出去,却被三娘叫住道:“铁牛留下,与我做个帮手!”宋江闻言,身形微微一顿,但随即又迈步出屋,吴用等人随即跟出。 人都走后,三娘迅疾打开药箱,命李逵替晁盖宽衣,随后与晁盖把脉,揭了面上那贴膏药,查看伤势。只见晁盖颧骨上茶杯大的一个创口,骨肉皆腐烂了,深可见骨,周遭皮肉,都成黑紫色。 饶是三娘见惯了伤患,晁盖如此危重的伤势,也让三娘胸口一痛,双手不住颤抖起来。晁盖是面上中箭,那箭上又有毒药,已经过了一日一夜的功夫,这毒药已经透入骨髓,深入首脑,自己空有一身医术,只怕也是回天乏术。 无法可治,四个字闪过三娘脑海,娇躯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若她不晓医术还好,但她偏偏精通医术,但就是无法可治,这种无力挫败感,令三娘心如刀绞。她双目凝望着晁盖,却不知如何开口。晁盖见了,心头自知,淡淡一笑道:“娘子,我怕是不成了,你也不必自责,你是大夫,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 三娘强忍心头悲伤,强颜欢笑道:“我虽治不了,但可减轻你的伤痛。还可续你半日性命来。”李逵闻言惊呼道:“天王哥哥只有半日性命了?” 晁盖坦然道:“铁牛兄弟,生死有命,我命数到了,不必强求。”李逵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三娘取出一枚药丸,化水喂晁盖服下后,又取出一柄小刀,便在晁盖耳后,肋下,腿上几处,开了几个小孔,随后内里流出的都是黄色血水。三娘命李逵用盆接了,同时下针在晁盖胸膛几处。 如此那黄色血水流了片刻,李逵接了一大盆出去到了,三娘见血水渐少,方才用银针止了血水,将伤口敷药包了。放了血水后,晁盖全身浮肿消下去,三娘又替他清理了面上箭创,重新包了伤口,又下了一回针灸来,再取几种丹药,也一般的化水喂晁盖服下。 待得李逵到了血水回来后,晁盖已经能坐起身来,李逵见了又惊又喜道:“天王哥哥,你好了?”晁盖只觉得身上气力渐复,周身也不再疼痛,浮肿麻木之感也无,精神了许多,便笑道:“还是娘子妙手。” 三娘却心如刀割,郁郁道:“几味药物都有麻醉作用,能让你感觉不到疼痛,只教你精神振作,但药效一过之后,便是油尽灯枯之时了。” 晁盖道:“半日时光,也够了。”当下望着三娘道:“对不住了,娘子,都怪我没有听你话来,非要逞强去接应,方才有此祸劫。如今我不成了,未能实现诺言,将你扶上女王之位,我便偷上三十年懒来,我死后,你便为梁山之主,领着众兄弟打天下便了。可惜不能亲眼看你坐上女王之位了。” 三娘想不到晁盖到了此刻,却还在为自己打算,这番恩情却不知该如何能报,怔怔发愣,说不出话来。晁盖略略坐起身来,口中道:“幸好你我婚事未完,我死后,你我婚约作废,你可另寻他人匹配,我自会吩咐下去,也不会耽误你来。” 三娘摇摇头道:“你我婚约已定,我不会再嫁他人。”晁盖、李逵闻言都是大惊失色,晁盖道:“何苦如此?你青春少艾,我将死之人,要你一辈子守寡,我于心何忍?” 三娘还待再说,晁盖却剧烈咳嗽起来,三娘急忙施针,片刻后方才止住。晁盖喘息片刻后,吩咐李逵道:“去把众兄弟都唤来。”李逵便转身去了。 少时,宋江、吴用、林冲、公孙胜等人都到了,便都鱼贯而入来,宋江见得晁盖面色红润,心头微微一惊,但面露喜色道:“扈娘子果然妙手,看哥哥大有起色。”晁盖却道:“贤弟,我是不成了,娘子只能延我半日性命来。” 宋江闻言又是放声大哭,扑倒在地,吴用等人都是垂泪,扶着哭天抢地的宋江起来。晁盖看着众人,说道:“趁着此时我神智清明,有几句遗言交代下来,众兄弟都听好了。” 众人闻言,皆是垂泪俯首听命。晁盖指着三娘道:“我死后,扈岚为梁山之主!谁有不服的,众兄弟共诛之!”此言一出,群豪都是大惊。 林冲、刘唐等与三娘亲厚之人,皆是默默点头,公孙胜等扈家人等也都是面露喜色,三阮、孙立等人也都默不作声,惟独宋江等人面色尴尬。宋江看了吴用一眼,吴用大了胆子,轻声道:“哥哥三思,扈娘子虽英勇绝伦,但终究是个女子……” 话未说完,晁盖便厉声喝道:“此事乃我托塔天王晁盖亲自定下,不容多言!众兄弟还念我晁盖义气,今后便侍奉扈娘子为梁山之主!若有二心,便是背信弃义,不顾兄弟情份之人,梁山人人可以诛之!众兄弟听到没有?!” 众人闻言皆是一起拜伏在地,大声领命,宋江、吴用等人见大多数人都拜伏领命,无奈之下,也只得怏怏俯首领命来。 交代完后事,晁盖便命众人退下,口中道:“我只有半日时光,只想与娘子单独相处。”众人纷纷退下,林冲上前安慰了三娘几句后,也退了出去。李逵兀自要留下,却被戴宗拉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三娘与晁盖两个。 晁盖躺在榻上,看着三娘玉容憔悴,面色悲戚,口中道:“娘子,其实大可不必嫁我一个将死之人来,就算我死后,你我并无瓜葛,我还是会将梁山泊主之位传与你的。” 三娘瞪大眼睛怒道:“你当我是为了梁山泊主之位,才要嫁你?你为我做了这许多事来,难道我便不能为你做这一件事么?我扈三娘今生便只有你一个丈夫,今后都不会再嫁他人,若违此誓,教我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晁盖闻言,心头激荡,叹口气道:“你无须如此的。”三娘勉强一笑道:“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晁盖面色微变,怔怔的看着三娘,苦笑道:“始终你只当你我婚嫁是一件事来做。”三娘不解道:“婚嫁却不是一件事么?”晁盖轻叹一声道:“屋里气闷,我想出去走走。”三娘道:“好,我陪你。”当下吩咐刘唐等人备好软轿,抬了晁盖出屋来。三娘问道:“想去哪里?”晁盖道:“便去梁山最高之处玉皇顶走一遭。” 当下三娘护着,刘唐并三阮亲自抬了晁盖软轿,直上玉皇顶来。此时天色昏沉,行到半路却下了一场雪来,晁盖吩咐定要上去,刘唐等人便依言踏雪而上,三娘自在一旁撑了伞具,与晁盖遮挡风雪。 上到玉皇顶时,大雪已经停了,却见此处,雪花零落,山上积白皑皑,树梢枝头冰凌料峭,一派银花开处,山下大地白茫茫,水泊之上寒烟凌波,远处山峰白峦叠嶂,一派银装素。 看得如此好景致,晁盖长出一口气,凭退左右,便望着三娘低声问道:“娘子,我人之将死,可否答我一句。”三娘道:“你问。”晁盖目光忽然炯炯有神,盯着三娘一字一句的问道:“直到此刻,你心里可有我来?”三娘愣了一愣,心中愁肠百结,想要开口说句谎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得道一句:“对不住。” 晁盖苦笑道:“我明白了,娘子,我想高歌一曲与你听来。”三娘尚在错愕之时,晁盖紧握三娘玉手,已经放声唱了起来:“浩气冲天贯斗牛,英雄事业未曾酬。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可叹时不与我谋,壮志未酬身先死。无奈辜负恩情厚,只怜娘子独凄凉……” 唱到这里,晁盖歌声戛然而止,三娘急忙看时,晁盖却已经气绝而亡,却面带笑容,双目却依旧举目远望,那手依旧紧握三娘玉手。(未完待续。) 第枯六章冥婚守节皆敬重 尸骨未寒议夺权 彤云再起,满天雪花,洋洋洒洒而下,刘唐、三阮兀自跪拜在地,哭拜不止。三娘却轻轻挣脱晁盖冰凉的大手来,轻轻替晁盖合上双目,随后长出了一口气来,雾气凝聚不散间,三娘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盖住晁盖尸身,随后站起身来,呆呆望着晁盖尸身,心头暗道:“扈岚啊扈岚,他是将死之人,你就不能骗他一骗?哪怕便只是一句也好,你真是心如铁石吗?” 越想心头越是堵得慌,忍不住心头郁结而起,一口血喷出,刘唐几个大惊,便要上前看顾,三娘抬手止住,嘴角血丝未去,便扬天清啸一声,拔出腰间日月双刀,揉身而上,双刀闪处,连断玉皇顶上一十八颗雪松来,便仰天娇叱喝道:“天王哥哥英灵不远,扈岚在此立下重誓,定要与你报仇来!” 刘唐、三阮听了,皆是心头一凛,一起道:“此仇必报!”三娘回过身来,擦了嘴角血丝,吩咐道:“四位兄弟,天王走了,将天王抬回去吧。” 刘唐四个并一众扈从小喽啰便昏昏沉沉的起身来,按三娘吩咐抬了软轿,三娘扶在轿边,又吩咐几个脚步快的小喽啰先下山报丧,一行人便一步步踏着碎玉散琼,下了玉皇顶来。 到得聚义厅前,宋江等人已经得了凶信,一起都在厅外候立,见得抬了晁盖尸身下来后,宋江比似丧考妣一般,抢上前来,扶住软轿,哭得发昏。众头领皆是拜伏在地,各自垂泪不已。 三娘便先朝宋江并众头领回了大礼来,随后起身朗声道:“先夫生前,有赖众位兄弟看顾,我这里替先夫谢了。”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宋江瞪大眼睛道:“娘子与天王虽有婚约,但尚未完婚,如何以遗孀自居?” 三娘缓缓说道:“适才便在屋内,已经在铁牛兄弟见证下,我已经与天王说了,便会一定嫁与他来。我扈岚稍后便自梳结发,冥婚完礼,终身守节!” 众人皆是大惊,李逵道:“娘子与天王哥哥却是如此说了。”数内扈成闻言,上前道:“小妹,你可想仔细了,晁天王已经仙去,虽有婚约,但未完婚,你何苦要如此?今后你岂不是就成了寡妇?” 三娘双目通红,环视一众头领,当下掣出腰间刀来,便将一缕秀发割下,捏着那秀发朗声道:“先夫待我恩重如山,他未负我,我自不负他,我扈三娘信守诺言,便在今日嫁与晁天王来。从今以后,我扈三娘终生不再另嫁他人,便替晁天王一辈子守节!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群豪闻言,心头都是一凛,林冲第一个站出来道:“好,师妹你情义忠贞,师兄敬佩你!晁天王立你为梁山之主,果然没看错人!稍后便办冥婚来,以全天王遗愿!”随后群豪纷纷称赞起来,都敬佩三娘这份信守诺言、忠贞不二的气节。 宋时冥婚盛行,但大多都是未婚男女皆死后,方才寻配,随后合葬一处来,像三娘这般嫁个死人来的,并非没有,但却是极少的。但这般冥婚嫁人的女子,极得推崇敬重,便是再有反对之人,也不好阻止。 宋江闻言,也无可奈何,悲从中来,又哭拜在地上,三娘吩咐将宋江扶起,随后道:“先夫身故,当先理会先夫敛葬大事来,诸位请听我吩咐。”此言一出,群豪皆是躬身领命,并无参差。 当下三娘便逐一吩咐下去,便先教刘唐、扈成并一众扈家内眷,先把晁盖尸身抬入屋内,香汤沐浴了尸首,三娘亲自装殓衣服巾帻,停在聚义厅上。 又吩咐三阮监造,选合造内棺外椁,请公孙胜选了吉时,盛放在正厅上,请宋清监造建起灵帏,中间设个神主,请圣手书生萧让,亲笔书写道:“梁山泊主天王晁公神主”。 又教山寨中头领,自扈三娘以下,都带重孝;小头目并众小喽罗,亦带孝头巾,一应白幡孝衣孝服、香烛纸钱,皆有柴进、裴宣、蒋敬等人办妥。 稍后请公孙胜、林冲主婚,三娘一身白衣,抱了晁盖牌位,到得堂上来,便按冥婚礼节,完了婚仪。一众头领都来观礼,看了之后皆敬重三娘节义,但也有唏嘘惋惜之人。 三娘又寻人将那支射死晁盖的都毒箭寻来,便领一众头领在灵前设誓,定要杀得史文恭来报仇,设了誓言后,便把那枝誓箭,就供养在灵前,以作警示。 三娘又吩咐朱贵、杜迁、宋万,请来山下寺院僧众,便在山寨内做功德,超度晁天王。只吩咐林冲、花荣、穆弘、李应四个,引军马就梁山四周巡哨,以防官军趁丧事来袭,又以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领水军四周策应。 随后三娘吩咐全寨上下,设七七四十九日的祭奠日头来,寨内扬起长幡,上下皆哀,众僧人便在灵前做法事,追荐晁天王。众头领都来举哀祭祀,三娘一身重孝白衣,便在晁盖灵前,以妻子身份答礼。 宋江便是第一个前来举哀祭祀的,他那里拜完后,三娘与宋江回了一礼,宋江垂泪道:“贤妹,你便安心料理天王丧议,山寨其他大事,自有为兄料理来。” 三娘耳鬓白花一朵,不施粉黛,但一身白衣却更显娇艳,听得宋江言语,却只是淡淡说道:“押司乃先夫手足兄弟,先夫新丧,在丧议上,还要多劳押司看顾拂照,以全兄弟之义。其余山寨琐事,有公孙先生、林师兄等人处置便可。” 宋江闻言眉头微皱,随即淡淡道:“既然贤妹如此说了,今晚我便在哥哥灵前守灵来。”三娘道:“多谢押司高义,先夫有押司这位兄弟真乃天幸之事。” 宋江拱手道:“待我回屋料理些俗物后,便即来守灵。”三娘答礼道:“在此专等押司。”随后宋江便先去了。 接着吴用、花荣、戴宗、李逵、燕顺、郑天寿、王英等人一一致祭了,随即也尾随宋江而去。只是王英见得三娘一身白衣,更是娇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但随即暗骂自己猪狗不如,她已经是天王哥哥妻室,还是新寡之人,自己如何能起如此念头来?当下王英再不敢看三娘,低头快步去了。 随后公孙胜、栾廷玉、穆弘等一众扈家军头领也都一一前来致祭,三娘答礼后,吩咐公孙胜等人协助林冲料理好山寨事务,扈家军马都暗自戒备,只防别有用心之人,借乱生事。公孙胜等都应了,也都去了。 之后便是各家眷属前来致祭,三娘也都一一答礼。数内林冲之妻林娘子,花荣之妻,花荣之妹,孙新之妻顾大嫂等女眷,都对三娘好言抚慰,众女都对三娘节义赞不绝口。 玉莲也到来致祭,却拉着三娘手低声泣道:“你今后便是不打算再嫁,方才如此的么?”三娘道:“如此可省去许多麻烦,又能完了天王心愿,何乐不为?”玉莲放声大哭起来,三娘安慰了几句后,方才去了。 最后到来的却是扈家亲眷,大嫂时氏搀扶着扈太公来到灵前致祭罢,扈太公拉着三娘垂泪道:“苦了我儿,不想未曾完婚便要守寡。”三娘安慰老父几句,扈太公忍不住低声道:“我儿与晁大郎守节三年,三年后寻个由头,开脱令嫁他人如何?” 三娘却是摇头道:“父亲,我已经立了毒誓,岂能背信弃义?便自此孤寡一人,也无怨无悔来。”太公大悲,再无言语,摇头垂泪,由时氏搀扶着去了。 众人都致祭罢,灵堂前却安静了下来,便在此时,黄文炳独自一个却才到来,于灵前致祭罢后,三娘上前答礼。黄文炳又回一礼道:“主公节哀。”三娘微微一愣道:“何故称呼主公?”黄文炳道:“如今主公已经是梁山泊主,总领梁山、少华山、二龙山各处山寨,不再是一庄一寨之主,自然要改称主公。主公大业便从入住梁山之时开始。” 三娘道:“主公?这个叫法倒也可行。”顿了顿后,三娘眼中寒芒一闪道:“我吩咐你打探之事办得如何了?”黄文炳道:“郑鹰兄弟已经去了济州府,若是梁山真有人与官军勾结,查探济州府衙之内,定然能有所收获。” 三娘道:“好,这几****便专心办理此事,扈家军务先交予栾廷玉处置,我定要查出是谁透露机密与官军,又是谁透露天王消息,让史文恭害死了他来!”黄文炳拱手道:“小可定当竭尽所能,定要查明真相来。”说罢便先告退去了。 却说宋江转回屋内,吴用、花荣、戴宗等人都到来,宋江接入,各自坐定后,吴用道:“如今天王传位与扈三娘子,我等早晚无立锥之地,当另寻出路才是。” 李逵闻言却大声道:“军师这话不对,那扈娘子并非不讲义气之人,你看她在天王哥哥临死前,都还信守诺言嫁他,便知扈娘子是个重情义之人。”吴用道:“铁牛性子直率,被那女子蒙蔽了。” 花荣一直默不作声,这时候忽然站起身道:“公明哥哥,军师,此刻天王尸骨未寒,我等岂能就商议背离之事?此种不仁不义之事,我做不来。”说罢便拱手道:“小可先回去了。”说罢昂首便走了。 王英见了,也起身拱手道:“军师,你此刻说这等话,真是寒了人心,我也先去了。”说罢王英也起身走了。 燕顺、郑天寿默然不语,戴宗却低头不语,李逵气闷,跳起身道:“憋屈太甚,俺下山去寻那史文恭报仇去!”说罢便也走了。 宋江叹口气道:“众位兄弟都先回去吧,一切待天王丧议之后再说。”燕顺、郑天寿等人便起身告辞而去。戴宗、宋清走到门口,却被宋江、吴用叫住。 戴宗、宋清转回身来,吴用掩上门后,宋江皱眉道:“戴宗兄弟一直不说话,可是还在怨我?”戴宗这时候才抬起头来道:“那晚我听哥哥吩咐,接连使神行法,来回打探消息,最后却送了一封信去曾家军马那里,敢问哥哥,可是那封信害死了晁天王来?!” 宋江与吴用对望一眼,吴用急忙道:“那封信只是说了扈三娘子身在何处,却不知史文恭如何起了歹意,反倒去设了埋伏,算计天王哥哥来,并非我等所愿啊。” 戴宗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日后若是真查出此事,要我戴宗填命,也无话可说。”宋江急忙拉住戴宗道:“戴院长切莫灰心,此事若查出来,宋某一力承担便是,但切记不可对他人提起,若是说了与他人知晓,宋某去替院长填命便了。” 戴宗闻言道:“自不会牵累哥哥。”说罢拱手便去了。吴用望着戴宗离去,眼中寒芒一闪,低声道:“哥哥,此人只怕不牢靠,不若下手灭口来?”一旁宋清闻言惊得呆了,手中茶杯跌落,摔得粉碎。(未完待续。) 第枯七章招安造反两相持 争夺兵权各纷争 宋江当晚果然前守灵,便在三娘对面跪坐相望,周遭皆有僧众做法事超度,灵堂上倒也并不冷清。宋江一边烧化纸钱,偶尔偷望三娘几眼,但见烛火下,三娘面容虽憔悴,也未施粉黛,但一身白衣素服,更显得她娇艳如花一般。宋江心头忍不住一动,暗想:“她便这般守寡,却是可惜了。若是她不曾嫁时,过个一年半载,我上门提亲,却会如何?” 此念一闪而过,宋江忍不住又想:“此女果然好深沉的算计,虽然天王传位与她,但若她依旧未嫁人来,早晚还是会被人上门提亲啰唣,索性一狠心,将自己一辈子婚姻事赔上,甘愿嫁个将死之人,便就此断了他人的妄念来,又博了个守信守节的好名头,我那手下一众兄弟,都有不少人心向她转来,占着梁山泊主的名头,又有天王遗孀的节名,教人敬重又不敢冒犯,更博人同情怜惜。昨夜吴用才略说几句,几个兄弟便即反目,此女当真是好心计,好坚忍,好算计啊。” 想到这里,宋江忍不住轻叹一声,暗自寻思片刻后,又想道:“先前晁盖屡次说起招安之事来,他都不允,因此才起了害他之念。却不知此女对招安之事,心意如何?若是她能鼎力支持招安之事,也便不必与她作对来,不若出言试探一番。” 当下宋江道:“贤妹,天王已去,还要保重身子才是。”三娘一直呆望晁盖灵牌,并未留意宋江,此刻他忽然开口,这才回头看了宋江一眼后道:“我知道,我会保重身子,过些时日,亲自替天王报仇的。” 三娘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宋江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呃了一声道:“天王大仇,自然着落在我等兄弟肩上。那曾头市自有为兄代为讨伐,贤妹坐镇山寨便可。” 三娘摇摇头道:“亡夫之仇,岂能假手他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盯着宋江冷冷的道:“而且。害死天王的,便只是曾头市和史文恭么?” 宋江一怔,皱眉道:“贤妹此话何意?”三娘冷然道:“我的意思便是,有份参与谋害天王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宋江闻言。低头默然不语。 片刻后,宋江叹口气问道:“如今贤妹已经是梁山泊主,可为一众兄弟将来做过打算?”三娘反问道:“押司以为该当如何打算?” 宋江道:“如今朝廷大败夏国,兵势如日中天,若西北数十万精锐前来征讨我等,只怕梁山旦夕便亡,一众兄弟都逃不过兵败身死。因此我想来,最好不过是能求得朝廷招安,招安之后,各兄弟复为良民。还能报效朝廷,建功立业,将来博个封妻荫子,方才不枉一身本事,配得上一声忠义好汉的名头。” 三娘闻言摇头道:“大宋当今奸臣当道,吏治**,赵官家不恤民苦,强征花石纲,地方豪强勾结官府为害民间,这样的朝廷招安下来。如何能信?若是受了招安,早晚便被朝中之人算计,一众兄弟将来,一个个必定不得善终。” 宋江叹息一声道:“贤妹之意。便还是要反了朝廷?”三娘道:“不出十年,宋廷必亡!”宋江闻言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三娘也便不再说话,两个相对无语,各怀心事。 便如此,三娘每日领众举哀。到得七日之后,棺椁造好,便浩浩荡荡起了下葬之礼,将晁盖葬于玉皇顶上。聚义厅内,灵堂依旧设立,供人致祭。 这天,鲁智深与武松亲自到来致祭,与三娘相见之后,都是唏嘘不已。随后又有桃花山、白虎山等等众多山寨皆有头领陆续亲自前来致祭,三娘上下皆以礼相待。 这天,林冲与宋江、公孙胜、吴用,并众头领商议,立扈三娘为梁山泊主,诸人拱听号令。只因是晁盖临终遗命,无人多话,当下便在聚义厅外,另设了香案,香花灯烛,林冲为首,与众等请出扈三娘在聚义厅外坐定,一众前来致祭的其他山寨好汉也落座观礼。 林冲、公孙胜开话道:“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晁天王是归天去了,山寨中事业,岂可无主?四海之内,皆闻娘子大名,来日吉日良辰,请娘子领受天王遗言,进位为山寨之主,诸人拱听号令。” 三娘闻言便朝聚义厅晁盖灵位拜了几拜,随后起身朗声道:“扈岚谨受天王遗命,便坐梁山泊主之位,定将山寨办得更加兴旺,教官军不敢小觑,依旧替天行道,助强扶弱,威震一方来!”一众梁山、扈家军头领皆是大声叫好。 随后三娘又朗声道:“如今我为梁山泊主,又新带扈家庄一众头领到来,两家从今以后,便合二为一,不分你我。稍后重新排定座次,但也不会厚此薄彼。今后梁山座次排位,有功劳者上,无功者下,便依新颁的《梁山升赏罚过令》,将来立下功劳的,再行升赏。在我这里,只论功绩,不讲交情!”一众头领闻言,无不凛然,知道今后已然不讲人情亲厚,只论功行赏。不少梁山老人闻言后,都是暗暗松了口气。 随后三娘引众人焚香已罢,权居主位,坐了第一把椅子。上首宋江,下首公孙胜;左一带林冲为头,右一带吴用居长。众人参拜了,两边坐下。 三娘乃言道:“我今日得居此位,全赖众兄弟扶助,同心合意,共为股肱,一同替天行道。如今山寨,人马数多,非比往日,可请众兄弟分做六寨驻扎。聚义厅今改为聚贤堂,广为招贤纳士。前后左右立四个旱寨,后山两个小寨,前山三座关隘,山下一个水寨,两滩两个小寨,今日各请弟兄分投去管。聚贤堂上,是我权居尊位。第二位及时雨宋江,第三位入云龙公孙胜,第四位智多星吴用,第五位小李广花荣,第六位小温侯吕方,第七位赛仁贵郭盛;左军寨内:第一位林冲,第二位刘唐,第三位杜迁,第四位宋万;右军寨内:第一位栾廷玉,第二位黄文炳,第三位朱仝,第四位穆春;前军寨内:第一位李应,第二位穆弘,第三位戴宗,第四位李逵;后军寨内:第一位柴进,第二位孙立,第三位马麟,第四位欧鹏;水军寨内:第一位李俊,第二位阮小二,第三位阮小五,第四位阮小七,第五位张横,第六位张顺,第七位童威,第八位童猛。——六寨计二十四员头领。山前第一关,令雷横、樊瑞守把;第二关,令解珍、解宝守把;第三关,令项充、李衮守把。金沙滩小寨内,令燕顺、郑天寿、王英三个守把;鸭嘴滩小寨内,令邹渊、邹润四个守把。山后两个小寨:左一个旱寨内,令孙新、顾大嫂守把;右一个旱寨内,令杨林、石勇守把。聚贤堂内,左一带房中,掌文卷,萧让;掌赏罚,裴宣;掌印信,金大坚;掌算钱粮,蒋敬。右一带房中,管造衣甲,杜兴;管筑城垣,白胜,管消息探听,郑鹰。聚贤堂后两厢房中管事人员:监造房屋,李云;监备筵宴,宋清。山下四路作眼酒店,原拨定朱贵、乐和、李立、朱富,已自定数。分拨已定,各自遵守,毋得违犯。” 梁山泊水浒寨内,原梁山军马与扈家军马并做一处,按少华山、扈家军制,编成武职五等各有四级,是为卒、郎、卫、校、将,每十卒有一郎官统管,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以此统管,如臂使指。又将文职五等亦各有四级,是为文士、从议、疏谏、参军、儒君。文职各等四级具以一二三四为记的职衔分配。 各头领,大小头目,各军兵将具按以上职衔先配了,自以扈三娘为寨主,尽皆欢喜,拱听约束。随后三娘聚众商议,欲要与晁盖报仇,兴兵去打曾头市。 黄文炳谏道:“主公,庶民居丧,尚且不可轻动,主公兴师,且待百日之后,方可举兵。”三娘依黄文炳之言,守住山寨,每日修设好事,只做功果,追荐晁盖。又使郑鹰探听官军消息,各军按三娘编的《纪效新书》开始编练新军,每日操演不辍。 便在操演军马之时,三娘又将梁山水泊治理左近之事,皆按少华山一般来行事,不再劫掠过往商旅,也不打家劫舍,只用心治理左右村坊,侵润官府,霸住水泊四方,行厘金坐寇之事。 三娘大刀阔斧进行革新,宋江等人到也都遵命行事,并未横加掣肘。这日,已经是第七七四十九日上,郑鹰忽然来报,直说官军大兴三路军马前来攻打梁山,一路是关胜、宣赞引军两万,一路是呼延灼、韩韬引军一万,一路是陈曦真、张慕云引军一万。三路军马分头驱进,已经至济州府,会齐张叔夜一万军马,官军总计五万人马来攻。 闻讯后,三娘便即召集诸将议事,都坐定后,宋江道:“如今官军大兴三路兵马来攻,小可愿领军马下山应战。嫂嫂新丧,不可轻动。” 三娘尚未开口,一旁公孙胜道:“公明哥哥此言差矣,那三路军马,此前皆是寨主手下败将,此趟前来,寨主亲临战阵,必定可以一鼓而破。” 林冲也道:“师妹新掌山寨,正可以此战立威。又是在梁山左近交战,离山寨不远,正可用兵。” 吴用道:“寨主岂可轻动?还是公明哥哥与我同走一遭来,不破官军,便不还寨。” 两厢争执不下,三娘一身白衣安坐其上,抬手止住两厢争执,开口道:“押司要去也可,但军中无戏言,若是破不得官军来,该当如何?” 宋江也逼得无法,起身拱手道:“愿立军令状,若是不破官军,小可誓不还山!”(未完待续。) 第枯八章请君入瓮占先机 临兵斗者列阵疾 便在聚贤堂上,宋江话便已经出口,三娘正襟危坐,自上而下,凌厉而视道:“我掌梁山,法度为先,在我这里,并无人情,只讲功过。”说到这里只盯着宋江道:“宋押司,军中无戏言,但要去时,请立下军令状,若是兵败,我也不说教你不得回山,只需按我山寨升赏罚过令来,依法度责罚。当然,若是押司得胜而回,也按升赏罚过令,依法度升赏,如何?” 宋江起身拱手道:“便依贤妹吩咐。”当下三娘教萧让取来书状,宋江便即签了。见宋江签了军令状,李逵便跳出来道:“公明哥哥,我与你去,那些鸟官军,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宋江道:“你一个如何去得?”言罢又对三娘一拱手道:“还请贤妹许我点将。”三娘道:“山寨兵将随你挑选。”当下宋江便道:“可请教师栾廷玉打头阵,豹子头林冲打第二阵,小李广花荣打第三阵,没遮拦穆弘打第四阵,病尉迟孙立打第五阵;将前面五阵,一队队战罢如纺车般转作后军。我与军师吴用亲自带引十个弟兄,引大队人马押后。左军五将——朱仝、雷横、燕顺、王英、吕方;右军五将——解珍、解宝、欧鹏、马麟、郭盛。水路中可请李俊、张横、张顺、阮家三弟兄,驾船接应。却教李逵与穆春,引步军分作两路,埋伏救应。” 宋江调拨已定,三娘颔首道:“我便在金沙滩寨中,专等宋押司捷报。”宋江应了,点起一干头领,并一万五千军马,分作数队起行。前军栾廷玉早引人马下山,向平原旷野之处,列成阵势。此时虽是冬天,却喜和暖。宋江一行军将下山,三娘等人至送至金沙滩前。宋江引军自去了。 三娘在金沙滩边摆布下阵势,五百精锐重甲士随扈左右,便在寨内高台上,红罗销金伞下。雪白丝绒毯铺就,三娘一身素白袍直衣狩服端坐其上,头戴乌船形帽子,帽上两条丝绦垂下,背后秀发随风扬起。手中一柄日月罗扇,慵懒明媚,美目含怒,暗暗生威,唯美凌厉,惊才绝艳。 左右两边,公孙胜与黄文炳一左一右侍立一旁,黄文炳微微皱眉道:“主公,宋江此去,阖寨大半好武艺头领皆带了去。只怕不会输了。”一旁几名侍女便在那里烫酒,烫了一注酒后,端与三娘,三娘举杯热酒喝了后,淡淡说道:“三路官军初至,锐气正盛,陈曦真、呼延灼、关胜,屡败我手,岂会再轻敌?宋江这趟有苦头吃了。” 公孙胜皱眉道:“但就怕损我军马太多。”三娘柔荑轻抚酒盏,目光一寒后。淡淡说道:“宋江在梁山还有人望,有些人还对他寄予厚望,一场败仗可以让那些人清醒些来。我倒觉得损失些军马,能让宋江的人望破去。还是值得的。” 公孙胜一呆,怔怔道:“那些都是人命啊。”三娘一展素白绣袍道:“公孙先生,当你我身居高位之时,代表着的是身后千万人的祸福,一言能决人千万生死。但有时候,为了更多人的祸福。你不得不牺牲一些人来,方能保全更多人。宋江于梁山,始终是个祸患,那晚守灵,他便劝我受朝廷招安,若他这番言论在寨中流传开来,人心不一,便是我山寨大祸。因此我要先让他威信扫地,再贬他职司,逼得他露出马脚,最后毁他名声,方能将他置诸死地!此乃请君入瓮之计!” 公孙胜望了黄文炳一眼,黄文炳道:“公孙先生尚且不知,郑鹰那里传来消息,梁山之内与官府通消息之人,正是宋江此人!”公孙胜微微一惊道:“可有实据?”黄文炳道:“尚无实据,郑鹰收买济州府衙内人等,也寻找过,山里这边,我也派人查探过。宋江这厮甚为小心,两边书信都未留存,想来都是阅后即焚,因此主公便定下此计来,若在山寨内逼得宋江走投无路,他定然会与官军通消息,这样方可人赃并获,拿得实据。” 公孙胜怒道:“这宋江若真是如此小人,当真该死!”三娘冷然道:“我还怀疑晁天王的死,与他有关,天王中伏前一晚,先生可还记得在天王军中,你与黄军师见得一个人,当时黄军师说好似见得神行太保戴宗。” 公孙胜道:“似有此事。”三娘阴沉下脸来说道:“此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宋江是如何一夜之间将天王行踪探明,然后又报知曾头市军马,教史文恭能在路上引人设伏,算计了晁天王来。随后听了黄军师话,我便明白了,只有神行太保戴宗运起神行法来,方能一夜之间,往来梁山、天王军伍与济州之间,只有他能办到!” 公孙胜大怒道:“果真如此,宋江几个都该千刀万剐!”三娘手上虚按,口中道:“先生切勿动怒,此事目前只有你我、黄军师和郑鹰四个人知晓,尚未拿得实据之前,不必表露出来。宋江此人狡猾如狐,若被他看出端倪来,只恐会打草惊蛇。”公孙胜应了。 三娘举起酒盏道:“我三个便在此处饮酒,且看宋公明如何迎战官军便可。”两人依言跪坐下,便饮酒观战来。三娘饮了一回酒后,呼哨一声,就半空中,两只海东青厉啸而下,便歇在三娘肩头、手臂上。三娘喂了两块牛肉与两只鹰隼,又将热酒与两只海东青饮了几口,随后打几声口哨,两只海东青呼啸一声,振翅高飞而去。 公孙胜与黄文炳也见过两只海东青多次,但却是头一回见得两只鸟儿饮酒的,都愣着看向三娘。三娘又饮一口酒后方才笑道:“冬日寒冷,两只鸟儿喜欢冬日饮酒暖身,如此才可高飞。有他两个在半空观战,我等便看得更加清楚。”两人闻言,啧啧称奇不已,随后三个便饮酒只等开战。 却说宋江军马中,前军栾廷玉引军到了阵前来,官军那头先锋军马也至,为首的先锋大将却是百胜将韩韬。韩韬见得栾廷玉旗号,当即命传令军马先将消息报知后面军马,随后喝命摆下阵势来。 两军对阵,三通画鼓,出到阵前。栾廷玉横着铁枪在马上,望对阵门旗开处,先锋将韩滔横槊勒马,大骂栾廷玉道:“无胆鼠辈,弃庄逃到此处!如今我天兵大军齐会此处,定要把你水泊填平,梁山踏碎,生擒活捉你这伙反贼解京,碎尸万段!” 栾廷玉闻言大怒,便拍马舞起铁枪,直取韩滔。韩滔挺槊跃马,来战栾廷玉。两个斗到二十余合,韩滔力怯,只待要走。背后中军主将呼延灼已到,见韩滔战栾廷玉不下,便从中军舞起双鞭,纵坐下那匹御赐踢雪乌骓,咆哮嘶喊,来到阵前,栾廷玉见了,欲待来战呼延灼。 第二拨豹子头林冲已到,便叫:“栾教师少歇,看我战三百合,却理会!”林冲挺起蛇矛,直奔呼延灼,栾廷玉自把军马从左边踅向山坡后去。这里呼延灼自战林冲。两个正是对手:枪来鞭去花一团,鞭去枪来锦一簇。两个斗到五十合之上,不分胜败。 第三拨小李广花荣军到,阵门下大叫道:“林将军少息,看我擒捉这厮!”林冲拨转马便走。呼延灼因见林冲武艺高强,也回本阵。林冲自把本部军马一转,转过山坡后去,让花荣挺枪出马。 此时大刀关胜军马也到,丑郡马宣赞舞起钢刀,骤着八膘青鬃马,出阵大骂花荣道:“反国逆贼,何足为道!与吾并个输赢!”花荣大怒,也不答话,便与宣赞交马。两个战二十余合,花荣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宣赞赶来,花荣就了事环带住钢枪,拈弓取箭,侧坐雕鞍,轻舒猿臂,翻身一箭。宣赞听得弓弦响,却好箭来,把刀只一隔,铮地一声响,射在刀面上。花荣见一箭不中,再取第二枝箭,看的较近,望宣赞胸膛上射来。宣赞镫里藏身,又躲过了。宣赞见他弓箭高强,不敢追赶,霍地勒回马,跑回本阵。花荣见他不赶,连忙便勒转马头,望宣赞赶来。又取第三枝箭,望得宣赞后心较近,再射一箭。只听得铛地一声响,正射在背后护心镜上。 宣赞慌忙驰马入阵,大刀关胜看见宣赞力怯,纵马舞起青龙偃月刀,直奔花荣。斗不到三合,第四拨没遮拦穆弘人马已到,大叫:“花将军少歇,看我捉这厮。”花荣也引军望右边踅转山坡下去了。 没遮拦穆弘便引军向前,关胜舞刀来接住厮杀。战了二十余合,背后第五拔人马孙立引军到来,宣赞在阵后见了,拍马舞刀来战孙立。两拨人马杀得昏天黑地,不分胜负。 便在此时,三声号炮响处,背后宋江却好引十对良将都到,列成阵势。呼延灼那里也引军整列阵势来,只看旗号时,顿时惊奇道:“怎的不是那扈妖女亲来?枉费了陈曦真一番布置。”一旁韩韬道:“不管他何人来,先败他一阵便了。”呼延灼道:“也好,便按陈曦真此前计策行事!”(未完待续。) 第枯九章寒芒闪耀步人甲 豪言壮语斗赌赛 却说呼延灼与韩韬两个商议定后,两个便去后军队里,尽起军马,舞动军中将旗,号令各军,一发向前厮杀。关胜、宣赞那里见了,也各自回阵,尽起军马一并向前赶杀过来。宋江只怕冲将过来,便把鞭梢一指,十个头领,引了大小军士,掩杀过去。背后四路军兵,分作两路夹攻拢来。 便在此时,只听三声号炮一想,呼延灼与关胜军马登时分开两翼,急收转本部军马,散布在两翼布阵。当中威呼呼,行出一彪军伍来,便成里许宽阔的横面,皆是头面身上都掩重甲的军士。前面一排军士皆是长盾排定,密密层层,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直行将过来。其后三排军士,皆是明晃晃的长枪,从盾阵内伸出,枪尖寒芒指定,冬日下,只见长枪如林,耀生寒威。最后两排却是弓箭甲士,便在那里不住放箭,用的正是宋军精锐弓弩,皆是神臂弓、黄桦弓等属。 却说金沙滩寨内高台之上,三娘手执单筒望远镜看了一阵,见得宋军五千余重步兵军出阵时,登时微微一惊道:“宋军步人甲!”随后将望远镜交予黄文炳,黄文炳急忙也看了,惊得呆了,口中只道:“如此重甲,怎生得破?” 三娘淡淡一笑道:“铠甲笨重,机动不足,破之不难,只可惜宋押司这一阵怕是要输了。” 果然,后阵中,宋江看了大惊,急令众军把弓箭施放,那宋军重甲步兵皆不惧箭矢,直碾压过来,各部军马哪里抵敌得住?远处便被弓箭抛射,到了近处,前排皆是盾阵刀斧,后排长枪攒定,梁山军马大溃。 陈曦真、张慕云两个,号令住。那五千重甲步兵居中,呼延灼、韩韬军马在左翼,关胜、宣赞军马在右翼,一起往前厮杀。横冲直撞将来。前面五队马军望见,抵挡不住,便乱跑了,策立不定;后面大队人马,拦当不住。各自逃生。宋江飞马慌忙便走,十将拥护而行。 两翼呼延灼与关胜见了,各引轻骑军马从两翼追杀过来,梁山军马阵势大乱,早已溃败。宋江慌不择路,背后早有关胜引一队轻骑马军追将来,却得伏兵李逵、石勇引人从芦苇中杀出来,救得宋江。 逃至水边,却有李俊、张横、张顺、三阮六个水军头领,摆下战船接应。宋江急急上船。便传将令:教分头去救应众头领下船。 一众官军骑兵直赶到水边,乱箭射来,船上却有傍牌遮护,不能损伤。慌忙把船棹到鸭嘴滩头,尽行上岸。就水寨里整点人马,折其大半,却喜众头领都全;虽然折了些马匹,都救得性命。 少刻,只见朱富、朱贵,都逃命上山。却说:“步军冲杀将来,把店屋平拆了去。我等若无号船接应,尽被擒捉。”宋江一一亲自抚慰,计点众头领时。中箭者六人:林冲、雷横、李逵、马麟、欧鹏、孙新;小喽罗中伤带箭者,不计其数。 见得宋江兵败,逃过水泊来,三娘在金沙滩寨内高台上见了,收起望远镜后,缓缓说道:“宋江兵败。且看他如何。”当下便同黄文炳、公孙胜两个带同一众随扈,直往鸭嘴滩寨而去。 宋江收住兵马,好不容易逃得性命,眉头不展,面带忧容。吴用劝道:“哥哥休忧,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挂心?别生良策,可破他重甲步军。”宋江却道:“那里写下了军令状,这趟输了,只恐难以圆说。”吴用道:“也未曾料得官军如此骁勇善战,有众头领分说,自不必担忧。” 正说话间,寨外来报,直说扈三娘与黄文炳、公孙胜到来,宋江、吴用等急忙出迎来,将三娘等人迎入中军帐内。三娘却不入帐,只在寨门口见礼后,便先吩咐带伤头领先回山养病。又亲自去看了一众受伤将士,好言抚慰了一番。 三娘依旧一身缟素,发髻已经梳做夫人头饰,容颜娇美,面容慈蔼,亲到伤兵面前抚慰时,言语清和,让人如沐春风一般,一众梁山伤兵皆引为天人,都纷纷直说三娘好似白衣观音一般,心头感激,战心再起,战败受伤的颓势便一扫而空。 抚慰了伤兵之后,三娘吩咐一众大夫好生照顾受伤将士,又吩咐多分酒肉下来赏赐,随后才转身与跟随的宋将、吴用等人回中军大帐去了。宋江、吴用两个看了三娘行事,吴用皱眉低声道:“不想此女收买人心手段如此厉害。”宋江叹口气道:“我这里吃了败仗,她那里涨了威风,此消彼长之下,只恐威信大损。”吴用宽慰道:“始终一介妇人,有些妇人之仁来收买人心,终究不及哥哥高义。稍后且听她如何说来,再做计较。” 回到中军帐内,三娘自坐了主位,左一带坐了宋江、吴用、栾廷玉、花荣等人,右一带坐了黄文炳、公孙胜等人。各自坐定后,宋江便先拱手道:“哥哥这里有负贤妹重托,不敌官军,还请贤妹责罚。” 三娘尚未说话,花荣却道:“此趟军败,非战之罪,都不曾想官军会派出重甲步军来。想那重甲步军乃官军精锐,非要紧战事,并不会动用,我等久在军中,从未曾见过征剿草莽豪杰,会动用重甲步军的,况且他那里来了五千重甲步军,猝不及防之下,因此不敌。请寨主宽赦公明哥哥一回。” 朱仝也道:“寨主容禀,官军此趟来势汹汹,攻我不备,公明哥哥能在如此劣势下,救得大军脱身,未曾完败,实属不易,虽是败了,但却只是小败,来日再战便是了,还请宽宏一二。” 燕顺、王英、三阮等也都出言分说,吴用自捻着胡须,嘴角似笑非笑不语。原扈家军头领却无一个与宋江说话的,都只是看着三娘,等她示下。 三娘便静静听完,直到最后一个石勇说完,方才缓缓说道:“为将者,号令必严,言出必行,方能服众。宋押司既然写下了军令状,如今败阵,却无责罚,将来教我如何服众?军令如山,岂能徇私?” 众头领皆是一阵沉默,三娘道:“便按山寨升赏罚过令,宋押司职衔降三等,排位将至黄文炳之下,坐山寨第五把交椅,今后若有功绩,再行升赏!” 宋江面色微变,吴用皱眉不已,花荣急忙起身拜倒道:“还请寨主三思,公明哥哥于梁山多有功劳,此前功劳相抵,还不能折罪么?”朱仝等人都是跟着拜道:“请寨主三思。” 见得宋江有如此多的人来保,黄文炳与公孙胜都是面色郁郁,三娘却不以为意,只望着宋江道:“押司,有这许多兄弟护你,却不知我该如何?” 如此一问来,宋江黑脸微微一红,但他脸皮身后,只起身拱手道:“寨主英雌神武,自有高见,宋某不敢妄加揣测。”三娘见宋江不接这话,微微颔首道:“既然都说此趟,乃是官军厉害,非战之罪,那我便与押司做个赌赛如何?” 宋江道:“愿闻其详。”三娘道:“押司起一万五千军马,并二十余位头领出战,败给官军来,我这里却看那群官军如土彘瓦狗。我便与你赌赛,我只要三千军马,头领只带黄文炳与公孙胜两位,便可大破官军来,不知押司可敢入局与我这一介女流来赌赛一回?” 此言一出,帐内诸将皆是大惊,宋江被她一句一介女流僵住,只得道:“不知赌赛彩头是什么?”三娘脸色一寒便道:“若是我胜了官军,众头领求情之语便不理会,押司按我升赏罚过令来且受责罚。若是我败了,押司便无罪,我这里还可将寨主之位让与押司!” 闻言之后,帐内众人更是大吃一惊,黄文炳急忙起身劝道:“主公三思,寨主之位岂能轻易让人?”公孙胜也劝道:“寨主切莫置气。” 三娘抬手止住两个,环视帐内诸将道:“我并非置气,想我梁山既然推行新法,便要依法度而行,若此趟宋押司因徇私情,立下的军令状责罚都不用受来,我这寨主之位也不必做下去了!”说罢便一双美目,流盼凌厉,只盯着宋江问道:“宋押司,可敢入局来做赌赛?” 宋江闻得三娘以寨主之位来赌,心头一热,登时唇干舌燥起来,思虑片刻后,缓缓颔首道:“既然寨主如此说了,宋某愿意奉陪。” 黄文炳咬牙道:“且慢,寨主以大位相赌,押司这里输了只担罪责,是否太轻了些?也要加些赌注来才是。”栾廷玉等扈家头领都是纷纷出言附和。 三娘似笑非笑的望着宋江,宋江咬牙道:“宋某不知还有何可以作为赌注的。”黄文炳道:“自然还有,宋押司若是输了,便请卸掉寨中一应差事,只留在山寨中,做个赋闲之人,如何?!” 此言一出,众将又都是已经,花荣急忙劝道:“寨主,公明哥哥,只是要抵挡官军,何故如此置气?这般下去,岂不坏了义气?”几位头领也都起来相劝。 三娘怒目厉声喝止道:“言出必行,令出必遵,你们要求情,我给他台阶了,与我赌赛来看,若不是敢赌赛,便受那责罚,不必再说!”(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豪言三千破万钧 天命二将归三娘 中军帐内,三娘话语掷地有声,一时间众头领都静了下来,只望着宋江。宋江见得骑虎难下,便把心一横,暗想:“官军步人甲厉害,又人多势众,这婆娘只起三千马军去,如何能胜?便与她赌赛一场又何妨?”想定后便道:“既然寨主如此说了,小可便应话入局来。” 黄文炳道:“好,便可立下字据来。”当下黄文炳便在中军帐内书就,宋江与三娘对望一眼,各自签了名姓。签罢后,黄文炳将文书晓示众将,随后妥帖收了。 三娘看了帐内众将一眼后,缓缓说道:“今日大败一场,我待重整军马,三日后再战,三日内各军整顿军马,谨守各处要隘,不得出战,违者军法从事!”众将皆是应诺,随后宋江略略朝三娘拱手,当先走了,吴用、花荣等人也是行了一礼后鱼贯而出。 宋江等人走后,扈家军众将皆是不忿起来。张横朝着中军大帐门外重重吐了口浓痰骂道:“什么山东呼保义,郓城及时雨。都立了军令状,便是自己败了,竟然还有脸要人与他求情!”张顺也道:“此前还道他是个义气奇男子,如今看来,与我家扈娘子提鞋都不配。”李俊却道:“此话这里说,这里便忘了,切不可传了出去,坏了梁山与扈家义气事小,坏了寨主大计便是大事!” 三娘赞许的看了李俊一眼,微微颔首道:“李大哥说的是,我如今初掌梁山,扈家庄与梁山两家兄弟尚在融合,切不可为了贪图一时嘴上爽快,坏了我的大事!”一众扈家军将皆是俯首领命。 张横又道:“寨主与他赌赛,乃是要梁山人众再输得心服口服,只是未免托大了。官军那里,步人甲五千之众,更有三四万官军为羽翼,只三千马军如何能破得他来?”张横话语一出。众将纷纷附和。 黄文炳也道:“主公容禀,非是小可不信主公之能,但此趟要想以三千马军破数万官军,也却是太过异想天开了。”栾廷玉也道:“正是庄主。你还一个军将都不带,只带黄军师与公孙先生去,关胜、呼延灼、陈曦真等皆是万夫不当之勇,便是斗阵也无胜算啊。” 三娘抬手止住众将躁动,缓缓说道:“破官军。我已经有定策,诸位不必焦躁,各自回去,整顿军马,稳守军寨,三日后,看我破官军便了。” 见三娘如此说了,公孙胜微笑着捻着胡须又劝说了一回后,诸将才渐渐散去,三娘吩咐黄文炳留下。黄文炳皱眉不已。只道:“不知主公如何定策破敌?”三娘挥挥手道:“且不忙说,我已经吩咐回山寨召三个人来此地,少时三个来了,军师便明白了。”黄文炳狐疑不定,只得在帐内坐了等候。 三娘、公孙胜、黄文炳三个便在帐内吃茶等候,便半个时辰之后,只见数名铁卫引着三个人到来,都是黑色皮裘穿着在身,便连头面也有风帽遮住。黄文炳见得三个时,却望不见脸面。更是狐疑非常,忍不住站起身来看时,三个却已经拉下风帽后,朝着三娘下拜行礼。口称主公。黄文炳一看这三个时,竟赫然是此前被俘虏的官军战将,天目将彭玘、轰天炮凌振、井木杆郝思文! 黄文炳见得是三个时,登时大奇,回头望着三娘道:“主公何时收服三个来?”三娘笑吟吟的起身离了帅位,上前虚扶起三个来。笑着说道:“大家坐下说话。” 各自坐定后,不等三娘开口,彭玘先道:“便在旬月之前,我等三个分别有公孙先生与主公亲自来说,便先后归降了来,今后扶定主公,望能助主公早成大业,替天行道,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凌振道:“主公天命所归,我等应星宿天象,自当顺应天命。”郝思文也道:“正是,此前我三个不识大体,与主公为敌,果然兵败被擒,此乃天数,不可悖逆。如今我三个弃暗投明,正是顺应时势。” 黄文炳闻言更是狐疑,皱眉望着三娘,三娘却道:“且先不说前事了,如今破官军要紧。”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望着彭玘、郝思文两个道:“两位可准备好了?”彭玘与郝思文闻言后,一同起身道:“早已经都准备好,只等主公下令。” 三娘闻言颔首道:“如此便可按我计策行事,两位这就去吧。”说罢,彭玘、郝思文两个起身朝三娘躬身一礼后,又披上风帽,几个铁卫引着去了。 黄文炳惊奇不已,问道:“两位将军何往?”三娘道:“便是各回呼延灼、关胜两个那里诈降。”黄文炳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后三娘又问凌振道:“我与你的那件物事可制备得齐了?”凌振道:“主公天星下凡,那件物事便是天界雷器,我已经按所图,都制备齐了。” 三娘微微颔首道:“可曾试过?”凌振道:“便按主公吩咐,皆是我手下五百炮营兵将并五百新招炮手,于深夜里,在我扈家军辖地内试过,那件物事果然厉害。” 黄文炳指着凌振与公孙胜两个道:“原来十余天前,便在梁山西北,我龟山大寨外面,深夜里老是有流星火光划过,原来是你的手笔。我这里差人动问,公孙先生你这里却说,是你在那处习练五雷天罡正法,我便还信了。” 三娘与公孙胜都是笑了起来,三娘道:“黄军师莫急,并非是不相信你来,只是当时你身上差事甚多,不可为了这件事分心,因此便未对你言明。”黄文炳听了,躬身道:“不敢,主公不说便是有主公的道理。” 三娘颔首道:“此件物事乃是我三日后破官军的天授雷器,要紧非常,定要严守秘密,三日后便看它破敌。”当下三娘吩咐凌振与公孙胜两个按定策,自去摆布。 两个告退去后,黄文炳一肚子疑惑,三娘道:“我先与你说如何降服三个官军的。”黄文炳躬身道:“愿闻其详,小人都心痒难搔了。” 三娘笑了笑道:“三个被擒后,自然都是不肯归降的,只因三个都还对赵宋心存寄望。便在三个被擒后,我也不劝他们三个归降,只是先软囚了起来,到了梁山后,便各自关押起来。起先忙着料理晁天王后事,也不得空理会,便先关着三个。待得天王落葬后,方才渐渐有了空闲来。” 黄文炳道:“先关着三个,我是知道的,难道后面主公得空后,去说服三个来?”三娘续道:“此事还多亏公孙先生来。那天深夜,我俩个商议定后,便轮流请三个来相见。公孙先生那里有一套道术,名唤移魂摄心术,与我所知的天界秘法催眠术颇为类似,便一同合作下手,对三个用了此术。” 黄文炳惊疑不定道:“此术如此厉害,竟然能迷人魂魄?”三娘笑着摇摇头道:“并非如此,此术与我那催眠术相互配合,方能让他们看到一些幻象而已。”黄文炳奇道:“幻象?何等幻象?”三娘道:“便是请他们三个去天界走了一遭,看了一些天界幻象。”黄文炳瞪大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娘道:“他三个都是上应天罡地煞之数的天命之星,因此便让他们看到了天界幻象,自有九天玄女与他三个分别说了我那天星改命之事,三个便自认我是天命所归,因此便尊信九天玄女之语,醒来后便就归降于我来。近日,我吩咐在他三个家乡的细作,将三个家小都陆续取上山来,三个自然更是死心塌地的效忠于我了。” 此刻已经是深冬时节,虽然天色寒冷,但黄文炳却还是听得大汗淋漓,听罢黄文炳深深一揖到底,口中道:“主公惊才绝艳,小可拜伏。”跟着黄文炳小心问道:“此等机密事,主公自知便可,为何要说与我听?” 三娘笑道:“我乃天命下凡,此事信则有,不信则无,黄军师是信还是不信呢?”黄文炳急忙跪拜在地,汗出如浆,口中急道:“小可自然是信的,主公乃天命之人,无可质疑。”三娘满意的微微颔首笑道:“好,三日后安心看我破敌便可。” 且说船火儿张横与兄弟浪里白跳张顺回到水寨内,张横兀自愤愤不平,与张顺道:“叵耐梁山这些人与庄主作对,我和你弟兄两个,自投到庄主麾下,不曾建功。如今庄主受那厮们肮脏气来,我看了这口气便咽不下去。如今庄主与宋江那厮赌赛,三日后以三千军马要破官军大队,如何能胜?不若我和你两个,先去劫了他寨,捉得官军将领,立这件大功,帮庄主分忧,也好争口气。” 张顺道:“哥哥,庄主吩咐我等只管守牢军寨,不可出兵。”张横道:“庄主一介女流,你到好意思躲在她身后只顾看来,你不去便罢,我今夜自去。”张顺苦谏不听。当夜张横点了小船五十余只,每船上只有三五人,浑身都是软战,手执苦竹枪,各带蓼叶刀,趁着月光微明,寒露寂静,把小船直抵旱路。此时约有二更时分,张横引人便望官军寨中而去。 却说官军白日里大胜一场后,三路官军便分头在梁山外安营扎寨,张横偷到官军的此处营寨,却是大刀关胜军马布下的营寨。夜以至深,关胜正在中军帐里点灯看书,有伏路暗哨小校悄悄来报:“小人等伏下暗哨,便见得芦花荡里,约有小船四五十只,人人各执长枪,尽去芦苇里面两边埋伏,不知何意,特来报知。”关胜听了,微微冷笑道:“便是前来劫寨的宵小!”当时暗传号令,教众军俱各如此准备。三军得令,各自潜伏。(未完待续。) 第枠一章甘愿效死真无悔 无间双道假诈降 且说张横将引三二百人,从芦苇中间藏踪蹑迹,直到寨边,拔开鹿角,径奔中军。望见帐中灯烛荧煌,关胜手拈髭髯,坐看兵书。张横暗喜,手执长枪,抢入帐房里来。旁边一声锣响,众军喊动,如天崩地塌,山倒江翻,吓的张横倒拖长枪,转身便走。四下里伏兵乱起,可怜会水张横,怎脱平川罗网。二三百人,不曾走的一个,尽数被缚,推到帐前。 关胜看了,笑骂:“无端草贼,安敢侮吾!”宣赞闻讯也到来,关胜问道:“如何处置?”宣赞道:“前番接应得郝思文、凌振败兵,直说两个被贼寇所擒,今拿得那妖女这许多人,不如便都先囚下,来日换了两个出来,以全义气。”关胜道:“正合吾意。” 张横那里却大叫道:“尔等赵官家走狗,坑害我等百姓已久,今日被尔等所擒,只求速死,休要拿我等去换什么人!我家庄主定然不吃这一套!”张横手下三二百扈家水军皆是异口同声道:“只求速死!” 关胜与宣赞两个对望一眼,都是惊异非常,宣赞望着道:“蝼蚁尚且偷生,你等原来也是良民,为何死心塌地的跟定了那妖女?都甘愿为她而死?” 张横大声应道:“俺家庄主,天下驰名,替天行道,义薄云天。四处赠医施药,锄强扶弱,女菩萨一般的心肠,都称做白莲圣女菩萨一丈青。我家庄主,善待士卒,同甘共苦,便是胜你官军之后,也是不开庆功宴,而先亲自去救治受伤兄弟,殿后也是亲自领军,问我军中何人不服她?她还是镶星天命之人,你这厮不知天数,只知为虎作伥。帮着官军欺压良善,如何省得!” 宣赞冷笑道:“若是识得天数,为何今日却陷了你在这里?”张横恨道:“庄主教我等不可轻动,是我自己不听她言语。方才陷在了这里。我家庄主说了,三日后自然会大破你官军来。休得多说,只求速死!” 关胜与宣赞互望一眼,都是低头不语,且教推过陷车。将张横陷车盛了,其余者尽数监了。 当晚关胜在寨中纳闷,坐卧不安,走出中军观看,月色满天,霜华遍地,思起张横之语,嗟叹不已。有伏路小校前来报说:“有个将军,匹马单枪,要见元帅。”关胜道:“你不问他是谁!”小校道:“他又没衣甲军器。并不肯说姓名,只言要见元帅。”关胜道:“既是如此,与我唤来。” 没多时,来到帐中,拜见关胜。关胜看了,灯光之下,那人脱了风帽,照得分明,却不是井木杆郝思文却又是谁?关胜见了大喜,上前急忙道:“贤弟不是陷于那妖女之手。何以至此?” 郝思文上前道:“天幸得重见哥哥。先前与哥哥分军,我与凌振领军去堵截扈家人马。谁想那妖女军马快捷,便在饮马川那里,被她连环甲马大破军马。失陷了军机,我与凌振两个也被擒住。” 关胜见他衣着光鲜,顿时不乐道:“既然果真是被擒住,何以至此?莫非你已经降贼,却是来做说客,赚吾不成?”郝思文急忙道:“小弟蒙哥哥举荐之恩。何敢如此?只因凌振那厮,曲义背主,已经降了那妖女。那妖女使凌振来说我归降时,凌振那厮便说漏了嘴来,小弟闻得他一件机密军事,因此先假意虚以委蛇,假作投降于她,又言与哥哥有旧,可以说得哥哥来降,因此方才能脱身回到此处来,只为将那件机密军事通禀哥哥来。” 关胜闻言,将信将疑问道:“你却探听得甚么机密军事?”郝思文道:“白日里是梁山宋江统军来战,被我天兵大败,那妖女想要借机发难,发落了宋江,却不想梁山旧人要保宋江,两厢里言语僵住,最后说了个赌赛。那妖女大言不惭,直说三日后便统三千军马来破我天兵。” 关胜听了冷笑不止道:“这妖女此前诡计算我,虽然有些阴谋小计,但如今我三路天兵,三四万军马在此,又有五千重甲步军为中坚,她一介女流,只以三千军马便说想破我军马,真是大言不惭!” 郝思文道:“哥哥仔细,小弟起初听闻此事,也是大笑不止。却不想凌振那厮要顾全自己脸面,因此说了,那妖女与他一个物事法儿,那件物事已经造成,传说此物乃是天界雷器,一经发动,糜烂数十里,莫说三四万天兵,便是十万天兵,也管教他有来无回。小弟听了,因此吃惊,便只想来报与哥哥,教哥哥早作提防。小弟还探知,三日后那妖女来战官军,都是马军来战,她自己却将与军师黄文炳、法师公孙胜两个,便在后阵四五里处高台观看,到时候她那里只有一二百步军相护,若要擒捉此妖女,那时候正是良机。” 关胜闻言更是不信,但见郝思文诚意,不愿拂他脸面,只道:“此事我知道了,你且先下去歇息,既然她三日后再来搦战,我便等他三日好了。”说罢差小校引郝思文下去歇息了。 随后关胜请来宣赞,将郝思文言语与他说了,听罢宣赞皱眉道:“这郝思文莫不是来使反间计的?什么天界雷器,匪夷所思,令人难信。他又说那妖女只在阵后数里远高台相望,那里军马不多,倒像是想赚我等去劫杀那妖女,周遭定有埋伏。” 关胜颔首道:“吾听之太过蹊跷,因此与你商议。郝思文此人与我相交多时,却不想真的降了那妖女,我这便将他拿下,一并陷在车内,到时候拿得妖女,一并解送上京。” 当下关胜与宣赞两个便在帐内,吩咐人等将郝思文拿来,郝思文不知何事,大呼冤枉。关胜怒道:“亏我与你相交多年,你却降贼赚吾,真是可恨!”郝思文连连叫屈,宣赞问道:“你说那天界雷器,却是何等模样?”郝思文道:“只闻其名,不见其物。”关胜冷笑道:“当吾三岁小孩焉?”郝思文大叫道:“小弟句句属实,三日后若那妖女真来搦战,战阵中真有那天界雷器,哥哥又如何说?!” 关胜厉声喝道:“三日后,若那妖女当真如你所言,前来搦战,阵仗中又有那天界雷器,我亲自与你磕头赔罪!”郝思文道:“好,我便在陷车里等上三日便了,到时候哥哥莫羞!”说罢,也不用旁人服侍,自去一辆陷车内坐了。 见郝思文如此笃定,关胜与宣赞反倒更是狐疑不决了。两个商议后,便来与陈曦真商议。陈曦真闻说后,大笑道:“轰天炮凌振那厮,虽是京中用炮高手,但所制之炮,我也见过,那炮尚不及投石机及远,如何能糜烂数十里?即便是那凌振降了妖女,赶制了火炮出来,也不可能以炮破我,两位多虑了。” 关胜道:“但见那郝思文言之凿凿,不似说谎。”陈曦真笑道:“适才呼延将军也来过,便是说的同样之语,他那里,先前被擒的彭玘也回来军中,与他说了一般的话语。” 关胜闻言惊道:“彭玘也放了回来?说了同样言语?难道这真是那妖女的诡计?”陈曦真道:“正是那妖女的诡计,什么天界雷器,无中生有,她想以两个降贼之将的言语乱我军心,只想赚我军马去劫她那里,周遭埋伏了军马,去了必定失陷。” 关胜骂道:“好狡狯的妖女,果然诡计多端!”陈曦真叹道:“也不得不说此女子当真手段高明,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令彭玘、郝思文两位死心塌地的降了贼来,安排下如此诡计命他两个前来相赚。”关胜道:“那彭玘现在何处?”陈曦真道:“呼延将军也与将军一般处置,先陷在囚车内了。”关胜道:“如此便好,只等三日后看,那妖女是否真来搦战。”陈曦真笑道:“只怕她不来,来了,便毕全功于此役。”商议定后,各回军营安歇准备。 如此便等了三日,关胜念着旧情,到并未为难郝思文,将他陷在囚车内,也一般的好酒好肉招待。到得第三日上,关胜一早便教众军马都饱食一顿,人披甲,马上鞍,只等备战。 到得辰时末刻时分,果然有哨探来报,直说梁山那里,来了三千军马,直到寨前五里外布阵。关胜听了大惊道:“那妖女果真来了,还真是来了三千军马。”宣赞皱眉道:“难道郝思文所言非虚?” 当下两人将来陷车,关胜将郝思文请出囚车来道:“正好三日,果如贤弟所说,那妖女引三千军马来了。”郝思文道:“我便说了,并无虚言。”关胜道:“既然如此,便请贤弟一同出阵,先看她如何。”郝思文怡然不惧,借副衣甲穿了,彼各上马,关胜点起军马,与其他两路军马会合了,都到阵前。 关胜见得呼延灼军中,那彭玘也一般的穿戴了衣甲,同时出阵来,心头暗想道:“呼延将军也是与我一般,心头委实拿捏不定。” 两军对圆之后,相距不过里许之地,梁山阵上一众军马一起大骂道:“彭玘、郝思文两个贼将,山寨不曾亏负你两个半分,因何偏说能赚得他军马到来,如今去又在阵中?” 彭玘与郝思文纵马出阵回道:“汝等草寇,成何大事!我俩个皆是天兵将官,安肯降你!”陈曦真在阵中听了,也都心头狐疑,暗想:“难道真是冤枉了他两个?若他两个说的是真话,那天界雷器又是何物?当真能一经发动,便糜烂数十里来?”(未完待续。) 第枠二章白莲幡旗临阵来 流星火箭飞袭去 却说便在阵前,陈曦真正狐疑不定时,只听对面三千梁山军阵内,三声号炮响起,扈三娘那支白莲幡旗当中竖起,一众军马皆是大声呼喝起来。陈曦真见了心头暗喜,那妖女果然便在阵中。 又见阵中旗号一起,只见阵内转出一二百名军健来,便在阵前去处,安排三等炮石来备下,第一是风火炮,第二是金轮炮,第三是子母炮,总有二三十门。陈曦真急忙望时,只见那里一个军将左右喝命,先令军健整顿炮架,直去阵前竖起,一应的炮石、炮架都备好,那烟火、药料都搬运停当,便似准备放炮。 左右有认得的,便对陈曦真道:“那阵前摆布火炮的便是京城来的轰天炮凌振。”说犹未了,只见得那阵前火炮便朝得北边发炮。陈曦真骂道:“凌振从贼,竟然教贼寇放这炮来。”嘴上虽骂,但心头却是稍安,只因见得那阵前布置的火炮稀稀拉拉,不过二三十门,如何济事? 众官军见得对面放炮,先是一凛,各部军将便先极力约束手下军马,陈曦真急命人请关胜、呼延灼两个前来商议。少时,两个都到了,陈曦真道:“此前还说什么天界雷器,也便是凌振这厮从京城带来的火炮而已。他那里炮虽不多,但却能威慑军阵,教士卒胆寒,如何破他炮阵?” 关胜道:“我与呼延将军便在两翼,可各点一千轻骑军马先冲他阵前,吾观她阵内也都是轻骑军马,见我轻骑兵马上前,必然前来抵敌,护卫炮阵。我等轻骑马快,冲上前绞杀一处后,她那里投鼠忌器,必不敢再放炮,如此一来,陈统制便可驱使五千重甲步军上前。其余军马随后掩杀,便可一鼓而破。难得此趟那妖女便在阵中,正可一鼓作气,擒捉她来!” 呼延灼也道:“关将军此策甚妙。”陈曦真也道:“便按关将军定策行事。”当下商议定后。便各自回阵准备。 却说梁山阵前,不住放炮,但只有二三十门炮火袭来,甚是稀疏,且无准头。除了十几个甚为倒霉的官军士卒被砲子打中身亡之外,数万官军在极力约束下,巍然不动。 便在关胜与呼延灼回阵后,吩咐宣赞、韩韬两个各点起一千马军来,旗号起处,两翼便各飞出一千马军来抢阵前炮阵。梁山阵前炮阵见得两边马军冲来,都是慌乱一团,勉强放了几炮,但却并未阻挡住官军马队,便只在马军阵内打落几骑来。再要装填时,官军马队已经相距不过百余步了。 果然如关胜所言,见得官军马队冲来,梁山阵后两千马军齐出两翼,上前抵敌,一千步军留在中军。宣赞、韩韬两个引军马便在一处混战,梁山炮阵见两军混战一处,果然投鼠忌器,不敢再放炮。 陈曦真见得大喜,当即与张慕云统领五千重甲步军出阵来。便在两翼。关胜见了也是捻着胡须呵呵大笑道:“扈妖女定是听了凌振那厮吹嘘,自以为凌振那厮火炮无敌,又或是只见得凌振放了几炮,便以为是什么了不得之物。因此托大了,亲来阵前,这趟正好阵前捉她!” 一旁郝思文默然无语,关胜见了只道:“贤弟切莫忧心,你也只是误信了妖女和那凌振的话,若是今日阵前立功。我再保举,定可教贤弟官复原职。” 郝思文摇头道:“哥哥仔细,那妖女狡猾如狐,凌振那里二三十门小炮如何能挡数万官军,她岂会不知?我看倒似是在引诱我等上前,前面定有埋伏。” 关胜不悦道:“你若是害怕,便引千余步军留在此地。”说罢,也不理会郝思文,便点起一众军马,跟随陈曦真中军五千重甲步军一同冲阵而出。另一边呼延灼也是这般,只因彭玘相劝,呼延灼并不理会,便留下彭玘领千余步军在后,自己点起大军越阵而出。 见得数万官军铺天盖地碾压过来,中间正是五千重甲步军,便在三里宽阔的正面,官军一片铁甲连城般,径直压来,如黑云盖地一般而来,声威震天,对面那三千梁山军马顿时显得如万顷波涛中一叶孤舟一般。 见得官军赶来,梁山中军内便响起一片鸣锣来,中军千余步军便先拥着白莲幡旗扭头便逃,炮阵那一二百军健也是撇下那些火炮,便往水边逃去。前面两千马军听得鸣锣响来,也都各自往回便走。 见得三千梁山军马只望水边逃去,陈曦真见得哈哈大笑道:“这扈妖女也有今日,喝命众军快快赶上,休要再让她坐船逃回去!”当下催动军马,一起快步赶上来。 只见那梁山一众步军赶到水边来,那里一片密密层层的都是芦苇荡,那一千步军都赶入芦苇荡中,不见了踪影。少时,只听得三声号炮响起,一片片芦苇塘尽皆伏到在地,只见这里宽阔数里的芦苇荡内,竟然都排布下一架架竹木打造的木架,其上矗立着一支支的竹制长棍,长约数尺,顶端却是一个箭头竹管在上,总有一千余架在那里候着,赶回来的一千余步军便都各自站在竹架后面。 数万官军相距不过里许路遥,见得这一片片的竹架,尚不知晓却是何物,只听得又是三声号炮响起,只见那竹架后面,一众梁山步军开始点起火把,便在那一支支长长竹箭后面点燃引线来。 少时,只见那一片芦苇荡内,千万点流星冲天而起,划过天际,带着尖利的啸声,直扑对面冲阵而来的数万官军。正是:万点流星火坠地,硝烟漫天烈穿空。惊涛怒浪席卷来,万里火海烈焰升。 当见得那千余竹箭拖着长长的尾焰,直扑而来时,数万官军竟然都不约而同停下步伐来,只顾抬头呆呆望着。只见那千余支长长的火焰竹箭,如同流星坠地般,正正砸在官军阵内,一声声巨响便在阵中传来,跟着眼前便是一阵火焰光耀扑面而来,伴着爆炸的热浪,内里夹杂着无数的铁片、钢钉,四散飞溅之下,登时带来一片腥风血雨。只因官军阵势,皆密密层层排布,是以一枚火箭便能杀伤一大片人来。 陈曦真在阵后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这便是所说的天界雷器?”话犹未了,穿过阵前那片火光,只见芦苇荡内,又是一片片流星升腾而起,直扑后阵而来,陈曦真大惊道:“此物竟然能如此迅捷又放一回?”张慕云那里急忙拉着陈曦真马头,厉声喝道:“统制快走,那雷器向我们而来了!” 话音刚落,陈曦真、张慕云尚未能转马逃开,那第二次的火箭又至,其中一枚便在两个左近炸开,张慕云急忙一把将陈曦真从马上拉了下来,两个藏身战马背后,只见得眼前一片血红,战马悲鸣之下,轰然倒地,两个被烈焰卷入,须发、战袍尽皆燃起,两个就地滚了几滚,方才将身上火焰压熄。 待得陈曦真与张慕云站起身来看时,眼前却是一片烈焰血海般的可怕场景,五千重甲步兵被两千余只火箭覆盖之后,死伤枕籍,四处都是火头点起,受伤士卒的惨叫之声,随处可闻。 便在芦苇荡那里,梁山两次火箭齐射,将官军重甲步军阵势炸得七零八落之时,两翼呼延灼与关胜军马看得皆是肝胆俱裂,一起停住脚步来。宣赞、韩韬两个引军马在前面,也都站住后,见得中军被火箭侵袭后,不约而同一起呼喝军马火急后退。 关胜在阵内见得那火箭威力后,也是惊得呆住了,半晌后方才道:“原来郝贤弟所言句句都是真的,这便是天界雷器。”呼延灼那里看了之后,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那妖女有此利器,将来如何匹敌?