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战无敌》 序章 大雨滂沱,雷音滚滚。 白城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伸手拿起手机,在网上订了份外卖。 十分钟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门没关!” “吱”的一声,一个人推门进来。 抬头望去,白城不由一怔。 出现在白城面前的是一个古装打扮的中年男人,剑眉星目,不怒而威,三四十岁的年纪,身高九尺有余,头戴白玉冠,腰悬碧水剑,一身月白色长衫,系一条天青色缎带, “大哥你是?没听说最近有人组织COSPLAY啊...”白城愣了一下,说道。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上下打量了白城几眼,忽然身形微晃,青光一闪,长剑出鞘,一剑刺过白城胸口。 白城觉得心口一痛,再想大声呼救,却感觉全身发冷,眼前发黑,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力气来,只是迷迷糊糊中看到这个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似乎有什么难题得到解答,随即化作点点金光消失不见。 十分钟后,餐馆老板提着外卖走进房间,见屋内空无一人,只有钱包放在桌上,便数好钱,把外卖放在桌上,转身走人。 第一章 飞星门 狂风怒吼,暴雨如注! 白城猛然被一阵风雨声惊醒,睁开双眼,长长出了一口气,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喃喃自语道:“幸好是做梦,不如凭空被人一剑杀了,岂不是倒霉?睡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外卖送到了没有。” 想到这里,白城就要起床,伸手一撑,却撑不起来,不由一愣,再低头一瞧,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几乎晕了过去,原来他低头瞧见的是一只小小的婴儿手臂。 呆了好一阵,白城才回过神来,再次往下瞧,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婴儿,不知被什么人放在一张木桌上。 思绪良久,白城终于接受了现实,恐怕自己真的穿越了,想到这里,他决定先瞧瞧四周的环境,看看自己穿越到了什么地方,便抬头往上面看去,只见正上方是一根粗大的木梁,撑起整个屋子,又往右边瞧瞧,是一个木窗,窗外是一片连绵的阴雨,再扭头往左边看,一座破破烂烂的神像竖在那里。 白城仔细瞧了瞧神像,外表斑驳陆离,满是青苔,身上还有几处残缺,显然已经多年没人修缮,喃喃自语道,原来我是在一座破庙里。 破庙!想到此处,白城已然发现了他面临的生存危机,同时也迅速想到了解决方案,那就是放声呼救! 在这种地方,静静的躺着只会被饿死,只有大声叫喊才有机会吸引人进来看自己,若是侥幸遇到心底良善之人,说不定会把自己救走。 半个时辰之后,白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准备休息片刻继续呼救,就在此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从庙外传来。 “奇怪,荒山野岭为何会有婴儿的啼哭声?” 随着脚步声临近,出现在白城眼前的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此人双眉如剑,两鬓如刀,一头长发用蓝色缎带胡乱的绑在脑后,虽然不修边幅,但也有一番气势。 这个男人将白城抱起,口中自语道:“这孩子怎么独自躺在这里,莫非没人要了?”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世,与这婴儿一般,也是早早便被人遗弃,若非遇到师父恐怕早已死去,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动,指着白城说:“既然相逢,便是有缘,从今之后你就跟着我吧,老子姓白,叫白铁寒,此地叫城山,那你就叫白城吧!” 白城心中一震,这名男子随意起的名字,竟与他前世完全相同,是真的凑巧,还是冥冥之中另有缘分? 说着,白铁寒抱起白城,在破庙里找了一处空地坐下,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大块牛肉,取出来一葫芦酒来,忽然瞧见白城精神不振,问道:“小家伙是不是也饿了?” 白城刚才哭了半晌,早已累的气喘吁吁,便有气无力的哼了两声。 白铁寒眉头一皱,把酒肉放下,将他搂在怀里,走出破庙,冒着瓢泼大雨,飞身上马,往山下赶去,在山下的农户买了些羊奶,喂着白城喝下去,才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半个多月,白铁寒似乎是有什么急事,一直在骑马赶路。 一路上,白城也在睁大眼睛看周围的世界,发现这里的技术水平比上一世要低不少,还处于冷兵器时代,心中暗自猜测,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中国古代。 这一天,白铁寒带着他路过一处山坳,忽然拉住马缰绳,停在在山口处,大声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前面的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不肯见人!” 话音未落,道路两旁树林之中,传出一阵长笑。 白城挣扎着抬头看去,随着笑声,数十名军士从林中缓缓走出来,这群军士身披铁甲,结队而行,有的手持长枪,有的手持刀盾,有的手持长弓,走出来的时候,阵型丝毫不乱,眼睛里都带着冷冷的杀意,就算白城没上过战场,也能一眼瞧出来,这些都是身经百战的强兵。 站在这群军士最前边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文士,这人身高七尺左右,身穿一袭白衣,手中持着一把纸扇,面带微笑。 白衣文士挡在道路正中,冲着白铁寒拱拱手,笑道:“铁寒兄,别来无恙!” 白铁寒见他拱手示意,笑着说:“原来是方大哥大驾光临,方大哥不在刘将军府上享清福,来我这穷山恶水干什么?” 白衣文士笑道:“自从两年前在江华府一别,刘将军时刻不忘铁寒兄的风姿,所以让兄弟我来请铁寒兄到府上小住几日。” 白铁寒笑道:“刘将军厚爱了,只是小弟手头上有些事情,非得办完了才能去,还望方大哥向刘将军回禀一声,小弟改日一定前去赔罪。” 白衣文士笑笑说:“铁寒兄也不急于一时嘛,不如先去刘将军府上小坐几日。” 白铁寒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方先生是要逼我动手了?” 白衣文士说道:“情非得已,不得不如此,明年今日,在下一定去铁寒兄坟前拜祭。” 说完这句话,白衣文士一挥手,几十名军士一拥而上,迅速组成军阵,把白铁寒围在当中。 白城努力抬起头瞧着周围那一圈军士,心中喊道,便是死了也要瞧清楚是谁下手,万一再穿回来,还能报仇雪恨!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一阵长笑,紧接着,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白铁寒在马上端坐不动,左手抱住白城,右手伸出三指,或点或弹,或勾或划,三道劲气横空飞出,一道化作长剑,一道化作大刀,在阵势中来回穿梭,还有一道化作一面圆盾,将白铁寒护的滴水不漏,这三道劲气互相配合,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一伙军士尽数杀死,只留下那个白衣文士。 白衣文士站在原地,早已没有了刚才的从容风度,浑身瑟瑟发抖,用手指着白铁寒说道:“你…你…你已经突破练气阶了?” 白铁寒哈哈一笑:“方先生现在知道未免有些迟了。” 第二章 惊变 白衣文士还要再张口说话,白铁寒却不再给他机会,伸手一弹,一缕指风穿心而过,将方先生杀死。 片刻工夫,白铁寒将一群阻拦的军士杀的干干净净,也不做掩饰,便催马扬鞭,继续赶路。 越过这座山,两人又行了一日,来到一条大河前,顺着水流方向行了半日,来到一座山门之前,白铁寒拍醒怀中的白城,说道:“小家伙,咱们到家了!” 白城从他怀里伸出脑袋,抬头望去,只见山口处立着一座巨大的青石牌楼,上面龙飞凤舞的雕着“飞星门”三个大字,沿着牌楼往山上瞧,沿途道路山势陡峭,道路两旁种着许多青松苍柏,翠竹芳草,在几处竹林掩映之中,还隐隐约约能看到几座亭台楼阁。 白铁寒抱着他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往山上慢慢走去,沿途中有年轻几个弟子见他过来,纷纷施礼,喊道:“大师兄好!” 白铁寒也微微点头回礼。 沿着曲折山路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半山腰一住院落前,白铁寒将马匹、行礼交给一名在此看守的弟子,抱着白城继续往山顶走,穿过一片松林,来到一座青石砌成静室前面,轻轻敲着石门说道:“师父,弟子白铁寒回来了。” 静室里面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铁寒回来了?进来吧。” 白铁寒推开石门,见除了师父张乘云以外,二师弟柳青山、三师弟程世明、小师弟鲁抱石也都在房里。 张乘云见他进来,怀中还抱着白城,奇道:“铁寒,这怀中的孩子是哪里来的?” 白铁寒哈哈一笑道:“师父,这是我这趟下山生的儿子,您瞧瞧,这孩子骨骼清奇,实在是练武的奇才!” 饶是张乘云数十年修为,定力过人,也被白铁寒的这一句话镇住,半晌才说道:“铁寒,你这次下山前前后后只有八个月,好像时间差了点。” 白铁寒哈哈一笑说道:“师父,其实我上次下山时,遇到了一位一见钟情的女子,这名孩子是上次那位女子所生,只是之前一直寄养在她那里,这次我才抱回来。” 张乘云一拍云床怒道:“你上次下山是三年前,这孩子看年纪不过两三个月,你老实交代,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白铁寒轻叹一声,说道:“这孩子是我在山里破庙中捡的,我见他无父无母,与我当年一般,实在可怜,便收为弟子,带回山门。” 张乘云面色有些奇异,问道:“你已经把他收为弟子了么?” 白铁寒说道:“不错,这孩子我确实已经收为弟子了。” 张乘云见白铁寒说的坚决,似乎有些难以决定的事情,低头思索,沉默无言。 白铁寒见师父不说话,心里有些奇怪,再看其他几位师弟,个个面色凝重,说道:“不过是收个徒弟,有什么要紧的,咱们飞星门那年不收十个八个的。” 一旁柳青山见师父不说话,插口说道:“师兄有所不知,师父他老人家已于三日前通报陈国十八家门派,将掌门之位给师兄,按照惯例,师兄所收的第一个徒弟乃是本门大师兄,也是咱们飞星门未来的掌门。” 白铁寒大吃一惊说道:“师父武功修为都在巅峰,为何要现在传下掌门之位?” 张乘云沉声说道:“这两年为师武功再无寸进,打算去道门中寻访高人,互相印证,再没时间管理门中之事,所以才把掌门之位传下。” 说到这里,张乘云一指白城,接着说道:“既然收下,就收下吧,只要好好教导,日后未必做不好这个掌门。” 白铁寒只能点头称是。 说完这件事,张乘云又问道:“这次下山,一路上还顺利吗?” 白铁寒说道:“别的还好,只是前两日泽州的刘将军派人截杀弟子,弟子自问并未得罪过他,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 张乘云想了想道:“此事倒是蹊跷,你暂且不用理会,改日为师去小寒山一问便知。” 三日之后,张乘云在祖师殿正式将掌门之位传给白铁寒,同时,也正式确立白城为新一代大师兄。 三个月后,泽州传来消息,泽州守将刘天河因醉酒坠马,不幸身亡。 一年后的一天,屋外飘着鹅毛大雪,白铁寒烫了一壶酒,正在屋中闲坐,忽然看到白城从屋外走来,不由一笑,这个小家伙自从会走路之后,对什么事情都充满了好奇,整天到处跑,到处看,尤其是喜欢看门中弟子练武。 白铁寒瞧他过来,有心逗他,说道:“小家伙要不要喝酒?” 白城几步走到他面前,深鞠一躬,说道:“师父要是现在肯教我武功,我陪师父喝酒又算什么?” 白铁寒一口酒没咽下去,几乎被呛死,说道:“你…你…你说什么?” 白城说道:“当然是练武,我是大师兄,不练武以后怎么教导师弟?” 白铁寒点点头说道:“说的也是,不对,我问的不是这个,你怎么听得懂我说话?” 白城心中暗道,我怎么也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岂有听不懂的道理,信口说道:“其实我是天界七杀星君转世,只是出了点岔子,所以还记得上一世的事情。” 白铁寒手中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屋外漫天大雪,屋内白铁寒身上的血比雪还冷,好似见鬼了一般,饶是他武艺高强,见识广博也呆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白城见他惊讶,便将自己的来历一一道来,只是把地球换成天界,把穿越换成投胎,把飞机坦克换成仙人法宝,用了三天功夫,费了无数唇舌,终于让白铁寒相信自己来自天界。 此后几年,白铁寒每日教白城修行武道,白城跟白铁寒聊“天界”见闻,也就是上一世在地球上的事情,俩人对外称师徒,对内则亦师亦友,过了几年快活日子。 好景不长,几年之后,江华府忽然来了一名邪道高手,“烈手人屠”烈北山,此人不但武艺奇诡,而且生性残忍,在江华府中一夜之间劫掠了十八家豪商,并将江华府守将张一辰与一门老小尽数以“黑水毒烟”毒杀,方才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江华府是飞星门的势力范围,白铁寒身为掌门,守护一方平安责无旁贷,得知此事之后,便洒下人手,寻到烈北山,后来,终于江华城外十里的柳林中找到,亲身前往,与其大战一场。 激战之中,白铁寒以“长空指力”穿透了烈北山的头颅,但也中了烈北山一口毒烟,连夜赶回飞星门时,已毒气攻心,无药可治,匆匆交代了几句遗言后,便过世了。 白铁寒过世后,白城将他按照生前意愿,葬在太乙山的“忘忧谷”中,自己在门中又住了几年,等到年纪稍大一点,便从飞星门里搬了出来,在“忘忧谷”结庐而居,这一住便是七八年。 第三章 门中变化 山中寒气未尽,一弯斜月半悬。 太乙山脉,忘忧谷底,一汪寒冽的清泉顺山势流淌,犹如长剑一般,将山谷一分为二,山谷两侧的草木在泉水的润泽下,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从谷口进山,沿着山泉逆流而上,约三四里远,有一片十丈方圆的练武场,场边搭了一间松木屋,最近七八年,白城大多数时候都住在这里。 推开房门,白城吸了两口屋外的冷空气,提了提精神,沿着一条小道,往山谷中走去。 差不多走了一刻钟,白城来到山谷深处的一座坟墓前面,这座坟墓通体由紫雾青冈石砌成,坚固异常,千年不朽,坟前立着一块玄武岩的墓碑,上面刻着一行大字“白公铁寒之墓”,墓碑两侧立着两个风磨铜的烛台,正前方放着一个紫铜鎏金的香炉。 站在坟前,白城从袖子里抽出一炷香,点燃了插在紫铜香炉里,又清理了一遍坟旁的杂草,方才转身回去。 从坟前归来,白城看看天色还早,进屋换了一身青色劲装,来到来到练武场当中,开始每日的功课。 气沉丹田,虚领顶颈,白城站好桩法,运转气血,猛然一声清啸,双掌齐挥,脚踏七星,如鹤舞鹰翔,龙腾虎跃,练起苦修多年的“破玉十三式”来。 这套武功并不是白铁寒所传,也不是飞星门的功法,而是白城第一次入定的时候,脑海之中自然浮现的功法,包括一套内功心法“破玉归元诀”和配套的外家功夫“破玉十三式”。 这套武功白城练习多年,发现其中博大精深之处,远远超过飞星门所传的功法,于是将这套武功作为主修功法,十年苦功下来,武功已有小成,此时练起来,只见场中青影闪动,拳脚纷飞,高起低落之间,有如行云流水,时而身形如电,疾走无声,时而一步一印,震如雷霆,若是有武林高手在当场,便会知道白城这一身武功已经易筋小成,在如此年纪的少年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白城正练的高兴,忽然听到有马蹄声从谷口处传来,于是收住架势,向谷外瞧去。 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人双马,从谷外疾驰而来,前面是一匹红马,上面坐着一位身着宝蓝色长衫的俊俏青年公子,后面一匹白马紧紧随,寸步不离。 来到白城面前,蓝衫公子纵身下马,长揖到地,说道:“大师兄一向安好,小弟奉掌门之命,特来迎接白师兄回归门派。” 白城笑笑说:“李师弟一路辛苦,不知掌门有何要事,要我回去?” 李师弟笑道:“门中的大事,我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怎么能够知道,还是请师兄回去问吧。” 李师弟口中这位掌门,白城的师叔柳青山,当年白铁寒过世后,白城年纪还小,前任掌门张乘云又联系不上,所以门中推举二师兄柳青山暂任掌门之位。 “忘忧谷”与飞星门驻地同在太乙山,相距不远,骑马一个时辰就能赶回去。 多年未曾归来,纵马来到山门前,白城抬头望去,只见山中新建了许多阁楼,上面雕龙刻凤,做的十分繁复,伸手指着这些亭台楼阁问道:“李师弟,当年我离开门中时,还没建这些亭台楼阁,看来这些年里咱们飞星门宽裕不少。” 李师弟说道:“师兄有所不知,前两年盗匪横行,州牧陈大人请咱们门中几位长老出手,逐走了苍州几伙盗匪,后来朝廷赐下来几座山场。前年江长老巡视山场时,在其中一座山里发现了上好精铁矿,从此门中财源广进,日进斗金,柳掌门也是见门中宽裕,才这些台阁。” 白城一怔,问道:“师弟所说的江长老,是三年前从青州来,加入门中的江放鹤江长老么?” 李修元说道:“正是这位一剑压服青苍寨,单掌击退九龙门的江长老。” 白城点点头,不再说话。 走了小半个时辰,白城来到祖师殿前,门前几个弟子正在殿外练武,见白城过来,连忙过来纷纷向白城行礼。 白城一一还礼,说道:“掌门急召,我先进去拜过掌门,再出来与各位师弟叙旧。” 诸位师弟连忙闪开一条道,让白城进去。 白城正准备进入祖师殿,忽然听到背后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白师哥!” 白城心中一动,转过身来,只见一位身着粉色长裙,头戴青玉发簪的小姑娘向自己跑来,笑着说:“我当是谁,原来是柳二妹妹。” 这位柳二妹妹是现任掌门柳青山的二女儿柳竹云,从小与白城一同长大,当年还在门中时,整天追着白城屁股后面跑,后来因她是女儿家,在门中学艺不便,七八岁时,被掌门送到泽州小寒山,拜在“三尺飞虹”丘女侠门下修行,不想今日却在此处见到。 柳竹云跑到近前,望着白城,两眼微微泛红,说道:“白师哥,这些年不见,我可想死你了,屡次要下山来看你,都因技艺未成,师父禁令不许下山,我在山上还大哭了几场。” 白城见她说的伤心,心里也有些伤感,说道:“柳二妹妹,这几年我也时常想到你的。” 柳竹云听他这么一说,双颊微微泛红,低头拉起白城的手问长问短。 说了几句,白城说道:“时候不早,柳掌门让我回来见他,我再不去,他老人家该等急了。” 柳竹云轻轻一笑说道:“白师哥不用着急,爹爹一早便让我在这里等你,传话说,今天他要同其他三位长老,一同召见诸位入室弟子,让你来了不要先去见他,现在这里等上片刻,等到祖师殿钟响,再行入内。” 见白城答应,柳竹云眼珠一转,拉着白城的手说道:“白师哥,在这等好无聊,那边竹亭边上养了各色罕见的奇花,你陪我去瞧瞧。” 白城正好也要瞧瞧门中变化,便跟她一起走了过去。 两人沿着一条小径前行,绕过一片紫竹林,不多时便来到一座青竹亭前,只见竹亭四周种植了许多奇花异草,这些花草皆是陈国各处州府的罕见品种,能够一一采集到此,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两人看着各色奇花异草,聊些过往事情。 说着说着,柳竹云突然闭口不言,白城转头去看她,只见她轻轻转身,眼光避过白城,随即微一低头,将头上玉簪拔下,一头乌发顿时垂落肩头,细声说道:“白师哥,这支玉簪是我娘临终前留下来的,我和姐姐各有一支,师哥你瞧瞧这玉簪,雕工可好。” 说罢,将手上玉簪缓缓递向白城。 白城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的柳竹云,清丽脱俗,宛若出水芙蓉,不由一呆,却不知是接好,还是不接好。 正在犹疑之间,忽然眼前青芒一闪,柳竹云右手疾挥,竟以簪为剑,直刺白城咽喉。 第四章 洗髓丹 这一招毫无征兆,可谓风云突变,犹如晴空霹雳。 白城只觉眼前青光一闪,一股劲风袭来,激的喉头隐隐发麻,但他两世为人,定气凝神的功夫已非同小可,此刻虽惊不乱,身形一晃,脚踩八卦,已不退反进,欺身进步,赶到柳竹云右侧,随即右手由脊椎发力,经肩肘传送,甩手成鞭,搭上柳竹云的右肘,紧接着掌如蛇绞,顺势一抽,便将柳竹云重心带偏,向前跌去。 眼见柳竹云即将跌倒,只听她口中轻咤一声,腰身一卷,竟然如云朵一般,于不可能间腾空而起,随即腰腹发力,两只秀足一前一后踢向白城的咽喉,使得是小寒山得意功夫“湘君挑帘”,这一招腿法,乃是小寒山前辈高手观前朝国手顾恺之的“湘君踏波图”所悟,出招之际,如人在水雾之中,若有若无,对手往往不及发觉,便已中招。 白城见她招式厉害,不愿硬接,便双膝微微一曲,身形后撤,闪过这两脚,同时右手猛一发力,将柳竹云向斜上方掷去,随即以流云步法,如静水行舟,滑到柳竹云身后,双掌浅浅发力,将尚在半空中的柳竹云顺势一推,飘出三丈多远。 柳竹云久在小寒山学艺,最擅轻功,此刻虽被掷于空中,却不惊慌,轻轻折腰,便已飘然落地,随即摆开架势,准备揉身再战。 白城轻轻一笑,说道:“柳二妹妹还要开玩笑么?” 柳竹云脸色一寒,狠道:“谁跟你开玩笑!” 白城笑了笑,却不说话。 柳竹云见他笑话自己,脸颊绯红,低低哼了一声,一转身一跺脚,竟然跑开。 白城眼见柳竹云跑远,也只有原地苦笑。 柳竹云虽出手凌厉,白城却知她并无杀意,这并不是白城自己猜测,而是他修行心法的特点。 白城所修行的“破玉归元诀”,主旨“衔烛照远”,取的是上古神龙烛九阴“口衔神烛,照八方幽暗”之意,最擅长感应他人情绪、动作以及气机的变化。 也许是二世为人,精神比常人旺盛的关系,白城修行这门武学以来,进境极快,功力虽然还比不上当年白铁寒,但招数之精纯,感觉之灵敏,已超过白铁寒当年,不但能对同辈之人的招式、情绪见微知著,就连门中几位练气高手的气机反应也能感知一二。 见柳竹云走远,白城站在亭中,朗声说道:“不知是哪位师弟在此,还请现身一见。” 白城话音未落,紫竹林中走出一位白衣公子来,此人身着白绸长袍,腰间悬着一柄长剑,背后斜背着一个天青色包袱,手中握着一支潇湘竹笛,含笑说道:“小弟江一帆,见过白师兄。” 白城略一思索,问道:“不知师弟与江长老怎么称呼。” 江一帆笑道:“正是小弟叔父。” 白城问道:“却不知何故,劳烦江师弟为何在林中久候?” 江一帆哈哈一笑说:“小弟一大早便奉叔父之命在殿前等候师兄,却见师兄被柳师姐约走,便不得已跟了过来。” 白城一怔,问道:“在下与江师叔一向不曾来往,却不知何事烦劳师弟等候。” 听到白城问话,江一帆将身后的包袱取下,正色说道:“三年前白长老于江华府仗义出手,诛灭邪道高手烈北山,江华府一府百姓至今感恩。只是烈北山还有两个结拜兄弟,乃是同为黑榜高手的‘万里独行’范良钰与‘合欢扇’莫羽,这二人事后大放厥词对白长老英灵不敬,故此门中多次对此二人进行搜捕,不过这二人武功既高,又党羽甚多,多次搜捕竟一无所获。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年多前,叔父得知此二人在清风山一带出没,于是前往搜寻,与二人道左相逢,便将二人的兵器取回,让我带给白师兄。” 说罢,江一帆将手上的包袱递给白城。 白城伸手接过包袱,冲江一帆拱手说道:“江长老高义,白城必不敢忘。” 江一帆见白城接过包袱,拱拱手说:“既然话已说到,小弟这就回去复命了。” 说完,江一帆也不多言,转身走回林中。 收好包袱,白城听到有钟声传来,便起身往祖师殿走去。 走入大殿,只见大殿正中一人正襟危坐,此人生的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颏下五绺长须,更显儒雅,身着青袍,手持折扇,正是飞星门当代掌门柳青山。 柳青山左手下方坐着一人,此人清秀俊美,缓带轻裘,看年纪四十岁上下。白城心中猜测,此人只怕便是江放鹤。 柳青山右侧两人,白城却都认识,一人是传功长老程世明,一位是执法长老鲁抱石。 白城走上前长揖到底,朗声说道:“白城拜见掌门,拜见各位长老。” 柳青山笑道:“回来就好,正好今天门中有事要宣布,你也听听。” 说完,柳青山指向左侧那人,说道:“这位是江长老,你们初次见面,江长老学贯古今,武艺精奇,你今后要多多请教才是。” 白城点头称是,转身又向江放鹤行礼。 江放鹤看着白城,微微欠了欠身,说道:“你便是白城,咱们飞星门掌门大弟子?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江放鹤说话语音清越,有如击玉一般,白城心中猜测,江长老语带金玉之声,若非武功奇异,便是练气功夫精纯至极,举手投足间引起气息激荡,这份内功修为就不在当年白铁寒之下。 寒暄了几句,柳青山挥手示意,让白城先退在殿旁等候。 又过了片刻,见众位入室弟子都已来到殿中,柳青山说道:“今天召你们来,是想把今年大比的规矩跟大家说一说。” 说到此处,柳青山顿了顿,从身上取出一个羊脂玉匣,放到桌上,接着打开玉匣,只见匣中盛着三粒赤红色的丹药。 柳青山指着这三个丹药,说道:“前些日子,咱们飞星门有幸得了三粒洗髓丹,因此我跟三位长老商量了一下,打算把这几粒丹药当做今年大比的奖品。” 听到柳青山说起大比的事情,白城不由一怔,他是飞星门大师兄,日后要接管掌门之位,身份特殊,故此通常不参加大比,此次柳青山竟然要他参加。 柳青山说完,程长老接着说道:“洗髓丹江湖少有,有易筋洗髓之效,易筋境的武者若能吃上一粒,足抵一年的苦修功夫,绝非寻常丹药可比,当今天下只有北周的回春谷与陈国的东林寺能够炼制,而且炼药所需材料十分稀有,这两处每年产量也是极少,多是自用,很少流出,故此在江湖上十分罕见,纵然有人愿千金相求,也是有价无市。这三枚丹药,柳师兄得来不易,你们定要十分用功,不要辜负柳师兄一番美意。” 柳青山微微一笑,说道:“程师弟言重了,前些日子咱们陈国十八家门派在拦江会盟,我见东林寺来的是主管药房的了空长老,便厚着脸皮向他讨了几粒,也算不得什么。” 柳青山接着说道:“咱们今年有洗髓丹做彩头,便不能同往年大比那样,只在门中比武,否则咱们几位修为较浅的弟子没有一丝机会。我跟几位长老商量了一下,给每人安排下一项任务,你们各自放手去做,以半年为期,前往完成,咱们便以完成情况作为大比结果,将这洗髓丹与前三名每人一粒,下面就让江长老来分配任务。” 一旁江放鹤拿起一摞册子来,说道:“近些年时局不靖,咱们苍州也不安稳,有盗匪占山为王,有妖道兴风作浪,你们久在门中,缺少历练,就去这几处历练一下。” 说罢,江放鹤便一一叫名,分配任务。 第一个便叫到白城,江放鹤抽出一本小册子,说道:“江华府西南三百里处,有个青羊府,前两年来了一伙妖道收罗教众,兴风作浪,青羊府守将屡次驱逐,都未见成效,反而被邪法伤了几人,那守将姓周,原先也是咱们飞星门的人,见收拾不下,便遣人向门中求救,你去看看那伙道人是什么来路。” 白城接过册子,站在一旁,独自翻看起来。 不多时,江长老在殿上分配任务,白城在一旁观瞧,只见其他六人多是驱逐盗匪的任务,只有江一帆与自己任务相仿。 不多时,江放鹤分配完毕,便让诸位弟子便逐一散去, 白城正要离开,忽然听柳青山说道:“白城,你先等一等。” 说着,柳青山从身后拿出一个鹅黄色的包袱,递给白城,说道:“这是你柳师姐从翠环门托人捎回来的,说是你平时最喜欢读一些奇闻异事,这是她特意搜集带给你的。” 白城接过包袱说:“倒是劳烦柳师姐费心了。” 这位柳师姐是掌门的大女儿柳竹烟,比白城还大一岁,也是从小与白城一起长大,后来年岁渐长,被掌门送去西面宋国的翠环门修行。 离开大殿,白城又与几位门中相熟的师弟喝了一顿酒,方才回到房中,推开房门,房间布置却一如数年之前,不但物品不差分毫,打扫的也一尘不染,只是物是人非,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坐下之后,白城打开包袱,只见包袱里包着《南华遇仙记》、《山海奇闻录》等几本游记,正要翻看,忽然看到在几本书下,还压着一个小小的扁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夹着一封书信、一本图册一个油纸包,书信封面上写着“白城亲启”四个字,却并非柳竹烟所写,而是柳青山的笔迹。 白城心中一动,将信封打开细细读了一遍,读着读着不由面色微变,将信纸放下,打开油纸包,只见纸包里三粒赤红色的丹药,犹如火焰一般,喃喃自语到:“洗髓丹?柳青山这是要做什么?” 第五章 三阶九境 白城心中奇怪,把丹药与信笺、图册装回扁木匣中,贴身收藏好,起身沏了一杯茶,坐在窗前,整理思绪,思考柳青山信中所言。 据信中所讲,柳青山得到消息,在青羊府传道的那伙妖道,绝非寻常人,有极大的势力在暗中支持,此次白城青羊府之行,恐怕危机重重。 所以,他在信中建议,白城到青阳府后,不要着急联系当地守将,先暗中查访那些道士的底细,再见机行事,如果事有可为,则徐徐图之,如果不成,则速速离开,但也不要再返回门中,而是携带丹药,一路向西,前往宋国,再觅地潜修,快则十余年,慢则一二十年,待修成练气阶的高手后,再返回门中。 随信的木匣中,除了洗髓丹以外,还有一本图册,誊录的是飞星门秘传练气心法“九星连珠诀”。 这本图册是飞星门秘传,门中历代练气高手,都是以此功法修行。以往传授弟子时,须经门中掌门及各位长老一致同意,否则不可私相授与,柳青山竟然暗中将此功法誊录了一份给自己,若是其他长老知晓,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虽然这本心法十分不凡,但白城也不放在心上,因为他修炼的不是飞星门的心法,而是自己独有的“破玉归元诀”。 这些年,白城习武日久,逐渐了解到武学之路,道阻且长,天赋、功法、机缘缺一不可,这其中天赋难以改变,机缘不可捉摸,功法则是各门各派立门之本。 天下武学虽各有奇妙,但都分为淬体、练气、炼神三阶,而这三阶中,每一阶又可细分为三大境界,故此统称为三阶九境。 三阶九境界第一阶为“淬体阶”,分为易筋、念动、入微三境。 所谓易筋境,是指通过修炼武学功法,搬运周身气血,淬炼筋脉,温养骨髓,最终打破任督二脉,达到百脉俱通,筋骨合一的易筋大成境界。 白城二世为人,自小便能习武,与他人相比,已占了极大的便宜,又独自在忘忧谷闭关苦修,气血搬运,贯通筋脉的功夫,已经小成,只剩下任督二脉尚未打通,但那是因为易筋境的修炼是水磨功夫,不能着急,据他估算,还要三年时间,才机会打通任督二脉,易筋大成。 易筋境之后是念动境,指的是借助周身气血之力,激发脑中暗念显形,再运用功法镇压念头,将脑中这些念头一一磨灭,补益自身心念,最终能形成自己的武道心念。 武道心念一旦形成,则念动而身动,身上的功夫如有灵性,从此在江湖中也算得上一方高手。 如果武道心念进一步纯化,便能生出气感,感受到世间无所不在的元气,从而凝聚元气,反馈自身,超越肉身的极限,显出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练到此处便算是进了入微境。 达到入微境后,就能以天地元气洗练自身,从此开启元气修炼之路,如果有一天能打开自身与天地元气间的隔阂,就能突破淬体阶,到达练气阶,只是武林中人,或限于天赋,或陷于功法,九成九的人,终身都无法突破淬体阶。 进入练气阶后,又分为凝气、周天、无漏三大境界,据白城所知,飞星门至今,历代高手尚无人练成无漏真身,上代掌门,武功修为已经达到历代顶峰,也只修成周天流转之境。 至于突破“练气阶”,进入“炼神阶”的武者,更是万中无一,能到这一步的,在武林中有个专门的称呼,便是“炼神宗师”。 到了炼神宗师这一步,寻常武林人士便是见上一面也难如登天,对这些人武功的描述,江湖中往往都夸大到不可思议的境界。 至于炼神宗师之上是否还有进境,就不是白城所可知,只是在一些记载江湖奇闻书中见过一点记载,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楚。 山色渐晚,淡月危悬,春衫渐冷。 借着淡淡月色,白城又将今日江一帆所赠的包袱提上书案。 今日在林中,江一帆说的轻松,白城却心知肚明,范良钰与莫羽二人绝不好惹,此二人都是纵横江湖多年的邪派高手,当日白铁寒仗义斩杀烈北山之后,此二人曾来飞星门寻衅,扬言要将白铁寒开棺暴尸,祭奠烈北山亡魂。 后来门中几位高手与其一番大战,才将二人逼退,却也未能杀死,此次江长老将此二人一举斩杀,无论如何白城都要落他这个人情。 对于江放鹤,白城也不了解,只知道他在青州武林颇有名声,有一个叔祖曾任飞星门长老,也算是飞星门的远支。 当年白铁寒过世,柳青山接任掌门后,门内空缺出一个护法长老的位置,人手有些不足,柳掌门便外出寻访适当人选填补空缺,后来在青州遇到这位江长老,一番深谈之下,双方皆大欢喜,便将此人迎入门中,做了护法长老。 白城拆开包袱,将里面的两件兵器取出细细打量,两件武器,一柄是嵌金七宝弯刀,由西域玄钢打造,吹毛断发,锋利无比,乃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宝刀,此时却已被截为两段。若是武艺不精之人,或会猜测是否此刀是否是用快剑削断,但白城却从断口中看出,此刀是被上乘内功,从中间震断。 另一把是烂银白纸扇,陇州银为骨,宣府纸为面,中间还夹藏着柳叶暗镖,此时,已被人硬生生的以指力折为三截。 将一刀、一扇放下,白城心中对江长老的武功大概有所推测,如今飞星门上下恐怕只有掌门可以与其分庭抗礼,其他两位长老却差了一筹。 白城起身推开窗户,从窗中望去,只见远方层峦叠嶂之间,松涛起伏,月色之下,光影交错,心中暗自叹息,山高月小,风入松林,本是人间美景,但自从白铁寒过世后,他便无心欣赏,此次回来,景色依旧,却物是人非,门中人心诡谲,手中柳青山这封书信十分诡异,虽然貌似在提醒自己此行小心,但也有些挑拨离间的味道,江放鹤虽然有心示好,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只是不知道他目的如何。 山月渐明,夜风愈寒,眼见时辰不早,白城关上窗户,吹熄蜡烛,沉沉睡去。 第六章 黄天道 第二日一早,白城早早收拾好行李,吃过早膳,又牵了匹好马,便下山往青羊府方向行去。 青羊府与江华府同在苍州,距飞星门驻地三百余里,路途虽不算长,路上却有许多山林沟壑,骑马也走不快,一天下来也就是五六十里。 青羊府虽地处偏僻,却是一处通衢之地,往南不足百里便是十万大山,南诏异族所居,陈国的药材商人要去山中收购药材,少不得要在青羊府盘桓,往西两百余里乃是虹霓关,与宋国分界之处,许多与宋国的贸易商人也常从青羊府经过,故此虽地处偏僻,却十分繁华。 在山林中穿行四五日后,白城见沿途山势渐缓,道路两旁多有人烟,便知已近青羊府。 转过一个山坳,白城见前面有一户人家,便要讨口水喝。 白城跨马来到门前,稍一打量,只见这户人家,砌石为墙,搭木为屋,院子两扇柴门大开,院内立着几个木桩子,桩子上钉着几个铁钉,挂着些许毛皮、干肉,墙边靠着几柄钢叉、铁枪之类。 白城还没来得及及叫门,就见院里房门大开,里面出来一位身材雄壮的老者,这位老者年纪六十岁上下,身高九尺有余,满面虬髯,白眉倒竖,眼如铜铃,声如洪钟,一身皮毛做的袍子,看到白城过来,喊道:“小兄弟,哪里来?” 白城下马走到近前,笑着说道:“在下从江华府来,往青羊府去,途径贵处,特来讨碗水喝。” 老者哈哈一笑,上前拉住白城,说道:“江华府可是好地方,老夫年轻时常去,什么翠烟楼、红袖馆,那姑娘嫩的能捏出水来,来来来,你陪老夫喝几杯,讲讲江华府现在的繁华所在。” 白城推辞不过,只得与老者饮了几杯,说了些江华城近年的逸闻,老者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说了约莫半个时辰,白城准备起身告辞,便问道:“老人家,不知此处距离青羊府还有多远?” 老者抬头看看天色,说道:“这一路过去都是平地,快马过去,天黑之前就能进城。不过小哥,你我相逢也算有缘,老夫多问一句,小哥不要见怪,不知小哥前往青羊府有要办何事?。” 白城说道:“老人家关心,在下岂能见怪。此次来青羊府是因为一位远方叔父在此生意不顺,家里让我过来帮衬帮衬。” 老者听罢,点点头说道:“不是久居还好,听老夫一言,你还是劝你那位亲戚早离此地吧,这两年青羊府风声不对,只怕是要出事。” 白城一怔,问道:“还请老人家指教。” 老者摆摆手,说道:“指教谈不上,不过老头子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大半辈子,对这些地方上的风吹草动还是有些警觉。前几年朝廷与北面打仗钱粮不足,官府对地方上的大户催逼的一日紧过一日,县里几个大户就从宋国请了几个道人过来传道,想要借道门庇护,做驱虎吞狼的买卖,嘿嘿,那些道人岂是好相与的,只怕这几个大户最后连一家老小都要赔进去。” 白城问道:“不知这些道人是什么来路,竟然如此厉害。” 老者皱皱眉说道:“要说这天下道门万千支脉,数不胜数,但我前些年我去宋国做买卖,据当地朋友讲,这些四处传道的道士背后都有一个叫做黄天道的道门在暗中主持。” 白城将“黄天道”三个字暗暗记住,拱了拱手说道:“多谢老人家指点迷津。” 说完,白城拜别老者,骑马南下。 行了约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晚,突然下起雨来,春季雨寒,打在身上冰冷刺骨,白城不由暗暗叫苦,心道天寒雨冷,就算我不要紧,只怕这匹马也要大病一场,这却如何是好。 白城心里正在着急,忽然看到前面林中隐着一座道观,心下暗喜,纵马来到道观门前,只见这座道观兰瓦白墙,朱漆大门,气势恢宏,非同一般,门上一块黑匾上书“九仙观”三个金字,绕着院墙种了两排松柏,皆是数十年的老树。 来到门前,白城轻叩大门,不多时,出来一位小道童,长的是唇红齿白,张口问道:“不知施主何事叩门?”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在下途径此处,路逢大雨,特来借宿一些,讨些茶饭,还望小师傅行个方便,明日一早必不吝啬钱财。” 小道童呵呵一笑,说道:“施主说的哪里话,我家道长最喜结交八方好友,每有过路客人都要殷勤招待,还请进门避雨,钱财之事,再不要提起。” 白城跟着道童走进道观,两名火工道人迎上来将马牵去喂养,小道童引着白城往正殿走去。 沿途之中,白城问道:“却不知小师傅法号?” 小道童说道:“小道法号九如,至于家师,往来朋友都称他清机道人。” 不多时,两人来到正殿,小道童上前轻轻叩门。 片刻之后,殿门大开,门中走出一位丰神俊秀的年轻道士来,此人年纪三十岁上下,身高八尺有余,生的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身披鹤氅,手持羽扇,隐隐然有神仙出尘之态。 白城上前拱手行礼,说道:“在下白城,见过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见白城虽然年少,却英武不凡,拱手回礼说道:“施主雨中赶路,一路辛苦了。” 说罢,冲小道童说道:“快去安排些饭食来,送到我房中,我与这位施主在房中用膳。” 白城连说:“岂敢打扰。” 清机道人摆摆手,说道:“晚课已毕,不妨事的。” 两人来到清机道人房中,不多时道童便已奉上饭食。虽都是些白粥小菜,却做得十分精致。 两人便边吃边聊,不到几句,便说起一些道家玄虚之论。 白城自幼修行的“破玉归元诀”属于道家一脉,再加上他两世为人,对玄虚之事也十分好奇,故此下过一番功夫,广览道家典籍。清机道人也是位有才之士,熟通道家各门经典,二人谈了一会,俱都十分佩服对方的学问。 清机道人愈谈兴致愈高,说到高兴处,从柜中取出去一坛果酒来,说道:“此处有一片梅林,贫道无事时采了些许梅子,酿了几坛梅子酒,一直舍不得喝,今日贵客盈门,蓬荜生辉,贫道也不能吝啬,不若你我共饮此酒,以助谈兴。” 说罢,清机道人打开酒坛,给二人斟下。 等到二人尽兴,酒罢饭毕,却已是深夜。 两人聊到天色偏黑,清机道人也有些微醺,白城便起身告辞。清机道人便遣道童前去相送。 白城随着小道童穿廊越阶,不多时,来到后院客房。 