难道真是天亡我也?” 正在这时,芦苇荡那里,又升起一片火雨流星来,直扑呼延灼左翼而来,呼延灼心慌,急命各军四散奔逃。呼延灼军兵,不战自乱,便在大乱之时,那一轮千余枚火箭落下,呼延灼左翼官军顿时也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关胜那里见了,火急打出旗号,便引军就退,未等关胜军马退走,那芦苇荡内又起一片流星火雨袭来,也一般的火山焰海袭至,将关胜右翼军马也炸得七零八落。 四轮火箭雨之后,官军阵势已经七零八落,哀鸿遍野,剩余的官军皆是呆滞如鸡,片刻后一发声喊,纷纷掉头,丢盔卸甲的没命奔逃。背后梁山那两千马军从后追赶而至,直杀得数万官军大败输亏而去。 便在芦苇荡水边三里之处,这里搭了一座高台,台上三娘端坐正中,黄文炳与公孙胜两个分列两边,周遭一众梁山将领皆在两侧观战。当见得四阵火雨流星,大破官军之后,一众将领便也是鸦雀无声,都惊得呆了。 少时,黄文炳最先回过神来,颤声问道:“敢问主公,此器物是何物?”三娘淡淡一笑,轻摇日月罗扇道:“此物在天界原名康格里夫火箭,如今在我这里改名为奔雷火箭,总共赶制了六千支火箭来,不想只用了四千支便教官军大败输亏了。嗯,下趟教工匠再多加些引火之物在内,效果或许更好。”(未完待续。) 第枠三章奔雷箭来败千军 反间计成擒三将 高台之上,一众头领皆是听得一头雾水,黄文炳奇道:“康格里夫火箭?康格里夫是哪位神仙尊号?”三娘笑道:“是个不入流的小神仙,因为犯了错,被发配去了西方,不提也罢。如今我已经重新命名为奔雷火箭。”公孙胜问道:“主公,如此威力的神器,却是如何制出?须得提防机密外泄来。” 三娘暗道:“我岂会不防?奔雷火箭的各个部件皆是分开制作,裴宣、蒋敬、柴进他们几个每人都是只负责一个部件。另外最要紧的还是内里推射火药与爆炸火药的配方,那配方比例只有我几个心腹人知晓,而且几个心腹人也不知晓最后自己配制的火药是用在何处,组装成型又是由我哥哥扈成领头来做。如何精准发射又只教过凌振,这火箭岂会外泄?”口中却淡淡说道:“公孙先生提点的是,我自当留意。” 看得一众官军大溃后,三娘吩咐道:“如果所料不差,彭玘、郝思文那里的反间计便要成了,一会儿呼延灼、关胜等人定然前来偷袭这里,大家便按定策,各自准备吧。”一众头领皆是躬身领命。 张顺忽然出来拜道:“主公,我哥哥还陷在关胜营内,请许属下引人去救。”三娘叹口气道:“张横不听我号令,擅自出兵,已经在关胜军中关押三日,苦头也吃过了,你便带本部水军去关胜营寨左近埋伏,待得见官军大败后,便趁乱劫人吧。”张顺拜谢而去。 却说陈曦真、张慕云中军残部并呼延灼、关胜左右两翼官军败退而回,彭玘、郝思文两个引军接住,便合兵一处来。数万官军被一顿火箭炸得七零八落,逃走时又被两千梁山马军赶杀,人马自相践踏,只逃回数千人众来,五千重甲步军更是一个也未逃出来。 陈曦真、张慕云两个被火焰灼伤,呼延灼、关胜便先吩咐军马护送回济州府养伤。送走两个后。呼延灼、关胜满面羞惭,来到郝思文、彭玘两个面前,皆拱手赔罪来,都道:“悔不听贤弟良言。方有此大败” 彭玘、郝思文两个急忙扶住,彭玘道:“两位将军,此刻并非说话之时,我军惨败,朝廷怪罪起来。罪责不轻。若是要想反败为胜,只得听我与郝兄弟言语,点选兵马前去数里外高台那里,擒捉那扈妖女。若是能捉得此女,梁山群龙无首,方好破敌,便可稍抵兵败之罪。”郝思文也道:“正是,这妖女难得落单,如今她自以为大胜官军,定然洋洋得意。岂会防备我们这里提兵奔袭?” 呼延灼与关胜道:“前番不听两位兄弟言语,以致丧了大军,如今若能同两位兄弟引军前去,擒捉得那妖女回来,方才算是反败为胜。”关胜疑虑尽去,颔首道:“如此我等便点起这里军健同去奔袭来。”当下呼延灼、关胜、宣赞、韩韬、彭玘、郝思文六个点选数千军马中并未带伤的军卒,共得三千余人,便尽起军马跟随彭玘、郝思文两个前去奔袭,其余三千余带伤官军自行回营。 此时却是正午当头,六个人引军。转过水泊芦苇荡,直奔那处高地而来,到得近前看时,果见那高地上竖着一座高台。其上销金伞盖下,扈三娘一身白衣飘飘,立在高台之上。 关胜骂道:“好狡狯的女子,将自己白莲旗号去那边号令,她却躲在这里。今晨只因见得她旗号,还道她在军中。方才不顾一切冲杀过去,军马拥塞一处,方才遭了她那雷器毒手!待拿得住她,定要为我大军报仇。”呼延灼等人皆称是。 却说三娘早得海东青来报,有官军到来,站到高台前见得高地下,官军转过山径来,便朗声笑道:“呼延将军、关将军,我在这里久候了!” 话音才落,三声号炮响处,左右两边荒草间伏军尽出,箭矢如雨而下,周遭皆是绕钩手前来捉人。呼延灼、关胜大惊,知道中计,慌忙回马,听得四边山上,一齐鼓响锣鸣。便在乱军中看时,却不见了彭玘、郝思文两个。呼延灼与关胜皆是大怒,关胜大骂道:“两个贼子使的还是妖女的反间计!狡诈妖女,料定我等起初不肯信两个,尽将真话说来听,我等反倒不信。如今大败了,便信他言语,这时才中妖女奸计!” 呼延灼也是大骂几句后道:“关将军,不成了,各自夺路先走吧!”当下呼延灼引韩韬,关胜引宣赞,各自纵马去四面跟寻马军,夺路奔走。此时只见那几条路上,麻林般竖起梁山泊一丈青白莲旗号,不敢投那几条路走,关胜、宣赞便一直望西北上来,呼延灼与韩韬却投西南而去。 关胜与宣赞两个,行不到里许路,早拥出一队强人,当先两个好汉拦路:一个是没遮拦穆弘,一个是小遮拦穆春,拈两条朴刀大喝道:“败将休走!”关胜忿怒,舞起青龙刀,纵马直取穆弘、穆春。略斗四五合,穆春便走。关胜只怕中了计,不来追赶,望正北大路而走。 尚未走十余步,山坡下又转出一队强人,当先两个好汉拦路:一个是赛仁贵郭盛,一个是小温侯吕方。各挺方天画戟,直奔前来。关胜与宣赞各挺兵器,来战两个。斗不到五七合,吕方、郭盛拔马便走。 关胜、宣赞两个赶不过半里多路,再回头看时,身后跟随的兵马不过零落几个人了,便在此时,两边钻出二十四把绕钩来,着地卷将来。宣赞不及防备,被钩下马来,左右伏军上前捉了。关胜见得待要救时,左右数十把绕钩又来,关胜无心恋战,拨转马头,望东北上大路便走。 再行里许,却见前面彭玘、郝思文两个引数百军马拦路,关胜见了大怒,挺刀喝骂道:“你两个背反朝廷,出卖兄弟的贼将,还有脸来相见?” 彭玘与郝思文便在马上唱喏道:“关将军息怒,那扈寨主便是镶星天命下凡,我等上应星宿天命,也只是顺应天命而已。用计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将军大势已去,何不下马,同去见扈寨主来?” 关胜大怒喝道:“一派胡言,要吾降贼,却是休想!两个休走,吃吾一刀!”当下拍马舞刀赶来,却不想尚离得十余步时,便在那路上横起十余道绊马索来,将关胜坐骑绊倒。关胜跌落马下,两边绕勾手齐出,便将关胜绑缚了,夺了刀马,卸去衣甲,前推后拥,拿投大寨里来。 却说呼延灼与韩韬两个投南路奔逃,往南却是一派沼泽芦苇,两个引军寻路,但见路径不平,四下皆是沼泽芦苇,便在慌乱时,只听一阵喊杀声起,周遭芦苇荡里,李俊、童威、童猛引水军杀出,左右皆是伏兵杀出。 呼延灼胯下乃是御赐的乌骓马,甚是雄峻,便在沼泽泥洼中也能奔行,便拍马舞鞭,杀开条路,直冲过去。待得杀出重围回头看时,只见背后韩韬被十余把绕钩搭住,横拉硬拽的拖了过去,眼见也是被擒了去了。 呼延灼想要去救时,只见背后喊杀声起,前面又撞出扑天雕李应来,呼延灼不敢再救,仗着乌骓马神骏,自杀出重围去了。此役官军被杀的大败亏输,雨零星乱。有诗为证:三路军兵振地来,乌骓踢雪望风回。重甲尽被火箭破,剩得双鞭出九垓。 话分两头。且说宋江自签了那赌赛书状后,便与吴用商议,仍由两个反复算来,也想不通扈三娘有何战法,能以三千军马破三万官军。商议良久,不得要领,吴用便笑道:“哥哥,其实我等大可不必庸人自扰,只等看三日后,她如何破敌便可。”宋江扼腕叹息道:“这女子心机晁盖百倍,如何用兵,我等多番打探都不得要领,与她争斗,处处受制,只怕这趟要输了。” 吴用道:“哥哥宽心,若真是输了,她那里要卸掉哥哥一应差事,将哥哥权柄夺去的话,我等自不能坐以待毙。我看便不如与济州张叔夜联络了,约好条件,若官军能宽赦我等一应罪过,早晚便聚齐我等心腹之人,领一众人奔走下山,去降了官军。” 宋江思虑半晌后方道:“此乃下下之策,若非逼得万不得已,不可轻用。若我这里没有梁山为依凭,朝廷如何肯重用我等?”吴用闻言半晌不语。 便如此两人心事重重的过了三日,到得第三日上,一大早两个便差人打探,闻得扈寨主一早便点起三千军马出阵后,宋江闻言惊道:“还真是去了三千人马?”当下两个便急忙来到鸭嘴滩大寨前望敌楼上去看。 少时,花荣、李逵等人也都来望敌楼上看扈三娘用兵。当看得凌振那二十余门炮零落开火时,宋江笑而不语,吴用却哑然失笑道:“俺们寨主没有见识,定然是被这官军降将赚骗了,以为他那轰天雷能有多厉害,便想以火炮破敌,当真可笑。”花荣、李逵等人并未发笑,却满面愁容。 当见得官军齐聚赶杀过来,三千军马都退往芦苇荡时,吴用更是捻着胡须笑道:“扈寨主便是败了,真是可笑这妇人无见识。”李逵眉头紧锁不悦道:“军师休得如此说,也都是俺们梁山军马啊。”话犹未了,却见得芦苇荡内一片密密层层的火雨流星冲天而起,宋江、吴用等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枠四章密谋赚人降官军 愿赌服输但求去 便在望敌楼上,李逵大叫之声戛然而止,当水泊边芦苇荡里,一片火雨流星升腾而起的时候,宋江等一众人都呆若木鸡的望着。好似流星坠地一般,那一片流星如雨而下,直入官军中军重甲步军方阵之内,火山焰海伴着地动山摇之后,眼前的官军重甲步军方阵彷如被抹掉了一般,只留下一片尸山血海的狼藉,受伤未死的哀鸿遍野。 未等宋江等人回过神来,芦苇荡那里接二连三的又飞起那流星般的光耀,便在阴沉的天空下,划出一道道绚烂的光焰来,令人目不暇接。而这种美丽的焰火背后却是残酷的杀机,但凡它坠落之地,必定是带来一片血雨腥风的死亡气息,所过之后,皆是满地的死伤枕籍与哀鸿遍野。 片刻后,数万官军阵势便土崩瓦解,看得两千梁山轻骑呼啸而上赶杀残兵败将的时候,宋江等人还恍如身在梦中一般。足足都呆了半晌后,宋江才喃喃道:“适才发生了何事?”吴用亦才回过神来,呆呆说道:“好似平地起惊雷一般,却不知是不是公孙先生新练就的什么神奇道术。”宋江摇头道:“不是,适才所见,都是芦苇荡内,有军健施放的一种神兵利器。” 一旁李逵这才欢喜的大叫道:“管他是何物,扈娘子果然好本事,片刻间就反败为胜,数万官军就这般没了,俺要赶过去杀几个官军,去的晚了,都没人可杀了。”当下李逵欢天喜地的便去了。 花荣也才回过神来道:“扈寨主有此神兵利器,何愁大事不成?”燕顺也道:“我的爷,却不是天兵天将下凡来相助她?”王英拍手笑道:“狗官军,三日前追赶得我等好不急迫,想不到也有今日这般下场,替俺们出了口气来,扈寨主真乃神人也。” 宋江听了王英之语,面色微微不郁。叹口气道:“既然此趟贤妹有此神兵利器襄助,官军便是输了,愿赌服输,稍后自当甘领责罚来。”吴用急忙道:“哥哥且慢。这扈寨主既然有此神兵利器,要退官军易如反掌。此前我等出兵时,若能有此神兵利器助阵,胜官军也是易如反掌,为何她偏偏藏着掖着。便是一心想要哥哥兵败来看。” 说罢吴用又望着花荣等人道:“此女引扈家一众人来,便是有了侵吞之意。有意看我等兵败,便是要扫哥哥威信,更是包藏祸心。如今坑害公明哥哥输了赌赛,要削了哥哥一应权柄,就此下去,我等早晚要屈居扈家一众人之下,仰人鼻息来。” 花荣等人闻言都是默不作声,吴用又看了看宋江,见宋江并无言语。便又续道:“此前有公明哥哥坐山寨第二把交椅时,我等尚能如意,但若是公明哥哥失了权位,投闲置散了去,我等一众兄弟该当如何自处?迟早被人排挤、受气来,倒不如早早另做打算。” 花荣道:“军师的意思是,我等离开山寨,另寻山头开山立柜?”吴用急道:“兄弟好不仔细,我等要走,那妇人岂会轻易放过?定然会派军马拦截。她有那等劈山裂石的神兵利器。如何与他相持?” 花荣面色难看起来,口中道:“军师到底何意?”说到这里,宋江却忽然垂泪接话道:“想我宋江,一生秉持忠孝节义。此前天王尚在时,我便常与天王商议,将来早受招安,也好让一众兄弟能复为良民,为国尽忠,博个封妻荫子。也好都得个善终。只可惜如今天王哥哥壮志未酬身先死,我这里未能完成他的遗愿来,心中甚是汗颜。如今只因在招安事上,与扈寨主意见相左,便被扈寨主欺凌逼迫。如今她声威正盛,又掌梁山大权,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宋某文面小吏,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众位兄弟要跟随明主,不再跟随宋某,宋某这里也多感众兄弟一路扶持,不敢有怨言来。” 听得宋江之语,花荣等人急忙拜道:“哥哥言重了,我等岂敢背信弃义?”宋江垂泪不止只是再三劝众人离去,最后花荣等人无奈,只得道:“哥哥要去何处,众兄弟都定当扶持,不离不弃。” 宋江闻言,方才渐渐止了哭泣,只道:“我这里感怀天王哥哥,思绪混沌,不能决断,众兄弟暂且先回,待我有了主意,再与众兄弟商议。”花荣等人听了,劝慰了几句后,方才各自去了。 花荣等人走后,宋江面色阴沉,只望着吴用道:“适才言语试探了,看来并非都愿随我投降官军去,如之奈何?”吴用道:“适才花荣所说,倒并非全无道理。哥哥一应家眷在此,若要投降官军,家眷人等势必难取得周全。不若先假意与众兄弟商议了,只说是要拉出人马去,另寻山头开山立柜来。待得离了山寨,便再投降官军,如此方是上算。” 宋江皱眉道:“只怕那扈妖女那里不允。”吴用道:“所谓法不责众,只要我等许多兄弟都闹将起来,只顾要走,除非那妇人狠下心来要与我等火并,否则又岂能拦住我等?”宋江思虑片刻后道:“但若是如此,便要先与济州张叔夜互通书信来。”吴用道:“事不宜迟,这便写下书信来,教宋清去走一遭。”当下两个商议定了,宋江亲笔写了书信,交予宋清,当夜便去济州下书。 却说扈三娘用奔雷火箭阵大败官军后,又施反间计,赚得呼延灼、关胜等引军前来,便出伏兵杀败呼延灼、关胜等人,来的三千官军除了呼延灼一个之外,自关胜以下,不是被活捉,便是被杀死当场。 一天两战之后,大败官军,捉得关胜、宣赞、韩韬以下数千官军,就阵前被奔雷火箭炸死、炸伤的官军也有**千人,后被梁山马军追赶,争相逃命时,自相践踏而亡者,反倒有上万人众。是役三万宋军并五千步人甲重甲步军灰飞烟灭。 见得大胜之后,三娘教鸣金收军回山,各请功赏。众将各自上前纳献俘虏,彭玘、郝思文捉得关胜前来,李俊、童威、童猛捉得韩韬前来,李应捉得宣赞前来。 三娘亲自上前解了三人绑缚来,又命人取了衣袍来与三个穿了。关胜等三个见三娘礼数周道,又见她一身素服,人又生得柔美,一番恶语,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只是低头不语。 三娘见三个如此,知晓三个不会轻易投降,便宽慰几句后,教一众军士先带下去,软困起来,待得空闲时,再去游说。三个去前,三娘忌惮三个武艺,自然免不了用下了软骨散的美酒招待了,三个喝了后便去了。 随后张顺救得张横归来,先前被拿去的军士,也一并救出,兄弟两个反倒趁着官军大乱,夺了官军营寨,得了粮草器械无算。各部军马又打破官军寨栅,随后将一应营中钱粮物事都搬回山来,一应寨砦尽数拆毁。 便在水边泊内,搭盖小寨,再造两处做眼酒店房屋等项,仍前着孙新、顾大嫂、石勇、朱富、朱贵等人重新开店。随后抚恤战死将士,厚赏带伤将士,升赏一应有功头领。诸事分拔初定后,便在金沙滩大寨内歇息一夜,天明后,众头领拥着三娘一路大吹大擂,直回宛子城聚贤堂去了。 到得聚贤堂前,三娘下了八抬大轿,当先进到堂上来,跟随出战的头领并留守山寨的头领都前来相见,三娘望了面色如常的宋江一眼后,也不说话,先引着一众头领参拜了晁天王灵位。参拜已毕,三娘自坐了首位,其余头领各自都坐了。 坐定后,黄文炳将出那份签好的书状来,起身道:“寨主以三千之众,大破三万官军,此前赌赛便是寨主胜了,赌赛书状在此,还请宋押司愿赌服输,遵书状而行。” 宋江闻言,面色坦然,起身拱手道:“小可愿赌服输,从今日起,便卸了山寨一应差事,做个赋闲之人来。”此言一出,堂上顿时嗡嗡声起,众头领都是议论纷纷。 三娘只嗯了一声,面上古井不波。宋江顿了顿又深深一拜道:“小可文面小吏,文不成,武不就,赋闲在寨内,白吃白喝,心中有愧,恳请寨主放我并宋家家小下山去,小可将隐居山野,隐姓埋名,了此残生。” 话音刚落,吴用也起身道:“小人无用书生一个,于山寨无用,但也求去。”两个如此一说,聚贤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公孙胜起身微微怒道:“宋头领,吴头领,当初两位投入大寨时,可是烧过黄纸,设了誓言的,如今说走便走,义气何在?” 林冲也起身怒道:“宋押司,当初众兄弟甘冒奇险,远赴江州,救你脱身。你上得山寨后,天王以礼相待,众兄弟敬你为人,让你坐山寨第二把交椅,何曾半点亏待?如今你竟然想要离开山寨,是何道理?” 燕顺却跳将出来道:“当初我等上山,烧黄纸、设重誓,拜的是晁天王,如今晁天王去了,山寨做主的却是一介女流之辈,今天挤兑这个,明天发落那个,教下诸般规矩来,便是扈寨主先坏了当年晁天王开山立下的规矩,公明哥哥要去,自然无话,爷爷我也要一同跟去!” 刘唐闻言大怒,只因聚贤堂上不得携带兵刃,他站起身便提起拳头,揪住燕顺骂道:“养不家的贼厮鸟,你再说一遍?!”郑天寿见了急忙来拉,左右头领都上前,想要劝架的,想要帮忙的,顿时乱成一团。 便在纷乱时,只听一声娇叱:“在我聚贤堂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一声恰似清雷落地,众人都是心头一凛,回头看时,却是扈三娘拍案站起身来,只见她威风凤目环视一周后,众人皆是安静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枠五章天王遗孀不能弃 铁扇兄弟得实据 便在聚贤堂上,三娘威压住一众头领后,凤目凌厉环视一遭,最后落在宋江身上,缓缓问道:“人各有志,宋押司想离开山寨,可否想得仔细了?” 宋江轻叹一声道:“贤妹,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三娘道:“好,不必多说,你要离开山寨,去留自便。”顿了顿三娘又看了其他头领一眼道:“还有谁想跟宋押司同去的?” 吴用微微一笑,便走到宋江身旁站定,燕顺挣开刘唐,昂着头便走到吴用身后。郑天寿叹口气,便也跟了过去。宋江看了看花荣、朱仝、雷横三个,花荣低头走了过去,朱仝、雷横两个却互望一眼后,一齐道:“公明哥哥见谅,天王哥哥遗孀在此,我两个不敢背弃。” 戴宗长叹一声,也一般的低头走了过去。一旁李逵呆呆愣愣的看了半晌,这时候才扯开衣裳大叫道:“走什么走?都好好的团聚一处不好么?这个也走,那个也去,山上还有这许多兄弟都不顾了么?” 宋江喝道:“你这厮懂什么?你不跟我同去么?”李逵怏怏道:“哥哥去哪,俺铁牛便去那。”说罢也站了过去。 宋江苦笑着摇摇头,吴用又望向三阮,三个互相看了看,也是一起道:“天王哥哥留下这点基业,交托嫂嫂看顾,我等三个只得留下,教授见谅。” 再看其他头领,皆是低头不语,都在原地站定不动。宋江最后看到了王矮虎,燕顺叫道:“王英兄弟,一同去了吧。”王英却摇摇头道:“我烧了黄纸,设了重誓,天王哥哥虽然不在了,但天王嫂嫂却在,我便不走了,哥哥见谅。” 燕顺闻言大怒道:“昨夜都商议好的一同走,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此言一出。堂上众好汉皆是一片哗然,林冲怒道:“宋押司,你等昨夜便商议好了?” 燕顺自知失言,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吴用却微微一笑道:“林教头,扈寨主都说了人各有志,去留自便,我等商议一二,又有何碍?”林冲冷笑道:“不顾大义。私下聚众结伙,我林某倒是大开眼界,这便是名满江湖的孝义黑三郎!” 宋江面色不变,只是拱拱手道:“多说无益,既然扈寨主已经答允我等离去,那我等便收拾细软,搬取家小自去。只是当时跟随来山寨的清风山、清风寨兵马,也要跟随同去,还请扈寨主再开方便之门,一同放行。” 公孙胜大怒道:“宋江。你欺人太甚!你几个走便走了,还要拉着人马一起走?”吴用微微笑道:“公孙先生息怒,那些兄弟跟着花荣、燕顺几位兄弟惯了,一般的都是生死兄弟,要去自然是一同便去的。” 宋江躬身长长一揖道:“请扈寨主念在宋某此前,对梁山还有些许微功面上,放一众兄弟一同离去吧。那些兄弟若是留下,只怕也不得快活。” 一众头领皆是大怒,正要与宋江理论,却在这时。只见堂上进来一人,却是海东青郑鹰,只见他到了三娘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后。扈三娘目光一寒,忽然抬手止住众人吵嚷,只是皱眉问道:“宋押司,你等几个离去,你那兄弟宋清何在?” 宋江微微一怔,众头领也是一愣。宋清此人,武艺低微,更是没什么本事,只是托庇于宋江福荫之下,才得掌管梁山筵席办理的差事,平素并无人太注意他来,却不知三娘如何忽然问起此人来。 宋江道:“我那兄弟在老父那里看顾,今日未曾前来相聚。”三娘淡淡说道:“哦,是么?那为何郑鹰兄弟在济州府衙左近,拿得一个细作,那人却是宋清?!” 此言一出,宋江、吴用两个面色大变,三娘面如寒霜道:“宋江,你做的好事!”当下三娘喝道:“将人带上来!”只见郑鹰转出堂下,少时带同几个铁卫押着一个人进到堂上来,只见那人披头散发,五花大绑趸在地上,抬起头看时,正是铁扇子宋清。 林冲望着三娘问道:“师妹,怎么回事?”三娘冷眼看着宋江,口中只道:“郑鹰兄弟你来说!” 郑鹰应了一声,走到中间,朝一众头领拱手后,朗声道:“各位头领,小弟郑鹰,自从晁天王下葬后,便奉扈寨主之命,潜入济州府去,查探一件事情!” 林冲问道:“师妹差郑鹰兄弟查探何事?”郑鹰指着宋江道:“便是查探宋江这厮,里通官军,出卖兄弟之事!”此言一出,堂上一片哗然,李逵按耐不住,跳出来叫道:“你这养鸟汉子,如何说我哥哥里通官军,出卖兄弟?”花荣也怒道:“你这般说,可有实据?” 郑鹰指着地上的宋清朗声喝道:“这宋清便是实据!”顿了顿后郑鹰取出一份书信道:“我与济州府内一众暗藏的兄弟,在济州府衙左近埋伏多日,便在前天夜里,这宋清鬼鬼祟祟来到济州府衙后巷,被我等几个拿住。这封书信便是从宋清身上搜得,其上正是宋江这厮亲笔所书,与济州张叔夜互通书信,言明要拉一伙兄弟,离开梁山,去投降官军,请张叔夜定要接纳!” 三娘看了看数内人等,娇叱一声道:“圣手书生萧让何在?”萧让急忙走了出来,躬身领命。三娘吩咐道:“去验看那封书信,然后念与众兄弟听来!” 萧让便即领命,随后接过书信看了道:“此书信正是宋头领手笔,更有宋头领印鉴在上。”说罢便大声念了起来,其上果然是与郑鹰所说一般无二,宋江与张叔夜同书信,直说在梁山被扈妖女逼迫,无法立足,只得带同心腹兄弟前去投降官军,万望接纳云云。 听完萧让所念书信之后,花荣大怒,上前一把扯过书信看了,随后瞪眼指着宋江喝道:“这书信你如何说?!你昨夜劝我等离山,另立山头,可是想先赚我等下山后,失了依凭,最后只得听你吩咐,跟你一同去济州投靠官军?!” 宋江面不改色冷笑道:“花荣兄弟,你我肝胆相照,我岂会是那等人?”跟着望向三娘道:“久闻扈娘子精通伪造文书,今番见了,果然了不起,居然伪造书信,差人拿了我的兄弟,硬是陷害栽赃!” 花荣等人狐疑不定,三娘淡淡说道:“你果然不见棺材不死心,郑鹰你接着说。”郑鹰朗声道:“截得宋江书信后,小弟亲自问了宋清,宋清这厮软骨头,便将一应细节都招认了。宋清招认的供状在此!”当下郑鹰又取出一份供状来,交予萧让,萧让展开一看,登时吓了一跳,随后便朗声念了起来。 宋清供状上说的明白,他是如何听了宋江吩咐,每月十五前后,便领了宋江书信,前去送信与济州官府联络。自从宋江上了梁山之后,一共去了多少次,每次联络的情形,都说得一清二楚。 三娘冷笑道:“宋江,若是我栽赃陷害,可能说得这般仔细?”跟着三娘又喝问道:“每月宋清可曾在十五前后离山?”数内水军中阮小二出来道:“去岁七**三个月十五前后,我水寨内哨船送过宋清离山!”阮小五道:“我也送过,都是每月十五前后,问他何往,他直说是采办筵席所需物事,因此不疑有他。” 此言一出,众头领皆是大怒,林冲上前拎起宋清喝道:“你的供状所言,可句句属实?若有半点欺瞒,教你不得好死!”宋清见抵赖不过,此人又不及他哥哥腹黑,被郑鹰等人抓了之后,早已经吓破了胆,当下便招认了。 郑鹰续道:“小弟为了再三求证,便将宋江书信原本留下,请人誊写了一份,直送入府衙之内。便按宋清所说的,对了一应切口之后,那张叔夜果然亲自前来见我。见得不是宋清来时,那张叔夜还问了,我只说是因山寨打了胜仗,连夜办酒筵,宋清走不开,只差我来。张叔夜不疑有他,看了宋江书信后,又动问扈寨主大败官军所用的神兵利器是何物,小弟推说不知。随后张叔夜便回了封书信与宋江,那书信在此!” 当下又取了封书信出来,萧让也接过念了,其上张叔夜回书说,也答允宋江领人来投,但要官军接纳,宋江得先弄清楚,上趟大败官军的神兵利器为何物。 听到这里,李逵腾的跳将出来,指着宋江大骂道:“你这黑厮,枉我等兄弟敬重于你,没想到你这厮居然勾结官府,出卖兄弟!爷爷我杀官造反,岂会和你同去投降官军?!爷爷瞎了眼,叫你一声哥哥,我闲常把你做好汉,你原来却是畜生!你做得这等好事!” 花荣也叫道:“宋江,枉我于你相交,你竟然如此算计!”说罢两个便都要上前来扯宋江,三娘使个眼色,栾廷玉、李应等人急忙上前拦住,公孙胜喝道:“几位且住,一切听凭寨主发落!”闻言李逵、花荣两个方才住了。 三娘走上前一步,却望着一直低头不语的戴宗喝问道:“戴院长,你便没什么话说么?!”(未完待续。) 第枠六章计除奸邪得正位 众虎同心归雌威 在聚贤堂上,戴宗一直浑浑噩噩的站在那里,目光呆滞,陡然被三娘这一声问话,却并不惊骇,只是略略转头啊了一声,一众头领目光一直都望着宋江,三娘却忽然转向戴宗问话,众人心头皆是疑惑不已。众人正狐疑之际,三娘冷冷盯着戴宗道:“戴院长,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宋江闻言急道:“扈寨主要为难我宋江只管朝我来,不须牵累我兄弟。”三娘冷然道:“我说过,害死晁天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现在还没轮到你!” 此言一出,堂上又是一片哗然,三娘那寒若冰霜的声音续道:“宋江,若说你勾结官府,出卖山寨,已经够让你身败名裂的了,但还有一件事,我要当众晓示,否则如何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呢?” 宋江见得三娘那冰冷如刀的目光,寒如风霜的语气,忍不住打了个寒碜,脸如死灰一般,指着三娘颤声道:“你、你、你好狠毒!” 三娘怒目圆睁,厉声道:“你与吴用阴谋暗算,先将我扈家军马南下梁山的消息,知会济州官府,想要官军半道截击我扈家。后来没想到,我扈家能冲破重重围堵,安然南下,只是我殿后军马被曾头市军马半道拦截,晁天王闻讯,亲自领兵前去接应。你们毒计不成,又再次借刀杀人,差遣戴宗,运起神行法,一夜之间,来回梁山与天王军中。戴宗从燕顺那里探得天王行军机密,得知我的下落,便将晁天王与我的下落报知官府,因此官军那里,关胜那日清晨便带军马围了齐天庙,前来捉我。而曾头市史文恭那里,却带了兵马,前去伏击晁天王。这便是你定下的一箭双雕之计,要除掉我与晁天王,你宋江好做梁山之主。可是如此?!” 众头领闻言皆是大惊失色,李逵大怒,直要上去厮打,却被刘唐、雷横两个死死拉住。口中叫骂道:“你这黑矮贼厮鸟,恁的恶毒,爷爷当年瞎了眼,在江州法场救你!”众头领也皆是恶狠狠的望着宋江人等,渐渐围拢上前。将宋江等人围在当中,皆杀气毕露。 宋江与吴用两个惊慌不已,吴用强自镇定道:“你、你这妖女编的好故事,你有何实据?”三娘目光转向戴宗,冷冷的说道:“戴院长,你便自己说吧。”言罢打个响指。 说也奇怪,听得响指,戴宗浑身一抖,额头上汗珠滚落下来,长叹一声道:“不错。天王领军下山接应扈娘子那晚,宋公明差我下山打探消息。我运起神行法,赶上天王大军,便在天王扎营后,到了燕顺帐内与他见面。燕顺那里得参与军机商议,因此知晓了扈娘子下落便在德州齐天庙。我得了消息后,便运起神行法回到梁山通禀了宋公明哥哥。哥哥与吴军师商议片刻后,便写了书信一封教我运神行法,再赶往德州,将这封书信送予曾头市的史文恭。” 话音方落。堂上便炸开了锅,一众好汉皆义愤填膺,纷纷唾骂不止,李逵更是双目通红。气如斗牛,直挣扎着要上前厮打宋江、吴用两个。 宋江则面如死灰,指着戴宗怒道:“你、你信口雌黄。”戴宗道:“当夜宋清也在,一问便知。燕顺那里也可佐证。” 燕顺双目赤红,愧色满面,只是大声道:“我只是将当夜得知的扈寨主下落说与戴院长知晓。我只道是公明哥哥关切此事,差戴院长来动问,却不知这厮却将这消息卖与曾头市之人!” 说罢燕顺跳到一旁,朝着堂上晁天王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从靴筒里抢出一柄利刃,大声喝道:“我不知这与戴院长通消息,却害死了晁天王来,我锦毛虎顶天立地,既然无心之失害死天王哥哥,理应填命!”说完当胸一刀,直刺入去,随后便跪地而亡。 这下兔起鹘落,极是突兀,谁也没曾想到,燕顺竟然如此磊落,竟然便自绝于晁盖灵前来。郑天寿虎吼一声,扑上前去,抱住燕顺,三娘也急忙抢上前来,一探鼻息,再搭脉门,却已经是气息全无。 三娘摇摇头,拍了拍郑天寿肩头,示意他人已经无救了。郑天寿看了,放声大哭起来,堂上众好汉皆是心下恻隐,燕顺并不知道宋江谋划如何,也只是通了个消息给戴宗,按理说罪不至死,但他义气为先,自觉是他害死了晁天王,便在灵前自杀了。 戴宗见了,一言不发,走上前来,恭恭敬敬朝天王灵位,磕了三个头,也翻出一柄利刃来,口中只喝道:“天王哥哥,小弟助纣为虐,再无幸理,便自绝于此!”当下也是一般的自刎而亡,一众好汉皆只是看着,并无人阻拦。 林冲上前提起宋清喝问道:“当夜情形,可是如戴宗所言?”宋清见抵赖不过,只得认了。林冲大怒,反手一探,揪住吴用胸口,将他摔了出去,随后抢上前去,一般将他提起来,喝问道:“那信上如何写的?快快说来,若是痛快说了,待会儿也教你少受些罪!” 吴用瑟瑟发抖,被林冲神功拿住,挣扎不开,只望向宋江。宋江汗出如注,心知大势已去,眼珠一转,当即跪拜在扈三娘面前,放声大哭道:“贤妹容禀,我与官府互通消息,只因蔡太师府上有参谋闻焕章,此人答允与我梁山牵线搭桥,早晚可教朝廷下招安来,一众兄弟皆可复为良民,为国尽忠,博个封妻荫子。我这里委实没有出卖兄弟,都只是想将来众兄弟能有个出路,一切都是吴用这厮的主意。只因知晓你扈家要来梁山入伙,人多势众,吴用这厮怕你来了之后,夺了梁山权柄,因此便与我出计策来,教我将这消息知会官军,好教官军半途截杀,教你扈家上不得梁山。但没想官军未能拦住,那夜里戴宗探知你落单来,孤身在齐天庙,便再起毒计,教我写下书信来,知会史文恭那里。他说史文恭与你有夺妻之仇,定可借史文恭之手除掉你来。贤妹,都是哥哥一时糊涂,听信这小人之言,不想害死了天王哥哥,都是吴用这厮挑拨的。” 听了宋江的话后,吴用气得浑身发抖,大骂道:“宋江,你这黑厮,还要脸不要脸?不错,前面两计都是我出的,但你更加恶毒,是你在书信里又教史文恭,差人扮作和尚,引晁天王中伏。你还说,不若一石二鸟,将这对狗男女一并解决了,今后梁山便是你我二人说了算来,你敢不认么?” 听得两个狗咬狗般的互相揭短,一众好汉皆是听得呆了,随后便是群情激奋,都涌上前来,纷纷怒喝道:“打死这两个贼厮鸟!”“都是不要脸的东西,竟然出此毒计,害死天王!”“俺恨不得生吃其肉,寝处其皮!” 三娘朝公孙胜使个眼色,公孙胜踏上一步,使个惊雷法儿,上手一合,便在半空一声惊雷闪过,震得堂内都安静了下来。三娘双目通红,踏上一步,朝着堂内一众好汉团团一礼后,朗声道:“众位兄弟,如今真相大白,我扈岚为先夫晁天王报仇,大家可以异议?” 一众好汉皆道:“寨主为天王报仇,我等皆无异议!”言犹未了,李逵跳出来叫道:“动手杀人这种事,还是俺来做,不须脏了扈娘子的手!哪位兄弟与俺帮把手来?!” 当下一众好汉一起应道:“我来!”众好汉便一拥而上,将宋江、吴用两个捆翻在地,剥得赤条条的,便绑在堂内柱头上。李逵与刘唐两个取了两柄尖刀来,便在晁盖灵前,请敲碎打的细细割了两个来,最后将两个剖腹取心,将心肝献在晁盖灵前。那宋清却被林冲一刀割了头来,一并纳献在灵前。 随后三娘带领一众好汉跪在晁盖灵前,三娘心神激荡,朗声道:“保正哥哥,你的大仇,我已经报了一半,曾头市史文恭仇家尚在,你英灵不远,保佑扈岚早日攻破曾头市,擒捉得史文恭,与你完报大仇来!”言罢,便带领众好汉一同参拜了。 致祭毕,三娘吩咐人等前来,将燕顺、戴宗尸首抬下去好生安葬。宋江、吴用、宋清三个零碎尸骨便弃之于水泊之内。李逵跳出来,兀自叫嚷着,要杀光宋江、吴用两个一应家眷,三娘却道:“祸不及妻儿,将他两个家眷赶下山去便了。”众人便依言而行,将两个家眷当天便赶下山寨去,任由其自生自灭。 随后林冲使人将聚贤堂上血腥都打扫干净了来,招呼一众头领皆回堂上,众人扶三娘坐了主位后,重新大礼参拜了。花荣、李逵、郑天寿、王英、朱仝、雷横等人久拜不起,三娘亲自来扶,花荣道:“寨主,我等此前瞎了眼睛,自以为宋江那厮是真好汉,不想信错了人来。寨主方才是巾帼英豪,梁山之主,今后我花荣甘效死力,至死方休!”李逵也叫嚷道:“扈娘子,你有情有义,武艺才智又比俺铁牛厉害,这山寨里,俺铁牛今后便只服你一个!”朱仝、雷横、郑天寿、王英等人皆是道:“愿追随寨主,替天行道,助强扶弱,至死方休!” 三娘命林冲等人扶起一众人来,朗声道:“好,如今能统领梁山的,舍我其谁?我便带尔等,杀出一条血路来,替天行道,斩邪留正,还我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未完待续。) 第枠七章三山聚义打青州 一统军马首征伐 玉皇顶上,天王墓前,三娘一身重孝,白衣飘飘,临风而立,一双妙目,只看墓碑,口中喃喃自语道:“天王哥哥,你的仇,我已经与你报了一半来,尚有曾头市与史文恭,逍遥于世,你英灵不远,待得寒冬一过,我定当亲自引军,前去与你报仇雪恨!” 一旁跪坐的玉莲闻得此言,停了手中化纸之事,低声道:“天王泉下有知,定然可以瞑目了。”三娘却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临死前他问我,心中是否有他,但我连一个将死之人都未曾安慰来。”说到这里三娘问道:“玉莲,我不是不太过铁石心肠了?” 玉莲娇弱,也知道三娘与晁盖纠葛,黯然道:“官人待天王肝胆磊落,若是临死前欺骗了他来,反而失了该有的信义。我也知道天王待官人恩深情重,换我易地而处,也定然一般的难以自处,但爱便是爱,无爱便是无爱。官人遵从本心而行,并无做错。” 此时已经是残冬天气,三娘长出一口气来,雾气久凝不散,胸中气闷之感稍稍松去,上前扶起玉莲道:“听了你的话,我心头好过了许多。”说到这里三娘望着晁天王墓碑道:“天王待我恩情深重,我自当为他一辈子守节,再不会与其他男子谈婚论嫁。” 玉莲望了三娘一眼,不再说话,两女祭拜晁天王已了,相携下山而来。 回到山下,黄文炳便急匆匆赶来相见,玉莲见三娘有事处理,便告退自去了。黄文炳近前唱喏后道:“主公,桃花山来人求见。”三娘哦了一声道:“去见见。”当下便转回聚贤堂来。 到得聚贤堂上看时,却是曹正到来,便参拜了三娘后,各自坐定。曹正道:“扈师叔容禀,今番前来,乃是奉鲁、杨、武三位头领差派。特来请梁山大军前去攻打青州。” 三娘哦了一声道:“何以要攻打青州?”当下曹正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原来呼延灼兵败独自逃生后,便去了青州。青州慕容知府见呼延灼武艺高强,兵法出众,便拜其为将。点青州军马,要收服附近几座强人出没的山头。 呼延灼那里因连败与扈三娘之手,也急于赚些战功,以释前罪,便即应允。先点两千军马去打了左近白虎山。白虎山那里便是宋江两个徒弟。孔明、孔亮兄弟占住,兵将稀少,便只斗了一阵,孔亮便阵前被擒,呼延灼围了山头,孔明抵敌不住,只得差人前往二龙山求援。 白虎山求援人等到了二龙山后,恰好桃花山李忠、周通两个也引军马到二龙山会齐。只因宋廷官军那里前来围剿桃花山,桃花山孤悬于外,飞鸽传书与三娘后。三娘便吩咐李忠、周通两个弃了山寨,引军前来与二龙山会合。因此李忠、周通引五千军马到了二龙山来。 二龙山鲁智深、杨志、武松几个接住李忠、周通后,又闻得白虎山来求援。鲁智深、杨志、武松三个商议了,都觉得当前往援手,一来显江湖义气,二来便可顺势并了白虎山人马。商议定后,鲁智深、杨志、武松便点起李忠、周通并五千军马前去援手,只留张青、孙二娘、施恩、曹正四个镇守山寨。 到得白虎山后,鲁智深引二龙山军马与呼延灼官军交战,呼延灼见二龙山军马兵强马壮。三个头领武艺高强,料敌不过,只得先引兵而退。 鲁智深解了白虎山之围后,孔明下山接住。但说起兄弟孔亮被呼延灼擒捉回去,便恳请鲁智深等头领起兵再打青州,解救兄弟孔亮出来,并言明待得救出兄弟后,愿投靠二龙山来。 鲁智深三个商议后,当即答允。便点起军马,收了白虎山千余军马后,一同望青州而来。青州那里,呼延灼虽败回,但拿了个孔亮,军马损失不多,慕容知府倒也并未怪罪。后来闻得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三山军马齐聚,前来攻打青州,慕容知府大惊之下,便请呼延灼镇守青州。 鲁智深引军到了青州后,便攻打了几阵来,但青州城高池深,呼延灼又是名将,诸般守御,密不透风,鲁智深那里久攻不下。于是便三个便商议了,命人回山只会曹正,教他前来梁山请讫援军前来,一同攻打青州。 听完曹正话后,三娘召集诸位统领齐来商议。都说知备细后,公孙胜道:“他那里三山聚义,攻打青州救人,都是此前结盟的山寨,定然是要前去解救的。呼延灼这人,此前就败阵而去,正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来。” 林冲道:“鲁大师那里,相交已久,出兵援手,义不容辞。”黄文炳却道:“主公方才铲除宋江一党不久,寨内尚需整合统一,况且此刻残冬化雪天气,只恐进兵不利。” 三娘却道:“山寨之内,留下林冲师兄与公孙先生镇守便可。如今官军势大,四处围剿我山寨盟友,此时不救,只恐冷落了人心来。残冬化雪天气,官军转进接应也难,正可趁此机会,攻破青州,若是延误了时日,官军齐聚青州城下,那便才是攻打甚难了。” 当下三娘计议定了,便道:“此乃天王仙去后,我梁山第一次出山之战,定要破敌得胜而回。诸位兄弟戮力向前,休教江湖上轻看我等!”说言未了,厅上厅下一齐都道:“愿效犬马之劳,跟随同去。” 三娘当日设筵管待曹正。饮筵之间,三娘唤铁面孔目裴宣定拨下山人数,分作五军起行:前军便差栾廷玉、花荣、郑天寿、王矮虎,开路作先锋;第二队,便差穆弘、李逵、解珍、解宝;中军便是主将扈三娘、黄文炳、吕方、郭盛;第四队便是朱仝、雷横、李俊、张横;后军便差孙立、马麟、欧鹏、凌振,摧军作合后。梁山泊点起五军,共计二十个头领,马步军兵五千人马。其余头领,自与公孙胜、林冲守把寨栅。当下三娘等人别了公孙胜、林冲,自同曹正下山来。梁山人马分作五军起发,正是: 初离水泊,浑如凤舞纵九天;乍出梁山,却似风中奔虎豹。五军并进,前后列二十辈英雄;一阵同行,首尾分五千名士卒。绣彩旗如云似雾,蘸钢刀灿雪铺霜。鸾铃响,战马奔驰;画鼓振,征夫踊跃。卷地黄尘霭霭,漫天土雨蒙蒙。宝纛旗中,簇拥着足智多谋黄文炳;碧油幢下,端坐定替天行道扈三娘。过去鬼神皆拱手,回来民庶尽歌谣。 话说三娘引了梁山泊二十个头领,五千人马,分作五军前进,于路无事,所过州县,秋毫无犯。已到青州,曹正先到鲁智深等军中,报知众好汉,安排迎接。 三娘中军到了,鲁智深、杨志、武松、李忠、周通、孔明、曹正,都来相见了。都是三娘旧识兄弟,各据亲厚,皆欢喜不已。只是鲁智深见得三娘依旧白衣重孝在身后,深感不安道:“三娘子孝期未满,只因这趟事上,惊动下山来,我等罪过也。” 三娘答道:“先夫在时,便最重义气,我与大师并众位兄弟相交,也是多时,正是义气深重,若先夫知晓我这趟是为兄弟义气而来,必定不会生怪。” 众人听了,皆赞三娘节孝义气,更加敬重起她来。鲁智深便令左右置酒管待,筵席上,三娘便将梁山头领一一都引荐了,众好汉见了后,都是各自欢喜。 次日点军升帐,三娘问:“青州一节,近日胜败如何?”杨志道:“自从曹正去了请援军,前后也交锋三五次,各无输赢。如今青州只凭呼延灼一个;若是拿得此人,觑此城子,如汤泼雪。”黄文炳笑道:“此人不可力敌,可用智擒。” 三娘道:“用何智可获此人?”黄文炳道:“便还是请主公做饵,引他出城来,就城外设伏擒他。”三娘摇摇头道:“呼延灼累败我手,已然防备戒心甚重,若是见得我在,必定不肯出城来。” 黄文炳沉吟片刻后道:“主公计较的是,呼延灼接连中了主公计策,数万军马尽皆丢失,定然警觉。那便不若引军暂退,假作撤军,引他出城来。”三娘道:“贸然撤军,他必定不信,须得反其道而行。”当下三娘便吩咐了众头领,随后各自行事。 当日分拨了人马。次早起军,前到青州城下,四面尽着军马围住,擂鼓摇旗,呐喊搦战。城里看得梁山旗号慌忙报知,慕容知府见报,火急教请呼延灼商议:“今次群贼又去报知梁山泊扈妖女到来,那妖女诡计多端,人马骁勇善战,似此如之奈何?”呼延灼道:“恩相放心。群贼到来,先失地利。我等只管守好城池,晾他也不敢来打。” 当下呼延灼披挂了,亲自引军拒城而守,却不出战。三娘见呼延灼不出城夜战,便吩咐军马四面围定,四面扎营,营内浩浩荡荡,遍插旗帜,一万军马四面扎营下来,到看似数万大军围城一般。见得城外军势如此,青州城内皆惶惶不安。(未完待续。) 第枠八章添灶退兵擒呼延 盗甲进山赚金枪 青州一连被围了数日,每日但见四面围城营寨内,旗帜愈来愈多,炊烟也越见增多。慕容知府见了大惊道:“贼兵又见添兵,如之奈何?”呼延灼见了冷笑道:“相公宽心,此乃那妖女添灶之计,定是虚布旗帜,多加灶眼,实则兵力并未增添,以此虚张声势,乱我军心,谨守城池便了。” 慕容知府却忧心忡忡道:“将军言谨守城池要紧,但贼寇围城数日,虽米粮不缺,但城内缺少柴薪,百姓苦矣,却不知何时方能解围。” 呼延灼道:“此前相公已经派出信使求援,料想再过几日,天气回暖,左近州县便有援兵前来,到时里应外合,便可破敌。”慕容知府深以为然。 如此过了五日,到了第六日上,便在城头望时,城外围城营寨内却是静悄悄的一片,也不见有造饭炊烟。呼延灼与慕容知府得报后,都是狐疑不定,前去观看。 慕容知府看了问道:“呼延将军,这妖女又耍什么诡计?”呼延灼也是惊疑不定,只道:“莫非有诈?静观其变好了。”慕容知府应了,教左右不得松懈,只顾守好城池。 便如此等候了一天,城外营寨内都是静悄悄的,也无炊烟升起,城头官军皆惊奇不已。 翌日天明,呼延灼与慕容知府又登城望时,一员偏将指着营寨道:“相公请看,那营寨内,便有鸟儿停歇,也不见惊飞,料想便是一座空营来。”呼延灼恍然大悟道:“难道前几日是那妖女便要逐次退兵,恐我城内军马追击,因此虚增旗帜,添加炊烟,以此迷惑?” 慕容知府皱眉道:“既然贼兵已退,便打开城门,任凭百姓出入便了。”呼延灼道:“相公仔细,那妖女诡计多端。我愿领军前去查探,若真是退了,再开城门不迟。”慕容知府便应了。 当下呼延灼便披挂了,点起城内五百马军。便出城去查探。到得营内看了,果然空无一人。呼延灼大奇暗自道:“那妖女难道真是撤军走了?”正狐疑间,却见营寨东面,一骑独自飞来,白衣素甲。胯下白马,到得百步外站定后,呼延灼看了大惊道:“是你!” 那人正是扈三娘,只见她勒定战马,大声道:“呼延灼,我便独自一个人在此,你敢来捉我么?”呼延灼闻言大怒,掣出双鞭,策马便往营寨深处赶来。方才赶出五十余步来,只听得呐声喊。呼延灼正踏着陷坑,人马都跌将下坑去了。两边营帐内,走出五六十个挠钩手,先把呼延灼钩将起来,绑缚了拿去,后面牵着那匹马。那五百官军见了,一发声喊,齐齐赶来,想要来救。却被三娘拈弓搭箭,连珠箭射倒当头五七个。后面的勒转马,一哄都走了。 三娘打个呼哨,营内三声炮响起,营寨周遭林内抢出无数军马来。只赶着那五百军马追去。那五百军马慌不择路,到了城下,城上官军不及拉起吊桥来,只见一位行者虎步引军抢来,便当先抢过吊桥来,杀翻十几个官军来。一举夺了城门。 那行者正是武松,见得武松夺了城门,慕容知府急命城内官军赶杀来,要夺回城门,却见一个胖大和尚,将一条水磨禅杖舞得密不透风,直杀进城门来,一众官军抵挡不住,连连后退。这胖大和尚正是鲁智深。 见得夺了城门,背后梁山十个头领引军抢入城门里,正迎着慕容知府慌不择路,从城头下来,早被栾廷玉一枪,把慕容知府搠死。解珍、解宝便放起火来;欧鹏、王矮虎奔上城,把军士杀散,李逵一双板斧,只顾往城里赶杀官军。 扈三娘、黄文炳引大队人马,见城上火起,一齐拥将入来。三娘早传令下去:休教残害百姓,且收仓库钱粮,官军投降免死。因此一众梁山军马只杀官军,城内官军被黑旋风李逵追得鸡飞狗跳,最后都跪地求饶,李逵那里还待再杀时,却被穆弘一脚踹翻喝道:“寨主有令,投降免死。”李逵坐在地上怒道:“正杀得兴起来,穆家哥哥,你又踹俺。”穆弘笑道:“寨主知晓你凶性,教我只顾看定你来,能教你不滥杀一个,我便大功一件。”李逵叫嚷道:“如此也算功劳?待俺找寨主评理去!”穆弘笑着拉起李逵,两个引军将一众投降官军尽皆捉了,自转去复命。 孔明、曹正寻得大牢,就大牢里救出孔亮,那大牢里但凡冤屈的人,尽皆放了出来。花荣、郑天寿捉得慕容知府一家老幼,抄扎家私,转来复命。 到得午时,城内喊杀声渐止,三娘便在青州府衙内聚齐众将,众将各自前来献功。曹正等人押解呼延灼到来,三娘命人解了绑缚后,请呼延灼坐了。呼延灼纳闷不已,问道:“敢问扈娘子,为何你那许多人马伏在营寨左近,周遭鸟雀都不惊飞?”三娘笑而不语,黄文炳道:“我军中有善养鸟雀者,那些鸟雀皆是养熟的了,要它飞便飞,要它歇便歇。” 呼延灼垂头丧气不已,三娘道:“呼延将军,你累次兵败,如今更是失陷青州城,便是回去,定要被朝廷怪罪,轻则便要走一遭沙门岛,重则抄家杀头,宋廷那边已然是回不去了,不如便来我山寨内,坐一把交椅如何?” 呼延灼怒道:“俺到了这般地步,皆是拜你所赐,我呼延灼世代将门,岂肯背反?”三娘单手支颐道:“既然如此,便先请呼延将军回我梁山做客便了。”当下便吩咐左右先将呼延灼押下去监管起来,稍后回山,一并押回去。 三娘教军中典官一一记录了众将功绩,只待回山后升赏。见解来慕容知府一家老小时,黄文炳问道:“这慕容知府一家老小在此,却不知如何发落。”三娘道:“可教府衙外发放米粮。聚齐百姓。随后将他一家老小交予城内百姓处置,若这慕容知府平素欺压百姓,百姓定然不会放过他一家老小。若是他平素还算为官清廉,百姓自然饶了他一家老小来。” 黄文炳遵命而行,便计点在城百姓被火烧之家,给散钱粮救济,在府衙门口聚齐百姓。随后黄文炳将慕容知府一家老小绑缚到府衙门口,晓示百姓,众百姓闻得是慕容知府家眷时,登时群情汹涌,便一拥而上,将一家老小打死当场,未留一个活口。 随后三娘吩咐把府库金帛,仓廒米粮,装载五六百车;又得了二百余匹好马,就青州府里做个庆喜筵席,请三山头领同归大寨。鲁智深使李忠、周通、曹正回二龙山,与张青、孙二娘、施恩收拾人马钱粮,也烧了宝珠寺寨栅。数日之间,三山人马都皆完备。 三娘领了大队人马,班师回山。先叫花荣、栾廷玉、雷横、朱仝四将开路,所过州县,分毫不扰。乡村百姓,扶老挈幼,烧香罗拜迎接。数日之间,已到梁山泊边。 众多水军头领,具舟迎接。公孙胜、林冲引领山寨马步头领,都在金沙滩迎接。直至大寨,向聚贤堂上列位坐定。大排筵庆贺新到山寨头领,鲁智深、杨志、武松、施恩、曹正、张青、孙二娘、李忠、周通、孔明、孔亮:共十一位新上山头领。 坐间,林冲说起相谢鲁智深相救一事。鲁智深笑道:“洒家皆是听扈娘子吩咐,听闻阿嫂如今在寨内,教头一家团聚,便万千喜事。”林冲答道:“正是多亏师妹来,去岁又将岳丈一家接上山来,便真是一家团聚了。”众人皆是大笑。 杨志举起旧日王伦手内上山相会之事,众人皆道:“此皆注定,非偶然也!”公孙胜又说起黄泥冈劫取生辰纲一事,众皆大笑。次日轮流做筵席,不在话下。 且说三娘见山寨又添了许多人马,如何不喜,又教各军按纪效新书选练精兵。这一日,山下来报,直说汤隆、孟康、时迁三个引着一位好汉来了。 众好汉皆到关前来迎,却见汤隆、孟康、时迁三个引着几个轿夫,抬了一顶软轿,直抬得一个大汉上到山上来。黄文炳等人看了皆是大奇,问道:“此乃何人?”三娘笑道:“此人乃是汤隆姑舅哥哥,京城金枪班教头,人唤金枪手徐宁的便是。” 众人听了皆是大惊,林冲道:“这教头手段不弱于我,如何赚得他到此?”时迁笑着答道:“便是听了寨主吩咐,与汤隆兄弟商议了,这徐教头有一副家传宝甲,十分珍贵,便盗了他的宝甲出来,引得他一路追赶到此地,随后便使药麻翻了,这便抬上山来。” 三娘道:“这徐教头武艺本事精湛,尚有一套钩镰枪战法,将来可练来,抵挡北国骑军,因此吩咐时迁与汤隆前去赚他上山来入伙。”又问道:“徐教头家眷可一同搬来?”汤隆道:“已经取到山下,稍后便来。” 当下三娘吩咐用解药救醒徐宁来,徐宁开眼见了众人,吃了一惊,便问汤隆道:“兄弟,你如何赚我到这里?”汤隆道:“哥哥听我说:小弟早已经投托扈娘子麾下入伙,如今扈娘子做了梁山泊主,听闻哥哥大名,便使小弟前去请哥哥来入伙,但想哥哥军官出身,必定不肯,便使时迁先来盗了你的甲,却教小弟赚哥哥上路,后使孟康假做李荣,过山时,下了蒙汗药,请哥哥上山来坐把交椅。”徐宁道:“却是兄弟送了我也!”(未完待续。) 第枠九章搬取家眷勿担忧 宴醉义士说有方 就在关前,三娘与一众头领先请徐宁至聚贤堂坐定,排铺下宴席来款待徐宁。三娘亲自执杯道:“现今我扈岚,招聚天下英雄,替天行道,助强扶弱。非敢贪财好杀,行不仁不义之事。如今朝廷昏聩,天子无道,奸臣横行,万望徐教师怜此真情,一同替天行道,斩邪留正,方为人间正道。” 林冲也来把盏陪话道:“小弟亦到此间,多说兄长清德,休要推却。”徐宁万般无奈,口中道:“想我清白之躯,如何肯留下?还请扈寨主宽宏,放我离去。” 三娘笑而不语,汤隆道:“哥哥休怪,我那里在哥哥昏晕之时,已经差人穿了哥哥衣甲,扮成哥哥模样,便在官道上,连劫数起客商,只怕现下官府海捕文书都已经下了,哥哥还如何能回得去?” 徐宁闻言连连叫苦道:“兄弟你害得我不浅。”数内官军降将彭玘、郝思文两个也上来相劝,直说三娘镶星天命之事,徐宁听了半信半疑,但周遭鲁智深、花荣、孙立等做过军将的头领也前来相劝,徐宁意有所动。 半晌后,徐宁道:“汤隆兄弟,你却赚我到此,家中妻子,必被官司擒捉,如之奈何!”汤隆道:“这个不防。哥哥放心,自赚了哥哥离京城后,已经差人取了家眷前来,便落后我等半日路程。”徐宁长叹一声道:“待家眷到了再议。” 三娘闻言大喜,知晓徐宁已经答允暂且投靠,便与黄文炳、公孙胜,都来与徐宁陪话,安排筵席作庆。便过了半日,差去搬取各军将令家小的人马陆续回山,先是颍州取到彭玘老小,东京取到凌振老小,稍后徐宁老小上山。 彭玘、凌振见得家小安然到来,皆是大喜,郝思文家中父母早亡,并未成婚,是以并无家小。徐宁见妻子果然到来,心安不少,问是如何便到得这里。妻子答道:“自你转背,官司点名不到,我使了些金银首饰,只推道患病在床,因此不来叫唤。忽见汤叔叔赍着雁翎甲来,说道:‘甲便夺得来了,哥哥只是于路染病,将次死在客店里,叫嫂嫂和孩儿便来看视。’把我赚上车子,我又不知路径,迤逦来到这里。” 徐宁道:“兄弟,好却好了,只可惜将我这副甲陷在家里了。”汤隆笑道:“好教哥哥欢喜,打发嫂嫂上车之后,我便复翻身去取了这甲,收拾了家中应有细软,做一担儿挑在这里。”徐宁道:“恁地时,我们不能够回东京去了。” 三娘、林冲都来陪话道:“山寨求贤若渴,教师安心留下,一同替天行道便好。”随即拨定房屋,与徐宁、彭玘、凌振等人安顿老小。 再过数日,分差出去的人等也都回来,各自搬取得关胜、呼延灼、韩韬家小到来,宣赞并无家小,因此未曾取得。三娘见还未归降的几员将佐家小都到了,也得了空闲来,便请公孙胜与黄文炳前来商议劝降之事。 黄文炳皱眉道:“自从擒得那几位后,我也多次前去劝说,但每每皆是不允。他几个都是官军将领出身,对宋室忠心甚笃,即便一时间不能回去,逼得要落草,也只是想暂且落草,待得日后朝廷招安,便可复为良民。如今寨主已经言明,我梁山不受招安,因此他几个便坚辞不降。着此来看,不若先退一步,直说但有朝廷招安,山寨也会考量,如此方能勾得几个来降。” 三娘摇摇头道:“我等要改天换日,却是何等凶险之事,我不想麾下将领三心二意,但凡投效之人,定要是与我一条心来,若是欺骗于他,将来定遭其祸。” 公孙胜笑道:“便还是用上次劝降彭玘、郝思文、凌振三个手段使来,定然凑效。”三娘也颔首道:“正合我意。”黄文炳惊疑不定道:“正好我也看看主公与公孙先生手段。”公孙胜与三娘闻言,皆是微微一笑,随后便吩咐置办酒筵,请关胜、呼延灼、韩韬、宣赞并徐宁前来赴宴,三娘、公孙胜、黄文炳三个作陪,单独说话。 却说关胜自那日被擒之后,一直软困在梁山之上,虽然每日衣食不缺,伺候的人等又都礼数周道,但关胜却心中忧愁不已,只想早日脱困离去,因此茶饭不思。 便如此在山上住了旬月,出了黄文炳来劝降过几次之外,再无旁人来说话,到教关胜好不气闷。有时无事,关胜也能得到山寨左近走动,得见这里左近村坊渔民,皆安居乐业,对梁山拥戴至极。而梁山收纳左近村坊米粮后,便保境安民,绥靖一方,倒是比官府治理得还要妥帖。又见梁山挑选军马编练新军,操演法度细致有节,许多练兵之法闻所未闻,心中甚是钦佩。 夜来细细思量,关胜常常感叹,这扈妖女当真当世奇女子,且不说那天界雷器何处所得,便是看她治理村坊、操练军马手段,也都是奇思妙想。只恐这女子再坐大下去,迟早便能割据一方,兴兵造反,如此一来,也不知朝廷能否胜得这妖女。但看那妖女有天界雷器在手,又如此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关胜心头隐隐想到:“若是她管治天下,百姓人人都能如梁山左近村坊一般,安居乐业,也无不可。再有百姓都这般拥戴她来,只怕此女将来,天下无人可挡。” 每每想到这里,关胜都心下惶惶不安,总觉得朝廷奸臣当道,天子昏庸,宋廷前途堪忧。关胜也曾想过偷走离山,但说也奇怪,自从上山之后,身上总是劲力全无,周遭看守的军士又看得紧,因此都不得机会走脱。 这天关胜正在屋内歇息,忽得黄文炳来相请赴宴,直说也请了呼延灼、韩韬、宣赞几位,关胜自从被擒后,便再未见过几个,也想相见一回,便随黄文炳赴宴。 关胜随黄文炳到了一处单独宅院之内,到了堂上,三娘亲自起身来迎接,公孙胜也在一旁恭迎,各自见礼后,都落座了。少时呼延灼、韩韬、宣赞、徐宁四个陆续到来,几人相见时,都觉恍如隔世一般。 三娘坐了首位,左首公孙胜,右首黄文炳,关胜、呼延灼、徐宁坐了对席,韩韬、宣赞下首相陪,各自坐定后,三娘举杯,只顾劝五个喝酒,说些江湖轶事,却只字不提他事。 关胜五个皆是心头郁闷,三娘那里只顾来劝酒,五个皆有借酒消愁之意,又不及三娘酒量,过不多时,竟然都喝得酩酊大醉来。 关胜醉倒后,也不知身在何方,便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闻后面廊下有人出来将关胜唤醒。关胜起身看时,只见两个青衣童子,径到身前举口道:“小童奉娘娘法旨,请星主说话。” 关胜心头惊疑不定,问道:“什么娘娘?是扈三娘子么?”青衣童子又道:“娘娘有请,星主勿问。”关胜琢磨不定,那童子又道:“关星主休得迟疑,娘娘久等。” 关胜起身细看时,只见是两个青衣螺髻女童,齐齐躬身,各打个稽首。看那女童时,但见:朱颜绿发,皓齿明眸。飘飘不染尘埃,耿耿天仙风韵。螺蛳髻山峰堆拥,凤头鞋莲瓣轻盈。领抹深青,一色织成银缕;带飞真紫,双环结就金霞。依稀阆苑董双成,仿佛蓬莱花鸟使。 当下关胜又问道:“二位仙童自何而来?”青衣道:“奉娘娘法旨,有请关星主赴宫。”关胜道:“仙童差矣!我自姓关,名胜,不是甚么星主。”青衣道:“如何差了?请星主便行,娘娘久等。”关胜道:“甚么娘娘?亦不曾拜识,如何敢去?若是扈娘子相请,还请言明。” 青衣道:“星主到彼便知,不必询问。”关胜道:“娘娘在何处?”青衣道:“只在后面宫中。”青衣前引便行,关胜随后跟下殿来,转过后殿侧首一座子墙角门,青衣道:“关星主从此间进来。” 便在一片云雾之内,关胜不知深浅,出得角门来看时,星月满天,香风拂拂,四下里都是茂林修竹。关胜寻思道:“原来这宅院又有这个去处。倒是风景甚好。” 关胜行时,觉道香坞两行夹种着大松树,都是合抱不交的,中间平坦一条龟背大街。关胜看了,暗暗寻思道:“我倒不想宅院后有这般好路径。”跟着青衣,行不过一里来路,听得潺潺的涧水响。 看前面时,一座青石桥,两边都是朱栏杆,岸上栽种奇花、异草、苍松、茂竹、翠柳、夭桃、桥下翻银滚雪般的水,流从石洞里去。过的桥基看时,两行奇树,中间一座大朱红漆星门。关胜入的星门看时,抬头见一所宫殿。 但见:金钉朱户,碧瓦雕檐。飞龙盘柱戏明珠,双凤帏屏明晓日。红泥墙壁,纷纷御柳间宫花;翠霭楼台,淡淡祥光笼瑞影。窗横龟背,香风冉冉透黄纱;帘卷虾须,皓月团团悬紫绮。若非天上神仙府,定是人间帝主家。 关胜见了,寻思道:“也去过东京,高门大户多得出入,也不见这般有仙气的去处。”心中惊恐,不敢动脚。青衣催促请星主行。一引,引入门内,有个龙墀,两廊下尽是朱红亭柱,都挂着绣帘,正中一所大殿,殿上灯烛荧煌。青衣从龙墀内一步步引到月台上,听得殿上阶前又有几个青衣道:“娘娘有请星主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天命星数早坐定 春暖复仇欲兴兵 关胜到大殿上,不觉肌肤战栗,毛发倒竖,下面都是龙凤砖阶。青衣入帘内奏道:“请至关星主在阶前。”关胜到帘前御阶之下,见得左右皆是仙气云雾,一派仙骨柔风,内里那娘娘虽未见人,但却令人心不敢不敬,便躬身再拜,俯伏在地,口称:“臣乃下浊庶民,不识圣上,伏望天慈,俯赐怜悯。” 御帘内传旨,教请星主坐。关胜起来谢了,教四个青衣扶上锦墩坐,关胜依言坐下。殿上喝声卷帘,数个青衣早把珠帘卷起,搭在金钩上。娘娘问道:“星主别来无恙?”关胜起身再拜道:“臣乃庶民,不敢面觑圣容。”娘娘道:“星主既然至此,不必多礼。” 关胜恰才敢抬头舒眼,看见殿上金碧交辉,点着龙灯凤烛;两边都是青衣女童,持笏捧圭,执旌擎扇侍从;正中七宝九龙床上,坐着那个娘娘。关胜看时,但见: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裙,白玉圭璋擎彩袖。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环;唇似樱桃,自在规模端雪体。正大仙容描不就,威严形象画难成。 那娘娘口中说道:“请星主到此。”命童子献酒。两下青衣女童,执着奇花宝瓶,捧酒过来,斟在玉杯内。一个为首的女童,执玉杯递酒,来劝关胜。关胜起身,不敢推辞,接过玉杯,朝娘娘跪饮了一杯。 关胜觉道这酒馨香馥郁,如醍醐灌顶,甘露洒心。又是一个青衣,捧过一盘仙枣,上劝关胜。关胜战战兢兢,怕失了体面,尖着指头,拿了一枚,就而食之,怀核在手。青衣又斟过一杯酒来劝关胜,关胜又一饮而尽。娘娘法旨,教再劝一杯,青衣再斟一杯酒过来劝关胜,关胜又饮了。仙女托过仙枣,又食了两枚。共饮过三杯仙酒,三枚仙枣。 关胜便觉道春色微醺,又怕酒后醉失体面,再拜道:“臣不胜酒量,望乞娘娘免赐。”殿上法旨道:“既是星主不能饮酒,可止。”关胜拜谢。 娘娘法旨道:“关星主,玉帝因为下界将逢大变,特遣一百零八位星宿下凡,拯救天下百姓。那头位主神星主,得仁宗镶星解命,已得天命王气。如今宋室气数已尽,正是改天换日之时,你当匡扶主神星主,拯救天下万民,改天换日,重塑河山。如今关星主魔心未断,道行未完,暂罚困囚,当早早回归主神星宿旗下,听其调遣,功德圆满之时,不久重登紫府,切不可分毫懈怠!若是不听我言,强要逆天而行,他日罪下酆都,吾亦不能救汝。此乃天言,汝当记取,终身佩受,勿忘勿泄。” 关胜汗如雨下再拜道:“愿受天言。但那主神星宿却不知是何人?”娘娘法旨道:“主神星宿得天地垂青,得授天界雷器制法,惊才绝艳,唯美凌厉,智计无双,是何人自去领悟。”关胜听毕,再拜谨受。 娘娘法旨道:“所嘱之言,汝当记取。目今天凡相隔,难以久留,汝当速回。”便令童子急送星主回去,“他日琼楼金阙,再当重会”。 关胜便谢了娘娘,跟随青衣女童下得殿庭来,出得星门,送至石桥边,青衣道:“星主看石桥下水里二龙相戏。”关胜凭栏看时,果见二龙戏水。二青衣望下一推,关胜大叫一声,猛然醒来,觉来乃是南柯一梦。 关胜醒来之后,却发觉身在一间耳房内,躺于一张软椅之上,手中兀自捏了三枚枣核,心头不禁大骇,暗道:“难道适才梦境却是真的?” 便在此时,却见两名军卒,一个端了热汤,一个端了碗醒酒汤到来。关胜问道:“此乃何处?”两个军卒道:“将军少歇,适才将军吃醉了,寨主吩咐我等扶将军到此间耳房内安歇。”关胜皱眉道:“我可曾出去?”两个军卒道:“不曾,将军请用醒酒汤,稍作梳洗来。” 关胜心事不宁,自取醒酒汤喝了,又梳洗之后,一阵神清气爽,心智清明时,蓦然想道:“莫非是我神游太虚?得见天上九天玄女?难道那扈寨主不是妖女,而是得天命的主神星主?” 梳洗毕后,关胜又看了看桌上放的三枚枣核,心头暗道:“既然九天玄女都如此说了,我还要逆天而行,必遭天谴。她虽是一介女流,但得天道星命,自当忠心辅佐于她,不可逆天而行!” 打定主意后,关胜起身问道:“不知扈寨主现在何处?”军卒道:“尚在一旁正厅上吃酒。”关胜道:“引我去拜见。”军卒应了,便引关胜去正厅。 到了正厅之上,果然见得扈三娘、公孙胜、黄文炳三个依旧在那吃酒闲话,见得关胜到来后,三个都起身来相迎。关胜到得近前,纳头便拜道:“小可不识天道命数,屡次兴兵与寨主为难,果然是逆天而行,以致丧师被擒。如今小可得闻天音,如醍醐灌顶,便请投入寨主麾下,愿效犬马之劳,辅佐寨主,替天行道,此志不渝。” 三娘与公孙胜、黄文炳对望一眼,皆是大喜,三娘上前虚扶起关胜来,笑道:“得关将军辅佐,我山寨如虎添翼。”公孙胜、黄文炳也都上前庆贺。 这里言犹未了,正厅门口又撞进两个人来,却是宣赞与韩韬,便上前拜倒,也都道:“小人两个,不识天命,今遭得幸,上天托梦点醒,愿投寨主麾下,还请寨主不计前嫌,收纳我两个,便是做个马前卒,也甘愿。” 关胜惊奇道:“两位兄弟也是梦中得了提点?”宣赞与韩韬皆是颔首,公孙胜却轻咳一声道:“三位,梦中天机,不可言明,各自知晓便了,否则泄露天机,恐折寿数。”三个都是喏喏应了。 正说话间,呼延灼也跌跌撞撞抢上厅来,便拜三娘,也是一般的言语,三娘笑着扶起。呼延灼见得关胜三个时,惊异不已道:“三位如何也在此?”关胜三个都是大笑,关胜道:“呼延将军如何在此,我等三个也便如何在此。” 公孙胜拉着呼延灼到一旁耳语几句后,呼延灼似乎也明白过来,便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我等四个都知晓天命,便一同拜在扈寨主麾下如何?”三个应了,又一起再拜,三娘大喜,扶起四个来,教重整杯盘,请四个入席来。 坐定后,酒过三巡,庆贺四位投归梁山之后,呼延灼却忽然皱眉道:“我四个如今投了山寨,只恐家眷那里遭官府毒手。”黄文炳笑道:“呼延将军宽心,早在日前,几位将军并彭玘、凌振等人家眷,都已经安然搬取上山来,如今都安顿好,稍后便可完聚。此乃寨主奇谋,料知后事,因此提前安排。” 呼延灼、关胜四个都是大喜,前来拜谢了三娘。拜谢后,三娘道:“彭玘、郝思文、凌振三位将军,也是有四位一般的遭际,因此投效到我麾下,此前设计赚四位将军,乃是我这里的计谋,四位切不可记恨在心,都是一般的天命兄弟,只愿和好如初。” 四个都道:“自然无隙,他三个也是顺应天命而行,我等自知。”当下三娘吩咐请彭玘、郝思文、凌振三个到来,一同饮宴。少时三个都到了,与呼延灼、关胜等人见面后,将已经投效之事说了,都是大喜,握手言欢,尽释前嫌。 