白城推开房门,只见房中收拾的十分整洁,被褥全新,说道:“怎敢烦劳观主如此厚爱。” 道童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施主何必推辞。”说罢,又叫火工道人将应用的茶水、毛巾一一奉上,见一应事务安排妥当,方才转身要走。 方才走到门前,小道童却似想起什么,突然回头说道:“还有一事还需客人谅解,近日有几位道友来此挂单,夜间常有人往来,客人如听到什么响动,还请在屋内休息,不要出门。” 说完,九如转身离去。 第七章 夜探 送走小道童,白城心中暗想,就算是江湖人物,也少有半夜走动,莫非这观中暗地里还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买卖?只是晚间与清机道长闲谈时,见此人风流倜傥,谈吐过人,却不像是坐地分赃的大强盗。 转念又一想,江湖中人多神神秘秘,自己客居此处,也不便打听主人**,便略作洗漱,盘腿坐在床上调息。 白城调息了约有一个时辰,忽然听到屋外远处有车轮滚动之声,九仙观地处荒野,又是深更半夜,四下里寂静无声,故此声音虽小,也将白城惊动。 虽然被惊醒,白城懒得起身,依旧静心调息,恢复精神。 忽然之间,白城听到远处传来女子低低的说话声,不由心中一震,暗道玄门静地,夜半三更,怎么能女子往来,莫非清机道人暗中真的做了些不轨之事? 白城起身走到门前,又顿住身形,忖思道,莫非我听错了,或者其中另有隐情?想到此处,又转身回上坐下,想了一想心说:“不对,以我的修为,决不会听错,其中必有隐情,不如先暗中探寻,再做决断。” 主意已定,白城起身将屋门轻轻反扣,又将床上被褥略加调整,做成有人埋头睡觉的样子,然后微微推开纸窗,四下观察一番,见无人走动,便身形一纵,从屋中飘出。 白日里刚下过雨,此时天色昏暗,乌云遮月,白城来到院中,见正适合夜行,心中暗喜,细细听闻车辆行走之声,辨别位置之后,便提纵身形,顺着廊柱,窜上屋脊。 白城易筋境已有小成,对身体的控制力已炉火纯青,再加上他上一世便特别羡慕武侠电影中的轻功,这一世更是曾花费数年时间专门苦修,轻功已有小成,此时在屋脊之上往来穿梭,落步无声,片瓦不惊,无论是在屋内熟睡的观中道之人,还是院中往来的更夫都一无所觉。 几个起落,白城便来到马车上方,俯身趴在屋脊之上,微微抬头打量四周情形,只见马车行到后院正中,停到游廊之下。 白城运足目力,仔细观察,只见这辆马车是由上好楠木所制,四壁雕着各色精致吉祥图案,周边一圈围着青色缎子帷幕,四角吊着纯银的香炉,便在屋脊之上,也能闻到微微香气,车前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车夫驾车。 待马车停稳,一左一右两扇门轻轻打开,各走下一位女子来,左侧的是一个黄衫女子,薄施粉黛,面色清冷,一副未出闺阁的姑娘打扮,右侧的却是一位红裙妇人,面带妖娆之色,身段婀娜,走路一步三摇。 见两位女子下车,走廊里出来两位道童急急迎上,各自搀扶各自搀扶一位姑娘离去。其中,搀扶那位黄衫女子的,便是白日里给白城开门的小道童九如,搀扶那位红裙妇人的道童,白城却看着面生。 两位女子由道童搀着,沿着游廊一东一西,分头各自走去。白城没法同时跟踪,略加思索,决定先跟在九如后面,看看玄机。 九如搀着那位黄衫女子一路无语,只是闷声走路,白城也在屋脊缓行,跟随二人。 二人穿堂过屋,不多时,已行到适才白城与清机道人饮酒之处。白城在屋脊之上远眺,只见清机道人将房门大开,独自在屋内秉烛夜读,见这女子前来,便起身拱拱手,笑道:“青娥姑娘一路辛苦了。” 那位黄衫女子,见清机道人起身,盈盈下拜,细声说道:“小女青娥,见过道长。” 说罢,二人一同进屋,将屋门反手关上,小道童九如却在门外守候。 白城见屋门紧闭,心中暗骂:“知人知面不知心,清机道人看似有道之士,竟也与女子半夜私会。” 白城正在暗骂,忽然听到“嘎吱”一声响,却见清机道人将里屋纸窗推开,拿了两个蒲团,放在窗前,与那女子一人一个席地而坐。 待女子坐下,清机道人问道:“前日了我教你的《黄天往生祈福经》,你可曾背熟?” 那女子低声说道:“小女已然背熟,只是经中还有些不解之处,还需道长点拨。” 清机道人说道:“青娥姑娘身负宿慧,与大道有缘,日后福德更远在贫道之上,如有不解之处,一同参详便是。” 接着,那位女子便问了几个问题,皆是那部经义中的不解之处,清机道人也一一作答,二人一问一答之间,却无半分逾礼之处。 又听了一会,白城见到夜色渐深,山风渐冷,便伏低身形,悄悄退去。 白城对观中道路不熟,便索性原路返回,不多时,已回到后院当中,低头一瞧,见驾车的那位老家人正抱着暖炉已然睡熟,时不时抱着手中的暖炉啃两口,却似梦到什么好吃的。 白城在屋上看了一眼,暗暗好笑,见左右见没什么事情,便要回屋睡觉。 就在白城起身之际,却到远处传来低低的女子欢愉之声,再用心听,却已听不到。 白城想了想,便顺着游廊,往适才那位红裙妇人的所行进的方向走去,片刻之后,来到一座跨院门前,院中东西各有一见厢房,东边一间厢房,从窗中透出一点微弱烛光来。 来到屋前,白城运转轻功,飞身来到屋顶,轻轻抽开一片瓦,低头往屋内瞧去。 不瞧到罢,一瞧之下,白城不由脸上一红,只见屋内正中是一张八仙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桌旁一张椅子上胡乱放着一条红裙、几件女子的贴身衣物,地上扔着一件亮黄色道袍,椅子旁边是一张卧床,适才见过的红裙妇人与一位黄脸道士正在床上抱作一团。 白城心道一声,“狗男女!竟于玄门静地与人勾搭成奸!”,但他有前世身在地球,对这些男女之事,虽然心中不爽,却也不如这方世界的人那么深恶痛绝,心中虽暗骂了一声狗男女,却也不愿多管闲事,打算就此离去。 正在此时,忽听那红裙妇人轻叹一声:“唉,师兄,你我今日欢好,却不知此次回去,何日方能相见。” 那黄脸道士闻听此言,奇道:“你我男欢女爱,情投意合,难道还有人敢多事不成?我黄天道中人岂是好惹的?” 白城耳中听到黄天道三字,心中一动,心道此次过来,接连听到“黄天道”三字,不如趁此机会,听听其中消息。 妇人愁容不展,低声啜泣起来,惹得那个黄脸道士一阵好哄,那妇人却只是哭不说话。黄脸道士被她哭的烦了,气哼哼的说道:“你便是有什么难事,说出来也好,难道我不与你做主?” 妇人半晌方止住泣声,低低说道:“这些日子常来你处,只怕我家老爷已起了疑心,昨日里他对我冷言冷语,还要将我禁足在家,若不是他那位大小姐今日也要出门,只怕我今天已不能来了。” 黄脸道士闻听此言,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若说是别的事情,只要你说得出口,师兄我倒不为难,只是此时时机不到,此事我却不便出面了结。” 妇人说道:“这有何难,我家老爷对九仙观主十分信任,你与他是同道中人,若是能请他说几句话,那自然药到病除。” 黄脸道士呵呵冷笑一声:“你不知,我虽在此挂单,却与清机道人并非一路之人,当下只是虚与委蛇,若是所料不差,日后恐怕还要与他有些冲突,却不便求他。” 妇人闻言又哭起来,这一哭,哭的是梨花带雨,云鬓散乱,一双玉手紧紧抱着黄脸道士的胳膊不撒手,边哭说:“你平日里把自家夸得无所不能,怎么事到临头,这点小事也办不了,枉我跟你一场。” 黄脸道士受逼不过,只得回话说:“你切莫着急,只是眼下我们要谋一场大事,轻易动不得,不过再等两月,到清明节前后,我家几位师叔来此办成大事,那时你要我如何都是轻而易举。” 那妇人怒道:“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只怕到那一日,你只能去我坟前上香了。” 说罢,红裙妇人便揭开被子,要起身离去。 黄脸道士见状,连忙搂住她,说道:“娘子切莫生气,也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吧,只要你横的下心,我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办成此事倒也不难。” 妇人略略擦了擦眼泪,问道:“如何办成?” 黄脸道士起身从床头摸出一张符纸来,说道:“你回去将符纸点燃,将纸灰浸入水中,然后取毛巾蘸上符水,涂抹在他百会穴上,不消一刻钟,便会气绝身亡,到那时,你再将符水擦掉,便是再高明的人也瞧不出死因来,他这一死你我之间岂不方便许多,只是不知你横不横的下心来。” 那妇人闻听此言,竟转悲为喜,柳眉一竖,说道:“我有什么横不下心,只是此法却不知灵不灵,你需与我同去,方好动手。” 黄脸道士一听,问道:“却不知你要何时动手?” 妇人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便同我回去,做成此事。” 白城听到此处,心中大怒,心道天下间竟会有如此败类,就要纵身下去,将此二人立毙掌下。 第八章 黄脸道士 就在此刻,只听黄连道人一声轻笑,说道:“既然娘子如此急切,你我这便快去快回。” 说罢,黄脸道士左手揽住那妇人,右手轻轻往床上一拍,两人便连人带被,从床上飘起,落到桌前。 白城在屋顶瞧的仔细,不由深吸一口气,心中暗道,这道士人品虽是低劣至极,这一手功夫却十分精妙,当真对上自己虽不惧他,但此刻自己客居此处,不知他是否还有同党,若是有人接应,难免被他逃走。 想到这里,白城忽然灵机一动,便先行从屋顶飘落,仍由原路返回,来到后院当中,见驾车的老家人还在熟睡,身形一转,便如游鱼般,贴地滑入车下,单掌轻轻拍地,身子一提,随即手脚一撑,便如壁虎般贴在车底。 不多时,白城听远处脚步声传来,有人将那老家人摇醒说道:“你家夫人适才听经时忽然晕倒,我师父给她开了副药,只是其中几味药材观中无有,你赶快驾车随他二人驶回家抓药。” 驾车老人一听,慌忙起身打开车门,将那黄脸道士与红裙夫人让上车,待二人坐好,便催动马车,往青羊府行去。 行了七八里路,白城估摸这道士,此时动起手来,纵那道士有同党也赶不及,便从车下滑出,攀在侧壁之上,轻身窜到驾车的老家人车后,食指微微一弹,正叩在驾车的老车夫玉枕穴上,老车夫闷哼一声,顿时晕去,往一旁斜倒。 白城见他斜到,伸手将他拦住,放倒在一旁,又将老车夫的粗布棉袍脱下,裹在自己身上,方才将马匹拉住,驻足不进。 黄脸道士与妇人正在车中卿卿我我,却忽觉马车停住不动,心下见疑,便喊道:“老王,怎么不走了?” 车外却无人作答,只是隐约传来不住的咳嗽声,黄脸道士心中不爽,暗道一声晦气,打开车门,往车前走来,只见老车夫正趴在车前,咳嗽不停。 黄脸道士伸手将他拉起,说道:“可是着了风了?让贫道我给你瞧瞧。” 话音未落,黄脸道士只觉劲风扑面,一双铁掌直击胸前。 黄脸道士习武多年,一觉不对,登时往胸前运气,抵住掌力,同脚踏七星,倒纵出两丈开外,怒吼一声:“哪路毛贼,竟敢暗算你家道爷!” 白城也不答话,轻啸一声,足下发力,飞身纵到黄脸道士身前,由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双掌连环,直攻黄脸道士中路。 黄脸道士适才胸前中了两掌,此时呼吸不畅,身法施展不便,只得双臂外推,左上右下,运足气力,摆出个“铁门栓”的架势,想要将封在门户之外。 白城见他封住中门,依然招式不变,借纵跃之势直压中宫。就在两人拳脚相交之际,白城左手突然向前一探,向黄脸道士左臂斩去,这一掌由小臂发力,直透掌根,快如闪电,强如劲弩,就好似灵蛇出洞,倦鸟投林一般,是正宗的“小星天掌力”,只此一击便将黄脸道士左臂磕开。 见黄脸道士中宫门户一开,白城右手骈指为剑,疾点黄脸道士喉头。 黄脸道士未料到白城出手如此迅疾,右臂慌忙上举,用了个“童子拜观音”的架势,单掌直立守在喉咙前方,要以掌力硬受白城这一指。 眼见指掌即将相交,白城突然变换手法,右手中指、食指、拇指三指并拢,化为鸟形,一招“凤点头”,正啄在黄脸道士手腕上,只听“咔嚓”一声,将那黄脸道士腕骨点折。 两人这一交手如电光火石,白城只因占了先手,瞬息之间,便废去黄脸道士一臂。 黄脸道士大骇之下,一张黄脸也吓的黄中泛青,犹如鬼魅,眼见白城还要近身,便大吼一声,左臂袖袍飞卷,施展道家水袖功夫,横扫过来,意图逼退白城。 眼见袖袍横扫,白城左掌便要迎上,便在掌袖相交之际,突然心头一动,变掌为爪,抓住袖袍一角,只听“嘶啦”一声,将黄脸道士的袖袍撕的粉碎,露出赤条条一条手臂来,手中持一把乌金匕首,寒光四射。 见白城识破手段,黄脸道士一声怒吼,一招“白猿献寿”拼命刺向白城胸口,便要与白城搏命。 见匕首刺来,白城右手疾伸,就要叼他手腕,手到半途,忽然感到一阵寒气随匕首划来,浑身不由激灵灵打个冷战,便知这是一把利器,不可冒险硬夺。 白城撤回手腕,闪身躲过这一击。黄脸道士得势不饶人,疾步紧追,欲将白城刺死。 白城且战且退,退守之间,微微打量黄脸道士招法,只见这道士攻守之间,自有章法,一把匕首舞的如疾风骤雨,丝毫不露半分破绽,唯有身体右侧,在疾攻之时,偶尔有护持不到的地方,却是因为适才右腕被自己点折之故。 黄脸道士此时凭借手中利器,数招之内,已将白城逼退马车之前。眼见身后退无可退,白城脸上露出慌乱神色,脚下一个趔趄,竟似要摔倒。 黄脸道士见此不由心中大喜,一招“飞燕啄食”,匕首斜斜一挑,这一招若是击在实处,便可削断白城的琵琶骨。 黄脸道士只道白城败相已露,这一招十拿九稳,故此以攻代守,全然不顾自身破绽。 却不知白城这一招名为“醉酒抛杯踢连环”,乃是败中取胜的绝招,此时见黄脸道士上当,腰间猛一运力,于将倒未倒之际,反身弹起,于电光火石之间,飞起一脚,这一脚如蟒出林,如虎摆尾,正踢在黄脸道士胯骨右侧,一脚将黄脸道士架势蹬散,胸前露出破绽。 白城趁势而起,怪蟒翻身,一招“孔雀开屏”,连环三脚蹬在黄脸道士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已将其胸骨踢折。 饶是如此,白城担心他不死,运腿为鞭,将其抽出三丈多远,落在在地,生死不知,一把匕首也脱手飞出。 经历一番苦战,白城只觉得身心俱疲,缓缓坐下暗自调息,这黄脸道士人品虽然低劣,但武艺极精,适才搏杀,兔起鹘落之间,可谓凶险万分,稍有不慎,现在躺在那里的只怕是自己。 白城正在闭目调息,马车门忽然打开,适才与那黄脸道士同床共枕的红裙妇人从车门走出。 她见白城坐在远处,连忙紧走几步,趴在地上哭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妾身本是青羊府张家的主妇,只因被的妖道所逼,才不得不屈身侍从,此次幸蒙少侠相救,妾身感激之至,如有所命,无所不从。” 红裙妇人说完,见白城坐在那里,并不答话,便接着又说道:“我家老爷乃是城中一等一的大户,平生做喜欢结交江湖侠客,少侠若能将妾身送回,我家老爷必有厚报。” 白城此时已调息完毕,便睁眼笑道:“把你送回去,可是给你家老爷送终么?” 红裙妇人一愣说道:“少侠这说的哪里话,我家老爷春秋正盛,如何说得上送终?” 白城一声冷笑:“便是春秋正盛,符水一涂岂不也要送终?” 红裙妇人闻听此言,便如拨开两片顶阳骨,泼下一碰冰雪水,从头凉到脚,不由浑身发抖,口中喃喃,却是说不出话来。 红裙妇人浑身瘫软在地,远处那黄脸道士却睁开眼睛,猛然翻身坐起,从怀中取出一道符纸来,咬破一点舌尖血喷在符上。 符纸见血,无火自燃。 黄脸道士见纸符点燃,脸上露出狠绝之色,张口将纸符吞下。 咽下纸符,黄脸道士竟无视胸口伤势,缓缓站起,双眼如刀,盯着白城,一字一顿的说道:“好贼子,道爷我今天拼着道基全毁,也要将你毙于掌下。” 白城见他适才明明已筋断骨折,此刻却恍若无事,不禁心中起疑,暗自提高警惕,口中却不露分毫,只是用言语激他,说道:“你如今身负重伤,胸骨尽折,一点装神弄鬼的小把戏,难道还想吓倒我不成?” 黄脸道士“呵呵”冷笑一声,说道:“你说道爷我装神弄鬼?倒教你看看道爷的本事!”,随即猛一吸气,仰天长啸。 第九章 麻衣相士 黄脸道士这一声长啸,啸声激荡,如深山猛虎,似沧海恶龙。白城只震得骨节发酥,双耳欲聋,再看周边树木,左摇右摆,拉车的健马,也瘫软在地,口中流出涎水,好似昏厥。 黄脸道士随着啸声渐远,不但脸上气色也逐渐转好,就连刚才被点折的右手。竟也高高举起,好似恢复原样。 长啸之后,黄脸道士怒目圆睁,双眼在夜色中竟射出莹莹黄光来。 此时山风刺骨,夜色深沉,这黄脸道士行为诡异,面色狰狞,就好似恶鬼一般,饶是白城胆大,此刻也觉得浑身发冷。 黄脸道士双眼紧盯白城,慢慢躬下身子,猛然向前一扑,便如猛虎下山般扑向白城。 白城只觉得一股强风扑面而来,压的自己几乎不能呼吸,身形滴溜溜一转,让过黄脸道士。 见白城闪过这一扑,黄脸道士一声冷笑,身如陀螺,随着白城一转,右手也不变招,依旧朝白城前心抓来。 白城有心试试黄脸道士右手是否恢复如初,便将右掌撑做龙形,以爪对爪,要硬吃了黄脸道士这一抓。 双爪未接,白城便已心头剧震,只因黄脸道士这一爪,竟然力分阴阳,隔空击物,双爪将接未接之际,已有一股暗力隐隐缠上右臂,几乎坳断手腕,饶白城见机不对,抽身急退,也被撕去一片衣袖。 连退数丈,白城方才止住身形,又惊又怒说道:“真气离体,隔空伤人,这是练气阶的本事!” 黄脸道士狞笑一声:“不错,正是练气的本事,你小子将道爷逼到如此境地,就等着碎尸万段吧。” 白城心神大震,要知道武学之路,一步一坎,便是有灵丹妙药相助,也要自身分解吸收,万万没有一颗灵丹服下,便能突飞猛进的道理,眼前这黄脸道士,竟似打破了白城这个认知,刚才与自己搏杀,不过是易筋境的本事,吞下一张符纸便能一举跨越易筋、念动、入微三大难关,直入练气阶,这在白城看来简直如神话一般。 白城心神微乱,黄脸道士已挥爪攻来,白城心知此时不是揣测这些事情的时候,连忙收束心神,沉心应战。 白城当日曾与白铁寒试手,知道练气阶的高手,已可调用自身元气,隔空伤人,出手如电,防不胜防,万万不是自己能正面相抗的,便施展身法拉开距离,与黄脸道士游斗起来。 好在这黄脸道士虽能隔空伤人,有练气高手的特征,身法、速度却与刚才无异,仍是易筋境的本事,故此白城仍能支撑一二。 此番一交手,黄脸道士占尽优势,数次只差毫厘,便能将白城毙于掌下,眼见白城几成掌底游魂,黄脸道士脸上狞笑越发明显。 不过“破玉归元诀”有“衔烛照远”之能,最能感应他人气机,配套的“破玉十三式”则是以弱胜强,越挫越勇的功法,此刻两相配合,在黄脸道士的攻势之下,白城竟还能苦苦支撑。 一转眼,二十多个回合过去,白城身法已见迟缓,出手也无初时凌厉,那黄脸道士却似毫无消耗,一招一式仍是迅捷至极。 眼见白城颓势已现,黄脸道士突然猛一提身,身形蹿起一丈多高,随即一个盘旋,向下扑击而来,双爪一分,方圆一丈范围,竟都已在其爪风笼罩之内。 白城暗道一声不好,使了个“铁板桥”的功夫,仰身向后倒去,却慢了半分,左肩被爪风擦过,抓出三道血痕。 黄脸道士见一招得手,马不停蹄,另外一爪接踵而至。白城见势不好,立刻放松腰力,身形下坠,平平躺下,闪过这一抓。 这两招虽是险险躲过,白城却已躺在地上,可谓攻无可攻,退无可退。 黄脸道士此时身形渐落,见此情形,左手变爪为掌,直击白城胸口,一掌便要打断白城心脉。 眼见这一掌就要得手,黄脸道士心中大为快意,忽见眼前寒光一闪,顿感不妙,连忙腰腹使劲,抽身急退,却也退的迟了,只觉一阵剧痛传来,闭目大呼“啊呀”一声,再睁眼瞧时,只见左臂已齐肘而断,定睛再看,白城手中持着的正是自己的乌金匕首,不由双目怒睁,几乎要瞪出血来。 原来刚才游斗之时,白城隐约看到此处一点金光闪烁,便知是刚才黄脸道士丢下的匕首,心中暗想,今日若是空手对敌,只怕十死无生,要是能拿到这柄匕首,却还能博出一线生机,便且战且退,向此处退却。 退到此处时,恰逢黄脸道士飞身扑击,白城便借机躺倒,捡拾匕首,准备暗中一击,只盼这一击之下,能将黄脸道士重创。 果然黄脸道士扑击之下,被自己重创,只是这一击将黄脸道士左臂削断,白城心中却无半分喜意,只因自己早已身疲力竭,刚才那一击已运足全身力气。 此刻那黄脸道士只消轻轻一掌,便能取了自家性命。 白城心道难得穿越一场,却死在这黄脸道士手中,未免有些不值,却也胆气未消,站住架势,双眼紧盯黄脸道士,微微冷笑。 只见那黄脸道士抱着右臂,神情茫然,脸色刷白,见白城冲他冷笑,忽然一个转身,发足狂奔,竟朝道观方向逃去。 白城见他远逃,不禁愕然,方知此人竟被自己吓退,顿时长舒一口气,忽然又想到,此人一去,必然要纠集同党再来,自己此时身疲力竭,已无再战之能,若是他同党再来,自己只能等死。 念及此处,白城就要起身离开此地,只是适才搏杀,几乎已用尽全力,最后那一剑,更是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此事便是走动,竟也困难万分,只能看着那黄脸道士沿着山道越跑越远,眼见就要绕过山梁。 