宴后各自散去,厅上只剩下三娘、黄文炳、公孙胜三个。见得几个都去了后,黄文炳拜倒在地道:“寨主神乎其技,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娘翘着二郎腿笑道:“此法在天界名唤催眠术,我有法门,加上公孙先生那移魂摄心术加持,便可造出幻象来,加上他四个都喝醉了,更好施术。”公孙胜谦逊道:“贫道这法术,只能迷惑人心智,若无寨主的催眠术,醒来之后,便不记得梦中之事,还是寨主天授神术,方才能有此功。” 三娘笑了笑道:“只因他四个都是官军出身,要想降服便是万难,用此法来,方能教他四个死心塌地投入我麾下。”顿了顿后道:“不过此术用来,颇耗心力,将来若非大才之人,我也不会轻易用来。此术乃是小道,真正要人心悦诚服,还是得靠忠孝仁义之举,是以御人之道,不在此术上。”黄文炳、公孙胜听了都连连称是。 翌日清晨,三娘在聚贤堂召集一众头领聚齐后,引关胜、呼延灼四个到来,先领众头领拜了天王灵位,随后便将关胜、呼延灼四个入伙之事说了。众头领都是大喜,随后便焚香烧纸,四个便在天王灵位前拜了,便入得伙来。 随后三娘分派四个职司已了,聚齐一众头领后,三娘朗声道:“如今山寨之内,已经将宋江一党扫除,如今看得日头回暖,正好用兵,我意欲起兵,征伐曾头市与史文恭,与晁天王报仇来,诸位可有异议?” 众头领皆朗声道:“与天王报仇,责无旁贷,并无异议,但请寨主下令,愿效犬马之劳!”(未完待续。) 第一章梁山兴兵大名府 麒麟误陷北京城 却说方在聚贤堂上,扈三娘议定出兵,正待教下将令,分拔人手时,却见郑鹰快步赶来,大声禀报道:“寨主容禀,大名府有紧急文书传至。” 三娘哦了一声,取书信来看了后,顿时大惊失色道:“不想这趟连累了大师兄来!”林冲闻言,也吃一惊道:“师妹,何事连累大师兄?” 三娘将信函交给林冲后道:“此前我与大师兄多有书信往来,自我扈家庄三败官军之后,生恐旁人知晓我与大师兄关系,便下书提醒大师兄,将之前书信俱都毁去。我入主梁山之后,只去了一封信函,将史文恭与我结仇之事说了,教大师兄万万小心史文恭此人。却不想史文恭那里先下手为强,勾结大名府梁中书,先诬陷了大师兄来,将他并一家老小皆下在狱中,抄了家财,早晚要问大师兄勾结梁山女贼之罪。” 黄文炳听了后叹道:“久闻主公大师兄,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大名,卢员外不但武艺出众,更是富甲一方。小可猜想来,此趟史文恭定是收得消息,主公已然入主梁山,早晚寻他晦气,便担忧卢俊义会襄助主公,因此先下手为强,与官府联结,构陷卢员外。而大名府梁中书那里,定然是觊觎卢员外一副身家,因此便顺水推舟,拿了卢员外,将卢员外家财尽皆抄没,以此自肥。” 林冲看了那书信大怒道:“好个史文恭,如此害人。好个梁中书,如此构陷!师妹,如今该当如何?” 三娘沉吟片刻后道:“此趟本阖出兵曾头市,不想大师兄那里又遭官府毒手,当早早去救,否则大师兄休矣。天王之仇,待救出师兄之后,再报不迟!” 公孙胜也道:“素闻河北玉麒麟大名,卢员外河北三绝,一身好武艺,棍棒天下无对。梁山泊寨中若得此人时,何怕官军缉捕,岂愁兵马来临?更何况卢员外乃寨主、林教头师兄,也该早去救出。”众头领纷纷称是。 当下三娘便道:“既然如此,便听我吩咐。只因大名府那里押了我大师兄,只恐官府暗下毒手,可先使郑鹰飞鸽传书,教大名府内我方细作,四处散播谣言,直说我梁山大队人马将来打大名府,教官府不敢轻易下手。我这里再亲笔手书一封,飞鸽传书过去,教大名府城内细作送予梁中书,那梁中书看了我书信,必定不敢加害师兄。如此我等方有余裕调兵遣将,前去征讨。” 商议定后,三娘自写了书信交予郑鹰传书。随后三娘、公孙胜、黄文炳、林冲商议,拨定了人数。裴宣写了告示,送到各寨,各依拨次施行,不得时刻有误。 此时冬末初春天气,征夫容易披挂,军卒久不临阵,皆生战斗之心,又有三娘教下升赏令来,都盼出兵征伐,便有功绩,可得升赏。得蒙差遣,欢天喜地,收拾枪刀,拴束鞍马,摩拳擦掌,时刻下山。第一拨:当先哨路黑旋风李逵,部领小喽罗五百。第二拨: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部领小喽罗一千。第三拨:女头领母夜叉孙二娘、母大虫顾大嫂,部领小喽罗一千。第四拨:扑天雕李应,副将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部领小喽罗一千。中军主将林冲,军师黄文炳。簇帐头领两员: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前军头领教师栾廷玉,副将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后军头领双鞭呼延灼,副将铁笛仙马麟、摩云金翅欧鹏。左军头领大刀关胜,副将矮脚虎王英、玉面郎君郑天寿。右军头领小李广花荣,副将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并带炮手轰天雷凌振,起奔雷火箭三千枝一同听用,丑郡马宣赞、井木杆郝思文接应粮草。探听军情头领一员,海东青郑鹰。军兵分拨已定,平明,各头领依次而行,当日进发。只留下副军师公孙胜并鲁智深、武松、朱仝、雷横等头领,统领马步军兵,守把山寨。三关水寨中,自有李俊等水军头领守把。 扈三娘却说要先走一步,因此便乔装了,与刘唐、穆弘两个先投大名府而去,林冲、黄文炳引大军随后赶来。 话分两头,却说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如何遭陷?便在数日之前,大名府留守梁中书在府衙署理公务,忽闻得有曾头市义士史文恭求见,梁中书也闻得曾头市助官军与扈家、梁山对战之事,当下便教请见。 少时史文恭到得堂上,见礼后各自坐定,便道:“相公容禀,今趟来访,却是送一件大功劳、大富贵与相公。”梁中书哦了一声问道:“却是何功劳富贵?” 史文恭道:“便在相公治下,大名府内,有一户富甲天下的人家。”梁中书闻言便知道:“说的可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卢员外家?” 史文恭道:“正是此人。相公这趟功劳富贵,便在此人身上。想这卢员外一身富贵,取了来,岂不美哉?”梁中书道:“这卢员外在我治下,早晚敬献恭疏,并无差漏,岂可下手?” 史文恭道:“相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卢俊义面上是个富家员外,行商买卖,富甲一方。但却不知他这些富贵从何而来。”梁中书道:“确实不知。” 史文恭道:“便在数年之前,有人劫了相公生辰纲,此人正是卢俊义。他得了那趟富贵之后,便以此作为本钱,方才创下偌大一副家业来啊。” 梁中书闻言惊怒交集道:“果真如此?”史文恭又道:“实不相瞒,这卢俊义乃是小人大师兄,当年也曾相邀我参与其事,但小人抵死不从。只恨当年尚在师门,被他欺压,也不敢出首。如今小可得脱囹圄,便来出首相告。还有这卢俊义做的买卖,皆与那反了朝廷的扈家妖女有关。那扈家妖女此前也是多有行商,这卢员外与扈妖女勾结,霸住河东路琉璃、镜子等贵重之物的专营之权,是以短短数年间,便得如此巨富。” 梁中书惊怒非常道:“好贼子,原来如此。”史文恭拱手道:“小可如今弃暗投明,愿大义灭亲,出来指证卢俊义这厮,相公只管下手拿人。待拿得卢俊义后,便是断了扈家妖女一个臂助,在朝中自然是大功一件。又可抄了卢俊义家,他旗下一应家财、商号、田产尽可充公,相公自然得利。” 梁中书喜道:“甚合我意。只是你做人证,但还缺少物证。”史文恭道:“相公宽心,物证已得。卢俊义那厮多年来与扈妖女一直互通书信,我与卢俊义那厮家中管家李固相识,临来时,已经与他说了,他那里已然取得一封书信,乃是扈妖女亲笔与卢俊义的书信,可做物证。” 梁中书闻言大喜,当下两个商议定了,梁中书便差人下来,前去捉拿卢俊义。 却说河北玉麒麟卢俊义,最近方才走了一回行商,当天刚回到家中,自有浑家贾氏出来接住,安排更衣、饮食。这贾氏年方二十五岁,嫁与卢俊义五载,生得花容月貌。 两口儿各自坐定,卢俊义方才举箸,只听得前门后门喊声齐起,二三百个做公的抢将入来。卢俊义惊得呆了,就被做公的绑了,一步一棍,直打到留守司来。其余家小,自贾氏以下,也一并都拿了。 到了留守司,梁中书正坐公厅,左右两行,排列狼虎一般公人七八十个,把卢俊义拿到当面,将贾氏和李固也提到堂上来。厅上梁中书大喝道:“你这厮是北京本处百姓良民,如何却与梁山妖女勾结,当年打劫我生辰纲?如今倒来里勾外连,要打北京!今被擒来,有何理说?” 卢俊义连连叫屈,只是不认。梁中书喝道:“如何说得过!这里有你与那妖女互通的书信,还有你师弟史文恭亲自指证,你有何话说?”卢俊义惊得呆了,待看时,只见堂下转来一人,正是史文恭。 只见那史文恭笑着说道:“师兄别来无恙,当年你与师妹一同劫那生辰纲时,可曾想过有今日?”李固道:“主人既到这里,招伏了罢。你那些书信吩咐我都烧毁,我却都誊录了一份下来,如何辩得过?” 卢俊义跪在厅下,默不作声,只看贾氏时,她不明就里,只顾啼哭,长叹一声后道:“此事乃我一人所为,娘子并不知情,还请相公念在往日捐输不缺,放了我家娘子。” 梁中书闻言,稍有意动,史文恭却道:“师兄不必多言,正是一人造反,牵累九族,师兄一家自有官司发落。”说罢低声在梁中书耳边道:“********。”梁中书颔首道:“公堂之上,岂容徇私?” 当下吩咐张孔目当下取了招状,讨一面一百斤死囚枷钉了,押去大牢里监禁,贾氏一干家小也一并收监,等候发落。府前府后看的人,都不忍见。 当日将卢俊义推入牢门,吃了三十杀威棒,押到庭心内,跪在面前。狱子炕上坐着那个两院押牢节级——带管刽子,把手指道:“你认的我么?”卢俊义看了,不敢则声。那人是谁,有诗为证:两院押牢称蔡福,堂堂仪表气凌云。腰间紧系青鸾带,头上高悬垫角巾。行刑问事人倾胆,使索施枷鬼断魂。满郡夸称铁臂膊,杀人到处显精神。(未完待续。) 第二章蔡福牢狱护麒麟 扈岚土岗逢浪子 便在牢内,说话这人却是这两院押狱兼充行刑刽子,姓蔡,名福,大名府土居人氏。因为他手段高强,人呼他为铁臂膊。旁边立着一个嫡亲兄弟,叫做蔡庆,亦有诗为证:押狱丛中称蔡庆,眉浓眼大性刚强。茜红衫上描攒金,茶褐衣中绣木香。曲曲领沿深染皂,飘飘博带浅涂黄。金环灿烂头巾小,一朵花枝插鬓旁。这个小押狱蔡庆,生来爱带一枝花,河北人顺口,都叫他做一枝花蔡庆。那人拄着一条水火棍,立在哥哥侧边。蔡福道:“你且把这个死囚带在那一间牢里,我家去走一遭便来。”蔡庆把卢俊义自带去了。 蔡福起身,出离牢门来,转过州桥来,只见一个茶博士,叫住唱喏道:“节级,有个客人在小人茶房内楼上,专等节级说话。”蔡福来到楼上看时,却是主管李固。各施礼罢,蔡福道:“主管有何见教?” 李固道:“奸不厮瞒,俏不厮欺,小人的事,都在节级肚里。今夜晚间,只要光前绝后。无甚孝顺,五十两蒜条金在此,送与节级。厅上官吏,小人自去打点。” 蔡福笑道:“你不见正厅戒石上,刻着‘下民易虐,上苍难欺’。你那瞒心昧己勾当,怕我不知!你又出卖主人,和外人谋算主家财帛,如今把五十两金子与我,结果了他性命。日后提刑官下马,我吃不的这等官司。”李固道:“只是节级嫌少,小人再添五十两。” 蔡福道:“李固,你割猫儿尾,拌猫儿饭!大名府有名恁地一个卢员外,只值得这一百两金子?你若要我倒地他,不是我诈你,只把五百两金子与我。”李固便道:“金子有在这里,便都送与节级,只要今夜晚些成事。”蔡福收了金子,藏在身边,起身道:“明日早来扛尸。”李固拜谢,欢喜去了。 蔡福回到家里,却才进门,只见一人揭起芦帘,随即入来。那人叫声:“蔡节级相见。”蔡福看时,却是城中旧识,专营鸟雀棚头的一个小厮。 蔡福见了,慌忙掩门,便说道:“你来的正好,主人师兄卢员外如今被陷在牢内,须得尽快将消息传出去。”那人道:“但听哥哥吩咐。” 原来这蔡福、蔡庆两个早已经托入白莲教,便是白莲教与扈家庄在大名府的细作头目。当下蔡福写了书信,交予那小厮后道:“此信十万火急,途中只怕有所疏落,当放七只信鸽。那卢员外下狱,多少人使钱买他性命,我这里尚能周旋些时日,只盼书信去后,主人那里早来主意,我这里方好行事。因此但得回书,你速速报我。”那小厮应了自去。 蔡福命人将消息送出后,只想如何周全卢俊义,思量半晌,回到牢中,与蔡庆商议。蔡庆道:“哥哥,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里既然收了李固五百两金子,便可先使来打点上下,教他不义之财却来做救命钱。” 蔡福道:“兄弟这一论,正合我意。你且把卢员外安顿好处,早晚把些好酒食将息他,传个消息与他。”蔡福、蔡庆两个商议定了,暗地里把金子买上告下。那大名府里上下胥吏多得使钱后,便在梁中书面前说项,梁中书也有意先留卢俊义性命,拿在手中为质,因此便吩咐不得加害,只等京城公案回复,再做论处,是以卢俊义性命得以保全。 次日,李固不见动静,前来蔡福家催并。蔡庆回说:“我们正要下手结果他,中书相公不肯,已有人分付,要留他性命。你自去上面使用,嘱付下来,我这里何难?” 李固随即又央人去上面使用。中间过钱人去嘱托,梁中书道:“听闻这卢俊义尚有一个心腹之人,名唤浪子燕青的,在捉拿一应人等时,脱逃在外。此人也是此案关系人物,若未曾拿得他归案,此案难了。”李固暗暗叫苦,那浪子燕青与卢俊义一同外出办货,卢俊义先回,燕青押货在后,想是听得风声,早已经逃了,如何能拿得他回来?两下里厮推,张孔目已得了金子,只管把文案拖延了日期。 这天大名府内鸟雀棚头得了梁山回书,火急送来与蔡福、蔡庆兄弟两个,两人看了后大喜,便各自按吩咐行事。扈三娘嘱托的那封亲笔书信,自然由蔡福带去,买通梁中书府衙书房小厮,教放在梁中书案头便了。 到得次日,说也奇怪,一夜之间,大名府内外,各处张贴了上百张梁山泊帖子,城里城外报说将来,梁中书看了,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帖子上写道:梁山泊主扈岚,仰示大名府,布告天下。今为大宋朝滥官当道,污吏专权,欺压良善,涂炭万姓。北京卢俊义乃豪杰之士,一方良民,素无反意,如何贪图家财,构陷杀害善良!如是存得卢俊义一家性命,献出卖主家奴,吾无侵扰;倘若故伤羽翼,屈坏股肱,便当拔寨兴师,同心雪恨,大兵到处,玉石俱焚。剿除奸诈,殄灭愚顽,天地咸扶,鬼神共愤,谈笑入城,并无轻恕。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好义良民,清慎官吏,切勿惊惶,各安职业。谕众知悉。 当时梁中书看了没头告示,正纳闷时,偶然见得桌案上一封无头书信,拆开看后,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其上写道:大名府留守梁中书,我乃梁山扈岚,今趟你捉我师哥,若是敢害我师哥,小心你的狗命,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书信放在你案上,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结果你的性命来,不信的话,但可一试! 梁中书看了魂飞魄散,慌忙唤王太守到来商议:“此事如何剖决?”王太守是个善懦之人,听得说了这话,便禀梁中书道:“梁山泊这一伙,朝廷几次尚且收捕他不得,更有这蓟州一丈青扈妖女,上趟朝廷三打扈家庄,三趟累兵十万,皆为她所败。如今这扈家庄与梁山并作一处,扈妖女霸住那里,两厢合力,我这里一郡之力,如何能挡?倘若这亡命之徒,引兵到来,朝廷救兵不迭,那时悔之晚矣!若论小官愚意:且姑存此卢俊义一家性命,一面写表,申奏朝廷;二即奉书呈上蔡太师恩相知道;三者可教本处军马出城下寨,提备不虞。如此,可保大名府无事,军民不伤。若将这两个一时杀坏,诚恐寇兵临城,一者无兵解救,二者朝廷见怪,三乃百姓惊慌,城中扰乱,深为未便。” 梁中书听了道:“知府言之极当。”先唤押牢节级蔡福来,便道:“卢俊义一家,非同小可。你若是拘束得紧,诚恐丧命;若教你宽松,又怕他走了。你弟兄两个,早早晚晚,可紧可慢,在意坚固管候发落,休得时刻怠慢。”蔡福听了,心中暗喜:“如此发放,正中下怀。”领了钧旨,自去牢中安慰卢俊义一家,好酒好肉供着,倒是养得好了,不在话下。 却说扈三娘与刘唐、穆弘两个先行一步,不一日便到了大名府地界,走到一个岗子下,只见这里丛丛杂杂,有些树木,三个行得饿了,便下了马,在道边分些干粮食用。 正吃间,只听头上一阵鸟雀悲鸣之声,噗的一声,一只鸟雀中了弩箭,掉在三个面前。刘唐、穆弘两个见得,吃了一惊,各自起身来,掣出朴刀,一左一右护定三娘。 少时,只见岗子上抢下来一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细髯,十分腰细膀阔。带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脑后一对挨兽金环,护项一枚香罗手帕,腰间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簪四季花。 那人见得三娘三个时,先是吃了一惊,但随即低头走来,只望那只鸟雀而去。穆弘见了他这摸样,低声道:“这人不怀好意,要仔细了。”三娘微微一笑,低声道:“休伤他性命。” 那人拿了鸟雀,揣了弩弓,抽身回来,打个肩厮拍,从穆弘两个身边过去,方才转过,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穆弘后心一拳打来。穆弘虽有防备,但不防他身手这般迅捷,便被打得跌个踉跄。 那人却待拽拳再打那前面的,反被穆弘朴刀长柄回打过来,正中那人左腿,打翻在地。刘唐抢过去,一脚踏住那人,掣出腰刀来,抵在咽喉处。 那人见偷袭不成,急忙大叫道:“好汉,我死无妨,但请与我传个消息,救救我家主人来。” 刘唐正待问时,三娘笑着起身来到近前道:“你家主人可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你可是浪子燕青?”那人大吃一惊道:“这位娘子如何知晓?” 原来这人是大名府土居人氏,自小父母双亡,卢员外家中养的他大。为见他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卢俊义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刺了这一身遍体花绣,却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不则一身好花绣,更兼吹的、弹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亦是说的诸路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更且一身本事,无人比的:拿着一张川弩,只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晚间入城,少杀也有百十个虫蚁。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 本身姓燕,排行第一,官名单讳个青字。大名府里人口顺,都叫他做浪子燕青。曾有一篇《沁园春》词单道着燕青的好处,但见: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资禀聪明。仪表天然磊落,梁山上端的夸能。伊州古调,唱出绕梁声。果然是艺苑专精,风月丛中第一名。听鼓板喧云,笙声嘹亮,畅叙幽情。棍棒参差,揎拳飞脚,四百军州到处惊。人都羡英雄领袖,浪子燕青。(未完待续。) 第三章三娘探北京形胜 李成勇离城下寨 就在那土岗下,燕青兀自惊疑不定时,三娘笑吟吟的吩咐刘唐、穆弘两个将燕青扶起,口中道:“我自然认得你,大师兄书信之中,多曾提起浪子燕青本事,见你刚才扑打身手,又善弓弩,因此认出来。” 燕青乖巧,闻言已经猜到,当下纳头便拜道:“这位娘子定然是主人师妹,蓟州一丈青,梁山泊主,扈寨主,小人正是燕青,还望扈寨主速速发兵救我主人一救。” 三娘扶起燕青,见他头巾破损,衣衫褴褛,口中道:“大军在后,我领两位兄弟先行一步,燕青兄弟,你何以这般模样?”燕青道:“这趟与主人北上办货,将至大名府时,主人心切要赶回家中,便独自先行,吩咐小乙在后押货。不想第二日便收的风声,直说官府那里捉拿了主人,正四处缉拿卢家一应人等。小乙便吩咐一众行脚兄弟,藏了货物,然后各自分头藏匿行踪。小乙乔装回城内查探了,但苦于一个人无法救得主人,便寻思要上梁山请寨主提兵来救,又出城来。不想出城时,被做公的看破,好不容易才得脱身,但却失了盘缠。行到这里时,腹中饥饿,便想用弓弩打只鸟雀充饥,不想遇得寨主三位。只因看寨主三个有马,还道是寻常客商,因此便想打翻了,抢匹马前去梁山报信,不想敌不过两位大哥。” 三娘闻言赞道:“我师兄有你这等忠心之人,也不枉了。你且宽心,我早已经得了消息,梁山大军便在后面,早晚兵临大名府,救出你家主人来。”当下三娘将刘唐、穆弘与燕青引见了,各自剪拂后,三娘让取出干粮来,教燕青饱食一顿。 望着燕青狼吞虎咽吃了一回后,三娘方才动问道:“我这里单独先行,便是想先查探左近一应地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小乙哥既然是大名府人氏,自可与我引路查探。”燕青道:“自当效力。”当下四个结伴上路,径去大名府左近查探地形。 再说梁中书那里,与王太守商议了之后,申动文书上京求援,随后又唤兵马都监大刀闻达、天王李成两个,都到厅前商议。梁中书备说梁山泊没头告示,王太守所言之事。 两个都监听罢,李成便道:“量这伙草寇,一介妇人统领,如何敢擅离巢穴?相公何必有劳神思?李某不才,食禄多矣,无功报德,愿施犬马之劳,统领军卒,离城下寨。草寇不来,别作商议;如若那伙强寇年衰命尽,擅离巢穴,领众前来,不是小将夸口,定令此贼片甲不回!”梁中书听了大喜,随即取金花绣缎,赏劳二将。两个辞谢,别了梁中书,各回营寨安歇。 次日,李成升帐,唤大小官军上帐商议。旁边走过一人,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便是急先锋索超,又出头相见。李成传令道:“梁山草寇,早晚临城,要来打俺北京,你可点本部军兵,离城三十五里下寨,我随后却领军来。” 索超得了将令,次日点起本部军兵,至三十五里,地名飞虎峪,靠山下了寨栅。次日,李成引领正偏将,离城二十五里,地名槐树坡,下了寨栅。周围密布枪刀,四下深藏鹿角,三面掘下陷坑。众军摩拳擦掌,诸将协力同心,只等梁山泊军马到来,便要建功。 又说三娘引刘唐、穆弘、燕青三个到了大名府地界,便遇得李成、索超等官军兵马调动。自有燕青引路,在一旁窥视了他两处下寨布置,左近地理尽皆掌握后,三娘笑道:“便怕他窝在城内不敢出来,重兵固守,急切不好下手,如今大名府军兵出城来战,正好可聚而歼之,如此大名府兵力空虚,下城不难。” 燕青也听闻过三娘本事,官军三打扈家庄,三次都是损兵折将,败阵而归,又在入主梁山后,以三千军马大破四万官军,这等武略,听她这般说来,心下更宽。 随后三娘又问道:“你三个来看,若是在此处与他交战,你三个便是主帅,又会如何用兵?”刘唐与燕青尚在纳闷,都言自有寨主定策,不敢胡乱出谋。 穆弘笑道:“两位兄弟不知寨主用心,原在扈家庄时,每当遇敌临阵时,寨主都会教各位头领多想用兵之法。寨主言道,各位兄弟将来都是要独当一面的将才,不可只想着听我吩咐来用兵,但若有一天须得你单独领兵征战时,却听谁人吩咐来?是以各位兄弟当多习用兵良策,尽熟军中诸事,早晚方能独当一面。” 刘唐、燕青两个方才恍然大悟,燕青拱手道:“寨主用心良苦,小乙敬服。”刘唐绕绕头道:“这却难了,此前都是天王哥哥教下将令来,指哪我便打哪,如今要我想这如何用兵,便难住我来。” 三娘与穆弘皆是笑了起来,三娘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刘唐兄弟只要肯用心习练,早晚也能独当一面。须知人不进则退,你可不能只想做个冲阵之将,将来要做个独当一面的将才来方好啊。”刘唐咧嘴笑着应了。 当下三娘谆谆善诱,三个将各自用兵之法说了,三娘一一指正点拨,三个都获益不浅。便看了李成和索超两处营盘后,又有燕青引路,绕道大名府城下,看了一遭。 只见这大名府果然城高池深,甚为广大,再看此时城门口处,虽然依旧容许百姓出入,但却盘查极严,想是官军那里被忽然出现的百余张告示招贴吓破了胆,便严加盘查城内细作。 刘唐看了道:“待我乔装入城探听消息来。”三娘止住道:“不必去了,小乙哥如此精巧的人,也被做公的看出端倪来,看来这趟官府仔细万分。我在城内有许多细作伏下,早晚都有飞鸽传书出来,互通消息,不必犯险入城。我们回去与大军会合后,便转来交兵!”商议定后,便转回来迎梁山大军。 往回行了一天路程,在半道上遇得李逵引五百军卒当先哨探开路,两厢里会合了,都是欢喜不已。三娘在军中坐定后,黑旋风李逵便道:“我这两把大斧,多时不曾发市,听得打州劫县,他也在厅边欢喜。嫂嫂允我带这五百军兵,抢到北京,把梁中书砍做肉泥,拿住李固那厮,碎尸万段。救取卢员外一家性命,也让我立个头功来。” 穆弘笑道:“铁牛兄弟虽然勇猛,这北京非比别处州府,且梁中书又是蔡太师女婿;更兼手下有李成、闻达,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轻敌。再者李成、索超已经在城外要隘下寨,你如何飞过去打那城子?” 李逵绕绕头,大叫道:“穆家哥哥这般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既然有两个撮鸟拦路,俺便先砍杀了这两个,再打北京城便了。” 三娘沉吟片刻后笑道:“既然铁牛想要先斗一阵,便允你前去,不过许败不许胜,若是不听我将令,便是胜了,也要军法论处。” 李逵闻言瞪大眼睛道:“这是什么道理?”三娘笑了笑,望着穆弘等三个问道:“三位兄弟,哪位能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穆弘也笑了,但却不言语,刘唐只是饶头,燕青沉吟片刻后道:“寨主心意,乃是示敌以弱,铁牛大哥先输一阵,教官军轻慢我等,等后续军马到齐后,杀他个措手不及。” 三娘颔首赞许道:“小乙哥果然机巧,我正是此意,但想官军扎下硬寨,急切难破,不如引出来,方好下手。”当下商议定了,便命李逵引军先去搦战,李逵不敢违拗,只得苦着脸去了。 却说索超正在飞虎峪寨中坐地,只见流星报马前来报说:“有梁山军马大小人兵,数百人等,离寨约有二三十里,将近到来。”索超虽然名号急先锋,但此来前,李成曾细细吩咐过:“那梁山泊主扈妖女,诡计多端,骁勇善战,曾以三千军马大破官军四万,是以此趟出兵,不管她那里来多少军兵,你须先守好营砦,飞报消息知会我来,是战是守,商议后再做定止。” 因此索超听闻来了数百梁山军马,心中虽不屑,但还是听命,先差人飞报李成槐树坡寨内。李成听了,一面报马入城,一面自备了战马,直到前寨。索超接着,说了备细。 李成便在寨内敌楼上望了,看只有数百人马时,心头惊疑不定。索超道:“将军容禀,这梁山贼寇初来,人马又少,若是避而不战,只恐折了锐气,小可愿领一军出战,先破他前锋,折他锐气。” 李成斥道:“你知晓什么?今岁之初,济州那里,关胜、呼延灼、陈曦真三路军马四万大军,会攻梁山,被这扈妖女三千军马杀得大败输亏,她那里还有天界雷器火雨雷箭助阵,你当得过么?”索超涨红了脸,诺诺而退,心头却是不忿。 李逵到得官军营前,便摆开阵势,在那里叫骂不止。但不论如何叫骂,官军都是不肯出来交战,最后李逵吩咐一众军卒,竟然便在营前脱裤撒尿,羞辱官军来。 一众官军尽皆骇然,索超在营内看得睚眦尽裂,再到李成面前道:“将军,请准小将出营厮杀,若是不能得胜,愿伏军法!”李成沉吟片刻后方道:“既然如此,准你点一千兵马出战!”(未完待续。) 第四章三娘飞马擒索超 关胜出阵斩宋将 却说索超得了李成将令,点起一千马军,飞出寨来,列成阵势,摆开一千马军。索超全副披挂,门旗下勒住战马,李成自在寨内敌楼上相望。只见寨前约有三百余人,飞奔前来,在阵前一字儿摆成阵势。 只见:人人都带茜红巾,个个齐穿绯衲袄。鹭鸶腿紧系脚绷,虎狼腰牢拴裹肚。三股叉直迸寒光,四棱简横拖冷雾。柳叶枪,火尖枪,密布如麻;青铜刀,偃月刀,纷纷似雪。满地红旗飘火焰,半空赤帜耀霞光。 这阵前只见一员好汉,当前步战抢出,乃是黑旋风李逵,手掣双斧,睁圆怪眼,咬碎钢牙,高声大叫:“认得梁山泊好汉黑旋风么?” 李成在敌楼上看了,与左右大笑道:“每日只说梁山泊好汉,原来只是这等腌臓草寇,何足为道!且看索超建功。” 阵前索超看了也是笑了笑道:“割鸡焉用牛刀,谁敢去抢头功?”言未绝,索超马后一员首将,姓王,名定,手拈长枪,引领部下一百马军,飞奔冲将过来。 李逵胆勇过人,虽是带甲遮护,怎当马军一冲,当时四下奔走。索超引军直赶过庾家疃来,只见山坡背后,锣鼓喧天,早撞出两彪军马:左有穆弘,右有刘唐,各领一百小喽罗,冲杀将来。 王定赶在头里,见他有接应军马,方才吃惊,不来追赶,勒马便回。索超后面赶来问道:“如何不拿贼来?”王定道:“赶过山去,正要拿他,原来这厮们倒有接应人马,伏兵齐起,难以下手。” 索超笑道:“这等草寇,何足惧哉!”将引一千马军,尽数杀过庾家疃来。只见前面摇旗呐喊,擂鼓鸣锣,只见适才那李逵引三百人马又再返来,当先驰出一骑马上,却是一员女将,结束得十分标致。 有《念奴娇》为证:玉雪肌肤,芙蓉模样,有天然标格。金铠辉煌鳞甲动,银渗红罗抹额。玉手纤纤,双持宝刃,恁英雄威赫。眼溜秋波,万种妖娆堪摘。谩驰宝马当前,霜刃如风,要把官兵斩馘。粉面尘飞,征袍汗湿,杀气腾胸腋。战士消魂,敌人丧胆,好似婳媁将军。得胜归来,隐隐笑生双颊。 只见这女将出阵,后面一杆白莲幡旗,上金书大字“蓟州一丈青”,李逵引三百步军后面护定。索超见了,大吃一惊道:“听闻这扈妖女乃梁山泊主,如今何以亲自引前军来战?”那王定虽是军官,却是个好色之徒,见得三娘这等模样,早酥了半边,却道:“将军,此乃天赐良机,若是今日能一战捉得这婆娘,十成功劳取了九成矣。小将愿前去擒捉此妖女回来!” 当下索超允了,王定领了将令,手持长枪,拍坐下马,杀奔前来。只见那一丈青单骑飞出,两马错蹬之时,只见刀光闪出,王定头颅竟被当场砍得飞起,尸身被战马驮了,奔出数十步后,方才坠马。 见这美貌女将一合间枭了王定首级,众军皆是惊骇不已,索超大怒,手挥金蘸斧,飞出阵来。三娘上前抵住,两个你来我往,厮杀四十余合不分胜败。 索超越斗越是心惊,暗想道:“今番托大了,不想她一介女流如此武艺,早知道挥军上前掩杀便了,如今脱身却难了。”正想时,只见那一丈青取出一副红锦锁套来,便就当面飞掷而来,索超措手不及,被搭住肩甲,一股巨力涌来,索超竟被一丈青扯得拖下马来,后面梁山军卒一拥而上,便捉了索超。 后面官军见得,两员副将大惊,正待引军上前来救时,只听的喊声震地,雾气遮天,左右穆弘、刘唐引军杀到。官军急急退兵,首尾不能管顾。那一丈青引军随后杀来,赶的那官军四分五落,两军混战一阵,官军大败,逃回去的不过三五十人,大折一阵。梁山军马也不追赶,一面收兵暂歇,扎下营寨。 且说李成收拢败军,闻得折了索超,心头大惊,暗道这扈妖女果然了得,慌忙差人入城,报知梁中书。梁中书得报后大惊,连夜再差闻达速领本部军马前来助战。 次日闻达引军至,李成接着,就槐树坡寨内商议退兵之策。闻达道:“此趟那扈妖女亲来,你须知那妖女手段,如何还敢与她野地浪战,以致失了先锋索超,折了锐气?。” 李成道:“只因索超执意要去,立下军令状在此,因此只得让他去了。他不听我言,贪功冒进,因此被捉。”闻达道:“这乃索超咎由自取,也非将军之过,听闻那妖女今遭只有数百人马在侧,不若明日与她接战一阵来看,一探虚实。”当夜商议定了,传令与军士得知,四更造饭,五更披挂,平明进兵。战鼓三通,拔寨都起,前到庾家疃。 却说三娘阵前捉得索超,杀败官军,也不追赶,吩咐引军便在庾家疃扎下营寨来。少时,第二拨: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部领小喽罗一千。第三拨:女头领母夜叉孙二娘、母大虫顾大嫂,部领小喽罗一千。第四拨:扑天雕李应,副将病尉迟孙立、小尉迟孙新,部领小喽罗一千。都陆续到来,便在军前参拜了三娘后,三娘便吩咐了,各自引军前去准备。 到得傍晚时分,中军主将林冲,军师黄文炳、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到来。前军头领教师栾廷玉,副将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后军头领双鞭呼延灼,副将铁笛仙马麟、摩云金翅欧鹏。左军头领大刀关胜,副将矮脚虎王英、玉面郎君郑天寿。右军头领小李广花荣,副将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并带炮手轰天雷凌振,押运粮草的丑郡马宣赞、井木杆郝思文俱都到齐。 便在军中帐内,众头领参拜了三娘后,听闻头阵捉得官军先锋索超,都来庆贺。三娘吩咐军士将索超押来,到了帐内,三娘吩咐解绑缚,将一众头领都引见了。 索超见得帐内一半梁山头领倒都是官军将令,心头更是纳闷。关胜、呼延灼两个亲自来陪话,宣赞、郝思文将话语来说,韩韬、彭玘直说扈三娘与梁山好处,到教索超进退不得。 少时,三娘笑道:“听得索将军麾下被擒捉将士说,将军此趟出战,乃是立了军令状来,如今被捉,如何能回去?便是回去,只怕也要被李成那厮执行军法,倒不如便先在我这里安身如何?” 索超寻思了只觉得三娘说得有理,见关胜、呼延灼这等人都降了,又见三娘礼贤下士,当下起身拜道:“小可失陷军机,将死之人,蒙得寨主不弃,还肯收留,小可愿追随寨主麾下,敢效犬马之劳。”关胜、呼延灼等人见了都是大喜,一众头领皆来庆贺。 当下三娘吩咐在军中摆酒庆贺,筵席上索超起身道:“小可初至山寨,寸功未立,愿将大名府官军布阵下寨军机报知。”三娘摆摆手笑道:“官军在飞虎峪、槐树坡两处下寨,军马几何,何人领军,我早已经知晓了。”索超闻言大惊,心头暗暗赞道:“不动声色间,早已经掌握我军机,这女寨主好生了得,我这趟败得不冤。” 饮宴毕,因在军中,各自收敛,都不曾饮醉,各自歇了。次日四更,三娘传下将令,教四更造饭,五更起兵。 待得三娘起军来时,官军闻达、李成引两万官军到来。两军对圆之处,闻达、李成见得梁山中军阵势,也是暗暗吃惊。但见:征云冉冉飞晴空,征尘漠漠迷西东。十万貔貅声震地,车厢火炮如雷轰。鼙鼓冬冬撼山谷,旌旗猎猎摇天风。枪影摇空翻玉蟒,剑光耀日飞苍龙。六师鹰扬鬼神泣,三军英勇貅虎同。罡星煞曜降凡世,天蓬丁甲离青穹。银盔金甲濯冰雪,强弓硬弩真难攻。人人只欲尽忠义,擒王斩将非邀功。大刀闻达不知量,狂言逞技真雕虫!飞虎峪中兵四起,星驰电逐无前锋。闭关收拾残戈甲,有如脱兔潜葭蓬。 到得阵前,大刀闻达,便教将军马摆开,强弓硬弩,射住阵脚。花腔鼍鼓擂,杂彩绣旗摇。梁山阵中,早已捧出一员大将,红旗银字,大书“大刀关胜”。 怎生打扮:头戴朱红漆笠,身穿绛色袍鲜,连环锁甲兽吞肩。抹绿战靴云嵌,凤翅明盔耀日,狮蛮宝带腰悬。偃月刀手中拈,凛凛英雄罕见。 关胜勒马,厉声高叫:“大名府滥官污吏听着!多时要打你这城子,诚恐害了百姓良民。好好将卢俊义一家送将过来,背主****,一同解出,我便退兵罢战,誓不相侵。若是执迷不悟,便教昆冈火起,玉石俱焚,只在目前。有话早说,休得俄延!”说犹未了,闻达大怒,便问首将:“谁与我力擒此贼?” 说言未了,脑后铃鸾响处,一员大将,当先出马。怎生打扮:耀日兜鍪晃晃,连环铁甲重重,团花点翠锦袍红,金带玉成双凤。鹊画弓藏袋内,狼牙箭插壶中。雕鞍稳定五花龙,大斧手中摩弄。 此人确实大名府军中大将,姓周名谨。出到阵前,高声喝道:“你这厮是朝廷命官,国家有何负你?你好人不做,却去落草为贼!我今拿住你时,碎尸万段,死有余辜!” 关胜听了这话,也不答话,拍马向前,舞起青龙偃月刀直奔将来,周谨纵马,直挺关胜。二匹劣马相交,两般军器并举,众军呐喊。斗过二十余合,周谨被关胜一刀斩于马下,众官军皆是大惊失色。(未完待续。) 第五章急袭官军列阵疾 奔雷火箭耀武威 梁山军中,见得关胜出阵,先斩了官军一将后,皆是大声喝彩,欢声雷动。官军阵内,闻达、李成见了皆是大惊失色,李成道:“不想关胜从贼,如此骁勇,只怕难以匹敌,今日接战不利,不若先退。”闻达也道:“说的是。” 当下便吩咐鸣金收兵,官军缓缓后退。三娘在阵内见得,笑道:“官军胆怯,正可追击!”便日月罗扇一指,军中鼓声大震,大小三军,一齐卷杀过来。左右两边呼延灼、栾廷玉各引军马夹攻,官军殿后军马遮拦不住,大败输亏。 这一阵,杀的官军尸横遍野,流血成河,大败亏输。直追过庾家疃,随即夺了槐树坡小寨。当晚闻达、李成两个直奔飞虎峪,计点军兵,三停去一。到了飞虎峪寨内,两个吩咐一众官军死守营寨,再也不敢出城野战。 三娘引军,就槐树坡寨内屯扎,黄文炳道:“官军败走,心中必怯。若不乘势追赶,诚恐养成勇气,急忙难得。”三娘笑道:“军师之言极当,不过破他军寨不难,还须得震慑一二。”随即传令,当晚就在槐树坡寨内歇宿,次日天明,就将精锐得胜军将,分作四路,杀奔飞虎峪而来。 再说闻达、李成奔到飞虎峪,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只教各部死守。待得天明时,小校来报:“梁山贼寇军马已至寨外。” 闻达、李成急忙分头引军守住,排下强弓硬弩,备好石炮灰瓶,准备死守寨子。 便在敌楼上看时,只见东边山上,梁山军马铺天盖地而来,便在山头上,密密层层排布下军阵来。少时,只见就阵内一片白地上,千余步军齐出,拖曳着一架架木制架子,齐齐整整摆定。随后在竹架上,一根根摆定长约二丈的竹箭来,但听得三声炮响后,那一片木制架子阵上,烟硝大作,火光四起,密如繁星般的火箭冲天而起,直扑飞虎峪官军营寨。 恰似火雨流星坠地,官军营寨内,被这一顿火箭急袭,当真是各处都燃起一片火海,四下里皆是土石崩裂,两道木制寨墙顿时被炸得七零八落。 李成、闻达在敌楼上,被一支火箭击中,敌楼倒下,将两个摔得不轻,左右急忙救起。再看寨内时,那些官军何曾见过此等威力的火器?登时四散奔逃,口称:“天上雷神发怒了!”更有胆小的,就地跪着,磕头不止,四下里大乱一片,军将、士卒各自逃散,都顾不得许多。 便在山头见了,三娘罗扇一挥,各军齐出。先首将小李广花荣,引副将王英、郑天寿,横杀将来。西边山上,军马不知其数,当先首将双鞭呼延灼,引副将韩韬、彭玘,冲击将来。后面喊声又起,却是首将教师栾廷玉,引副将孔明、孔亮,并力杀来。闻达、李成军马大乱,蜂拥逃离大寨。 众将护着闻达、李成引军夺路,自相践踏,不知死伤多少,奔城而去。惶惶急急而退时,只见前面鼓声响处,早有一彪军马拦路,闪出首将豹子头林冲,引副将马麟、欧鹏,截住归路。 四下里战鼓齐鸣,伏兵竞起,众军乱撺,各自逃生。闻达手下众将拼死力战,杀开条路走,护着闻达、李成两个,且战且走。战到午时,已至城下。梁中书听的这个消息,惊的三魂荡荡,七魄幽幽,连忙点军出城,接应败残人马,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当日,梁山军马以一千支奔雷火箭齐射,大破官军飞虎峪大寨,两万五千官军,只逃回去三千余人,被梁山活捉得不下万人,其余不是被杀死,就是逃走时,自相践踏而亡。 三娘在飞虎峪大寨又歇息一晚,犒赏三军后,次日点起军马,直抵大名府东门下寨,准备攻城。便下寨之后,教写下多封书信,让善射士卒,直射上城头去。城上军士得了梁山书信,火急送予梁中书去了。 且说梁中书在留守司聚众商议,如何抵敌,但看一众将领皆是默然无语,梁中书皱眉道:“平素都夸自己如何了得,为何今日贼兵临城,竟无一个相帮的?” 李成苦着脸道:“相公容禀,非是我等不肯用命,奈何那妖女有妖法。那天雷流星,铺天盖地而来。所过之处,铁片、铁钉乱飞,人马皆死,又燃起大火,人马尽灭,实在无可匹敌。” 闻达也道:“相公明鉴,野外浪战,我等不及,如今这些贼寇更有如此威风利器襄助,更怕他们一顿乱箭放入城内来,如之奈何?小将以为,相公可修告急家书,差心腹之人,星夜赶上京师,报与蔡太师知道,早奏朝廷,调遣精兵前来救应,此是上策;第二,作紧行文,关报邻近府县,亦教早早调兵接应;第三,北京城内,着仰大名府起差民夫上城,同心协助,守护城池,准备擂木炮石,****硬弓,灰瓶金汁,晓夜提备,如此或可保无虞。” 梁中书道:“家书随便修下,谁人去走一遭?”当日差下首将王定,全副披挂;又差数个马军,领了密书,放开城门吊桥,望东京飞报声息,及关报邻近府分,发兵救应。先仰王太守起集民夫上城守护,不在话下。 方才分拨已定,又有守城军将送来梁山射书,梁中书急忙打开来看后,更是惊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王太守、李成、闻达等急忙传看那书信后,也是惊得呆了。 原来书信上,三娘言道,昨日攻破飞虎峪大寨时,便只放了一千支奔雷火箭,尔等已经知晓威力,教官军三日内开城投降,否则数万支奔雷火箭,将一起放入城内,将大名府一座城池,烈火焚城,鸡犬不留! 梁中书如丧考批,连问道:“如之奈何?”王太守道:“不若遣使出城,与他们商谈,送出卢俊义一家,并那卖主家奴,且看他能否退军。” 梁中书急道:“如何能屈尊与一方草寇商谈?若是朝中知晓,罪名不轻。”闻达道:“相公容禀,那天兵败,但看那些火箭确实不过千余之数,便有如斯威力,若是他梁山贼寇数万火箭一起放入城来,当真是玉石俱焚,阖城军民百姓都要与卢俊义一家陪葬来。”李成也道:“事急从权,便是先做商谈,也可拖延些时日来,但有余裕,商议别策。” 三个都说了后,梁中书方才应允,便差王太守与李成做谈判使者,出城与梁山贼寇商谈退兵之事。 且说三娘分调众将,引军围城,东西北三面下寨,只空南门不围,也不攻打,只顾加固营寨,又在营内竖起一架架火箭发射木架来,以作威慑。又差人向山寨中催取粮草,或就近收购粮草,为久屯之计,务要打破大名府,救取卢员外一家。 却说王太守、李成二人引数名伴当,打着白旗出城来,到了东面大寨前,早有巡哨军马拦住,问明来意后,巡哨军将飞报中军帐内。 三娘正与黄文炳、林冲商议军事,闻报后三娘笑道:“便是来拖延时日的。”黄文炳也笑道:“官军被主公那一顿火箭吓破了胆,一封书信去了,诈说还有数万枚奔雷火箭在,自然是慌忙前来媾和,只望能我等能退兵,再不济也能拖延些时日。” 林冲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且听他如何说来。”当下三娘允了,便教将人带来相见。 王太守与李成两个被引入梁山寨内,一路行来,所见得都是人如虎,马如龙,各部军卒个个骁勇,寨内军马人人精神展奋,真是刀枪如林,旌旗蔽天。又到得一处白地看时,只见这里密密麻麻排布下一架架木制架子,延绵望不到尽头,总有上万架在此。 李成看得大惊,低声与王太守道:“这些木架便是释放那利器之用,这些贼寇果然在此布置,看来三日后一旦布置完,大名府定遭毒手。”王太守也是看得心惊不已,只道:“若能说得那扈妖女退兵,止息干戈,也是功劳一件,此趟说话须得谨慎。” 进到中军帐前,仰面看时,只见帐前旗杆上,风刮起一面白莲幡旗来,上面绣着一朵白莲花,一旁写着“替天行道”四字。转入帐内打一望,只见帐内首位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位娇艳女子,一身白袍直衣狩服,头戴白纱帽子,帽上两条丝绦垂下,背后秀发随风扬起,手中一柄日月罗扇,慵懒明媚,美目含怒,暗暗生威,唯美凌厉,惊才绝艳。 这女子正是蓟州一丈青扈岚扈三娘,只见三娘慵懒斜靠虎皮交椅上,左有黄文炳,右有林冲,皆锦袍甲胄,帐内两旁数十名铁甲护卫护定,斧钺刀枪明明晃晃摆布定下。 王太守与李成皆是第一次见得扈三娘,但得一看时,心头都是一凛,暗道:“世上竟有如此出众女子。” 林冲喝道:“来者何人?”两个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微微拱手一礼,王太守道:“本官大名府知府,特来求见梁山泊主,相商退兵之事。”(未完待续。) 第六章留守胆怯议退兵 太守献策欲拖延 便在中军帐内,三娘素手捻着垂鬓丝绦,明眸微微笑道:“王太守,既是要相商退兵之事,那有何条件说来?” 王太守道:“自然便是放了卢员外一家,再交出那背主家奴,恳请泊主就此息兵而去。” 三娘把玩着丝绦,笑着说道:“王太守也是年高德劭之人,怎的还如此幼嫩?王太守,你我易地而处,你会轻易退兵么?” 王太守久历风霜,涵养功夫甚好,微微拱手道:“既然如此,愿闻泊主高见。” 三娘单手支颐,素手拈绦,娇声笑道:“放卢员外一家,交出背主家奴,此乃我军三日后,暂不以天界雷器轰击大名府的条件。等卢员外一家人等平安归来之后,再谈其他退兵条件吧。” 李成大怒道:“你这妇人,欺人太甚!”此话才出,帐内一众甲士,齐声厉喝,刀枪斧钺,一起掣出,围定李成,皆杀气腾腾,凝目而视。 李成面色微变,王太守拱手道:“泊主息怒,两方交兵,不斩来使,万不可轻坏此举。” 三娘收起笑容后,冷冷道:“王太守,你是使者,我认,但这厮是什么人?敢在我中军帐内当众辱我?” 王太守慌忙道:“李成将军乃这趟谈判副使。”三娘哦了一声,淡淡说道:“如此无礼,岂能做副使?来人,乱棍打出去!” 李成敢怒不敢言,被一众甲士拥上前来,乱棍打了出去。随后三娘笑道:“好了,这回可以好好商量了。王太守请坐下说话。” 王太守坐定后,三娘道:“王太守乃是明白人,我也不愿拐弯抹角,我师哥卢员外一家放了,再交出背主家奴这个条件不变,若是三日后不见官军放人,我便万箭齐发,将大名府从地面上抹掉,教阖城百姓与我师哥一家陪葬。” 王太守皱眉道:“适才进帐前,见得泊主帅旗,上书替天行道,泊主要以大名府阖城百姓性命陪葬,此举是否太过凶残?也不是该有的替天行道之举啊。” 三娘怡然自得道:“大名府百姓乃是你官府治下之民,非我治下之民,若说此举不义,也是你官府逼出来的。稍后我便会将今日与王太守商议的结果,做招贴数百份,都散进城内去,好教全城百姓都知道,官府为了一个卢俊义,甘愿置全城百姓性命于不顾。” 王太守被噎得不轻,苦笑道:“泊主咄咄逼人,处处占着上风,老朽佩服。若真放了卢员外一家,泊主还会提什么条件来?须知卢员外也算是人质,若是轻易放了,泊主又不肯退兵,如之奈何?” 三娘道:“我素来讲信义二字,说过的话绝不反悔。正所谓官字两个口,与官府打交道,我不得先小人后君子。若是你等先放了我师哥一家,以示诚意,万事都好商量。” 王太守道:“泊主称雄一方,果然非易于之辈,此事容我回去细细禀报,三日内定有消息。”三娘应了一声好,又道:“王太守请回,但在回去之前,请用些酒食。”当下吩咐了黄文炳,黄文炳自去,随后命人办下酒席来,三娘与林冲相陪,吃了一回酒来。 少时,酒宴已了,三娘与林冲送王太守出营来,到了营内那奔雷火箭木架阵前,三娘忽然道:“王太守留步,请你一观。”王太守不知要观何物,但见的三娘手中罗扇一招,那火箭阵前号旗摇动,两百余名火箭炮手吆喝而出,三四个管定一架,将一条条长约二丈的竹制火箭架好,箭头直指大名府城内。 王太守与李成见了大惊,王太守急忙道:“泊主,你我两方尚在商议,不可轻动雷器。” 三娘不理会,罗扇狠狠一招,那边号旗摇动,火箭炮手大声吆喝,点起火把,引燃火箭尾信,随后一众炮手皆掩铁质盾牌,以防尾焰灼伤,少时百枚火箭腾空而起,就半空中划出绚烂流星尾焰,朝着大名府而去。 王太守、李成皆目瞪口呆,这妖女当真是无法无天,那奔雷火箭说放就放。两个急忙抢上数步去看时,只见那些火箭到了大名府城内半空,便即如烟花般炸开,散下如雪花般的纸片来,两个看得惊疑不定。 三娘笑了笑说道:“王太守,适才放的只是一些告示招贴,都藏在火箭上部,招贴上写了,三日后官府若是不先放了卢俊义一家,我便以万枚火箭急袭大名府,好教阖城百姓都知道此事,我倒要看看官府是要保一众百姓,还是要留一个卢员外。” 王太守指着三娘只会道:“你、你、”却说不出其他话来,三娘又娇艳一笑道:“王太守,我怎么了?你心里可是在骂我妖女行事,无法无天?” 王太守为之气结,李成忍不住骂道:“好妖女,如此欺压,将来定不能善终!” 三娘脸色一沉,回头对林冲瘪嘴道:“师哥,那厮又骂我!”林冲大怒,一声呼喝,左右甲士一拥而上,将李成捆翻在地。 王太守大惊,急忙要拦,却被挡在一旁,王太守急叫道:“泊主息怒,此乃副使,不可动粗。” 三娘道:“他骂我两次,我这个人是睚眦必报的,此前看在太守面上饶他一回,第二回却是不饶的。太守休劝,你可自去,这李成便留在我营内为质。” 王太守兀自叫道:“泊主不可如此,强扣副使,于理不合。”三娘摆摆手道:“将王太守礼送出营去。”左右将王太守并几名伴当推出营去,三娘朗声笑道:“王太守,大事要紧,快快回去与梁中书商议,否则三日后,万枚火箭袭来,那前部装的可就不是文书纸张,而是杀人的雷器了!” 且说梁中书派了王太守与李成出城去后,便在府内焦急等待,到得午时刚过,便听闻府内院中一片惊呼,梁中书急忙出来看时,只见就半空里,百余枚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袭来,一旁闻达急忙大叫道:“快快躲藏,这便是那天界雷箭!”说罢护着梁中书急忙躲在假山石后。 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见那百余枚火箭便在半空炸开来,雪花般的纸片满天飞舞,阖城俱都得见。 梁中书惊魂未定,呆呆说道:“不想这妖女的天界雷箭能打得这般远,她那围城营地,距离我城内有三四里远,她竟能将火箭打入城内来。看来她说的三日后烈火焚城,并非虚言。” 说话间,几页纸张飘入院内,从人拾了交予梁中书,梁中书看了后大惊道:“这妖女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竟然将我派人出城与她商议退兵之事,做成文告招贴,用火箭带入城内来,晓示一众百姓,如此一来城内必乱!” 果不其然,梁中书得了文书后,火急召集一众人等商议,未等众人聚齐,留守司府衙外,聚齐了许多百姓来,都来问这件事。见众百姓群情汹涌,内里不乏城内名流绅士,梁中书无奈,只得吩咐,让府衙外百姓推举了几位士绅到衙内来商议。 那几个名流士绅到了衙内,都参拜了,都说道:“相公明鉴,城外梁山贼寇围城,今日见得他那里有如此威力的火箭,三日后若是万箭齐发,城内如何能保无恙?但见这招贴上说了,只要放出卢员外一家并那背主家奴去,便可保城池无恙。我等城内良民,皆仰仗相公威德安身,但请相公权衡利害,早做决断,以安众心。” 梁中书苦不堪言,只道:“此乃那妖女欺言相诈,若是放了卢俊义去,她那里才肆无忌惮,只恐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一名耆宿老者道:“相公钧鉴,既然都说那贼寇是妖女,那妖女行事必定不可以常理揣度,若不依她,发起狠来,当真玉石俱焚,教我阖城百姓与那卢员外陪葬来,又如之奈何?” 此言一出,几位士绅皆是叫嚷起来,“正是此话,相公,切不可意气用事,坏了一城百姓性命啊。”“相公,若真是执意不放人,不肯止息干戈,但请打开城门,小老儿一家要出城避祸啊。” 吵吵嚷嚷不可开交的时候,堂下朗声道:“王太守到!”梁中书大喜,急忙道:“王太守回来了,他去城外看了虚实,但听他言语。” 当下众人安静下来,王太守到得堂上,脸如丧考般,参拜后急忙道:“相公容禀,那妖女不识礼数,不顾道义,将李成扣下为质,适才又教我等看了那雷箭如何打入城内来,直说若三日后不先放了卢俊义一家并交出那背主家奴去,便万箭齐发,轰击城内。相公,那妖女是个说到便做到之人,不可与之轻慢,她那里也说了,若是先放了人去,退兵之事便可商议,否则便烈火焚城,教阖城百姓与她师兄陪葬。相公,事已至此,不若先放人去,再与他商议退兵之事。” 梁中书闻言,目瞪口呆,跌坐在主位上,半晌不能言语,堂上一众士绅人等却似炸开了锅一般,请愿的请愿,求去的求去,乱成一锅粥来。(未完待续。) 第七章势成骑虎放人归 兄妹团聚各欣喜 便在堂上,见得众人乱成一锅粥,闻达掣出腰间长剑厉声喝道:“住口!”一声断喝,左右皆安静了下来。闻达大声喝道:“咆哮公堂,成何体统?且听相公吩咐!” 梁中书骑虎难下,思虑半晌后,长叹一声道:“只愿那些贼寇能讲信用。”当下便吩咐唤蔡庆前来,教取出卢俊义并一干家人,都梳洗穿戴了,只等将养三日后,便送出城去。又唤王太守出城,与梁山通禀消息。 果然三日后,大名府内送出卢俊义一家人等,并那背主家奴也一并拿了送到营内。 三娘亲率一众头领到营门口迎接卢俊义,少时见得卢俊义乘软轿到来,下了轿子,三娘喜出望外,与林冲两个迎上前去后,便即拜道:“连累师兄受苦来。” 卢俊义眼眶含泪,扶起两人,道:“误信小人,又被史文恭那贼子陷害,方有此祸,与你两个无关。反倒是我要多谢贤弟贤妹搭救之恩。”说罢也回拜下去,三娘急忙扶住。 叙旧已了,三娘将一众头领与卢俊义引见,众头领见得卢俊义时,皆赞果然是河北第一条好汉。见卢员外时,那人生的如何?有《满庭芳》词为证: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威风凛凛,仪表似天神。惯使一条棍棒,护身龙、绝技无伦。京城内、家传清白,积祖富豪门。杀场临敌处,冲开万马,扫退千军。更忠肝贯日,壮气凌云。慷慨疏财仗义,论英名、播满乾坤。卢员外,双名俊义,绰号玉麒麟。 一旁闪出燕青来,也上前拜见了主人,主仆相见,都是欢喜不已。随后安顿了卢俊义一家后,三娘请卢俊义人等入军中帐内坐了,拿了李固过来。卢俊义见了便破口大骂,燕青道:“此等人须得千刀万剐,方才泄心头之恨。主人方才得脱牢狱之苦,不劳下手,我去炮制他来。” 当下燕青将李固拿出营外,便在旗杆下绑了,细细割了一回,最后破腹剜心,割下头来,三娘自命将头颅号令辕门,尸首拿了去喂狗。 卢俊义大仇得报,再三拜谢三娘并一众头领,众人皆来庆贺,便摆布下筵席来。 却说护送卢俊义出城来交割的王太守,一直旁观不语,便是燕青杀了李固,他也未曾多话。随后入了筵席,酒过三巡之后,王太守举杯对三娘道:“泊主容禀,我这里已然将卢员外安然送出,卢员外也手刃仇人,大仇得报,却不知何时退兵?何时放了李成将军?” 三娘举杯笑道:“李成将军稍后便可与王太守一同回去。退兵之事嘛,尚需细细商议。” 王太守大怒道:“泊主,你统领群雄,岂可言而无信?” 三娘不慌不忙道:“当时说了,三日后放出卢员外来,我便不用奔雷火箭攻打,退兵之事待卢员外放了之后再议,并未说放了卢员外就一定退兵。” 王太守为之语塞,三娘笑了笑吩咐左右先将李成取来,少时李成到来,三娘道:“王太守,我便先将李成将军放回,退兵之事可以商量,我也不想多动刀兵。” 王太守皱眉道:“泊主明鉴,卢员外已经送还,老夫委实想不到,泊主还有何理由,继续兴兵。须知无故兴兵,兵家大忌啊。” 三娘笑道:“虽然送还了我师兄来,但我师兄辛苦挣下的一应家产,皆被大名府查抄了,是否也该赔来?还有我梁山远道而来,劳师费饷,若要退兵,大名府是不是也该贴补我些军费,否则我没有钱粮安抚军士,也难以退兵啊。” 王太守和李成闻言皆是目瞪口呆,何时听闻过如此嚣张的贼寇?退兵也要赔偿军费? 王太守苦笑道:“泊主容禀,此事并无先例。”三娘打断道:“并无先例,便从我这里开个先例。其实王太守你想啊,我打大名府来,梁中书定会求援朝廷,朝廷也要劳师费饷,召集军马来援。我这里三五万大军,不是我夸口,官军不来个十万军马,休想逼得我退兵。十万军马远来,加上大名府守城军马,须得耗费多少钱粮?倒不如给我一笔退兵军费,我就自去了,这笔军费绝对不会比十万官军所费要多,甚至只需十万大军军费的三成便足够了。这笔账王太守要细细算算看么?” 王太守和李成皆是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一众头领皆是笑出声来,按说三娘这话道理是在,但从钱粮来说,的确是给梁山军费让其退兵,比征召大军来征讨要划算。 三娘接着说道:“其实也并非没有先例,当年檀渊之盟,朝廷答应给辽国岁币,何尝不是花钱买个平安?给了平安钱,教辽国息兵,与我现在一般,你给我梁山退兵军费,我便退兵,不须你劳师费饷,牵动大军。” 李成怒道:“此事决计不可,若开此先例,你梁山今后四处侵扰州县,都去勒索军费,如何了得?” 王太守也道:“泊主,此事万不可行。” 三娘接着胡搅蛮缠笑道:“若是觉得给退兵军费不好听,梁中书也怕从他这里开了恶例,那不如这般,把退兵军费一并算入退赔我师兄的家财中如何?” 王太守道:“也不可行,那卢员外家财乃是赃款,已经充公,岂能再退赔?” 三娘俏脸一板,哼了一声道:“那你问问我手下一众头领,没钱可愿退兵?”不等王太守问话,一众头领早已经拍桌笑骂道:“不退,没钱粮,不退兵!” 吵嚷一阵后,三娘抬手止住,面色一寒,森然道:“王太守,若是官军不答应给钱粮,我便不退兵,定要打破大名府来,打下大名府,内里多少钱粮,还不都是我等尽有?王太守回去好好与梁中书合计合计,要我现下退兵,要五十万贯钱财,十万石粮食,若是答应了,不管他以什么名义给我,我都接了,然后便退兵。若是梁中书还在等朝廷派遣的援兵来救他大名府,我也可以等到援兵来了,会会官军援兵。但若是连官军援兵都败于我手,到那时候,退兵军费可就不是这个数了。” 说罢,三娘便吩咐左右送客,王太守和李成两个垂头丧气的去了,一众头领皆是大笑不止。 待得王太守离去后,卢俊义起身道:“此趟承蒙师妹搭救,师兄不知该如何相谢。”三娘起身亲自扶起卢俊义道:“师兄言重了,不知师兄今后有何打算?若是没有去处,便请在我梁山这里坐一把交椅如何?” 此话一出,林冲起身道:“若是大师兄肯来,我以我之位相让。”黄文炳也道:“卢员外但来,我之位让与卢员外。”三娘也笑道:“若是师兄还不肯来时,我便只有将我之位让与师兄来坐。” 卢俊义慌忙说道:“小师妹虽然一介女流,但创下偌大基业来,且梁山也是师妹亡夫传下之位,我如何能坐首位?小师妹,师哥悦你,便是在你寨内做一名小卒,也难报救命之恩,让位之说切勿提起,若是要让时,师哥也就不上梁山了。” 闻言后三娘大喜道:“如此说来,师哥便是愿上梁山了?”卢俊义起身来,正式拜下道:“河北卢俊义,愿投入梁山,在扈岚麾下,任凭差遣,绝无二心。”燕青见了,也一并拜下。 三娘大喜,扶起两人来,随后便教在帐内烧了纸钱,设了香案,都拜过后,设了誓言,便入得伙来。三娘重新排位,便教卢俊义在公孙胜之下,坐了梁山第三把交椅,燕青坐了李逵之后的交椅。一众头领皆来庆贺两人入伙,各自欢喜。 却说王太守与李成两个回到城内,将三娘要求给退兵军费之事说了,梁中书大怒道:“好个贪财妖女,竟敢如此勒索,此趟绝不妥协。” 李成道:“梁山军马势大,若无朝廷援军来,万难得胜。”梁中书道:“朝廷准备军马,所费需时,却不知何如拖延时日。” 王太守道:“不若还是与她商谈军费之事,每一笔都细细谈来,料想能拖延旬月时光,待得朝廷大军到来,便不怕她来。” 梁中书沉吟道:“如今也只有这般了,多劳太守奔波周旋。”王太守谦逊了几句,当下议定后,自从第二日开始,便出城与梁山军马商谈军费多寡。 三娘得知王太守前来商谈军费,自差人去商谈,听闻王太守要将军费一款款列明,细细商谈后,三娘笑道:“此乃拖延之计,他要拖便让他拖延,我也想会会朝廷援军,若是能破得他大军来,大名府旦夕可下。” 当下也不理会王太守的拖延之计,只顾教准备粮草,操演士卒,四处探听消息,专等宋廷援军到来。 且说当日,梁中书派了首将王定赍领密书,前往东京求援,三骑马直到东京太师府前下马。门吏转报入去,太师教唤王定进来,直到后堂拜罢,呈上密书。蔡太师拆开封皮看了,大惊,问其备细。王定把卢俊义的事,一一说了:“如今扈妖女领兵围城,声势浩大,不可抵敌。”庾家疃、槐树坡、飞虎峪三处厮杀,尽皆说罢。蔡京道:“鞍马劳困,你且去馆驿内安下,待我会官商议。”王定又禀道:“太师恩相:大名危如累卵,破在旦夕,倘或失陷,河北县郡,如之奈何?望太师恩相早早发兵剿除!”蔡京道:“不必多说,你且退去。”王定去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双管齐下策万全 不依军法独行去 且说王定去后,太师随即差当日府干,请枢密院官急来商议军情重事。不移时,东厅枢密使童贯引三衙太尉,都到节堂参见太师。蔡京把大名危急之事,备细说了一遍:“如今将何计策,用何良将,可退贼兵,以保城郭?”说罢,众官互相厮觑,各有惧色。 数内太尉高俅转出禀道:“大名府被围甚急,正是远水难解近渴,要差援军前去,当就左近军州内起兵。便在梁山泊东有东平、东昌二府,两府内有两将,一唤双枪将董平,一唤没羽箭张清,皆万夫不当之勇,更有两处州府兵马合计两万余众。可星夜下书,教二将起兵两万,前去攻打梁山水泊。想那扈妖女提梁山军马在大名府,梁山贼窝必定空虚,此乃围魏救赵之计。” 蔡太师闻言微微颔首,又看童贯,童贯道:“围魏救赵乃是好计,但大名府那里也需军马救援。凌州有二将,一人姓单,名廷珪;一人姓魏,名定国,现任本州团练使。可起本州军马一万前往大名府救援。尚凌州左近有一支义军,曾头市人马,以史文恭为首有数员良将,军马两万有余。上趟他那里教师史文恭射死梁山晁盖,梁山那里杀了曾家五子中的两个,因此曾头市与梁山水泊有深仇大恨。又在凌州左近,正好可下书去那里,许以便宜,教其起军,与凌州二将合军三万一同前往大名府应援。” 蔡太师闻言方喜道:“如此双管齐下,方是万全之策。” 次日五更,景阳钟响,待漏院众集文武群臣,蔡太师为首,直临玉阶,面奏道君皇帝,大名府被围之事。天子览奏,大惊。有谏议大夫赵鼎出班奏道:“前者往往调兵征发,皆折兵将,盖因失其地利,以致如此。以臣愚意,不若降敕赦罪招安,诏取赴阙,命作良臣,以防边境之害。” 蔡京听了大怒,喝叱道:“汝为谏议大夫,反灭朝廷纲纪,猖獗小人,罪合赐死!”天子曰:“如此,目下便令出朝。”当下革了赵鼎官爵,罢为庶人,当朝谁敢再奏。有诗为证:玺书招抚是良谋,却把忠言作寇仇。一自老成人去后,梁山军马不能收。 天子又问蔡京道:“似此贼势猖獗,可遣谁人剿捕?”蔡太师奏道:“臣量这等山野草贼,安用大军,臣举凌州有二将:一人姓单,名廷珪;一人姓魏,名定国,现任本州团练使。又有曾头市义军,两处合兵三万可往大名府应援。另有东平、东昌二府军将,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可起兵两万,使围魏救赵之计,就左近攻打梁山水泊,教其首尾不能相顾。伏乞陛下圣旨,星夜差人,调这几枝人马,定能克日解围,更兼扫清水泊。” 天子大喜,随即降写敕符,着枢密院调遣。天子驾起,百官退朝,众官暗笑。当日,蔡京会省院差官,赍捧圣旨敕符,投凌州、东平、东昌等地而去。 却说东京这里,宋廷调集军马动作,早得梁山细作探明,当天便放出信鸽前去。两日后,宋廷调集军马的消息已经放在三娘案头。 得报后,三娘便即召集诸将议事。诸将到齐后,黄文炳道:“北京梁中书果然申奏朝廷,要调兵征剿。有谏议大夫赵鼎奏请招安,致被蔡京喝骂,削了赵鼎官职。如今奏过天子,差人赍捧敕符,往凌州调遣单廷珪、魏定国两个团练使,起本州军马,又勾结曾头市军马,起兵两万,一并前来援军。尚有东平、东昌两府军马两万,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两个,前去攻我梁山大寨,正是围魏救赵之计。” 三娘环顾众将便道:“似此如何迎敌?”林冲道:“等他来时,一发捉了。” 关胜起身对三娘道:“关某自从上山,深感仁兄厚待,不曾出得半分气力。单廷珪、魏定国,蒲城多曾相会。久知单廷珪那厮,善能用水浸兵之法,人皆称为圣水将军。魏定国这厮,精熟火攻兵法,上阵专能用火器取人,因此呼为‘神火将军’。凌州是本境,兼管本州兵马,取此二人为部下。小弟不才,愿借五千军兵,不等他二将到来,先在凌州路上接住。他若肯降时,带上山来;若不肯投降,必当擒来,奉献兄长,亦不须用众头领张弓挟矢,费力劳神。不知尊意若何?” 黄文炳道:“关将军须仔细,他那里起兵一万,更有曾头市史文恭等两万军马为羽翼,急切难图。” 三娘沉吟道:“史文恭若来,我是必定要亲自去的,大名府这里,便请师兄与黄军师坐镇。我亲自引一万五千军马,并大师兄卢俊义、关胜、呼延灼、徐宁、吕方、郭盛、宣赞、郝思文、韩韬、彭玘、燕青、李忠、周通十三位头领前去迎击凌州军马。再下书与梁山,教公孙胜、鲁大师、武行者等准备迎击董平、张清两路军马。” 当下计议已定,当天三娘便引卢俊义等十员将领,起一万军马准备南下。便叫关胜引宣赞、郝思文二将,三千军马为前部先行。关胜带了三千军马,当先开道。 关胜引军先去后,三娘中军、后军尚在准备,林冲不明就里,便对三娘说道:“关胜此去,未保其心,可以再差良将,随后监督,就行接应。” 三娘笑道:“吾观关胜义气凛然,始终如一,军师不必多疑。”李逵只因这趟未点差他,心头正在不忿,闻言便叫道:“我去走一遭,若是关胜两面三刀,我便教他吃俺两斧。” 三娘道:“此一去用你不着,关胜必不会反。”李逵哀告道:“好嫂嫂,整日只在这鸟城子下驻扎,兄弟不得厮杀,闲得发慌,便要生病,若不叫我去时,独自也要去走一遭。” 三娘喝道:“你若不听我的军令,割了你头当球踢!”李逵见说,闷闷不已,离帐去了。次日中军、后军,军马器械粮草皆完备后,三娘便提兵上路。 方出辕门,只见小军来报:“黑旋风李逵昨夜二更,拿了两把板斧,不知那里去了!”三娘见报,皱眉笑骂道:“这黑厮定是不忿我不让他去,便独自一个先去了。不必理他,只管先行。待他回来,自有军法伺候!”当下便引军去了。 且说李逵是夜提着两把板斧离了围城大营,抄小路径投凌州去。一路上自寻思道:“这两个鸟将军并曾头市鸟军马,何消得许多军马去征他!我且在半道拦住,一斧一个都砍杀了,也教嫂嫂吃一惊!也和他们争得一口气!” 走了半日,走得肚饥,原来贪慌离营,不曾带得盘缠。多时不做这买卖,寻思道:“只得寻个鸟出气的。”正走之间,看见路旁一个村酒店,李逵便入去里面坐下,连打了三角酒、二斤肉吃了,起身便走。酒保拦住讨钱。 李逵道:“待我前头去寻得些买卖,却把来还你!”说罢,便动身。只见外面走入个彪形大汉来,喝道:“你这黑厮,好大胆!谁开的酒店,你来白吃,不肯还钱!”李逵睁着眼道:“老爷不拣那里,只是白吃!”那汉道:“我对你说时,惊得你尿流屁滚!老爷是梁山泊好汉韩伯龙的便是!本钱都是白莲圣女一丈青的。” 李逵听了暗笑:“我山寨里那里认得这个鸟人!”原来韩伯龙曾在江湖上打家劫舍,要来上梁山泊入伙,却投奔了旱地忽律朱贵,要他引见三娘。因是三娘远征大名府,不曾见得,朱贵权且教他回村中卖酒,等候消息。 当时李逵去腰间拔出一把板斧,看着韩伯龙道:“把斧头为当。”韩伯龙不知是计,舒手来接,见李逵手起,望面门上只一斧,正被砍着。可怜韩伯龙做了半世强人,死在李逵之手。两三个火家,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脚,望深村里走了。李逵就地下掳掠了盘缠,放火烧了草屋,望凌州去了。 行不得一日,正走之间,官道旁边,只见走过一条大汉,直上直下相李逵。李逵见那人看他,便道:“你那厮看老爷怎地?”那汉便答道:“你是谁的老爷?”李逵便抢将入来。那汉子手起一拳,打个塔墩,李逵寻思:“这汉子倒使得好拳!”坐在地下,仰着脸问道:“你这汉子,姓甚名谁?” 那汉道:“老爷没姓,要厮打便和你厮打!你敢起来!”李逵大怒,正待跳将起来,被那汉子肋罗里只一脚,又踢了一交。李逵叫道:“赢他不得。”爬将起来便走。那汉叫住问道:“这黑汉子,你姓甚名谁?那里人氏?” 李逵道:“我说与你,休要吃惊。我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的便是。”那汉道:“你端的是不是?不要说谎。”李逵道:“你不信,只看我这两把板斧。”那汉道:“你既是梁山泊好汉,独自一个投那里去?” 李逵道:“我和俺家一丈青嫂嫂别口气,要投半道去杀那姓单姓魏的两个。”那汉道:“我听得你梁山泊已有军马去了,你且说是谁?”李逵道:“先是大刀关胜领兵,随后便是一丈青嫂嫂亲自领军征讨。” 那汉听了,纳头便拜。李逵道:“你端的姓甚名谁?”那汉道:“小人原是中山府人氏,祖传三代,相扑为生。却才手脚,父子相传,不教徒弟。平生最无面目,到处投人不着,山东、河北都叫我做没面目焦挺。近日打听得便在左近,有座山,名为枯树山。山上有个强人,平生只好杀人,世人把他比做丧门神,姓鲍名旭。他在那山里,打家劫舍,我如今待要去那里入伙。” 李逵道:“你有这等本事,如何不来投奔俺嫂嫂一丈青?”焦挺道:“我多时要投奔大寨入伙,却没条门路。今日得遇兄长,愿随哥哥。”李逵道:“我却要和一丈青嫂嫂争口气了下山来,不杀得一个人,空着双手,怎地回去?你和我去枯树山,说了鲍旭,同去凌州半道,杀得单、魏二将,便好回山。”焦挺道:“听闻凌州军马已经与曾头市军马合兵一处,便是三四万军马在彼,我和你只两个,便有十分本事,也不济事,枉送了性命;不如单去枯树山说了鲍旭,都去大寨入伙,此为上计。”两个商议定后,便先往枯树山而去。(未完待续。) 第九章关胜败阵折二将 李逵劫道聚五义 话分两头。却说关胜与同宣赞、郝思文引领三千军马先行,投凌州官道而去。且说凌州太守,接得东京调兵的敕旨并蔡太师札付,便请兵马团练单廷珪、魏定国商议。二将受了札付,随即选点军兵,关领军器,拴束鞍马,整顿粮草,指日起行。 凌州太守又赍发敕旨并蔡太师札付径到曾头市那里,史文恭构陷了卢俊义后,已然回到曾头市,听闻官府来人,与曾头市家长曾弄一同拜见。 两厢见后,凌州太守将出敕旨并蔡太师札付,说了来由。曾弄道:“梁山贼寇、扈家妖女,杀我两子,与我仇深似海,这趟定然同去。”史文恭却道:“府尊容禀,前趟累次出兵,村坊内缺粮少衣,只恐力有不逮。”凌州太守道:“这个不妨,若你起兵,一应钱粮军饷,自有各地官府支应。” 当下两家约定了钱粮之事后,凌州太守自去,曾弄请史文恭点起兵马,并曾家三子、副教师苏定,起两万军马前去会齐官军。 却说水火二将听闻朝廷也教曾头市起军同去,单廷珪道:“若是他那里军马来了,我二人这里败了梁山贼寇,却分薄了军功。”魏定国道:“哥哥计较的是,不若我两个点军先行,若得功,便是你我两个的。” 当下商议定后,两个不等曾头市军马前来会齐,便点军先行。便行了数日之后,忽闻报说:“蒲东大刀关胜引军到来,当道拦截。” 单廷珪、魏定国听得大怒,便收拾军马,上前迎敌。两军相近,旗鼓相望。门旗下关胜出马。那边阵内鼓声响处,圣水将军出马。怎生打扮:戴一顶浑铁打就四方铁帽,顶上撒一颗斗来大小黑缨。披一付熊皮砌就嵌缝沿边乌油铠甲,穿一领皂罗绣就点翠团花秃袖征袍,着一双斜皮踢镫嵌线云跟靴,系一条碧钉就迭胜狮蛮带。一张弓,一壶箭。骑一匹深乌马,使一条黑杆枪。前面打一把引军按北方皂纛旗,上书七个银字:“圣水将军单廷珪。” 又见这边鸾铃响处,转出这员神火将军魏定国来出马。怎生打扮:戴一顶朱红缀嵌点金束发盔,顶上撒一把扫帚长短赤缨。披一副摆连环吞兽面狻猊铠,穿一领绣云霞飞怪兽绛红袍,着一双刺麒麟间翡翠云缝锦跟靴。带一张描金雀画宝雕弓,悬一壶凤翎凿山狼牙箭。骑坐一匹胭脂马,手使一口熟铜刀。前面打一把引军按南方红绣旗,上书七个银字:“神火将军魏定国。” 两员虎将,一齐出到阵前。关胜见了,在马上说道:“二位将军,别来久矣!”单廷珪、魏定国大笑,指着关胜骂道:“无才小辈,背反狂夫!上负朝廷之恩,下辱祖宗名目,不知死活!引军到来,有何礼说?” 关胜答道:“你二将差矣。目今主上昏昧,奸臣弄权,非亲不用,非仇不弹。梁山一丈青,虽为女流,但上应天命,下抚黎民,仁德施恩,替天行道,特令关某等到来,招请二位将军。倘蒙不弃,便请过来,同归山寨。” 单、魏二将听得大怒,骤马齐出。一个是北方一朵乌云,一个如南方一团烈火,飞出阵前。关胜却待去迎敌,左手下飞出宣赞,右手下奔出郝思文,两对儿阵前厮杀。刀对刀,迸万道寒光;枪搠枪,起一天杀气。关胜遥见神火将越斗越精神,圣水将无半点惧色。 正斗之间,两将拨转马头,望本阵便走。郝思文、宣赞随即追赶,冲入阵中。只见魏定国转入左边,单廷珪转过右边。随后宣赞赶着魏定国,郝思文追住单廷珪。 且说宣赞正赶之间,只见四五百步军,都是红旗红甲,一字儿围裹将来,挠钩齐下,套索飞来,和人连马,活捉去了。再说郝思文追住单廷珪到右边,只见五百来步军,尽是黑旗黑甲,一字儿裹转来,脑后众军齐上,把郝思文生擒活捉去了。可怜二将英雄,到此翻成画饼。 一面把人解入后阵,一面仍率五百精兵,卷杀过来。关胜举手无措,大败输亏,望后便退。随即单廷珪、魏定国拍马在背后追来。关胜正走之间,只见前面冲出二将。关胜看时,左有徐宁,右有呼延灼,从两肋窝里撞将出来,杀散凌州军马。关胜收住本部残兵,与徐宁、呼延灼相见,合兵一处。随后李忠、周通领军接应,一同见了,权且下寨。 便在军中帐内,关胜败了一阵,折了宣赞、郝思文二将,心头闷闷。呼延灼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无须介怀,明日再战,定然得胜。” 关胜摇头道:“主公信赖,托付前军与我,不想大意败阵,心中万分有亏,明日一战,定当全力以赴。我这里有一计,须得众兄弟襄助。”呼延灼、徐宁等都道:“但说无妨。”当下关胜定计下来,众头领皆赞妙计。 却说水火二将,捉得宣赞、郝思文,得胜回阵,但见梁山军马又至,势大难敌,只得先当道下寨,准备来日再做厮杀。立下营寨后,二将置酒作贺,又教人做造陷车,装了二人,差一员偏将,带领三百步军,连夜解回凌州,申达府尊。 且说偏将带领三百人马,监押宣赞、郝思文回凌州来,大步前行,来到一个去处。只见满山枯树,遍地芦芽,一声锣响,撞出一伙强人,当先一个,手持双斧,声喝如雷,正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 后面带着这个好汉,端的是谁,正是:相扑丛中人尽伏,拽拳飞脚如刀毒。劣性发时似山倒,焦挺从来没面目。 李逵、焦挺两个好汉,引着小喽罗,拦住去路,也不打话,便抢陷车。偏将急待要走,背后又撞出一个好汉,正是:狰狞丑脸如锅底,双睛迭暴露狼唇。放火杀人提阔剑,鲍旭名唤丧门神。这个好汉,正是丧门神鲍旭,向前把偏将手起剑落,砍下马来,其余人等,撇下陷车,尽皆逃命去了。 李逵看时,却是宣赞、郝思文,便问了备细来由。宣赞见李逵亦问:“铁牛兄弟,你怎生在此?”李逵说道:“为是嫂嫂不肯教我来厮杀,独自个私走下山来,先杀了韩伯龙,后撞见焦挺,引我在此。鲍旭一见如故,便如亲兄弟一般接待。却才商议,正欲去打凌州,却有小喽罗山头上望见这伙人马,监押陷车到来。只道官兵捕盗,不想却是你二位。” 鲍旭邀请到寨内,杀牛置酒相待。郝思文道:“兄弟既然有心上梁山泊入伙,不若将引本部人马,就同去会合我梁山大军,并力攻打,此为上策。”鲍旭道:“小可与李兄正如此商议。足下之言,说的最是。我山寨之中,也有三二百匹好马。”带领五七百小喽罗,五筹好汉,一齐来会梁山军马。 却说逃难军士奔回来,报与水火二将说道:“半路里有强人夺了陷车,杀了偏将。”单廷珪、魏定国听得大怒,便道:“这番拿着,便在这里施刑。” 次日一早,又听得寨外关胜引兵搦战。单廷珪争先出马,开寨门,引五百玄甲军,飞奔出营寨迎敌。门旗开处,圣水将军单廷珪出马,大骂关胜道:“辱国败将,何不就死!”关胜听了,舞刀拍马。 两个斗不到五十余合,关胜勒转马头,慌忙便走,单廷珪随即赶将来。约赶十余里,关胜回头喝道:“你这厮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单廷珪挺枪,直取关胜后心。关胜使出神威,拖起刀背,只一拍,喝一声:“下去!”单廷珪落马。 关胜下马,向前扶起,叫道:“将军恕罪!”单廷珪惶恐伏礼,乞命受降。关胜道:“某与一丈青扈娘子面前,多曾举你。特来相招二位将军,同聚大义。”当下关胜独自一个将九天玄女托梦之事细细说了,末了道:“关某上应天意,下顺民心,若非如此,安能降她?将军一身本事,只做得个一州团练使,岂非大材小用?如今赵宋气数已尽,天界玄女也教我等匡扶明主,将军岂能一错再错?关某素来不打诳语,说一是一,非是确凿之事,不会说与将军,还望将军三思。” 单廷珪听了沉吟起来,尚在半信半疑之时,林中撞出一人来,却是双鞭呼延灼,到了近前后,关胜将两个引见了。呼延灼也将一番言语来说单廷珪。 单廷珪听了暗暗心惊,暗想这浦东关胜自相交以来,忠义堪比三国关公,这双鞭呼延灼,大宋开国名将之后,两个都尚且降了梁山,难道真是大宋气数已尽?又见两个说话行事向来正直,绝不会以此等荒谬之语相赚,又看他言之凿凿,看来九天玄女托梦,乃是千真万确之事,自己这里屈就一州团练,本事难以舒展,心头也早有气来,不若随他投托梁山,将来若真立新朝,从龙之功,开国功臣的大功劳,还能逃得掉么? 想到这里,单廷珪答道:“不才愿施犬马之力,同共替天行道。”说罢,三人皆是大笑,并马而行。转出林来,徐宁接住三人并马行来,便问其故。 关胜不说输赢,答道:“山僻之内,诉旧论新,招请归降。”徐宁等众皆大喜。单廷珪见得徐宁,又是吃了一惊,暗想东京金枪班宿值教头都降了梁山,看来这梁山一丈青当真如江湖上传闻一般,投她那里,并无差错。 单廷珪回至阵前,大叫一声,五百玄甲军兵,一哄过来;其余人马,奔回寨内,报知魏定国。(未完待续。) 第十章关胜降水火二将 扈岚打曾家五寨 却说魏定国闻报说降了单廷珪,心头大怒,次日领起军马,出寨交战。单廷珪与同关胜、呼延灼、徐宁等直临阵前。只见门旗开处,神火将军魏定国出马,果然见了单廷珪顺了关胜,便大骂:“忘恩背主,负义匹夫!” 关胜大怒,拍马向前迎敌。二马相交,军器并举。两将斗不到十合,魏定国望本阵便走。关胜却欲要追,单廷珪大叫道:“将军不可去赶。”关胜连忙勒住战马。说犹未了,凌州官军阵内,早飞出五百火兵,身穿绛衣,手执火器,前后拥出有五十辆火车,车上都满装芦苇引火之物。 军人背上,各拴铁葫芦一个,内藏硫黄焰硝,五色烟药,一齐点着,飞抢出来。人近人倒,马过马伤。关胜军兵四散奔走,退四十余里扎住。 魏定国得胜,待要收转军马回营寨时,却见寨内烘烘火起,烈烈烟生。原来却是黑旋风李逵与同焦挺、鲍旭带领枯树山人马,趁魏定国出阵,杀透营寨,打破寨门,杀入寨内,放起火来,将一应官军粮草皆付之一炬。 魏定国知了,不敢回营,慌速回军,被关胜随后赶上追杀,首尾不能相顾。营寨已失,魏定国只得退走,退兵三十里再下寨屯驻,派人回去求取援军。 关胜引军把魏定国大寨四下围住,便令诸将调兵攻打。魏定国闭门不出,死守营寨。 见魏定国营寨坚固,内里又有他五百圣火兵助守,一旦军马上前攻打,他那里单火喷来,士卒难挡。见难以破寨,单廷珪便对关胜、呼延灼等众位说道:“此人是一勇之夫,攻击得紧,他宁死,必不辱。事宽即完,急难成效。小弟愿往他处,不避刀斧,用好言招抚此人,束手来降,免动干戈。” 关胜见说,大喜,随即叫单廷珪单人匹马到寨前。小校报知,魏定国出来相见了。单廷珪用好言说道:“如今朝廷不明,天下大乱,天子昏昧,奸臣弄权,大宋气数已尽,我等归顺梁山一丈青,匡扶明主,上应天时,下应民心,替天行道,开国定邦,早晚也有凌烟阁功劳来。”当下将关胜、呼延灼言语又细细说了。 魏定国听罢,沉吟半晌,知道单廷珪不会赚他,便说道:“若是要我归顺,须是关胜亲自来请,我便投降;他若是不来,我宁死不辱!” 单廷珪即便上马回来,报与关胜。关胜见说,便道:“大丈夫作事,何故疑惑?”便与单廷珪匹马单刀而去。呼延灼谏道:“兄弟,人心难忖,三思而行。”关胜道:“好汉作事无妨。” 直到寨内。魏定国接着,大喜,愿拜投降,同叙旧情,设筵管待。当日带领五百火兵,都来大寨,与呼延灼、徐宁并众头领,俱各相见已了。又会合得李逵、宣赞、郝思文、焦挺、鲍旭五个引枯树山军马到来,见得宣赞、郝思文二将无恙,李逵又收得两员头领,关胜等人都是大喜,即便收军下寨,置酒庆贺,专等三娘军马到来。 不一日,三娘引卢俊义、燕青、吕方、郭盛、韩韬、彭玘六个并后军到来,众将都来参见了,惟独李逵不敢上前来。三娘笑着唤李逵近前来问时,李逵捂着脑袋道:“俺铁牛只有一颗头,先前嫂嫂说了,若是铁牛违了军令,便要割俺这颗头来当球踢,若是割了去,嫂嫂踢得倒是高兴了,俺却不知何时才能再长颗头出来,吃肉喝酒。” 众将闻言,都是大笑起来。三娘也忍俊不禁,笑道:“听闻你引人救了宣赞、郝思文两位,这次便饶了你来,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李逵大喜道:“下回若能救人,舍了这颗头,也要去。”众将又是一阵哄笑。 随后李逵引焦挺、鲍旭,关胜引单廷珪、魏定国来见三娘,三娘亲自置酒相敬,好言抚慰一番。四个见三娘一身青花甲,英姿飒爽,惊才绝艳,心头折服不已。 次日,三娘升帐商议军事,得前军哨探来报,直说那曾头市军马听闻凌州官军兵败,已然往回撤军,不敢向前而来。三娘听闻后,冷然道:“曾头市累次勾结官府,与我梁山为敌,史文恭射死我夫君,此等深仇大恨,定不能饶。今趟已经兵马至此,当追杀上去,定要将他连根铲除!”众将轰然称是,当下点起军马,关胜引宣赞、郝思文依旧为前军,其余将领分作中军、后军,火急赶去。 行军数日,到了凌州界内,前军关胜差人来报说:“曾头市军马听闻凌州官军兵败,引军退守曾头市。见今曾头市口扎下大寨,又在法华寺内做中军帐,数百里遍插旌旗,不知何路可进。” 三娘冷笑道:“垂死挣扎,教他活不过七日!”依旧吩咐进军,直抵曾头市下寨。 次日,会合关胜前军后,关胜报说:“小将差人扮作樵夫,直到曾头市里面探知备细。见今扎下五个寨栅。曾头市前面,两万余人守住。前番曾升、曾索已被主公杀了,总寨内是教师史文恭执掌,北寨是曾涂,南寨是次子曾密,西寨是四子曾魁,东寨是副教师苏定,中寨是家长曾弄守把。尚有个青州郁保四,身长一丈,腰阔数围,绰号险道神,献了许多马匹都喂养在法华寺内,与他账目。” 三娘听罢,便教会集诸将一同商议:“既然他设五个寨栅,我这里分调五支军将,可作五路去打。”卢俊义便起身道:“师妹,师兄得蒙救命上山,未能报恩;如今那仇人史文恭又在那里,愿尽命向前,未知尊意若何?” 三娘道:“师兄方才得脱牢狱,不知身体将养可好?”卢俊义道:“在牢中多得蔡福、蔡庆周全,并未吃苦。脱得牢狱后,又将养多时,早已经无恙。” 三娘颔首道:“既然如此,师兄出战也可,只是师兄初到山寨,未经战阵,山岭崎岖,乘马不便,不可为前部先锋;别引一支军马,前去平川埋伏,只听中军炮响,便来接应。” 卢俊义领命,便带同燕青,引领五百步军,平川小路听号。三娘再分调五路军马:曾头市正南大寨,差马军头领关胜,副将宣赞、郝思文,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东大寨,差马军头领呼延灼,副将韩韬、彭玘,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北大寨,差马军头领金枪手徐宁,副将单廷珪、魏定国,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西大寨,步军头领李逵,副将焦挺、鲍旭,引军三千攻打;曾头市正中总寨,扈三娘、吕方、郭盛、李忠、周通,领军五千攻打。 不说三娘部领五军兵将大进。且说曾头市大军到达凌州后,史文恭得了凌州官府粮草资助后,便起军最后而来。不想行了数日,便听闻凌州军马兵败。史文恭大惊失色,与苏定商议道:“不想官军败得如此之快,只恐梁山人马趁势攻来,我那师妹本事,我是知晓,与她野地浪战,绝无胜算,只得退兵守村坊,仗着地利与她周旋。”苏定深以为然,当下商议定后,便即回军曾头市驻守。 回到曾头市后,差人哨探,果然得报说,梁山军马随后追赶而来。曾长官听了,便请教师史文恭、苏定商议军情重事。史文恭道:“梁山泊军马来时,只是多使陷坑,方才捉得他强兵猛将。这夥草寇,须是这条计,以为上策。” 曾长官便差庄客人等,将了锄头铁锹,去村口掘下陷坑数十处,上面虚浮土盖,四下里埋伏了军兵,只等敌军到来;又去曾头市北路也掘下数十处陷坑。 比及三娘军马起行时,多差细作前去打探,左右村民皆受曾头市这伙女真人欺压已久,因此多将消息泄露。数日之间,细作皆回来报说:“曾头市寨南寨北部尽掘下陷坑,不计其数,只等俺军马到来。” 三娘听了,淡淡道:“不足为奇!”引军前进,来到曾头市相近。此时日午时分,前队望见一骑马来,项带铜铃,尾拴雉尾;马上一人,青巾白袍,手执短枪。前队望见,便要追赶。三娘止住。便教军马就此下寨,四面掘了濠堑,下了铁蒺藜。传下令去,教五军各自分头下寨,一般掘下濠堑,下了蒺藜。 一住三日,曾头市不出交战。三娘再使细作探听,去曾头市寨中探听他不知何意;所有陷坑,暗暗地记著离寨多少路远,总有几处。 几名细作去了一日,都知备细,暗地使了记号,回报中军。次日,三娘传令,教前队步军各执铁锄,分作两队;又把粮车,一百有余,装载芦苇乾柴,藏在中军。当晚传令,与各寨诸军头领。来日巳牌,只听东西两路步军先去打寨。再教攻打曾头市北寨的徐宁、单廷珪、魏定国,把马军一字儿摆开,只在那里擂鼓摇旗,虚张声势,切不可进。三娘传令已了。 再说曾头市史文恭只要引三娘军马打寨,便赶入陷坑。寨前路狭,待走那里去?次日巳牌,只听寨前炮响,军兵大队都到南门,只准备接敌厮杀。(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连场恶战诛三子 始有怯意方约和 却说曾头市史文恭兵马戒备,只等接战,少时东寨边来报道:“一个使双鞭的引两员骁将,攻打前後!”史文恭冷笑道:“这个必定是降贼官军双鞭呼延灼,我这师妹本事不小,宋廷开国名将之后都能被她勾得投降麾下,却不知用了什么妖媚手段。”却恐有失,便分人去帮助苏定。 只见西寨边,又来报道:“一个黑大汉持双斧,旗号上写著黑旋风李逵,引两员健将,前来攻打甚急!”史文恭听了,又分拨人去帮助曾魁。又听得寨前炮响。史文恭按兵不动,只要等他入来塌了陷坑,山下伏兵齐起,接应捉人。 这里三娘却调马军从山背後两路抄到寨前,前面步军只顾看寨,又不敢去;两边伏兵都摆在寨前;背後三娘军马赶来,尽数逼下坑去。 史文恭却待出来,三娘罗扇一指,军寨中锣响,一齐推出百余辆车子来,尽数把火点著,上面芦苇、乾柴、硫磺、焰硝,一齐著起,烈火迷天。 比及史文恭军马出来,尽被火车横拦当住,只得回避。急待退军。正值刮起大风,卷那火焰烧入南门,早把敌楼排栅尽行烧毁。已自得胜,鸣金收军,四下里入寨,当晚权歇。史文恭连夜修整寨门。两下当住。 次日,曾涂对史文恭计议道:“一应计算皆难逃那妖女算计,若不先将她诛除,只恐难以久守。”史文恭沉吟片刻道:“我这师妹武艺惊艳,须得赚她来战,我在后面用冷箭对付方可。”商议定后,史文恭、曾涂率领军兵,披挂上马,出阵搦战。 三娘在中军,闻知曾涂搦战,带领吕方、郭盛,相随出到前军。门旗影里看见曾涂,心头怒起,用鞭指道:“谁与我先捉这厮,报往日之雠?” 小温候吕方,拍坐下马,挺手中方天画戟,直取曾涂。两马交锋,二器并举。到三十合以上,郭盛在门旗下,看见两个中间,将及输了一个。原来吕方本事敌不得曾涂;三十合已前,兀自抵敌不住;三十合已後,戟法乱了,只办得遮架躲闪。郭盛只恐吕方有失,便骤坐下马,捻手中方天画戟,飞出阵来,夹攻曾涂。三骑马在阵前绞做一团。原来两枝戟上都拴著金钱豹尾。 吕方、郭盛要捉曾涂,两枝戟齐举,曾涂眼明,便用枪只一拨,却被两条豹尾搅住朱缨,夺扯不开。三个各要掣出军器使用。扈三娘在阵中看见,恐怕输了两个,便纵马出来,左手拈起金雕弓,右手急取箭,搭上箭,拽满弓,望著曾涂射来。这曾涂却好掣出枪来,那两枝戟兀自搅做一团。 说时迟,那时疾,三娘这里箭来,史文恭也见得三娘出阵,却不去救曾涂,只顾开弓搭箭,连珠七箭,毫不保留,只望三娘射来。 先看曾涂掣枪,便望吕方项根搠来。三娘箭早先到,正中曾涂左臂,翻身落马。吕方、郭盛,双戟并施,曾涂死於非命。 再看三娘,她那里箭瞄曾涂时,便偷眼见得史文恭也飞骑出来,知道他作何打算,当下便先防了三分。待得箭射曾涂后,三娘想也不想,当即侧身,将身躯藏在马身一侧,史文恭七只箭来,四支箭从马鞍上飞过,另三支箭却射中三娘胯下白马。那白马悲鸣一声,当即倒地。 三娘就地一滚,未被白马压住,左右马军其上接应,换了匹马与三娘骑了。三娘飞马出阵来,双刀指着史文恭娇声怒斥道:“史文恭,你好狠毒的心肠,放着曾涂不救,只顾用箭来射我,今遭休走,便一决胜负如何?!” 史文恭见未能算到三娘,又折了曾涂,更不顾三娘叫阵,勒令回军,转报中寨。曾长官听得大哭。 只见旁边恼犯了一个壮士曾密,武艺绝高,使两口飞刀,人莫敢近,当时听了大怒,咬牙切齿,喝叫:“我三个兄弟皆死于那妖女之手!备我马来!要与三位兄弟报雠!”曾长官拦当不住。全身披挂,绰刀上马,直奔前寨。 史文恭接著,劝道:“小将军不可轻敌,莫非忘了先前许多军马都不曾杀得那妖女。如今她军中智勇猛将极多。若论史某愚意,只宜坚守五寨,暗地使人前往凌州,便教飞奏朝廷,调兵选将,多拨官军,分作两处征剿:一打梁山泊,一保曾头市。令贼无心恋战,必欲退兵急奔回山。那时史某不才,与汝兄弟一同追杀,必获大功。” 说言未了,北寨副教师苏定到来。见说坚守一节,也道:“梁山泊一丈青,不但骁勇善战,而且诡计多谋,不可轻敌;只宜退守。待救兵到来,从长商议。” 曾密叫道:“连杀我三位兄长,便是不敌,也要上前厮杀,此冤不报,真强盗也!直等养成贼势,退敌则难!”史文恭、苏定,阻当不住。曾密上马,带领数十骑马军,飞奔出寨搦战。 曾密出战来,却迎着黑旋风李逵,手掣板斧,直奔军前,不问事由,抢出垓心。对阵有人认得,说道:“这个是梁山泊黑旋风李逵!” 曾密见了,便叫放箭。原来李逵但是上阵,便要脱膊,全得焦挺、鲍旭引盾牌兵遮护;此时独自抢来,被曾密一箭,腿上正著,身如泰山,倒在地下。 曾密背後,马军齐抢过来。李逵阵上,焦挺、鲍旭向前死救;背後步军一齐接应归阵。曾密见了李逵军阵严谨,阵上人多,不敢再战,以此领兵还寨。焦挺、鲍旭收兵后,将李逵送回总寨将养,也自收军驻扎。 次日,史文恭、苏定只是主张不要对阵。怎禁得曾密催并道:“要报兄雠!”史文恭无奈,只得披挂上马。那匹马却是险道神郁保四送来的千里龙驹,夜玉狮子马。 三娘引诸将摆开阵势迎敌,见得史文恭在阵中,胯下是匹好马。三娘昨日被史文恭暗箭算计,失了那匹师傅周侗送的白马,正在不乐,看见好马,心头火起,便令前军迎敌。 李忠得令,飞奔坐下马来迎。史文恭见出来的不是三娘,便对曾密道:“小将军少歇,待我迎他一阵。”当下出马来迎李忠。李忠不识得史文恭,认不得厉害,毫无惧色,二骑相交,军器并举。约二十余合,李忠力怯,望本阵便走。史文恭奋勇赶来,神枪到处,李忠後腿股上早著,倒下马来。吕方、郭盛、周通三将齐出死命来救。虽然救得李忠,军兵折了一阵,士气为之一沮。 三娘不想今日史文恭会亲自出阵来,见伤了李忠,更是大怒,便飞出阵来搦战。史文恭见是三娘,正踌躇如何应对时,却见曾密飞马出阵来,叫道:“史教头少歇,待我战她!”史文恭当即心头暗喜,勒马回阵。 曾密策马上前,与三娘交战,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败,三娘那里掣出红锦锁套,只顾一扔,套住曾密,拖下马来,便将曾密生擒活捉了去。 史文恭见折了曾密,当即点起军马上前混战,打算抢人来,三娘也是双刀一指,各部军马上前厮杀,梁山军兵骁勇,曾头市军马大溃,史文恭亲自殿后,收回败军,方才得意脱身而回。 是夜,天清月白,风静云闲。史文恭在寨中对曾魁道:“贼兵连赢了两阵,必然自得不防,乘虚正好劫寨,也好救得曾密回来。”曾魁见说,便教请北寨苏定,引兵前来,一同劫寨。 却说三娘捉得曾密,便教在营前斩首示众,又吩咐将受伤的李逵与李忠两个用车装了,送回总寨将养。诸事安排定后,陡然一阵风来,吹折营门号旗。 三娘看了之后自语道:“此乃劫营之象,当早作准备。”当下吩咐吕方、郭盛、周通三个各自引军准备。 再说史文恭、苏定、曾魁三个,二更左侧潜地出哨,马摘鸾铃,人披软战,直到梁山中军寨内;见四下无人,劫著空寨,急叫中计,转身便走。 左手下撞出小温侯吕方,右手下撞出赛仁贵郭盛,後面便是小霸王周通,一发赶上。曾魁在黑地里被小霸王周通一枪搠於马下。放起火来,後寨发喊,东西两边,进兵攻打寨栅,混战了半夜。史文恭、苏定好不容易方才夺路得回。 曾长官见又一个儿子曾魁也折了,烦恼倍增。次日,梁山马军带了曾密头颅前来,拴在竹竿上挑了,在曾头市寨前耀武扬威巡游一番。曾长官见得曾密头颅,放声大哭,昏死过去。 左右急忙救起后,曾长官已经胆寒,只道:“如今老汉五子尽丧,若再战下去,只怕阖家老小俱都不保,不若写下降书去,便要请降。”当下定要史文恭写书投降。 史文恭也有八分惧怯,但他为人阴鸷,心里自知三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纳投降的,但无奈曾长官逼迫,无奈只得写书,速差一人擎,直到梁山大寨。 小校报知曾头市有人下书。三娘传令,教唤入来。小校将书呈上。三娘拆开看时,写道:曾头市主曾弄顿首再拜女杰一丈青统军头领麾下:前者小男无知、倚仗小勇,冒犯虎威。向日天王下山,理合就当归附,无端部卒施放冷箭,罪累深重,百口何辞?然窃自原,非本意也。今家中顽犬俱都已亡,遣使请和。如蒙罢战休兵,愿将原夺马匹尽数纳还;更金帛犒劳三军,免致两伤。谨此奉书,伏乞察。 三娘看罢来书,沉吟片刻后,计上心来,随即便写回书,取银十两赏了来使。回还本寨,将书呈上。曾长官与史文恭拆开看时,史文恭顿时凉了半截,只见上面写道:梁山泊主将扈岚手书回示曾头市主曾弄:自古无信之国终必亡,无礼之人终必死,无义之财终必夺,无勇之将终必败。理之自然,无足奇者。梁山泊与曾头市,自来无雠,各守边界。总缘尔教师史文恭行一时之恶,遂惹今日之冤。若要讲和,便须交出杀害天王凶徒史文恭,得此一人,旁人不究,再犒劳军士金帛,自然讲和退兵。忠诚既笃,礼数休轻。如或更变,别有定夺。(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扈岚离间擒仇敌 张清飞石打英雄 曾长官与史文恭看了三娘书信后,俱各惊忧。史文恭当即拜下,垂泪道:“家长若要保全家室,便可绑缚史某前去纳献,史某绝无怨言。”曾弄慌忙扶起史文恭道:“史教师切莫疑心,你是四太子看重的人,差遣与我同来宋境谋事,岂会将你纳献出去?如今只是那扈妖女攻打甚急,因此想个计策,先赚得她退兵。教师先去歇息,此事我自有计较。” 史文恭回到下处,差人请来苏定,将曾弄打算讲和之事说了,末了道:“曾弄老儿,欲将你我二人头颅纳献,端的可恨。”苏定道:“你我皆是听命四太子,何必听命于他曾弄?如今他起了杀心,我等岂能坐以待毙?他不义在先,休说我等不仁。”当下两个商议定了,随后便各自暗藏兵刃,来见曾弄。 曾弄也正与心腹人商议如何擒捉史文恭,将他纳献了出去保命。听闻二人来见时,曾弄惊道:“二人忽然来见,定然起疑,不若先下手为强。”当下命人在厅后藏了人手,只等两人来后便捉。 史文恭与苏定来到厅内,两个甚是警觉,已感到后堂杀气腾腾。曾弄道:“两位教师何来?”史文恭道:“我两个商议了,便有一计,可退那扈妖女兵马。”曾弄问道:“不知何计?” 史文恭上前几步,手笼在衣袖内,曾弄见他不怀好意,登时摔了茶杯大呼一声:“人来!”后堂左右抢出数十名军汉来,各执刀枪杀来。 史文恭与苏定两个见了,各自掣出兵刃来,怒骂道:“曾弄老儿,果然有心谋算我俩个!”曾弄亦骂道:“四太子差我等来任事,便是要结交中原好汉,将来引为臂助,你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非但未能成事,反而惹得梁山大军来打,累得我连丧五子,都是听你吩咐,这笔账定然要与你算来!” 史文恭、苏定两个喝骂不止,背靠背,杀透重围出去,回到各自寨内,点起自家军马来。曾弄那里也点起军马来迎,两厢里各自喝骂,随后便催兵上前火并起来,啥时间,曾头市五个寨栅俱都起了火头,喊杀声震天。 却说三娘差人回书后,便教梁山五路人马都各自准备,等了半日功夫后,果然见得曾头市寨内大乱。众头领皆不明所以,三娘冷笑道:“史文恭、曾弄两个皆各怀鬼胎,如今被我军势威压之下,只消稍作挑拨,定然内斗!如今他那里内乱,正好可以下手!” 当下梁山五路人马齐出,趁乱攻入曾头市。曾长官见梁山军马杀入来,急忙命人前去喊话道:“梁山军马休动,我等皆愿讲和,只是寨内史文恭部反乱,是以交兵。且缓动手,待得擒住史文恭,自然前来讲和。” 三娘得报后笑道:“此时还想讲和已经晚了。”当下命各路军马不去理会,并力攻打。曾头市五个寨中,一时间都被攻破,曾弄心下大悔,又听得梁山泊大军两路杀将入来,就在寨里自缢而死。曾弄一死,曾弄部将见大势已去,便都跪地投降。 史文恭、苏定两个见梁山军马趁乱杀入来,也都是各自惊骇,史文恭长叹一声道:“还是中了师妹离间之计,如今只能分头杀出重围,再做计较。”当下与苏定两个,各自统军,分头突围。 苏定死命奔出北门,却有无数陷坑,背後焦挺、鲍旭赶杀将来,前逢徐宁,一时乱箭射死。後头撞来的人马都赶入陷坑中去,重重叠叠,陷死不知其数。 且说史文恭得这千里马行得快,杀出西门,落荒而走。此时黑雾遮天,不分南北。约行了二十余里,不知何处,只听得树林背後,一声锣响,撞出四五百军来。当先一将,手提杆棒,望马脚便打。那匹马是千里龙驹,见棒来时,从头上跳过去了。 史文恭正走之间。只见阴云冉冉,冷气飕飕,黑雾漫漫,狂风飒飒,虚空之中,四边都是晁盖阴魂缠住。史文恭再回旧路,却撞著浪子燕青;又转过玉麒麟卢俊义来,喝一声:“师弟!待走那里去!”腿股上只一朴刀搠下马来,便把绳索绑了。 史文恭被绑缚后,方才认出是卢俊义,急忙叫道:“大师兄,我是三师弟啊,但求放一条路走。”卢俊义冷笑道:“你与大名府官军构陷我时,可曾想过放我一条路走?” 史文恭大骂道:“卢俊义,周侗老儿一直偏心与你,还偏心师妹,上好武艺都不曾传授于我。我钦慕师妹,周侗老儿便将我赶走,却是何道理?” 卢俊义冷笑道:“你不会的武艺,都是我与小师妹私下点拨于你,师傅一早便看出你心术不正,我瞎了眼,当时听了师妹的哀求,传你高深武艺来。师妹那里,待你亲如兄长,处处与你说好话,你后来却是如何报答她的?先与金人勾结,意图霸占师妹辛苦创下的基业,又与官军勾结,图谋不轨,后来更是联结官军与师妹为难,再后来更是杀了师妹夫君,你之种种,还有何脸面说起前事?” 燕青大怒道:“主人,在听这厮说半句话来,没由来的污了耳朵!”当下提刀割了史文恭舌头,教他不能再言语,命军士押了,解投曾头市来。燕青牵了那匹千里龙驹,迳到大寨。 却说三娘打破曾头市,各头领皆来献功,惟独不见史文恭,正在不喜时,却见卢俊义押了史文恭到来,当下大喜。先把曾家一门老少杀了,寨内女真人尽数不留;抄掳到金银财宝,米麦粮食,尽行装载上车,回梁山泊给散各都头领,犒赏三军。 一场征战后,大小头领不缺一个,又捉得曾头市内一个好汉险道神郁保四。此人新投入伙,未曾作恶,三娘好言抚慰后,郁保四便即归降。 三娘又得了这匹千里龙驹,照夜玉狮子马;其余物件尽不必说。陷车内囚了史文恭,便收拾军马,准备先回大名府。尚在收拾之时,却得梁山小校前来送信,直说东平、东昌两路军马来打梁山,那为头的两个军将厉害。没羽箭张清更是,接连飞石打了梁山数员将佐,两路官军又有济州张叔夜、陈曦真出谋划策,公孙胜抵敌不住,急命人前来请三娘回师梁山坐镇。 三娘沉吟片刻后与卢俊义商议道:“大名府那里先围困起来,有林师兄与黄军师坐镇,料想无碍。梁山那里,董平、张清二将骁勇,又有张叔夜、陈曦真两员智将出谋划策,公孙先生双拳难敌四手,梁山乃我根本之地,若是有失,定然被动。而且这里取了许多钱粮,也需先搬回山寨去。还有史文恭这厮,定要在天王哥哥灵前杀了,方才算是报仇!” 卢俊义道:“正是该先回救梁山。”当下商议定后,吩咐各路军马,不回大名府,而是往梁山泊来,所过州县村坊并无侵扰。 却说双枪将董平与没羽箭张清两个,自从得了朝廷敕命,便点军马,会齐之后,前来征讨梁山。不一日到了济州府,与张叔夜、陈曦真军马会齐后,便来打梁山。 公孙胜闻得官军到来,便点起鲁智深、武松、朱仝、雷横、李俊、三阮等头领前来迎战。 公孙胜军马到来,先迎着张清军马,只见差去打探消息的白胜前来报说,“此路官军为首的,姓张,名清,原是彰德府人,虎骑出身。善会飞石打人,百发百中,人呼为没羽箭。手下两员副将:一个唤做花项虎龚旺,浑身上刺著虎斑,颈项上吞著虎头,马上会使飞枪;一个唤做中箭虎丁得孙,面颊连项都有疤痕,马上会使飞叉。” 公孙胜嘱咐各军头领道:“此人善使飞石,对阵时,须得谨慎。”两军对圆后,张清出马邀战。却恼了梁山阵中一位英雄,只见他提了朴刀,飞马出阵来,众人看时,却是插翅虎雷横。 雷横飞马直取张清,两马相交,刀枪并举。不到五合,张清便走,雷横赶去。张清把左手虚提长枪,右手便向锦囊中摸出石子,扭回身,觑得雷横面门较近,只石石子,眉心早中,翻身落马。龚旺、丁得孙便来捉人。公孙胜阵上人多,早有石勇、李云,两骑马,飞出阵来,救回本阵。 公孙胜等大惊,尽皆失色。再问:“那个头领接著厮杀?”公孙胜言未尽,马後一将飞出,看时,却是青面兽杨志。杨志接住张清,无数合,张清遮拦不住,拨回马便走。 杨志望後赶来,张清手取石子,看杨志面门一掷,杨志挡下飞石,却不防他飞石又来,急忙躲时,打在胸前镗甲护心镜上,铮然有声,伏鞍而走。 公孙胜阵上一人大叫:“匹夫何足惧哉!”回头看时,却是花和尚鲁智深,舞起禅杖,直取张清。 鲁智深乃是步战,张清迎着,两个交手不到五合,张清挡不住鲁智深禅杖,便在马上喝声:“著!”一石子正飞在鲁智深头上,打得鲜血迸流,望後便倒。张清军马一齐呐喊,都抢将来。武松急挺两口戒刀,死去救回鲁智深。 公孙胜见输了数将,心内惊惶,便要将军马收转。只见背後一人大叫:“今日将威风折了,来日怎地厮杀!且看石子打得我麽?”公孙胜看时,乃是美髯公朱仝,拍马舞刀,直奔张清。(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官军迫近但回援 阵前纳降终不悔 却说公孙胜阵内,朱仝出马,张清接住,两个约斗五七合,张清拨马便走。朱仝喝道:“别人中你石子,怎近得我!” 张清带住枪杆,去锦囊中,摸出一个石子,右手才起,石子早到。朱仝眼明手快,拨过了石子。张清见打不著,再取第二个石子,又打将去,朱仝又闪过了。两个石子打不著,张清却早心慌。那马尾相衔,张清走到阵门左侧,朱仝望後心刺一枪来。 张清一闪,镫里藏身,朱仝却搠了空;那条枪却搠将过来;朱仝的马和张清的马,两厮并著,张清便撇了枪,双手把朱仝和枪连臂膊只一拖,却拖不动,两个搅做一块。 公孙胜阵上武松望见,舞起戒刀,便来解救。对阵龚旺、丁得孙两骑马齐出,截住武松厮杀。张清、朱仝又分拆不开;武松、龚旺、丁得孙搅做一团。公孙胜阵内李云、石勇、项充、李兖四将一齐尽出,两条枪,两口刀,来救朱仝、武松。 张清见不是势头,弃了朱仝,跑马入阵。朱仝不舍,直撞入去,却忘了堤备石子。张清见朱仝追来,暗藏石子在手,待他马近,喝声著:“著!”朱仝急躲,那石子抹耳根上擦过去了,朱仝便回。 武松撇了龚旺、丁得孙,也赶入阵来。张清停住枪,轻取石子,望武松打来。武松急躲不迭,打在脸上,鲜血迸流,提戒刀回阵。 却说项充、李兖把龚旺截住在一边,李云、石勇把丁得孙也截住在一边。龚旺心慌,便把飞枪将来,却被项充、李兖蛮牌挡住。龚旺先没了军器,被李云、石勇两个活捉归阵。 这边丁得孙舞动飞叉,死命抵敌李云、石勇,不堤防混世魔王樊瑞在阵门里看见,暗忖道:“我这里,被他片时连打一十五员大将;若拿他一个偏将不得,有何面目?”身边取出松纹剑,口中念念有词,喝一声“疾!”,却见丁得孙头上,幻化出一根金鞭来,直打过去,丁得孙大骇,急忙躲时,不防李云一枪刺来,正中马首,那马便倒,却被李云、石勇捉过阵来。张清要来救时,寡不敌众。 公孙胜正待催动军马上前厮杀时,却见官军一彪军马赶至,当先一将,面如冠玉,锦袍环甲,手持双枪,箭壶中插一面小旗,上写一联道:“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梁山阵中不少人认出,此人便是当年去扈家庄求亲的双枪将董平。 公孙胜听闻过此人厉害之处,环顾手下将领,骁勇上将皆被张清打坏,只得催动军马上前厮杀混战。董平双枪一挥,官军也赶上厮杀,两军裹做一处,大呼酣战。张清那里见了也是长枪一指,挥军掩杀过来。 正斗到紧处,只见东面三声炮响,济州官军张叔夜、陈曦真两将到来,也一般挥军杀上前来。公孙胜见官军势大,掣出宝剑,口中念念有词,运起五雷天罡正法,官军阵前电闪雷鸣起来。 陈曦真那里却早有防备,喝命一众军士,尽将黑狗血、屎尿等污物洒在阵前,那法术到了阵前便不能透过。公孙胜见此时机,急忙鸣金收兵,退过水泊去,到了水边,自有李俊、三阮、张横、张顺等水军头领接住,都接回山去。 回到金沙滩小寨内,把龚旺、丁得孙先送上梁山泊,计点人马,折损千余军马,虽人马损失不多,但许多头领都被张清飞石打坏,不能领军。公孙胜与众头领商议了,便放出信鸽,请三娘回师梁山。 且说张清、董平两支军马战退梁山军兵,与张叔夜、陈曦真合兵一处,便在梁山左近下寨。听闻张清前後打了梁山泊数员大将;虽然折了龚旺、丁得孙,也将梁山军马战退;安下营寨来,把盏相贺。 筵席间,陈曦真笑道:“我闻五代时,大梁王彦章,日不移影,连打唐将三十六员。今日张清无一时,连打梁山七八员大将,真是不在此人之下,也当是个猛将。” 张清谦虚几句,董平却只顾饮酒不语,张叔夜笑道:“董监军,在梁山阵中,东一闯、西一撞,左右皆无敌手,几进几出,也堪比三国时猛将赵云啊。” 董平道:“他阵中许多豪杰不在,便连一丈青扈娘子也未曾在彼,胜之不武。” 张叔夜笑道:“兵不厌诈,扈妖女累败官军,不都也是靠着阴谋诡计?今趟我等围魏救赵,料定扈妖女定然回师梁山,索性便在半道埋伏,杀她个措手不及如何?” 陈曦真道:“甚合吾意,听闻扈妖女回师,意欲堵截凌州援军,若是从凌州赶来相救,便有两条路走。一条便在东面,一条在西面,可差董平、张清两位便各自去一路埋伏,半道截杀。” 张清领命,董平不语,当下商议定,董平去东路,张清却去西路,张叔夜与陈曦真引济州军马屯驻梁山泊前,只等扈三娘军马到来。 却说董平引军到了东路,连日派出哨探前去探听动静,三日后哨探回报,直说果然有梁山军马望这边而来。董平却不按陈曦真计策埋伏,只引军当道来迎击梁山军马。 三娘回师梁山,途中便与诸头领商议道:“张叔夜、陈曦真皆当世智将,我等这里回军,他必定会半道埋伏军马,伏击我军,各军前行时,当万分谨慎。” 因此一路上,梁山军马四周,三娘及各部头领都广布哨探。将近梁山时,便哨探得有官军当道拦截。三娘得报后,心头疑惑,为何这部官军要明刀明枪前来厮杀,却不埋伏起来杀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待得探马回报,说当面之敌为首的乃是双枪将董平时,三娘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他。”当下催动军马向前。 两军对圆后,董平单枪匹马来到阵前,挂住双枪大声喝道:“请扈娘子出来说话!” 三娘骑了玉照狮子马出阵来,也将双刀挂住,上到前来。董平见了三娘,只见她音容如故,鬓边却带了白花,心头一痛道:“晁天王之事,我已经听闻,既然天王已经身故,何苦还要与他受苦?” 三娘道:“欠他的。”董平默然无语半晌,随即道:“我若是率领官军投入娘子麾下,你待我如何?”三娘道:“我心如止水,待你自当兄弟一般。” 董平又沉默半晌,随后叹道:“罢了,罢了,我不是你敌手,即便能与你相敌,我也不愿与你动刀兵来。这便回去,教一众军马都投降你来。” 三娘哑然失笑道:“董都监,你堂堂一介官军将领,便这般甘愿落草为寇么?”董平道:“只担忧你无人护持,方才如此,况且区区一个兵马都监,不做也罢,今生但守得你平安,于愿足矣。”三娘道:“好,既然如此说了,将来我便当你如兄弟一般,将来定然与你寻配一门好亲事。”董平苦笑道:“多谢扈娘子。” 言罢,董平便即回阵,随即喝命一众军马皆向梁山军马投降,但有不愿投降的,放下兵刃,可以自去。众官军尽皆骇然,奈何董平麾下精锐心腹把定左右,众军只得听命,愿去的留下,不愿去的留下兵刃盔甲自去。霎时间,一万军马,到有一半散去,其余的都随董平投降了过来。 便在梁山军阵内,卢俊义、关胜、呼延灼等人还在心焦,尚不知三娘独自出阵去,吉凶如何,少时见得三娘与董平说了几句话后,便即转回,都是狐疑不已。 三娘到了近前,卢俊义忙道:“师妹,听闻这双枪将董平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何破他?”三娘微微一笑道:“不必,已经与他约好,少时他便将军马一并来投靠。”卢俊义、关胜、呼延灼等都是半信半疑,有些不信。 只半日后,只见对面官军果然散去一半,剩下的都有董平带了,来到阵前纳降。梁山军马见了,都是欢声雷动。三娘亲自近前,接住董平,将董平与各人都引见了,俱都欢喜不已。随后合兵一处,径投梁山而来。 途中关胜纳闷不已,他也听闻过董平名头,便策马与他同行,便问道:“主公与董都监说了什么言语?为何董都监听了言语之后便即归降?”董平淡淡一笑道:“我与扈娘子早就认识,我敬配她如天人一般,只愿一辈子守护左右,是我只顾要投入她麾下,她那里并无言语说我。” 关胜闻言,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方道:“主公如此人品,不争天下豪杰竟都投效,何怪之有?” 却说董平散去的官军有不少逃回梁山泊下济州官军大营内,只顾报道:“董平从贼,散了军马,梁山大军只顾朝这边杀来。”张叔夜与陈曦真闻报后都是大惊,急忙差人前去通报张清,教其火速回军。 陈曦真大怒骂道:“董平贼子,居然敢背反朝廷,待要拿住他来,定当碎尸万段!”张叔夜默然无语,片刻后方道:“这扈妖女定然是使了什么**之法,否则忠如关胜,义如呼延,都是官军忠义将官,为何都投降于她来?这妖女如此厉害,再次见她,也不知胜败如何。”(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三娘弃粮擒壮士 梁山除恶祭天王 且说三娘引大军直抵官军营寨十五里处下寨,董平前来禀道:“官军大寨内乃是济州张叔夜、陈曦真守御,另有东昌府官军张清率领,投东面来路上去伏击娘子军马,如今两军分散,正好可以先下手除掉一路。” 关胜颔首道:“董都监此言有理,张清兵寡,又行军在外,可以先破张清,再取官军大寨,如此梁山之围可解。” 三娘沉吟道:“日前得飞鸽传书消息,张清麾下,龚旺、丁得孙被擒。张清此人除了飞石厉害,便全仗龚旺、丁得孙为羽翼。如今羽翼被擒,可用良策,捉获此人。各部头领,听我吩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当下计议已定,各头领各自行事。 再说张清引军去东路埋伏,多日哨探不见人来,料想定是走了西路,正待回军时,却有大寨人来传消息说:“反了董平,扈妖女军马直透西路,将抵大寨,张太守急命将军回军,共保大寨。” 张清闻言大怒骂道:“董平贼子,不忠不义,当真该千刀万剐!”当下火急点起军马便回。 到了半路,只见探事人来回报:“前路西北上,不知那里将许多粮米,有百十辆车子;河内又有粮车船,大小有五百余只;水陆并进,船马同来。沿路有几个头领监督。” 张清狐疑不已道:“董平降贼,贼寇必知我军马在东路,不提兵前来堵截厮杀,却在左近偷运粮草,这厮们莫非有计?恐遭他毒手。再差人去打听,端的果是粮草也不是?” 少时,探路小军回报说:“车上都是粮草,尚且撒下米来。水中船只虽是遮盖著,尽有米布袋露将出来。” 张清道:“莫非此部贼寇乃是梁山水泊来的,尚且不知我军马在此?定是如此,否则以扈妖女智计,岂会用如此浅白的计策?既然如此,不若顺势杀将过去,先截岸上车子,後去取他水中船只。得胜一阵来,也是好的。” 当下张清命军汉饱餐酒食,尽行披挂,稍驮锦袋,张清手执长枪,引一万军马直杀将过来。 行不到十里,望见一簇车子,旗上明写:『水浒寨忠义粮』。张清看了,催动军马,一齐呐喊,都抢将来。一众押运粮草的梁山军兵,见了大队官军杀来,不敢交战,都一发声喊,撇了粮车便走。 张清夺得粮车,见果是粮米,心中欢喜,不去追赶那伙运粮军兵,且分出人马来,看守粮草。自引大军再去抢河中米船。 行出两里地来,此时望见河港内粮船不计其数,都齐齐整整靠在港内岸边,往来军士,皆搬运粮草。张清便叫各军齐出,一齐呐喊,抢到河边。 将至岸边时,却听得三声炮响,那船内皆是芦席掩盖,听得炮响时,芦席掀开,内里皆是暗藏了弓弩手,便一起望岸上官军放箭。 霎时间,箭如雨下,官军猝不及防,阵势大乱。张清看见,心慌眼暗,却待要回,四下里喊声乱起,背后数支军马赶杀过来,东面是关胜引铁骑军兵,中路是呼延灼引重甲步军,西路是董平引马军,三路军马直冲过来,将张清连人和马都赶下水去了。 河内却是李俊、张横、张顺、三阮、两童,八个水军头领,一字儿摆在那里。张清军马腹背受敌,进退两难,挣扎不脱。厮杀片刻后,官军胆寒,梁山军中竖起白莲幡旗来,左右皆呼:“跪地投降者免死!” 官军见了,纷纷弃械投降。张清见势头不好,策马便往河岸便冲杀出去,却不想战马陷入泥沼之内,挣脱不得。阮氏三雄一起赶将上来,张清心慌,飞石乱打过去,三雄皆用软盾护身,张清飞石尽皆被挡开。 待得三阮引众水军近前时,张清再摸锦囊,内里已经没了飞石,三阮并力上前,绕钩、锁套一起扔出,张清横枪来格,却架不住人多,顿时被套住后,拖下马来,三阮其上捉住,绳缠索绑,直送三娘阵前。 白莲幡旗下,三娘见三阮押了一身泥污的张清到来之后,便在马上道:“先押回山寨去,交予公孙先生看管,任何人不得为难于他。待我一鼓作气,破了济州官军后,再做处置。”当下三阮领命,押了张清回山。 三娘调转军马来,卢俊义引军接住,他那里与燕青引一支军马,已经杀散张清留下看守粮草的军马,复夺了粮草回来。两军会合之后,直扑济州官军大寨。 话说张叔夜与陈曦真两个正等待张清消息,却不想得张清溃兵回报直说张清在河边中伏被擒,军马已经被梁山贼寇杀散。张叔夜与陈曦真大惊失色,陈曦真道:“两路军马,一降一败,我济州官军这里,独木难支,该当火急退兵,保守济州城池。若我等这里军马再败,只怕济州一府数县城池,皆被梁山贼寇攻破。” 张叔夜道:“正是此话。”当下火急传命,拔营退兵。陈曦真那里亲自引军殿后。 官军退军途中,被梁山军马衔尾追杀,陈曦真死命领军抵住,殿后三千军马被杀得七零八落,最后陈曦真只得数十骑逃走。济州官军退回济州府去,自此梁山之围已解。 三娘得胜后,收拢军马,押送着曾头市得来的钱粮物事,回到梁山。公孙胜等头领到三关前接住,公孙胜惭愧道:“贫道有负重托,累得娘子回师,实乃罪过。” 三娘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先生不必自责。先生捉得龚旺、丁得孙两个,也不算大败。再者,我这里打破曾头市,擒得史文恭,正要回山来,将此贼在天王灵前报仇,便此回军。” 说罢,众头领簇着三娘回到宛子城、聚贤堂上,留在山寨的大小头领,都来参见晁盖之灵。少时,三娘换了一身白素衣裙,到了灵前,引众头领拜了晁盖灵位,三娘传令,教圣手书生箫让作了祭文;令大小头领,人人挂孝,个个举哀。 随后将史文恭押至,三娘命人将史文恭绑在堂外旗杆下,众头领皆在左右观刑。卢俊义虽然恼恨史文恭,但见他此时,口唇吐血,一路上不知被看守军兵虐待了多少,全身青紫,萎顿不堪,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低声对三娘道:“可否与他个痛快?” 三娘叹口气,将一粒药丸偷偷塞在卢俊义手中,对卢俊义低声道:“师兄可将此药化在酒中,与他喝一碗,喝了之后,便无痛苦。” 卢俊义应了,命人取来一碗酒,将药化了,亲自端到史文恭面前道:“喝了这碗酒,便好上路。”史文恭饥渴难耐,便大碗大碗的喝了,卢俊义随后摔碎酒碗喝道:“来人,行刑!” 三阮深恨史文恭,当下持刀上前来,细细剐了史文恭,最后剖腹剜心,享祭晁盖。 卢俊义不忍观看,侧头一边,却见三娘面沉如水,目光呆滞,却不知是否想起儿时,她与史文恭一同学艺的情形来?又或是在想念晁天王呢? 片刻后享祭已了,三阮将史文恭尸身弃之水泊内,将血迹打扫干净后,三娘吩咐大开筵席庆贺大仇得报。 酒过三巡,三娘吩咐将张清、龚旺、丁得孙三个押解上来,只见一群如狼似虎的甲士,早把张清三个解来。山寨内众多弟兄被他打伤,咬牙切齿,尽要来杀张清。 张清昂首怒视,闭口不言。三娘见了,微微一笑,先止住一众头领道:“各位兄弟心头恼恨此人,我自是知晓,先前各为其主,阵前厮杀,自然不会留手。”说着三娘起身,走到案前续道:“想我梁山,替天行道,今后更要接纳四方豪杰之士,更会有许多官军陆续被我降服。若我等没有一点胸襟,宽宏之量,如何能称得上好汉?” 说罢,三娘命关胜、呼延灼、董平上前,替张清等人解了绑缚,说言未了,只见阶下鲁智深,使手帕包著头,著铁禅杖,迳奔来要打张清。三娘连忙隔住,鲁智深大怒道:“这厮打得我十分损伤,洒家这口气咽不下去。” 三娘微微一笑道:“鲁大师若要出气,便打我来出气,扈岚绝不还手。”鲁智深瞪大眼睛,叹口气道:“我便知道,扈娘子你的胸襟气概,我怎能下手?”三娘陪了一礼道:“鲁大师受苦了,这趟气,稍后我亲自炖一锅香肉来,替张清与大师赔罪。” 鲁智深闻言方才笑道:“一锅不够,怎的也要三锅。”众头领闻言皆是大笑。 张清见三娘如此维护,心头震撼,又得关胜、呼延灼、董平上前好言安抚三个,直把话语来说。张清想得自己丧了朝廷军马,已然是回不去了,又见三娘如此恩义,当下便领龚旺、丁得孙,叩头下拜受降。 三娘大喜,扶起三人来,重新安排了位置,请三人入席来。当夜,梁山庆贺得报天王大仇,又解了梁山之围,都各自欢喜,直饮宴到三更时分方才散去。(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再兴兵打大名府 定策将闹寿诞夜 次日三娘在聚贤堂点将,商议出兵大名府,会合林冲、黄文炳部,继续攻打之事。 诸头领都坐定后,三娘道:“如今击破凌州官军与曾头市援军,梁山水泊之围也解,我意提兵再往大名府走一遭,会同尚在大名府的林师兄、黄军师所部,攻取大名府。” 公孙胜起身谏道:“先前兴兵大名府,只因卢员外陷在那里。如今已救得卢员外脱身,大军两个月内转战多地,士卒疲累,粮草虚耗,不如就此命林教头、黄军师退兵。” 三娘却道:“先生所言有理,但此趟出兵大名府,乃我梁山首次攻打一路首府,若是未能攻克,有伤士气。再者若我等收兵,官军必定从容调兵围剿我梁山,须得攻克大名府,打乱官军部署方可。最后更为要紧,便是像宋廷晓示,我梁山有打下坚城大郡的武力,教他不敢小觑我梁山。” 见三娘执意用兵,诸头领皆轰然称是。当下三娘点将,点拨八路军马:第一队,双鞭呼延灼引领韩滔、彭玘,都是马军。第二队,大刀关胜引宣赞、郝思文,都是马军。第三队,金枪手徐宁引领李忠、周通,都是马军。第四队,没羽箭张清引领龚旺、丁得孙,都是马军。第五队,却调步军头领美髯公朱仝,将引杜迁、宋万。第六队,步军头领黑旋风李逵,将引焦挺、鲍旭。第七队,步军头领插翅虎雷横,将引石勇、李云。第八队,步军头领混世魔王樊瑞,将引项充、李衮。中军一丈青扈三娘、玉麒麟卢俊义引燕青、吕方、郭盛,后军双枪将董平引孔明、孔亮押运粮草,共计点起马步军两万,进发大名府。梁山之处仍旧请公孙胜、鲁智深、武松等头领留守。 三娘引大军次日离了梁山,望大名府而来,所过州县,并无侵扰,而左近官军听闻梁山军马击破凌州并东平、东昌二府三处军马,尽皆胆寒,待闻得梁山大军过境,都是闭门掩护,谨守城池,不敢出来堵截。 不一日,三娘引军马到了大名府城下,黄文炳、林冲等将接住,军马扎住后,三娘便即在中军帐内升帐议事。 都坐定后,黄文炳道:“自从主公提兵回师之后,大名府那里也就未曾再派人来商议退兵之事。”三娘闻言笑道:“这是自然,梁中书想着但有援军来救,便可不必理会我等。” 黄文炳续道:“便在主公回师这些时日,我已经安排数名头领,潜入城中埋伏,只等外面驱兵大进,里应外合,可以破之。” 三娘道:“此计大妙!便请军师发落。”黄文炳道:“为头最要紧的,是城中放火为号,那鼓上蚤时迁直说,幼年间曾到北京。城内有座楼,唤做翠云楼;楼上楼下,大小有百十个阁子。眼见得赵官家寿诞将至,必然喧哄。他便潜入城内,只等城外军马号令,便盘去翠云楼上放起火来为号,便可调动城内细作,攻打城门,里应外合,攻入大名府。” 三娘颔首道:“时迁入了大名府,还有那些头领入得城内埋伏?” 黄文炳续道:“此外还调了解珍、解宝,扮做猎户,去北京城内官员府里,献纳野味。他俩个只看火起为号,便去留守司前,截住报事官兵。只看号火起时,却来先夺东门。又调了王英、郑天寿,扮做仆者,去北京城内闹市里房檐下宿歇,只看楼前火起,便去往来接应。再调孙立、李应,扮做客人,去北京东门外安歇,只看城中号火起时,先斩把门军士,夺下东门,好做出路。又调邹渊、邹润,扮做卖灯客人,直往北京城中,寻客店安歇,只看楼中火起,便去南门外截住大军,冲击去路。又调刘唐、穆弘,扮作公人,直去北京州衙前宿歇,只看号火起时,便去截住一应报事人员,令他首尾不能救应。张青、孙二娘、孙新、顾大嫂,扮做两对村里夫妻,入城买卖,寻至城内放火。潜入城内头领都调拨已定,只等主公大军到来,便可用计。听闻三日后,便是赵官家寿诞,每年此日上,大名府都要办个灯会庆贺,便当天人多趁乱动手最好。” 当下商议定后,三娘、黄文炳调拨兵马各自准备。 这天眼看将至道君皇帝寿诞,北京梁中书唤过李成、闻达、王太守等一干官员,商议寿诞放灯一事。梁中书道:“年例北京大张灯火,庆贺官家寿诞,与民同乐,全似东京体例;如今被梁山泊贼人两次侵境,只恐放灯因而惹祸,下官意欲住歇放灯,你众官心下如何计议?” 闻达便道:“想此贼人,潜地退去,没头告示乱贴,此是计穷,必无主意,相公何必多虑。若还今年不放灯时,这厮们细作探知,必然被他耻笑。可以传下钧旨,晓示居民:比上年多设花灯,添扮社火,市心中添搭两座鳌山,照依东京体例,通宵不禁,十三至十七,放灯五夜。教府尹点视居民,勿令缺少,相公亲自行春,务要与民同乐。闻某亲领一彪军马便在城外巡哨,李都监亲引铁骑马军,绕城巡逻,勿令居民惊忧。”梁中书见说大喜。众官商议已定,随即出榜,晓谕居民。 这北京大名府是河北头一个大郡,冲要去处。却有诸路买卖,云屯雾集。梁山军马围城之后,便乘三娘回师之际,黄文炳、林冲退兵三十里下寨,因此城内外虽然盘查得紧,但却未曾封闭城门。 此刻听得要庆贺官家寿诞,开办灯会,在城坊隅巷陌,该管厢官每日点视,只得装扮社火;豪富之家,各自去赛花灯。远者三二百里去买,近者也过百十里之外。便有客商,年年将灯到城货卖。家家门前扎起灯栅,都要赛挂好灯,巧样烟火;户内缚起山棚,摆放五色屏风炮灯,四边都挂名人书画,并奇异古董玩器之物;在城大街小巷,家家都要点灯。 大名府留守司州桥边,搭起一座鳌山,上面盘红黄纸龙两条,每片鳞甲上点灯一盏,口喷净水。去州桥河内周围上下,点灯不计其数。铜佛寺前扎起一座鳌山,上面盘青龙一条,周回也有千百盏花灯。翠云楼前也扎起一座鳌山,上面盘着一条白龙,四面灯火,不计其数。 原来这座酒楼,名贯河北,号为第一。上有三檐滴水,雕梁绣柱,极是造得好。楼上楼下,有百十处阁子,终朝鼓乐喧天,每日笙歌聒耳。城中各处宫观寺院、佛殿法堂中,各设灯火,庆赏丰年。三瓦两舍,更不必说。 看看相近徽宗寿诞,梁中书先令大刀闻达将引军马出城,就城外巡哨,以防贼寇。十四日,却令李天王李成亲引铁骑马军五百,全副披挂,绕城巡视。 次日,正是道君皇帝寿诞,好生晴明。黄昏月上,六街三市,各处坊隅巷陌,点放花灯,大街小巷,都有社火。是夜节级蔡福分付,教兄弟蔡庆道:“城外飞鸽传书来,便在今夜动手。” 方才进得家门,只见两个人闪将入来,灯光之下看时,蔡福认得是刘唐、穆弘两个。蔡节级不认得两个,刘唐将暗语信物对了,蔡福、蔡庆大喜,便请入里面去,现成杯盘,随即管待。 刘唐道:“不必赐酒。今晚就欲动手,且请两位取齐城内兄弟,都暗藏兵刃,听我两个吩咐。”蔡福、蔡庆两个应了。不一时,都聚齐人手来,总有一二百人,都在左近民房内先藏了,只等时迁放火为号。 初更左右,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两对儿村里夫妇,乔乔画画,装扮做乡村人,挨在人丛里,便入东门去了。邹渊、邹润,挑着灯,在城中闲走。原来梁中书衙,只在东门里大街住。孙立、李应,各提着水火棍,身边都自有暗器,来州桥上两边坐定。王英、郑天寿,静处埋伏。都不在话下。 不移时,楼上鼓打二更。却说时迁挟着一个篮儿,里面都是硫黄、焰硝放火的药头,篮儿上插几朵闹鹅儿,踅入翠云楼后。走上楼去,只见阁子内,吹笙箫,动鼓板,掀云闹社,子弟们闹闹穰穰,都在楼上打哄赏灯。 时迁上到楼上,只做买闹鹅儿的,各处阁子里去看。撞见解珍、解宝拖着钢叉,叉上挂着兔儿,在阁子前踅。时迁便道:“更次到了,怎生不见外面动弹?”解珍道:“我两个方才在楼前,见探马过去,多管兵马到了,你只顾去行事。”言犹未了,只见楼前都发起喊来,说道:“梁山泊军马到了西门外。”解珍分付时迁:“你自快去,我自去留守司前接应。” 奔到留守司前,只见败残军马,一齐奔入城来,说道:“闻大刀吃贼寇军马突袭,大败回城!梁山泊贼寇,引军都到城下。”李成正在城上巡逻,听见说了,飞马来到留守司前,教点军兵,分付闭上城门,守护本州。(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攻破大名缓称王 先霸梁山高筑墙 却说梁中书正在衙前醉了闲坐,初听报说,尚自不甚慌;次后没半个更次,流星探马,接连报来,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快叫备马。 说言未了,只见翠云楼上,烈焰冲天,火光夺月,十分浩大。梁中书见了,急上得马,却待要去看时,只见两条大汉,推两辆车子,放在当路,便去取碗挂的灯来,望车子上点着,随即火起。梁中书要出东门时,两条大汉口称:“孙立、李应在此!”手拈朴刀,大踏步杀来。把门官军,吓得走了,手边的伤了十数个。 孙立、李应两个杀散官军,一发声喊,把住东门。梁中书见不是头势,带领随行伴当,飞奔南门。南门传说道:“一高一矮两个凶神,自称是王矮虎与郑天寿,发喊杀入城来。”梁中书回马,再到留守司前,只见解珍、解宝手拈钢叉,在那里东撞西撞;急待回州衙,不敢近前。 王太守却好过来,刘唐、穆弘引蔡福、蔡庆一干城内细作恰好杀来,两条水火棍齐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死于街前。虞候押番,各逃残生去了。梁中书急急回马奔西门,只听得城隍庙里,火炮齐响,轰天震地。 邹渊、邹润手拿竹竿,只顾就房檐下放起火来。南瓦子前,孙新、顾大嫂身边掣出暗器,就那里协助。铜佛寺前,张青、孙二娘入去,爬上鳌山,放起火来。此时北京城内百姓黎民,一个个鼠撺狼奔,一家家神号鬼哭,四下里十数处火光亘天,四方不辨。 却说梁中书奔到西门,接着李成军马,急到南门城上,勒住马,在鼓楼上看时,只见城下兵马摆满,旗号上写道:“大将呼延灼。”火焰光中,抖擞精神,施逞骁勇;左有韩滔,右有彭玘,催动人马,雁翅一般横杀将来,随到门下。 梁中书出不得城去,和李成躲在北门城下,望见火光明亮,军马不知其数,却是大刀关胜,跃马横枪,左有宣赞,右有郝思文,催动人马,飞奔将来。 再转东门,一连火把丛中,只见金枪手徐宁、,左有李忠,右有周通,三筹步军好汉当先,手拈朴刀,引领一千余人,杀入城来。梁中书径奔南门,舍命夺路而走。 吊桥边火把齐明,只见黑旋风李逵,左有焦挺,右有鲍旭。李逵浑身脱剥,咬定牙根,手舞双斧,从城濠里飞杀过来。焦挺、鲍旭,一齐俱到。李成当先,杀开条血路,奔出城来,护着梁中书便走。 只见左手下杀声震响,火把丛中,军马无数,却是豹子头林冲,拍动青骢马,手持丈八神矛,径抢梁中书。李成手举双刀,前来迎敌。那时李成无心恋战,拨马便走。左有宣赞,右有郝思文,两肋里撞来。孙立在后,催动人马,并力杀来。正斗间,背后赶上小李广花荣,拈弓搭箭,射中李成副将,翻身落马。 李成见了,飞马奔走,未及半箭之地,只见右手下锣鼓乱鸣,火光夺目,却是没羽箭张清跃马舞枪,引着龚旺、丁得孙,又杀将来。