正在此时,白城忽见数十里外一道白光由山梁那边疾飞过来,绕着黄脸道士的脖子,绕了一绕,便又飞了回去。 白光这一来一回,黄脸道士竟似毫无察觉,又向前狂奔了几步,突然身首分家,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骨碌碌的滚到一旁,身子又奔走了几步,才摔在地上。 白城在远处,见一道白光一来一回,便将黄脸道人斩首,不由大吃一惊,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 白城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只见山梁那边走过了一个麻衣相士,身披麻衣,手举卦幡,不紧不慢由远处走来。 待这人走到近处,白城微一打量,只见此人四十岁上下,头上一根乌木发簪,脚下一双多耳麻鞋,手中一杆卦幡,上面写着“铁口直断”四个大字,就好似集市上走街串巷的相士。 红裙妇人适才在白城与黄脸道士搏杀之时,躲在一旁发抖,此刻见有人过来,也不顾不得许多,连忙向麻衣相士跑去,张口便要求救。 麻衣相士见那红裙妇人扑来,微一皱眉,不待她说话,便举手一指,只见一道白光从妇人眉心穿过,那妇人登时气绝身亡。 第十章 灵酒 白城刚才在远处瞧见,白光一绕,便能杀人,心中暗暗猜测是某种奇门兵器,能够来去自如,夺人性命,因为他深知练气高手虽然能隔空伤人,但是武功再高也只能在二三十丈外伤人性命,哪里能像麻衣相士那样相距数里之遥,就能出手杀人。 这相士此番再度出手,距白城不过咫尺之遥,却仍只是一道白光,并无实体。 见此情景,白城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扑腾”一声坐倒在地! 白城穿越之初,以为这里是古代世界,后来见了白铁寒的本领,知道这世界有武学传承,此时见这相士出手,竟有如前世小说中所描写的剑仙,心中大喊一声,原来这是仙侠世界! 白城坐倒在地,见麻衣相士走来,知道遇到异人,便挣扎着起身行礼。 麻衣相士见白城要起身,反手微微向下一按,白城便觉得一股潜力将自己遥遥按下,这股力量柔若春风,却沛然不可挡。 麻衣相士按下白城,冷声说道:“你一番苦战,早已耗尽气血,此处地冷风寒,还不赶快调息,真不要命了么?” 白城心知他说的不假,再不多想,稳住心神,调和内息,运转气血,只是刚才与黄脸道士这一战,乃是白城平生第一遭苦战,已竭尽全力,熬干气血,此刻虽勉力收束心神,搬运气血,却感觉周身气血运行不畅。 麻衣相士见白城脸色铁青,显然是运功困难,皱了皱眉,从袖中掏出一个酒囊抛给白城,说道:“这酒内蕴火气,有助气血运行,你喝上一口再行调息。” 白城伸手接过,拧开酒囊,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入喉头,自生暖意,细一品尝,只觉得酒味之醇厚,竟是生平仅见。 当年白铁寒在时,别无所好,唯好世上美酒,偶得美酒便与白城共饮,久而久之,白城也爱上这杯中之物,只是自白铁寒过世后,白城已数年不曾饮酒,此刻天寒地冻,偶遇美酒,不禁腹中酒虫大动,竟一仰头将整囊美酒喝干。 麻衣相士见状,伸手便要阻止,只是白城喝酒太快,不及张口便已喝干,眉毛一挑,怒骂一声:“竟也是个酒鬼!” 白城此时已无暇听他说话,觉得酒入肠中,初时还罢了,只是有些暖意,刺激气血运行,有说不出的舒服。 不料,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白城便觉得腹中一把烈火燃起,越烧越旺,刺激的全身气血如山洪爆发,肆意涌动,头上汗水蒸腾,有如白雾一般,周身皮肤红烫,似要渗出血来。 又过片刻,白城只觉得口舌皆干,心跳骤升,太阳穴高高鼓起,脑中嗡嗡作响,心知不好,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不了一时半刻,就要急火攻心,走火入魔。 但事已至此,白城只得强运心法,勉强收束收束气血,只是气血爆发愈来愈猛,不到一刻钟,已收束不住,只觉得心脉压力越来越大,眼看就要咳血而亡。 正在此时,白城脑海中突然出现一篇口诀:“金乌落玉枕,曲水入黄庭...” 白城此时心神已乱,便不由自主,按这口诀搬运气血,不料这篇口诀神妙异常,只是稍稍运转,便觉得刚才无法收束的气血竟有归流之意,顿时心中大喜,拼命运转口诀,约莫一个时辰,只觉得腹中火焰渐熄,周身气血归脉,如长江大河一般势不可挡,又可随心运转,再无走火入魔之虞。 又调息了片刻,白城突然纵身跃起,一声轻啸,当场演练拳法,这一出手,只觉得周身上下气血流畅,往上一纵,疾如劲弩,向下一落,轻如鸿毛,不但伤势尽复,而且更有进境。 白城一套拳法练完,只觉得周身内外,有说不出的畅快,调匀呼吸,转身来到麻衣相士近前,长揖到底朗声说道:“前辈厚赐,白城大恩不敢言谢。” 麻衣相士上下打量了白城一番,目中微露奇异之色,略一沉吟说道:“我那药酒乃是南海火浆果酿成,性烈无比,便是武功胜你十倍之人,整囊喝下也要肠穿肚烂,你一口喝干,竟没被烧死,也是福大命大。” 白城答道:“这酒味道醇厚之极,晚辈一时贪杯,几乎误了性命,若非前辈指点功法,只怕十死无生。” 麻衣相士哼了一声,说道:“你一时贪杯,便喝去我十年苦功。” 白城只当他是开玩笑,但此事显然是自己理亏,当下拱手致歉,说道:“晚辈一时有失,不知可还有补救方法。”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罢了,也是我没说清楚,怪不得你。” 说到此处,麻衣相士忽然转身,一指远处黄脸道士的尸首,开口问道:“你是何方人氏,为何与那道士半夜三更在此搏杀?” 白城便将自己来历过往一一告知麻衣相士。 麻衣相士听罢,微微点头说道:“原来是飞星门的弟子。” 白城见他语气有异,问道:“前辈可是与我门中长辈有旧,却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麻衣相士说道:“你们门里与我有旧的之人早进棺材了,萍水相逢,你也不必打听我地姓名。” 白城不由愕然。 见白城发愣,麻衣相士问道:“听你所言,此去是要找黄天道的麻烦吗?” 白城说道:“此乃门中之事,若是真有冲突,只怕不得不有所得罪。” 麻衣相士冷哼一声说:“就凭你这点微末本领,也要得罪黄天道,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吗?” 白城指着刚才黄脸道士的尸首问道:“却不知黄天道中似这般身手的还有多少?” 麻衣相士一声嗤笑,说道:“似这等小角色,只怕如过江之鲫。” 白城先前只当那黄脸道士是黄天道中的高手,此时听麻衣相士一讲,不由心中一震,脱口说道:“竟然如此!” 麻衣相士冷冷说道:“黄天道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是他,若非今天凑巧没带法器,要杀你也轻而易举。” 见白城沉默不语,麻衣相士接着问道:“如今你知道黄天道如此厉害,却是如何打算?” 白城说道:“力不足则用智,便是天王老子,也得斗上一斗,方知高下。” 麻衣相士看了白城一眼,说道:“竟也又几分骨气,也罢,黄天道里的高手也不会与你这等小角色为难,只要量力而行,保住性命当非难事,这样罢,看在你师门长辈份上,此行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可去青羊府东门外三十里的土地庙找我。” 第十一章 收拾残局 白城知道这麻衣相士面冷心热,连忙点头称谢。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你不必谢我,我看那群道士也早不顺眼了,只是无暇找他们麻烦。” 白城又问道:“前辈,刚才我与那妖道交手之时,他将一纸符文吞下,竟连破三境,晋升练气,此事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前辈赐教。” 麻衣相士冷笑道:“不过是旁门左道,那一纸符文只是将自身气血逼出体外,故此能隔空伤人罢了,本身境界并无提升,而且此法全靠压榨自身潜力,不耐久战,下次你遇到此法,只需与他游斗,他就要自行毙命。” 白城至此方知,那黄脸道士受伤之后,为何发足狂奔逃走。 眼见麻衣相士转身要走,白城忽然心生好奇,说道:“前辈且慢,晚辈还有一问。” 麻衣相士怒道:“你这晚辈好不罗嗦,又有何事?” 白城问道:“前辈适才挥手之间,便有一道白光飞出,可是传说中的飞剑之术?” 麻衣相士闻言,面带诧异之色,问道:“你也知道飞剑之术?” 白城心中暗想莫说飞剑,就是元婴,上辈子在电影里也见的多了,口中却说道:“晚辈也是在一本古书中见过描述,只是一向无缘得见,传闻之中,这飞剑之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麻衣相士冷笑一声说:“飞剑跳丸,瞬息千里那都是传说中的剑仙手段,你我都是**凡胎,还是不要做此空想。” 说罢,麻衣相士便转身离去。 眼见麻衣相士走远,白城回头看看四周,天空乌云散去,月光映照下来,黄脸道士与红裙妇人的尸首一远一近,倒在当场,马车前的老家人仍是昏迷不醒,倒是驾车的马匹,已回过神,站起身来。 白城本来想一走了之,后来又想了一想,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时一走了之,再找消息,可就难了,心下一横,已有决断。 主意已定,白城将那两具尸首托起,远远找了一处偏僻山谷抛下,又将驾车的老家人扶进车厢,收拾妥当,这才驾车往九仙观方向行去。 不多时,马车来到九仙观后门。 白城远远瞧去,只见后门大开,外面站了一个道童等候,待马车行到近处一看,正是先前搀着红裙妇人往东面游廊走去的那位道童。 见马车来到近前,小道童连忙迎上,几步走到车厢外面,笑嘻嘻的说道:“弟子估摸着师父也差不多回来了,便早早在此等候,不知此行可否顺利,师娘有没有同您老人家一同回来?” 白城在马车前面,闻听此言,心中怒道:“这道童看着年纪不大,原来也是一丘之貉,本来只是想将你绑走,这下看来,倒是留你不得。” 想到此处,白城飞身飘落,一步跨到道童身前。 小道童一惊,正要张口说话。只听白城一声冷笑,右手一指飞点,正中小道童额头,指力透骨入脑,这道童哼也没哼,倒地身亡。 白城依样画葫芦,仍将小道童的尸首寻了个僻静山谷丢掉,然后不慌不忙,仍是驾着马车来到廊下,将老车夫从车中托出,又给他原样换好衣服。 一切收拾妥当,白城伸手微微在老家人头上一拍,帮他活了气血,又用乌金匕首抵住他脖子,方才将他唤醒。 老家人只觉得迷迷糊糊之间,被人拍醒,刚想起身,忽然发现一把匕首横在脖子前面,吓得抖若筛糠,连声求饶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白城压低声音说道:“我家师父与你家夫人情投意合,已然走了,今夜借你马车送了一程,此事你绝不能再告诉别人,否则取你性命!” 老家人连声答应下来,白城见他是真心害怕,方才飞身上房,离开院子。 过了许久,天色渐亮,老家人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慌忙睁开眼睛,只见自家小姐与道童九如已来到身前。 道童九如见他醒来,说道:“怎么今天睡的如此之熟?雪姨娘可曾回来?” 老家人一呆,正不知如何说起,正要想法扯谎。 九如见他双眼发呆,问道:“小姐急着回府,你见没见到你家雪姨娘?” 老家人经他一催,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老仆昨夜许是感了风寒,做了一夜的梦,刚才醒来,还没见到我家夫人。” 九如听罢,转身看看小姐青娥。 青娥闻言皱了皱眉说道:“夫人或是另有他事,昨夜我来时便见她心神不定,许是有事要办,我们不等她了吧” 青娥说罢便起身上车,心中暗想,雪雁姨娘与人私通非只一日,我早想将她赶出家门,父亲却对她宠信有加,此次莫非忍不住私奔了不成?只盼她从今往后,不要再回家才好。 老家人见小姐催的急,不敢在等,便调转车头,往回驶去。 九如送走青娥小姐,也不回房,径直往白城的客房走去,来到门前,轻轻敲门,却无人答应,不禁心下起疑,推开窗户,只见白城在床上睡得正熟,便摇摇头回殿里做早课去了。 九如做完早课,问了问殿前的火工道人,听说白城仍在熟睡,也未再做理会,直到中午,再次询问,知道白城还没出门,心说不好,来到客房,重重的砸了几下门,过了半晌才听到里面的回应,又过了片刻,房门打开,白城由屋内走出。 九如见到白城,顿时吓了一跳,白城与昨日完全不同,昨日里白城来时龙行虎步,英气逼人,今日一见却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满面病容,身形不稳,连忙问道:“施主可是昨夜睡得不好?怎么变成这番模样?” 白城强打精神说道:“许是昨日贪杯,晚上睡觉又未关窗,后半夜染了风寒,故此头晕眼花,只怕一时行不得路,今日还要叨扰。” 九如连声说道:“施主说的哪里话,也是敝观照顾不周,累的施主如此。请施主放宽心,在此安心住下,休养身体,只要施主不急,便是住上一两年也是无妨。” 两人又说了会话,九如吩咐火工道人准备好饭食,又安排人去请大夫,一切安排妥当方才离去。 九如离开不久,清机道人又来到后院看望白城,亲自为白城烧水煎药,见他服药之后,沉沉睡去,方才起身离开。 第十二章 突破 听到清机道人远去,白城才睁眼坐起,回忆起来。 昨日麻衣相士走后,白城原本要将那二人抛尸荒野后一走了之,转念又一想,若是那二人与自己同时失踪,恐怕打草惊蛇,再想探听消息,只怕难如登天。 白城索性将二人尸体藏入山谷,驾车又回到九仙观,收拾好首尾,便回房睡觉去了。 白城本以为一夜之间失踪两人,来日观中必定大起波澜,料这一夜竟风平浪静,无人过问,到让他一场好睡。 清晨醒来,白城只觉得气完神足,精力充沛,心道昨夜一场大战,不知武功可有进益,便要修行早课,巩固修为。 不料不运心法还好,这一运功,白城顿感腹中火焰又起,全身气血奔腾之势再次勃发,登时大惊失色,连忙运转昨日脑海中出现的心法,方才将腹中火焰渐渐压下。 运功良久,白城方才睁开双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气血沸腾的原因,白城已经明白,却是因为昨日喝的药酒药力过强,昨夜补益气血,恢复伤势,消耗的不过微乎其微,剩下的药效都潜藏在五脏六腑之中,若不运功倒还罢了,只要一运功便会激的气血勃发。 这事要放在平日乃是天大的好事,寻常武林中人在易筋境时,往往需要数年时间积蓄血气,待到血气充盈之后,才能借气血之力,打通任督二脉,达到百脉俱通,筋骨合一的境界。 这其中积蓄血气乃是水磨功夫,丝毫取巧不得,除非是一些源远流长的江湖名门,藏有补血秘方,方能够采炼各种药材补益血气,但这些药方所需药材往往珍贵异常,万难持续供应,便是真正下定决心,不惜耗费万金,那也要一两年的功夫,方能有所成就。 白城昨夜所喝的药酒,药力之强却是闻所未闻,依白城的推测,若能将腹中药力消耗殆尽,便是打通任督二脉,也不为难。 直到此时,白城方知这药酒的珍贵,昨夜麻衣相士说这囊药酒,耗费十年苦功,恐怕不是虚指。 药酒虽好,却不易消受,在腹中酒力彻底消化之前,白城只要运转心法便会血气沸腾,若是与人交手,恐怕不过数招,便要气血逆流,筋脉尽断而亡。 白城暗自盘算一下,消化完腹中酒力,估摸着要十余日的功夫,在此期间却不能与人动手,若是平时,自然无妨,只是此时客居他处,不知何时便会东窗事发。 饶是白城胆大心细,此刻也暗自犯愁,只能先寻个借口,不使人起疑心,至于下一步如何,只能随机应变。 就在白城盘算之际,忽然听到外面砸门,原来道童九如见自己久未起床,前来探望。 白城灵机一动,微微运转功法,刺激气血沸腾,不多时便是浑身滚烫,汗出如浆,双目赤红,口鼻生烟,又伸手扯乱头发,方才打开大门。 打开大门之后,九如果然大惊失色,以为白城病重。白城便趁势提出要多住几天养病,九如也满口答应。 唯一出乎白城意料的是,清机道人闻之此事之后,竟也匆匆赶到,亲自烧水煎药,照顾自己。 清机道人这一来,白城倒是演的辛苦,最后不得不低头装睡,清机道人方才离去。 此刻清机道人离去,白城才长舒一口气,当下也不敢耽搁时间,起身关好房门,运功逐渐消化药力。 接下来这十余日,白城为避人耳目,白天睡觉,夜间修行,只在每日清机道人前来探望时,与他说一会话,其他时间都用来运功。 这一日,月上中天,白城正在运功之时,猛然感觉全身气血一动,由奇经八脉便如潮水涌动一般,向任督二脉汇聚,在督脉由阳关、至灵台、通凤府,在任脉由气海、过檀中、至廉泉,最终集于脑后百会穴,这两股气血在百会穴一交,便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浑身忽冷忽热,头皮麻痒难耐,脑海中杂念纷起,几欲破脑而出。 白城心知到了紧要关头,若是能一鼓作气,突破关隘,便能修为大进,若是稍有差池,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血气攻心,恐有性命之忧。 当下再不多想,静气凝神运转心法,只觉得任督二脉气血越聚越多,而百会穴却依然坚固无比,毫无半分贯通气象,白城心下一横,拼命运转心法催发体力药酒药效。 不过片刻,白城只觉得浑身火烫,皮肤之下隐隐有血点渗出,便是衣服上都沾满血迹,周身筋脉剧痛,已有破裂迹象。 白城虽剧痛入骨,却闷不做声,只是催运功力,只觉得浑身血管越来越痛,突然听到脑中传来一声炸响,“嗡”的一声,然后就听到头顶百会穴处,传来“汩汩”之声,周身筋脉压力顿减,脑中一片清明,只觉得脑中出现无数画面,昔日往事一一浮现,心中喜怒哀乐急速变化。 白城知道这是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周身血脉贯通,气血冲击心神出现的异状,若是放任不管,便会被种种情绪搅乱心神,武林中不少人便是在过这一关时,缺少秘传心法束缚念头,以至于心神不固,变得疯疯癫癫。 白城却无此忧虑,他所学的“破玉归元诀”于定神一道却有奇效,当下毫不迟疑,运转念动境心法,将脑海中浮现的种种异样情绪一一束缚,收归自身心神,不多时只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明,方才停止运功。 至此,白城已突破易筋境,达到念动境,不但成为飞星门这一代第一个迈入念动境的弟子,便是在江湖年轻一辈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 若是往日,白城虽然表面不显,内心却难免兴奋,但前些日子刚刚见过麻衣相士这等异人,心知天地之大,藏龙卧虎,武学之道,无穷无尽,自己这点功夫,只是能算是略有成就罢了,但又转念一想,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今日这一粒种子,又焉知不是他日参天大树的根基。 念及此处,白城豪气又生,飒然起身,推门来到院里,举目望去,一轮满月悬于正空,不由脱口念道:“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白城念罢,只听院外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一个火工道士衣冠不整,跑了过来。 火工道士快步跑进院里,只见院里月光如雪,月光之下,纤毫毕现,白城在月下挺身直立,一身白衣虽是血迹斑斑,眉宇间却透着英气,毫无半分病容,不由呆在当场。 第十三章 离开 第二天一上午,清机道人得到消息,带着道童九如来到白城所居的跨院内,一进大门,便见到白城神采奕奕正在练武,连忙上前说道:“施主大病初愈,怎能如此辛劳,还是多多休息。” 这些日子,清机道人不辞辛苦,每日亲自来烧水煎药,白城虽是装病,却也十分感激。 白城见清机道人进门,连忙收招,抱拳说道:“连日蒙受道长厚爱,白城感激之至。” 清机道人连连摆手,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今日施主病体初愈,贫道在花厅设下素斋,为施主庆贺一番。” 白城拱手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来到花厅,白城见这一席素斋,色香味俱佳,不由食指大动。 清机道人又抱出一坛素酒,两人在花厅边吃边聊,道童九如在旁侍候。 聊了一会,白城微微有些醉意,忽然停箸不食,从胸前掏出一面古镜,说道:“道长连日苦心关怀,白城无以为报,少时得的这面古镜,乃是道门古物,今日将此镜奉归道门,以鉴你我相交之谊。” 