李成且战且走,折军大半,护着梁中书,冲路走脱。 话分两头,却说城中之事。李应、孙立两个,去杀梁中书老小一门良贱。刘唐、穆弘,去杀王太守一家老小。邹渊、邹润,却在司狱司前接住往来之人。 少时,三娘大军齐至,杀入城中来,急传下号令去,教休杀害良民,梁山此时号令极严,因此不得杀害一个良民。只是当晚人多,自相践踏而死的却不少,一片热闹,却得凋零。 但见:烟迷城市,火燎楼台。红光影里碎琉璃,黑焰丛中烧翡翠。娱人傀儡,顾不得面是背非;照夜山棚,谁管取前明后暗。斑毛老子,猖狂燎尽白髭须;绿发儿郎,奔走不收华盖伞。踏竹马的暗中刀枪,舞鲍老的难免刃槊。如花仕女,人丛中金坠玉崩;玩景佳人,片时间星飞云散。可惜千年歌舞地,翻成一片战争场。 当时天色大明,三娘、卢俊义、黄文炳在城内鸣金收军。众头领分军守定四门,府库仓禀各处要地后,都到留守司相见。刘唐、穆弘引蔡福、蔡庆来相见,都是大喜。 便在留守司堂上,三娘教军师黄文炳,在城中传下将令,一面出榜安民,一面救灭了火。梁中书、李成、闻达、王太守各家老小,杀的杀了,走的走了,也不来追究。便把大名府库藏打开,应有金银宝物,缎匹绫锦,都装载上车子;又开仓廒,将粮米分发满城百姓了,余者亦装载上车,将回梁山泊仓用。 诸头领都来献功,三娘吩咐黄文炳一一记下,待回山寨,再赏其功劳。众多头领,都因打破大名府这等大城,喜不自胜。数内转出大刀关胜来道:“主公,如今攻陷大名府来,但请分留军马驻守此地,随后攻城略地,扩张领地,早成霸业。” 关胜此言一出,堂上各头领都叫嚷开来,李逵大笑着跳出来叫道:“正是此话,照俺说,也不必守在这里,大家伙一发上前,一路杀到东京去,夺了赵官家的鸟位子,扶嫂嫂做个女皇帝,卢员外做大元帅,军师做丞相,俺们都做个大将军来,岂不爽快?” 众头领皆是哄笑起来,三娘抬手止住后,起身来缓缓说道:“今趟虽攻陷大名府,但此地离我梁山稍远,分兵于此,孤悬于外,定遭官军重重围剿。我意放弃此地,待回山寨后,先图霸山寨左近州县,进而独步山东,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待得天下有变时,再起大军,席卷天下,此方乃上策!” 卢俊义也起身道:“师妹此言甚是,如此多次累战,兵马疲惫,又多有降卒,该当回山后,重整兵马,休养生息。便是要取州县大城,也当从济州左近开始为上。” 黄文炳则鼓掌道:“主公说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待得天下有变时,再起大军,席卷天下,这句话实乃上策。诸位头领不必在意一城一地得失,打天下,当步步为营,切不可操之过急。” 当下都分说明白,众头领都无言语。随后三娘吩咐,各路大军,押运一应钱粮辎重,开拔回山。卢俊义被查抄的家财,并城内大小官吏家财,城内府库仓禀内,一应钱粮、兵器、铠甲、布帛皆为梁山所得。只光制钱便得八百万贯,其余粮草、兵器更是不计其数。这一仗打下来,梁山便是三年不动刀兵,都已经足够了。 不一日,三娘引军马回到山寨,公孙胜等头领接住,都是欢喜不已。当下大摆酒宴庆贺,封赏有功将士,抚恤阵亡将士,安养伤者,犒赏三军。 大肆庆贺三日后,三娘吩咐各部军马,重新整编军马。几次大战后,有鲍旭等部山寨兵马来投,也有董平等部投降官军,还有捉得曾头市、凌州各处官军降足。三娘吩咐都打乱了编制,按《纪效新书》选卒之法,编练精锐兵马,按每十卒有一郎官统管,十郎为一卫,十卫取一校,十校拜一将,以此统管,如臂使指。 随后重整军中军纪,便按《纪效新书》练兵之法,操演军马。又教公孙胜、凌振监造奔雷火箭,汤隆等打造铠甲军器。又教郑鹰飞鸽传书,让东京细作探听官军消息。只因梁山打破大名府,三娘料定宋廷定会派遣大军前来征剿,因此早作准备。 却说北京梁中书探听得梁山泊军马退去,再和李成、闻达引领败残军马,入城来看觑老小时,十损**,众皆号哭不已。比及邻近起军追赶梁山泊人马时,已自去得远了,且教各自收军。梁中书的夫人,躲得在后花园中,逃得性命,便叫丈夫写表申奏朝廷,写书教太师知道:早早调兵遣将,剿除贼寇报仇。 当下唤书吏,抄写民间被杀死者五千余人,中伤者不计其数,各部军马,总折却三万有余。 首将赍了奏文密书上路,不则一日,来到东京太师府前下马。门吏转报,太师教唤入来,首将直至节堂下拜见了,呈上密书申奏,诉说打破北京,贼寇浩大,不能抵敌。蔡京初意,两路官军前后援手,能退贼寇军马,功归梁中书身上,自己亦有荣宠;今见事体败坏,难遮掩,便欲主战,因大怒道:“且教首将退去!” 次日五更,景阳钟响,待漏院众集文武群臣,蔡太师为首,直临玉阶,面奏道君皇帝。天子览奏,大惊,问计左右。 傍有御史大夫崔靖出班奏曰:“臣闻梁山泊上立一面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字,此是曜民之术。民心既服,不可加兵。即目与金国商议共同出兵伐辽,各处军马皆备征伐之事,若要起兵征伐梁山,深为不便。以臣愚意,此等山间亡命之徒,皆犯官刑,无路可避,遂乃啸聚山林,恣为不道。若降一封丹诏,光禄寺颁给御酒珍羞,差一员大臣,直到梁山泊,好言抚谕,招安来降,以此支兵马一并征进伐辽,公私两便。伏乞陛下圣鉴。”(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朝堂意主降招安 梁山所愿耀兵威 便在金銮殿上,蔡京听得御史大夫崔靖进言招安,大怒道:“那梁山水泊贼寇头目乃是先前蓟州妖女一丈青,此妖女包藏祸心,假托天命,犯上作乱,反义昭昭,早晚便是黄巾赤眉之祸,岂能降旨招安?此等反贼,该当一网成擒,杀绝种类,以绝后患。” 高太尉亦出班道:“此女妖言惑众,自创妖教,图谋不轨,不可招安。” 内班宿太尉却出班道:“崔靖所言并非无理,太尉之言,只乃推断。及此时,那女子尚未曾举旗僭号。如今打破大名府,却只是抢掠一空,便即退走,并无侵占土地之举。若她要反,该当攻城略地,僭号举旗,如今退走,想来尚存疑虑。若再兴天兵征剿,难保此女不会铤而走险,当真僭号举旗,到时悔之晚矣。” 便在朝堂上,主剿与招安两派朝臣争执不下,道君皇帝也举旗不定,遂道:“容后再议。” 退朝后,道君皇帝单独召蔡京、高俅觐见。道君皇帝动问道:“那扈姓女子不知有何手段,能累败天兵?”蔡京道:“听闻此女武艺高强,狡猾如狐,诡计多端。又妖言惑众,假托天命,以美色魅惑,拘得一干强寇听命与她,为其羽翼,供其驱策。数内中,江湖亡命之徒极多,手段凶残,因此能累败天兵。” 道君皇帝咦了一声,再问道:“如何美色魅惑?此女形貌如何?” 蔡京微微词穷,高俅道:“此女先前曾托名杭州陈氏,在东京犯案,如今衙内尚存她画影图形。” 天子笑道:“取来一观。”高俅领命,急忙吩咐人等取来早年三娘画影图形。 少时画像取至,天子御览后再问道:“此女年岁几何?”高俅道:“听闻不过二十余岁。”天子道:“不想尚如此年纪。此前只道她为祸一方,贼寇出身,是个母夜叉般人物,如今看来却不想如此貌美。” 蔡京听了,微微蹙眉,口中道:“官家容禀,听闻此女已经嫁为人妇。”天子道:“哦?所嫁何人?”蔡京道:“便是梁山贼寇晁盖。晁盖死后,此女便主持梁山贼事,犯上作恶。” 天子道:“年轻便守寡,倒也可惜了。”蔡京三角眼一抽道:“官家若是想一睹芳容,不若出兵征剿,但擒得此女子,便送入宫来相见便了。” 天子笑骂道:“为睹此女子芳容而兴兵,欲当朕周幽王呼?”蔡京、高俅连声不敢,天子道:“今朝堂上说招安之事,朕颇为心动,若能不兴刀兵,而收服此股贼寇为我所用,倒也妥恰。” 蔡京闻言后,略一转念后道:“既然如此,臣等便按招安之策去办。” 天子颔首道:“便以陈宗善为使,先去招安,若此女并无招安之意,再兴兵马征剿便了。” 蔡京、高俅领旨,便传旨,差殿前太尉陈宗善为使,擎丹诏御酒,前去招安梁山泊大小人。是日朝中陈太尉领了诏旨,回家收拾。 陈太尉正准备收拾起身,多有人来作贺:“太尉此行,一为国家干事,二为百姓分忧,军民除患。梁山泊以替天行道为主,只要朝廷招安,太尉可著些甜言美语,加意抚恤。” 正话间,只见太师府干人来请说道:“太师相邀太尉说话。”陈宗善上轿,直到新宋门大街太师府前下轿,干人直引进节堂内书院中,见了太师,侧边坐下。 茶汤已罢,蔡太师问道:“听得天子差你去梁山泊招安,特请你来说知:到那里不要失了朝廷纲纪,乱了国家法度。你曾闻《论语》有云:行己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谓使矣。” 陈太尉道:“宗善尽知,承太师指教。”蔡京又道:“我叫这个干人跟你去。他多省得法度,怕你见不到处,就与你提拨。”陈太尉道:“深谢恩相厚意。” 蔡京最后道:“今趟乃是天子钦点于你,另有一趟深意嘱咐。”陈太尉慌忙跪下道:“臣领旨。”蔡京道:“素闻你陈宗善善于工笔,尤善人像,天子差你前去,只为一人画像。”陈太尉道:“不知何人?” 蔡京道:“便是那水泊女子,天子闻其名,想一览其容,此去见了那一丈青,当如实画影图形回来进逞上去御览。”陈太尉道:“只恐天子沉迷此女美色,于社稷无益。”蔡京摇头道:“今上自有分寸,只管办来,不需多言。”陈太尉领了主意,辞了太师,引著干人,离了相府,上轿回家。 方才歇定,门吏来报,高殿帅下马。陈太尉慌忙出来迎接,请到厅上坐定,叙问寒温已毕,高太尉道:“今日朝廷商量招安梁山妖女一事,此女贼累辱朝廷,罪恶滔天,今更赦宥罪犯,引入京城,必成後患。欲待回奏,玉音已出,且看大意如何。若还此女贼仍昧良心,怠慢圣旨,太尉早早回京,不才奏过天子,整点大军,亲身到彼,剪草除根,是吾之愿。太尉此去,下官手下有个虞候,能言快语,问一答十,好与太尉提拨事情。” 陈太尉谢道:“感蒙殿帅忧心,太师那里已经有言语嘱咐。”高俅哦了一声,便道:“太师言语要紧,当以太师言语为重,我这里只顾朝廷颜面,若是计较得差了,便听太师吩咐妥办。”说罢起身,陈太尉送至府前,上马去了。 次日,蔡太师府张干办,高殿帅府李虞候,二人都到了。陈太尉拴束马匹,整点人数,将十瓶御酒,装在龙凤担内挑了,前插黄旗。陈太尉上马,亲随五六人,张干办,李虞候都乘马匹,丹诏背在前面,引一行人出新宋门。高太尉以下官员,亦有送路的,都回去了。 出了京城,走运河水路,一路迤逦来到济州。太守张叔夜、兵马统制陈曦真接著,请到府中设筵相待,动问招安一节,陈太尉都说了备细。 张叔夜道:“论某愚意,招安一事最好。想那一丈青,虽为女流之辈,但文韬武略,惊才绝艳,不输男子。更兼她那里智计百出,又得犀利火器,若能招安,梁山雄壮军马、能臣武将、犀利火器,都能为朝廷所用。如此一来,定国安邦,再无差池。只是一件,太尉到那里,须是陪些和气,用甜言美语,抚恤他众人,好共歹,只要成全大事。他数内有几个性如烈火的汉子,倘或一言半语冲撞了她,便坏了大事。” 张干办,李虞候道:“放著我两个跟著太尉,定不致差迟。太守,你只管教小心和气,须坏了朝廷纲纪,小辈人常压著,不得一半;若放他头起,便做模样。” 张叔夜道:“这两个是甚麽人?”陈太尉道:“这一个人是蔡太师府内干办,这一个是高太尉府里虞候。”张叔夜道:“只好教这两位干办不去罢!这两位如此言语,去了,惹得那女子反目,便是不好。” 陈太尉道:“他是蔡府高府心腹人,不带他去,必然疑心。”张叔夜叹道:“下官这话,只是要好,恐怕劳而无功。”张干办道:“放著我两个,万丈水无涓滴漏。”张叔夜再不敢言语。 一面安排宴管待,送至馆驿内安歇。次日,济州先使人去梁山泊报知。 却说三娘每日治理山寨,操演军马,商议军情,只等官军再来征剿。待得东京那边飞鸽传书来,直说宋廷遣使招安。得了消息后,三娘召集众头领都来商议。 坐定后,三娘将宋廷遣使招安之事说了。众头领听了,纷纷私语,李逵跳将出来大声骂道:“招什么鸟安,他要是敢来,乱棍打将出去便了。”武松也叫道:“这鸟朝廷,累次出兵征剿俺们,要是招安了,还在那些奸臣手下听用,却是憋屈死了。” 当下众头领皆是出言附和,都不愿招安。关胜道:“朝中奸臣当道,官家昏庸无知,怎能受他招安?”呼延灼道:“若是受了招安,一众兄弟定然被分散安置,届时失了依凭,定然一个个被他毒计害了,万不可招安。” 三娘与黄文炳对望一眼,都眼含笑意。三娘抬手止住众头领躁动后道:“远来是客,虽然我等不愿受他招安,但若是闭门不见,到教他小觑了我等。我意,他要来,便来,我等山寨上下,摆出兵马迎接,教他看看我山寨如何的兵强马壮,也吓吓那赵官家老儿。” 众头领轰然称是,一起大笑起来。当下三娘便吩咐差定,众头领各自行事。 果然旬月之后,济州官府差人下书来,被巡哨梁山精卒截住。随后传报上来,山下朱贵领著济州报信的直到忠义堂上,说道:“朝廷今差一个太尉陈宗善,到十瓶御酒,赦罪招安丹诏一道,已到济州城内,这里准备迎接。” 三娘闻言笑道:“十瓶御酒便来招安,这赵官家也忒小气了些。”黄文炳笑道:“便让他来好了。”当下打发报信人回去,只等陈太尉到来。(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煞费苦心听天命 傲慢无礼观眼色 却说济州府那里陈太尉得了梁山回信后,便即选定日子,教来人通传梁山,早作准备。张叔夜那里又拉住梁山来人,就廊下嘱咐道:“你回去可将此封书信转呈贵上,切切面呈。”那人应了,张叔夜打赏五两银子,那人自去。 张叔夜穿过廊下来,却见陈曦真在那里道:“太守苦心,但只恐那扈娘子不领情来。” 张叔夜叹道:“但尽人事,各听天命。此女子若能率领梁山群豪归顺朝廷,乃我大宋天幸之事。此趟朝廷招安,太师、太尉那里差两个人来,显然便是不安好心,我等为臣子者,当秉公处置。万不可因私怨而断了梁山归顺之路,否则于国无益。” 陈曦真皱眉道:“太守可曾想过,若这女子野心不止于此,又该当如何?” 张叔夜斩钉截铁道:“若她真有不臣之心,我誓必与她周旋到底!” 又说三娘那里得了陈太尉回话后,淡淡一笑,谓卢俊义、黄文炳等人道:“人家天使到来,远来是客,也不可怠慢了。”当下命萧让、裴宣、吕方、郭盛四人准备下山迎接。又命卢俊义、林冲提调各部军马,就在山寨内准备列阵欢迎天使。再命黄文炳筹备迎接酒筵等。 安排完后,传信那人才得机会将张叔夜书信奉上。三娘展开信函看了,不动声色,将那封信函扔在火盆内烧了。卢俊义、黄文炳看了微微惊讶,黄文炳不敢询问,卢俊义却问道:“张太守书信何言?” 三娘笑道:“无甚新意,便是劝我顾全大局,为一众兄弟着想,受了朝廷招安,归顺宋廷,大意如此。”三娘其实隐瞒了最后张叔夜的几句话,那便是:“娘子若想以一介女儿身得成霸业,实乃牝鸡司晨,痴人梦话。天下豪杰,谁人能服一介女流?” 卢俊义等人不疑有他,自去办理。三娘却在那里喃喃自语道:“真到了举旗那天,真会如张叔夜说的那样吗?起码现下梁山上下都不会有贰心,但梁山之外呢?我要付出多少,方才能登上大位?”思虑良久,拿不定主意,最后只得先一笑而过。 转眼到了约定日期,陈太尉当日在途中,张干办,李虞候不乘马匹,在马前步行,背後从人,何只二三百,济州的军官约有十数骑,前面摆列导引人马。龙凤担内挑著御酒,骑马的背著诏匣。济州牢子,前後也有五六十人,都要去梁山泊内,指望觅个小富贵。 萧让,裴宣,吕方,郭盛引三百环甲马军,在半路上接著,都在道傍迎接。 一众人等见得梁山军马,都是吓了一跳。只见那三百环甲马军皆鱼鳞细甲,面上是狰狞鬼面甲具盖住,头上戴凤翅盔,皆白羽穗为盔翎。胯下战马俱都雄壮,以环甲马具遮护,人人皆持豹尾画戟,其上寒光耀耀生辉。只见这三百骑,分列官道两边,一排站定,画戟如林,马如龙,人如虎,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萧让、裴宣两个都是文士装扮,站在当道迎接,吕方、郭盛两个皆是甲胄俱全,手持画戟,护在萧让、裴宣身后。见得陈太尉一行人后,裴宣上前朗声道:“梁山一等参军裴宣,一等疏谏萧让,骁将吕方、郭盛,迎候朝廷天使。” 陈太尉等人见了,见这一群人马虽然都是兵甲在身,但却有礼有节,都舒了口气。陈太尉尚未开口,那张干办便问道:“你那扈娘子大似谁?皇帝诏旨到来,如何不亲自来接?甚是欺君!你这夥本是该死的人,怎受得朝廷招安?请太尉回去。” 萧让,裴宣,吕方,郭盛等人都是大怒,裴宣板着面孔冷然道:“我家娘子自在寨中等候,要去便去,不去请回!”李虞候也大怒道:“好个梁山,便是前来迎接之人也如此无礼无状,不去便不去,你这伙草寇不受招安,也不愁你这夥贼飞上天去了。” 陈太尉顿时难住了,他奉了旨意招安,如今正主都没见到,便就此回去,只恐难以交差。当下轻咳一声道:“两位暂且息怒,料想乡野村人,不识礼数,既然她差人来接,便先上山去。若到了山上,还是无礼,再回也不迟。”两个方才没了言语。 当下裴宣、萧让、吕方、郭盛四个引三百环甲马军开路,众人相随来到水边,梁山泊已摆著三只战船在彼,一只装载马匹,一只装裴宣等一干人,一只请太尉下船,并随从一应人等,先把诏书御酒放在船头上。那只船正是“活阎罗”阮小七监督。 当日阮小七坐在船梢上,分拨三十个水军将士棹船,人人皆批软战,一家带一口腰刀,威风凛凛,杀气瑟瑟。陈太尉初下船时,昂昂然傍若无人,坐在中间。 阮小七招呼众人,把船棹动,两边水手齐唱起歌来。李虞候便骂道:“村驴,贵人在此,全无忌惮!”那水手那里睬他,只顾唱歌。李虞候拿起藤条,来打两边水手,众人并无惧色,皆是手按腰刀,怒目而视。那李虞侯被众人气色吓了一跳,手上藤条再不敢打下去。 阮小七上前回话道:“我们自唱歌,干你甚事。”李虞候道:“杀不尽的反贼,怎敢回我话?”阮小七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再骂一句,我教你吃一回刀板面!”那李虞侯不曾走过江湖,不知刀板面是何,只道:“爷爷不吃你面食!” 正说间,只听左右叫一声:“船漏了!”原来阮小七预先积下两舱水,见他出言不逊,便做下手脚来,吓唬他一阵。早在那李虞侯出言不逊时,阮小七便打手势,教左右去拔了栏子,水早滚上舱里来,急叫救时,船里有一尺多水。 陈太尉等人皆不识水性,见得那水滚滚而来,登时惊骇得脸色苍白。那李虞侯颤声道:“这船漏了,快些叫左右船来接人。”阮小七冷笑道:“我等皆是杀不尽的反贼,今日便陪你一同归西如何?”那张干办也是吓得脸色煞白,拉着李虞侯连连陪话,阮小七见两个服软,方才打个呼哨,后面两艘船飞驰来接。 那两只船挈将拢来,众人急救陈太尉过船去。各人且把船只顾摇开,那里来顾御酒诏书。两只快船先行去了。 待得陈太尉等人都走后,阮小七叫上水手来,舀了舱里水,把展布都拭抹了,却叫水手道:“今趟奉嫂嫂之命,只恐这些官军酒中下毒,你且掇一瓶御酒过来,我先尝一尝滋味。” 一个水手便去担中取一瓶酒出来,解了封头,递与阮小七。阮小七接过来,闻得喷鼻馨香,阮小七道:“如此香味,只怕真有毒,我且做个不著,先尝些个。”也无碗瓢和瓶,便呷,一饮而尽。 阮小七吃了一瓶道:“有些滋味,只是这瓶没毒,只怕其他的有毒。”一瓶那里济事,再取一瓶来,又一饮而尽。吃得口滑,一连吃了四瓶。 阮小七道:“尚有六瓶未试,怎地好?”众水手此时都知晓阮小七是在耍笑,当下都笑着道:“我等愿以身试毒。”当下将那六瓶御酒,都分与水手众人吃了。 都吃得十分爽快后,阮小七皱眉道:“喝他酒,却没赔他的。”水手道:“船梢头有一桶白酒在那里。”阮小七道:“与我取舀水的瓢来,取些酒赔他便了。”却装上十瓶村醪水白酒,还把原封头缚了,再放在龙凤担内,飞也似摇著船来,赶到金沙滩,却好上岸。 却说陈太尉等人先上了岸,只见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等人等都在那里迎接,只是不见香花灯烛,也不见鸣金擂鼓,更没有山寨鼓乐。 张干办、李虞侯见了都是大怒,喝道:“御旨将到,何以不见你家娘子亲自来接?更没有香案灯烛接旨?” 卢俊义笑道:“天使海量汪涵,我等皆乡野村民,一生都不得接过一回御旨,哪里知晓这些规矩?” 公孙胜也笑道:“若是天使嫌弃我等礼数不周,今日便先回去,待改日我等备齐礼数,天使再来?” 陈太尉脸色一黑,岂有改日再来的?当下一摆手道:“不必了,不知者不罪,便先引见梁山扈娘子来听旨。” 卢俊义一拱手道:“便请天使上山去,扈娘子便在山上聚贤堂等候。” 当下等阮小七将船到来,众人取了御旨、御酒,请陈太尉坐了软轿,张干办、李虞侯却未得安排,两个焦躁道:“我两个如何上山去?” 卢俊义斜睨了两个一眼,拱手问陈太尉道:“不知这两位何人?看架子倒是比陈太尉还大。” 陈太尉尴尬一笑道:“两位乃是蔡太师、高太尉府下张干办、李虞侯。” 卢俊义闻言冷冷说道:“两个门下小吏,不知身已多大,装煞臭么。我等只得言语,迎接陈太尉,你两个要上山,便自走上去,不上便就在这里等着!”说罢不理会两个,引着陈太尉轿子便走。两个男女心头大怒,但却无法,只得跟在后面,一路步行上山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得上山头耀武功 操演军马现真身 话说陈太尉坐了软轿上山,离了那鸭嘴滩水寨,只见一路上雄壮军卒排布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得三关前,只见三关雄壮,宛似铜墙铁壁,宛子城上,军健密密层层里列定,旌旗蔽天,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陈太尉看得心惊,心头暗想:“难怪这梁山强寇能累败天兵,如此威势,左近州县之兵,皆不如也。” 进了宛子城,只见那里一片演武校场上,一杆替天行道杏黄大旗下,白莲幡旗上书:“替天行道”几个大字。便在旗下,排定上万军马方阵,都齐齐整整列在道旁。皆人人披甲执锐,马甲环具,刀枪如林,旌旗蔽天。 陡然见得如此多的人马时,陈太尉、张干办、李虞侯三个惊恐万状,却见黄文炳笑着说道:“三位在此稍后,适逢我梁山操演军马,便且看一回。”卢俊义等人则笑着去了,各自回去披挂了,转回军阵内。 陈太尉正惊疑不定时,只听三声炮响,只见当先约有五百骠骑马军呼啸出阵而来,都戴青包巾,各穿细鳞甲,马上尽系著红缨,後插一把雉尾,都是钏银细杆长枪,轻弓短箭,腰间都跨了一柄长长的弯刀。这一彪骑兵,难得的都是一般高矮,马匹也是一般高矮,人人长枪指天,呼啸而来,阵型丝毫不乱,杀气满天。 为首马上来的将军怎生打扮?但见:枪横鸦角,刀插蛇皮,销金的巾帻佛头青,挑绣战袍鹦哥绿。腰系绒宨真紫色,足穿气软香皮。雕鞍後对悬锦袋,内藏打将的石头;战马边紧挂铜铃,後插招风的雉尾。骠骑将军没羽箭,张清哨路最当先。 号旗上写得分明:骠骑兵骁将头领“没羽箭”张清。左有龚旺,右有丁得孙,直冲到陈太尉等人面前,相离不远,只隔百十步。 陈太尉等大惊失色,便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唿哨,那五百骑一起勒定战马,并无参差,再一声呼哨,一起勒转战马,缓缓而退,当真是进退宛如一人。 黄文炳笑着说道:“太尉莫慌,此乃我梁山一队骠骑兵,人人皆是轻骑长枪,此部作战勇猛,视死如归。去岁三千骑兵破四万济州官军的便是此部。” 陈太尉面色大变,急问道:“此来乃是降旨招安,何故如此炫耀武功?” 黄文炳笑而不语,便在此时,又听三声炮响,一队军马又闻声而动。 东一路也是约五百骑兵呼啸而至,当先军旗展开,却是红底旗帜,其上绣了一只飞黄云龙。这队骑兵,皆是铮亮板甲掩胸,头戴凤翅盔,面罩鬼面具,人人手持四尺弯刀,护身圆盾,马鞍上还有强弓硬弩安放。胯下骏马皆高头大马,身披环甲具,一般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与四蹄来。 这队骑军远观未实,近看分明,那把旗招展动处,红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结束,但见:擐甲披袍出战场,手中拈著两条枪。雕弓鸾凤壶中插,宝剑沙鱼鞘内藏。束雾衣飘黄锦带,腾空马顿紫丝缰。号旗上书写分明:龙骑兵彪将头领“双枪将”董平。 这队骑兵,宛似铜墙铁壁般而来,奔至近处后,觉得便是地动山摇,惊涛骇浪般扑面而来。陈太尉等人更是惊骇万分,都吓得瑟瑟发抖。好在那队马军,也是到了近前,便即兜个圈而回。 黄文炳指着笑道:“此乃我家寨主麾下第一精锐骑军,名号龙骑兵,人马皆着连环甲,当年曾在饮马川一战中,只一个回合,便一千马军击溃五千官军来,端的所向披靡,无双无对。” 陈太尉三个都看得呆了,张干办、李虞侯两个早已经吓得面色苍白,心头都是暗想:“如此示威,这些贼寇只怕不愿招安,若待会儿要是一言不合,却要杀了我俩个祭旗,又该当如何?” 不等两个多想,又闻三声号炮响起,早转出五百步军来,当先四个步军头领,只见旗号上写了,乃是黑旋风李逵,混世魔王樊瑞,八臂那叱项充,飞天大圣李衮,直奔前来。 但见:人人虎体,个个彪形。当先两座恶星神,随後二员真杀曜。李逵手持双斧,樊瑞腰掣龙泉,项充牌画玉爪狻猊,李衮牌描金睛獬豸。五百人红战袄,内里掩铁甲,人人皆是一手厚背大刀,一手团牌。那五百步军就那里一字儿摆开,两边团牌齐齐扎住。 黄文炳笑道:“此乃蛮牌兵,当年扈家军南下之时,曾今以一千蛮牌手断后,阻挡住三千官军骑兵追击,阵势巍峨,不动如山。” 陈太尉三个早已经没有了言语,再闻三声号炮,只见那里有转出一队步军来,计有千余人,人人皆是虎背熊腰,一般高矮,全身贯甲,皆手持重刀大斧,耀耀生威而来。当先两个步军头领,一僧一行者,旗号上书了,乃是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 黄文炳又道:“此乃我步军精锐环甲兵,所用甲具都是上趟缴获的官军步人甲稍作改动而来,新练成不久,尚未曾得一战,也不知何人能挡。” 陈太尉三个战栗不已,心头皆是骇然。又是三声炮响,东壁一队人马,尽是青旗,青甲,青袍,青缨,青马,前面一把引军青旗。那把旗招展动处,青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扮扮,但见:蓝靛包巾光满目,翡翠征袍花一簇。铠甲穿连兽吐环,宝刀闪烁龙吞玉。青骢遍体粉团花,战袄护身鹦鹉绿。 号旗上写得分明:五虎大将大刀关胜。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丑郡马宣赞,右手是井木犴郝思文。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青马,立於阵前。 西壁一队人马,尽是白旗,白甲,白袍,白缨,白马,前面一把引军白旗。那把旗招展动处,白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结束,但见:漠漠寒云护太阴,梨花万朵叠层琛。素色罗袍光闪闪,烂银铠甲冷森森。赛霜骏马骑狮子,出白长枪环绿沉。 号旗上写得分明:五虎大将豹子头林冲。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摩云金翅欧鹏,右手是铁笛仙马麟。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白马,立於阵前。 後面一簇人马,尽是旗,黑甲,黑袍,黑缨,黑马,前面一把引军黑旗。那把旗招展动处,黑旗中涌出一员大将,怎生打扮,但见:堂堂卷地乌云起,铁骑强弓势莫比。罗袍穿龙虎躯,乌油甲挂豺狼体。鞭似乌龙傲两条,马如泼墨行千里。 号旗上写得分明:五虎大将双鞭呼廷灼。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百胜将韩滔,右手是天目将彭玘。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黑马,立於阵前。 东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青旗,红甲,前面一把引绣旗。那一把旗招展动处,捧出一员大将,怎生结束,但见:当先涌出英雄将,凛凛威风添气象。鱼麟铁甲紧遮身,凤翅金盔拴护项。冲波战马似龙形,开山大斧如弓样。 号旗上写得分明:骠骑大将急先锋索超。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矮脚虎王英,右手是白面郎君郑天寿。三员大将,手持兵器,都骑战马,立於阵前。 西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红旗,白甲,前面一把引军绣旗,上面金销坤卦,下绣飞熊。那把旗招展动处,捧出一员大将,怎生打扮,但见:雕鞍玉勒马嘶风,介胄棱层黑雾蒙。豹尾壶中银镞箭,飞鱼袋内铁胎弓。甲边翠缕穿双凤,刀面金花嵌小龙。 号旗上写得分明:骠骑大将青面兽杨志。左右两员副将:左手是打虎将李忠,右手是小霸王周通。三员大将,手把兵器,都骑战马,立於阵前。 八方摆布的铁桶相似,阵门里马军随马队,步军随步队,各持钢刀,大斧,阔剑,长枪,旗齐整,队伍威严。去那八阵中央,只见团团一遭,都是杏黄旗,间著六十四面长脚旗,上面金销六十四卦,亦分四门。 南门都是马军,正南上黄旗影里,捧出两员上将,一般结束,但见:熟铜锣间花腔鼓,簇簇攒攒分队伍。戗金铠甲赭黄袍,剪绒战袄葵花舞。垓心两骑马如龙,阵内一双人似虎。 那两员首将都骑黄马,上首是美髯公朱仝,下首是插翅虎雷横,一遭人马,尽都是黄旗,黄袍,铜甲,黄马,黄缨。 中央那簇黄旗後,便是一丛炮架,立著那个炮手轰天雷凌振,带著副手二十余人,围著炮架。架子後一带,都摆著挠套索,准备捉将的器械,挠手後,又是一遭杂彩旗,团团便是七重围子手,四面立著二十八面绣旗,上面销金二十八宿星辰,中间立著一面堆绒绣就真珠圈边,脚缀金铃,顶插雉尾,鹅黄帅字旗。 那一个守旗的壮士怎生模样,但见:铠甲斜拴海兽皮,绛罗巾帻插花枝。傲天杀气人难犯,守定中军帅字旗。 这个守旗的壮士,便是没面目焦挺。去那帅字旗边,设立两个护旗的将士,都骑战马,一般结束,手执钢枪,腰悬利剑,一个是毛头星孔明,一个是独火星孔亮。 马前马後,排著二十四个把狼牙棍的铁甲军士。後面两把领战绣旗,两边排著二十四枝方天画戟。左手十二枝画戟丛中,捧著一员骁将,怎生打扮,但见:踞鞍立马天风里,铠甲辉煌光焰起。麒麟束带称狼腰,獬豸吞胸当虎体。冠上明珠嵌晓星,鞘中宝剑藏秋水。方天画戟雪霜寒,风动金钱豹子尾。 绣旗上写得分明:小温候吕方。那右手十二枝画戟丛中,也捧著一员骁将,怎生打扮,但见:三叉宝冠珠灿烂,两条雉尾锦斓斑。柿红战袄遮银镜,柳绿征裙压绣鞍。束带双跨鱼獭尾,护心甲挂小连环。手持画杆方天戟,飘动金钱五色。 绣旗上写得分明:赛仁贵郭盛。两员将各持画戟,立马两边。画戟中间,一簇钢叉,两员步军骁将,一般结束,但见:虎皮磕脑豹皮袄,衬甲衣笼细织金。手内钢叉光闪闪,腰间利剑冷森森。 一个是两头蛇解珍,一个是双尾蝎解宝。弟兄两个,各执著三股莲花叉,引著一行步战军士,守护著中军。随後两匹锦鞍马上,两员文士,掌管定赏功罚罪的人。左手那一个,乌纱帽,白罗,胸藏锦绣,笔走龙蛇,乃是梁山泊掌文案的秀士圣手书生萧让;右手那一个,绿纱巾,罗衫,气贯长虹,心如秋水,乃是梁山泊掌吏事的豪杰铁面孔目裴宣。 这两个马後,摆著紫衣持节的人,二十四个当路,将二十四把麻札刀。那刀林中立著两个锦衣三串行刑刽子,怎生结束,有《西江月》为证:一个皮主腰,乾红簇就;一个罗踢串,彩色装成。一个双环扑兽创金明,一个头巾畔花枝掩映。一个白纱衫遮笼锦体,一个秃袖半露鸦青。一个将漏尘斩鬼法刀挣,一个把水火棍手中提定。 上手是铁臂膊蔡福,下手是一枝花蔡庆:弟兄两个,立於阵前,左右都是擎刀手。背後两边摆著二十四枝金枪银枪,每边设立一员大将领队。 左边十二枝金枪队里,马上一员骁将,手执金枪,侧坐战马。怎生打扮,但见:锦鞍骏马紫丝缰,金翠花枝压鬓旁。雀画弓悬一弯月,龙泉剑挂九秋霜。绣袍巧制鹦哥绿,战服轻裁柳叶黄。顶上樱花红灿烂,手拈铁杆缕金枪。 这员骁将,乃是梁山泊金枪手徐宁。右手十二枝银枪队里,马上一员骁将,手执银枪,也侧坐骏马。怎生披挂,但见:蜀锦鞍鞯宝镫光,五明骏马玉玎。虎筋弦扣雕弓硬,燕尾梢攒箭羽长。绿锦袍明金孔雀,红带束紫鸳鸯。参差半露黄金甲,手执银丝铁杆枪。 这员骁将,乃是梁山泊小李广花荣。两势下都是风流威猛二将:金枪手,银枪手,各带罗巾,鬓边都插翠叶金花。左手十二个金枪手穿绿,右手十二个银枪手穿紫。背後又锦衣对对,花帽双双,纳袍簇簇,锦袄攒攒。两壁厢碧幢翠,朱幡盖,黄钺白旄,青莎紫电。两行二十四把钺斧,二十四对鞭挝。 中间一字儿三把销金伞盖,三匹绣鞍骏马,正中马前,立著两个英雄。左手那个壮士,端的是相貌堂堂,有《西江月》为证:头巾侧一根雉尾,束腰下四颗铜铃。黄罗衫子晃金明,飘带绣裙相称。兜小袜麻鞋嫩白,压腿护膝深青。 这个便是梁山泊传递消息海东青郑鹰,手持鹅黄令字绣旗,专管大军中往来飞报军情,调兵遣将,一应事务。右手那个对立的壮士,打扮得出众超群,人中罕有,也有《西江月》为证:褐衲袄满身锦衬,青包巾遍体金销。鬓边插朵翠花娇,金玉环光耀。红串绣裙裹肚,白裆素练围腰。落生弩子捧头挑,百万军中偏俏。 这个便是梁山泊风流子弟,能干机密的头领浪子燕青,背著强弓,插著利剑,手提著齐眉杆棒,专一护持中军。远望著中军,去那右边销金青罗伞盖底下,绣鞍马上,坐著那个道德高人,有名羽士。怎生打扮,有《西江月》为证:如意冠玉簪翠笔,绛绡衣鹤舞金霞。火神珠履映桃花,环佩玎斜挂。背上雌雄宝剑,匣中微喷光华。青罗伞盖拥高牙,紫骝马雕鞍稳跨。 这个便是梁山泊呼风唤雨,役使鬼神,行法真师入云龙公孙胜,马上背著两口宝剑,手中按定紫丝缰。去那左边销金青罗伞盖底下,锦鞍马上,坐著那个有仁有义统军大元帅。怎生打扮,但见:凤翅盔高攒金宝,浑金甲密砌龙麟。锦征袍花朵簇阳春,锟剑腰悬光喷。绣腿绒圈翡翠,玉玲珑带束麒麟。 这个正是河北三绝闻名,河间第一好汉,玉麒麟卢俊义,全身结束,自仗锟宝剑,坐骑金鞍白马,立於阵中监战,掌握中军。 去那正中销金大红罗伞盖底下,那照夜玉狮子金鞍马上,坐著那个唯美凌厉,惊才绝艳,当世白莲圣女,蓟州一丈青扈三娘。怎生打扮,但见:凤翅盔高攒金宝,浑金甲密砌龙麟。锦征袍花朵簇阳春,锟剑腰悬光喷。绣腿绒圈翡翠,玉玲珑带束麒麟 。真珠伞盖展红云,第一位天罡临阵。 马後大戟长戈,锦鞍骏马,整整齐齐,三五十员牙将,都骑战马,手执长枪,全副弓箭。马後又设二十四枝画角,全部军鼓大乐。(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扯诏辱使拒招安 定策征剿欲兴兵 却说便在梁山聚贤堂前演武场上,一万梁山演武精锐军马按阵势排定后,正中销金大红罗伞盖底下,那照夜玉狮子金鞍马上,拥出那梁山泊主、白莲圣女、江湖上闻名的一丈青扈三娘来。只见她全身贯甲,青花甲耀耀生辉,鸱吻刀寒寒夺目,手中轻罗小扇轻摇,左右卢俊义、公孙胜护定,三匹马缓缓行到前来。 到得近前,陈太尉兀自面色煞白,显是吓得不轻,身子不住颤抖,若非左右扶定,只怕已经是瘫软在地。 三娘见了,也不下马,便在马上日月罗扇轻轻一扬,笑道:“哪位是官军天使?” 陈太尉记起蔡京之语,想直起身子,但却身子颤抖不已,话到嘴边却不能出口,黄文炳看了笑道:“回禀主公,这位便是前来招安的天使陈太尉。” 三娘侧头,微微欠身,似笑非笑道:“原来是陈太尉,真是有失远迎。”那陈太尉勉强一笑,略略拱手还礼。 三娘看了一眼阮小七等人担来的御酒,笑了笑道:“还有赵官家送来的御酒,便先教众兄弟尝尝这御酒滋味。” 随即吩咐军士取过一副嵌宝金花锺,令阮小七取一瓶御洒,倾在银酒海内,看时,却是村醪白酒;再将九瓶都打开,倾在酒海内,却是一般的淡薄村醪。 众人见了,尽都骇然,个个都是怒目而视。鲁智提近前看了大怒,著铁禅杖,高声叫骂:“入娘撮鸟!忒煞是欺负人!把水酒做御酒来哄俺们吃!真当俺们是叫花儿不成?!” 赤发鬼刘唐也挺著朴刀杀上来,行者武松掣出双戒刀,没遮拦穆弘,双枪将董平,一齐发作,六个水军头领破口大骂,阮小七却笑嘻嘻朝三娘微微颔首。随后传扬开去,列阵的上万军马皆是大声鼓噪起来。 陈太尉三个急得汗出如浆,陈太尉喃喃自语道:“明明是上好御酒,怎会如此?” 三娘忽然回头罗扇一招,众军鼓噪立时息止,陈太尉见得三娘如此号令森严,更是心头大骇。只见三娘朗声笑道:“御酒之事且先作罢,有官家招安旨意,便念来听听,看看赵官家要如何招安我等,我众兄弟一并洗耳恭听!”三娘虽然说洗耳恭听,但却丝毫无敬意,身后一万军阵肃穆而立,无人私语,三娘话语传来后,皆是哄笑起来,一万军马一齐道:“我等洗耳恭听!” 上万人一起哄笑,声势何等骇人,陈太尉、张干办、李虞侯三个皆是面如土色,浑身如筛糠般瑟瑟发抖,哪里还能取出诏旨来宣读? 三娘摇摇头道:“就这般胆色还敢来招安?真是令人大失所望。也罢,黄军师,你来读那招安御旨吧。” 黄文炳笑嘻嘻的也不客气,当即从取过那招安诏旨来,站到场内,朗声宣读起来:“制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五帝凭礼乐而有疆封,三皇用杀伐而定天下。事从顺逆,人有贤愚。朕承祖宗之大业,开日月之光辉,普天率土,罔不臣伏。近为尔扈岚等啸聚山林,劫据郡邑,本欲用彰天讨,诚恐劳我生民。今差太尉陈宗善前来招安,诏书到日,即将应有钱粮,军器,马匹,船只,目下纳官,拆毁巢穴,率领赴京,原免本罪。倘或仍昧良心,违戾诏制,天兵一至,龆龀不留。故兹诏示,想宜知悉。宣和二年孟夏四月日诏示。” 黄文炳却才读罢,三娘兀自嘲弄笑意挂在脸上,卢俊义以下却皆有怒色,那一万军马更是一起哄然恼将起来。只见黑旋风李逵从阵内跳将出来,就黄文炳手里夺过诏书,扯的粉碎,便来揪住陈太尉,拽拳便打。 “铁牛且慢!”三娘这时一口断喝,李逵似拎着小鸡般,提着陈太尉,听得三娘话后,那钵儿大的拳头却停在半空,不敢在下。此时那李虞候大了胆子颤声道:“这厮是甚麽人,敢如此大胆。” 李逵正没寻人打处,丢开陈太尉,劈头揪住李虞候便打,喝道:“写来的诏书,是谁说的话?”一旁张干办颤声道:“这……是……皇帝圣旨。” 李逵一双牛眼圆睁怒喝道:“你那皇帝,正不知我这里众好汉,来招安老爷们,倒要做大!你那赵官家做得皇帝,偏我嫂嫂做不得皇帝!你莫要来恼犯著黑爹爹,好歹把你那写诏的官员尽都杀了!打上东京,夺了鸟位子,方解心头之恨!” 陈太尉听得这等大逆不道之语,登时惊得呆了,心头暗道不好,这梁山女泊主是一心要反朝廷,并无招安之念的,若是一时惹恼了她来,将前来招安之人都杀了祭旗,也并非不可能之事。想到这里,陈太尉暗叫一声:“我命休矣。”顿时脚下一软,萎顿在地。 张干办、李虞侯两个被李逵一手一个提了起来,没头没脑打了几拳,三娘这才笑嘻嘻的说道:“铁牛,且住手,我有话说。” 李逵将两个丢到一边,怪眼圆睁喝道:“都跪好,听俺家嫂嫂吩咐!” 陈太尉三个瑟瑟跪下,三娘轻摇小扇,笑语盈盈道:“今日且饶你们三个性命,回去告诉你们赵官家,这般招安毫无诚意,若他真有招安之意,便封我个一字并肩王什么的,教我等永镇山东之地,或许还有的商量。”说到这里,三娘笑意渐去,目光凌厉起来,冷然续道:“若是不答应,回去告诉赵官家,你要战,我便战!” 六个字一出,上万军马一起呐喊起来:“你要战!我便战!”声势震天,震耳欲聋,将一众招安人等吓得皆是屁滚尿流。 随后三娘吩咐将陈太尉一干人等送下山去,陈太尉等人如蒙大赦,急急过了渡口,这一干人吓得屁滚尿流,飞奔济州去了。 却说送走陈太尉等人,三娘散了军马,一众头领皆回到聚贤堂上,再聚众头领筵席,三娘道:“今趟打了招安使者,扯了他御旨,官军必定有大军前来报复!” 黄文炳道:“主公计较的是,众军整顿军马,只等官军前来,一两阵杀得他人亡马倒,片甲不回。” 三娘美目一寒却道:“为何要等?此趟我军当先取郓城县,御敌于梁山之外!” 众人一起轰然称是道:“主公言之极当。”是日商议妥帖,只备出兵,议定后,大醉一场散席,各归本帐准备。 且说陈太尉回到济州,把梁山泊开诏受辱一事,诉与张叔夜。张叔夜听了,呆得半晌才道:“天数使然,果不能避,社稷祸福难料。” 陈太尉道:“此妖女野心不小,但说要招安,只要一字并肩王封敕,并要永镇山东一地。”张叔夜苦笑道:“此戏言耳,她知朝廷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既是如此,枉费了心力,坏了事情,太尉急急回京,奏知圣上,事不宜迟。” 陈太尉,张干办,李虞候一行人从星夜回京来,见了蔡太师,备说梁山泊贼寇扯诏辱使一节。蔡京听了大怒道:“这夥草寇,无耻妖女,安敢如此无礼!堂堂宋朝,如何教你这夥横行!” 陈太尉哭道:“若不是太师福荫,小官粉骨碎身在梁山泊!今日死里逃生,再见恩相!”蔡太师宽慰几句后又问道:“那妖女面相可曾望得?”陈太尉止住哭声道:“此女形貌,惊为天人。” 蔡太师颔首道:“既然如此,可去老夫书房,妙笔丹青摹来。”当下差人引陈太尉去书房作画。 陈宗善去后,蔡太师随即叫请童枢密,高、杨二太尉,都来相府,商议军情重事。无片时,都请到太师府白虎堂内,众官坐下,蔡太师教唤过张干办,李虞候,备说梁山泊扯诏辱使一事。 杨戬闻言道:“这夥贼徒如何主张招安他?当初是那一个官奏来?”高太尉道:“那****在朝内,出声阻住,奈何官家听了谗言,方才有此一节!”童枢密道:“鼠窃狗偷之徒,何足虑哉!区区不才,亲引一支军马,刻时定日,扫清水泊而回。” 蔡京待众人说完后方道:“西军就华州左近将息兵马,不知战力如何?”童贯道:“得歇息半载有余,已然兵强马壮,尽复盛观。”蔡京颔首道:“那华州乃扈妖女兴起之地,与她现掌的梁山,一东一西呼应,我意先取华州,再图梁山如何?” 童贯颔首道:“西军精强,定可一战定华州。”近前参谋闻焕章却道:“只怕那扈妖女诡计多端,若是闻得朝廷兴兵华州,再出兵马攻略运河州县,截断运河水道,若是她那里派舟师直出运河,入黄河水道,可直逼京师,却不知该当如何。” 蔡京沉吟片刻道:“此也是一隐忧,闻参谋之意如何?”闻焕章道:“要剿灭扈妖女,当先以一军压制梁山贼寇,教其不能妄动,方可以西军精锐破灭华州。待得华州平定后,再引西军会攻梁山,如此可一鼓平定梁山。西军随后顺势北上伐辽,一举数得。” 蔡京微微颔首道:“此策可行,却不知何人引军前往牵制梁山?”闻焕章道:“此趟当调集京东两路大军动作,非童枢密不可。”蔡京颔首道:“甚合吾意。”言罢,环视诸人,众官齐道:“来日奏闻。”当下都散。(未完待续。) 第廿一章计议结寨困水泊 定策先手出梁山 次日早朝,众官三呼万岁,君臣礼毕,蔡太师出班,将此事上奏天子。天子大怒,问道:“当日谁奏寡人主张招安?”侍臣给事中奏道:“此日是御史大夫崔靖所言。”天子教拿崔靖送大理寺问罪。 天子又问蔡京道:“此女贼为害多时,差何人可以收剿?”蔡太师奏道:“非以重兵,不能收伏。以臣愚意,必得枢密院官亲率大军,前去剿扫,可以刻日取胜。” 天子教宣枢密使童贯问道:“卿肯领兵收捕梁山泊草寇么?”童贯跪下奏曰:“古人有云:孝当竭力,忠则尽命。臣愿效犬马之劳,以除心腹之患。”高俅,杨戬亦皆保举。 天子随即降下圣旨,赐与金印兵符,拜东厅枢密使童贯为大元帅,任从各处选调军马,前去剿捕梁山泊贼寇,择日出师起行。正是登坛攘臂称元帅,败阵攒眉似小儿。 是日散朝后,道君皇帝单独召见蔡京。蔡京陛见后,呈上陈宗善所绘扈三娘戎装图。天子展图画御览,眼光凝视不动,良久后方才轻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蔡京道:“此女数年前创立白莲教,如今各处州县皆有白莲教香坛,又四处流传,直说她乃仁宗天命镶星之人,便是包藏祸心,所图不小。陛下切不可一时心软,起了怜悯之心。” 天子道:“社稷为重,自然知晓。只是想她一介女流之辈,居然能有如此手段,累败官军,称雄一方,可惜了。” 蔡京道:“此等妖女,祸国殃民,死不足惜。稍后天兵一至,攻破山寨,定然擒得此女到京中来,任由陛下发落。” 天子道:“如此甚好。”蔡京奏对罢,自回府安排去了。 话说枢密使童贯受了天子统军大元帅之职,径到枢密院中,便发调兵符验,要拨东京管下八处军州各起军一万,就差本处兵马都监统率;又於京师御林军内选点二万,守护中军,共计十万人马征进梁山。 枢密院下一应事务,尽委副枢密使掌管。御营中选两员良将,为左羽右翼。号令已定,不旬日间,诸事完备。一应接续军粮,并是高太尉差人趱运。那八路军马: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郑州兵马都监陈翥,陈州兵马都监吴秉彝,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许州兵马都监李明,邓州兵马都监王义,洳州兵马都监马万里,嵩州兵马都监周信。 御营中选到左羽右翼良将二员为中军,那二人:御前飞龙大将酆美,御前飞虎大将毕胜。童贯掌握中军为主帅,号令大小三军齐备,武库拨降军器。待得等候旬月,各路军兵聚齐,选定吉日出师,高杨二太尉设筵饯行,朝廷著仰中书省一面赏军。 且说童贯已领众将,次日先驱军马出城,然後拜辞天子,飞身上马,出这新曹门,来五里短亭,只见高杨二太尉率领众官,先在那里等候。 童贯下马,高太尉执盏擎杯,与童贯道:“枢密相公此行,与朝廷必建大功,早奏凯歌。此女寇潜伏水洼,只须先截四边粮草,坚固寨栅,困贼于水泊之内,以为牵至。待得华州西军精锐对少华山贼寇下手,诱此女贼下山,四面天罗地网排定,那时一个个生擒活捉,庶不负朝廷委用。” 童贯道:“重蒙教诲,不敢有忘。”各饮罢酒,杨太尉也来执盏与童贯道:“枢相素读兵书,深知韬略,今提兵十万,布下天罗地网,剿擒此女寇,易如反掌;争奈此女贼潜伏水泊,地利未便,枢相到彼,必有良策。” 童贯道:“下官到彼,必先坚壁清野,断绝四周粮道,坚固四面州县,困贼于内,徐图缓进,自有法度。”高杨二太尉一齐进酒贺道:“都门之外,悬望凯旋。” 相别之後,各自上马。有各衙门合属官员送路的,不知其数:或近送,或远送,次第回京,皆不必说。大小三军,一齐进发,各随队伍,甚是严整。前军四队,先锋总领行军;後军四队,合後将军监督;左右八路军马,羽翼旗牌催督;童贯镇握中军,总统马步,御林军二万,都是御营选拣的人。童贯执鞭,指点军兵进发。 怎见得军容整肃,但见:兵分九队,旗列五方。绿沉枪,点钢枪,鸦角枪,布遍野光芒;青龙刀,偃月刀,翎刀,生满天杀气。雀画弓,铁胎弓,宝雕弓,对插飞鱼袋内;射虎箭,狼牙箭,柳叶箭,齐攒狮子壶中。桦车弩,漆抹弩,脚登弩,排满前军;开山斧,偃月斧,宣花斧,紧随中队。竹节鞭,虎眼鞭,水磨鞭,齐悬在肘上;流星锤,金瓜锤,飞虎抓,各带在身边。方天戟,豹尾翩翻;丈八矛,珠缠错落。龙文剑掣一汪秋水,虎头牌画几缕春云。先锋猛勇,领拔山开路之精兵;元帅英雄,统喝水断桥之壮士。左统军,右统军,恢弘胆略;远哨马,近哨马,驰骋威风。震天鼙鼓摇山岳,映日旌旗避鬼神。 当日童贯离了东京,迤逦前进,不一二日,已到济州界分。不想前面哨探直飞来报说:“前面迎得济州信使,报称十余日前,梁山贼军突出水泊,分路突袭郓城、汶上、东平三处州县,又派遣水军,张水师船舶上千艘,出水泊,直入运河水道,逆黄河水道北渡黄河,袭取寿张县。济州张叔夜、陈曦真出兵救援,皆被杀得大败,如今已经退兵回济州而去。” 童贯闻言大惊,半晌未曾言语,末了方道:“这妖女居然如此用兵,跳出水泊,攻占四面州县,已然占得先机。如今她四面定兵,又攻占北岸寿张县,尽得地利,此前四面围困,断绝四周道路之策已然不可再用,如之奈何?” 御前飞龙大将酆美闻言,上前道:“枢相宽心,既然她那里分兵四路,正好分薄了兵力,我等可聚集大军,逐个州县攻打。只要围定一处州县,那女贼定然提兵来救,正好可半路与她交兵,我十万兵马与她决战,定然可一鼓而胜。若那女贼不来救援,我军便逐个州县攻打收复,也教她损兵折将来。” 御前飞虎大将毕胜也道:“正是如此,那女贼水泊兵马本就不多,如今分兵四路,正中下怀。这妖女虽野战凶悍,但我等集十万军马,数倍于她,即便城下野外浪战,料想也不会输。” 童贯闻言大喜道:“甚合吾意,却不知先取哪处州县?”两个对望一眼后,皆道:“寿张县孤悬黄河北岸,我等可沿黄河水道,调集左近舟师一同进兵。”商议定后,童贯便号令军马分为两路,一路沿黄河北岸东进,一路调集黄河舟师进兵。 话分两头,却说当日梁山聚贤堂上,三娘定策以先下手为强之策,准备出兵先攻郓城县。数日后,备齐军马,三娘点起三万精锐军马,手下自卢俊义以下,公孙胜、黄文炳、关胜、呼延灼等俱都随军出征,一共点了二十五位领头下山征进。 不一日,梁山军马兵至郓城县城外十里处下寨,方才升帐后,得郑鹰火急来报说,得京城细作消息,官军遣童贯为主帅,起八路州县兵马并京城两万精锐,一共十万人马征进梁山。 三娘闻言后,笑而不语,帐内诸将皆是吃了一惊。卢俊义道:“官军十万大军前来征剿,不如先撤兵而回,在水泊以逸待劳等他前来,以水泊之地利,与之周旋。” 黄文炳却道:“只怕官军占住水泊四面要道,困我在水泊内,结下硬寨围之,便出兵甚难。” 关胜道:“八百里水泊,他如何能尽数围定?稳守之策还是退守梁山为好。” 诸头领议论纷纷,三娘听了半晌后忽然说道:“宋廷官军这是项庄舞剑,却意在沛公。童贯出兵十万,并非真要进剿梁山,而是意图牵至我梁山军马。他那里在华州左近军州,排下二十万精锐西军,已经将息半载有余,如今正是进兵华州之时。宋廷怕他那里进兵华州,我这里却出兵沿运河水道西进,威胁宋廷汴河水道,截断运河漕运,因此才有童贯亲自领军前来征剿。如果所料不差,童贯兵至梁山左近后,只会固守四处道路并四面州县,不让我军出兵救援。此刻我等当抢先下手,先出兵攻打四面州县,方为上策。” 黄文炳闻言谏道:“左近州县军马不多,兵弱将少,取之不难,难的却是取下之后,如何能守住。况且除了童贯大军将至外,济州那里尚有张叔夜、陈曦真两万军马在彼,分军攻打州县,只恐分薄了军势。” 三娘微微一笑说道:“分进合击,调动济州军马出城,先破济州官军,待得童贯到了,再以分城诱他与我城下决战,不论他来打哪处州县,我都当亲自引大军前去,集齐兵马与之一决雌雄。” 当下商议定后,三娘便将下虎符令箭,准备分派人马。(未完待续。) 第廿二章扈岚四路取州县 李逵双斧下寿张 便在中军帐内,三娘教下令箭来,点关胜、呼延灼、宣赞、郝思文、韩韬、彭玘六将引五千军马攻汶上。又点董平、张清、单廷珪、魏定国、龚旺、丁得孙六将引五千军马攻东平。再点鲁智深、武松、项充、李兖、焦挺、鲍旭六将引五千军马攻打寿张。最后令水军李俊、张横、张顺、三阮等五千水军,五百艘大小战船出水泊,沿运河直入黄河水道,截断漕运。 方才分拔定,李逵跳将出来道:“嫂嫂,你却又不曾点俺铁牛的将,只来个鸟枢密,俺前去砍了他的头来。” 三娘斥道:“上趟违我将令,休得多言。这趟差你一件事,想我梁山侵润左近州县官府,内里多有我白莲教徒众,你与燕青两个乔装了,前去寿张县内与潜伏的白莲教众联络了,待得鲁大师军马齐至后,与鲁大师等里应外合,拿下寿张。如此你可敢去?” 李逵咧开大嘴笑道:“有何不敢去?”当下便与燕青接了将令,辞别一众头领先行。其余各头领便点起军马,分头行事。 却说李逵与燕青两个乔装了上路,燕青打扮得村村朴朴,将一身花绣把衲袄包得不见,扮做山东货郎,腰里插著一把串儿,挑一条高肩杂货担子。 李逵却扮个樵子,将两板利斧缚于背上便要行。燕青看了道:“你那两板斧太过扎眼,若是被眼明手快做公的望出来,便要坏了大事。” 李逵道:“吃饭家伙,如何不带?”燕青道:“你将斧子藏我挑担里。”李逵道:“赤手空拳,路上不说遇得官军,便是遇得个毒虫猛兽,也不好下手。”燕青将一口朴刀交在李逵手中道:“路上便用朴刀防身。”李逵才闷闷接了。 两个离了军营先行,回到水泊边,燕青放了号箭,自有水泊水师驾船来送两个。两个乘船过了水泊运河,直抵黄河北岸。登岸后,寻处酒店吃了一回酒复行。 只行出二三里地,前面山林里一声虎啸,窜出一只大虫来。李逵见了,撇了朴刀,抢去燕青挑担里拿了一双板斧,直奔那大虫而去。 那大虫见得人来,虎吼一声,腥风大作,一剪一扑,李逵闪过身来,一斧子砍在大虫股后。那大虫机巧,一刹那间,稍稍一躲,那一斧未曾砍实,但却上了皮肉,那大虫吃痛,掉头便走,李逵大吼一声,便追了上去。 燕青在后面追赶不及,转过山来看时,早已经没了李逵踪影,顿时跌足道:“正是招灾惹祸的,却不知去了哪里。”料想便是再有几个大虫也奈何不了李逵,当下燕青挑了担子,便先往寿张而来。 却说李逵追着那大虫急赶,他是走惯山路的,脚程极快,那大虫被赶得性起,回身又是一扑,李逵又是一斧子砍在大虫身躯上,大虫伤了肋下,一声嘶吼,不敢再斗,没命的只顾往前奔逃。一人一虎,一前一后,只顾疾走,不知不觉居然追到了寿张县来。 此时正值午衙方散,城门打开,就那城门口守城门的一二十个土兵,见得一个大虫狂奔而来,顿时骇了一跳,再看后面时,一个黑大汉,手持双斧赶来,更是吃惊。 一众土兵急忙敲起鸣锣,喝道:“有大虫!”但那大虫来得极快,不及掩门,便虎啸一声,不顾前头人多,直窜入城去,可见这大虫是何等畏惧后面的李逵。 李逵赶得性起,也不管什么土兵,只顾抢入,那些土兵见他凶悍,更是不敢阻拦,一人一虎便这般直入城内。 李逵入得城内,只见那虎只顾逃命,街上百姓人等都吓得躲入屋内不敢出来,行街小贩都弃了摊档逃命,李逵追赶上去,直将那虎赶到一处门牌下。那大虫无路可走,虎吼一声回身扑来,李逵当头一斧,将虎首砍成两半,那大虫方才毙命。 李逵杀了那大虫,笑呵呵的抬头一望,却见得面前门牌上写了“寿张县衙”几个字,李逵看了哈哈大笑道:“不想便这般杀将进来,索性也不等什么军马了,先抢进去,砍了鸟县令的头来。” 李逵一手提了双斧,一手提了虎尸,来到县衙门口,大叫入来:“梁山泊黑旋风爹爹在此!” 便在李逵杀虎时,早有县里人在门口张望,此时听得李逵呐喊,吓得县中人手足都麻木了,动弹不得。原来这寿张县贴著梁山泊最近,若听得黑旋风李逵五个字,端的医得小儿夜啼惊哭,今日亲身到来,如何不怕! 门口一众衙役一发声喊都往廊下避走,当时李逵便提了虎尸,迳去知县椅子上坐了,口中叫道:“著两个出来说话,不来时,便放火。” 廊下房内众人商量:“只得著几个出去答应,先得拖住他一二,待得兵马来救。”数内两个吏员出来厅上拜了四拜,跪著道:“头领到此,必有指使。”李逵道:“尔等听了,今日爷爷领了梁山十万军马来取你寿张县,请出你知县来,我和他厮见。若是知县乖乖开门纳降,便饶他狗命,胆敢说半个不字,这大虫便是他的榜样。”说罢便将那死虎扔在面前。 两个见了那死虎惨状,顿时心惊肉跳,急忙应了。转回房来,与众衙役商议道:“却是做苦,这黑旋风直说领了十万梁山人马来取城子。”数内衙役中有不少梁山侵润之人,当下都道:“这黑旋风何等凶悍,我等不敢与他僵持。” 两个吏员道:“如此先寻知县相公讨个主意。”当下去寻了,却发现知县自开了后门逃了。又转来寻城内步军、马军都头,土兵却道:“两个一般与知县相公出城走了。” 两个没奈何,只得来到堂上回话道:“知县相公却才见头领来,开了后门,不知走往那里去了。”李逵不信,自转入後堂房里来寻。 “头领看,那头衣衫匣子在那里放著。”李逵扭开锁,取出头,领上展角,将来戴了,把绿袍公服穿上,把角带系了,再寻靴,换了麻鞋,拿著槐简,走出厅前,大叫道:“尔等听了,既然知县逃了,尔等都降我梁山便罢,不然少时军马齐至,教你等个个吃一回俺大斧。吏典人等都来参见。” 众人没奈何,只得上去答应。李逵道:“我这般打扮也好么?”众人道:“十分相称。”李逵道:“你们令史只候都与我到衙了,将一应府库封存,田文户籍都妥帖取来;若不依我,这县都翻做白地。” 众人怕他,只得聚集些公吏人来,自有县内胥吏细作暗中扶持了,将县内户籍文书都取来放了,将府库钥匙也放在案上。一众衙役擎著牙杖骨朵,打了三通擂鼓,向前声喏。 李逵呵呵大笑,又道:“办的不错,在此闲等无事,你众人内也著两个来告状。”吏人道:“头领坐在此地,谁敢来告状?”李逵道:“可知人不来告状,你这里自著两个装做告状的来告。我又不伤他,只是取一回笑耍。” 公吏人等商量了一会,只得著两个牢子装做厮打的来告状,县门外百姓都放来看。两个跪在厅前,这个告道:“相公可怜见,他打了小人。” 那个告:“他骂了小人,我才打他。”李逵道:“那个是吃打的?”原告道:“小人是吃打的。”又问道:“那个是打了他的?”被告道:“他先骂了,小人是打他来。”李逵道:“这个打了人的是好汉,先放了他去。这个不长进的,怎地吃人打了,与我枷号在衙门前示众。” 李逵起身,把绿袍抓扎起,槐简揣在腰里,掣出大斧,直看著枷了那个原告人,号令在县门前,方才大踏步去了,也不脱那衣靴。县门前看的百姓,那里忍得住笑。 正在寿张县前走过东,走过西,忽听得一处学堂读书之声,李逵揭起帘子,走将入去,吓得那先生跳窗走了,众学生们哭的哭,叫的叫,跑的跑,躲的躲,李逵大笑。 出门来,正撞著一人,定眼看时,却是燕青。燕青撇了挑担,上前揪住李逵喝道:“你这厮,闯入城来,既然得了县衙,却不寻我白莲教众一起发作,把定城门,占了城池,只顾在这里胡闹!” 李逵笑道:“小乙哥莫动怒,这城子里当官的都跑了,却无人管,戏耍一遭何妨?” 燕青不与他多争辩,揪着李逵回到县衙来,便在挑担内取出白莲教信物,衙内白莲教细作看了,自出来相见。燕青命众教徒便在衙门放出七色风筝,聚齐教众。 少时,聚得三五千人来,老少妇孺精壮皆有。当下燕青教下号令,让老弱妇孺把定衙门,精壮人等编几队,分头各自守住府库仓禀,四处城门,教李逵带一队人看守衙门,自去巡防城门去了。 到得第二天午时,鲁智深、武松、项充、李兖、焦挺、鲍旭引五千军马到来时,只见寿张县城头却已经换了梁山旗号,城头皆是精壮巡守。 鲁智深等人皆是吃了一惊,待得燕青、李逵两个引人来接住后,将事情说了后,鲁智深大笑道:“好个黑疙瘩,一个人便拿下了寿张县,真是有福之人。”众人皆是一起大笑,大军入城,占住寿张县不提。(未完待续。) 第廿三章八将分兵守寿张 五雄刺探入郓城 却说鲁智深、武松、李逵、燕青引项充、李兖、焦挺、鲍旭四将并五千军马占住寿张县后,便飞鸽传书急报三娘军前。半日后得三娘回书,吩咐他们只顾修葺城垣,囤积粮草,等待厮杀,江水上自有水军掩护。 鲁智深等得命后,一边囤积粮草,一边发放官仓粮食与百姓,发动城内百姓一同整修寿张城墙。一连数日之内,三娘那里陆续传来军报,汶上、东平等地俱都攻克,第七日军报来说,便连郓城县也不战而下。 鲁智深等人都是大喜过望,三娘在信中再三嘱咐,寿张县孤悬北岸,童贯兵至,定然要先打寿张县,教鲁智深等死守城池,不可出战。鲁智深等按三娘嘱咐,细细准备,只等迎击官军不提。 却说三娘当日分拔三路军马分取汶上、东平、寿张三处之后,点起大军进抵郓城县城下安营扎寨,只等攻打。 便在中军帐内商议攻打县城时,数内转出美髯公朱仝与插翅虎雷横前来禀道:“主公容禀,这郓城县令时文彬乃我两个旧交,为官清正,作事廉明。每怀恻隐之心,常有仁慈之念。争田夺地,辩曲直而后施行;斗殴相争,分轻重方才决断。闲暇抚琴会客,也应分理民情。虽然县治宰臣官,无愧一方民父母。此等人只宜招降,若是他号召城内百姓抵御我军,害得多伤百姓性命,便有碍梁山仁义之命。我两个愿入城内去,劝说时知县开城归降。” 三娘却摇头道:“郓城县内,胥吏之中,也多有我梁山侵润之人。此前早晚都有飞鸽互传消息,但最近三日以来,都未曾得城内消息。如今城内消息不明,你两个前去,只恐不妥。” 雷横道:“城内故交旧友颇多,便是有什么变故,也自可脱身。”朱仝也道:“既然城内消息不透,我两个去了,正好可打探消息来报。” 黄文炳沉吟道:“主公容禀,两位头领皆是郓城县人,此去打探消息正好。” 三娘见说了,思虑半晌后方道:“既然如此,两位可去,我这里差时迁、白胜两位兄弟随你们一同入城,若有什么事,也好接应。” 商议定后,当夜三更,时迁、白胜引十个身手矫健敏捷细作,与朱仝、雷横两个,趁黑到了城下。只因三娘深知细作间谍作用,因此在整编梁山军马时,单独命郑鹰、时迁、白胜三个,就山内人等挑选适合人选,单独成立了一只细作间谍部队,军号“夜道”,专做潜入探听消息、散布谣言、埋伏放火、刺杀下毒等勾当。 众人潜到城下后,时迁、白胜等人甩出探石,飞到城上,半晌没有动静后,方才取出飞钩来,甩上城头钩住后,时迁先攀附而上。随后白胜等人尽皆上了城头,最后将朱仝、雷横拉了上去。 朱仝、雷横两个见得时迁等人如此身手,悄无声息的便上了城头,都是暗自惊叹:“主公果然知人善任,起初还瞧不起时迁、白胜两个,却不想两人还有如此妙用。” 上得城墙后,时迁引人在前面探路,白胜带人护着两个走在后面,但遇得城内巡兵时,便早早示警,各自躲藏。如此一路前行,避过数队巡兵后,一行人到了城内。 朱仝、雷横指点路径,到了城内鸟雀棚头细作约定的一处据点,时迁上前敲门,内里人应声后,两个对了暗号,那人方才开门将众人引入。 到屋内坐定后,那人纳头便拜道:“可算盼得来人,三天前,济州府那里差了兵马都监张慕云到来。这人常与主公交手,深知我军乃是用信鸽传递消息,因此方到县里,便差人将街上一应玩鸟雀的人尽数捉了,又差善射之士守住几处高楼屋顶,待得见有信鸽飞起,便即射杀。因此我等这里被捉了许多兄弟,还有信鸽也放不出去,正在苦等。”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朱仝问道:“那时知县如今何在?”那人道:“时知县如今尚在县衙内,听闻这张慕云引千余官军到来后,便以济州府张叔夜官文,掌了城内军事,时知县并不得掌军,只是困在衙内,做些文事。” 时迁听了,连连搓手道:“既然时知县已经失了权柄,两位不可再去县衙见他。我等只可相机行事,便在明夜,趁黑时,在城内四处放火,等城内一乱时,趁乱打开城门,接应军马入城。” 商议定后,众人便在下处安歇。便歇了一天,待得第二天晚间,时迁等人便换了夜行衣,分头行事,朱仝、雷横两个在下处等候消息。 果然,过不多时城内多处火起,百姓大乱,时迁等人又四处呐喊,巡城兵丁见后,急报张慕云。张慕云闻报后冷笑道:“此乃城内细作使怪,差人扑灭火头,弹压百姓,各处城门守好,分头捉拿城内细作。” 当下张慕云亲自带人行事,官军迅速弹压百姓,扑灭火头,又分差官军四处搜捕细作。时迁见形势不妙,急忙躲回据点,白胜那里却正撞见官军,白胜几个力战官军,最后被绕钩搭住,生擒活捉了去。 朱仝、雷横两个在屋内听得火起,城内大乱,正暗自欣喜,两个提了朴刀,稍作准备,正待出门与时迁等会和。却不想刚到门口,便见得时迁引人回来。 时迁道:“张慕云这厮好生镇定,只顾守牢城门,教人四处灭火,丝毫不乱,我见搜捕人多,便先回来,也不知白胜兄弟如何。” 众人听了只得先按下,待得天明时,只听屋外一阵鸣锣响处,众人在窗前望了,只见一队官军,押了白胜等几个,脱得赤条条的绑了,一边敲锣一边喊道:“拿得梁山细作数人,城内百姓安心,昨夜放火谣言皆是这伙人所为,如今已经擒下,众人安心!” 如此一路敲打过去,朱仝、雷横、时迁等人看了都是暗暗叫苦。回头朱仝道:“如今陷了白胜兄弟,我两个还是先乔装去一趟县衙,面见时知县,若能勾得出人来最好。”时迁却道:“此时不妥,那张慕云在,时知县只恐做不得主。”雷横道:“只能冒险一试,若是迟了,白胜兄弟吃他剁做八段!” 时迁苦劝不住,朱仝雷横两个乔装了,便即出门。当天转到县衙后门,两个敲开门后,内里却是一个门子来问。两个直说是时知县故交来访。 少时门子通传后回来,将两个引入县衙后院,便在时文彬书房内得见。时文彬见得两个时,顿时大惊失色,挥退旁人后道:“你两个好大胆子,已然落草为寇,如今还敢来见我!” 朱仝拱手道:“知县相公息怒,听朱某一言。”当下朱仝将梁山替天行道,扈三娘镶星天命之事说了,末了道:“相公,想我梁山治理左近村坊,百姓人人安居乐业,不必受官府盘剥,更不得受什么花石纲之苦,人人拥戴我梁山。反观朝廷,奸臣当道,迫害忠良,大兴花石纲,官府勾结地方豪强害民。知县相公数年都不得升迁,空有一腔为民做主之心,却无法施展一身本事,倒不如随我等投了梁山,早晚做出一番事业来。” 时文彬沉吟不语,雷横道:“相公,当年教我两个去拿晁盖、宋江,便是知晓我两个与晁天王、宋江相厚,有心要放他两个,梁山上下对相公恩情不敢忘怀。如今梁山军马到来,要取这郓城县,我家三娘子便是担忧兵火一起,累及城内百姓,因此差我两个来劝说相公,若是能开城投降,便可免了城内百姓兵祸之苦啊。” 两个劝说了半晌,时文彬最后叹口气道:“那三娘子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梁山如何善待周遭百姓,我也是看在眼里的。罢了,既然如此,我便随你两个投靠梁山便了。” 