清机道人也不推辞,信手接过此镜,只见此乃前朝古镜,背面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顺阴阳方向铸造,整面镜子由青铜杂以精金铸成,虽历经千年仍然灼灼生辉,不由赞道:“果然是一面宝镜!” 看了一会,清机道人将古镜递给道童九如说道:“将镜收好,把我抄那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拿来。” 道童九如接过古镜转身离去,不多时,手捧一本经书,奉给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接过经书,摩挲封面良久,抬头看着白城,正色说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贫道今日托大,称你声贤弟,有几句话想要赠与贤弟,还望贤弟不要恼怒。” 白城起身深鞠一躬,正色说道:“道长有言请讲,小弟洗耳倾听。” 清机道人将经书双手递给白城,说道:“常言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白贤弟,你我相交不久,我却知贤弟身在红尘,心向大道。不过,道法万千,大道一条,这部《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乃是贫道少时所学,多年来废寝忘食,须臾不敢松懈,苦心钻研之下,也有些心得,此本经书乃是贫道根据原本誊录而成,并将心得体会附录在后,贤弟若是有暇,不妨品读一二,或许略有所得。” 白城接过经书,瞧了一眼,问道:“小弟自幼也曾苦读道门经典,却未曾听过这《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不知这是那位前辈所著。” 清机道人放下手中酒杯,起身取了净水漱口,又向东方拜了三拜,方才说道:“这部经书非同小可,乃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感世人辛苦,为渡世人超脱所著,若能通达此经,便能斩妖除魔,脱离世间苦海,乃是我道门真传,贤弟切莫等闲视之。” 白城将经书贴身收好,说道:“道长厚爱,小弟惶恐之至,只是心中还有一事不解,实在是不吐不快,还望道长释疑。” 清机道人说道:“贤弟有话请讲。” 白城放下手中果酒,双眸直视清机道人,说道:“小弟心中还有个疑问,道长身在道门多年,可曾听说过‘黄天道’三个字?” 白城话一出口,道童九如脸色一变,张口似要说些什么,却又强行忍住,只是用眼不住的看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听到白城问话,面色不变,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是何事,不瞒贤弟,黄天道之名,贫道不但听过,说起来,贫道也算黄天道中人。” 白城在来青羊府的途中,听那位雄壮老者说过黄天道不是好人,前几日又见那黄脸道士行事卑劣,心中已经认定黄天道不是什么好路数,便打算离开九仙观之后,再暗中查访黄天道一事,但连日与清机道人交谈之下,感到此人心胸、谈吐都非常人可比,再加上前些日子亲耳听黄脸道人说清机道人与他并非一路,故此想要寻个机会,直接向他打探黄天道的消息。 不料,今日问题,清机道人竟然承认自己是黄天道中人,白城不由大吃一惊。 只是清机道人虽然承认,面上却无半分隐秘被揭破的恼怒。 白城见他面无异色,便也稳住心神,说道:“原来道长也是黄天道中人,不想贵派中也有道长这样的风雅之士,倒是小弟眼拙了。” 清机道人闻言微一皱眉,说道:“听贤弟的话,似乎对黄天道有所误解,却不知贤弟对黄天道了解多少?” 白城说道:“只是略有耳闻罢了,不瞒道长,贵道风评似是有些不佳,贵道有位道长,小弟也曾偶遇,对他的人品却是不敢恭维。” 清机道人微叹一声,说道:“黄天道之事说来话长,我道门传自上古圣人,千万年来,开枝散叶,门人无边,只因其中鱼龙混杂、泥沙俱下,难免有不肖之徒混入其中,故此我道门前辈决定单开一脉,律令天下道门,这一脉便是黄天道。” 白城问道:“依道长所言,黄天道既律号令天下道门,应当名重天下,无人不知才对,却不知为何小弟在江湖上从未听过此道?” 清机道人说道:“黄天道只在道门之中收取弟子,其名也只在我道门中传播,故此在江湖上名声不显。” 说到此处,清机道人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若是我所记不差,如今陈国第一大派丹霞派掌门也是我黄天道中人。” 白城一怔,说道:“丹霞派乃是陈国十八家门派之首,掌门“气吞丹霞”梁子襄不但是陈国第一高手,也是朝廷的异姓王爷,威震天南四州,却没想到也是黄天道之人。” 清机道人见白城脸色变化,说道:“不错,梁师叔确实是我黄天道嫡传弟子。” 顿了顿,清机道人又说道:“贤弟,贫道所言句句属实,黄天道也是道门嫡传,希望贤弟不要有所误会。贤弟所说那位道长若贫道所猜不错,应该是前些日子在我这观中寄宿的卢道友,虽与我同在道中,但出身另一支脉,此人人品,确实有些问题,只是这几日忽然悄然遁去。如是贤弟与他有所冲突,还望直言相告,相信以贫道的薄面,还能说解一二。” 白城微微苦笑,不过那黄脸道士只怕此刻尸骨已寒,便是清机道人面子再大也没法找死人说解,再转念一想,以那黄脸道人行事之歹毒,就算知道黄天道势大难敌,自己也会忍不住出手,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此处,白城说道:“道长盛情,小弟铭感于内,若有不决之事,一定与道长相商。” 说罢此事,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白城方才回屋休息。 第二日一早,白城便收拾东西,要离开九仙观,清机道人苦劝不住,只能放他离开,站在观前观望,看白城远远离去。 眼见白城打马南去,道童九如转过头来,朝着清机道人面露苦色,说道:“师父,你放此人轻松离去简单,可若是道中有人问卢道长之事,起却如何回复?” 清机道人冷笑一声:“卢元龙一身俗骨,不过仗着家中长辈才能在道中栖身,早晚非我道中人,再说他死于飞剑之下,却与这白城有什么相关?” 说罢,清机道人转身回殿。 第十四章 潜入城中 离开九仙观,白城一路南下,不多时便来到青羊府城北门。 远远瞧去,只见青羊府城,城墙高一丈有余,通体由一尺多长的青砖堆砌而成,两扇朱红色的城门大开,门上九横九竖钉着八十一颗碗口大的铜钉,城门洞里往来商贩络绎不绝,有推着木车的行商,也有数十人同行的商团,还有些人衣着奇特,显然不是陈国商旅,城墙下站着数十名军士,手中兵刃寒光闪闪,身披嵌铁熟皮软甲,虽然说不上是精兵劲卒,也算得上高大健壮。 白城在北门外瞧了一阵,却未进城,催马向东行去,绕过城墙拐角,越过东门,来到南门门外,这南门之外,景色却与北门不同,此处多了许多十万大山出来的南诏行商,拉着从山中收集的山货,想要进城贩卖。 远远敲了一阵,白城拍马沿着南门外一条大路向山里疾驰,行了约莫三四十里,见路上行人渐稀,白城便找了一颗大树,停在树荫处,拉住缰绳,驻足在路边观瞧。 不多时,从南边大路上来了一位行商,此人看面相有二十多岁,身高七尺,面色黝黑,穿一身海蓝色的麻布衣裳,推着独轮一辆木车,车上堆着皮毛药材等山货。 白城见此人从远处来到近前,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见身形与自己相差无几,心中暗道就是你了,张口喊道:“这位兄台,还请留步,小弟有一事相询。” 青年行商听到有人喊他,转头一看,只见树下一人鲜衣怒马,便知身份不凡,当下不敢无礼,连忙说道:“公子有事但问不妨,小的只要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城微微一笑,问道:“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行商说道:“小的姓麻,在家排行第九,熟悉的都唤我做麻九郎。” 白城笑道:“九哥一路辛苦了,只是不知麻九哥这一车山货要多少本钱,进了城又能卖多少银子?” 麻九郎算了一算说:“这一车山货是我从山中几家村寨里收来了,前前后后半个月,吃喝花销加上收货的本钱,怎么也得七八两银子。到了城里,要是行市好,能卖个十二三两银子,要是行市不好,也能卖个十来两银子。” 白城听完,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健马,问道:“你看我这匹马值多少银子?可抵得上你的山货?” 麻九郎苦笑一声:“公子您别开玩笑了,别的不说,光马上这副雕鞍就要七八两银子,再加上你这匹马少说也要百八十两银子,我这点山货怎么比的上?” 白城一笑,说道:“你这人倒会做生意,不瞒你说,我这匹马放到集市上少说也能卖一百八十两,配上这副好鞍,至少不下二百两银子,我用它换你这一车山货你可愿意?” 麻九郎愣了半响说道:“公子切莫说笑,天底下哪有这等生意...” 白城见他心有疑虑,微微一笑说道:“麻九哥不要多虑,我家本是宋国商人,也算是薄有家资,此次家里让我来这边看看行市如何,想在陈国开间铺子经营买卖,不料这边人欺负我是外乡人,跑了许多家都是漫天要价,故此我想扮作本地商人在城里盘桓些日子,瞧瞧行市,不知麻九哥可愿成全?” 麻九郎听完,细细打量了白城一遍,见他面白如玉、风度翩翩,全然不像是为非作歹之辈,便说:“既然公子这样说,小人自然无有不从,只是公子的容貌衣裳都不似久经风霜之人,只怕瞒不过城里那些商人。” 白城说道:“小弟也有此虑,故此这一身衣裳也要和麻九哥换换,此处离城尚远,你我兄弟边走边聊,九哥也可以给我聊聊此处的风土人情。” 麻九郎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当下两人在道边换过衣裳,方才上路。 两人边走边聊,说了些当地的风土民情,不过一个多时辰已来到府城南门外。 白城驻足说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九哥一路指点,小弟茅塞顿开,只是还有一事,需要麻九哥行个方便。” 麻九郎这一路骑马,感觉已大有不同,此时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气象,坐在马上,微一拱手说道:“兄弟但讲无妨。” 白城说道:“我前些日子骑马在这城里往来穿梭,不少人都识的我的身份,若是今日他们看到这匹马,只怕心中或有所猜测,还望麻九哥,暂时不要回青羊府,去别处游玩些日子,若是路费不足,小弟这里还有些余钱。” 麻九郎一摆手,说道:“平白落了一匹马,怎么还能要你的银子,话说回来,就算你不说我也没空在这青羊府闲转,离此三百里有座江华城,城里有座红袖馆,里面那位绿柳姑娘是我的老相好,几次想给她赎身都没钱,这次卖了这匹马,给她赎身那是绰绰有余了。” 说完,麻九郎眉飞色舞,打马北去,一道烟尘,须臾便不见踪迹。 白城在原地呆立半晌,方才长叹一声,才知道江华府烟花之地远近闻名,自己以前真是白白在江华府呆了这么久,打定主意,这次回去一定要瞧瞧,推着车进城。 白城推车来到城门洞前排队,交过十文钱的税钱,漫步进城,路过城门洞的时候,听到后面几个收税的衙役闲聊。 衙役甲:“刚才骑马的不是麻九吗?怎么发了财了,一身锦袍,还有钱买马。” 衙役乙:“是啊,难不成又骗到什么冤大头了?” 衙役丙:“天底下哪有这种傻子?送马就罢了,岂有送衣服的。” 白城心中暗道,天下间确有这等傻子,想到此处,忍不住喊说道:“刚听麻九郎说,他在红袖馆有个相好的姐儿,给了他一笔钱,要跟他双宿双飞。” 话没说完,白城就听到后面兵器掉了一地,传来一阵吸口水的声音。 第十六章 玄龟堂 白城见他行为诡秘,便轻轻跟在身后,远远吊着。 崔博元出了小巷,绕过一条大街,朝城西方向走去,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到城西小河边上。 此时夜色已深,沿街店铺都已关门,只有河边一家酒肆,仍是灯火通明,照的水面波光粼粼,酒肆之中一群汉子正在喝酒划拳。 就在崔博元路过酒肆之时,那群汉子中有人猛一抬头,看到崔博元路过,大喊一声:“这不是崔老二么,你欠赵爷的钱,什么时候还?”。 话音未落,便有一条大汉起身,带着三五个汉子从酒肆中冲出,去赶崔博元。 崔博元刚才听有人喊自己还钱,头也没回,拔腿便跑,此时听到后面有人追来,更是两腿卖力,拼命奔逃,只是他身后包袱似乎有些沉重,不像这几条汉子身子轻快,不多时便被围住。 这四五人把崔博元围在当中,一条青面大汉缓步踱了出来,说道:“崔老二,好久不见,咱们兄弟出去做趟买卖,半年多没回来,你倒是长胆了,听赵爷念叨,说你小子欠钱不没,当真是想死么?” 崔博元怒道:“赵老大设局骗人,我不去报官,已是便宜他了,他还敢来要账!” 青面大汉狞笑一声,说道:“报官?你这是要造反吗?给我打断他的两条腿,我看他怎么去报官?” 话音未落,身边几条汉子便已冲上去,对着崔博元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崔博元初时还抵挡两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已抵挡不住,抱头蹲下,只是挨打,还手不得,又过了片刻,实在扛不住了,喊道:“快住手!我这是要去给城西的道长帮工,耽搁了道长的事,你们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揍他的几个人闻言都停了手,转头去看青面大汉,青面大汉冷笑一声:“什么杂毛老道,还想吓唬你家大爷,今天不打断你的腿,老子就从这滚着出去。”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只怕你今天得滚着出去了。” 青面大汉闻言一愣,随即怒吼一声:“那个不长眼的敢来消遣老子?”,话音未落,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当场晕倒在地。 那边几条大汉正在围殴崔博元,猛然听到这边一声痛呼,连忙转头观瞧,只见青面大汉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旁边站着一个身穿蓝布衣裳的少年人,手中提着一根拳头粗细的木棍。 见几位汉子转头过来,少年呵呵一笑,说道:“对不起各位仁兄了。” 说罢,少年飞身过来,一棍一个专打脑后,片刻之后便将几人打晕,再看崔博元,还抱着头蹲在地上,犹自不敢抬眼。 白城见状,笑道:“崔二哥,怎么半夜三更来此散心?” 崔博元半晌不见有人动手,此刻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是白城,叹了口气说道:“十一郎为何在此?倒教兄弟笑话了。” 白城摆摆手说:“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倒也谈不上笑话,小弟晚上在屋中静坐无事,便出来转转,远处看到这里有酒家,便要了壶酒,刚才见二哥经过,正要喊二哥一同喝酒,却不想这群人冲了出来,倒教二哥受惊了。” 崔博元说道:“是我走的急,倒没看见兄弟。” 说到此处,崔博元忽然打量了四周一遍,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这几个人都是兄弟做的?兄弟竟有如此本事?” 白城微微一笑说:“我们做行商的久走江湖,这两下把式,不过是护身而已。” 崔博元连连叹气,说我要有十一郎这两下子,也不至于被这些人追打。 俩人又闲聊了一阵,白城忽然问道:“却不知道二哥行色匆匆要去哪里?” 崔博元说道:“不瞒十一郎,我这是要去城西道观。” 白城奇道:“若说是道长讲道,白日自然能行,为何非要半夜前往?” 崔博元咬了咬牙,说道:“别人问起,二哥怎么也不会说,既然十一郎问起,二哥也不瞒,白日里道长所授的经文,人人都可习得,夜间所授的乃是真经,只有我们这些烧香入堂的弟子才能习得。” 白城微微一笑,问道:“既然是真经,二哥可否做个引荐,带我同去,也好拜见几位道长?” 崔博元开始不肯答应,但耐不住白城死磨硬泡,又兼着白城刚刚救他一次,最后一咬牙说道:“十一郎非要去,就跟我走吧,我拼着道长责罚,也会想法让十一郎入我门中。” 白城跟着崔博元一前一后,往城西道观走去。 就在崔博元转身之际,白城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反手一弹,正中青面大汉的玉枕穴上,将他震醒,方才转身离去。 两人沿着河边又走了二里多路,来到一座石拱桥边,崔博元刚吃了一顿打,此刻走的累了,靠在桥边歇歇脚。 白城见他站住,也站在桥上,往水中观瞧,只见桥下流水潺潺,在月光映衬下清澈透底,几尾鱼儿静静浮在水中,随波浪起起落落,石拱桥上几头小石狮子憨态可掬,在月色之下宛如活物,不由心中暗叹,江华城纵然比此处繁华,却也无这般小桥流水的景致,但如此美景,却有人视而不见,果然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歇了一刻钟,两人再次上路,过了小桥,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绕过一片松林,眼前忽然出现一座道观。 这座道观虽然不小,却掩映在一片松林当中,若是生人来此,未必寻得到路,二人穿过松林,来到道观正门,只见黑漆大门之上,横着一面金匾,上面写着“玄龟堂”三个大字。 崔博元来到门前,一重两轻,轻轻叩门,不多时,大门打开条缝,从里面伸个脑袋来,看见是崔博元,口中埋怨说:“崔二哥怎么才来?赶快进来,咦,二哥怎么还带生人来了,这可不能进啊。” 崔博元一把推开大门,带着白城就往里冲,口中说道:“见了几位道长自然知晓。” 白城不知玄龟堂几位道士底细,便先运了无名心法,约束住全身气血,方才跟崔博元入内。 俩人穿过前院来到正殿,此时正殿当中已经坐了不少人。 白城打眼一扫,只见正殿当中供着一尊神像,这尊神像云鬓凤钗、雍容华贵,是一位女仙形象,神像下面放着三个蒲团,盘膝坐着三个道士,都穿着杏黄色道袍,居中的年纪大些,满头白发面带苦色,左侧那位道士看面相有三十多岁,右侧却是位二十来岁的年轻道士,面带玩世不恭之色,三个道士下方,也盘腿坐着七八个人,俱都穿着蓝布道袍,围城一个半圆形,将三名道士围在当中,再往外拥拥嚷嚷坐了三四十个人,这些人席地而坐,却都是穷苦打扮。 两人刚一进门,神像下方那位年轻道士就面容一变,怒道:“你这弟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外人来此,当真想试试堂里的规矩吗?” 崔博元却不回话,只是连跑两步,将包袱扔在一旁,跪倒在三位道士前面,哭着说道:“三位祖师在上,弟子今日过来时被官府爪牙擒拿,若不是这位兄弟拔刀相助,几乎被打死,几乎见不到三位祖师爷了。” 说着说着,崔博元趴在地上,哭泣不止。 白城站在一旁,心中暗道没想到崔家老二还有这等演技,当真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见崔博元哭个不停,居中的白发老道皱了皱眉就要张口,左边那位中年道士先张口说话:“博元不要伤心,凡事有为师给你做主,你且把事情慢慢讲来。” 听到中年道士张口,崔博元才止住哭声,将今夜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只是隐去了被追债的部分,又将白城手持大棍打人的事情夸大了几分,说的白城如何英勇无敌,就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中年道士听罢,说道:“这事也怪不得你,你且坐下听经吧。” 话音未落,年轻道士口中呵呵冷笑,说道:“天底下哪有这等巧事,不是你胆小怕事,胡编乱造,就是小人设计,想要混入我们堂中,卢剑山你莫被他欺瞒!” 说罢,年轻道士也不等中年道士张口,“噌”的一声站起身来,骈指为剑指向白城,大喝一声:“老实交代,你是何人派来,竟敢来我玄龟堂作奸细!” 白城故作愤恨之色,说道:“道长说的哪里话,小人不过是一个小小行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里什么奸细。” 年轻道士也不停白城分辨,微微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凭空一晃,无火自燃,再往前一甩,一团火光径直向白城疾飞过去,这一团火光见风便涨,初时只有茶壶大小,待飞到白城面前时已有车**小。 第十七章 烈火玉符 这团火焰甫一出现便将殿内烤的火热,飞行之际,更是烈焰飞腾,灼热逼人,便是大殿四周的帷幔已隐隐有些焦糊。 殿里诸位弟子,那几个蓝衣道士也还罢了,席地而坐的三五十个人都被骇地目瞪口呆,四处奔走,有些胆小的跑也不敢,只是趴下给几位祖师磕头。 白城见这团火焰虽然声势骇人,但速度、准头都差得远,故此有意隐藏武功,佯装害怕,站在当场。 眼看火焰就要击中白城,一旁的中年道士忽然一声冷哼,挥了挥手,只听得“咔嚓”一声,火焰便消失不见。 年轻道士见火焰消失,转身盯着中年道士。 却见中年道士面带不悦之色,慢慢说道:“有缘来此,便是堂中兄弟,何必赶尽杀绝,莫说博元给他作保,就算他是奸细又怎样?日后见了门中圣母的无上法力,难道还不皈依不成?” 说罢,中年道士一指白城,说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记名弟子了,若是做得好,下次开香堂把你收入堂中。” 白城当即下拜,表示愿意尊中年道士为师。 眼见中年道士将白城收入门中,年轻道士大怒,喝道:“卢剑山,你也太过嚣张了,大师兄还未说话,你竟敢私自收人入门”。 中年道士眉毛一抬,冷冷说道:“大师兄还没说话,你却大呼小叫,还有点规矩吗?” 俩人争吵起来,白发老道在中间闭目静坐,充耳不闻,只做不知。 屋里正在吵闹,突然听到道观门口传来呼喊砸门之声,不多时,便有教众进来禀报,说门外来了一群大汉,前来要人,说是要堂里把崔二连白城一同交出去。 中年道士听了禀报,连声冷笑,说道:“咱们玄龟堂名声不显,连这些鼠辈也敢来闹事,你让放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他们长了几颗脑袋!” 待传话之人离去,中年道士扭过头说道:“师兄,这次咱们道中行动,许多支脉都要参加,据小弟所知,颇有些支脉已经走到咱们前面了,咱们玄龟堂要是再名声不显,只怕事后论功,要排在后面了。” 白发老道闻言,睁开双眼说道:“卢师弟此言有理,只是道中自有安排,我们也不好擅动。” 中年道士听他说完,嗯了两声,便再不说话。 堂中之人正在说话,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来了三五十条大汉,这些人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个个身穿劲装,手持兵刃,看起来不是大户人家的护卫,便是此地的帮会。 为首之人是一位青面大汉,此人身形魁梧,面色狰狞,只是脑后高高肿起,看来未免有些滑稽。 青面大汉来到堂前,怒目圆睁,用一条铁棍指着堂中三个道士,怒道:“你们三个杂毛老实交代,刚才是谁把老子打晕的?” 堂中众人一阵愕然,感情这货压根不知道是谁打的他,感慨之余,俱都看向白城。 青面大汉见大家都看向白城,便知道这是正主,狞笑一声说道:“贼子,竟敢暗算老爷,今天老子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本事?” 殿中崔博元见那大汉凶猛,连忙转身求中年道士,说道:“求师父出手相助,救救十一郎。” 中年道士摆摆手说道:“据你所言,这麻十一郎也有几分本事,我且不出手,瞧瞧他本领如何,若是不济,再出手不迟。” 说完,又转身给白城说:“你先跟他过几招,让为师瞧瞧你的本事。” 白城应了一声,便飞身跃下台阶。 青面大汉见白城过来,大吼一声,劈头就是一棍。 白城来此为的便是探听消息,不愿在这些道士面前露底,故此只用些粗浅武功与这大汉搏斗,见他棍来,匆匆往左侧一闪,堪堪闪过这一棍。 青面大汉见白城闪过此棍,疾步后撤,拧腰一抽,便改劈为扫,这一抽一扫倒也有几分章法,颇见几年功力。 白城见棍扫来,却不退避,反而俯身一个前冲,冲破圈子,去抱青面大汉的右腿。青面大汉见白城飞身扑来,右腿不动,左腿快步向前,一个飞膝,撞向白城的面门。 白城见膝盖撞来,一个翻滚,闪出圈外,拿定架势,便要再战。 二人一前一后战了二三十个回合,白城见时机成熟,佯做气喘吁吁,便要退下,青面大汉却越打越高兴,心中竟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原来这青面大汉少时曾有奇遇,救过一个身负重伤的老乞丐,这个老乞丐伤势恢复之后,为报答救命之恩,便要传他一身绝艺,只是他天资低劣,高深武功说什么也学不会,老乞丐无法,只能教给他一套粗浅棍法,让他练习。 自老乞丐走后,这青面大汉虽天赋不佳,却极有毅力,耗费十余年功夫,苦练这套棍法,使得倒也有模有样,后来自觉练成,便去周边挑战,打翻了不少学武之人,从此愈加自信,竟然去挑战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他的本事虽有一些,与这些有名的高手相比,却还差的还远,但他出身官宦人家,族中数位长辈都在朝廷做官,故此这些人也不敢真的动手伤到他,只是点到为止。 时间已久,他也知道中间内情,再也不去挑战,平日里只是对着铁棍长吁短叹,说天下之大,竟无人能与他痛快一战。 今夜他与白城大战一场,竟是平生未有的畅快淋漓,只觉得对手与他旗鼓相当,可以尽展平生所学。 青面大汉正在畅快之时,他身后有人却按捺不住,此人唤作张迁,乃是他家中的护院,素知他的根底,唯恐他久战不下,必有所失,便一声呐喊,鼓噪众人要一起动手。 青面大汉正打的高兴,突然听到身后众人冲来,心里有些不悦,口中喊道:“你们且慢动手,我只差一招...”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长笑,中年道士从堂内走出,喝道:“十一郎还不退下。” 白城心说早就等你出手,便顺势退下,站在一旁。 中年道士走出大殿,伸手从胸前掏出一块羊脂玉符来,一声断喝,咬破舌尖血,喷在玉符上,只听玉符中传来“咔嚓”一声,犹如晴空霹雳一般,发出数丈红光,红光之中飞出一群火鸟、火兔、火鼠、火蛇,这些火中精灵灵动异常,有如活物,只是满身烈焰,往人身上一扑,便能将人点燃。 这群火中精灵窜入人群当中,不多时便将这些人尽数点燃,满院之中,火光四起,烟雾缭绕。 这群人见事不好,大喊一声,冲出观门,往河边跑去。 青面大汉不愧是习武之人,虽是一身青烟,却能健步如飞,一马当先跑在头里,身形如此壮健,确是一块挨打的好材料。 眼见这些人逃走,中年道士哈哈大笑,转身回殿。 第十八章 昔年旧事 春衫正冷,西风正寒,衣衫虽冷,心却火热。 白城站在殿外,脸上隐隐露出兴奋之意,刚才玄龟堂中两位道士先后出手,年轻道士也还罢了,那一团火光虽然声势骇人,但白城自忖生死相搏之际,闪过火符不难,但这中年道士一出手便是数种火种精灵,或飞或窜,或高或低,自己便是轻功再高,身法再快,也难免被扑上。 想到此处,白城心生疑窦,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虽然一直苦修武功,未曾出过远门,但当年白铁寒在世时,却交游广阔,无论是北国还是南疆,都有至交好友,但他们谈起当时高人时,说的都是武林高手,纵然提起几位道门中人,也都是武学上的大宗师,丝毫不曾说过,道门中还有如此奇异的本领。 若说这道士行踪隐秘,有如武林中的魔教也到罢了,但这些人偏偏行事张扬,毫不收敛,在市井小民面前,也公然施展些声势烜赫的本领,如此张扬,却无人提起,这中间定然有个极为关键之处,自己还没想透。 白城生性好奇,凡事越是诡秘,越有兴趣了解,心中暗想,昔日自己在山谷中修行之时,以为武功再练也不过是练气高手,若无奇缘,此生只怕难遇炼神宗师,却不想江湖之大,藏龙卧虎,莫说那日麻衣相士,便是这几个声名不显的道士,也有神奇手段,看来江湖之中高人层出不穷,却并非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白城在门外思绪良久,殿上崔博元却以为他被玄龟堂祖师的手段震慑,出来将白城拽回堂里,席地而坐。 中年道士刚才在众人面前施展手段,不但将堂中弟子镇住,便是旁边那位年轻道士脸上也露出忌惮之色,此时不再与他争吵,闭口不言。 白发道士见此堂中众人已安静下来,便睁开眼睛,敲了一声法磬,开始讲起经来。 白城心知这三名道士虽未必什么有道之人,但也有些手段,故此静下心来听这道士讲经。 细听之下,果然有些许不同,往日里白城在这方世界读到的道经,皆是由三清道祖所传,纵有他人所写的经书,也是对道祖之言加以阐述发挥。 今日这这白发道士经中所讲经卷却完全不同,乃是一位唤作玄冥夫人的女仙所作,讲的是玄冥夫人的修道心得。 白城听了一会,觉得这本经卷虽非道祖所著,却也奥妙非凡,别出机杼,绝非邪门外道所能编纂,确是有道高人传下的真经,渐渐听得入迷。 白发道士这一讲便是一夜,只是他年事已高,讲起经来,毫无抑扬顿挫之感,委实没有什么吸引力,殿上其他弟子听来,与其说是大道之音,不如说是催眠神曲,众人虽信仰虔诚,但多数出身贫寒,修为学识都差得远,对这经卷全然不解其意,不到下半夜便已睡到一片,天明时,就只有白城还在用心聆听。 东方日出,金鸡三唱,朝阳紫气照入殿中。 白发道士见旭日东升,猛一击磬,将众人惊醒,然后缓缓起身往后殿走去,临走之际似有似无的瞧了白城一眼。 白城修为渐进,虽然一夜听经,却无半分倦意,侧眼去看崔博元,见他刚刚被磬声惊醒,便伸手拉他起来,准备回去。 白城挽住崔博元,就要往门外走去,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博元、十一郎,你们随我过来。” 白城转身一看,叫自己的正是昨夜拜的便宜师父卢剑山,心中不禁起疑,昨夜他在来时路上,已将玄龟堂中情况打听清楚。 堂中三位祖师,堂主姓张,便是那位白发苍苍的老道士,其余二位,其中一位叫卢剑山,正是这位便宜师父,另一位叫孙道海,便是昨夜为难自己的年轻道士。 据崔博元说,他虽然早早拜在卢剑山的门下,但他并不讨师父欢心,平日里等闲与卢剑山话也说不上两句。 此时卢剑山却忽然叫他,白城心中暗道,莫非与自己有关? 白城心中不解,却也不便推辞,两人应了一声,随着卢剑山往后院走去。 穿过前殿,见这后院不小,东西两侧各有一排瓦房,院中青砖铺地,在几间房前种着桃树,桃花树下都放着一口大缸,是防备走水所用,里面都蓄满了水,养着几尾锦鲤。 此时初春,桃花正艳,花瓣落在水中,与锦鲤争艳,却也是一副美景。 来到静室,卢剑山点头示意二人坐下,又从柜中端出一盘点心来,亲手沏了一壶茶,方才在云床坐下,看着二人,微笑不语。 崔博元还懵懵懂懂,只觉得受宠若惊,白城心中暗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道士一改常态,如此殷勤,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卢剑山微微咳嗽一声,问崔博元:“博元,自你入门,为师待你如何?” 崔博元张口说道:“师父对徒儿有如再生父母,对徒儿恩重如山。” 卢剑山似对他回答甚为满意,微微一笑说道:“为师只是略尽师徒之分,你我也不是外人,今日为师有件事,却要你帮忙。” 崔博元连忙站起,说道:“师父有事吩咐便是。” 卢剑山笑笑说道:“与你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只是此事,还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卢剑山这一讲就是小半个时辰,说的是三十年前,卢剑山未曾出家之前,在老家有个远房表妹,自幼与他青门竹马。后来,两家定下婚约,约定成年之后,便要完婚,不料,卢剑山十二岁那年遇到门中师长,因钦慕大道,跟随老师在深山苦修二十余年方才出山,待他出山之后再去寻访表妹时,却听到一个晴天霹雳,原来当年表妹在他走后,因思念成疾,已然故去。 卢剑山得知此事之后,心丧若死,回返师门之后,整日在房中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眼见形容槁枯,生机微弱。师父见他如此,于心不忍,便拿出一条红绳给他,教给他使用秘法。 卢剑山拿到红绳之后,斋戒沐浴七天,刺破心头血,滴在红绳之上,放在炼丹炉中,焚烧了七天七夜,火焰之中突然射出一道红光来,这道红光一线千里,绵绵不绝,却只有卢剑山本人能瞧见。 卢剑山随着这条红光奔走数月,最终来到青羊府,到此之后,只见这道红光穿房过屋,最终连到一位七八岁的女童身上,原来这个女童便这是他过世的表妹。 说到此处,卢剑山已眼眶渐红,目中垂泪,声音已然哽咽。 崔博元忍不住问道:“师父,却不知这位女童是谁?” 卢剑山长叹一声:“不瞒徒儿你,此人便是你妹妹崔小婉。” 话音虽轻,崔博元耳中却似打了个霹雳一般,登时愣在当场,便是手中的茶碗也落在地上。 第十五章 心法奥妙 青羊府城,两横两竖共四条大街,呈井字布局,正中间是府台衙门,周边开着各色的酒楼饭店,四周的城墙边上开着药材、皮毛、马匹等各种各样的市场,城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商户、客栈、酒楼,便是连烟花柳巷之地也有那么两间,在城西有一条小河穿城而过,将西北角圈在里面,全凭两座小桥进出。 白城将城中道路走了一遍,记熟了道路,眼见日头偏西了,方才找了条不起眼小胡同钻了进去。 刚走进胡同,就见一位青帕包头的女子挎着竹篮,低头从巷子里面走出来。 白城停下车子,跨步向前,轻轻拦在女子身前,深施一礼,说道:“这位姑娘请留步,兄弟我这厢有礼了。” 那女子见有人拦路,抬起头来,微微欠身施礼,问道:“不知这位小哥贵姓,却因何事拦路?” 女子这一抬头,白城这才看清她的容貌,只见这女子十五六岁上下,一双秀目有如弯月,两道淡眉好似远山,身材玲珑有致,虽然还是位小姑娘,却已是个美人胚子。 白城没料到在街边随便拦位姑娘便有如此绝色,不由一愣说道:“小弟姓麻,在家排行十一,人称十一郎,初来此处做些买卖,不知这附近可有什么人家有房出租,我想寻间房子借宿。” 小姑娘打量了白城一眼,见白城剑眉星目,不似坏人,又看了看推车上的山货,温声问道:“若是要做买卖,左右不过几日的功夫,为何不找家客栈住下?” 白城苦笑一声:“我初次出门,家里放心不下,让我先来打听行情,过些日子家里有位兄长过来帮我卖货。” 小姑娘眼珠微微一转,似是打消疑虑,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也不用找别处,我家便有空房,你要是不嫌弃,同我回去瞧瞧。” 白城连忙点头称是,二人一前一后往巷子深处走。 行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座小院门口。 这座小院青砖碧瓦,黑漆大门,门前两个小石狮子,憨态可掬,虽不是大户人家,却也十分清净。 小姑娘让白城在门口稍等,自个推门进院,不多时,大门打开,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推门走了出来。 白城见主人出门,便将来意又向老夫妇说了一遍,这对老夫妇又问了白城几句,见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便带白城来到后院。 后院地方不大,种着的几棵花木,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东侧那间厢房空着,推门一看,房子虽是不大,却胜在整洁,白城也不挑拣,当下谈好价钱,就此住下。 租下房子后,小姑娘提着篮子出门走了,白城与老夫妇闲聊了起来,闲谈之中,白城知道这户人家姓崔,老者已经五六十岁了,年轻时在酒楼里当账房先生,现在歇业在家,家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崔博方,子承父业也是在酒楼里做账房,老二崔博元,在木器行学手艺,小女儿便是刚才白城遇到的姑娘,唤作小婉,提着篮子正是要给她二哥送饭去。 聊了一会,天色渐晚,白城见老夫妇也有些疲倦,便告了声退,去后面厢房休息了。 回到厢房,白城将行李略略收拾了一番,便盘腿坐在床上,静下心神,运功调息。 自从前次突破之后,白城这两日都无机会静心运功,此时运转心法,觉得全身气血如长江大河一般,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奔腾不息,不由心中一喜,知道境界已然稳固,从此之后,再不需刻意催动心法,气血自然会时时运转不休,逐日增长。 见境界稳固,白城便不再刻意搬运,转而运起“破玉归元诀”中“念动境”的心法。当日突破念动境时,白城曾运转过“念动境”心法,用以收束心神,只是当时刚刚突破,急于稳固境界,只是依照心法运行,没有仔细体会。 此次境界已稳,白城心中坦然,便默运功法观察变化,随着功法运转,白城只觉心神渐渐沉去,进入一片黑暗之中,只见这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无数的念头随闪随灭,有若夜空中一闪即逝的流星,仔细用心神感受,这些念头有正有邪,有短有长,有些清晰无比,有因有果,有些混乱不堪,颠三倒四,有些只是自己的心绪变化,有些却是与种种他人的交往言谈,甚至有些只有一面之缘,早已忘记之人出现,会在念头中闪现。 白城见这些这些念头生灭不定,如星空之中的烟花闪烁,一闪即逝,又如水波荡漾,一波散去,一波又起,当下暗暗催动心法,只见这些念头在心法束缚之下,逐渐消失化作点点星光,沉入黑暗之中,运转良久,白城只见一片黑暗之中,再无流星闪现,方才停运心法。 至此,白城心中明悟,常人心中念头不定,除了心神外,还有无数自己未能察觉的暗念随生随灭,这些暗念的生灭本身毫无觉察,但却会耗费心神,故此寻常人即是什么都不想不做,时间长了也会心神疲惫。不过,武者修为达到念动境后,便能感受这些暗念,将这些暗念用功法镇压,不但能减少自身心神消耗,而且能补益心神,日积月累之下心神逐渐成长,便有机会形成武道心念。 想到此处,白城心中雪亮,对前路再无疑问。 镇压念头之后,白城忽然又想起当日脑海中出现的无名心法,那门心法神妙异常,白城不相信它只有束缚气血之用,此时无事,便试着催动那门无名心法,一探究竟。 稍一运转,白城只觉得全身气血敛于五脏六腑,筋脉之中气血微弱,就好像全然不会武功的常人一般,不由一愣,忽然转念一想,顿时心中狂喜,知道了此篇心法的珍贵。 原来在武林之中,寻常人想要冒充武林高手难如登天,但武林高手要想冒充寻常人,更是难上十倍,只因为武林高手往往气血健旺,稍加注意便可辨认,此篇心法却可以轻易将气血敛于五脏六腑,外表看去,如同常人,若是用于刺杀一道,胜算何止增加十倍。 白城正在屋中研究心法,忽然听到院外“咣铛”一声,紧接着听到有脚步声进院。 白城曾练过听风辨器的功夫,此时微微一数,便知来者三人,脚步两重一轻,猜测是崔家几名儿女回来了。 不多时,门外传来“噔...噔..”的敲门声,白城起身下床,推门一看,只见小婉站在门外,细声说道:“家里开饭了,小哥要是不嫌弃,请到前屋用饭,要是不方便,我端过来也行。” 白城来青羊府正是要打探消息,更何况眼前秀色可餐,便笑道:“何必这么麻烦,一起出去便是。” 二人来到前屋,白城见崔氏老夫妇连同两个年轻人都已都坐定了,便拱了拱手,坐了下来,拿起筷子,边吃边聊,他为人机敏,此刻又有意结交,不多时便与桌上几人混熟。 桌上几人,崔氏老夫妇不喜多话,老大崔博方也只闷头吃饭,小婉姑娘是女儿家,只有老二崔博元,人虽粗鲁,却是个爱说话的性子,与白城一人一句聊得高兴。 说着说着,崔博元把筷子往碗上一拍,说的:“小妹,今天与十一郎说的痛快,你去取些酒来,我与十一郎共饮几杯!” 小婉却不起身,只是柔声说道:“家里的酒早就喝完了,此时天色已晚,去哪里打酒?” 崔博元面带不悦,说道:“喝完了怎么不买些放在家里?” 小婉瞧了一眼白城,脸色微微有些红,低头说道:“家里现在哪有余钱买酒?” 崔博元微有些怒意,说道:“现在家里整天吃的不是青菜就是萝卜,口中都淡出鸟来了,我每月的工钱也没给家里少交,难道还没点钱买酒?” 见崔博元口无遮拦,崔姓老者张口说道:“博元,你少说两句,这两年官府捐税收的紧,家里实是没什么余钱了,再说了,吃点斋饭怎么了?你们堂里那几位道长不是天天教导我们多吃斋饭。” 见崔老张口,崔博元张口想要强辩,想了想又闭口不言,只是低头吃饭,倒是白城听到道长两字,心中不由一动。 