朱仝、雷横闻言皆是大喜,时文彬又道:“只是如今张慕云尽掌城内军马,须得用个苦肉计方可赚得他。”两个忙道:“但听相公吩咐。” 时文彬道:“我这个苦肉计便是要委屈两位,只推说两位来劝说我,被我擒住,便请张慕云等军将前来押解,然后置备下酒筵款待他,便在酒肉里下了蒙汗药,麻翻他一干人等。将他们都擒下后,我才可以接掌兵权,如此方可开城纳降。” 朱仝、雷横两个听了,一起道:“愿听相公吩咐。”时文彬道:“你两个就不怕是我赚你们?”朱仝、雷横道:“相公彬彬君子,信义在先,我两个不敢有疑。” 当下三个商议定后,时文彬便唤来心腹衙役细细嘱咐了,随后命人将朱仝、雷横两个绑缚,备下酒宴,便即差人去请张慕云等人前来。 少时,张慕云带了两员偏将并数十名军马到来,在堂上相见后,时文彬差人押来朱仝、雷横两个。时文彬指着两个骂道:“两个此前乃是本县都头,猪油蒙了心,却去落草为寇,今日还想来游说本官投靠贼寇,被我擒拿在此,交予都监处置。” 张慕云大喜,命人将两人押下,时文彬又道:“本官备了酒筵庆贺,请都监入席。”张慕云却道:“如今贼寇围城,小将公务繁忙,不敢久留。”(未完待续。) 第廿四章知县用计赚都监 泊主驱兵败官军 便在堂上,时文彬听了暗暗叫苦,若是这张慕云不肯入席,如何能麻翻他几个?心头虽惊,但时文彬面上却古井不波,只淡淡说道:“张都监贵人事忙,自去便可,恕不远送。” 张慕云也听出味来,登时站住脚步,心头暗忖道:“临来时陈统制交代,这时知县与梁山瓜葛不浅,教我仔细提防。眼下看来,他既然拿住两个贼子呈献,料定不会反。他久在郓城县,此趟守城,还要多赖他这里周全,若是不吃他酒食,面上须不好看。” 正待开口时,张慕云又转一念,只想道:“我来此多时,他也不曾请我,为何今日便请?莫不是有诈?这趟便是难看一次,也先将两个贼子解送回去方才是正事。” 当下张慕云笑道:“时知县言重了,今日真是公务繁重,改日再来叨扰。” 当下吩咐土兵押解朱仝、雷横两个,便投都监府而去。时文彬暗暗叫苦,不想这张慕云如此谨慎,不但赚不得他,反倒陷了朱仝、雷横进去,但也无法搭救,只得看着两个被押走。 却说朱仝、雷横被押入大牢,倒是见到了白胜,三个都是面面相觑。白胜惊道:“两位哥哥何以至此?”雷横将事由说了,骂道:“不想错信了这时文彬,反倒是赚了我两个。”朱仝却道:“料想非是时知县之过,而是那张慕云太过仔细。”三个无法,只得在牢中苦苦挣扎。 却说张慕云回到都监府,想了今日之事一回,自觉对不住时文彬,当下吩咐府内置备酒席,请时文彬过府吃酒。时文彬正急得如热过上的蚂蚁,听得都监府来人相请时,暗叫天幸。 当下时文彬欣然赴宴,到都监府赴宴。这一顿酒食吃了,时文彬在酒席上不动声色,只假意道:“拿住的贼子休要解送过去,待得那梁山贼寇攻城时,便在城头明正典刑,也好杀杀贼寇威风。” 张慕云听了暗暗点头想道:“他如此说了,定然与梁山贼寇没有瓜葛,先前多猜疑了他。” 吃饱喝足,渐渐散去,各自回府歇息。过了三日,时文彬命知县衙门也备下酒席,请张慕云等一干将领过府饮宴。这次张慕云等皆不疑有他,欣然赴约。 张慕云等到后,时文彬请入内堂都坐了。张慕云起初还谨慎,不肯先吃酒,只顾在那里看那酒色。只见那酒色清澈,又见一个酒坛内倒出来的酒,时文彬都先喝了,众人才放心饮宴。那桌上菜肴丰富,大块酱牛肉更是滋味鲜美,众将都是大快朵颐。 方才吃了两口牛肉,时文彬忽然道:“随行军士饥渴,也请他们吃些酒肉如何?”张慕云道:“也好,只是酒却不要与他们,吃多了误事。”当下时文彬命人切了大块酱牛肉盛了出去,堂下随行一众军士也都吃了。 过不多时,张慕云陡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心头大惊,指着时文彬怒道:“你在酒中下蒙汗药?”时文彬安然端坐,只淡淡笑道:“你张都监奸似鬼,酒中用药,岂能瞒你?那酱牛肉的酱汁之内方才有药。”说罢自饮一杯,杯盏才落时,张慕云等军将尽皆倒地。 见众人倒地,时文彬唤来心腹衙役,将堂内军将都绑了。少时再看堂下众土兵时,也都东倒西歪,也都吩咐用绳索绑了。随后去了张慕云随身小印,时文彬提笔写了一封公文,差人持公文去牢中取来朱仝、雷横、白胜三个。 牢中人见了公文,不疑有他,便将三个交给知县衙门衙役带去。少时三个回到知县衙门来,时文彬亲自解了绑缚道:“时某计策不成,连累两位受了牢狱之苦。”雷横愧道:“起初还道是时知县赚了我两个,不想时知县如此重信义,小可惭愧。” 言罢,时文彬带着三个看了被绑缚的张慕云等人,三个都是大喜。随后白胜借套衙役服色换了,去时迁那里引了一众细作到来。便在知县衙门都换了衙役服色后,几个分头领了人手前去打开城门。 却说三娘引大军在城外等候,也不急着攻城。首先便是寿张县捷报传来,当闻得李逵一人一斧抢夺了寿张县后,众头领都是大笑。 到得第四日上,汶上先来捷报,第五日上,东平那里又来了捷报,都言已经攻破两处州县。汶上知县逃去无踪,也没甚家小,东平那里,董平、张清却来信说,拿得东平府程太守一家老小,询问如何处置。 三娘当即笑着提笔回信,教董平亲自护送将程太守一家送来郓城县相见。卢俊义听了三处州县皆已经攻下,心中有些焦急道:“三处州县都已经陷落,我等尚在这里按兵不动,朱仝、雷横、时迁、白胜四个去了多时,只怕有什么意外。不如先提兵打一回城子来看动静。” 三娘沉吟片刻道:“此趟用兵,也要等济州府官军动静,再等三日,若还是没有消息,便即攻打!” 等到第六日上,先是花荣驻守的东门打开,花荣引军马急忙赶至城下,见得城头上时迁等人换了旗号,心头大喜,当即挥军入城。随后三处城门也都打开,梁山军马不得厮杀,不费一兵一卒,已经攻入郓城县内。 朱仝、雷横两个引时文彬在知县衙门前接住三娘等头领,将时文彬与众头领都引见了。三娘见得时文彬后笑道:“时知县不但爱民如子,而且熟悉地方政务、农事,我得时知县,如虎添翼。”当下便拜为梁山政务参谋,只管左近州县管治之事。 来到堂上坐定后,三娘教人将张慕云等人提来。张慕云已经是第二次被三娘擒住,依旧昂然不跪,雷横见了大怒,便提刀要来杀张慕云,三娘却喝住道:“他累败于我,这次回去,只怕童贯也不会饶他,但放他去又如何?能捉他一次、两次,便能捉他第三次。”说罢吩咐放了张慕云等一干将领。 放了张慕云后,三娘又得济州府那里飞鸽传书,直说听闻梁山军马大举下山攻打四处州县,张叔夜、陈曦真亲自领军来援。三娘得报后,吩咐朱仝、雷横、时文彬三个镇守郓城县,自引大军前往抵敌。 离了郓城县往南不出五十里路,便在官道上遇得济州官军。两军对圆后,三娘也没兴趣与他斗阵,当下喝命花荣、徐宁两个各引两千龙骑兵于左右两翼布阵,中间命刘唐、石勇、李云三将引五千精锐环甲兵为中坚,战鼓催动之下,也不答话便密密层层攻打过去。 却说张叔夜、陈曦真提兵到了阵前,只见梁山军马来了一万上下,但见左右两翼,各把旗招展动处,左右两翼红旗下,各涌出一员大将。左翼大将怎生结束,但见:擐甲披袍出战场,手中拈著两条枪。雕弓鸾凤壶中插,宝剑沙鱼鞘内藏。束雾衣飘黄锦带,腾空马顿紫丝缰。号旗上书写分明:龙骑兵彪将头领“小李广”花荣。 又见右翼大将,怎生打扮,但见:雕鞍玉勒马嘶风,介胄棱层黑雾蒙。豹尾壶中银镞箭,飞鱼袋内铁胎弓。甲边翠缕穿双凤,刀面金花嵌小龙。号旗上书写分明:龙骑兵彪将头领“金枪手”徐宁。 这队骑兵,人与马上下皆是环甲,宛似铜墙铁壁般而来,奔至近处后,觉得便是地动山摇,惊涛骇浪般扑面而来。在远处便不住放箭,近处便是长枪马刀砍杀。 又见中军那里大队步军踏着战鼓之声而来,计有五千余人,人人皆是虎背熊腰,一般高矮,全身贯甲,皆手持重刀大斧,耀耀生威而来。当先三个步军头领,旗号上书了,乃是赤发鬼刘唐、石将军石勇、青眼虎李云。 这一群精锐步军,皆是宋军步人甲结束,如海潮般扑面而来,铁甲在阳光下寒寒生威,那步人甲箭矢不透,直直推将过来。 如此中间有环甲重兵冲阵,两翼龙骑兵护翼,丝毫没有用什么阴谋诡计,只靠兵精甲利,靠着强大战力强攻,径直扑向对面济州一万五千官军。 张叔夜、陈曦真见了都是大骇,张叔夜道:“不想这梁山贼寇得了连环马,步人甲,都学了去,而且所练军阵、战法更胜我军中所用,只怕抵敌不住。” 陈曦真也道:“若是我等这里一万五千兵马都丧了,便连济州府都保守不住,不若早早退兵。”两个倒也当机立断,当下便喝命众军齐退。 官军缓缓而退,梁山两翼龙骑兵,花荣、徐宁见了,中军后面三娘也见了,三娘便号旗招动,两翼骑兵便即蜂拥而出,追袭官军。 官军退兵,慌不择路,陈曦真死命领一军断后死战,方才保得张叔夜大队军马退去,但他那里五千断后军马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有陈曦真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来。 陈曦真杀透重围后,往南走了数里地,半道上遇得张慕云几个。相见后,张慕云将郓城县失陷经过说了,陈曦真闻言愣了半晌才道:“不想便连时文彬都与梁山暗通曲款,这妖女好厉害的手段。阴谋诡计斗她不过,便连正军正战也敌她不过,如之奈何?” 张慕云道:“如今只能等童枢密大军到来再做计较,先使人报知童枢密方好,切莫让童枢密大军再遭梁山妖女算计。”当下商议定后,陈曦真差人送信,自与张慕云回济州府去了。(未完待续。) 第廿五章夙世因缘寻良配 长蛇布阵破敌方 却说三娘大败济州官军后,便即收兵自回郓城县,教下将令,差董平押解东平府程太守一家老小至郓城县。不一日,董平押解程太守一家老小到来,三娘便在县衙堂上亲自相见。 那程太守名唤程万里,平素治理东平府,颇有建树。张清、董平两个引军马打东平,他手下并无什么精兵强将,董平又是东平府都监,知道内里虚实,是以只守了一日,城池便即告破。城破后,董平擒住程太守并一家老小,念在之前情义,倒是未曾伤害。 程万里到得堂上,暗想这梁山妖女,谈笑间便让济州数万官军飞灰湮灭,真的是杀人不眨眼,自忖必死,是以一直战栗不止。不想到了堂上后,只见堂上主位上,一位美艳女子,一身直衣狩服端坐其上,明眸善睐,笑颜如花,端的不像杀人如麻的妖女。 程万里有个女儿,十分颜色,此时程万里见了此女,心下暗叹:“世间还有比自己女儿更美的女子。” 背后军卒推了一把,程万里一个踉跄,慌忙唱了个喏。那女子微微一笑道:“程太守请坐。”当下军卒搬张杌子教他坐了。 那女子道:“程太守,久仰大名,我便是梁山泊主扈岚。”程万里想说几句硬气话,但话到嘴边却又不敢,只得默不作声。 三娘又道:“太守兵败,失了城池,如今走投无路。若是太守要替宋室殉节,便也简单,我这便吩咐刀斧手,将你一家尽数推到市曹斩首示众。” 一旁董平听闻,急忙劝道:“主公,这程太守向来官声不错,也并未有害民之举,还请饶了他一家。” 三娘板起脸道:“你与她非亲非故,为何要与他求情?”董平默然无语。三娘冷眼看了程万里一眼,又道:“历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算程太守再清廉,这大宋官场内,又有几人真是清廉的清官?杀了程太守,也不会杀错。” 程万里虽自忖必死,但临到头来,却是死志不坚,听了三娘这话,顿时面如土色,忍不住跪了下去,哀告道:“泊主在上,小可自知罪孽深重,但小可通晓政务,精于理财,还请泊主留一条性命,愿供驱策。” 三娘哼了一声道:“你要投我,须得有人作保方可。”董平闻言道:“主公,小将愿意与程太守作保。”三娘狡黠一笑道:“你与他非亲非故,如何与他作保?” 程万里听了,想起从前这董平曾来向自己求亲,只是那时程万里只想着将女儿进献入宫,凭借女儿飞黄腾达,是以拒绝了董平。后来听闻董平去参与了什么比武招亲,之后便再未来提过亲,久而久之程万里便忘了,此时猛然想起来,保命要紧便急忙说道:“泊主明鉴,早年董都监曾来与小女商议婚配之事,只是当时小女年齿尚幼,因此未曾婚配。如今愿意将小女许配与董都监,这样董都监便是小可爱婿,如此可能作保?” 董平闻言忙道:“此事不可。”三娘马上道:“你不答应这门亲事,马上将程万里一家都杀了,便连他那个娇滴滴的女儿也要香消玉殒,你想清楚了!” 董平瞪大了眼睛,沉吟半晌,又见程万里那里哀求的眼色。方才叹口气道:“也罢,小将愿答应这门亲事。”三娘与程万里都是大喜,当下三娘唤来时文彬,命他做个保媒,程万里便将程小姐许配与董平,程万里投入梁山麾下来。 当左右无人时,董平对三娘道:“主公为何要如此?”三娘信口胡诌道:“你与程小姐乃是夙世因缘,躲不掉的。”董平默然半晌后道:“你休得诓我,我知道你是想断我念想,其实只要天天能见得你,我也便心满意足了。” 三娘笑骂道:“只为见我,便不娶妻生子了?你如何对得起你董家列祖列宗?真要是这般,我罪过大焉。”董平也笑道:“小将明白主公苦心了,如此也好,多谢主公安排这门婚事。”说罢两个皆是笑了。 安排完董平婚事后,三娘便得军报,直说童贯十万兵马得知失了郓城、寿张、汶上、东平四处,当下挥军齐出北面寿张,意图夺回寿张,重新打通漕运。 三娘便即召集众将商议,随后命朱仝、雷横、时文彬守郓城县,张清、董平、程万里守东平府,关胜、呼延灼守汶上。三娘率领两万大军并其余头领回师寿张县救援鲁智深、武松、李逵等。 再说童贯军马往寿张县而去,这天已经到了寿张地界,忽闻前方哨探军马来报,直说前面一彪军马拦路。童贯聚齐众将直到阵前看了,只见一彪连环甲马军列阵在那里,当先两员大将,旗号上写得分明;“金枪手”徐宁,“小李广”花荣。 童贯骑在战马上望了,谓前军诸将道:“此定是贼寇先锋,那个敢厮杀的出去打话?”先锋队里转过一员猛将,挺身跃马而出,就马上欠身禀童贯道:“小将愿往,乞取钧旨。” 看乃是郑州都监陈翥,白袍银甲,青马绛缨,使一口大杆刀,见充副先锋之职。童贯便教军中金鼓旗下发三通擂,帅旗下把红旗招展兵马,陈翥从门旗下飞马出阵,两军一齐呐喊。陈翥兜住马,横著刀,厉声大叫:“无端草寇,背逆狂徒,天兵到此,尚不投降,直待骨肉为泥,悔之何及!” 梁山阵中先锋头领彪将徐宁见了,飞马出阵,更不打话,舞起钩镰金枪,直取陈翥。两马相交,兵器并举,一个使枪的迎头便刺,一个使刀的劈面砍来。二将来来往往,翻翻复复,了二十余合,徐宁卖个破绽,放陈翥赶将入来,一刀欲砍个空。徐宁趁势,手起枪落,把陈翥连盔带顶,正中面门,搠了个通明窟窿,陈翥翻身死於马下。 徐宁的两员副将,单廷珪,魏定国,飞马直冲出阵来,先抢了那匹好马,接应徐宁去了。一旁阵内梁山副先锋小李广花荣,见徐宁得了头功,在马上寻思:“官军方至,立足未稳,刚败一阵,已踏动锐气,不就这里抢将过去,捉了童贯,更待何时!” 当下花荣大叫一声,如阵前起个霹雳,手持银枪,把马一拍,直撞过阵来。童贯见了,勒回马望中军便走。背后两员副将李忠、周通见了,也叫道:“不就这里捉了童贯,更待何时!”各自催动连环甲军马,杀过阵来。金枪手徐宁并单廷珪、魏定国三个,见了阵内冲杀过去,也招动本队红旗军马,一齐抢入阵中,来捉童贯。 先锋五千连环甲马一起冲阵而去,远处便箭矢如雨而下,近处便是长枪冲刺,杀得童贯三军人马,大败亏输,星落云散,七损八伤,军士抛金弃鼓,撇戟丢枪,觅子寻爷,呼兄唤弟,折了万余人马,退三十里外扎住。 便在此时,三娘、卢俊义等中军人马到来,便在阵中鸣金收军,传令道:“且未可尽情追杀,略报个信与他。”梁山泊人马都收兵而回,便在寿张城下扎住营寨,各头领自献功请赏。 鲁智深、武松、李逵三个见得三娘军马到来,都出城相见。三娘道:“官军虽败,但仍有九万人马。今日他败了,数日后定然复来,众将听我号令,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埋伏。”众头领听了,皆是领命,各自行事。 且说童贯输了一阵,折了人马,早扎寨栅安歇下,心中忧闷,会集诸将商议。酆美,毕胜二将道:“枢相休忧,此寇知得官军到来,趁我军马立足未稳,大举冲杀,我军猝不及防,因此让他侥幸得胜。官军初到,不知虚实,因此中贼奸计。想此草寇,只是仗着连环马军为势,多设军马,虚张声势,一时失了计较。我等且再整练马步将士,停歇三日,养成锐气,将息战马,三日後将全部军将分作长蛇之阵,俱是步军杀将去。此阵如长山之蛇,击首则尾应,击中则首尾皆应,都要连络不断,决此一阵,必见大功。” 童贯道:“此计大妙,正合吾意。”即时传下将令,整肃三军,训练已定。第三日五更造饭,军将饱食,马带皮甲,人披铁铠,大刀阔斧,弓弩上弦,正是枪刀流水急,人马撮风行。大将酆美,毕胜当先引军,浩浩荡荡,杀奔寿张县来。 八路军马,分於左右,前面发三日铁甲哨马前去探路,回来报与童贯中军知道说:“前日战场上,并不见一个军马。”童贯听了心疑,自来前军问酆美,毕胜道:“退兵如何?” 酆美答道:“休生退心,只顾冲突将去。长蛇阵摆定,怕做甚麽?”官军迤逦前行,直进到寿张县城下,竟不见一个军马,但见城池之旁运河水道内,隔水茫茫荡荡,都是芦苇烟水,远远地遥望见寿张县城头上一面杏黄旗在那里招,城头亦不见些动静。 童贯与酆美,毕胜勒马在万军之前,遥望见运河水面上芦林中一只小船,船上一个人,头戴青箬笠,身披绿蓑衣,斜倚著船背,岸西独自钓鱼。(未完待续。) 第廿六章十面埋伏败童贯 七里港汊灭舟师 却说童贯到得寿张城下,既不见城外有梁山军马列阵相迎,也不见寿张城头有军马驻守,顿时心头疑惑。待得见城下运河内有渔人时,童贯便差步军,隔著岸叫那渔人,问道:“贼在那里?” 连唤数声,那渔人只不应。童贯大怒道:“装聋作哑,此必贼寇耳目!”叫能射箭的放箭,两骑马直近岸边滩头来,近水兜住马,扳弓搭箭,望那渔人後心,飕地一箭去。那枝箭正射到箬笠上,当地一声响,那箭落下水里去了。这一个马军放一箭,正射到蓑衣上,当地一声响那箭也落下水里去了。 那两个马军是童贯军中第一惯射弓箭的。两个吃了一惊,勒回马,上来欠身禀童贯道:“两箭皆中,只是射不透,不知他身上穿著甚的。” 童贯再拨三百能射硬弓的哨路马军,来滩头摆开,一齐望著那渔人放箭。那乱箭射去,渔人不慌,多有落在水里的,也有射著船上的。但射著蓑衣箬笠的,都落下水里去。 童贯见射他不死,便喝道:“内里必着硬甲。”便差会水的军汉脱了衣甲,赴水过去,捉那渔人,早有三五十人赴将开去。那渔人听得船尾水响,知有人来,不慌不忙,放下鱼钓,取棹竿拿在身边,近船来的,一棹竿一个,太阳上著的,脑袋上著的,面门上著的,都打下水里去了。後面见沈了几个,都走转岸上,去寻衣甲。 童贯看见大怒,要再教拨五百军汉下水去,定要拿这渔人;若有回来的,一刀两段。酆美,毕胜二将道:“此人透着邪气,只顾差步军下水去捉,恐难得手。黄河舟师便在左近,不若召来此处水道,一则以运河为何粮道,二则可差舟师惯水性的捉他。” 童贯闻言道:“只恐这里水道内伏有梁山水贼,贸然入来,着他手如何是好?”酆美,毕胜二将道:“我军岸上九万军马布置,接应舟师,自然无虞。”童贯听了,便即吩咐传令军士点起狼烟为号,少时黄河水道内涌入三五百余只大小船舶,内里有斗舰、海鳅船等大船五十余艘,其余皆为艨艟、火船、运粮船、小舟等,都打着旗号,正是宋军舟师,由黄河舟师统制官刘均国统帅。 刘均国船到后,差巡船前来,童贯命传令军士将消息说了。刘均国得令后,命前部五十条小船载了五百水军,纳声喊,一齐敢将过去。 那渔人见得官军船来,回转船头,指著岸上童贯大骂道:“乱****臣,害民的禽兽,来这里纳命,犹自不知死哩!”童贯大怒,喝教水军放箭。 那渔人呵呵大笑,说道:“兀那里有军马到了。”把手指一指,弃了蓑衣箬笠,翻身攒入水底下去了。那五百水军驾船赶到船边,却不见得人,只夺得空船一艘。 那渔人正是浪里白跳张顺,头上箬笠,上面是箬叶裹著,里面是铜打成的;蓑衣里面,一片熟铜打就,披著如龟壳相似:可知道箭矢射不入。 宋军水军皆道:“必是躲在水下!”当下三五十个宋军水军,口含利刃,跳下水去,寻找张顺。张顺早攒下水底,伏在官军船只低下,拔出水军专用利刃,见得人落水下来后,只顾排头价戳人,都沉下去,血水滚将起来。有乖的急忙又上船来,逃得性命。 童贯在岸上看得呆了,身边一将指道:“城头上那面黄旗正在那里磨动。”童贯定睛看了,不解何意,众将也没做道理处。酆美道:“把三百铁甲哨马,分作两队,教去两边城角出哨,看是如何。”却才分到城边,只听得城内一个轰天雷炮飞起,火烟撩乱,两边哨马齐回来,报有伏兵到了。 童贯在马上那一惊不小,酆美,毕胜两边差人,教军士休要乱动,九万宋军都掣兵器在手,前後飞马来叫道:“如有先走的便斩!”按住三军人马。童贯且与众将立马望时,城北鼓声震地,喊杀喧天,早飞出一彪军马,都打著黄旗,当先有两员骁将领兵。怎见得那队军马整齐。 黄旗拥出万山中,烁烁金光射碧空。马似怒涛冲石壁,人如烈火撼天风。鼓声震动森罗殿,炮力抓翻泰华宫。剑队暗藏插翅虎,枪林飞出美髯公。 两骑黄马上,两员英雄头领:上首美髯公朱仝,下首插翅虎雷横,带领五千人马,直杀奔官军。童贯令大将酆美,毕胜当先迎敌,两个得令,便骤马挺枪出阵,大骂:“无端草贼,不来投降,更待何时!” 雷横在马上大笑,喝道:“匹夫死在眼前,尚且不知!怎敢与吾决战?”毕胜大怒,拍马挺枪,直取雷横,雷横也使枪来迎。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二将约战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酆美见毕胜战久,不能取胜,拍马舞刀,迳来助战。 朱仝见了,大喝一声,飞马轮刀,来战酆美。四匹马两对儿在阵前厮杀。童贯看了喝采不迭。到间深里,只见朱仝,雷横卖个破绽,拨回马头,望本阵便走。 酆美,毕胜两将不舍,拍马追将过去。对阵军发声喊,望城北便走,童贯叫尽力追赶过城北去,只听得城头上画角齐鸣,众军抬头看时,前後两个炮直飞起来。 童贯知有伏兵,把军马约住,教不要去赶,只见山顶上闪出那个杏黄旗来,上面绣著白莲教旗号,上书“替天行道”四字。童贯止住兵马,那边看时,见城头上一簇杂彩绣旗开处,显出那个蓟州盖世女英杰一丈青扈三娘来。背後便是军师黄文炳,卢俊义,花荣,徐宁,金枪手,银枪手,众多好汉。 童贯在城下见了,更是盛怒,只听扈三娘朗声在城头笑道:“童枢密有劳来此,这官军九万军马并黄河舟师,我便笑纳了!”随后吩咐黄文炳道:“放起号炮,教凌振与李俊动手!不许放过官军舟师一船一人!”黄文炳便即招动号旗,城内三声号炮响起。 童贯在城下隐约听得三娘说话,却听不清楚,前军有军将听得,命人传话回来。童贯听了正惊异不定时,城内三声炮响,只听阵后军士呐喊道:“前头是梁山水贼!” 循声望去,只见官军舟师前面数里处,港汊水道内转出无数船只,皆插了白莲梁山旗号。童贯正待急命舟师迎敌时,却见官军舟师船队内,都是大声呐喊起来:“斗舰、海鳅船都漏水!” 原来正是张顺带领一众水军伏在水下,凿沉了官军大船。水军统制官刘均国见了,急命水师军士也下水厮杀。于是前部左右小船皆聚拢大船周围,一时间拥塞在一处。 尚不及下水时,只见南岸那里一片芦苇荡内,冲天而起万点流星火雨,直奔官军舟师而来!刘均国等一众舟师军将皆看得目瞪口呆,却不知袭来的正是凌振在南岸施放的梁山特有奔雷火箭。 只见千余支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直扑而来,在运河水道内拥塞一处的宋军舟师内炸开来。这批火箭内里皆是藏了引火之物,硫磺、白磷、火油等物,一旦命中船只,顿时燃起冲天大火来。 千余支火箭瞬间覆盖船队,顿时燃起冲天大火来,风助火势,那水道内顿时一片火海。宋军舟师被烧死、炸死无数,其余都跳水下逃命。宋军统制官刘均国也跳水逃命,却被伏在水下的张顺赶上,一刀杀死在水中。 只片刻功夫,宋军三五百艘船灰飞烟灭,岸上童贯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正在发愣。便在此时,梁山水军小船赶上前来,只顾用竹茅渔叉赶杀落水的宋军水兵,那水面上顿时一片血红,真是尸山火海,流血漂橹。 少时,酆美,毕胜二将方才省来,急忙一起道:“恩相,但教岸上军士放箭,搭救水中军士!”语犹未绝,只听得後军纳喊,探子报道:“来路上,正西山後冲出一彪军来,把後军杀开做两处。” 童贯大惊,带了酆美,毕胜急回来救应後军时,东边山後鼓声响处,又早飞出一队人马来。一半是红旗,一半是青旗,捧著两员大将,引五千军马杀将来。那红旗军随红旗,青旗军随青旗,队伍端的整齐,但见:对对红旗间翠袍,争飞战马转山腰。日烘旗帜青龙见,风摆旌旗朱雀摇。二队精兵皆勇猛,两员上将显英豪。呼延手舞双铁鞭,关胜斜横偃月刀。 那红旗队里头领是双鞭呼延灼,青旗队里头领是大刀关胜。二将在马上杀来,大喝道:“童贯早纳下首级!”童贯大怒,便差酆美来战关胜,毕胜去呼延灼。童贯见後军发喊得紧,又教鸣金收军,且休恋战,延便且退。 朱仝,雷横引黄旗军又杀将来,两下里夹攻,童贯军兵大乱,酆美,毕胜保护著童贯,逃命而走。正行之间,刺斜里又飞出一彪军马来,接住了厮杀。那队军马,一半是白旗,一半是黑旗,黑白旗中,也捧著两员虎将,引五千军马,拦住去路。(未完待续。) 第廿七章群虎分啖噬羔羊 天罡斗阵擒官军 却说童贯退兵时,刺斜里又飞出一彪军马来,接住了厮杀。那队军马,一半是白旗,一半是黑旗,黑白旗中,也捧著两员虎将,引五千军马,拦住去路。这队军端的齐整:炮似轰雷山石裂,绿林深处显戈矛。素袍兵出银河涌,玄甲军来黑气浮。铁钢枪飞风雨响,丈八矛到鬼神愁。左边大将栾廷玉,右手英雄豹子头。 那黑旗队里头领是教师栾廷玉,白旗队里头领是豹子头林冲。二将在马上大喝道:“奸臣童贯,待走那里去?早来受死!”一冲直杀入军中来。那睢州都监段鹏举接住栾廷玉交战,洳州都监马万里接著林冲厮杀。 这马万里与林冲斗不到数合,气力不加,却待要走,被林大喝一声,慌了手脚,著了一矛,戳在马下。段鹏举看见马万里被林冲搠死,无心恋战,隔过栾廷玉铁枪,霍地拨回马便走。栾廷玉奋勇赶将入来,两军混战,童贯只教夺路且回。 只听得前军喊声大举,山背後飞出一彪步军,直杀入垓心里来。当先一僧一行者,领著环甲重步兵,横冲直撞而来,大叫道:“休教走了童贯!”那和尚不修经忏,专好杀人,单号花和尚,双名鲁智深。这行者景阳冈曾打虎,水浒寨最英雄,有名「行者」武松。这两个杀入阵来,怎见得,有《西江月》为证:鲁智深一条禅杖,武行者两口钢刀。钢刀飞出火光飘,禅杖来如铁炮。禅杖打开脑袋,钢刀截断人腰。两般军器不相饶,百万军中显耀。 童贯众军被鲁智深,武松引领环甲步军一冲,早四分五落。官军人马,前无去路,後没退兵,只得引酆美,毕胜撞透重围,杀条血路,奔过山背後来。正方喘息,又听得炮声大震,战鼓齐鸣,看两员猛将当先,一簇步军拦路。 来的步军头领解珍,解宝,各捻五股钢叉,又引领步军杀入阵内,童贯人马遮拦不住,突围而走,五面军马步军一齐追杀,赶得官军星落云散,酆美,毕胜力保童贯而走。见解珍,解宝兄弟两个,挺起钢叉,直冲到马前。 童贯急忙拍马,望刺斜里便走,背後酆美,毕胜赶来救应;又得唐州都监韩天麟,邓州都监王义,四个并力,杀出垓心。方才进步,喘息未定,只见前面尘起,叫杀连天,绿丛丛林子里又早飞出一彪人马,当先两员猛将,拦住去路。那两个是谁?但见:一个宣花大斧,一个出白银枪。枪如毒蟒露梢长,斧起处似开山神将。一个风流俊骨,一个猛烈刚肠,董平国士更无双,急先锋索超谁让。 这两员猛将:双枪将董平,急先锋索超,两个更不打话,引一众轻甲马军,飞马直取童贯。王义挺枪去迎,被索超手起斧落,砍於马下。韩天麟来救,被董平一枪搠死。 酆美,毕胜死保护童贯,奔马逃命。四下里金鼓乱响,正不知何处军来。童贯拢马上坡看时,四面八方四队马军,两队步军,镣铐圈,簸箕掌,梁山泊军马大队齐齐杀来,童贯军马如风落云散,东零西乱。 正看之间,山坡下一簇人马出来,认的旗号是陈州都监吴秉彝,许州都监李明。这两个引著些断枪折戟,败残军马,踅转琳琅山躲避。看见招呼时,正欲上坡急调人马,又见山侧喊声起来,飞过一彪人马赶出,两把认旗招,马上两员猛将,各执兵器,飞奔官军。 这两个是谁?有《临江仙词》为证:盔上长缨飘火焰,纷纷乱撒猩红,胸中豪气吐长虹。战袍裁蜀锦,铠甲镀金铜。两口刀枪如雪练,垓心抖擞威风,左冲右突显英雄。军班青面兽,好汉扑天雕。 这两员猛将,正是杨志,李应,两骑马,一刀一枪,引一彪骠骑马军,却才截住吴秉彝,李明两个军官厮杀。李明挺枪向前,来杨志,吴秉彝使方天戟,来战李应。两对儿在山坡下一来一往,盘盘旋旋,各逞平生武艺。 童贯在山坡下勒住马,观之不定。四个人约到三十余合,吴秉彝用戟奔李应心坎上戳将来,李应只一闪,那枝戟从肋窝里放个过,吴秉彝连人和马抢近前来,被李应手起枪落,只见一条血颡光连肉,顿落金鍪在马边,吴秉彝死於坡下。 李明见先折了一个,却待也要拨回马走时,被杨志大喝一声,惊得魂消魄散,胆颤心寒,手中那条枪,不知颠倒。杨志把那口刀从顶门上劈将下来,李明只一闪,那刀正剁著马的後胯下,那马後蹄翻将下去,把李明闪下马来,弃了手中枪,却待奔走,这杨志手快,随复一刀,砍个正著。可怜李明半世军官,化作南柯一梦!两员官将,皆死於坡下。 杨志,李应追杀败军,正如砍瓜截瓠相似。童贯和酆美,毕胜在山坡上看了,不敢下来,身无所措,三个商量道:“似此如何杀得出去?”酆美道:“枢相且宽心,小将望见正南上尚兀自有大队官军扎住在那里,旗不倒,可以解救。毕都统保守枢相在山头,酆美杀开条路,取那枝军马来,保护枢相出去。” 童贯道:“天色将晚,你可善觑方便,疾去早来。”酆美提著大杆刀,飞马杀下山来,冲开条路,直到南边。看那队军马时,却是嵩州都监周信,把军兵团团摆定,死命抵住垓心里,看见那酆美来,便接入阵内,问“枢相在那里?” 酆美道:“只在前面山坡上,专等你这枝军马去救护杀出来。事不宜迟,火速便起。”周信听说罢,便教传令,马步军兵,都要相顾,休失队伍,齐心并力。二员大将当先,众军助喊,杀奔山坡边来。 行不到一箭之地,刺斜里一枝军到,酆美舞刀,迳出迎敌,认得是睢州都监段鹏举,三个都相见了,合兵一处,杀到山坡下,毕胜下坡迎接上去,见了童贯,一处商议道:“今晚便杀出去好?却捱到来朝去好?”酆美道:“我四人死保枢相,只就今晚杀透重围出去,可脱贼寇。” 看看近夜,只听得四边喊声不绝,金鼓乱鸣。约有二更时候,星月光亮,酆美当先,众军官簇拥童贯在中间,一齐并力,杀下山坡来。只听得四下里乱叫道:“不要走了童贯!”众官军只望正南路冲杀过来。 看看混战到四更左右,杀出垓心,童贯在马上以手加额,顶礼天地神明道:“惭愧!全赖神明保佑,脱得这场大难!”催赶出界,奔济州去。 却才欢喜未尽,只见前面山坡边一带火把,不计其数;背後喊声又起,看见火把光中两条好汉,捻著两口朴刀,引出一员骑白马的英雄大将,在马上横著一条点钢枪。那人是谁?有《临江仙词》为证:马步军中推第一,天罡数内为尊,上天降下恶星辰。眼珠如点漆,面部似镌银。丈二钢枪无敌手,身骑快马腾云,人材武艺两超群。梁山卢俊义,河北玉麒麟。 那马上的英雄大将,正是玉麒麟卢俊义。马前这两个使朴刀的好汉:一个是浪子燕青,一个是赤发鬼刘唐,在火把光中引著三千骠骑军,抖搜精神,拦住去路。 卢俊义在马上大喝道:“童贯,你中了我家师妹十面埋伏之计,我在此等候多时,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童贯听得,对众道:“前有伏兵,後有追兵,似此如之奈何?”酆美道:“小将舍条性命,以报枢相,汝等众官,紧保枢相,夺路望济州去,我自战住此贼。” 酆美拍马舞刀,直奔卢俊义。两马相交,不到数合,被卢俊义把枪只一逼,逼过大刀,抢入身去,劈腰提住,一脚蹬开战马,把酆美活捉去了。燕青,刘唐便来接应,众军齐上,横拖倒拽捉去了。 毕胜和周信,段鹏举舍命保童贯,冲杀拦路军兵,且战且走;背後卢俊义赶来,童贯败军,忙忙似丧家之狗,急急如漏网之鱼。天晓脱得追兵,望济州来。正走之间,前面山坡背後又冲出一队步军来,那军都是铁掩心甲,手持蛮牌盾,绛红罗头巾,当先四员步军头领,毕竟是谁?黑旋风双持板斧,丧门神单仗龙泉,项充,李衮在傍边,手舞团牌体健。斩虎须投大穴,诛龙必向深渊。三军威势振青天,恶鬼眼前活见。 这李逵轮两把板斧,鲍旭仗一口宝剑,项充,李衮各舞蛮牌遮护,却似一团火块,从地皮上滚将来,杀得官军四分五落而走。童贯与众将且战且走,只逃性命。李逵直砍入马军队里,把段鹏举马脚砍翻,掀将下来,就势一斧,劈开脑袋;再复一斧,砍断咽喉,眼见得段鹏举不活了。 且说败残官军将次捱到济州,真乃是头盔斜掩耳,护项半兜腮,马步三军没了气力,人困马乏。奔到一条溪边,军马都且去吃水,只听得对溪一声炮响,箭矢如飞蝗一般射将过来。官军急上溪岸,去树林边转出一彪军马来,为头马上三个英雄是谁?舞动一条玉蟒,撒开万点飞星。东昌骠骑是张清,没羽箭谁人敢近!飞枪的枪无虚发,飞叉的叉不容情。两员虎将势纵横,左右马前帮定。 原来这没羽箭张清和龚旺,丁得孙带领三百余骠骑兵。那一队骠骑马军,都是铜铃面具,雉尾红缨,轻弓短箭,长枪弯刀。三将为头直冲将来。嵩州都监周信见张清军马少,便来迎敌;毕胜保著童贯而走。 周信纵马挺枪来迎,只见张清左手纳住枪,右手似招宝七郎之形,口中喝一声道:“著!”去周信鼻凹上只一石子打中,翻身落马;龚旺,丁得孙傍边飞马来相助,将那两条叉戳定咽喉,好似霜摧边地草,雨打上林花,周信死於马下。童贯止和毕胜逃命,不敢入济州,引了败残军马,连夜投东京去了,於路收拾逃难军马下寨。(未完待续。) 第廿八章治理四县排诸事 建号江南反方腊 原来三娘便在寿张城下摆布下十面埋伏之计,先以奔雷火箭与梁山水军共破官军黄河舟师,在陆上以十路伏兵杀败童贯大军。厮杀一天一夜后,杀得九万官军丢盔卸甲,见得官军溃败,三娘也不肯放过,便号令梁山军马四处追击。 是以最远的张清所部统带骠骑兵,甚至一直追杀到济州府,杀得童贯不敢入济州。各部追杀百余里后,大获全胜,方才各处鸣金收军而回,三娘教下号令,请鲁智深、武松镇守寿张县,其余军马、将领皆回梁山。 号令将下,各路军马大胜而回,鞍上将都敲金镫,步下卒齐唱凯歌,纷纷尽入梁山泊,个个同回宛子城。三娘、卢俊义、公孙胜、黄文炳先到水浒寨中,聚贤堂上坐下,令裴宣验看各人功赏。 卢俊义活捉酆美,解上寨来,跪在堂前。三娘饶有兴致的看了后,笑问道:“你可愿降我?”酆美暗想,先留下有用之身,再图青山,当下咬牙道:“小将愿降。” 三娘笑了笑,吩咐左右解了绑缚,置酒款待。酒过三巡,酆美道:“小将新投大寨,未立寸功,我与济州张叔夜相熟,愿去说之,教他投降。” 三娘眯着眼睛大喜道:“如此正好,你且去说降,成功后,定有重赏。”当下还了酆美盔甲、军器、马匹,让他自去。酆美走后,黄文炳道:“此人目光闪烁,料想未必是真心投降。”三娘微微笑道:“当年郝思文、彭玘两个投降之事,想必张叔夜、陈曦真还未曾忘记,这人此去,定然遭猜忌。稍后我等用兵济州,或许用得到他来。” 随后各路众头领陆续都到堂上,是日杀牛宰马,重赏三军。是役梁山取了四座州县城池,杀败济州官军并童贯十万大军、黄河舟师,共歼灭宋军水陆两军五万余人,俘虏四万余人,梁山死伤不过三千余人,可谓是大获全胜。 三娘吩咐先将被俘宋军就梁山左近开垦良田,挑选精壮、愿投降者,打散编入各路军马中,共得一万余兵员补充,其余三万余人都做屯田之用。 又命柴进、蒋敬、时文彬、程万里分别管治东平、汶上、郓城、寿张四处州县,差朱仝、雷横守郓城,鲁智深、武松守寿张,董平、张清守东平,解珍、解宝守汶上。四处州县百姓免税一年,一年之后,梁山只按十一税收取粮赋,而过往商旅、城内商贾,皆按梁山厘金之策收取商税。 又吩咐在四处州县开办梁山玻璃制品作坊,酿酒作坊等,同时开办商号,做起玻璃、酿酒的生意来。三娘还召命四处州县百姓,鼓励商贾,开垦良田,轻徭薄赋,加上白莲教行医传教后,众多百姓皆入白莲教来,三娘与梁山更是深得民心。 随后三娘吩咐梁山水军以寿张为据点,出运河直达黄河水道,截断东京漕运水路,威胁宋廷运河沿岸诸路城池,以吸引宋廷注意,减轻西路华州的压力。 虽然朱武、史进接连传来信函,说与西路宋军已经接仗数次,互有胜败,但三娘知道宋军精锐皆在西军,华州九华山有军马十万,又有朱武之智、史进、秦明、杨雄、石秀等勇将在,而且那里的兵马是按《纪效新书》编练许久的,就是如此军势,与宋朝西军厮杀出场,还只是互有胜败,便知道西军战力之强。所以三娘必须在东面牵至、吸引宋廷的注意。 却说张叔夜与陈曦真在济州府,闻得童贯大军兵败,顿时大惊失色。当夜闻得有军马赶来城下,两个急忙吩咐谨守城池,到城头看时,只见是童贯旗号,但尚未及接应,童贯军马又被一支梁山骑军杀败,不敢入城,绕城别走去了。 两个面面相觑,黑夜里也不敢开城接应。待得天明时,四处放出哨探,探听消息。半天之后,得报便是童贯大败,引军退往东京去了。 张叔夜闻报后叹道:“不想童枢密十万大军都败了,梁山女贼养成气力,如之奈何?”陈曦真道:“那女贼攻破四处州县,这回却分兵驻守,不再回山。看来这趟她是要以梁山为根本,四处攻占州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今趟大败官军后,只怕要来打我济州这里,当早作谋算。” 正商议间,有小军前来报道,直说御前大将酆美来到城下。两个听了急忙命人接入来,少时酆美到了堂上,两个接住,陈曦真问道:“将军何以至此?” 酆美气喘吁吁将被俘之事说了,又说自己虚以委蛇,假意投降之事,最后道:“如今我有一策,可赚得那扈妖女前来。便是两位假意被我说动,便在城内受降,我去赚得那扈妖女前来城内,在城内埋伏下军马,定然可以一举生擒那扈妖女!” 张叔夜和陈曦真闻言,互望一眼,先前郝思文、彭玘使反间计可把济州官军坑得苦了,如今酆美献的计策,两个如何能信?张叔夜不动声色笑道:“如此最好,稍后细细商议,先备酒筵与将军压惊。”当下备酒款待酆美不提。 数日后,消息传来,梁山水军直出运河水道,强入黄河水道,接连劫掠黄河水道内的漕运船只,花石纲船队被劫掠甚多,黄河沿岸州县风声鹤唳,警讯接连传来。 陈曦真闻报后大惊道:“梁山女贼这一仗大败黄河舟师,大河之上再无敌手,就连东京只恐也会遭梁山水军毒手,如之奈何?”张叔夜叹口气道:“此乃女贼声东援西之策,她这是要朝廷调集西军精锐东来,以缓解华州白莲被西军围攻之势。” 正说话间,又有军报到来,直说江南有食菜事魔教贼寇方腊率众起事,自称圣公,建元永乐,设置官吏将帅,以头巾区别等级,从红巾往上分六等。贼寇互相煽动,烧房舍,掠金帛子女,诱逼良民加入贼军。不到十天就有数万人参加义军,在息坑打败并杀死宋将蔡遵。随后攻占青溪、睦、歙二州。南面攻克衢州,杀死郡守彭汝方;北面横扫新城、桐庐、富阳各县,进逼杭州。 张叔夜、陈曦真得报后更是面色堪忧,张叔夜叹口气道:“不想江南也乱了起来,那里起事,多半是受这花石纲之苦。如今扈妖女在北,方腊妖人在南,一南一北,便是天下大乱之势。”陈曦真道:“此刻我等能做的,也只是守好济州,与扈妖女周旋,济州若失,只恐梁山女贼兵吞山东,左近再无敌手了。”张叔夜道:“如今朝廷也只有暂时舍弃华州,先破梁山,再南下江南征讨方腊了。” 说犹未了,酆美再来请见,又说那假意投降之策,张叔夜与陈曦真自然不肯相信,但酆美又是东京御前大将,也不好处置,只得差人护送回京去了。 酆美见两个不信,也只得收拾行装,正打算回东京时,闻得城头警讯大作,原来是梁山军马又来攻打济州。 原来三娘在梁山休整数日,安排妥当诸事后,便即趁着大胜之威,再点起军马攻打济州。 张叔夜、陈曦真闻报后大惊失色,当即命军兵死守城池,派出信使急报东京求援。两个到了城头来看时,只见梁山军马数万,四面围城,军强马壮,城外联营数里,军势骇人。 陈曦真道:“那妖女惯会使用细作,城内定有她的细作,而且常用信鸽互传消息,须得先差兵士,将城内信鸽鸟雀尽皆扑杀,在用善射之士,守住四周高处,但见得信鸽飞起,便即射杀,断绝消息,方可久守。”张叔夜当即命人去办理。 正说话间,酆美也到城头来看梁山军势,陈曦真忽念一动道:“将军之前计策,或可一试,如今梁山军马齐至,不若便请将军出城与那女贼相商,待赚得她入城来,便可擒捉,只要这女贼一去,料想济州之围定解。” 酆美大喜,当即应允,便自去准备,随后缒城而下,往梁山大营去了。酆美去后,张叔夜道:“此人若是再行反间计如之奈何?”陈曦真笑道:“此趟待他回来,先听他的布置,若是那女贼真与酆美勾结使反间计,那我等便将计就计。” 稍后,酆美归来,与两个商议道:“那女贼听了我言语,果然信了,便在明日,打开北门,她引一千军马入城受降,我等便可在城内擒捉她来。” 陈曦真闻言冷笑道:“将军真行反间计来,想那扈妖女狡猾如狐,如何肯引一千军马入城?定然是要趁我打开北门来,借机抢我城门!左右将他拿下!”一群军士上前将酆美拿下,酆美大声喊冤,但两个却不听从,只命先将酆美关入牢中。 随后陈曦真道:“她那里行反间计,约定明日入城,今晚城外营内守卫必定松懈,我看她那里联营数里,今夜风高,可引军马,多备引火之物,出城袭营,来一回火烧连营。” 张叔夜大喜,两个商议定后,便做准备,只等夜幕降临,便出城袭营。(未完待续。) 第廿九章虚实不定反间计 真假未辩赚城策 话分两头,却说三娘那里,酆美前来商议约降之事离去后,黄文炳道:“此人之语全不可信,是想那张叔夜、陈曦真两个死忠之人,如何会肯降?再者历来约降,皆是守军开出城外受降的,如何有入城受降之说?定然是张叔夜与陈曦真同酆美定下计策,图谋算计。” 三娘直衣狩服,乌帽垂绦,端坐帅位上,淡淡一笑,明眸善睐道:“这是自然,但我想来,只怕张叔夜、陈曦真那里并未与他商议定策。他两个皆是精明之人,也料到我知晓入城受降,何等凶险。他两个多半还是不信酆美,只道这酆美是使我反间计来。” 卢俊义道:“既然如此,明日不如便将计就计,只要他城门一开,不管他是真降还是假降,先抢下城门,便可打破城子。” 三娘摇头道:“明日城门不会开,两个如此精细,怎会打开城门,如此冒险?换做我是他两个,便会想着先下手为强,趁着我军只等明日受降,今夜便会前来夜袭军营。如今天干物燥,我这里联营数里,定然多备引火之物,来火攻我军。” 黄文炳一拍大腿道:“主公英明,既然他那里要来夜袭,我等这里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布置。” 三娘听完后笑道:“黄军师布置妥当,只是这般设伏只赚得一般军将,张叔夜、陈曦真皆世间名将,我意当如此如此布置。” 黄文炳叹道:“主公算无遗策,真神人也。”当下计议已定,各自行事。 是夜,月黑风高,陈曦真点起军马,趁夜出城来,军士多带硫磺、火油等引火之物,直抵梁山军营前。陈曦真用兵谨慎,到了寨前看了,却见寨门大开,一个守夜巡兵也不见。 陈曦真看了后惊道:“就算守备再松懈,也不会连寨门也是大开,一个巡兵也不见,内里定然又埋伏!各军速退!”当下火急转头,往来路而退。 方才动身,只见梁山寨内冲天而起三道火箭,斜刺里杀出一彪军马来,当先两员大将正是教师栾廷玉与扑天雕李应。栾廷玉笑着朗声道:“陈统制,别来无恙,我家师侄女料定你见得寨门大开,必不敢进,我等皆在寨外埋伏等你!”李应喝道:“陈统制,你待哪里去?乖乖下马受降!” 陈曦真大惊失色,引军疾走,栾廷玉、李应挥军上前厮杀,截住去路。陈曦真见来路往北门的南路行不通,只得领军投东而来。且战且走时,前面黑暗中又亮起一片火把,如繁星点点,撞出一彪军马来,为首的正是金枪手徐宁、小李广花荣二将。 徐宁、花荣二将也不答话,引军上前厮杀,陈曦真不敢抵敌,只引军败退,往西而去。厮杀片刻,方才得脱,陈曦真引败军往西面退去,正在这时,前面又是一片火起,千万点火把燃起,一彪军马截住去路,为首两将杀将过来,却是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 陈曦真面如死灰,引军只顾望北冲杀而去,济州官军被三路伏军杀得大败输亏。陈曦真冲杀出来,回身看时,身后竟然再无一兵一卒,只剩自己单枪匹马,当下仰天苦笑道:“想不到这扈娘子如此厉害,总是算无遗策,难道她真是天命所归之人?因此不能与之匹敌?” 陈曦真当枪匹马寻路走时,转过一处山坳,陡然见得四面火光四起,周遭伏军尽起,无数火把围拢,将他困在垓心,只见面前一面杏黄大旗飘来,上面绣了白莲教徽号,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旗下拥出数骑来。 当先一位,青花甲胄在身,凤翅金冠上有两条雉尾,一身红装袍甲,胯下玉照夜狮子马,火光下看得分明,正是梁山泊主扈三娘。她左首卢俊义,右首公孙胜,后面黄文炳、燕青、吕方、郭盛等将领簇拥着,一起站定。 三娘笑着道:“陈统制,久违了。如今四面埋伏,你单枪匹马,还不肯下马受降么?” 陈曦真大怒手中长枪一指骂道:“扈妖女!上次与你对阵,你暗施冷箭,如今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三娘银铃般一阵笑声过后,森然道:“有何不敢?!”未等卢俊义人等劝阻,三娘手持日月双刀,一人一骑已经飞出阵去,那玉照夜狮子马何等雄峻,几个腾跃已经到了陈曦真面前。 陈曦真见她来得如此迅捷,也是吃了一惊,打马上前相迎,两人刀枪并举,便厮杀起来。斗了三五十合,不分胜负,陈曦真暗暗心惊,只想道:“这妖女做了梁山泊主后,不想武艺并未拉下,反而更加精进。” 便在此时,三娘忽然双刀并住长枪,开口动问道:“陈统制,你那女儿陈丽卿可有消息?” 陈曦真愕然,顺口道:“并无消息。”三娘连砍三刀,陈曦真并力架住,三娘又道:“我这里四处广布眼线寻她,却不知她去了哪里,最远处都找到了岭南之地,也不得她消息,难道她不在宋境?” 陈曦真隔开双刀挥手横扫一枪,三娘举刀荡开,陈曦真怒道:“你寻我女儿作甚?”三娘嫣然一笑道:“你却不知,她擒在我那里时,与我结为姐妹,姐妹情深,问问不行么?再说了,你不整天说是我劫了你女儿,也要找到还给你才是。” 陈曦真一愣,不妨三娘手中红锦锁套忽然掷来,挂住衣甲,三娘一催胯下狮子马,登时将陈曦真拉下马来,左右军士一起上前,将陈曦真捉了。陈曦真被捉住后,三娘吩咐不可欺辱,先差燕青送回军营内安顿。 三娘捉了陈曦真后,转回幡旗下,对诸将道:“出城宋军皆被擒杀,便可按计策夺下济州!”当下诸将领命,便各自分头行事。 却说张叔夜在城内等候消息,过了片刻后,只见城外远处火光大作,三道火箭飞起,也不知何故。登城远望时,梁山军营离城头十里,隐约只见火光,也有喊杀声传来,却不明深浅。 张叔夜在城头等候多时,心头焦急,便等了两个更次后,只见远方一片大火燃起,燃亮半边天际,张叔夜大喜过望,谓左右道:“陈统制得手了!” 少时只见一彪军马退到了城下,一看却是自家服色旗号,为首一个人叫道:“张太守,我们已经得手,只是陈统制被贼寇冷箭所伤,命在旦夕,快请放我们入城!” 火光下,张叔夜只见数名军士抬了一人,看盔甲战袍正是陈曦真的,只见他背上插了一支羽箭,满脸鲜血,生死不知,张叔夜情急之下,不及细辨,急忙吩咐打开城门。 却不想城门一开,那一彪军马便撞入城来,人人扯开身上宋军战袍,直冲杀进去,为首三员步军战将厉声喝道:“梁山好汉全伙在此!” 一声呐喊,惊得济州城官军魂飞魄散,那三员步军战将正是李逵、项充、李兖,三个凶神直杀入来,冲散城门口济州官军,杀上城头。 左右见势头不好,急忙护着张叔夜火急往东门而逃。李逵三个抢下北门来,急忙举火为号,大开城门,城外梁山三军一起抢入来。 杀入城后,三娘吩咐不可伤害百姓无辜,便连官军只要弃械投降的,便都不能随意杀害!此时济州军马本就不多,陈曦真带出城外夜袭的三千军马又尽数折了,因此也并未抵抗太久。 到得天色蒙蒙发亮时,济州城内已经全数被梁山军马肃清,是役宋军死伤三千余人,被俘三四千人,济州府内除了张叔夜等几个将领先从东门走了之外,城内一应官员家眷,就连被拿下的酆美、张叔夜家小也尽皆被梁山所擒。 天亮后,三娘在州府衙门升堂,吩咐出榜安民,打开官仓,分发米粮给城内贫苦百姓。又将城内官员、恶霸尽皆捉来,民怨大的,便在州府衙门外公审后斩首示众,家眷罚做苦役。随后三娘又吩咐厚葬死伤梁山将士,抚恤死伤将士,升赏有功将士,治疗伤兵。数千被俘宋军,挑选精锐者,打散充入各军中,其余迁往梁山屯田所处,充作屯田兵士。 安排完诸事后,三娘吩咐栾廷玉、黄文炳领王英、郑天寿并一万军马镇守济州府,自引军先回梁山去了。 到了梁山后,三娘摆下筵席庆贺。席间,传来消息,直说江南食菜事魔教方腊起事,攻占州县,自称圣公,建元永乐,设置官吏将帅,以头巾区别等级,从红巾往上分六等。不到十天就有数万人参加义军,在息坑打败并杀死宋将蔡遵。随后攻占青溪、睦、歙二州。南面攻克衢州,杀死郡守彭汝方;北面横扫新城、桐庐、富阳各县,进逼杭州。 听了这个消息后,李逵跳出来道:“嫂嫂,江南那什么鸟人都称圣公,建号自立,你也称个圣母,建个号、立个国呗!” 听得圣母这个名号,三娘哑然失笑道:“分什么公母,难听得紧!你这黑厮,又在胡说八道!” 数内转出一人来,却是公孙胜,只听他道:“主公,贫道有一言进上!”(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建元立号时尚早 遮掩罪责恨归迟 聚贤堂上,三娘见公孙胜说了,便道:“公孙先生有话,但讲无妨。” 公孙胜轻咳一声说道:“如今我梁山屡败官军,声威日盛,今趟更是攻破济州府,观山东之地,再无敌手,早晚便可图霸山东。” 三娘闻言笑道:“山东尚有青州、登州、密州等重镇,此时说此话,是否尚早?” 公孙胜道:“上趟三山聚义,已经打破过青州一次,其余登州、密州军兵能有童贯十万军马厉害么?贫道以为,图霸一路军州,早晚之事。” 三娘微微颔首道:“先生所言不错,我意也是先霸山东一路军州。” 公孙胜又道:“今趟江南方腊起事,只破几处州县,便已经建元立号,是以从者云集。贫道以为,我梁山如今声威更在方腊之上,众兄弟皆扶定主公,因此建元立号之事,也该早作打算,以安众心。” 李逵听了,大喜过望,跳出来叫道:“说半天,道长和俺铁牛是一个意思。嫂嫂早些称个圣母,把元建了,我等兄弟替嫂嫂打天下,也好做个开国功臣。” 众将闻言都是笑了,继而纷纷鼓噪起来。林冲按下诸将,近前说道:“师妹,道长所言有理,如今方腊起事,东南半壁迟早战乱,天下群雄逐鹿,我梁山既然不受招安,当早早建元立号,以安军民之心。” 三娘听了之后,沉吟不语,过了片刻之后,方才缓缓起身,走到中央,先团团一礼。诸将心头都微微惊讶,皆起身回礼。随后三娘才缓缓说道:“我梁山累败官军,山东再无可抗我梁山之军,此皆实情。然宋廷立国将近两百年,正所谓破船也有三千钉,宋军精锐皆在西军,那里尚有二十余万精锐在,各路宋军厢兵、京城禁军皆在,宋廷与我来看,还是庞然大物。此刻切勿盲目乐观,只图一时痛快。” 众将听了,皆渐渐安静下来,三娘双手虚按,示意众将坐下,随后方才又道:“方腊起事不假,但聚众十余万人之中,能战兵马有多少?他那里一时能攻城略地,皆是因为江南之地受花石纲之苦太深,宋军准备不足,是以眼下看来却是能攻城略地,显耀一时。但待得各路宋军齐至,吴中之地,无险可守,败亡迟早之事。” 公孙胜道:“既然如此,可否与方腊暂先结盟,我梁山与方腊一南一北,遥相呼应?” 三娘摇摇头说道:“此事不智,我在北,他在南。且先不说他答不答应与我结盟,便算答应结盟,也是我梁山能帮他甚多,而他却无助于我梁山。宋军此刻仍旧控扼两淮、大江,方腊兵马如何能过得大江?真要我梁山有事,方腊必不能援我。而我梁山在北,若与他结盟,朝廷必定先打我梁山。与他人做嫁衣之事,我不会做。” 公孙胜沉吟道:“但今趟朝廷招安,我等扯诏辱使,已然做得绝了,朝廷要剿灭方腊,也定会先平定北面,方才动手。” 三娘狡黠一笑道:“这便是为何我到此时都不肯建元立号的原因。是想我等虽扯诏辱使,但却未建元立号,明面上来说,尚有余地。而方腊不同,他已经建元立号,便是宋廷眼中钉,一代王朝岂能容忍此举?只要我这里尚未建元立号,我料定宋廷,便会先对我梁山留三分余裕,转而先剿灭方腊。” 说到这里三娘顿了顿,转身吩咐了身旁几名侍女几句后,几名侍女转入内堂,稍后取出一份巨大的地图来,展开一看,便是当今天下大地图来。 这地图长约数丈,宽约三丈,铺在地上,聚贤堂中央之地立时都被铺满。其上宋朝、西夏、辽国、金国、大理、吐蕃、扶桑等国家疆域,皆在其上,各国重镇、要塞、国都、山川形胜,皆绘于图上。众将皆首次见得此图,都惊骇不已,纷纷起身来看。 三娘指着地图道:“此乃东州寰宇图,乃我闲暇之时,命萧让召五十名文士,耗时一年半时光,方才绘制而得。其上各国江山形胜,都在其上。” 说到这里,三娘指着图上山东之地的梁山说道:“如今我梁山控扼运河水道,出运河可入黄河水道,直逼东京。西北之地华州少华山那里,我军尚有朱武、史进部在彼,那里有十万精锐牵至住西军二十万精锐。宋廷若真要剿灭我等,非得动举国之力不可。但我眼下并未建元立号,宋廷动举国之力前来征剿,实属不智。可假若我真的建元立号,便是与宋廷不死不休的局面,宋廷定然举全国之力来征剿,便不会似现在这般举棋不定。” 众将听了皆是颔首,李逵焦躁道:“那不称圣母,我等还是要招安不成?”三娘摇头笑道:“我这里所想的招安,并不是你等所想的招安。想南越之地,多土司土番,他那里依旧是自有兵马,自有土地,只是尊奉宋廷旗号而已,但却各行其是。上趟我与招安天使陈宗善说的,封王裂土,独霸山东,并非戏言,我等招安,只认这个条件。我梁山在山东制霸,可以尊奉宋廷旗号,但我要保留军马,听宣不听调,为宋廷藩镇。” 公孙胜闻言皱眉道:“只怕朝廷不会答允此等条件。”三娘俏脸一板,拔出腰间日月刀指着图上东京之地,森然道:“那我便逼朝廷答允!” “如今我梁山攻陷济州,我已经号令李俊等率领水师出运河,入黄河水道,断绝运河漕运,水师直逼东京。稍后我在替天行道旗号前加上几个字,再打出一个旗号来,便是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这般一来,宋廷定然会认为我心不反,只是因为朝中奸臣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再加上我武力相逼,或可就范。” 公孙胜皱眉道:“裂土封王,建立藩镇之事,只恐朝廷万难答应。若宋廷真因为我等相逼,诛除朝廷奸臣,我等又当如何?” 三娘微微一笑道:“蔡京不是晁错,当今宋帝也不是汉景帝。宋廷若不想我梁山成第二个夏国,在招安之事上,定会细细斟酌。” 李逵听了半天,越听越糊涂,焦躁道:“这弯弯绕太多,不如一鼓作气打到东京去,夺了鸟位子,来得爽快。” 三娘叹口气道:“若是宋廷之外,没有金国、辽国、夏国等虎视眈眈,我也想这般干。” 顿了顿三娘指着地图上金国续道:“如今北面金国已经打得辽国奄奄一息,早晚灭了辽国。金国女真人并非辽人,他一般的觊觎我中原江山,早晚兴兵南下。若我这里图一时痛快,攻上东京,四面勤王兵马必然蜂拥而至。即便我梁山军马雄壮,能打败这些勤王军马,自身也当折损不少,将来金兵南下,如何能抗?稍有不慎,便是再一个五胡乱华的局面,那样我等便是千古罪人!” 公孙胜听了第一个醒悟过来,捻着胡须道:“主公霸住山东,是想待金兵南下,与宋军大战,我等伺机而动。” 三娘微笑颔首道:“如今方腊之乱,并非天下大乱,金兵南下,方才是逐鹿之时。” 公孙胜沉吟道:“但若宋廷不肯按我等条件招安,又当如何?” 三娘微笑道:“不管他招不招安,我都在那里,不增不减。不给我山东,我自取。大军来剿,我兵马据之。与华州东西呼应,我倒要看看谁耗得过谁!” 林冲道:“若朝廷横下一条心来,举全国之力在征剿我等,又当如何?” 三娘笑道:“若宋廷真有这个决心,便不会有辽朝,也不会有夏国。更何况我这里还打出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的旗号来呢?即便要举全国之力来,只怕宋廷朝中也会反对之声四起,如此怎么与我一战?” 众将听了皆是豁然开朗,心头各自有数。当下三娘吩咐更换旗号,打出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的旗号来。又飞鸽传书各军,也教打出这般旗号来。随后将济州捉得的酆美取来,三娘好言安慰,再将梁山裂土封王、永为藩镇之意说了一遍,便放他回去传话。随后三娘吩咐济州等各处州县整修城池,操演军马,枕戈待战不提。 却说童贯和毕胜沿路收聚得败残军马三万余人,十亭军马中去了七亭,比到东京,於路教众多管军的头领,各自部领所属军马,回营寨去了,只带御营军马入城来。 童贯卸了戎装衣甲,迳投高太尉府中去商议。两个见了,各叙礼罢,请入後堂深处坐定。童贯把大折两阵,结果了八路军官,并许多军马,酆美又被活捉去了,似此如之奈何,一一都告诉了。高太尉道:“枢相不要烦恼,这件事只瞒了今上天子便了,谁敢胡奏!我和你去告禀太师,再作个道理。” 正说话间,江南方腊作乱火急军报到来,高俅与童贯看了之后面面相觑,稍后童贯才道:“梁山未平,华州僵持,如今方腊又反,北面金国攻掠辽国,我等未能参与其事,收复燕云十六州,如之奈何?” 高俅道:“且先按下,先往太师府商议再定。”当下两个径往太师府而去。(未完待续。) 第卅一章密议诿过但遮掩 奏对任事且旁议 却说童贯和高俅上了马,火急迳投蔡太师府内来。童贯折兵甚多,心头惶惶,两个到了太师府内,府内干办引入,却见蔡京悠然自得在后院观赏鱼虫。 两个见了面面相觑,蔡京手捻鱼食投之,头也不回,只淡淡道:“你的败报,我早已得了,十万军马只回得三万,黄河舟师尽丧,此事万难遮掩。” 童贯拜了太师,泪如雨下道:“请太师顾念旧情,搭救则个。”高俅道:“枢密军马至济州,方知梁山女贼先下手取了四处州县,枢密先失了地利,再兴兵欲复夺寿张,却中了那女贼十面埋伏之计,因此失利,非战之罪。” 童贯诉说折兵败阵之事,蔡京道:“你折了许多军马,费了许多钱粮,又折了八路军官,这事怎敢不教圣上得知!”童贯再拜道:“望乞太师遮盖,救命则个!” 蔡京闻言,弃了鱼食,将汗巾擦干手,于身旁茶炉小几上拿起一本军报道:“我备知你折了军马之事,济州那里又丢失四处州县之事,此事太大,万难遮掩。且休烦恼,此乃今早送来的军报,你且看了。” 一旁伺候干办将书至前,童贯接过来看,高俅侧头同观,只看了一遍,两个对望一眼后,都是喜道:“此趟有此人在,一切罪责可推至他身上。” 蔡京叹口气道:“闻败而喜,吾之不愿,但亦是无可奈何。这军报说了,你那里兵败数日后,梁山女贼又兴兵犯济州,只两日便攻破济州,张叔夜与陈曦真两个,一走一擒,济州就此陷落。此趟张叔夜败走,必回京城复命,你那里大败之事,可尽数推到他的身上,只说张叔夜与陈曦真两个,拥兵自重,与梁山女贼暗通曲款,先失四州县,令大军失了地利,再与女贼互通消息,以致大军中十面埋伏之计。你军马退至济州府城下,再遭梁山贼寇追袭,而济州官军闭门不纳,坐视大军大败输亏。” 童贯道:“若这般说来,张叔夜、陈曦真两个所得之罪,莫大焉,此乃抄家灭族之罪。” 高俅冷道:“枢密切莫心软,无毒不丈夫,此时不教他论罪,反倒要枢密担责不成?” 蔡京闻言,又拿起鱼食来喂池中鱼虫,悠然道:“张叔夜此人在朝中,便是我等政敌羽翼,上趟发落了一个崔靖,何足道哉?此趟再有一个张叔夜,正好对那些人等发难,教其再受重创,朝中我等独大,哪个还敢说话?此趟一来打击政敌,二来替你解围,何乐而不为?” 童贯、高俅两个都是大喜,当下商议定所对口词后,高俅道:“此口词当教枢密各部心腹军将记熟,少时一起指证,张叔夜便百口莫辩。”童贯笑道:“此事易耳,我部下军将,哪个敢不听我言?” 说到这里,蔡京忽道:“明日将此事陈奏了,料定你罪责得脱。倘或今上又震怒说:似此心腹大患,不去剿灭,後必为殃。如此时,恁却怎地回答?” 高俅道:“非是高俅夸口,若还太师肯保高俅领兵亲去那里征讨,一鼓可平。” 蔡京沉吟片刻后,又取小几上一份公文道:“此乃江南火急奏报,只说江南清溪那里,反了食菜事魔教方腊,此贼聚众十余万,接连攻占州县,僭称圣公,建伪元永乐,设置伪官吏将帅,以头巾区别等级,从红巾往上分六等。如今青溪、睦州、歙州、衢州、新城、桐庐、富阳各州县俱失,贼寇进逼杭州,形势颇为急迫。” 高俅道:“这军报我也看过,料想这方腊贼寇兵势不如梁山女贼,就江南诸路军兵前去,当可收拾。梁山之处,地势险要,当先征剿梁山。” 蔡京摇头道:“方腊非比那扈女贼。那女贼狡狯,至今都未曾建元立号,扯出反旗来。而那方腊已经僭号,今上若知晓方腊之事,定万难容忍,必然是要先除方腊的。此刻再兴兵征剿梁山,只怕朝中各官也会多有非议。” 童贯道:“恩相明鉴,我与那梁山贼寇交过兵,知她虚实。梁山这女贼,此前也是未能一鼓作气,调集大军扑灭,如今已经是养成力气,再难制服。若再行放任,养成心腹之患,定然天下震动。” 蔡京笑道:“若是太尉兴兵征剿梁山,枢密以为当以多少兵马为宜?” 童贯道:“如今那梁山女贼麾下兵马不下十万,当以西军二十万精锐为主,另要抽调江北各路军州十万兵马为辅,再调集江淮之上舟师,计约三十五万水陆军马,当可一鼓荡平。” 蔡京哑然失笑道:“三十五万大军,还有江淮两处舟师,当年太宗皇帝伐辽,所用兵马也不过此数,如此举全国之可动兵马前去征剿一处贼寇,若然有失,如之奈何?何况华州、江南两处,也须得军马布置才是。” 童贯、高俅闻言皆是默然,蔡京又道:“此事上我也尚举棋不定,国家多事,兵马捉襟见肘,此趟兴兵当仔细计议。明日早朝,先将济州张叔夜之事办妥再议。”两个应了,正要回去各自准备。 正话间,门吏报道:“酆美回来了。”童贯大喜。太师教唤进进来,问其缘故。酆美拜罢,叙说阵前失陷后,如何赚得回来,向张叔夜、陈曦真两个献计,但两个不听,反倒累得失陷了济州,让他困在城内不得脱身,第二次被梁山擒拿。又说那扈妖女说了招安条件,便要以山东为藩镇,她与梁山一众军马永镇山东,扈妖女要他传话,因此才得见钧颜。 高俅冷笑道:“此女贼异想天开,自太祖立国,废了唐末藩镇以来,何曾闻得国内再开藩镇的?”蔡京沉吟道:“且先不必理会她,既然酆美归来,正好坐实张叔夜罪证,便先用事。”各自回府去了。 次日五更三点,都在侍班阁子里相聚。朝鼓响时,各依品从,分列丹墀,拜舞起居已毕,文武分班,列於玉阶之下,只见蔡太师出班奏道:“上趟遣枢密使童贯统率大军,进征梁山泊草寇。但大军方至济州左近,贼寇已陷寿张、汶上、东平、郓城四处州县,天兵失了地利,再图收复寿张时,中了贼寇十面埋伏之计,这却兵马七万。再三查证后,各路军将都言,此败乃济州张叔夜、陈曦真二人所致。两人镇守济州多年,未思进取,反而养成贼势,听闻多有与梁山贼寇暗通曲款,泄露军机,方有大败。今有御前大将酆美,逃得性命后,来朝分说。” 天子闻言大怒,教酆美上朝奏闻。少时酆美入朝来陛见,将所对口词并张叔夜、陈曦真不纳他献计,以致失了济州之事说了。 天子愤怒乃云:“似此等累国之人,当议重罪!”便下旨将张叔夜拿下大理寺问罪,陈曦真失陷梁山,人虽不在,但亦一并领罪。 处置时,众官内虽有人想替张叔夜、陈曦真说话,但却苦于蔡京一党威势,兼之有酆美等军将为证,也无可辩驳之词,是以处断甚快。 随后蔡京又奏道:“今趟又有江南食菜事魔教贼人方腊作乱,僭号自立,攻陷数处州县,乞请圣旨。”天子闻言大惊曰:“如今梁山贼寇,肘腋之患未除,又有江南贼人作乱,如之奈何?” 数内转过御史大夫陈过庭出班奏道:“如今两处贼寇皆需征剿,但观梁山与江南而看,江南方腊已经僭号,当先征剿之。而梁山又在京师左近,也不得不防。因此臣举荐江南宗泽总领江南征剿之事,起江南四路军州军马,前去征剿江南方腊。” 蔡京闻言不豫,出班奏道:“此乃昏聩之语,朝中无人焉?要启用一个地方编管?” 陈过庭道:“宗泽才干十倍于我,特异于军中之事,长于地方政务,兼之乃吴中人士,熟悉地理民风,可当任事。且若朝廷调集北军前去征剿,只恐水土不服,多伤士卒。” 天子尚在踌躇时,御门前火急来报,奏称今晨东京御河口处,有梁山贼寇舟船突入,虽并未伤害军民百姓,但却耀武扬威转了一圈,打出旗号来,上书:“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旗号,左右两岸军民看了,无不都议论纷纷。 听得此报后,蔡京心头大怒,面上却古井不波,天子奇道:“方腊僭号,女贼却打出此旗号,是何道理?朝中有奸臣么?” 百官纷纷侧目,但却都不敢言语。高俅出班奏道:“此乃那女贼挑衅之语,意图离间我朝君臣同德之心,万不可理会。” 陈过庭却道:“此话虽然有理,但那女贼既然兵势如此,还不肯僭号,定然心存国家,许是之前与地方官府有些许误会,方才被逼至梁山落草为寇。今趟江南乱事又起,虽梁山地理要紧,但好在女贼尚无僭越之心,她兵船来御河口,也只是旋即退走。臣以为,梁山之处可再遣使者前去,好言相抚,即便不能招安成功,也当先安抚住她。而方腊那里,当遣重兵,迅疾讨灭,随后天兵腾出手来,对梁山是招安还是剿灭,也方才有余裕。”