吃过晚饭,白城回房休息,依旧盘膝坐在床上,运功调息。 约莫到了子时,白城忽然听到大门传出“吱”的一声,声音虽小,却也瞒不过白城的耳朵。 白城心中一动,闪身出门,几步来到墙边,飞身跃上墙头,借着淡淡月色一瞧,见崔博元背着个包袱,鬼头鬼脑左顾右盼,正在往巷子外面走去。 第十九章 乐空阴阳法 旁边白城闻听此言,心中便如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暗道这道士好生无耻,你刚才所讲,莫说真假不知,便是所言不假,如今小婉二世为人,年方二八,你不但年过四旬,而且身在空门,如今旧事重提却要如何。 白城心中暗怒,脸上却不带出来,转头瞧瞧崔博元仍愣在当场,便伸手捅了捅,张口问道:“既然师父说起往事,却不知要崔二哥做些什么?” 崔博元被他一捅才猛然清醒,但此时心乱如麻,却无半点主意,只是顺着白城的话问。 卢剑山从身下取出一本书来递给崔博元,白城微微一扫,见封面上写着《乐空阴阳法》五个字。 卢剑山见他接过经卷,说道:“这事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小婉前生因我过世,如今我有一点私心,想要将小婉渡入道门,同登极乐,只是我与她男女有别,碍于俗礼,不便见面,故此要你将这本经书传授给她,待到她修行有成,记起前尘往事之后,便可同修大道。” 崔博元犹自懵懂,白城却瞧出关键所在,问道:“若是要修道,崔二哥平时也学了好些经卷,不知师父为何要单单传授这本?” 卢剑山呵呵一笑,说道:“不错,此处便是为师的一番苦心,你师伯平常传的道法,虽然博大精深,却失之晦涩,便是天资聪颖之人也要数十年的苦功方能有所成就,这本真经乃是门中秘传,若是肯下功夫,只要一两年便能有修出真实功夫。” 卢剑山这一番解释,崔博元虽心有犹疑,却也只得答应下来。卢剑山见他应了此事,便又将许多要诀一一讲解,方才放二人出门。 就在二人临走之际,卢剑山忽然说道:“十一郎,博元为人粗鲁,未必能做好此事,我看你是个却精细人,凡事都能想得明白,定要帮衬他做成此事,此事若成,我为你记一大功,若做不成...想来你也不会令我失望。” 说到此处,卢剑山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昨日你孙师叔有意治你二人的罪,你二人最近先不要去见他,不过放心,只要有师父护着自然无事。” 二人谢过卢剑山,方才出门。 出了道观,二人绕出松林,跨过小桥,往家中走去,一路上崔博元闷头走路,只是不语。 此时天光大亮,路上行人渐多,许多早点铺子都已开张。白城肚中也有些饥渴,便拉崔博元找了个馄钝摊,要了两碗馄钝。 崔博元一口馄钝汤下肚,方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问道:“十一郎,我现在犹在梦中,你却如何看待此事?” 白城心说若非卢剑山临出门前画蛇添足,我还难辨真假,但他几句威逼利诱,反而是不打自招,此事断然是他大言唬人,另有所图。 想到此处,白城心中已有定论,口中却问道:“先别问我,二哥你怎么想?” 崔博元说:“这事师父虽然说的有头有尾,但我还是觉得太玄虚,也不知真假。” 白城心想你倒还没傻到家,知道卢剑山会骗人,没把自己亲妹子卖了,想了一想,说道:“此事真假也容易分辨,道长不是说,学的此经便能记起前尘往事么?你我此番回去也不必给小婉说起此事,只说是得了部经书,教她学习,若是她能由此想起过往之事,那便无话可说,若是想不起来,那就此作罢。” 崔博元连连点头说道:“十一郎说的有理,但是她要是一直想不起来,师父会不会责怪你我?” 白城洒然一笑,说道:“大道岂能速成?师父必也深知此理,他说一年半载之内必有成就,想来一年半载之内必然不会催逼,若是一年半载之后,还未习得,师父体谅你我辛苦,必然也不至责罚。” 崔博元听了白城这一番话,方才放下心来,大吃大嚼。 这边崔博元放下心来,白城却知卢剑山若另有所图,绝不会让二人施展缓兵之计,数日之内,必会设计催促,不过此事说出,徒然让崔博元着急,故此只是暗暗藏在心里。 二人吃完早点,各自散开,崔博元去木器行帮工,白城沿着街市溜溜达达往崔家小院走,沿途之上,见有新鲜出炉的桂花糕,便买了几块包了起来。 白城推开院门,崔氏老夫妇正在劈柴烧水,小婉在院里扫地,她见白城回来,连忙上前说道:“一早找不到十一郎,我们几个便先吃过了,十一郎稍等片刻,我去把饭菜再热热。” 白城摆摆手,笑道:“我这人不惯睡懒觉,今晨早早便醒了,闲着无事,出去溜达了一会,已经吃过早点了,还买了些桂花糕,小婉姑娘也尝尝。” 小婉红着脸推辞不要,白城笑着硬塞给她,方才回屋。 白城回屋里,盘膝坐下,从怀中掏出那本《乐空阴阳法》来,适才崔博元急着要去上工,这本书带在身上怕丢,故此让白城先带回来。 白城取出经卷,仔细翻看一遍,一边翻看,一边皱眉,直到最后脸色已然铁青,怒喝一声,好贼道,原来打的是这番主意! 原来这部书虽是道门真传,却讲的是调和阴阳,御龙升天的法门,说到根本是一种双修之术。 白城广览道门典籍,对此类双修之术也有些涉猎,知道这种双修之法,向来分为主法和付法,分别誊录一册,习练之时,需要一人修行主册,一人修行付册,修行之时,需要修行付册之人运转法门,将一身精华尽数传给修行主册之人,助其增长修为,修行主册之人将吸收的精华,去芜存菁之后,再行返还,助长修行副法册之人,这一来一往取的是阴阳调和,万物生长的道理。 这种阴阳双修之法进境极快,但却有两大弊端,未能广为传播,一者修行副册之人需要天生体质纯净,若是男子修行,必须是天生纯阳之身,若是女子修行,必须是天生纯阴之身,否则修出的精华不纯,吸收之后不但无益,反而有害,故此要寻到修行付册之人极难。二者修行之时,修行付册之人要先将一身精华尽数送出,若是修行主册之人存心不良,不肯反哺,则修行付册之人会急速衰老,生机断绝,故此极易走上邪道,纵是情比金坚的夫妻,也少有人肯修行此法。 白城观手中这卷书,便是双修之法的副册,而且与正法不同,删减关于修行主册之人反哺精华的篇章,将一门玄门正宗的双修法门,生生改成了采阴补阳的邪法。 看罢经卷,白城面沉似水,心中发狠,定下决心,如此妖道,若不杀之,誓不为人。 第二十章 当前形势 这天上午,白城正在屋中静坐,运转心法,斩灭念头,。 将近午时,门外忽然传来喧哗之声,白城推门来到前院,只见院里许多人进进出出,搬来了米、面、油、茶等应用之物,扛来了几箱女儿家穿戴的首饰衣物,这些人也不说话,放下东西,扭头就走。 崔家老夫妇见这许多人进出,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拦住他们,让这些人把东西搬走,却被这群人中一个领头的老者劝住,说你二人不必惊慌,待你家老二回来,一问便知究竟。 眨眼间,这些人踪影全无,崔家老夫妇见这一院子东西,也不知是福是祸,忙让小婉去木器行把崔博元找回来。 崔博元迈进院门,看到这些东西,也有些犯愣。 旁边白城见他进门,便让小婉先进屋,轻声对崔博元说道:“若是我所猜不错,这些东西只怕是师父差人送来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崔博元登时醒悟过来,转头又哭丧着脸看着白城,说道:“十一郎,若是如此,我却怎么给父母说这事。” 白城说不妨事,一会进正堂,你不要说话,我来说明此事。 两人刚一进屋,崔老便上前拉住崔博元,连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崔博元不知如何说起,只是用眼睛去看白城。 白城见他满面通红,哈哈一笑,上前拉住崔老说:“崔老伯,切莫着急,博元兄一时高兴,说不出话来,我先给伯父道喜了。” 崔老一愣,问道:“十一郎,却不知喜从何来?”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适才在院中,博元兄已将前因后果说与我听。却说前几日,博元兄门中的师长忽然梦到前辈祖师下凡,言讲天上红鸾星君偶犯天条,被罚转世为人,投胎到我青羊府,祖师爷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此事已过去十几天了,想来红鸾星君在凡间也已长成,故此特来提醒后辈弟子,接引红鸾星君重入道门。” 崔老汉眼神迷茫,问道:“这却与我有何关系?” 白城笑道:“这位红鸾星君投胎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家小婉。” 白城这一席话,说的活灵活现,情真意切,莫说崔老愣在当场,便是崔博元也目瞪口呆,几乎以为卢剑山交道此事时,自己少听了一段。 崔老汉紧紧拉着白城问道:“十一郎不要开玩笑。” 白城从怀中掏出那本《乐空阴阳法》,指着经书说道:“如此大事,怎敢玩笑,祖师爷连星君在天上修行的道法都送了下来,说星君只要能修行此法,便能早日回归天庭,经书在此,难道能是假的吗?” 说完,白城把经卷递给愣在一旁的小婉,温声说道:“今日你还在凡间,十一哥还能叫你一声小碗,若是来日重登天庭,莫要忘了贫贱之交。” 小婉刚才听他们几人对话,说自己是星君下凡,只觉得世间之荒谬莫过于此,此时兀自没回过神来,呆呆说道:“我不识字...” 白城说不妨事,自已略通笔墨,既有此事,他每日给小婉讲经便是。 白城一番话,将崔老夫妇说的如在云里雾里,将信将疑,几人又聊了几句,白城方才告辞。 白城一出门,崔博元便从屋中追出,拉着白城说道:“十一郎,方才你说小婉是星君下凡,千万不要再说,万一被天上神仙知道,降罪给你我却当如何?” 白城一笑:“我何时骗过令尊?二哥怎么知道小婉不是红鸾星下凡?莫非有神仙给二哥托梦说过她不是红鸾星不成?” 崔博元一愣,说道:“那倒没有,可是...” 白城哈哈一笑,打断崔博元的话,说道:“既然没说不是,那万一是呢?” 说罢,白城转身长笑离去。 自从那日卢剑山差人送来应用之物后,便再没跟崔博元提过此事,白城这几天早出晚归,每日里推着那车山货在城中游走,与市井之中三教九流之徒闲谈,没几天功夫便将青羊府的情况,摸了个**不离十。 青羊府中除了城西玄龟堂,还有城东霞光院、北门里天龙门等数家道门,这些道门皆是两年多前由外地迁来青羊府。 这三家道门到此之后不但不要百姓的供奉,反而悬壶济世,施粥舍饭,毫不吝啬钱财,只是一力劝人入教,两年下来,青羊府上上下下,无不与这些道门亲近,反倒是白城来时借宿过的九仙观,虽在此地传道百年,却已声势大不如前,被这三家道门比了下去。 据白城所知,这些道门的道众之间,互相也不往来,只是有时候遇到了,师兄师弟的称呼一声。 白城前世资讯发达,对古今中外宗教传道的方法也略知一二,以青羊府情况推测,这些道门不求名利,一心发展教徒,显然是有极大的势力在背后推动此事,若是所猜不差,这股势力便是之前听说过的黄天道。 经过两年传道,这些道门虽名声不显,但已树大根深,呈尾大不掉之势,江放鹤当日派下任务,要自己来此将这些道门逐出,若非是不了解此地实情,便是别有用心。 按白城原本计划,城中情况已经查访的七七八八,便要去找城中守将表明身份,但白城此时心中还有几件事情放心不下。 一来白城推测,这几个道门之后,还有黄天道的领头人物在背后推动,若是查访不到此人,便是能将这几个道门逐走,也是治标不治本,只会让这些道门由明转暗,更难对付。 二来柳青山信中说,事如不成,让他远遁他乡,白城虽对飞星门无甚留恋,但他毕竟是名义上的掌门大弟子,未来的掌门人,答应过白铁寒要照看飞星门,故此不愿一走了之,想要办好此事之后,再回门中一探究竟。 三来玄龟堂中卢剑山心怀不轨,视小婉如俎上之肉,如自己不知此事还罢了,但如今知晓,必不能让贼道得逞,不过此人本领奇特,探得他底细之前,白城也不愿动手。 这几件事情,白城细想之下,都不是一时半刻所能办结,故此也不心急,安心在崔家住下,白日里在街上闲转,晚间回房运转心法,镇压神念,数日下来,觉得脑清目明,精力旺盛,便是几日不眠不休,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此法,进展极缓。白城估计,至少要四五年的功夫,才能壮大心神,形成武道心念。 第二十一章 挑拨 这一日,白城又推着山货回到院里,他在崔家住的日久,怕别人看出破绽,故此推说家里捎信说兄长来不了,让他一力在此买卖,故此在各处坊市买进卖出,车上山货已换了几轮,为图轻便,如今车上装的都是些轻生物事。 推门进院,白城见小婉在院里洒水浇花,笑道:“星君娘娘亲手浇花,这花须开的更艳些才好。” 这些日子小婉都是听白城讲经,几日下来,与他也熟了,见白城与她玩笑,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着说:“爹娘今个一早就出去走亲戚了,星君这话,这事骗骗二老就好,不要再取笑小妹了。” 白城闻言,微微一怔,说道:“原来你早知道我在骗人,怎么不说破?” 小婉柔声说道:“我打小就是个平凡丫头,哪里会是什么星君下凡,我与虽十一哥相识不久,却知道你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必然不会欺负我,这么说是为了让我爹娘安心,我又怎会说破?再说,此事我哥哥也知晓,他虽是个粗人,却待我极好,必然不会害我。” 白城微微叹气,说道:“难得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 小婉抿嘴一笑:“十一哥比我也只大一两岁,话说的却老气横秋。” 白城心道那是因为我两世为人,上一世我如此年纪时,想事情还没你周到。 俩人在院中闲聊了几句,白城转身去了后院,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转头问道:“小婉既然已经知道前因后果,那经书还学不学了。” 小婉连忙说道:“要学的,就算不是星君转世,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 说完,小婉洗了手,蹦蹦跳跳的跟着白城往后院去了。 白城盘膝坐在床上,小婉双手捧着脑袋坐在对面,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双眉好似弯月,虽未施粉黛,却也让人心神摇曳。 白城看着小婉,心中暗叹当今之世,各国交战,平常百姓,命如草芥,以小婉这般容貌,此时虽然不显,但再过上两年,身量长开,自然亭亭玉立,到时候纵然无卢剑山之事,也会被豪强看上,生死祸福全不由己。 念及此处,白城不由想起前世时读过的一首古诗来,轻轻念道,采菱辛苦废犁锄,血指流丹鬼质枯,无力买田聊种水,近来湖面亦收租。 小婉听了这首诗,眼圈也有些微微泛红,白城见她伤心,问道:“这首诗你也听得懂么?” 小婉脸一红,说道:“虽然听不大懂,但也明白是什么意思,这几年官府捐税一日多过一日,常常听爹娘为此犯愁,我常常在想,这世上要是没有官府,那该多好。” 白城一听,心下默然,他自来到这方世界,虽然生活便利不及前世,但白铁寒也算是一派掌门,他从小虽不能说是锦衣玉食,却也从未为生机发愁,此时见小婉吐露心声,才深感世间百姓生活不易,正色说道:“小婉,十一哥若是他年得志,必要改天换地,不让世间百姓,受此盘剥。” 小婉听到白城说这话,只当是他哄自己开心,但见白城面色严肃,似是极为认真,不由心中微甜,有些痴了。 闲聊几句,白城从床下取出《乐空阴阳法》,指着经书上的字句,给小婉讲了起来。 这本经卷上记载的不是什么正道,故此白城只是教她认字,至于经中口诀,则是胡乱发挥,譬如经中语句“金公合木母”,原本讲的是铅汞相合之意,却被白城解释为天上金星与木星的运转。 白城讲经时,崔博元偶尔也跟在旁边一起听,虽然觉得白城经文的解释与堂中道长讲的不同,但他见识浅薄,白城只需三言两语便说的他心服口服。 白城正在房中讲经,崔博元忽然推开房门,急匆匆冲了进来。 崔博元进门,见二人都在屋里,张口说道:“小婉,哥哥有些口渴,你去帮我打口水来。” 小婉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见小婉出去,崔博元连忙说道:“十一郎,大事不好,今天我师父催问小婉修行进度如何,要我带小婉去见他,这可如何是好?” 白城略一皱眉,说道:“师父如何这般心急?你告诉他小婉病了,不便出门。” 崔博元说道:“我也是如此说的,师父他说不妨事,若是小婉身子不便,他便亲自来为小婉瞧病。” 白城一听,便知卢剑山放心不下,当机立断,说道:“万万不可让师父前来,,二哥,我随你走一趟,你看我眼色行事,只是有一桩,一会无论我说什么,二哥都要顺着我说。” 崔博元说道:“只要能了结此事,十一郎怎么说,二哥我怎么做!” 说到此处,崔博元水也来不及喝,拖着白城便往玄龟堂走去。 一路上,崔博元急得满头大汗,白城却不慌不忙,心中暗暗思索对策。 行不多时,二人来到门中,直接进了静室,去见卢剑山。 卢剑山正在屋中喝茶,抬头一看,见只有他二人同来,却不见小婉,面上便有些不悦,便问崔博元,小婉为何不曾同来。 崔博元也不张口,只是朝白城使眼色,让他答话,白城却好似没看到一般,低头不语,毫不理会。 崔博元看了半天,见白城不答话,急的满面通红,口中说道:“师父,我刚才回去,见小婉实在是病的厉害....” 卢剑山见他面色通红,便知他在说谎,一拍桌子,冷哼一声怒道:“孽徒,你连师父也敢骗么?”转头又问白城,“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白城抬起头来,满面羞愧之色,长叹一声说道:“师父,崔二哥与我对不起你?。” 卢剑山一愣,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白城言道,自那日回去之后,他们将小婉前世之事告诉家中二老,二老是此事过于神异,怎么也不相信,几人正在争执之中,师父忽然差人送来了许多东西,崔博元趁热打铁,二老这才将信将疑,白城又在旁帮腔,说的二老心动,要找个机会让小婉来拜见卢道长。 昨日中午,一家人吃饭时又谈起此事,说是这两天便要送小婉来师父这相认,不料正说着,墙外突出传来一声冷哼,有个野道士一脚踢开大门,这道士来到堂前呵呵冷笑,说师父所说全是一派胡言,小婉乃是天上星宿下凡,绝非凡间女子转世。 这名道士自称是山中隐士,此次出山,是特地来接小婉回山修道。 一家人自然不信,便要赶那道士出门,不料那道士轻轻一掌拍中院中石磨,只听一声巨响,将磨盘击的粉碎,飞石四溅,唬的家人站立不住,那野道士见状仰天长笑,拉着小婉扬长而去。 白城这一席话说的活灵活现,宛如亲眼见过,卢剑山中间问过几句,也未听出破绽来, 倒是崔博元在一旁听了这段说辞,心中只觉得有些熟悉,似是才听过一回,却又像加了许多新鲜内容。 一席话说完,卢剑山怒眉倒竖,喝道:“此话当真?他长的什么模样?” 白城苦笑的:“我二人怎敢欺瞒师父,此事千真万确,那野道士生的一张蜡黄色的脸,身高七尺,穿一身亮黄色的道袍。” 卢剑山听到此处,再无怀疑,把茶碗往地上一摔,怒吼一声:“元龙好胆,竟敢欺到我的头上!” 第二十二章 高家寨 听过白城一番话,卢剑山怒摔茶碗,面色铁青,双手颤抖。 崔博元站在一旁,满身冷汗,双眼偷偷盯着卢剑山,生怕他识破破绽,随时准备跪倒求饶。 白城见卢剑山生气,却知道已将他诳住,假意询问:“师父莫非知道此人是谁?” 卢剑山恨恨说道:“若我所猜不错,当是天龙门门主卢元龙,他因传道之事,与我堂中多有冲突,不想此次竟用出这般手段!” 白城假意欢喜,说道:“只怕无处寻觅,如今既然知道根底,上门要人便是。” 卢剑山面沉如水说:“卢元龙此人,人品虽差,手底下却有些真实本领,人到了他的手里,想要回来不是易事,需从长计议,不过他知道小婉是我玄龟堂的人,谅他也不敢胡来。” 几人正在屋中谈话,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崔博元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五六个汉子,这几个人虽身材高大,却穿的衣衫褴褛,其中有两人还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崔博元见这几人陌生,正要出言询问,不防其中一个高大汉子,一把将他推开,冲进屋子跪倒在卢剑山面前,抱头痛哭。 卢剑山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我这里痛哭?” 见卢剑山问话,此人方才止住哭声将事情原委一一讲来。 原来在青羊府西北五十里处有个高家寨,这几人便是寨子里的猎户。