(未完待续。) 第卅二章奸佞自保再兴兵 忠义替罪却贼援 宋廷朝堂之上,陈过庭方才言罢,便有数人出班附和。蔡京闻言冷笑道:“京师三五十万民户,上百万军民,每日所需用度,七成乃是靠运河转运,此趟梁山女贼遣舟师紧逼运河,甚至都到御河口来,待散朝后,诸公可往市井一观,必定是百货质价飞涨,民心惶惶。遣使招安,如此示弱,如何能安定人心,平息民怨?且更张贼势,于国无益。” 陈过庭拱手道:“太师老成谋国,我等听太师高见。”蔡京沉吟片刻,一咬牙道:“方腊疥癣之疾,不足道哉,适才你举荐宗泽提调江南兵马前往征讨,此策虽非上上之策,但也颇有见地。想那宗泽编管多年,正可戴罪立功,若能剿平方腊,也算他功劳。” 随后蔡京奏对天子道:“方腊之处,可从陈过庭举荐,差宗泽提调江南四路军州兵马前去征剿。”天子闻奏,便差陈过庭奉旨前往江南召宗泽启用,调集江南四路军州兵马征剿方腊不提。 陈过庭领旨去后,蔡京又道:“当下要紧之事,乃是先集舟师,解运河之困,进而再次征剿梁山女贼。此女贼潜伏水泊,进退自如,累败官军,威胁京城命脉,当先除之。” 天子道:“何人可前往征剿?”蔡京看了数内高俅一眼,高俅会意,出班奏道:“微臣不材,愿效犬马之劳,去征剿此寇,伏取圣旨。”天子云:“既然卿肯与寡人分忧,任卿择选军马。” 高俅又奏:“此趟用兵,首要乃先解运河之困,又兼那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非仗舟船,不能前进,臣乞圣旨,於京城近处,采伐木植,督工匠造船,或用官钱收买民船,以为战伐之用。挑选精锐兵卒,编练水军,待得舟师大成,便可出师进剿。” 天子曰:“委卿执掌,从卿处置,可行即行,慎勿害民。”高俅奏道:“微臣安敢!只容宽限,以图成功。”天子令取锦袍金甲,赐与高俅,另选吉日出师。 当日百官朝退,童贯,高俅送太师到府,在书房内坐定,吃一回茶后,童贯道:“恩相今日朝上,为何后来又答允陈过庭举荐宗泽征剿方腊?” 蔡京脸色铁青道:“公等不闻那梁山女贼打出什么旗号么?清君侧、诛奸臣,说的不是我等还有谁?此等包藏祸心之女贼,当先除之。方腊那里便先放一放,教宗泽前去周旋,吃点苦头也好。” 高俅又道:“但此刻调集军马与梁山女贼征战,左近军兵皆不堪用,难以取胜。” 门下参谋闻焕章转出来进言道:“恩相容禀,或许先前我等皆调度失当。华州那里虽然有扈妖女十万军兵在彼,但却不能威胁京师。如今她在梁山累败官军,已经成势,愚以为当抽调十万精锐西军东来征剿,在辅以东路军马,方有胜算。” 蔡京沉吟道:“闻参谋之言甚是,先前都以为华州方才是她重兵之地,却忘了擒贼先擒王这句话。此趟这妖女尽然敢如此挑衅,定然兴兵征讨,否则拖延日久,朝野议论,官家难免不会起疑。清君侧、诛奸臣,哼哼,我非晁错,你一介女贼又能自比七国诸侯么?” 商议定后,便唤中书省关房掾史,传奉圣旨,定夺拨军。高太尉道:“既然恩相准允调集西军精锐,数内有十节度使,多曾与国家建功,或征鬼方,或伐西夏,并北辽等处,武艺精熟,请降钧帖,差拨为将。” 蔡太师依允,便发十道扎付文书,仰各部领所属精兵一万,前赴济州取齐,听候调用。十个节度使非同小可,每人领军一万,星夜前往京师汇集,剩下十万西军依旧与华州对峙。 那十路军马便是: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云中门节度使韩存保、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 原来这十路西军兵马,都是曾经训练精兵,久在西北使用征战,更兼这十节度使,旧日都是绿林丛中出身,後来受了招安,直做到许大官职,都是精锐勇猛之人,非是一时建了些少功名。当日中书省定了程限,发十道公文,要这十路军马如期都到东京,迟慢者定依军令处置。 陆路军马选定后,高俅又道:“淮上有一枝水军,为头统制官,唤做刘梦龙。此人初生之时,其母梦见一条黑龙飞入腹中,感而遂生;及至长大,善知水性,曾在西川峡江讨贼有功,升做军官都统制,统领一万五千水军,阵船五百只,守住淮上。可遣人征调,沿颖水北上,先入京城水道,一并征进。” 蔡京闻言,当即命高太尉调取,当下高俅差一个心腹人,唤做牛邦喜,也做到步军校尉,教他领了公文,去淮上调取刘梦龙听用,又吩咐回来时,沿江上下并一应河道内拘刷船只,都要来东京取齐,交割调用。 高太尉帐前牙将极多,於内两个最了得:一个唤做党世英,一个唤做党世雄:弟兄二人,现做统制官,各有万夫不当之勇。高太尉又向蔡京举荐两个,蔡京也允准了。 又教去御营内选拨精兵一万五千,连同上一趟征剿败退而回的兵马三万,通共各处军马一十六万,先於诸路差官供送粮草,沿途交纳,准备等各军聚齐,便即征剿。 水陆军马都定下后,又商议造船之事。闻参谋进言道:“若说到造船,小可这里举荐一人。这人姓叶名春,原是泗州人氏,善会造船。因来山东,路经梁山泊过,不肯缴纳贼寇什么厘金,被他那里小夥头目,劫了本钱,流落在济州,不能够回乡。梁山贼寇兵打济州时,他与一队官军败退,逃到京师之内。昨日小可与他偶然相遇,听得太尉要伐木造船,征进梁山泊,以图取胜,将纸画成船样,便来进献。小可看了那船图样,甚为合用,今趟特来举荐。” 蔡京、童贯、高俅三个听了大喜,便教引来相见。少时闻焕章引叶春到来,拜罢,禀道:“前者听闻黄河舟师以船征进,为何不能取胜?盖因船只皆是各处拘刷将来的,使风摇橹,俱不得法;更兼船小底尖,难以用武。叶春今献一计,若要收伏此寇,必须先造大船数百只。最大者名为大海鳅船。两边置二十四部水军,船中可容七八十人,每军用十二个人踏动;外用竹笆遮护,可避箭矢;船面上竖立弩楼,另造水车,摆布放於上。如要进发,垛楼上一声梆子响,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其船如飞,他将何等船只可以拦挡!此船飞行运河、黄河皆可使得,若是遇著敌军,船面上伏弩齐发,他将何物可以遮护!其第二等船,名为小海鳅船。两边只用十二部水车;船中可容三五十人;前面後尾,都钉长钉;两边亦立弩楼,仍设遮洋笆片。这船却可行得各处钢叉,便是梁山泊数内小港,也可去得,便可挡住这厮私路伏兵。若依此计,梁山之寇,指日唾手可平。” 蔡京、童贯、高俅听说,都看了图样,心中大喜。便叫取酒食衣服,赏了叶春,就著做监造战船都作头。连日调集东京左近造船工匠听用,晓夜催并,砍伐木植,限日定时,要到东京交纳。又将下公文,命东京左近各路府州县,均各合用造船物料。如若违限二日,笞四十,每三日加一等;若违限五日外者,定依军令处斩。各处逼迫守令催督,百姓亡者数多,众民嗟怨。 且不说蔡京、童贯、高俅三个在东京,调集军马,督造战船,准备粮草器械。但说那张叔夜败军回到东京之后,军马当即被高俅命人接管,随即将张叔夜拿下,投大理寺问罪。 只因童贯那里要脱罪,蔡京、高俅等联手构陷,因此大理寺断案甚快。不数日内,定下失陷济州数处州县,折损兵马,里通贼寇等十余条罪状,进逞天子勾决。 道君皇帝犹豫一日,蔡京亲自陛见说了,方才动笔勾决,只做一个月后押赴市曹处斩,陈曦真与之同罪,若是逃回,也要一般的处死。张叔夜家小失陷济州,因此暂且不论。 京城内连连动作,一切都有白莲教细作探听了,一一细禀,飞鸽传书与梁山知晓。 这天三娘得到飞鸽传书细报后,沉吟片刻,教人唤来陈曦真。陈曦真到后,兀自昂然蔑视,三娘将宋廷定下的罪名说与他听后,陈曦真面色铁青,不发一语。 三娘叹口气,请陈曦真坐下后,开口说道:“朝廷奸臣当道,你与张太守兵败,他几个为了脱罪,便将一应罪责皆推在你们两个身上,张太守旬月后便要问斩,我意带领梁山兄弟,前去东京救人,不知陈统制可愿同往?” 陈曦真皱眉道:“你为何要救张太守?”三娘肃穆道:“我生平最敬重忠义之人,张太守为人忠直,虽然与我为敌多年,但我依旧敬重与他,因此去救。” 陈曦真叹口气苦笑道:“想不到一场忠义,到头来却要你这个妖女去救。罢了,我愿同去解救张太守!”(未完待续。) 第卅三章四路好汉上东京 八方百姓庆中秋 便在堂上听得陈曦真答允同去救张叔夜时,三娘大喜,先请陈曦真安坐,便差人唤一众头领都来商议。少时,都到了堂上,三娘将前事都说了。 公孙胜望了陈曦真一眼后道:“陈统制,待得救出张太守来,你两个又何去何从?” 陈曦真叹口气道:“戴罪之人,只能避居隐世,了此残生便罢。”公孙胜闻言劝道:“陈统制与张太守虽然与我梁山为敌多年,但各为其主,两位忠正不阿,智勇双全,我等皆是钦佩的。若就此避世,也太过可惜。原先攻破济州后,张太守家小都在,我梁山未曾动其一分一毫,依旧安置在济州府内,照顾妥帖。待救出张太守后,两位不妨便投托我大寨内安身,也好一展本事。” 陈曦真摇头不语,林冲又劝道:“想你我原本皆是禁军教头,只因被朝中奸臣陷害,因此被逼迫至此境地。如今我梁山打出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的旗号,两位不妨暂且在山寨歇马,等朝中将那些奸臣尽诛后,再还朝不迟。” 花荣、索超等朝廷原来军将都来相劝,半晌后陈曦真叹口气道:“也罢,便暂且在梁山安身,我誓与奸臣周旋到底。”说罢便起身来拜三娘。 三娘大喜,扶着安坐后,又道:“如今朝廷那里正在调动兵马,安排造船,要来攻打我梁山。他那里要调动西军十万精锐东来,还要造船,筹备粮草器械等,料想也要三五个月方才能置备妥当。而旬月后,张太守便要被问斩,我意带领一众兄弟,先去趟东京,闹一回京师,劫一回法场,将张太守解救回来。顺便再相机而行,若是能寻得机会,焚毁他那里造船所或是烧他一批粮草来,教他自乱阵脚,也是好的。” 公孙胜道:“主公不可轻动,贫道引人去办理便是。”三娘摇头笑道:“这趟我须得亲自前去,东京旧游之地,我也想回去看看。”公孙胜惊道:“主公身系一寨安危,许多官军都曾见得主公容颜,如此犯险前去,还请三思。” 三娘笑道:“眼看临近中秋,每次中秋东京都要大张灯火,与民同乐,庆赏中秋,至七月上,便造起灯,至今才完,我与几个兄弟扮作卖灯客商去一遭东京,只做女装打扮,不抛头露面,又有何妨?”众人苦谏不住,三娘坚执要行。 李逵却叫道:“怕个鸟,有俺铁牛跟嫂嫂同去,哪个敢来啰唣?”三娘笑道:“这趟带你同去便了,只是你去了,便要燕青兄弟与你作伴。”公孙胜等人见说了,只得依她。 当下三娘便在忠义堂上分拨去看灯人数:“我与陈统制、铁牛、燕青一路,陈统制扮作回乡客商,我扮作陈统制家眷,藏在车里,燕青扮作管事,铁牛扮作伴当。花荣、徐宁、马麟、欧鹏一路,都扮作卖灯客商。张横、张顺、项充、李兖一路,扮作猎户渔户进城售卖野味。李应、穆弘、刘唐、孙立一路,扮作赏灯客商。只此四路人去,其余尽数在家守寨。” 当日都收拾停当,先叫花荣、徐宁、马麟、欧鹏一路,都扮作卖灯客商去了,次後便使张横、张顺、项充、李兖一路,扮作猎户渔户进城售卖野味去了,再後李应、穆弘、刘唐、孙立一路,扮作赏灯客商去了。各人跨腰刀,提朴刀,都藏暗器,不必得说。 最后三娘与陈曦真、李逵、燕青一路,陈曦真扮作回乡客商,起了一辆车马,三娘换了女装藏在车内,燕青扮作个管事,李逵青衣小帽,扮作个伴当,在车前赶马。 将行李都放在车内,四个下山来,众头领都送到金沙滩饯行。卢俊义、公孙胜等都再三吩咐李逵道:“你闲常下山,好歹惹事,今番和主公去东京看灯,非比闲时,路上不要吃酒,十分小心在意,使不得往常性格。若有冲撞,弟兄们不好厮见,难以相聚了。”李逵道:“不索诸位哥哥忧心,我这一遭并不惹事。” 相别了,取路登程,先到济州,将张叔夜之事与张叔夜家小说了,教其安心等候,定会解救出来相聚。张叔夜家小皆是再三拜谢,三娘又交代镇守济州的黄文炳等人,好生治理济州府。 出了济州,路经滕州,取单州,上曹州来,前望东京万寿门外,寻一个客店安歇下了。安顿后,三娘差燕青、李逵前去打探,稍后两个回来说道:“各处都有榜文告示,说了张太守与陈统制罪状,直说等秋后,便要在市曹开刀问斩张太守。榜文内有陈统制画影图形,便是陈统制能从我梁山回来,也必遭奸臣毒手。” 陈曦真闻言大怒道:“好些个奸臣,真是要置人于死地也。”三娘沉吟道:“我这里有些手段,能教陈统制改个面相,但须准备些东西。”当下吩咐燕青、李逵去买了些药材来,三娘将些药材熬制了,涂抹在陈曦真脸上,片刻后陈曦真白皙面庞变得黝黑,又点了颗黑痣,贴了一部大胡子在面上,倒也改头换面了来。 都装扮好了后,三娘坐了马车,三个随在车马旁,直入城来。到得城门口,守门军士都看了三个,不见可疑之处,又问道:“车马内什么人?”燕青上前塞了锭银子在手后道:“便是俺家老爷闺中小娘子,尚未出嫁,不便见人。”那军士垫垫银子,约莫五两重,便即放行。 到了城内,先寻间客店住下。次日,三娘与陈曦真、李逵道:“在车马内二十多日,憋得气闷,今日我与燕青出去打探消息,先要问得张太守关押之处,若是能劫牢,到也比劫法场要好些。请两位守在客店看守行李,便在门口标下暗号,若是有其他三路兄弟见得,便来相见,两位先接住,都在客店等我。” 李逵不干,便要跟去,三娘怒道:“你再胡闹,下趟不再带你出来。”李逵见三娘发怒,只得闷闷应了。 当下三娘换了一身男装,扮作个富家官人,整整齐齐的衣服,头上巾帻新鲜,脚下鞋袜乾净;燕青打扮,更是不俗。两个离了店肆,看城外人家时,家家热闹,户户喧哗,都安排庆赏元宵,各作贺太平风景。来到城门下,没人阻挡,果然好座东京去处。怎见得:州名汴水,府号开封。逶迤按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境。山河形胜,水陆要冲。禹画为豫州,周封为郑地。层叠卧牛之势,按上界戊己中央;崔嵬伏虎之形,像周天二十八宿。金明池上三春柳,小苑城边四季花。十万里鱼龙变化之乡,四百座军州辐辏之地。霭霭祥云笼紫阁,融融瑞气照楼台。 当下三娘,燕青两个出得店来,行到御街上,往来观,转过东华门外,见往来锦天花帽之人,纷纷济济,各有服色,都在茶坊酒肆中坐地。 走了半日,腹中饥渴,三娘与燕青两个,迳上一个小小酒楼,临街占个阁子,凭栏望时,见班直人等多从内里出入,头边各簪翠叶花一朵。 三娘见了,便唤燕青,附耳低言,你与我如此如此。燕青是个点头会意的人,不必细问,火急下楼。出得店门,恰好迎著个老成的班直官,燕青唱个喏。 那人道:“面生并不相识。”燕青说道:“小人的东人和观察是故交,特使小人来相请。”那人奇道:“主人哪位?与我故交?”燕青按三娘吩咐诈道:“莫非足下不是张观察?” 原来那班直姓王,那人道:“我自姓王。”燕青随口应著:“正是教小人请王观察,贪慌忘记了。”那王观察跟随著燕青来到楼上,燕青揭起帘子,对三娘道:“请到王观察来了。” 燕青接了手中执色,三娘邀入阁儿里相见,各施礼罢,王班直看了三娘半晌,虽然见三娘打扮富贵,却不认得。说道:“在下眼拙,失忘了足下,适蒙呼唤,愿求大名。” 三娘笑道:“小弟与足下童稚之交,总角之事,且未可说,兄长熟思之。”一壁便叫取酒肉来,与观察小酌。酒保安排到肴馔果品,燕青斟酒,殷勤相劝。 酒至半酣,三娘问道:“观察头上这朵翠花何意?”那王班直道:“将至中秋,今上天子庆贺中秋灯会,我们左右内外共有二十四班,通类有五千七八百人,每人皆赐衣袄一领,翠叶金花一枝,上有小小金牌一个,凿著与民同乐四字,因此每日在这里听候点视。如有宫花锦袄,便能勾入内里去。”三娘道:“在下却不省得。”又饮了数杯,三娘便叫燕青:“你自去与我旋一杯热酒来吃。”顺手将一小包药粉交在燕青手中,燕青乖巧,自下去办。 三娘又请王班直饮酒,忽然动问道:“最近见得榜文,直说要斩那济州张叔夜,素闻那张叔夜官声清廉,确是可惜了。”王班直道:“东京之内都知晓,他那是冤屈的,这几日多有张太守故交旧吏前去说情的,但大理寺那里都问成了铁案,也是无可奈何。” 三娘叹口气道:“敬重张太守为人,我这里也做不得什么,只想备些酒食,送去牢中与他,聊表敬意,却不知张太守关在何处?” 王班直道:“城内也多有张太守故交去看望他的,便是关在大理寺天牢之内。”说话间,燕青捧了两碗热酒到来,请两个来吃。(未完待续。) 第卅四章簪花进苑书屏风 乔装入狱赚忠臣 却说燕青热了酒来,三娘笑嘻嘻的来劝,便与王班直都拿起酒来,相对一饮而尽。恰才吃罢,只见那班直,口角流涎,两脚腾空,倒在凳上。 燕青将那班直扶到榻上,三娘吩咐道:“将他行头除下,我换了,直入禁内去打探一番。”燕青闻言惊道:“主公何必以身犯险?小乙换了去走一遭便了。” 三娘笑道:“禁内我去过,你却不明白内里道理,去了只恐露陷。” 燕青见说了,只得去了那班直身上外服,踢串,鞋之类,三娘只换了外裳,从头穿了,带了花帽,拿了执色,吩咐燕青道:“酒保来问时,只说这观察醉了,那官人未回。”燕青道:“不必吩咐,自有道理支吾。” 且说三娘独自一个,离了酒店,直入东华门去看那内庭时,真乃人间天上,但见:祥云龙凤阙,瑞霭罩龙楼。琉的瓦砌鸳鸯,龟背帘垂翡翠。正阳门迳通黄道,长朝殿端拱紫垣。浑仪台占算星辰,待漏院班分文武。墙涂椒粉,丝丝绿柳拂飞甍;殿绕栏,簇簇紫花迎步辇。只疑身在蓬莱岛,彷佛神游兜率天。 三娘去到内里,但过禁门,为有服色,又看她容颜清雅,贵气外露,是以无人阻当,直到紫宸殿。转过文德殿,殿门各有金锁锁著,不能勾进去,且转过凝晖殿。从殿边转将入去,到一个偏殿,牌上金书“睿思殿”三字,此是官家看书之处,侧首开著一扇朱红门子。 三娘闪身入去看时,见正面铺著御座,两边几案上放著文房四宝,象管,花,龙墨,端砚,书架上尽是群书,各插著牙签;正面屏风上堆青叠绿画著山河社稷混一之图。转过屏风後面,但见素白屏风上御书四大寇姓名,写著道:山东梁山、华西朱武、河北田虎、江南方腊。 三娘看了正在奇怪,暗道:“怎的不写我名?到写个梁山。华西朱武,没想到朱军师在华州干得声势浩大,到被赵官家记在了此处。” 想到这里,三娘忽念一动,便去身边拔出暗器,把那四大寇名字都刻将下来,随后提笔在上面写道:“当今四大奸臣:蔡京、童贯、高俅、杨戬。” 写罢,三娘满意的拍拍手,转过屏风后,却见屏风背面挂了一幅画来,三娘凝目细看时,登时大怒。原来上面那幅画,正是画了自己的戎装图,这副画像将自己画得惟妙惟肖。走近细看时,只见上面赵官家的瘦金体书就:“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三娘转念一想方才明白,定是上趟那陈宗善去招安,见得自己戎装模样,回来后赵官家吩咐画了出来。也不知这赵官家存了什么心思,不将自己名姓写在屏风上,反倒将自己画像挂在这里,还不知打什么鬼主意,在上面写了这八个字。 当下三娘童心忽起,便将那画卷好拿了,在屏风背面提笔写上:“奸臣当道,今上昏聩,官逼民反,替天行道。”写罢三娘才满意的扔了笔,拍拍手笑了起来。 随后见得书桌上放了赵官家私人印信图章,心念一动,便动笔在御前玉笺上,以官家瘦金体写了一份假公文,用了官家的印信图章,随后才出了殿来。 三娘便离了内苑,出了东华门,回到酒楼上看那王班直时,尚未醒来,依旧把锦衣,花帽,服色等项,都放在阁儿内。三娘还穿了依旧衣服,唤燕青和酒保计算了酒钱,剩下十数贯钱,就赏了酒保。 临下楼来吩咐道:“我和王观察是弟兄,恰才他醉了,我替他去内里点名了回来,他还未醒。我却在城外住,恐怕误了城门,剩下钱都赏你,他的服色号衣都在这里。”酒保道:“官人但请放心,男女自服侍。” 回到客店内,陈曦真等接住,三娘一看其余几路兄弟都已经入城来聚齐,当下便都在房内商议。三娘将如禁内之事说了一遍,众人皆是惊叹不已,随后三娘道:“要救那张太守,我已经有了主意,众兄弟分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当下商议定了,三娘又提笔伪造了一份蔡京手书,用了蔡京图章,随后与燕青、李逵两个都换了虞侯行头,方才出店。其余陈曦真等人各自准备,少时分头出店去了。 转到大理寺衙门前,三娘上前,早有门吏询问,三娘将出蔡京手书后,轻咳一声道:“当今天子差我等前来办事,天子诏旨、蔡相手令在此。” 那门吏看了不敢怠慢,直引入堂内来,大理寺卿上前接住,三娘将那封用了天子私印图章的文书将上前去道:“天子诏旨、蔡相手令在此,看后便行。” 那大理寺卿先看了天子诏旨,上面数语,只教蔡相便宜行事。而看了蔡京文书,登时惊得一身冷汗,原来上边写了数语,竟然是蔡京令私下里先结果张叔夜的旨意。那大理寺卿看了心有疑窦,三娘不等他问,低声道:“听闻那张叔夜下狱,朝堂坊间多有为他叫屈的,蔡相意思是先就狱里结果了他,如今也讨得天子诏旨在此,只因与天子奏对此事时,天子正在作画,未及用大印,因此先用了私印,你若有疑虑,可去蔡相那里相问。” 那大理寺卿那敢去对质?张叔夜此案乃是蔡京、童贯、高俅几个联手押下来办的,内里实情如何,这人心头明白,大理寺门口也天天有人叫屈,蔡京想提前结果了张叔夜,自然也是信了。 当下不疑有他,道声不敢后,便吩咐衙内节级带着三娘等人进去。到了牢中,三娘吩咐取来一壶酒,那节级取来后,三娘当面拿出一包药粉,抖入壶内,道:“此乃鹤顶红剧毒,入喉立毙!”几个节级听得心惊肉跳。 三娘命燕青端了酒壶,随后吩咐几个节级道:“都在外面等候,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来,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可别自怨。”几个节级忙不迭的应了自去。 三娘领着燕青、李逵到了牢中,见得张叔夜时,只见他衣衫褴褛,上下多被打坏,只是趴在草铺上。三娘上前唤了两声,张叔夜方才悠悠转醒过来,见得三娘时,张叔夜疑惑不解,李逵性急,上前便道:“张太守,俺们是梁山好汉,这位便是俺家嫂嫂一丈青扈三娘子,俺们来救你出去了。” 不说便罢,一说起来,张叔夜直起身子怒道:“想我张叔夜,堂堂宋室忠臣,要你们梁山贼寇来救?!便是这般,我死也不走!若跟你们去了,我这一身清名尽丧,冤案也变成铁案了!” 三娘与燕青对望一眼,都是微微一笑,原来三娘早料到若是张叔夜知晓是梁山来人相救,必定不会答应同去,是以定下这计策。当下三娘将那壶酒放到张叔夜面前道:“也罢,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等相救,便送你一程,此乃毒酒,喝了立毙,你要做宋室忠臣,便成全你来。” 张叔夜见得那壶酒,想也不想当即拿起仰头便喝,毫不迟疑。少时喝得涓滴不剩,瞪着三个直看,果然便可后头重脚轻,便载到在地。 李逵上前一探鼻息,瞪大眼睛惊呼道:“嫂嫂,他真个儿没气了。”三娘笑骂道:“他这是吃了我的独门秘药假死,呼吸微弱,你察觉不到罢了,铁牛,把张太守扛上,我们走。” 转到外面来,三娘对几个节级道:“我将这人尸首带回去复命,少时蔡相看了尸首后,再将尸首还来,几日后便可行刑,自将尸首砍了便是。”几个节级面面相觑,但试了试,那张叔夜已经没了呼吸,当下也不敢阻拦,只得看着三个将张叔夜带了出去。 到了衙门口,不期遇上高俅引一众扈从到来,见得三个便问道:“你三个扛什么人去?”燕青、李逵两个心头突突直跳,三娘却镇定非常,上前道:“奉蔡相爷手书,当今天子诏旨,前来先结果张叔夜,尸首在此,要回去复命。” 高俅闻言半信半疑,三娘将两份手书将来看了,高俅也看不出端倪来,又上前看了那尸首,果然气息全无。高俅心想:“难道恩相那里收到什么风声,只恐这张叔夜翻案,提前安排结果了他来?” 三娘道:“若无事,我等先回去复命。”高俅却道:“三位是蔡相府上什么人?倒是面生得紧。”三娘道:“我三个乃是蔡相爷外府虞侯,并不在府上任事。” 蔡京有多处宅院,高俅倒是信了几分,三个转身要走时,高俅忽道:“且慢,你那公文再与我看一眼。”三娘又将书信将出来,高俅皱眉道:“蔡相府上多用徽州玉笺,为何手书这张却是寻常纸张?” 写蔡京手书那张纸是客店里随便拿的信笺,自然不是什么高级货,三娘暗骂一声,要是一并用禁内的纸张写了,也不会露陷。当下不等高俅回过神来,手中一翻,利刃从衣袖中翻出来,一把扯过高俅,横在他脖颈处,森然笑道:“我等是梁山好汉!” 高俅一行随从护卫都看得呆了,燕青见露了马脚,当即掣出利刃来帮住,又放出一枚响箭来,只见大理寺四面街角顿时跳出几个好汉来!(未完待续。) 第卅五章大闹东京劫太尉 拷问高俅谋烧船 只在那大理寺门前,燕青响箭放出,只见东面街角处,跳出四筹好汉来,正是花荣、徐宁、马麟、欧鹏四个,都持弓弩暗器,杀将过来,特别是花荣那张弓,弓弦响个不停,将高太尉手下一干军士,登时射翻十余个来。 又听得一声大吼,西面街角也跳出四筹好汉来,却是张横、张顺、项充、李兖,皆手持朴刀,直杀将过来,随行军士百十人登时被剁翻三五个去。 南面正街角上,只见陈曦真引着李应、穆弘、刘唐、孙立四个凶身,也赶杀过来。李逵、燕青也当场发作,掣出利器,乱砍乱杀起来。 那一干护卫高太尉军士抵挡不住,一发声喊,同大理寺衙役一并,急忙往大理寺内躲去。李逵等人杀将进去,直杀得里面血流成河,随后放一把火,烧了大理寺衙门。 陈曦真并穆弘、刘唐却没有赶入,三娘吩咐三个先将兀自昏睡的张叔夜背上先走,又将高俅交给陈曦真监押也一并带走。当下刘唐背了张叔夜,陈曦真押着高俅与穆弘护持,先赶出城来。 随后三娘抢入大理寺内,见李逵正杀得兴起,当下上前一脚踹翻喝道:“只顾杀人,此趟却是来救人的!”李逵被踹翻在地,又跳将起来,呵呵笑道:“说的是,只顾杀人,忘了张太守。”三娘道:“放把火,搅乱官军阵脚,我等闯将出去,先到城外再说!”当下三娘喝住一众人等,张横、张顺、项充、李兖放起火来,随后赶出大理寺,追赶陈曦真等人去了。 大理寺火起,惊动左邻右舍的衙门,邻佑衙门内人等,一面救火,一面大发警讯,这话都不必说。城中喊起杀声,震天动地。正值童贯在北门上巡警,听了这话,带领军马,便来追赶。 陈曦真、刘唐、穆弘脚快,早赶到城门口,守门军卒正待上前喝问,却遭穆弘剁翻两个,余众不敢近前,一发声喊都往城上躲避。穆弘喝道:“陈统制请护着刘唐兄弟、张太守,押着高俅这厮先走,我在这里候着。” 陈曦真也知道扈三娘等梁山好汉本事,当下护着刘唐负了张叔夜先走,自己拖着魂不附体的高俅便走,临走前只道声:“你们自当小心!”两个带着昏迷的张叔夜并俘虏高俅走后,城上军卒见城下只穆弘一个守着,便即在城上放箭,穆弘遮拦不住,只得退进城门洞内躲避。 跟着便听得城上喊叫道:“是童枢密旗号,那里打出旗号,教关闭城门,莫教走了贼人。”另一个道:“下面有个凶神守着,如何下去关门?”“先放下千斤闸来!” 穆弘听得这话,暗暗叫苦,若是千斤闸放下,自己也拦不住来。正惶急见,只听城头几声惨叫,顿时跌下几个守城军卒尸首来,穆弘一看,都插了羽箭。 穆弘大喜,抬眼望去,只见当面街上,三娘、花荣两个当先边走边放箭,射杀城头军卒,后面数筹好汉直冲杀过来。张横、张顺、项充、李兖四个各执枪棒,一齐助力,直打到城边。李应、孙立、马麟、欧鹏四个拦住殿后,燕青、李逵两个抢上城头去,把门军士都杀散了,那千斤闸才不得放下。 三娘、花荣赶到城门口张顺喊道:“泊主你等先走,我自放下千斤闸,拦住追兵!”三娘喝道:“你一个如何放得?再者,放了千斤闸,你在城头如何脱身?”张顺道:“我便往城下护城河一跳便了!”三娘道:“我也有脱身之法,与你一并放来!” 当下三娘喝命花荣、李应等先出城去,又与张顺抢上城头来,吩咐燕青、李逵先下城离去。燕青拉着李逵下得城来,李逵还要迎着追兵杀过去,被燕青抱住腰胯,只一交颠个脚捎天。 燕青拖将起来,望城外便走,李逵只得随他。为何李逵怕燕青?原来燕青小厮扑天下第一,因此三娘著令燕青相守李逵。李逵若不随他,燕青小厮扑手到一交。李逵多曾著他手脚,以此怕他,只得随顺。 方才出得城门,童贯引城内禁军兵马恰好赶到城门口,三娘与张顺两个并力放下千斤闸来,只听轰的一声,千斤闸落下,一众军马皆不得追赶出去。 童贯大怒,拔剑指着城头上喝道:“上头还有贼寇,攻上去!”一众军马皆下马步战,抢上城头来。 三娘扯了一面宋军大旗,随手捆绑,一边弄一边喝道:“张顺,你先走!”张顺道:“一起走!”三娘大怒,踹了一脚骂道:“什么时候了,休要婆妈!” 见三娘发怒,张顺不敢违拗,当即踏出城垛,望着城外护城河纵身一跳,便即跳入水中,几个起跃,便即游到了岸边来。 三娘见张顺安然下去,便即张开她用旗杆与宋军旗帜临时编扎的物事,助跑一段后,涌身跳出城去,那旗杆撑着厚布旗帜张开,宛如一把大伞,又宛如苍鹰翱翔,带着三娘直飞到城外去了。 童贯等军马赶上城来,恰好看到三娘纵身一跃飞出城外,抢到城垛口看时,见得三娘宛如燕子穿梭般,直飞下城去,都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三娘落地,城头军士皆是一片哗然,纷纷道:“真乃神人也!”童贯大怒喝道:“还不与我放箭?!”登时城上箭如雨下。 张顺爬上岸来,奔出几步,边走边回头看时,只见三娘飞身而下,也是看得呆了。待得三娘落地后,张顺抢上前惊喜道:“想不到主公还有这般手段本事,真教人大开眼界。” 三娘扯断旗杆喝道:“不是闲话之时,箭雨要来了!”当下交了一段旗杆在张顺手中,果然话音才落,箭雨便来,两个用旗杆挥舞格挡箭雨,急忙退走,少时去得远了,箭矢也射不到。 童贯面色怏怏,只得教军马往其他城门出城去赶,教城内军士扑灭火头,救治伤兵,计点损失,自去蔡京府上禀报去了。 却说三娘并张顺两个,循着前面人等留下的记号寻来,来到一处乡村外破旧的寺庙内,只见庙门口穆弘手持兵刃在那里接住,见都平安无事,都是欢喜不已。 进到庙内来后,三娘取出一粒药丸交给陈曦真,吩咐先给张叔夜伏下,少时药性去了,便即转醒。陈曦真闻言,急忙接过药来,自去喂张叔夜服下不提。 三娘转过身来,只见高俅被绑了起来,萎顿在地上,满面皆是惊恐之色,口中不住求饶。花荣吐口口水骂道:“这祸国殃民的奸臣,一刀杀了便罢!” 李逵跳将出来喝骂道:“这贼厮鸟正是谋害林教头的人,将他杀了,带着头回去,好教林教头开心一回!”当下一众好汉皆要来杀高俅,高俅顿时吓得痛哭流涕,哀告不止。 三娘却拦在众好汉身前道:“且慢动手!”李逵怒道:“嫂嫂,切莫心软,杀了这贼厮鸟最好!”三娘冷然道:“杀他还不容易?但别忘了我们这趟来,还要毁坏官军造船所,这厮是监管造船的大官,这件事还需着落在他身上!” 众好汉闻言,这才放下兵刃来。三娘上前蹲在高俅面前,拔出利刃来,在他面上比划几下,冷冷说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要是敢有半句假话,我便将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高俅连忙颔首,三娘问道:“城外有哪几处造船所正在监造战船要去打我梁山的?”高俅眼睛一转道:“三处。”三娘手起刀落,便将高俅手臂上一块肉削将下来,高俅顿时高声惨叫起来。 三娘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我在东京有不少细作,早探知你在汴河等处有四所造船所,正在监造战船!各处拘刷得来船只也在那里修缮!再不老实,便一块块的细细割了你!” 高俅吓得面色苍白,颤声道:“既然泊主都知道了,还问我作甚?”话音刚落,三娘又是一刀,削了高俅一块肉下来,高俅又大声惨叫起来,三娘冷冷道:“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只管回答便是,再多问一句,再削一块下来!” 高俅当即点头,不敢再隐瞒什么,当下三娘细细问了造船所内里情状,有多少军马守卫,如何布防,如何出入等等,都一一细细问了明白。 随后三娘按高俅所说,用高俅随身印信,伪造了四份公文,分别交予花荣等人道:“事不宜迟,这便动身前去,若是造船所那里得知高俅被我等捉了,只恐高俅手令也都不管用了,因此要火速过去,抢在头里发难。我们等分四路去,将他四处造船所都放火烧了,便请陈统制并燕青、李逵两位留下来看守高俅,并照料张太守。” 当下三娘分拔已定,花荣、徐宁、马麟三个去一路,李应、孙立、欧鹏去一路,穆弘、刘唐、项充、李兖、去一路,三娘与张横、张顺去一路。 分拔已定后,三娘自带人分头去了,留下陈曦真、燕青、李逵照料张叔夜、并看守高俅。(未完待续。) 第卅六章河风缭乱烧船所 苦心萦怀放太尉 却说三娘分拔四路人手去烧四处造船所,出了那破庙后,便即放出一响冲天花炮,那花炮在半空中炸开后,划出七彩颜色,正是白莲教聚集教众的信号。 少时东京内外左近村坊聚得三五百人来,三娘挑选精壮分拔四路后,吩咐为头几个头领都换了虞侯服饰,各自多暗藏引火之物,各自分头行事。 当下三娘引张横、张顺两个并三五十个精壮白莲教众往东京城外御河旁造船所而去,到了造船所外,三娘取出伪造的高俅公文道:“奉太尉均旨,拘得数十个匠人来此。” 守门军士看了公文无误,便即放行入内。一行人到了内里,果然见得这造船所里,便在河道内,铺架十余座龙骨,各处匠人伐木的伐木,钉板的钉板,干得热火朝天。 当下三娘也不愿等待,一声唿哨,掣出兵刃来,张横、张顺引三五十人一起发作,先杀翻周遭巡视军卒来。一众工匠见得杀人,都是一发声喊,各自逃命,顿时大乱起来。 三娘等人杀散内里军士后,吩咐众人趁乱放火。只因这造船所内,赶造船只,木料到处都是,摆放随意,刨花锯粉也多,张横、张顺等人将火油、火药四处乱放,随后点起数十处火头来,河上风至,便成燎原之势。 见得火起,所内更是混乱不堪,三娘当先,张横、张顺两个引人杀将出来,直杀透而去。造船所内官军不及追赶,只顾救火,但四处都是引火的木料,那火势哪里禁得住?少时,便成一片火海,耗费不知多少钱粮得来的木料、漆料、船舶,皆一把火烧个干净。 三娘等人走出数里后,只见沿河其余三处造船所也陆续大火冲天而起,知道其余三路也都得手,均是喜不自胜,当下吩咐众白莲教徒各自回家,复为良民,自与张横、张顺两个返回破庙。 回到破庙前时,尚未进门,便听得内里燕青正发怒斥责李逵:“你这黑厮,这趟若非你误事,怎会教走了高俅那厮?”听得走了高俅,三娘微微一惊,急忙引张横、张顺入内。 到了庙内,只见李逵盘腿坐在地上,低头不吭声,三娘忙问燕青何事。燕青怒道:“都怨这黑厮,自从主公并众人都去后,这黑厮又按捺不住,说是要去助主公一臂之力。我方才去后面净手,回到前面便不见人影,便慌忙去寻他。这黑厮也不认得路,在村口张望,我便一把将他揪回来,不想到了庙内,陈统制说,适才张太守醒来,口渴难耐,便去寻水来与张太守喝。高俅那厮趁着无人看守,张太守手足无力,便挣脱绳索逃了。” 李逵气闷不已,跳将起来道:“都来怨俺,俺这便带了斧头,一路赶将过去,赶上高俅那厮,一斧剁翻他来!” 三娘怒喝道:“此趟便是你不对,逞什么能?我等闹了东京,烧了四处造船所,东京早晚戒备,你一个人能入得了东京么?你累犯军纪,早该重重治罪,回去定不轻饶!” 李逵见三娘发怒,当下低头不敢再说。三娘蹲下身去,看了看捆绑高俅的绳索后,回头看了看陈曦真和兀自躺在草铺上的张叔夜,顿时皱眉道:“陈统制,张太守,只怕那高俅不是自己脱缚而去的吧。” 陈曦真与张叔夜两个都是垂头不语,燕青精细,听了三娘言语,急忙拿起绳索一看,顿时明白了,也回头看着陈曦真、张叔夜怒道:“陈统制、张太守,这绳索分明是利刃割断,高俅那厮哪里来的利刃?定是你两个私放了那高俅!” 陈曦真叹口气道:“梁山泊主,果然精细。不错,高俅是我放的,与张太守无关。”张叔夜却道:“明明是我的主意,你何必揽在身上?” 当下张叔夜直起身子道:“那高俅是我放的。” 原来李逵私自走后,燕青出门寻他,少时张叔夜便醒来,见自己未死,又见得陈曦真后,便是大吃一惊,问起情由来,陈曦真将来龙去脉说了。 听完后,张叔夜锤头大哭道:“陈统制,你中了那扈三娘子之计了,如此将我救出,我等那勾结梁山贼寇罪名便坐得实在,万难洗脱了。你怎的如此糊涂?” 陈曦真叹口气道:“如今官家昏聩,不辨是非,朝中奸臣当道,将一应罪名皆推在我两个头上,我在梁山时,多有旧识官军相劝,因此一时义愤,便答应他们入伙,并一同下山来救你脱困,未曾多想。” 一旁高俅听了两个言语,急忙道:“张太守、陈统制两位莫慌,既然我在这里听了两位肺腑之言,知道两位乃是形势所迫,并未真心从贼,便请两位放了我回去,高俅回到朝中,定然替两位申辩,洗脱冤情。” 陈曦真冷笑道:“你会这般好心?我看你是担心待会儿他们回来,便将你拿回梁山去杀了,与林教头出气吧。”高俅忙道:“高某真心实意替两位申辩,上趟只因童贯那厮要寻人顶那折却军马的罪责,因此构陷两位来,我这里还替两位申辩几句,无奈蔡京、童贯一意孤行,我又并不知情,因此并未强辩。如今得知真相,回去了定然据理力争,便是舍弃一条性命,也要替两位翻案来。” 张叔夜闻言后,叹口气道:“陈统制,便放了太尉吧。”陈曦真惊道:“这人毫无信义,他的话岂能相信?”张叔夜摇头道:“我这却不是为了我俩个翻案,想那梁山虽然屡次抗拒官军,杀官造反,但却都是阵仗上多有杀伤官军,也未曾杀得太尉这般高位之人。若是待扈三娘子回来,真将太尉杀了,那便与朝廷势不两立,再难回转。” 陈曦真皱眉道:“直到现在,你还想着那扈三娘子会答应受朝廷招安?”张叔夜叹口气道:“但凡有一线希望,便也要试试。陈统制,听我言语,还是放了太尉吧。” 张叔夜再三说了,陈曦真随后才叹口气,拔出利刃,割断绳索,放了高俅离去。高俅得脱之后,忙不迭的谢了,也不敢走正门,却从破庙后门去了。 张叔夜说完之后,挣扎起来,朝着三娘一拜,三娘慌忙命燕青、李逵扶起,张叔夜垂泪道:“扈三娘子,小可知晓你胸中抱负,也多见识了你的才智手段,但素来成就大业,非男儿身不可。若你这里强行起事,天下大乱,以你女儿身份,定然不能平定天下群雄,届时必定将是纷争四起,战事不断,天下百姓将饱受战火之苦。张叔夜这里,恳请娘子,为天下苍生计,收敛那心思,待得朝中奸臣失势,天子降下招安旨意来,娘子还是带领一众梁山好汉受了招安吧。” 三娘闻言皱眉,长出一口气后,朗声道:“张太守,你说我不为天下苍生打算,你却不知宋室将来会如何。我乃天命之人,得上天授命,正是下凡来解救苍生之苦的。宋室不出五年,必遭祸劫,到那时候,你再看看,我是否替天下苍生计?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那高俅回去,早晚必有军马来此地捉我等,都先回山再说!” 说罢,三娘吩咐张横、张顺用门板抬了张叔夜,一行人先出了破庙来,到了门口,正撞见其他几路好汉也都回来,便聚做一处,往梁山而来。 行了半日,到了一处村坊,寻家酒店安顿了,却逢得海东青郑鹰到来,众好汉接住后,郑鹰道:“启禀主公,自从主公离山后,有那陈统制女儿陈丽卿到来寻访陈统制,原来陈娘子闻得梁山破了济州,擒了陈统制,陈娘子便上山来,想要面见主公。后来听闻陈统制投了我梁山,与主公一道前来东京搭救张太守,陈娘子便不辞而别,想是投东京来了。小人得主公吩咐,一有陈娘子下落便来禀报,因此下山来通禀。” 听了这话后,三娘吃了一惊道:“想是路上错过了,陈丽卿去了东京,那里正缉捕陈统制一家,若是被做公的看出端倪来,必遭毒手。” 陈曦真闻言也是心慌,当即便要回去寻女儿,三娘却拦住道:“不劳统制回去,你们都先回山寨去,我与燕青、李逵在走一遭东京便了。” 花荣等人闻言都是惊道:“主公三思,我等才闹了东京,烧了造船所,这般回去,只恐遇险。” 三娘笑道:“不妨事,只需你等这里大张旗鼓,打着我的旗号,直说我等闹了东京,都回了梁山,东京那里定然不会想到我会再折回东京,这叫灯下黑。” 花荣等苦劝不住,只得依她,当下三娘与李逵、燕青便与一众好汉分手,三娘引着燕青、李逵又往东京折回。 不一日到了东京城外,三个都换了装扮,三娘用药材调了,扮做个老妪,燕青扮个货郎,李逵扮个樵子,三个先寻家客店住下。燕青外出探了一回消息回来,直说自从闹了东京、烧了造船所后,城内大索,但一连几日都未曾捉得凶身归案,想是都回了梁山。官家御苑内有得见三娘那题字,天子震怒,只顾催促出兵征讨,因此城内搜捕又慢了下来。只是不曾探得陈娘子消息。(未完待续。) 第卅七章风流花月李行首 潇洒巾帼陈官人 便在城外歇了两日,燕青与李逵每天出去打探消息,果然如同三娘所料,东京城内外,看似戒备严密,实则外紧内松,是人都知晓,那伙梁山贼寇闹了这么大动静,还不立刻回山,还等着回到东京让你捉么?但无奈天子震怒,于是禁军、巡城兵马也都做做样子,严格盘查过往人等。 等了两日后,将近中秋,只因朝廷还要脸面,因此灯会依旧照开。十四日黄昏,明月从东而起,天上并无云翳,三娘扮作闲凉官,燕青扮作承局,李逵扮为小闲,三个人杂在社火队里,取路哄入封丘门来,遍六街三市,果然夜暖风和,正好游戏。转过马行街来,家家门前扎缚灯棚,赛悬灯火,照耀如同白日,正是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 到了城内后,三娘带了燕青、李逵,循着白莲教暗号,找到城内细作落脚之地。细作头目接住,引入暗室内,三娘便问起可有陈娘子下落。因此郑鹰奉命寻陈丽卿下落,因此白莲教各州县堂口皆有陈丽卿画像,那习作头目也曾多次往陈曦真在东京老宅那里探问,但都一无所获。 寻不得陈丽卿下落时,三娘心头郁郁,便吩咐一众细作继续打探消息,随后出来,转过御街,三娘在前,燕青、李逵在后。李逵见三娘面色郁郁不说话,心头也烦躁,问燕青道:“嫂嫂何以如此?不就是陈统制女儿寻不着么?”燕青道:“听闻那陈娘子武艺高强,和主公一般的巾帼英雄,从前被主公擒住后,相传两个惺惺相惜,情同姐妹,就好比我和你一般,不打不相识,主公重情义,寻不见陈娘子,自然不乐。” 李逵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陈娘子为何后来又不见主公了?”燕青摇头道:“我也不知,或许当时她父亲陈统制是官军,主公是梁山泊主,夹在中间为难吧。” 三个人,一前两后,便如此信步乱走,不觉间到了一条街上,猛听得一阵莺莺燕燕的吆喝之声,抬眼望去,只见两行都是烟月牌,来到中间,见一家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 三娘见了,知道这条街乃是东京内的烟花之地,心念一动,招呼一声后,便引着燕青、李逵入茶坊里来吃茶。三个坐定后,点个泡茶,三娘问茶博士道:“前面角妓是谁家?”茶博士道:“这是东京上厅行首,唤做李师师。” 三娘闻言,暗道一声,果然是她,当下又道:“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茶博士道:“不可高声,耳目觉近。”三娘便唤燕青,附耳低言道:“我要见李师师一面,暗里探事,你可生个婉曲入去,我在此间吃茶等你。”三娘自和李逵在茶坊里吃茶。 却说燕青迳到李师师门首,揭开青布幕,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见挂著一碗鸳鸯灯,下面犀皮香桌儿上,放著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著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 燕青见无人出来,转入天井里面,又是一个大客位,设著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铺著落花流水紫锦褥,悬挂一架玉棚好灯,摆著异样古董。 燕青微微咳嗽一声,只见屏风背後转出一个丫鬟来,见燕青道个万福,便问燕青:“哥哥高姓那里来?”燕青道:“相烦姐姐请妈妈出来,小可自有话说。” 那丫鬟名唤梅香,听了燕青言语,入去不多时,转出李妈妈来。燕青请她坐了,纳头四拜。李妈妈道:“小哥高姓?”燕青答道:“老娘忘了,小人是张乙的儿子,张闲的便是,从小在外,今日方归。” 原来世上姓张姓李姓王的最多,那虔婆思量了半晌,又是灯下,认人不仔细,猛然省起,叫道:“你不是太平桥下小张闲麽?你那里去了?许多时不来!”燕青道:“小人一向不在家,不得来相望。如今服侍个山东客人,有的是家私,说不能尽。他是个燕南河北第一个有名财主,今来此间:一者就赏中秋,二者来京师省亲,三者就将货物在此做买卖,四者要求见娘子一面。怎敢说来宅上出入,只求同席一饮,称心满意。不是少闲卖弄,那人实有千百两金银,欲送与宅上。”那虔婆是个好利之人,爱的是金宝,听的燕青这一席话,便动了念头,忙叫李师师出来,与燕青厮见。 灯下看时,端的好容貌。燕青见了,纳头便拜,有诗为证:芳年声价冠青楼,玉貌花颜是罕俦。共羡至尊曾贴体,何惭壮士便低头。 那虔婆说与备细,李师师道:“那员外如今在那里?”燕青道:“只在前面对门茶坊里。”李师师便道:“请过寒舍拜茶。”燕青尚未答话时,只听内里挑帘转出一位俊俏官人来,口中只道:“姐姐要见客人么?我便回避一趟好了。” 燕青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俊俏官人立在门下,唇红齿白,眼角含春,肤白如雪。一望之下,燕青心头微微一惊:“世间竟有如此俊俏的小郎君。” 李师师见那人出来,急忙哄道:“是妈妈的旧识,见上一面,请他吃杯茶来,你在内间候我便是。”那俊俏官人展颜一笑,顿时让燕青更吃一惊,只因他笑得实在好看,只听他道:“既然是旧识,也听说是燕南河北第一财主官人,那我也想见见。” 那虔婆不悦道:“你是客人,那官人也是客人,行里规矩,岂能客人相见的?”那俊俏官人道:“不妨事,我只看不说,不坏了姐姐与妈妈好事。”李师师劝那虔婆道:“既然他要见,便引见一二,出门在外,广交天下朋友,想必那官人也不会介意。” 当下说了,便让燕青回茶坊去请人来。燕青迳到茶坊里,在三娘耳边道了消息,还专说了有个俊俏官人在内里邀见。三娘闻言后笑了笑道:“这倒有趣。” 当下李逵取些钱,还了茶博士,两人跟著燕青,迳到李师师家内。入得中门相接,请到大客位里,李师师敛手向前动问起居道:“适间张闲多谈大雅,今辱左顾,绮阁生光。” 三娘看了那李师师,果然是国色天香,风情万种,但左右看了也不见燕青说的那俊俏官人。三娘笑了笑道:“山僻村野,孤陋寡闻,得睹花容,生平幸甚。” 李师师便邀请坐,三娘、燕青居左,客席而坐;李师师右边,主位相陪。只因李逵生得粗鲁,进中门前,三娘便吩咐他在廊下等候。 子捧茶至,李师师亲手与三娘,燕青换盏,不必说那盏茶的香味。茶罢,李师师道:“我这里有位山东客人,也是一般的地方大财主,听闻尊客大名,想来结识一二,不知尊客方便否?” 三娘笑道:“我这人便喜结交朋友,姐姐可引见来。”李师师便唤梅香去请。 少时,闻得一阵银铃般笑声到来,帘子挑处,进来一位俊俏官人,四目相投之下,三娘面色一变,又惊又喜,站起身来道:“是你!” 那俊俏官人本是笑容满面,见得三娘也是一愣,随即笑容僵住道一声:“不是我!” 燕青、李师师等人都是愕然望着两个,但见得两个微有些尴尬,李师师笑道:“原来两位此前认识,那倒是省了不少事。”口中说着,李师师便即上前拉住那官人,引到桌上一同坐了。 三娘盯着那俊俏官人道:“你让我找得好苦。”那俊俏官人只是垂首,不敢抬头。李师师见了,心头狐疑:“难道此前两人有甚瓜葛仇怨?可莫在我这里闹起来。还是妈妈说的对,这风月场上,客人与客人还是不见面为好。” 当下李师师笑了笑,吩咐取来酒菜,与三娘把盏道:“来我这里的都是客,都是来寻个开心,些许不快之事,稍后再说,今晚我们把酒言欢,只谈风月,不说那些不快之事。” 三娘随即笑道:“这是自然,得见陈兄在此,我心头何等欢喜,怎会不快?”那俊俏官人却不言语,李师师劝了后,方才举起酒盏喝酒。 酒过三巡,欲叙行藏,只见门子来报:“官家来到後面。”李师师慌忙起身道:“其实不敢相留,来日驾幸上清宫,必然不来,却请诸位到此,少叙三杯。” 三娘也道:“既然姐姐有要事,我等便先告辞,得见姐姐,于愿足矣。”说罢又对那陈官人道:“天幸在这里寻得陈兄,有许多话要说,不如另寻个地方少坐。”那陈官人咬牙应了。 当下三娘等人告辞出来,三娘与那陈官人当先而行,燕青转到中门来,拉着李逵便行。出得李师师门来,穿出小御街,迳投天汉桥来看鳌山。正打从樊楼前过,听得楼上笙簧聒耳,鼓乐喧天,灯火疑眸,游人似蚁。三娘道:“这个去处好。”便拉着那陈官人也上樊楼,寻个阁子坐下,吩咐燕青、李逵在楼下坐了,取些酒食肴馔,在楼上与那陈官人赏灯饮酒。(未完待续。) 第卅八章秋来春色终不悔 夜至月圆始无状 三娘与那陈官人微饮三杯,少添春色,那陈官人只顾低头饮酒,却不言语,目光游离于外,也不知想什么。三娘叹口气道:“怎的不问问你父亲?陈丽卿、陈娘子?” 原来这陈官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陈丽卿,只见她轻咬红唇道:“我已经打听了,父亲投靠了你,一同劫了大理寺大狱,救了张太守去。你既然在此,父亲定然无恙。” 三娘放下杯盏,盯着陈丽卿道:“跟我回梁山去。”陈丽卿心慌,也不敢望她目光,口中只道:“我不去。”三娘哼了一声道:“再教我撞见,你以为还能走得掉么?” 陈丽卿抬头,杏眼怒睁道:“你就会欺负我,我这般跟你回去,算什么?父亲也在梁山,你想我如何?”三娘道:“我千方百计招降你父亲,便是为了你,只望有朝一日能找到你,父女团聚。” 陈丽卿这时忍不住眼眶一红,垂泪道:“我便是怕父女团聚,所以才逃走江湖之上,你难道不明白么?只要我和父亲团聚,过不多时,他定会安排我的婚事,你教我如何?” 三娘默然半晌,随后道:“史文恭已死,你还要嫁谁?”陈丽卿道:“史文恭死了,还会有张文恭、李文恭,你能光明正大迎娶我么?” 三娘又是默然半晌,最后叹口气柔声道:“总会有办法的,你先同我回山,我将你安排在内苑,不让你父亲知晓便是了,你一人漂泊在外,我很担心。” 陈丽卿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三娘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陈丽卿泣道:“你为什么是个女儿身?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迷药?我便这般不顾廉耻的忘不掉你?” 三娘心头一痛,轻抚陈丽卿玉容,替她拭去泪水后,柔声道:“与我回去,不要再走,听我安排便是。”陈丽卿渐渐止了哭泣,半晌后才轻轻嗯了一声道:“罢了,你便是我前世的冤孽,与你分开这段时日里,脑子里都想的是你,你是男儿心也好,是女儿身也罢,是十恶不赦的贼寇也好,是万劫不复的反贼也罢,今生我都跟定你了。” 三娘闻言,大喜过望,紧紧搂住丽卿柔声道:“我永不负你!”。两女缠绵片刻后,方才整理衣冠,各自坐定,又吃了一回酒后,三娘便唤燕青、李逵先回客店,自与陈丽卿同游一回东京,直至半夜方回。 燕青、李逵回到客店后,吩咐店家烧了热汤烫脚,正烫时李逵道:“小乙哥,适才为何听得陈娘子哭声?”燕青摇头道:“许是惦念她父亲了。”犹疑片刻后燕青道:“铁牛兄弟,陈娘子之事,不论如何,你我都听主公吩咐便是,你也多问多说。”李逵不明所以,只得应了。 三更时分,正睡得香,三娘前来叩门,燕青、李逵两个慌忙穿衣开门。李逵困眼睁开,望着三娘道:“嫂嫂自去快活,也不带铁牛去。”三娘笑道:“为你生性不善,面貌丑恶,不争带你入城,只恐因而惹祸。”李逵便道:“你不带我去便了,何消得许多推故!几曾见我那里吓杀了别人家小的大的!”三娘道:“只有明日十五日这一夜带你入去,看罢了正灯,连夜便回。”李逵呵呵大笑。 燕青搬张杌子请三娘坐下,三娘望着两个道:“适才与陈娘子说话,原来她那趟逃婚之后,便一直漂泊江湖之上,不肯回家。”李逵抢着道:“俺也听闻过陈娘子逃婚之事,逃得好,史文恭那等人岂能嫁他?” 燕青道:“铁牛别打岔,听主公说话。”李逵缩缩头,不敢言语,三娘续道:“陈娘子她算过命数来,只因她也是天上地煞之数,天命安排,不能成婚,这趟寻到她来,也不愿一同回山去,只恐到了山寨,陈统制那里又要替她安排婚事。” 李逵焦躁道:“不嫁人便不嫁人,像我这般,一个人逍遥快活,那陈统制好不晓事。”燕青微微皱眉,欲言又止,最后口中只道:“主公有何吩咐,小乙与铁牛自当从命。” 三娘道:“我意先将陈娘子安排回山寨内苑,先不要说与陈统制,只推说未曾找到陈娘子。”李逵道:“这个容易,我两个不说便是了。”三娘颔首道:“你两个切记,若是让陈统制得知了,又来逼婚,说不定陈娘子又只得逃走江湖上去。”燕青、李逵一齐道:“我两个省得。” 过了一夜,次日正是中秋节候,天色晴明得好。看看傍晚,庆贺中秋的人不知其数,古人有篇《绛都春》单道元宵景致:融和初报,乍瑞霭霁色,皇都秋晚。翠竞飞,玉勒争驰,都闻道鳌山彩结蓬莱岛,向晚色双龙衔照。绛霄楼上,彤芝盖底,仰瞻天表。缥缈风传帝乐,庆玉殿共赏,群仙同到。迤逦御香飘满,人间开嘻笑,桂花百开夕。隐隐鸣梢声杳,游人月下归来,洞天未晓。 当夜三娘依前扮作闲凉官,陈丽卿依旧扮作富家官人,引了李逵,燕青两个人,迳从万寿门来。是夜虽无夜禁,各门头目军士全付披挂,都是戎装帽带,弓弩上弦,刀剑出鞘,摆布得甚是严整。童贯自引铁骑马军五千,在城内巡禁。三娘四个向人丛里挨挨抢抢,直到城里。 便往城内闲走一遭,看了各处中秋灯饰,品尝各种美食佳肴,正行走间,陈丽卿忽道:“走得累了,不若寻个地方歇脚,吃杯酒来。”三娘笑道:“这里已经近了李师师下处,不若再去李师师那里吃杯酒?”陈丽卿颔首笑道:“也好,她曲子唱的好听,也想再听一回。”当下三娘先唤燕青,附耳低言,与我如此如此,只在夜来茶坊里相等。 燕青迳往李师师家扣门,李妈妈,李行首都出来接见燕青,便说道:“烦达员外休怪,官家不时间来此私行,我家怎敢轻慢。”燕青道:“主人再三上覆妈妈,启动了花魁娘子,山东海僻之地,无甚希罕之物,便有些出产之物将来,也不中意,只教小人先送黄金一百两,权当人事;随後别有罕物,再当拜送。” 李妈妈问道:“如今员外在那里?”燕青道:“只在巷口等小人送了人事,同去看灯。”世上虔婆爱的是钱财,见了燕青取出那火炭也似金子两块,放在面前,如何不动心!便道:“今日中秋佳节,我子母们却待家筵数杯,若是员外不弃,肯到贫家少叙片时,也无不可。”燕青道:“小人去请,无有不来。”说罢,转身回到茶坊,说与三娘等这话了,随即都到李师师家。 三娘教燕青同李逵只在门前等,自与陈丽卿入到里面大客位里,李师师接著,拜谢道:“员外识荆之初,何故以厚礼见赐,却之不恭,受之太过。”三娘答道:“山僻村野,绝无罕物,但送些小微物,表情而已,何劳花魁娘子致谢。”李师师又望了陈丽卿一眼笑道:“员外与陈官人果然是旧识。”陈丽卿也笑道:“她是我债主,如今把定了,脱不得身。”李师师笑一声道:“陈官人说笑了。” 当下李师师邀请到一个小小阁儿里,分宾坐定,子侍婢,捧出珍异果子,济楚菜蔬,希奇按酒,甘美肴馔,尽用锭器,拥一春台。李师师执盏向前拜道:“夙世有缘,今夕相遇二君,草草杯盘,以奉贤者。” 三娘道:“在下山乡虽有贯伯浮财,未曾见如此富贵,花魁的风流声价,播传寰宇,求见一面,如登天之难,何况亲赐酒食。”李师师道:“员外奖誉太过,何敢当此。”都劝罢酒,叫子将小小金杯巡筛。 酒过三巡,李师师唱一曲小曲来,三娘听了果然唱得好,正唱时,只见门子来报:“官家从地道中来至後门。”李师师忙道:“不能远送,切乞恕罪。”自来後门接驾,婢仆连忙收拾过了杯盘什物,扛过台桌,洒扫亭轩,三娘等都未出来,却闪在黑暗处,张见李师师拜在面前,奏道起居,圣上龙体劳困。 只见天子头戴软纱唐巾,身穿滚龙袍,说道:“寡人今日幸上清宫方回,教太子在宣德楼赐万民御酒,令御弟在千步廊买市,约下杨太尉,久等不至,寡人自来,爱卿近前与朕攀话。” 三娘在黑地里笑着说道:“想不到在此地能与赵官家遇上,头一回见皇帝。”陈丽卿道:“还道皇帝是个白胡子老头,原来是这般模样。”三娘握住陈丽卿玉手笑道:“过些时候教你见个女皇帝。”陈丽卿啐一口道:“你便穿上龙袍也不似人君。”三娘笑而不语。 两个正在黑影里说话,却说李逵见三娘与陈丽卿许久都不出来,心头焦躁,忍不住闯将进去,只见杨太尉揭起帘幕,推开扇门,迳走入来,见了李逵,喝问道:“你这厮是谁?敢在这里?” 李逵也不回应,提起把交椅,望杨太尉脸打来。杨太尉倒吃了一惊,措手不及,两交椅打翻地下。燕青慌忙便来救时,那里拦挡得住。李逵扯下幅画来,就蜡烛上点著,一面放火,香桌椅凳,打得粉碎。 三娘两个听得动静,赶出来看时,见黑旋风褪下半截衣裳,正在那里行凶。这一闹早惊动道君皇帝随扈禁军直班,都一发声喊,将李师师家里外团团围住。燕青看了暗暗叫苦,却不知如何脱身。(未完待续。) 第卅九章遁走地道挟天子 直上天阶说官家 燕青拉着李逵,两个正慌张时,黑暗里闪出三娘与陈丽卿来,三娘道:“先关了前门,拿住赵官家为质,方可脱身!”当下燕青与李逵两个将门掩上,李逵抬院内一块假山石抵住。 三娘与陈丽卿两个却掣出暗藏的利刃,直抢入来,转进屋内看时,只见杯盘狼藉,已经不见了赵官家人影,李师师并虔婆等人也都躲到小楼上避了。 三娘转到屋后看时,只见数名御前禁军班直正搀扶着赵官家正要开了后门而去。三娘手下毫不容情,上手便先戳翻一个,抢过他的腰刀,展开刀法,将四人罩住,赵官家见得厮杀,吓得魂飞魄散,两个班直扶了便要逃出后门。 便在此时,只听陈丽卿一声娇叱,倩影飘然而来,两个班直猝不及防,当即被剁翻一个,另一个慌忙将赵官家护在身后,掣出兵刃来招架。 陈丽卿也下手极快,那班直要护住赵官家,因此缚手缚脚,只几个回合,便被陈丽卿刺中,陈丽卿上前一把揪过赵官家,利刃横在脖颈处,朝着还在厮杀的几个人喝道:“放下兵刃!” 那五个与三娘厮杀的班直,已经被三娘杀了两个,只因挑选的御前禁军班直皆是好武艺,因此三娘一时间胜不得三个。此刻一听陈丽卿喊话,三个禁军班直回头一看时,登时大惊失色。 陈丽卿又再喊了一遍后,三个禁军班直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放下兵刃来,三娘走到赵官家身边冷冷说道:“教他们放下兵刃,否则杀了你!”那赵官家何曾受过此等威胁?当即吓得魂不附体,颤声道:“你们放下兵刃。” 见天子开口,三个人犹疑片刻后,便放下兵刃。此时李逵、燕青两个抢入来,见得三个,李逵大叫一声,掣出利刃来,一刀一个都戳翻在地,三娘也不及喝止。 戳翻了三个,李逵余兴未了,见陈丽卿手中还有一个,当即直奔过来,骇得赵官家大声呼救,三娘当即拦在身前喝道:“这是我们的护身符,脱身全靠他来,休伤他性命!” 喝退李逵后,三娘道:“先从后门走!”当下李逵持刀,点了个火把,与燕青两个当先开道,三娘、丽卿挟持着赵官家随后。出到后门,便在窄巷内,李逵、燕青两个杀散十余名禁军,但听得左右前后都是禁军呼喝呐喊之声,显是人马越来越多。 三娘连忙喝问赵官家道:“你那地道在何处?不说便剁了你!”赵官家养尊处优,何曾见过这等阵势,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道:“便在前面那处宅院内。”当下一行人便往那宅院杀去。 到了那宅院后门,李逵撞将开来,都抢入内里,杀散内里几名守卫地道的禁军兵士,三娘再次喝问地道入口,赵官家伸手一指,原来那地道是建在此处后院内一座凉亭之内。 三娘招呼一声,李逵、燕青便举火把,先下地道,随后三娘下去,接住赵官家,陈丽卿再下,最后燕青关上地道门,便都下了地道。 四个人拉着赵官家在地道内走了十余步,三娘拉过赵官家问道:“这地道通往哪里?若是不说,便杀了你!”赵官家吓得瑟瑟发抖,急忙道:“一处通往紫宸殿,一处通往天清寺。” 三娘奇道:“为何会一处通往这里?一处通往天清寺?”赵官家道:“天清寺乃前朝皇帝柴荣所建,当年修建东京时,便建有地道直通大内,只为危及时,有避祸之所。原本这地道只通城外天清寺,是朕命人修了一处,通往这里。”三娘笑道:“方便你来这里见李师师是么?”赵官家垂首不语,三娘道:“带我们去天清寺。”赵官家应了,便指认路径,四个簇着他便走。 走了半晌,赵官家方才颤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三娘微微一笑道:“你着人画了我的画像,挂在屏风后面,现在又认不出我了么?” 火光下赵官家细细看了后,惊呼一声道:“你便是那梁山泊主扈三娘子?”三娘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当今天子有何指教?”赵官家大了胆子道:“你休伤我性命,要金珠宝贝,尽管说来。” 三娘笑道:“金珠宝贝我不稀罕,我要的是山东开藩镇,我梁山永镇山东。”赵官家默然片刻后道:“此事只怕不妥,我朝从未有此先例。” 李逵回过头来,恶狠狠的怒道:“莫说做个藩镇,我家嫂嫂便是做个皇帝都行,你这厮鸟若不答应,便砍了你!”见李逵凶恶,赵官家更是骇得面无人色。 三娘喝住李逵,拉着赵官家边走边道:“我等皆是被奸臣所害,不得已方才落草,你是皇帝,却任用奸臣,乱征花石纲,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吏败坏,勾结地方豪强恶霸,欺压百姓,逼得百姓活不下去。是以我们才打出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的旗号来。” 赵官家颤声道:“奸臣是谁?你们有何冤情,自管说来。”三娘道:“奸臣名号我已经写在你殿内,你不曾见么?”赵官家道:“见是见了,但想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个,皆乃我朝肱骨之臣,如何会是奸臣?” 燕青插口道:“这四个贼子祸国殃民,民间多有歌谣唱来,打破筒,泼了菜,方是人间好世界。这筒便是说的童贯,菜便是蔡京,你这官家,被蒙蔽这般不知深浅。” 赵官家惊道:“竟然有此事?”陈丽卿哼了一声道:“还有我爹爹陈曦真和张叔夜张太守,也是被奸臣陷害,将战败之罪都推到他们两个身上,正是蔡京一党奸臣干的好事。” 燕青又道:“还有林教头的事。”当下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四个奸臣的恶事都说了,三娘却只是笑,并不出声。听了半晌后,赵官家怒道:“若真是如此,朕回宫后,定当彻查,还天下一个公道。”三个皆是欢喜起来,惟独三娘冷笑道:“还是先脱身再说吧。” 到了地道尽头,上面便是出口,李逵、燕青先去探路,丽卿嫌地道里气闷,也要一并前去,三娘只得依她。三个都去了之后,地道内只剩下三娘与道君皇帝两个。 便在此时,三娘忽道:“官家果然好城府,一番言语将三个哄得兴高采烈。”赵官家脸色一变道:“不知泊主何意。”三娘冷笑道:“当我是三岁孩童么?蔡京等人干的事,你岂会不知?” 赵官家道:“确实不知。”三娘道:“朝中那许多御史、监察,其实都与你说过蔡京一党之事,但你却不听罢了。”赵官家闻言,默然无语。 三娘又道:“我也知晓,你为皇帝,手下有几个能做事的大臣,用着顺手,若是换了人来,非但不能做事,反而给自己添堵,因此他们干下的那些恶事,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是么?就拿这趟张叔夜之事来说,你也知晓他是冤枉的,若他真与我梁山勾结,便早就献了济州府,何必还与我梁山周旋数年之久?” 说到这里,赵官家才长叹一声,只道:“蔡京一党虽多有妄为之举,但他乃王安石之后,唯一肯支持变法之人,因此只能用他。童贯、高俅等辈,虽也多有不当,但好歹也能统领西军,收复横山,打得夏国求和,此乃大功劳。张叔夜之事,朕也犹豫许久,只是奈何蔡京等人陈奏,皆无人辩驳。” 三娘笑了笑道:“即便有人辩驳,只怕你也是不会听的。其实最重要的是,这蔡京几个人都对你死心塌地的忠心,他们知道,一定要辅助你坐稳江山之位,否则一旦你倒下了,倒霉的一定是他们。” 赵官家轻叹一声道:“你的见识确实不似一介女流之辈该有的,奈何为贼?若你能入朝来,我定当破例,让你一介女子,位列朝班。” 三娘摇摇头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入朝,若你们宋廷还想招安的话,只有让我在山东开藩镇这一条路可选。”赵官家沉吟片刻道:“此事也不无可能,只是你须得给我一个与朝臣们交代的话柄。” 三娘微微一笑道:“我可以让水军放开漕运。”赵官家摇头道:“还不够,华西朱武那里如何说?”三娘道:“我可以保证他那里不出华州,只在华州一地。”赵官家还是摇头道:“还是不够,你须得于国有大功,方才可开藩镇。”三娘咬牙道:“我替你诛灭田虎如何?”赵官家闻言颔首道:“如此可行。” 三娘却又道:“但你也要做些事来,好取信与我才是。”赵官家道:“我回去后,蔡京那里也该敲打敲打,便会先将主张征剿梁山的蔡京发落了,先将征伐梁山之事按下,如此可够?”三娘笑道:“若是能如此办来,倒也足够了。想不到你堂堂一介皇帝,居然和一个女贼在地道里商议这些事,说出来似乎都无人相信。” 赵官家闻言也是笑了起来道:“能与天下绝艳女贼,在地道里谋事,也是一番香艳之事。”三娘闻言皱眉道:“我可是个遗孀之人,你切莫打歪主意,否则要你好看!”赵官家吓了一跳,缩了缩头,三娘又道:“适才所说的,我们三击掌为誓,如有反悔,天打雷劈如何?”赵官家道:“有何不可?” 当下两个便在地道内三击掌,设了誓言来。赵官家与三娘击掌时,接触三娘玉手,只觉得温软如玉,心头一阵砰砰直跳,但面上无论如何都不敢显露甚么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佳人已去意踌躇 太公留客辨真假 少时三个探路回来,都言左近无人。三娘便与赵官家出了地道,来到天清寺后院,原来这地道却是通到天清寺后院一座柴房之内。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四个押着赵官家出了寺来,果然已经出得东京城来。三娘笑了笑道:“多谢赵官家相送,你便寻寺内僧人送你回京城去吧,我等告辞了。” 赵官家如蒙大赦,松了口气来,便在此时,晨曦间金光万丈破空,只见得三娘一身凉官服侍,却依旧掩不住她那容颜,赵官家一时间竟看得痴了。赵官家愣愣道:“何时能再相见?” 三娘微微一愣,随即嫣然一笑道:“最好不见,见之何益?”说罢三娘当先飘然而去,丽卿、李逵、燕青三个急忙跟上。 直到三娘等四个远去,赵官家方才回过神来,举起适才击掌之手看了看,久久不能忘怀。过了许久,赵官家方才寻了寺内僧侣,将出随身御宝看了,唬得一众僧人慌忙接入寺内,又差人急忙通禀京城内。 堂堂一国天子被劫,东京城内早已经乱成一团,蔡京等人急得如热过上的蚂蚁,好不容易听闻城外天清寺来报,说天子在寺内,一众大臣急忙起了驾辇,率领数千禁军护卫,直奔天清寺。 从寺内接出天子后,所幸天子无恙,只是受了些许惊吓,接回宫内后,御医请了脉,按了一副安神定惊汤药来,天子服了后,沉沉睡去。蔡京众臣也不敢离开,只在殿外守候。 天子安睡了数个时辰后,方才转醒,少时便召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个入内。四个入内陛见,都惶惶不安,天子用了些御食后心神稍定,便道:“昨夜那梁山泊主请朕往天清寺一游,说了许多话来。” 蔡京等人知道天子说得体面,其实就是被人捉了,但也不点破,蔡京奏道:“这些梁山贼寇,胆大妄为,屡次扰闹京师,臣等之过也。” 天子道:“此趟并非她无理取闹,只因有冤情,方才找朕诉说。”当下天子将地道内听的话都一一说了。蔡京四个闻言,登时面如土色,汗出如浆。 天子说完,四个拜伏于地,皆口称死罪。天子沉吟片刻后,只看着蔡京道:“卿如今年老,不如退隐归家如何?”听闻此言,蔡京如五雷轰顶,浑浑噩噩的只得拜谢圣恩,天子命他退下。 蔡京被人扶出殿外自发落了,童贯、高俅、杨戬三个拜伏于地,皆是惶惶不安。天子又叹口气道:“数十年君臣一场,朕知晓你们忠心,只因民怨太深,先令蔡京归家,以示小惩大诫,待得民怨平息,再做理会。你三个当小心办差,切勿疑忌。” 童贯三个忙称不敢,童贯小心道:“只是梁山那里闹了东京,又烧了造船所,是否先起陆路军马前去征讨?” 天子不豫道:“逼迫太紧,定然坏事。梁山那里当先招抚为主,西路东调的十万军马,先往江南去征剿方腊,待平了方腊后,梁山之处再做理会。”三个都拜伏领旨,天子又道:“此趟乃是梁山泊主相邀赴会,并非掳劫了朕去,此事不必追究。”三个见天子也未追究此趟之事,便领了旨意退出,自按天子御旨办理去了。 却说三娘四个离了天清寺,径投梁山而去,路上李逵兀自愤愤不平道:“嫂嫂,怎的不将那官家老儿砍了?省了许多事来。”三娘尚未开口,燕青道:“你这黑厮只知道杀人,却不知杀了这个皇帝,宋廷还能再立一个皇帝么?到时候这仇怨结的深了,官军定然倾巢来征剿我山寨,有何益处?” 李逵嘟囔一句:“来一个杀一个呗。”便不再说话,燕青道:“此趟泊主放了这官家,我等已经将冤屈说了,也将那些奸臣的恶事说了,官家定然会惩治那些奸臣。”陈丽卿道:“正是,那官家也说了,定会惩治蔡京那些奸臣来。” 三娘闻言却缓缓摇头,叹口气道:“你们太过天真了,你们真当皇帝对于蔡京他们干的恶事什么都不知道么?”三个闻言都是一愣,三娘望着天边的彩霞道:“其实皇帝不但知道,而且许多事都是他默许了的,要想皇帝惩治这些奸臣,真是异想天开。” 便在路上,陈丽卿、燕青、李逵三个听了三娘言语后,陈丽卿皱眉道:“我看那官家一团和气,面人宽和,不似奸恶之人,当不会言语诳我等。”三娘叹口气道:“自古皇帝为渔夫,大臣为鱼鹰,百姓为鱼虾。渔夫用鱼鹰捉鱼,皇帝遣大臣欺压百姓,待得鱼鹰着不得鱼虾了,便换一只鱼鹰。待得手上大臣不好用了,便换一个大臣。而鱼虾便还是鱼虾,渔夫依旧是渔夫。” 李逵听得一头雾水,只叫道:“听得懵懂,不管他什么鱼鹰、鱼虾的,那皇帝老儿要是敢赚俺们,下次再捉得,定不轻饶。”三娘笑了笑,却不言语,一行人赶路往梁山泊而去。 晓行夜宿,路途遥遥,此时草枯地阔,木落山空,於路无话。四个因空闲,便大宽转梁山泊北,到寨尚有七八十里,巴不到山,离荆门镇不远。 当日天晚,只见前面有一处大庄院,李逵叫道:“有个去处,待去借宿一宿。”说罢便奔了过去,三娘恐李逵惹祸,急忙命燕青跟上。 两个奔到一个大庄院敲门,燕青道:“俺们寻客店中歇去。”李逵道:“这大户人家,却不强似客店多少!借宿他一宿,少时算些银钱与他便了。”说犹未了,庄客出来,对说道:“我主太公正烦恼哩!你两个别处去歇。” 李逵直走入去,燕青拖扯不住,直到草厅上。李逵口里叫道:“过往客人借宿一宵,打甚鸟紧!便道太公烦恼!我正要和烦恼的说话。”里面太公张时,看见李逵生得凶恶,暗地教人出来接纳,请去厅外侧首,有间耳房,叫他两个安歇,造些饭食,与他两个吃,著他里面去睡。 李逵叫道:“且不忙安排吃睡,我家还有两位官人要安排,一并安排个方便。”太公无奈,只得吩咐打扫西厢,安排歇宿。少时三娘与丽卿到了,见了太公,自吩咐安排饭食吃了,就便歇息。 李逵当夜没些酒,在土炕子上翻来覆去睡不著,只听得太公太婆在里面哽哽咽咽的哭,李逵心焦,那双眼怎地得合。巴到天明,跳将起来,便向厅前问道:“你家甚麽人,哭这一夜,搅得老爷睡不著。”太公听了,只得出来答道:“我家有个女儿,年方一十八岁,被人强夺了去,以此烦恼。” 李逵道:“又来作怪!夺你女儿的是谁?俺们梁山左近,方圆百十里内,还有人敢侵扰百姓?”太公道:“莫说莫说,你说梁山,我实话一说,惊得你屁滚尿流!那强人是梁山泊头领一丈青扈三娘子,有一百多个头领好汉,不算小军。” 李逵哈哈大笑道:“你这老汉定是认错人来,那扈三娘子捉你女儿去作甚?”太公道:“你却不知道,那梁山头领一丈青虽是女子,但却捉我女儿去,直说寨里缺个使女,要我女儿去服侍她。” 正说话间,三娘已经挑帘出来,笑着说道:“太公,你看可是我抢了你家女儿?”那老汉只看了一眼便道:“不是,这位官人怎会是那一丈青?那一丈青乃是一介女流之辈啊。” 陈丽卿吃吃笑着从后而来,将三娘帽子摘下,一头青丝垂下,又问道:“太公,你再看看,可是?”那老汉看了一眼,惊呼一声道:“原来官人是个女儿身,但却不是那一丈青来。” 李逵皱眉道:“太公,你且说说看,那一丈青什么摸样?”那太公道:“便是方二八年华,长得美貌绝伦,来时着一身青花甲,提着花枪,骑着青马,手下一群小喽啰,总有三五十个。” 李逵哈哈大笑道:“太公,那人定然不是我家嫂嫂,我家嫂嫂已然双十年华,惯使双刀,不用花枪。俺们梁山一丈青扈三娘子便是眼前这位,你可看仔细了。” 那太公惊呼道:“莫要诓骗。”李逵拉过燕青道:“我两个便是梁山好汉黑旋风李逵并浪子燕青,骗你作甚?”三娘也上前道:“太公宽心,这趟事既然是有人冒我梁山名头作恶,我定是要管的。” 当下三娘吩咐李逵、燕青两个道:“此事便差两位兄弟去走一遭,我与陈娘子便先回山,若是那女强人那里兵马众多,便回山来报于我,我自当点起兵马来相助。若是她那里兵马不多,两位兄弟自打发了,将女儿还了太公,自行回山来便了。” 李逵却笑道:“晾她一个女子有何本事?我与小乙哥两个去便了,定讨得太公女儿来还他。”当下燕青细问他来情,刘太公说道:“那日平西时来,三更里去了,不知所在,又不敢跟去。黑暗里只见得是投西北面去了。” 二人问了备细,便叫:“太公放心,好歹要救女儿还你!我家一丈青扈三娘子的将令,务要我两个寻将来,不敢违误。”便叫煮下乾肉,做下蒸饼,各把料袋装了,拴在身边,离了刘太公庄上。先去西北上寻,但见荒僻无人烟去处。(未完待续。) 第卌一章双雄失陷牛头山 三娇重逢无所轩 走了一两日,这天天色晚了,两个且向山边一个古庙****床上宿歇,李逵那里睡得著,爬起来坐地。只听得庙外有人走的响,李逵跳将起来,开了庙门看时,只见一个猎户挑了数只猎物匆匆而过,李逵上前提起斧来喝道:“兀那猎户人家,哪里去?”那猎户见李逵凶恶,先吓一跳,只叫道:“好汉有话好说,俺只是送些野味上山去。” 燕青过来道:“汉子,什么野味?又送去那里?”那猎户叹口气道:“两位好汉不知,离此间西北上约有十五里,有一座山,唤做牛头山,山上旧有一个道院,原来被两个强人:一个姓王,名江,一个姓董,名海。这两个都是绿林中草贼,原来这两个强人先把道士道童都杀了,随从只有五七个伴当,占住了道院,专一来打劫。近日来了一位武艺高强的小娘子,自称是梁山一丈青,将那两个强人杀了,占了那道观,拘得我左近猎户,每天要将些猎物送上山去,供奉她来。” 燕青皱眉道:“汉子,你休怕我!我便是梁山泊浪子燕青,他便是黑旋风李逵。那女贼定是假托姓名,你引我两个去,定将她擒拿回山去,替你们这里除了这害。”那猎户喜道:“小人愿往。” 趁著月色微明,燕青,李逵便与那猎户走过十五里来路,到那山看时,苦不甚高,果似牛头之状。三个上得山来,天尚未明,来到山头看时,团团一道土墙,里面约有二十来间房子。 李逵道:“我与你先跳入墙去。”燕青道:“且等天明却理会。”李逵那里忍耐得,只道:“一介女流之辈,俱她作甚?”腾地跳将过去了。 只听得里面有人喝声,门开处,早有人出来,便挺朴刀来奔李逵。燕青生怕撅撒了事,拄著杆棒,也跳过墙来。左右见得跳入两个人来,急忙吹起呼哨来示警。 燕青见了暗叫不好,果然听得呼哨之声,道观内鸣锣响起,四下里早拥出三五十个小喽啰来,都打了火把,将李逵、燕青两个团团围在中央。 李逵、燕青自然不惧这三五十个人来,燕青朗声喝道:“哪里来的女贼,敢假托俺家主公名号为恶,速速现身来!” 只听一阵银铃般笑声而至,燕青、李逵两个眼前一花,只见面前已经多了一位佳人来。只见这佳人全身披挂了,火光下见得分明:金钗插凤,掩映乌云。铠甲披银,光欺瑞雪。踏宝镫鞋翘尖红,提画戟手舒嫩玉。柳腰端跨,叠胜带紫色飘摇;玉体轻盈,挑绣袍红霞笼罩。脸堆三月桃花,眉扫初春柳叶。锦袋暗藏打将石,年方二八女将军。 李逵见了这女将,双手利斧一挥喝道:“兀那婆娘,你为何假托我家嫂嫂大名,来此赚骗?看你是个女子,不想与你动手,便将你强抢的那女儿还来,再自行绑缚了,与我回山去见我家嫂嫂,由她发落。若是敢说半个不字,便吃俺一斧。” 那女将娇声笑道:“果然赚得你梁山人来,不枉我冒名强抢一回。兀那黑大汉子,你有何本事,只管使出来便是,你姑奶奶都接着。” 李逵见说了嘶吼一声,手舞双斧便强上前去,那女将手中花枪来敌,两个便在火把下斗不过三五回合,那女将见得李逵虽然凶恶,但下盘破绽多多,当即让过大斧,枪尾横扫,只一绊,便将李逵绊翻在地,左右十多个小喽啰一发声喊,上前按住捉了。 燕青见了大吃一惊,掣出朴刀来上前厮杀,那女将怡然不惧,上前接住厮杀。两个你来我往厮杀二三十个会合,不分胜负。燕青暗暗吃惊道:“不想这女贼枪法如此精湛,不使真本事,须赢不得她。” 正在此时,只见那女将手按腰间锦带,喝一声道:“着!”燕青只见眼前一花,急忙躲时,却是一块飞石擦着面庞而过,不妨她那里又一飞石而至,手腕一痛,正中手背,顿时朴刀跌落,那女将花枪一递,枪尖抵住燕青咽喉,左右小喽啰一并上将燕青也捉了。 那女将捉了李逵、燕青后,命人将两个双斧、朴刀、燕青手腕上弩箭都取下,命人带了那太公女儿,并将燕青、李逵两个兵器带了,星夜送去那太公庄院上去。 却说三娘与丽卿两个先回梁山,不一日便到了水泊旁朱贵酒店内,朱贵接住后,三娘吩咐先不必声张,教朱贵亲自驾船,送自己过河。 到了鸭嘴滩水寨,三娘便教张横、张顺取套军装与丽卿换了,扮作军士模样,方才上得山来。过了三关,到了聚贤堂时,只因三娘并未教人通传,是以并无人迎接,堂上只有公孙胜与林冲两个在彼。 三娘与公孙胜、林冲两个相见了,都是各自欢喜,随后三娘吩咐丽卿带着几名军士先将自己行装搬回内苑去,又唤来玉莲,暗暗嘱咐她,将丽卿安顿好。 将丽卿安顿好之后,方才来与公孙胜、林冲说话。公孙胜道:“花荣等归寨,细说主公救出陈统制,捉了高俅,又火烧造船所之事。又说起主公再次转回东京去,我等听闻倒是惊出一身冷汗来。”林冲也道:“师妹,今后你当仔细,如今你不再是一人独行,须知梁山、华州两地数十万军民跟你左右,你一人安危身系多少人福祉,万不可再以身犯险。” 三娘从善如流,颔首道:“此趟是我计较得浅了,下趟定然不会再如此行事了。” 公孙胜与林冲松了口气,又问起燕青、李逵来,三娘将有人假扮之事说了,随后道:“想不到居然还有人假冒我名头作恶,此事当慎重对待,且教铁面孔目裴宣并时迁、白胜三个下山纠察一番。裴宣在明,查访各处我梁山军马、将官、文官等人,可有仗势欺人,作奸犯科之举,此乃明察,今后形成常例,各处文官每年察考一次,政绩优秀的予以晋升或奖赏,政绩差的降职或处分。另一路时迁、白胜两位暗访民间,就暗地里纠察。若我部署之内,有人胆敢仗势欺人,定然严惩不贷。” 公孙胜道:“主公所虑甚是,如今梁山倚仗的便是为民请命,替天行道,若自己属下内还有**害百姓的,定然要严惩。” 三个商议后,便差人唤来裴宣、时迁、白胜三个,都细细吩咐了,三个自去办理。随后三娘问起其他事来,林冲道:“各处军马皆操练不辍,只等官军再来,定杀他个片甲不留。黄军师那里治理济州府,颇见成效,召附近军民开垦公屯、军屯、民屯,得良田二十万亩,又大兴工商知业,济州府如今渐渐富庶起来。水军那里霸住运河水道,不管过往商船、官船,都不许通过。” 说到这里,三娘打断道:“从今日起,且下军令,教水师不管商船、民船、官船,皆可放行,不过都是要按厘金之策收了过路费之后,方可放行。” 公孙胜捻着胡须笑道:“主公所言甚是,想那东京百货皆靠各地转运,若是断他运河通路,一来只恐京中物价升腾,百姓受苦,二来也恐官军孤注一掷,兴兵来犯,三来收取厘金,所费不过些许,定然能接受,我梁山又可有一笔收入进项。” 三娘颔首道:“不错,断他漕运,损人不利己,收取厘金放他过去,方才是于我有利。” 商议了一会儿军事后,三娘又问起陈曦真与张叔夜两人,林冲道:“两位现在济州府,张太守伤势未愈,他家小又在济州府,因此两位都在济州府居住。” 三娘颔首道:“差人送信去,只道我已经回山,探得他女儿陈丽卿消息,只因她要游走江湖,因此并未一同回山,不过陈丽卿安好,教陈统制放心。”林冲便即差人下书往济州府去。 说完诸事后,三娘转回内苑来,拜见了扈太公,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方才转回自己居所“无所不为轩”来见丽卿,只见玉莲将丽卿安顿在无所不为轩的东厢内居住。 三娘进屋,两女正在说话,见了三娘都起来见礼。三娘笑道:“何必如此见外?”说罢三个都坐了,三娘笑道:“你们两个在说我坏话么?” 玉莲俏脸一红道:“哪里,便是问问丽卿姐姐去了哪里。”丽卿哼一声道:“玉莲妹妹,不必理会这人,便说她坏话又怎么了。”三娘俏脸一板道:“好啊,看我怎生治你。”当下三娘便来呵丽卿的痒,丽卿最是怕痒,急忙拉过玉莲来,三女笑闹一处,一室皆春。 闹了许久,三女都娇喘不止,歇息片刻后,三娘问陈丽卿道:“路上都不曾问你,这近两年时光,你却去了哪里?” 陈丽卿笑道:“我知晓你差人找我,便未曾在宋境,就是走了一趟辽国,然后便一直往北边而去。”三娘哦了一声道:“辽国那里情形如何?”陈丽卿道:“辽国与金国交战,多是惨败,各地民不聊生,军民难逃者甚多。我在辽国南京逗留数月,倒是结交了几位当地豪杰,祖上皆是汉人,因此多知晓金辽战事。”(未完待续。) 第卌二章漠北音讯缘有人 山东芳踪了无痕 三娘闻言大喜道:“此前我得辽国消息,多是靠北上商旅那里得知,消息并不准确,也不及时。若丽卿你那里能有北地好汉相交,我这里可派人北上,招揽他们至麾下,做我在北地耳目。” 丽卿笑道:“那些个北地江湖好汉只因祖上是汉人,所以皆是不得志之人,你若有此念头,我可修书一封,教人带去,那几个人见了后,定然会归附。” 三娘大喜过望,笑道:“然后你便一直在辽国么?”陈丽卿摇头道:“这倒没有,我随辽国那群好汉,去了一趟漠北黑鞑靼部落行商。” 三娘一听来了兴趣,便问道:“漠北那里,情形如何?”陈丽卿道:“那里天高地广,草原广袤,景色甚是优美。”三娘颔首道:“不错,正是风吹草低见牛羊啊。也别说景色,当地部族战力如何?” 丽卿道:“你还想联络他们一道伐辽么?”三娘摇头道:“辽朝迟早被金国所灭,我联络他们是打算为将来抵御金国准备。” 丽卿皱眉道:“金国真会南侵么?”三娘忧心忡忡道:“金国女真人,劫掠成性,凶残无比,灭了辽国,定然南侵。” 丽卿颔首道:“既然你要办这件事,我也可以修书,教辽国结识的那群好汉联络漠北黑鞑靼各部。他们常年行商往黑鞑靼各部,与各部首领皆相熟。” 三娘问道:“你在漠北时,可曾探得,那几个部落较大?”丽卿道:“漠北东面当以塔塔尔部、蔑儿乞部最为强盛,中部以克烈部为大,西部有乃蛮部为首。” 三娘又问道:“可有乞颜部?”丽卿道:“却是听闻过,只是听说此部不算最大,也只是东面一个不大不小的部族而已。” 三娘道:“那这些部落情形如何?”丽卿道:“这些部族皆善骑射,一遇战事,老少皆能为兵。只是他们那里缺少铁器,铠甲,各种货品奇缺。那漠北草原上,生活艰辛,各部族皆逐水草而生,是以他们常常为了争夺草原、人口、财货,而互相征伐不休。我在漠北时,曾见得一部蔑儿乞人部落被塔塔尔人屠灭之事,男子全部杀死,他们的女人、小孩皆成了俘虏,牛羊帐篷等财货也被洗劫一空。” 玉莲听得此惨事,掩口惊呼道:“丽卿姐姐,那你岂不是常遇上风险?”丽卿笑道:“这倒不会,只因我等是从辽地过去行商之人,在漠北那里,不管什么部族,对行商人都很客气,不会抢行商之人。”玉莲奇道:“这是为何?他们不是很缺财货么?” 丽卿尚未答话,三娘笑道:“傻丫头,要是他们抢了行商人,那谁还敢去漠北行商?”丽卿也笑道:“正是,漠北鞑靼各部,急需各种铁器、中原的布匹、盐茶、丝绸等货物,而辽国又常常不许漠南、辽国各部与漠北互市,因此漠北各部对我等这样私自行商之人甚是欢迎。” 三娘颔首道:“辽国阻断与漠北贸易,便是怕这些桀骜不驯的部落,得了中原铁器、各种货品后,人口繁衍,强盛起来,威胁到辽朝安稳。因此断绝贸易,教其互相攻杀。” 丽卿道:“正是如此,虽然辽国断绝贸易,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却禁不住许多辽人为了巨利,私自前去漠北行商交易的。”玉莲笑道:“我知道了,便如同我们中原这里贩私盐的好汉一般。” 三娘与丽卿皆是莞尔笑道:“倒也差不多。”言罢三娘问道:“那你在辽国结识的那几个好汉中,哪几个最有本事?”丽卿道:“他们几个祖上都是汉人,虽都有契丹文名字,但平日里都以汉名相称。数内了得的有韩柏、韩松两兄弟,皆是武艺高强,外号双虎。还有一个落魄书生也善武艺,又精于计算,名号铁算盘崔靖。还有一个力大无穷的壮士,名号千斤鼎费嵩的,也很了得。” 三娘哦了一声问道:“他们几个之中,谁是头呢?”说到这里,丽卿俏脸微微一红道:“为头之人另有其人,这人十八般武艺皆精,有万夫不当之勇,传说祖上乃是杨四郎之后,名唤辽东回马枪杨庭和。” 三娘见了丽卿这模样,皱眉道:“说实话,莫不是你对这杨郎动了春心?”丽卿啐了一口,脸更红,只道:“你便整天胡思乱想,只因他瞧出我是女儿身,对我多有照顾罢了,哪像你和那晁天王,都谈婚论嫁了!” 三娘讪笑两声道:“那什么杨郎怎能与天王相提并论?不说了,那便请好妹子修书一封过去,我派人北上与这些好汉联络。”丽卿瘪瘪嘴道:“不要脸,有求于我的时候便好妹子。”三娘笑着搂住她的腰肢,笑道:“你不写,我便再呵你痒痒。” 丽卿红了脸道:“莫闹,我写便是了。”当下玉莲便取过文房四宝,陈丽卿写了书信交予三娘。三娘打算稍后与公孙胜、林冲商议,看派谁去北地做成此事,一旦事成,北地之事便不再像此刻一般,两眼一抹黑了。 歇息了一夜后,次日三娘正与公孙胜、林冲商议北地之事,最后决定让郑鹰走一趟,只因他善养海东青,北地之事甚是熟悉,须得他亲自前去打开局面。 商议定后,郑鹰引了几个伴当,带了许多银钱、财货便北上了。送走郑鹰,几个正在议事时,忽然山下朱贵差人来报,直说有一处庄院太公差人前来送信。三娘当即差人引到堂内来,只见来了三五个庄客,捧了燕青朴刀、弓弩,李逵一双板斧献上,来人惶恐不安道:“泊主在上,小的奉太公之命送来两位好汉兵刃。” 三娘、公孙胜、林冲等人见了都是大惊,须知历来好汉兵刃都是不离身的,此刻两个兵刃在此,定是遭了什么不测。当下细问来人,那人方才说了,燕青与李逵两位去后,被那假冒三娘的女贼擒住,便送来两人兵刃,教庄内送还来与梁山,并有书信一封在此。 三娘当即拆阅信函,上面大意便是,那女贼久仰扈三娘大名,今趟奉了她主人之命,前来求见。但她冒昧,想一睹梁山好汉风采,便设下此局,引梁山好汉前来。因此两位好汉来后,她便大胆先留下两位好汉暂住,只望请扈三娘子去她那里走一遭,当面相见,自有分说云云。 林冲看罢信函大怒道:“这是哪里来的女子,竟然算计到我们梁山头上来了,待我等点起军马前去救出燕青、李逵两位兄弟来。” 公孙胜止住道:“她敢差人送还燕青、李逵两位兵刃来,便是不惧我大军前去。她那里在暗处,若我大军前去,却是在明处,说不定去了寻不得她,反而害了两位兄弟性命。” 三娘皱眉道:“此女想要见我,大可光明正大前来山寨求见,如此给个下马威,她背后之人定然不简单,既然她设下鸿门宴,我便前去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冲谏道:“此女来历不明,敌友不清,师妹还是不可轻身犯险,师哥前去走一遭好了。” 三娘道:“此事点名要我去,若是不去,只恐她背后那人看轻我来,不妨事,先请卢师哥来说话。”当下便差人去请卢俊义来。 卢俊义这些时日都在军中操演军马,闻报后火急前来,他心忧燕青,入得堂来便即问道:“是哪里的人敢捉我梁山人来?”三娘将事情说了一遍后,道:“师哥,此事我两人去走一遭如何?” 卢俊义道:“甚好,人去多了,反倒教他们小看俺们梁山,你我师兄妹前去,我看谁敢造次。” 林冲喜道:“若是有师兄与师妹同去,此趟必定无忧。公孙胜沉吟道:“此趟贫道也一同去走一遭。”三娘颔首道:“有道长同去,便更加无忧矣。” 当下定策,三娘、卢俊义、公孙胜三个收拾了行装,各骑一匹骏马,三娘骑了她的玉照夜狮子马,各执兵刃,请那几个庄客引路,径投那太公庄院上来。 到了庄上,那太公接住,置酒款待了三人,太公拜谢三个道:“为老汉家事,拖累各位好汉,不想折了两位好汉在她那里,老汉罪莫大焉。”三娘扶起太公道:“此趟那女子乃是有备而来,只是要找我梁山麻烦,与太公无关。” 席间忽然又有那女子差人来送信,三娘展信看了后,上面约定了便在明日午时,就在庄院东山一处凉亭内相见。三娘也并未为难那送信之人,打发他走后,三娘对公孙胜、卢俊义道:“我们这里三人方才到了这里,不过一顿饭功夫,她那里就差人来下书,左近定然有她眼线盯住这座庄院。若是我等提军马来,她必定一早的了消息,必然早遁。” 卢俊义道:“不妨事,明日我三个自去,以我三个本事,料想世间也无人能留住我们三个。” 商议定后,三个便在庄上歇宿一宿,翌日饱食了,太公差庄客引路,三个便骑着马径直往东山而来。 方至那庄院东面十里处一座小山,那庄客道:“此处便是东山。”话犹未了,只听一声唿哨,便在山脚那里转出一队人来,只见为首一个好汉,手执钢枪,麾下引一二十个小喽啰便拦住去路喝道:“来者可是梁山泊主?”(未完待续。) 第卌三章巾帼女杰琼矢簇 梁山泊主一丈青 便在东山脚下,见得那一彪人马到来,数内一个好汉喝问,三娘淡淡一笑道:“我便是梁山泊主一丈青扈岚!尔等何人?” 那好汉见说了,便在马背上略略欠身拱手道:“小人姓盛名本,我家郡主等候多时了。”说罢又朝着卢俊义拱手道:“卢员外多年不见,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卢俊义恍然道:“原来是你。”那好汉道:“稍后叙旧,且请随小人来。” 当下那盛本引着三娘、公孙胜、卢俊义三人便行,马背上公孙胜皱眉道:“盛本?郡主?这盛本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卢俊义道:“盛本此人我认识,当年他乃是北京大名府提辖,我在大名府时多与他结交。后来听闻他因恶了高太尉,寻事要杀他,被他逃走江湖之上。” 三娘微微一笑道:“此人乃是河北田虎手下,年初时河北细作打探的河北田虎一应情状,通禀回山来,数内田虎麾下大将名册里,有盛本的名字。” 公孙胜恍然大悟道:“贫道就觉得此名字熟稔,原来是在田虎大将名册内见过,还是主公博闻强记,都能记住此人。”三娘道:“此人乃是河北田虎叔叔田实麾下二十四偏将之一,不知如何来了这里。” 卢俊义道:“定是田虎派了盛本前来,那他口中说的郡主又是何人?”三娘微微一笑道:“那郡主定然是田虎麾下国舅邬梨义女仇琼英,人号琼矢簇,武艺高强,善打飞石,有万夫不当之勇。” 公孙胜听了恍然道:“贫道也记起来了,我还记得名册上写了,此女年方二八,如此年幼,本事就与我们寨内没羽箭张清兄弟一般无二,当真了不起。” 卢俊义却道:“只是这琼英与盛本到此,还大费周章捉了燕青与李逵兄弟,却是为何?如今来见了,她手下倒也礼数周到,却又不知是何道理。” 三娘淡淡一笑道:“去见了便知道这小娘子想要做什么了。”当下一路随盛本上了东山,到得山腰一处凉亭外,盛本停住。只见亭内坐了一位身着武服的女子,只见她青巾包头,花容月貌,见得三娘三个后,不等盛本通传,早出来迎了。 三娘三个下马后,那女子上前见礼道:“小女子琼英,见过梁山泊主。”三娘微微回了一礼笑道:“好个俊俏的妹子,你千方百计要我来此相见,却是为何?” 琼英道:“便是有公私两件事来请教。”三娘道:“既然是来谈事,还请先放了我山内两位兄弟。”琼英道:“这是自然,两位好汉武艺高强,若非小女子有些手段,定然不敌。”当下琼英拍拍手,后面转过几名小喽啰来,抬着两顶软轿,燕青、李逵两个被五花大绑放在轿子上。 轿子到了面前放下,方才解了燕青、李逵两个绑缚,李逵怒眼圆睁,便虎吼一声,提着一双拳头便奔向琼英,口中怒喝道:“小娘皮,欺负俺铁牛得好!吃俺一拳!” 李逵到了面前,那琼英不慌不忙,侧身让过后,脚下轻轻一勾,便将李逵勾倒在地,燕青慌忙上前扶起道:“铁牛莫要胡闹,有主公在此,自然与我等做主。” 三娘见了琼英手段,心头微微暗赞,上前笑道:“妹妹好身手,但在我面前,打我的兄弟,也太说不过去。我与妹妹切磋一番如何?” 琼英眼放光芒,也是嫣然一笑道:“求之不得,正想领教名满江湖一丈青的手段。” 当下三娘略略拱手,琼英回了一礼后,当即揉身而上,三娘也是空手而上,两人你来我往便较量起拳脚来。斗了一二十回合,琼英虽然拳脚迅捷,但挡不住三娘那手连环劲,气力不加之时,被三娘一般的轻轻一勾,将她踢翻在地。 见得琼英倒地,李逵这厮大声叫好起来,道:“好,还是嫂嫂替俺铁牛出口恶气。” 琼英不忿,起身来,抢过身边小喽啰手中一杆花枪,立个门户,手腕一抖,画出五个斗大的枪花来,喝道:“还请教泊主兵刃!” 三娘微微一笑道:“小妹子果然还是年轻气盛,也罢,在陪你耍一回兵刃。”当下公孙胜取下马背上日月双刀,扔了过去,三娘接住后,也是画出一片刀光来,立个门户道:“小妹妹,请出招来。” 琼英当即挺枪而上,三娘双刀并住,两个倩影飘飘,又斗气兵刃来。一个枪法精妙,一个刀术妙速,众人只见的两个画出的枪花刀光满天都是,少时将两个都罩在内里,也都瞧不清人影来。 斗了三十余回合,只听三娘一声娇叱,刀光闪过后,琼英提着花枪跳出圈子来,面色苍白,一摸自己鬓角,却失了一簇秀发。只见三娘从刀面上取下一缕秀发,吹口气掉在地上后,冷冷的道:“这趟小惩大诫,断你几根头发,下趟再敢惹我梁山,便在你那小脸蛋上留下几道痕迹来!” 李逵、燕青见了,心头大快,都高声叫起好来。琼英暗咬银牙,手按腰间锦囊,喝一声:“再看我手段!着!”手中飞出三枚石子,直打三娘上中下三路。 三娘早防备她这一手,提起双刀来,娇躯一璇,手中日月双刀画出刀光,只听铮铮三声响过后,三块石子皆被三娘挡下。见她挡下石子,琼英面色更是苍白,三娘笑道:“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 琼英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时亭内又走出一人来,这人管事模样打扮,上前一礼后,向琼英笑道:“常与郡主说过,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今日见了泊主手段,可知此话来?” 琼英方才收了兵刃,朝三娘一礼道:“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冒犯泊主,还请泊主恕罪。”三娘笑道:“我度量很大,不与你计较,你要道歉,当向我两位兄弟道歉。” 当下琼英看了那管事一眼,那管事笑着颔首,琼英咬牙到了燕青、李逵面前也是一礼道:“两位大哥,多有得罪,对不住。” 燕青道:“泊主都已经不计较了,俺也不计较了。”李逵却笑道:“这位小娘子也好手段,俺铁牛不敢与你动手。虽然被你捉了,但好酒好肉也不缺了,俺也不怪你来。” 那管事笑道:“果然都是一方豪杰,气量颇大,既然说和了,便请亭内吃酒,我等再赔罪。”当下那管事便请三娘等五人进了亭子。 到了亭内,只见这里已经摆下一桌酒筵,那管事便请三娘坐了主位,琼英坐了对席,自己与盛本下首相陪。三娘左右各是卢俊义与公孙胜坐了,李逵燕青各在一侧坐了。 都坐定后,那管事道:“小可叶清,乃我家郡主府上总管,今日得见梁山泊主并几位好汉,心中甚慰。”三娘笑了笑,便将公孙胜与卢俊义、燕青、李逵都引见了。那叶清领着郡主琼英与盛本,一一与几位好汉都敬了酒赔罪。 酒过三巡,闲话已了,叶清方道:“此趟前来,公事上乃是奉了我家晋王田虎之命,前来与泊主商议两家结盟之事的。” 三娘与公孙胜、卢俊义对望一眼,公孙胜道:“愿闻其详。”叶清道:“我家晋王田虎自宣和元年起兵,占据五州五十六县,如今建都威盛,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又设文武官僚,内外将相,自称晋王,独霸一方。如今我晋王田虎闻得梁山屡败官军,与华西朱武又是一脉,如今宋室无道,天下大乱,正是起兵逐鹿之时,因此遣郡主并我等前来,与泊主商议,一同攻打官军,将来若是攻破东京,两家以黄河为界,共分天下。” 叶清说完后,三娘尚笑而不语,公孙胜与卢俊义还在沉思,燕青也沉吟不语,惟独李逵跳起来喜道:“正好,俺铁牛正想打上东京,将来夺了鸟位子与我家嫂嫂来坐。” 燕青拉住李逵喝道:“主公商议大事,你这黑厮胡说什么?且听主公言语便是。” 三娘笑了笑说道:“听闻田虎在山西举兵成功,其实也多是因为官军西军精锐皆在华州之故,否则他那里如何能这般轻易取下五州五十六县?” 叶清颔首道:“正是此话,其实田虎起事得成,也多赖泊主之威。”三娘又道:“但听闻田虎占据了五州之后,并不能造福百姓,反而仗势欺压,盘剥百姓,比之宋廷官府更甚。” 叶清也颔首道:“此乃实情,只因田虎那里只有五州之地,却大兴军马,大建宫廷,民间苦不堪言。”三娘笑着说道:“我梁山以替天行道、锄强扶弱为己任,便是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田虎如此行事,怎能教我梁山与之结盟谋事?” 叶清面露喜色,朝琼英、盛本都微微颔首,两人也都是大有喜色。叶清起身,朝三娘恭恭敬敬一拜道:“泊主果然大仁大义,并非田虎之流。” 三娘扶起叶清笑道:“还是直接说你们的私事吧,这趟你们此来,多半还是为了这件事吧。” 琼英起身,朝三娘盈盈下拜,俏目含泪,口中道:“但请泊主发兵,诛杀田虎,与我家报仇!”(未完待续。) 第卌四章仇深似海背主谋 报仇雪恨待廷寄 便在东山亭内,梁山几人听了琼英之语,都是吃了一惊,三娘却一脸坦然,起身扶起琼英道:“你先起来说话。”琼英起身后,方才将事由都一一说了。 原来那琼英本宗姓仇,父名申,祖居汾阳府介休县绵上,那仇申颇有家赀,年已五旬,尚无子嗣;又值丧偶,续娶平遥县宋有烈女儿为继室,生下琼英。年至十岁时,宋有烈身故,宋氏随即同丈夫仇申往奔父丧。那平遥是介休邻县,相去七十余里。 宋氏因路远,仓率留琼英在家,吩咐主管叶清夫妇看管伏侍。自己同丈夫行至中途,突出一夥强人,杀了仇申,赶散庄客,将宋氏掳去。庄客逃回,报知叶清。那叶清虽是个主管,倒也有些义气,也会使枪棒拳脚。妻子安氏,颇是谨慎,当下叶清报知仇家亲族,一面呈报官司,捕捉强人;一面埋葬家主尸首。仇氏亲族,议立本宗一人,承继家业。 叶清同妻安氏两口儿,看管小主女琼英。过了一年有余,值田虎作乱,占了威胜,遣邬梨分兵掠,到介休绵上,抢劫赀财,掳掠男妇,那仇氏嗣子,被乱兵所杀,叶清夫妇,及琼英女,都被掳去。 那邬梨也无子嗣,见琼英眉清目秀,引来见老婆倪氏。那倪氏从未生育的,一见琼英,便十分爱他,却似亲生的一般。琼英从小聪明,百伶百俐,料道在此不能脱生,又举目无亲,见倪氏爱他,便对倪氏说,向邬梨讨了叶清的妻安氏进来。因此安氏得与琼英坐卧不离。 那叶清被掳时,他要脱身逃走,却思想琼英年幼,家主主母,只有这点骨血,他若去了,便不知死活存亡。幸得妻子在彼,倘有机会,同他每脱得患难,家主死在九泉之下,亦是瞑目,因此只得随顺了邬梨。 后来叶清征战有功,邬梨将安氏给还叶清。安氏自此得出入帅府,传递消息与琼英,邬梨又奏过田虎,封叶清做个总管。叶清后被邬梨差往石室山,采取木石。部下军士,向山冈下指道:“此处有块美石,白赛霜雪,一毫瑕疵儿也没有。土人欲采取他,却被一声霹雳,把几个采石的惊死,半晌方醒。因此人都指相戒,不敢近他。”叶清听说,同军士到冈下看时,众人发声喊,都叫道:“奇怪!适兀是一块白石,却怎么就变做一个妇人的尸骸。”叶清上前仔细观看,恁般奇怪,原来是主母宋氏的尸首,面貌兀是如生,头面破损处,却似坠冈撞死的。 叶清惊讶涕泣,正在没理会处,却有本部内一个军卒,他原是田虎手下的马圉,当下将宋氏被掳身死的根因,一一备细说道:“昔日大王初起兵的时节,在介休地方,掳了这个女子,欲将他做个压寨夫人。那女子哄大王放了绑缚,行到此处,被那女子将身撺下高冈撞死。大王见他撞死,叫我下冈剥了他的衣服首饰。是小的伏侍他上马,又是小的剥他的衣服,面貌认得仔细,千真万真是他。今已三年有余,骸如何兀是好好地?” 叶清听罢,把那无穷的眼泪,都落在肚里去了。便对军士说:“我也认得不错,却是我的旧邻宋老的女儿。”叶清令军士挑土来掩,上前看时,仍旧是块白石。众人十分惊讶叹息,自去干那采石的事。事毕,叶清回到威胜,将田虎杀仇申,掳宋氏,宋氏守节撞死这段事,教安氏密传与琼英知道。 琼英知了这个消息,如万箭攒心,日夜吞声饮泣,珠泪偷弹,思报父母之仇,时刻不忘。从此每夜合眼,便见神人说:“你欲报父母之仇,待我教你武艺。”琼英心灵性巧,觉来都是记得,他便悄地拿根棒,拴了房门,在房中演习。自此日久,武艺精熟,不觉挨至季冬,琼英一夕,偶尔伏几假寐,猛听的一阵风过,便觉异香扑鼻。忽见一个秀士,头戴折角巾,引一个缘袍年少将军,来教琼英飞石子打击。 那秀士又对琼英说:“我特往高平,请得天捷星到此,教汝异术,救汝离虎窟,报亲仇。此位将军,又是汝宿世姻缘。”琼英听了“宿世姻缘”四字,羞赧无地,忙将袖儿遮脸。动手,却把桌上剪刀拨动,铿然有声。猛然惊觉,寒月残灯,依然在目,似梦非梦。琼英兀坐,呆想了半晌,方歇息。 随后琼英仗着梦中神人教授的本事,练得十分武艺,二十岁上时候,已经得了个琼矢簇的名号。她武艺大成时,几次潜入田虎宫殿内,想要行刺,但无奈田虎宫中武艺高强者甚多,又有一个能人异士,名唤乔道清的,有外号幻魔君,精通幻术。那田虎身遭有众多能人异士,因此下手不得,有一次琼英前去行刺,还差点被乔道清拿了。 叶清闻得琼英行刺之事,便来相劝,琼英只顾要报父母之仇,叶清便道:“这田虎作恶多端,但奈何他身遭武艺高强之辈众多,又有乔道清、孙安等能人异士护持,私下行刺,定然不敌。不若等官军前来剿捕之时,与官军里应外合,方可将田虎连根拔起,阖家尽诛。” 琼英道:“但那官军数年来都不曾前来剿捕,西军精锐二十余万皆在华州与华西朱武相持,不知却要等到何时。”两个商议不定,皆无良法。 忽有一日,田虎闻得梁山女杰一丈青,大败十万官军,威震华夏,心头起了结盟之念,便差国舅邬梨出使梁山,商议结盟之事。 那邬梨回到家中与琼英说了此事,琼英心念一动,便道:“父亲在上,孩儿如今武艺大成,正想结交江湖豪杰,闻得那一丈青与孩儿一般,乃是女儿身,此趟出使,不若由女儿前去,都是女儿家,正好说话。” 邬梨闻言,觉得甚是合理,当下差麾下偏将盛本为副将一同前去,琼英又言总管叶清,处事老练,可一同前去。邬梨也准了,随后禀报田虎,田虎大喜,便差琼英、叶清、盛本三个带了二三十个护卫,扮作客商,往梁山而来。那盛本之前乃是叶清麾下,乃叶清心腹之人,盛本出身军官,走投无路才投了田虎,良心未泯,早将琼英、叶清视为主家,因此三个一路,便正好商议。 便在路上,琼英与叶清、盛本商议道:“此趟讨这个差事前去,乃是想借梁山兵马报仇。听闻那扈三娘子急公好义,仁义无双,若是求到她那里,定能成事。”叶清道:“背主谋事,此乃江湖大忌,那扈三娘子未曾见面,只怕江湖传闻多有偏颇,不如安排一件事,且试一试她,若是她肯来,便可以和盘托出。” 于是便有了琼英假扮女强人抢夺民女,引李逵、燕青前去之事。说到这里,方才将事情说了明白,琼英说完又是一拜道:“经此一试,梁山泊主,为了一介民女之事,都肯出手相助,乃是仁善之举。为了兄弟,肯只身前来相会。果然便是江湖上说的大仁大义之人。小女子这里再三拜请泊主,与我借兵报仇,诛杀田虎。” 三娘再次扶起琼英来,李逵听了早就按耐不住,跳将起来叫道:“嫂嫂,那田虎如此作恶,俺铁牛引五百人去,替小郡主报仇来!”燕青喝住李逵。 三娘笑而不语,公孙胜却捻着胡须道:“郡主,非是我等不愿前去,只是田虎那里,隔了宋廷数路军州,相去甚远,如何能提大军前去?”卢俊义道:“不若我等多派许多武艺高强之人前去襄助你行刺,那什么幻魔君那里,自有公孙道长前去降服,去的人都扮作梁山回使,到了田虎那里,与你里应外合,将田虎刺死,也便可以替你报仇来。” 琼英与叶清、盛本对望一眼,叶清颔首道:“几位头领说的都是实情,梁山与威盛相去甚远,提大军过去,甚是不便,真不如多请武艺高强、身怀异术的好汉同去行刺报仇。”琼英也道:“这般也好,还请泊主允准。” 直到此时,三娘方才展颜笑道:“谁说我梁山大军去不得山西?”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琼英三个更是又惊又喜。三娘续道:“派人前去行刺,此乃下策,先不论能否行刺得成,便是能行刺得手,只怕出手的几位兄弟都会身陷险境。而且一旦我梁山这回使行刺了田虎,田虎部下定然另立新主,而后与我梁山为敌,纠缠不休,官军之外又再树敌,并非上算。既然要做,便要做绝,不斩草除根,只会给我梁山留下麻烦。” 公孙胜颔首道:“主公所言甚是,但我梁山隔了田虎那里甚远,大军如何能去得?”三娘微微一笑道:“且先请琼英郡主与我等回山,小住些时日,我在等朝廷消息,若是朝廷那里有了消息,我便可提兵前去山西剿灭田虎。” 众人都不明白,琼英问道:“不知要等朝廷什么消息?”三娘微微一笑道:“便是等蔡京罢官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卌五章但议兴兵伐不义 再遣招安纳忠直 却说三娘与琼英、叶清先商议了,便引琼英等人一同回梁山,便将琼英先安排在自己内苑下处。琼英在内苑见得陈丽卿,两位都是巾帼女杰,相见后相言甚欢,琼英叶清、盛本便先在梁山住下不提。 不一日,东京果然传来消息,直说蔡京被罢官归乡,三娘便召集诸头领议事。诸人都不知道三娘与官家有约定,公孙胜因此奇道:“这官家行事,好生捉摸不透,要说他听了燕青、李逵兄弟之语,要发落奸臣,便该连童贯、高俅等贼子一起惩治,为何独独发落蔡京一个?还有蔡京诸子也都在朝,蔡家势大根深,去一个蔡京何意?” 三娘笑道:“此乃帝王心术,若是一并发落了四个,再将蔡京一党彻底拔起,定然动摇国本。但只若是将蔡京罢官,令其群龙无首,正可以敲打蔡京一党,这官家可不只是会书法修道的人啊。” 卢俊义道:“既然等到了蔡京罢官,我等又如何出兵山西?”三娘道:“蔡京罢官,乃是官家与我等吃一个定心丸,意思便是他知晓朝中奸臣何人,而且蔡京一去,朝廷便不会再兴兵征剿我梁山,早晚便有使者前来安抚。我意寨中先准备兵马粮草,只待宋廷使者到来后,与他说了出兵之事,同宋廷达成默契,便可出兵山西。” 数内林冲皱眉道:“师妹,那田虎虽多行不义,但也是起兵抵挡官军的,我梁山这里出兵去剿灭他来,会否教江湖好汉耻笑?” 三娘道:“田虎那里不过五州五十六县,便养兵十万,还大兴宫殿,盘剥百姓。在山西细作多传来消息,直说那里百姓盘剥日盛,民不聊生。而且我白莲教在山西传教时,也多被他阻拦。今趟又有琼英郡主前来请求借兵报仇,正是我等出兵山西的好时候。” 顿了顿三娘续道:“而且我还有细作密报,直言田虎与金国多有暗通曲款,虽不知商议什么,但想来,此前金国便派曾头市渗入我中原来,日后若是金国灭了辽朝,但要南下,那田虎必为内应!是以便要先铲除此贼,以绝后患。” 说到这里,诸头领纷纷颔首,三娘最后笑道:“当然,此战也并非白为宋廷去打,只要我等收复五州五十六县,便可以此威胁宋廷,教其令我梁山开藩镇,霸山东,若他不允,我便分兵再霸住那山西五州,稍加经营,便又是一个华州,更教宋廷头痛,孰轻孰重,宋廷官家自会掂量。” 诸头领闻言皆是大喜,当下便按三娘军令,各自准备兵马粮草,只备出征。 果然数日后,东京传来消息,直说宋廷遣太尉宿元景为使,前来梁山安抚。三娘自命人准备,只待宿元景前来。 却说那日道君皇帝罢了蔡京,令其归乡养老。次日早朝,驾坐文德殿。文武班齐,天子宣命卷帘,旨令左右近臣,天子道:“如今天下四大贼寇,前番命宗泽前去剿灭方腊此贼,但尚有华西朱武,山东梁山,河北田虎,该当如何收拾?” 童贯、高俅等先前得了言语,童贯便先出班奏道:“先前准备兵马、舟师,只为征剿梁山。但不想造船所被贼子焚毁,各处拘刷舟船、新造船只皆被焚毁,还损了许多钱粮。如今水军无船,难以征剿梁山水泊,臣愚见,当先遣使安抚梁山,先教其不再兴兵犯境,图之以缓。” 高俅也出班奏道:“如今梁山水泊之贼以水军霸住运河,若无精良舟师前去,定然无功。然京师数十万户所需,皆靠运河漕运,当先遣使安抚,令其退兵,放开漕运,以缓京师困厄。” 天子皱眉道:“何人能说动贼人退兵?”童贯道:“听闻梁山女贼意欲开藩镇,若能答允此事,或可有转机。” 数内转过陈过庭来急忙奏道:“本朝自开国以来,削藩镇,收兵权,方有百余年太平盛世,今日如何能开此先例?”高俅道:“并非无先例,西南多有土司藩镇,以为先例。”陈过庭大怒道:“西南蛮荒之地,岂能与山东并论?” 数内又转过殿前太尉宿元景来奏道:“此议尚早,当先遣使去梁山,细问备至,知其心意,再做论断。”天子道:“卿言甚是。” 当下天子道:“便先不论梁山开藩镇之事,只先派一员前往安抚,听其言,观其行,以作定止。不知谁人可往?”圣宣未了,太尉宿元景出班跪下,又奏道:“臣虽不才,愿往一遭。但此去可先以招安之名前往,方不致落了朝廷颜面。” 天子大喜:“卿言甚善,寡人御笔亲书丹诏。”便叫上御案,拂开诏纸,天子就御案上亲书丹诏。左右近臣,奉过御宝,天子自行用讫。又命库藏官,教取金牌三十六面,银牌七十二面,红锦三十六疋,绿锦七十二疋,黄封御酒一百八瓶,尽付与宿太尉。又赠正从表里二十四疋,金字招安御旗一面,限次日便行。宿太尉就文德殿辞了天子。有诗为证:一封恩诏出明光,伫看梁山尽束装。知道怀柔胜征伐,悔教赤子受痍伤。 且说宿太尉打担了御酒,金银牌面,段疋,表里之物,上马出城,打起御赐金字黄旗,众官相送出南薰门。数内童贯、高俅两人到了面前,童贯道:“今上有言,此去梁山,只恐你那里遇事拿不定主意,特教我等奉来一封密旨,若是遇事难决,可打开来看。” 宿元景大喜过望,当即拜领了,高俅又道:“此去当先疏通漕运为要,今上又言,若是那女贼索要些钱货财帛,若是所获不多,尽可先允之。”宿元景领了言语,辞别诸人,投济州进发,不在话下。 见宿元景走后,童贯、高俅自转回童贯枢密府内,便在堂上却有一人相候,正是蔡京府上参谋闻焕章。闻焕章拜过两人后,各自坐定,闻焕章道:“恩相昨日已经离京,临行前教我投托两位门下任事。” 高俅大喜道:“先生大才,可先在我府上任参谋。”闻焕章起身拜谢了又道:“恩相言道,他此去不过数载,必定起复,教诸公当勉为国事,不应懈怠。”童贯道:“这个自然。” 高俅道:“既然先生在此,我心有疑问,便是此趟天子为何属意招安?”闻焕章道:“坊间多传天子驾幸天清寺,乃是私会那梁山女贼,其间多有香艳之闻传出。小人又曾闻恩相说过,天子于内苑书房屏风上,独挂那女贼画像,显然今上心中惊艳倾慕此女贼,是以见面之后,不知那女贼使了何种手段,魅惑今上,方才有此一着。” 童贯皱眉道:“当真是祸国妖女,害人不浅。”闻焕章道:“如今宿元景去了梁山招安,先不论那女贼是要开藩镇,还是独霸山东,小生以为都可以先答允下来,而后令其出兵征剿田虎、方腊等贼寇,再收华州朱武。若是她统兵征剿田虎、方腊,兵败最好,正可趁势将她一举拿下,若是得胜,只恐也是两败俱伤,再缓图之,如此既剪除了梁山,又除了田虎方腊、朱武等,天下贼寇尽可收服,正是一举数得。” 童贯、高俅等闻言都是大喜,皆道:“若是宿元景那里但有消息,我等定然上奏,教其出兵征讨田虎、方腊!” 且不说三个商议如何,再说宿太尉奉旨来梁山泊招安,一干人马,迤逦绕过济州,都先到了青州。青州府尹出郭迎接入城,馆驿中安下。太守起居宿太尉已毕,把过接风酒。那府尹禀道:“如今朝廷颁诏旨来招安,已是二次,盖因不得其人,误了国家大事。今者太尉此行,必与国家立大功也!” 宿太尉乃言:“天子近闻梁山泊一夥,以义为主,只打出诛奸臣、清君侧、替天行道旗号,不害良民,今差下官到天子御笔亲书丹诏,御赐金牌三十六面,银牌七十二面,红锦三十六疋,绿锦七十二疋,黄封御酒一百八瓶,表里二十四疋,来此招安,礼物轻否?” 那青州府尹道:“这一班人,非在礼物轻重,太尉此去,定然成功。”宿太尉道:“只是今趟来此,还有要务,便是要令其先疏通漕运,未知可有良策劝说?” 那青州府尹道:“便在十余日前,那梁山水军便已经放开漕运,但过往船只皆需缴纳通行厘金,便可安然通过运河水道。左近商船初时不敢通过,但前些日子终有商船等不得时日,缴纳了厘金,便安然得过。其余民船、商船见了,也都纷纷效仿,最近几日民船、商船过得甚多,但惟独官船未得朝廷旨意,尚不敢过。” 宿元景大喜道:“原来只需缴纳钱财便可通过,但未知所费几何?”那府尹道:“所费不多,质价千文货物,千取其一,一千文钱的货物只纳一文钱的通行厘金。”宿元景道:“九牛一毛耳,少时我便上书朝廷,奏明此事,也教官船缴纳厘金,便可通行。” 那府尹却道:“只是朝廷官船如此通过还要与一贼寇缴买路钱,只恐传扬出去,面上不好看。”宿元景却道:“此乃迂腐之言,若是有碍脸面,官船不过,委托民船、商船代为转运,一般的出些厘金,只求京师供应不断,也是一般大有可为。”那府尹闻言,茅塞顿开,赞道:“太尉果然高明。”(未完待续。) 第卌六章先抚后招有良策 前倨后恭无顺心 便在青州府尹堂上,宿元景与那府尹商定官船如何疏通漕运后,顿时觉得肩头担子轻了一半,宿元景道:“只看这扈三娘子果然未曾将事情做绝,若她真是有心断绝漕运,便不会放开民船、官船过去,招安之事,也是大有可为。” 那府尹道:“小可多曾闻得坊间传言,直说梁山扈娘子一伙人,打出清君侧、诛奸臣、替天行道旗号,直说朝中奸臣当道,他那里上山落草的,以卢俊义、林冲等人为首,多半都是受奸臣所害,不得已落草。因此梁山都传开来说,不愿受朝廷招安,若是真要招安,要么朝中尽除奸臣,要么受招安后,便在那里开藩镇、永镇山东,都言生怕招安后,他一伙人被朝廷打散,又逐一被朝中奸臣所害。” 宿元景闻言皱眉道:“其所虑不无道理,但无论是要除什么奸臣,还是开什么藩镇,都是左右为难之事。”顿了顿宿太尉又道:“也罢,既然来此招安,便先以安抚为上,再晓以利害,若能说动他们招安,也是功在社稷。我便在此专待,有烦太守差人往山寨报知,著令准备迎接。”那府尹答道:“小官自当亲自走一遭。”随即命府内提辖备马出城,那府尹亲自带了十数个从人,迳投梁山泊来。 原来那青州府尹姓柳双名宣教,上趟三山聚义打破青州,原来府尹慕容知府身死,这柳宣教方才到任。此人虽是宋朝府尹,但却早已经皈依白莲教,又多得梁山一伙人侵润,便是梁山内应。 因此到得山下,便在朱贵酒店内,那柳宣教将白莲教暗语一说,朱贵当即接住,先备酒席款待,随后通报寨里。三娘闻报后,便命圣手书生萧让下山,迎接柳太守上山,到聚贤堂上。 那柳宣教在堂上见得三娘,只见她一身大红直衣狩服,乌帽垂绦,手持罗扇,明眸善睐,惊采绝艳,暗想果然是教门圣女,惊为天人。柳宣教当即叩拜,三娘免礼,教其坐了一旁。 相见罢,三娘微微笑道:“柳居士乃我门下青州教坛之主,为何今日到此?”柳宣教道:“好教泊主欢喜!朝廷特遣殿前宿太尉,擎丹诏,御笔亲书,前来招安。御赐金牌,表里,御酒,段疋,见在青州城内。” 三娘闻言,不惊不喜,只淡淡道:“他怎的绕去青州歇马?”柳宣教道:“宿太尉乃小人同乡,在朝时多有来往,因此他便绕道我那里来,与我商议招安之事。” 三娘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既然宿太尉来了,那便先见见。”一旁林冲问道:“师妹,可要如上回一般,摆下兵马,吓他一吓?”三娘抬手止住道:“这回不必,这趟那赵官家是有求而来,不会像上趟一般,气势凌人,是以我寨内不需威压他来。” 柳宣教又将宿元景打算教官船委托民船、商船代为漕运之事说了,三娘微微一笑道:“这宿元景行事,并不迂腐,倒也可以相商。只不过他那里教官船到了山东后,要委托民船、商船代为漕运,又要费一道转运之费,对宋廷来讲,又要花费一笔钱,不若我这里寻一家商家,代为转卖过路厘金护旗,所费厘金由官府交给那商家,商家将通行护旗交给官船,官船得了护旗,到了运河我梁山驻守之段时,换上护旗,便可通过,也不必转一道手去。” 柳宣教大喜,以手加额道:“如此官府花费就更加节省!”又说起招安之事来,柳宣教道:“听宿元景口气,此趟招安,以安抚为先,想来万事都有可谈。” 三娘道:“便见过面,谈了之后再议。”当时留请柳宣教茶饭。柳宣教道:“非是下官拒意,惟恐太尉见怪回迟。”三娘道:“也罢,既然如此,便请柳坛主速速回去办事,早晚引宿元景上山来。此趟他来,甚有诚意,我这里便差人跟你同去。” 三娘望了望,公孙胜起身笑道:“泊主,此趟前去迎接,寨内当遣一位有分量之人前去,贫道不才,愿去走一遭。”三娘便即允准,当下便差公孙胜、燕青,引萧让,乐和,一共四个,并让一百铁卫随扈,跟随柳宣教下山,直往青州来,迎接宿太尉。 公孙胜等跟随太守柳宣教连夜下山,直到青州。次日,来馆驿中,相见宿太尉,拜罢,各自执礼。宿太尉回礼后,俱各命坐。四个也不谦让,都坐了。 太尉问其姓氏,公孙胜答道:“贫道公孙胜,添为寨内军师,这三位乃是燕青、萧让、乐和,奉泊主扈三娘子命,特来迎接恩相。泊主与众弟兄,後日便在水泊鸭嘴滩水寨前迎接。” 宿太尉大喜,便道:“久闻一清道长大名,二仙山罗真人门下高徒,今日得见,天之大幸!下官知汝弟兄之心,素怀忠义,只被奸臣闭塞,谗佞专权,使汝众人,下情不能上达。上趟招安,多有所虑不周之处,目今天子悉已知之,特命下官到天子御笔亲书丹诏,金银牌面,红绿锦段,御酒,表里,前来商议招安之事。汝等勿疑,尽心受领,即便招安不成,也是天子一番心意。” 公孙胜等再拜称谢道:“有劳恩相降临,多感天子恩德。”宿元景命人设宴管待,席间宿元景多与公孙胜谈论道法,绝口不提招安之事,是以倒也其乐融融。 到第三日清晨,青州装起香车三座,将御酒另一处龙凤盒内著;金银牌面,红绿锦段,另一处扛;御书丹诏,龙亭内安放。宿太尉上了马,靠龙亭东行,太守柳宣教骑马在後相陪;公孙胜等四人,乘马跟著;大小人伴,一齐簇拥。 前面马上,打著御赐销金黄旗,金鼓旗队伍开路,出了青州,迤逦前行。如此大张旗鼓行了两日,便到了梁山脚下,沿途所过东平、汶上等梁山所占州县时,宿元景看了,梁山军马、官吏皆用心治理,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城内百业繁荣,乡间阡陌骄横,往来商贾不绝。又见得治下多开白莲教法坛,广收在家居士修行,民风淳厚,相携和睦,乡间并无大户豪强欺压百姓,城内也无贪官污吏横行不法,山野也无贼寇强人作恶,宿元景看了赞道:“治下清明,大有盛世乐土之风。” 到了梁山脚下,只见梁山东亭市内,早张灯结彩,往来人等皆列道相迎。宿太尉在马上看了,只见这里野地里,开辟十余里,都建街道楼屋,便是一处热闹市井,山上下来的梁山军卒、眷属,多来此处购物、闲逛,梁山在此处开设了茶楼、酒坊、医馆、铁铺、赌场、风月之所一应俱全,便是一个快活之处。难得的是,此处还有八所私塾、两座书院,内里传道授业,书香阵阵。 宿元景下马细看了一遭,啧啧称奇道:“无有哪处江湖豪杰,能将治下治理得如此兴旺。”只见街道上面结彩悬花,下面笙箫鼓乐,迫道迎接。 再行过东亭市,一行人到了水泊边上,换了坐船而行。但见得水泊之内,往来渔户不绝,公孙胜指着水泊西面一大片阡陌田野道:“那里便是山寨内开垦的军屯,又良田五万亩在那里。”宿元景赞道:“耕战讲读,商贾繁荣,有难得这里湖光山色,我都起了在此多住些时日之念。” 公孙胜笑道:“太尉想住多久都可。”闲话半日后,坐船到了鸭嘴滩水寨边上,只见码头这里又是结彩山棚。前面望见香烟接道,卢俊义、林冲两个引十余位水军头领在面前接住。 宿太尉上前,各自执礼后,宿太尉道:“有劳诸位相迎,未请教二位头领大名。”卢俊义、林冲将各自姓名说了,宿元景道:“原来便是名满天下的卢员外、林教头,真是相见恨晚。但请引见其余头领。” 卢俊义、林冲将身后李俊、张横、张顺、三阮等一众水军头领都引见了,宿元景赞道:“都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个个雄壮。听闻水泊这里舟师精锐,往来运河之内,虽与朝廷交战,但却不害商民,也不侵扰沿岸州县,果然忠义。” 一众水军头领听得宿元景推崇之语,都是欢喜起来。宿元景又看了寨边,便停靠了那梁山泊三百余只战船,往来巡船不绝,进出水寨船只,井然有序,军士驾船操舟,在水上往来如飞,宿元景赞道:“果然是一支水上劲旅。” 一种水军头领得赞,皆是欢喜,当下卢俊义、林冲接引,一众水军头领送宿元景到三关之上。只见三关之下,鼓乐喧天,军士导从,仪卫不断,异香缭绕,直至聚贤堂前下马。香车龙亭,放聚贤堂上。 只见这里梁山泊主一丈青扈三娘子,一身大红直衣狩服,乌帽垂绦,引一众头领皆在那里等候。中间设著三个几案,都用黄罗龙凤桌围著,正是设了香案。 宿元景上前见礼道:“怎要泊主在此相候?”三娘笑道:“此礼数耳。上趟陈太尉来招安,怪我等不识礼数,也未曾摆下香案接诏书,因此这回留心了此事,便在这里摆下香案接诏书来。” 宿元景也笑道:“泊主心直爽快,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当下命人,将御书丹诏,放在中间香案,金银牌面,放在左边,红绿锦段,放在右边,御酒表里,亦放於前,金炉内焚著好香,宿元景引领三娘等一众头领先拜了诏书,随后各自起身站定,只等宿元景宣读诏书。(未完待续。) 第卌七章先赦其罪显诚意 后说因由可商谈 便在聚贤堂上,宿元景在香案前便奉出天子诏书来,三娘引一众人皆拜下,宿元景朗声念道:“制曰: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未尝少怠,爱民如恐不及,遐迩赤子,咸知朕心。切念梁山扈氏、卢俊义等,素怀忠义,不施暴虐,归顺之心已久,报效之志凛然。虽犯罪恶,各有所由,察其衷情,深可怜悯。朕今特差殿前太尉宿元景,捧诏书,亲到梁山水泊,将梁山扈氏以下等大小人员所犯罪恶,尽行赦免。给降金牌三十六面,红锦三十六疋,赐与扈氏等上头领;银牌七十二面,绿锦七十二疋,赐与宋江部下头目。赦书到日,莫负朕心,早早归顺,必当重用。故兹诏赦,想宜悉知。宣和二年秋十月十三日诏示。” 宿元景读罢丹诏,三娘等拜谢恩已毕,宿太尉取过金银牌面,红绿锦段,尽皆交付三娘道:“此趟前来,未知寨内头领实数,金牌、红锦三十六,银牌、绿锦七十二,乃是概数,若然有不足之数,泊主可说知,本官再乞朝中补足。若是多余,也不必退回,泊主自处置便可。” 三娘微微一笑道:“若是算上华西我那里的部署,或然不足,但梁山之处,已然足够了。”顿了顿后三娘又道:“宿太尉,此趟来宣召多有辛苦。天子今趟先免了我等罪过,又赏赐物品,教我等早早归顺,果然甚有诚意。” 宿元景道:“这是自然,天子今趟恩典下来,雨露天恩,一番良苦用心,泊主切莫辜负。”三娘笑了笑道:“官家却是有心,比上趟有诚意。只是我还有三件事不明,请太尉示下。” 宿元景道:“泊主但说无妨。”三娘笑道:“素来教人归顺投降,皆要讲明条件。天子诏书内,只说早早归顺,必有重用。我等归顺后,却是什么官位呢?说白了也就是,没条件,谁投降?此其一也。” 话音才落,梁山一众头领皆鼓噪起来,李逵声音最大,便叫道:“正是,都不说封俺们什么官位,只是免了我等罪过,便要我们投降么?”鲁智深叫道:“洒家以前乃是提辖,归降后还是提辖么?”三阮皆吵嚷道:“不降,不降,没条件,不归顺!” 虽见一众头领恼将起来,但那宿元景却并不惊慌,只是笑而不语。三娘一摆手,众头领渐渐熄了鼓噪之声,三娘又道:“其二,我梁山与华州朱武乃是一脉所系,免了我们梁山众人罪过,前来招安梁山,那华州那里呢?又当如何?” 众头领又吵嚷起来,欧鹏、马麟等心系华州老兄弟,叫得最是凶:“正是这话,单单招安我梁山,偏偏不提华州朱军师他们,我等不归顺!” 宿元景闻言,还是古井不波,似乎早料到有此一着。三娘又道:“其三,我梁山打出清君侧、诛奸臣的旗号,不知朝中奸臣如何发落了?若是要我等与一众奸臣同朝为臣,我等誓死不愿!” 众头领皆是叫嚷起来:“誓死不愿与奸臣同朝为臣!”一时间群情汹涌,宿元景随扈人等皆是色变不已,三娘饶有兴致的看着宿元景,却发觉这人丝毫不为所动。 少时,三娘抬手止住一众头领躁动,渐渐安静后,宿元景团团一礼,朗声道:“适才泊主所言,句句有理,此次本官前来传旨,天子御旨已经晓示明白,先赐下物品,赦免罪过,以安众头领之心。至于招安条件等事,皆可谈!” 众头领都是微微一鄂,三娘赞一声道:“好,这趟宿太尉来此,定然要好好谈谈。”宿元景道:“这个自然,今日先与众位相见,其余之事,明日再议!”当下宿元景叫开御酒,取过银酒海,都倾在里面,随即取过镟杓舀酒,就堂前温热,倾在银壶内。 宿太尉执著金锺,斟过一杯酒来,对众头领道:“宿元景虽奉君命,特御酒到此,命赐众头领,诚恐义士见疑,元景先饮此杯,与众义士看,勿得疑虑。”众头领称谢不已。 宿太尉饮毕,再斟酒来,先劝三娘,三娘笑着一饮而尽。然後卢俊义,公孙胜,等人陆续饮酒,遍劝堂上数十名头领,俱饮一杯。 随后三娘传命,教收起御酒,却请太尉左首第一位坐了,自坐了中央,众头领依次而坐。三娘道:“太尉远来,鞍马劳顿,且先请饮宴一番,随后我会亲自与太尉游览梁山水泊景色。”宿元景谢道:“如此甚好,多感泊主招待。” 当下三娘吩咐摆下筵席,请宿元景一干人赴宴。饮宴毕,三娘、卢俊义、公孙胜三个并十余名铁卫,引领宿元景等人游览梁山景色。 至得玉皇顶上,见了晁盖之墓后,宿元景亦上前祭拜,礼数周道。公孙胜见了,与三娘道:“这宿太尉看来此趟果是甚有诚意。”三娘笑道:“我们烧了东京造船所,宋廷没有船只组织水军,如何能与我梁山水军争雄运河?此乃安抚慢军之策也。” 卢俊义闻言道:“那我等所求开藩镇,独霸山东之事,只恐朝廷不准,以拖延之策慢我,如之奈何?”三娘道:“是以我等便要抢先下手,以征伐田虎为名,出兵山西,再霸山西五州五十六县,届时我倒要看看宋廷愿不愿屈服!” 游览一天,晚间三娘又大排筵席招待宿元景,堂上堂下,皆列位次,大设筵宴,轮番把盏。厅前大吹大擂。虽无炮龙烹凤,端的是肉山酒海。当日尽皆大醉,各扶归幕次安歇。 次日起身后,宿元景一早便起身梳洗,随后穿了官服,命人引见扈三娘子。三娘闻报后,便命卢俊义、公孙胜齐至,与宿元景等人相会于聚贤堂内苑清风雅致阁内。 在阁内分宾主坐定,梁山一方只有三娘、卢俊义、公孙胜三人,朝廷一方只有宿元景、柳宣教两人。茶罢,宿元景首先道:“昨日泊主已经见过朝廷天子招安诚意,未知泊主昨日所求之事,具目如何?” 三娘道:“我这里只有三个条件说来。”宿元景道:“泊主但讲无妨,本官这里能允可的,当场便可答允,若是事关太大的,便要回京禀明天子,再做论断。” 三娘颔首笑道:“好,请太尉听我道来。第一,既然华州朱武所部,与我梁山系出一脉,要招安自然也是一并招安,若是梁山等人罪过赦免了,华州所处人等罪过自然也是一并赦免。” 宿元景道:“若是泊主能号令华州,一并招安,自然也会赦免华州人等一应罪过,决不食言。” 三娘道:“好,太尉快人快语,华州那里自然听我号令,并无参差,咱们便说定了,一旦我梁山招安,华州也一并招安。请太尉听我第二个条件。”宿元景道:“泊主请说。”三娘盯着宿元景一字一句道:“我梁山受招安后,我要开藩镇,永镇山东!” 宿元景面色微变,但随即恢复,接着说道:“历来藩镇各有不同,未知泊主所开藩镇,是只求食邑,还是只求军权?”三娘道:“我开藩镇,山东这里,一应大小权利自然皆归我手,山东一路,大小官员皆有我认命,民事、财赋、钱粮、交通、教谕、军马等大小事务,皆我管治。” 宿元景闻言面色大变,苦苦思索后又问道:“那华州那里如何?”三娘道:“华州同梁山例,也开藩镇。”宿元景皱眉道:“泊主胃口太大,岂能同开两处藩镇?开藩镇此事,本就关乎国体,天子要允可便是万难之事,岂能同开两处?” 三娘道:“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宿太尉觉得我这要求过分,大可开出价码来还价啊,我可没说不许还价。” 宿元景目瞪口呆,呆呆道:“泊主当与朝廷求取恩典乃是市井讨价还价焉?”三娘玉手一摆笑道:“皆是争利之事,有何不同?”宿元景哑然无语,三娘道:“我不喜欢惨着掖着,有什么话明说便可,今日这清风雅致阁内,就只我们五人,嗯,稍后你再禀报赵官家,全天下便是六人知晓此事,大家都不说出去,天下人谁会知晓咱们是如何招安的呢?” 宿元景苦笑道:“泊主不拘一格,果然奇特。”三娘瘪瘪嘴道:“你心里直接就在骂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吧。”宿元景忙道:“岂敢。”三娘笑道:“没关系,其实我心里也时常骂你们朝廷众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庸人。” 宿元景哭笑不得,三娘又道:“好吧,我们梁山便退一步,若是天子答允我开藩镇,永镇山东,我们可以放弃华州,我会令朱武所部,尽数搬迁到山东来,如何?” 宿元景起身拱手道:“兹事体大,此事本官不敢答允,但定会回朝奏明天子,再有回音。”三娘道:“好,就先这般说了。”宿元景道:“但请问泊主第三个条件。” 三娘接着说道:“既然我梁山打出了清君侧、诛奸臣的旗号,受了招安,自然要与天下一个交代。我这第三个条件便是,请天子尽诛朝中四大奸臣,以安我等之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