去年年初,玄龟堂派人去高家寨传道,一番话说动了高家寨寨主高太公,后来,高太公亲自来玄龟堂,拜在卢剑山门下,回去便成立了一处分坛,高太公自己做了坛主。 高太公自从做了这坛主之后,整日精神抖擞,东奔西走,不料去年年底,因为劳累过度,偶然风寒,换了几个有名的大夫,终不济事,一命归西。 高太公这一死,高家寨忙于丧礼,便断了与玄龟堂的来往。 在高家寨北面四十里处有个牛头寨,寨主姓牛,双名伯通,是天龙门一处分坛的坛主,得到消息说高太公故去,便趁虚而入,遣人来高家寨传道,要高家寨三日之内改尊天龙门祖师,奉牛伯通为坛主,如若照办,有大批财物赐下,否则就要两家兵戎相见。 高家寨全寨上下不过几千口人,多以务农为生,牛头寨却是方圆百里第一大寨,占了一座铁矿,寨中上万人多是年轻铁匠,不但身强体壮,更擅打造兵器。 高家寨几位主事之人,商议了一回,便不等三日,连夜安排人上门,表示愿意改换门庭。 第二日,牛头寨便派来传道使者,在高家寨开了香堂,不消一日,全寨上下俱已改信。 虽然如此,眼前这几位仁兄却未改信,倒不是说这几位有多虔诚,只因这几位家境贫寒,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平日里勉强以打猎为生。 直到高太公作玄龟堂坛主时,见这几位闲着,便找他们做传道的使者,全都安排了职位,每月发给些钱粮,这几位仁兄活了大半辈子都未如此风光,故此对玄龟堂感恩戴德。 好景不长,高太公过世之后,这几位便被打回原形,不但出去传道无人理会,便是吃饭也成了问题,故此几人心一横,竟去找牛头寨传道之人的麻烦,不料传道之人武艺高强不说,便是手下的护卫也颇为彪悍,将几人痛打一顿,赶出寨去。 几人被赶出寨子,也无处投奔,合计了一下,决定来玄龟堂求援。 几人来到玄龟堂,向前殿的弟子说明情况,前殿弟子一查,当初高太公是拜在卢剑山门下,便让这几人去求卢剑山。 卢剑山听这些人讲完来意,心中大怒:“这天龙门实在可恨,你们几个且先起来,为师正要找天龙门的麻烦,只是近日门下几位得力的弟子,俱都派了出去,一时之间却抽不出人来,你们不妨在门中暂住些时日,待为师点起人手,便为你们报仇。” 白城在一旁听到,来的这几位说话左右不离“天龙门”三个字,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机立断插话说道:“何必劳烦诸位师兄,现下便有人能解决此事。” 卢剑山一愣,转头问道:“你说的是何人?” 白城微微一笑:“崔二哥一向对师父忠心耿耿,此事又与天龙门有关,若派崔二哥去,必能尽心竭力,解决此事。” 卢剑山哦了一声,却不答话。 白城见卢剑山不置可否,便知他对崔博元不甚满意,接着说道:“师父若是担心崔二哥敌不过牛头寨来人,小人愿与崔二哥同往,小人这点功夫,自信还护得住崔二哥周全。” 卢剑山想起那日白城与青面大汉一场恶斗,确实也有些武艺,心中暗想你二人势单力孤,去了虽不济事,但有你护着,却也不至坏事,心中做此想,口中便说道:“既然你二人同去,那也好,这样吧,若是你二人能将高家寨夺回,就让崔博元做个坛主,你做个副坛主,岂不强过你做行商百倍。” 白城见卢剑山信口开河,却也装作欣喜万分的样子,拉着崔博元躬身道谢。 见事情说定,白城忽然面露踌躇之色,说道:“有件事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卢剑山眉头一皱问道:“却是何事?” 白城苦着脸说道:“刚才听这几位兄弟说,牛头寨人多势众,只有我二人同去,恐不好斗,师父若能将那发出火兽的玉佩,或是孙师叔发出火球的符纸,与我一些,必能办成此事。” 卢剑山略作踌躇,说道:“那玉佩便是给你,你们也用它不得,倒是符纸,我可给你们两张,却要小心使用。” 事情说定,卢剑山又仔细交代了些天龙门的情况,以及如何使用符纸,却因他二人还有些用处,生怕因无知,枉送性命,说罢,又让二人去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方才放二人离去。 白城和崔博元带着几个猎户出了玄龟堂,回到崔家那条小巷,来到巷口,白城让那几个人守在巷外不要进去。 二人推门进院,崔氏老夫妇正在烧水做饭,见俩人回来,便招呼两人先坐下喝茶,白城也不客气,讨了杯茶,坐下把今日上午之事说了一遍,只说是卢道长念崔博元劳苦功高,有意抬举他做个坛主,让白城陪他同去,也做个副坛主,只是隐去了前任坛主已死,几位使者被打的事情。 崔氏夫妇一听,又惊又喜,他们在城中常见这些道门的坛主,出门之时,不是骑马,便是坐轿,前呼后拥,威风凛凛,乃是一等一的好职位,崔博元从木器行的帮工,竟一跃成为坛主,放到白城所在的年代,就像是一家小公司里的保安,突然变成大集团公司的高层,这等好事,往里日做梦也不敢想。 几人在院里聊了一阵,白城说那边坛里还有急事,要崔博元前去料理,便匆匆收拾行李出门。 临走之时,白城像想起什么似得,忽然回头说,昨日祖师爷又给卢道长托梦了,说小婉乃是天上星君,日星不想见,故此小婉也见不得日光,故此白日里要待在屋内,便是晚上也只能去院里转转,不能出门,崔氏夫妇连忙答应不迭。 一旁小婉听得目瞪口呆,连声抗议,却无人理会。 二人出门一路往街市上走去,路途之上,这几位挨打的仁兄也都做了自我介绍,这几位也都姓高,全是一个辈份的兄弟,分别叫做高歌、高欢、高远、高锋、高正和高阳。 白城听到这几个霸气外露的名字,心中暗道也是你们命不好,要是生在我那个年代,就凭这几个名字,也可以去玄幻小说做主人公,当下说道,我和崔二哥也记不住这些名字,这样吧,按年龄排,唤作高老大到高老六,几人便点头应下。 适才白城向卢剑山讨要职司的时候,崔博元便有话说,只是先前在卢剑山面前不好张口,后来又碍于几个猎户在场,有些话不好多说,等回到家中又见父母高兴,不便张口,此时见白城与高家兄弟越聊越开心,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将白城拉到一旁说:“十一郎,这高家寨的职司,兄弟你怎么去要,听那几位说,牛头寨数千好汉,便是一人一拳,你我也禁不住。” 白城见崔博元着急,似笑非笑的问道:“二哥担心的也是,要不咱俩去师父那辞了这坛主?” 崔博元一听,面露踌躇之色,说道:“已经答应了师父,若是再推辞,恐怕师父心中不喜。” 白城也不再逗他,说道:“二哥放心,小弟早已胸有成竹,只要二哥听小弟的,保证让二哥坐稳这个坛主。” 崔博元大喜说:“你我兄弟联手,必定所向披靡!” 第二十三章 城南买马 安抚好崔博元,白城带着几人往城南走去,走了几步,高老大赶上前来,说道:“十一哥,这条道不是往高家寨的方向。” 崔博元也问,高家寨在城北,兄弟为何往城南走?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二哥,你如今是要做一坛之主的人物,怎么能徒步前往,当然要买匹好马过去。” 崔博元连连摆手,说这万万使不得,师父给钱是让他们前往高家寨,招揽教众的所用,如何敢用来买马。 白城见崔博元真心推辞,便让几个猎户站在一旁,把崔博元拉到路边,说道:“二哥刚还说此行都听我的,怎么转眼要另拿主意?” 崔博元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二哥好,可咱们钱本就不多,又怎能都花在我身上。” 白城伸手指了指那高家兄弟,说道:“二哥可曾想过,他们先前也是传道使者,所到之处,人人敬重,为何高太公一死,便被赶了出来?” 崔博元说那自然使他们没钱没粮,又势单力孤,被牛头寨一逼,自然无法存身。 白城摆摆手手说并非此理,先说钱粮,自古都是道众供奉道门,岂有道门供奉道众的道理,否则道门纵然土地再多,又岂能供奉天下道众;再说势力,道门兴衰无数,有多少道门起于青萍之末,直上九天,又有多少道门不可一世之时,忽然四分五裂,雨打风吹,如流云散,若是按你所说,势力强大便能威逼他人,只会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怎么会有如此变化。 崔博元说道:“十一郎这一说也是,那他们是为何被赶出来?” 白城正色说道:“只因世间之人,多畏威而不怀德,贪利而不重义,你我此去,便是舌灿莲花,也不济事,只有先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镇压,再以重利徐徐诱之,威逼利诱之下,方能成事。” 崔博元想了想说:“十一郎所说也有道理,只是这却与买马有何关系?” 白城笑道:“天子以四海为家,尚且非壮丽无以重威,何况你我区区小民?” 崔博元叹了口气说,我虽然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总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白城见崔博元已被说服,带着几人先来到城南骡马市。 青羊府乃是西南重镇,兼着给虹霓关供应战马的重任,故此骡马市比别的府城更加兴旺,南来北往的马贩进进出出,呵气成风,挥汗如雨。 崔博元刚才虽推辞不想来买,但此刻站在骡马市门口,却只是呵呵傻笑,望着往来的骏马两眼放光,他自小便羡慕他人骑马,只是家里没钱,只好把这愿望藏在心里,今日有机会实现,自然是满面春风。 白城见他满面喜色,问道:“二哥可看上哪一匹马了?” 崔博元一指,说到:“便是那匹!” 白城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见是一匹红鬃烈马,这匹马由头至尾一丈多长,由蹄至背堪堪八尺,全身火红无半根杂毛,马上雕鞍做工精细,昂首而立,鹤立鸡群。 白城一笑说:“二哥何不问问价钱?” 崔博元一拍脑袋,兴冲冲的跑去找马贩子问价钱,不大会功夫,又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白城笑道:“二哥怎么不买?” 崔博元哭丧着脸说道:“那匹马足足要价纹银五百两,而且已经被城中守将周定远要了。” 白城呵呵一笑:“二哥不要丧气,既然二哥看上,迟早帮二哥买到,不过当下咱们银子不够,我去里面帮二哥挑匹别的来。” 说完,白城往骡马市里走去。 白城一走便是一个时辰,几个人在骡马市外面等的口干舌燥,尤其是高家寨那几位猎户,一早天没亮就赶路过来,这会还水米没沾牙,腹中饥渴有如雷鸣一般。 几人正等得焦急,忽然见白城由骡马市走出,身后还牵着匹黑马,这匹马毛色油亮,精神十足,浑身上下一团黝黑,只有四蹄雪白,有个名字唤作“乌云踏雪”,马上一副鞍韂,乃是三层熟牛皮所制,比刚才那匹红马不知要强过多少。 白城把马拉大跟前,拍拍脖子问道:“二哥,你瞧瞧这马如何?” 崔博元如在梦中,指着马问:“兄弟,这匹马要多少银子?把这几位全卖了够不够?” 白城心道,你却会做生意,一张口就是把这几位全卖了,倒是把咱俩摘出来了。 白城笑笑说:“倒也不贵,连马带鞍也就六十两银子。” 崔博元一听,口中啧啧称奇,还是说兄弟你会讨价,不愧是做行商的出身。 崔博元心中高兴,摸着马的鬃毛,说道:“十一郎,却不知道这匹马脚力如何?一会出城让哥哥我先试试。” 白城伸手一拦,说道:“二哥,这马别的都好,只是背上有伤不能骑,如果真要骑,也只能缓步前行,奔跑不得。” 崔博元一听几乎要崩溃,一副你在玩我的表情。 白城见他面色沮丧,说道:“二哥,你我此去不过是,人借马势威慑宵小,难道当真要骑马打仗不成?回头等二哥坐稳了坛主,还愁买不起好马?” 崔博元一听,只得作罢,叹了口气,牵着马跟着白城离去。 白城带着几人离开马市,回到正街之上,正在行走之际,忽然听到雷鸣之声,抬头一看天色正晴,回头一看却见高老大等人满面羞愧,当下带几人找了个酒楼,要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大吃一顿。 高家兄弟有日子没吃饱饭了,不住加饭加菜,一顿饭下来足足花费三四两银子,崔博元见银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一顿饭吃完,白城带着几人,各买了一身锦衣,又到古玩店买了一块玉佩,让崔博元收好,绕过一条街,在书坊买了些笔墨纸砚,又在兵器铺买了一条熟铜棍,方才上路。 几人出城不久,天已见黑。 高老大见时辰不早便说道:“十一哥,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走快点,不然赶回寨子要到后半夜了。” 白城瞥了他一眼,说道:“人能走快,马怎么办?一会在前面找家客栈歇息便是,待明天一早再上路。” 崔博元在后面伺候那匹黑马,如同伺候大爷,心中已是不爽,听白城在前面说,因为马走不快还要住店,心中大怒,想要伸腿踢这匹马,不过看看马蹄足有碗口般大小,想来自己踢它不过,只得暗暗作罢。 青羊府往高家寨这条道,虽然人烟稀少,却也是条要道,道路两旁酒肆客栈,数量不少。 又行了一阵,白城见远处挂了一面酒幡,便带着几人往幡下赶去,不多时,便看到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正面悬挂一面招牌,上书“白云客栈”四个大字,门前一条黑漆长杆挂一条酒幡,足足三丈多高,客栈前面是二层小楼,后面是一座小院。 店小二见几人进门,连忙迎上,问道:“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白城说道:“住店。” 店小二打眼一看,只见白城和崔博元倒还罢了,虽是普通打扮,却牵了匹好马,后面跟这几位衣衫褴褛,若不是一起进门,几乎当做乞丐轰了出去,便说道:“却不知几位是住单间,还是通铺?” 白城眉毛一挑,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往桌上一拍,怒道:“什么单间通铺,给我开八间上房!” 白城这一下气势十足,旁边店小二和崔博元都吓了一跳,店小二是没见过穷成这样还要上房的,崔博元是心知身上就剩下这最后十两银子了,若是花了,明天早上连饭钱也没了。 店小二见银子拍在桌上,苦笑道:“客官不知,我们店现在只剩下两间上房了,却住不下这许多位?” 白城眉头一皱说,怎么住不下,一指崔博元,我和他一间上房,其余那哥六个一间上房。 几人来到房间,白城让店小二打水,让高家兄弟好好沐浴一番。 吩咐完毕,白城同崔博元也回房休息,崔博元走了半日,早就累了,躺在床上不多时便已睡熟。 白城见他沉沉睡去,轻轻一笑,一指轻轻点中崔博元太阳穴,回过身来,推开窗户,见窗外满天星斗,夜色正浓,当下提纵身法,飘然而出,沿着大道往高家寨的方向行去。 第二十四章 斩杀使者 第二天一早,白城叫醒崔博元,带着高家兄弟下楼吃饭。 这几人一番沐浴更衣,今日出门已大为不同。 崔博元一身白袍,腰悬美玉,手持折扇,好似世家公子。 白城一身青色劲装,脚踏多耳麻鞋,手中一条熟铜棍,是江湖游侠的打扮。 高家兄弟身穿蓝袍,腰系绿带,脚蹬薄底快靴,手中提着几个包袱器,昂首挺胸,虎视鹰瞵,竟也有几分彪悍的气质。 几人下得楼来,牵上黑马,便出门北去。 店小二目送一行人出门,心中后悔不迭,不知那家公子又在玩什么白龙鱼服的游戏,可惜昨日未曾瞧破,不然只要小心伺候,定有赏钱赐下。 一行人离开客栈,向北走去,高家兄弟在前头带路,崔博元端坐马上,白城提着铜棍跟在崔博元身边。 崔博元在马上低声问白城说:“十一郎,这马实在是走的太慢,你我不如步行,走的还快些。” 白城笑道:“崔二哥今日走马上任,若是步行前往,岂不失了体面。” 崔博元在马上苦笑,说道:“十一郎,你虽说有万全之策,但二哥我前思后想,你我势单力孤,如何能夺回高家寨?我想这不过是十一郎安慰之言,今日咱们前去走个过场,纵是被他们赶将回来,在师父面前也有个交代。” 白城听罢,抬头微微打量崔博元,心道此人虽生性粗鲁,却也不是利令智昏之辈,心中做此想,口中却说:“二哥吉人天相,说不定一夜之间高家寨上上下下俱都洗心革面,想要奉二哥为本堂坛主,重归门下。” 崔博元知道白城为人洒脱,好开玩笑,但此时心情复杂,无心说笑,只得苦笑一声,以示回应。 白城等人离开客栈,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高家寨前。 崔博元在马上远远看去,见高家寨寨门高耸,寨门两旁石墙足有一丈多高,都是磨盘大的青石垒成,墙外一圈壕沟,又宽又深,便是骏马也难跃过,寨门外摆着几张太师椅,上面端坐几位养尊处优的老者,身后站着数十位大汉,身披软甲,腰悬钢刀,正在寨门外严阵以待。 崔博元见此情景暗暗吃惊,今日若是应对不好,数十名大汉一拥而上,恐怕要被剁成肉泥,念及此处,心中打起退堂鼓,只是已来到高家寨前,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是转身就走,也难免被人追上,故此,横下心来勉力向前。 片刻之后,已来到寨门前,崔博元还在胡思乱想,眼前几名老者霍然站起,恭声说道:“尊驾可是玄龟新任坛主?我等已在此久候多时了。” 白城一步跨出,拱手说道:“不错,我家公子便是新任坛主,区区不才忝居副坛主之职,却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几位老者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名老者走出人群,高声说道:“老朽孙殿山,暂代是高家寨主事之职,玄龟堂祖师门下,只是太公过世之后,与门中断了联系,昨日得到消息,听说堂中新派了坛主过来,心中无限欢喜,一大早便在此等候,酒宴早已备下,还请坛主前往寨中休憩。” 崔博元坐在马上,却以为自己犹在梦中,听高家兄弟禀报,高家寨上下都转投了天龙门,自己今日到此,已做足了吃闭门羹的准备,不料他们竞如此恭敬,低头再看高家兄弟,只见高家兄弟也都一脸惊讶之色,更甚于自己。 崔博元觉得事情诡异,心说只要你们承认我是坛主,我回去就算有了交代,至于吃饭就不必了,万一一会酒席宴前,你们摔杯为号,找人把我们剁了,我们又去找谁喊冤。 想到此处,崔博元就要推辞,忽然听到耳边响起白城的声音,“既然是你们一番心意,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白城抬头看看崔博元说道:“公子以为如何?” 崔博元心说,你都答应了,何必再问我,只得压下心中疑惑,微微点头称是。 孙主事见崔博元答应下来,顿时笑逐颜开,不辞辛苦亲自在前面带路,引众人进寨。 一行人来到寨中,径直往正堂走去,正在行路之间,高老大指着道边一处高大院落,低声向白城说道:“此处原是山神庙,高太公做了坛主后,改为香堂,做传道之用,如今被天龙门来的传道使者占了。” 白城闻言,停步不前,向孙殿山问道:“听说院中住着天龙门传道使者,不知是否如此?” 孙殿山略一沉吟,说道:“确实不假,前些日子天龙门派人来此,要我们改换门庭,做天龙门门下弟子,但咱们高家寨既已拜在玄龟堂门下,又岂能出尔反尔,故此,我们与他虚与委蛇,将他留在此地,等新任坛主到来,再行发落。” 白城笑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诸位不愧是我玄龟堂门下,不过今日咱们坛主已然到来,就把他们驱逐出去,省的在这里碍眼。” 说完,白城也不等他答话,右手一挥,身后高家兄弟便飞身上前,一脚踹开大门,大喊一声:“天龙门的杂毛,还不出来受死!” 崔博元坐在马上,微一皱眉,心说这一句可连咱们玄龟堂一块骂进去了。 白城见大门打开,独自进入院中,反手关上大门,却让高家兄弟留在院外,听崔博元吩咐。 这座大院当中,确实住着天龙门传道使者,此人姓牛名达,乃是牛头寨寨主牛伯通的独子,为人粗中带细,极的牛伯通的宠爱,长的是身高九尺,碧眼黄发,却是因为他生母是北方胡女,有些胡人的血统,平日里总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若非穿着身蓝色道袍,看着倒像是落草为寇的好汉。 今日一早,牛达就在屋中犯疑,自他在高家寨开香堂以来,每日早早就便人来此拜会,今日莫说拜会之人的,便是连送饭的也不见一人。 牛达为人看似粗豪,实则心思缜密,见今日风声不对,便知事情有变,早已召集好护卫在此戒备,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叫骂,听声音却是前日赶走的玄龟堂门人,心中顿时明了,提起镔铁雪花刀,带着几名护卫冲出屋来。 牛达踏出房门,见院中站着一位少年,身高七尺,身材瘦削,剑眉星目,长发散披,身穿青布劲装,脚踏多耳麻鞋,一条熟铜棍斜斜抗在肩上,直冲天际。 牛达虽见白城孤身一人,却丝毫不敢怠慢,他年近三十,久走江湖,知道孤身一人便敢上门挑衅的,不是无知莽夫,就是有极高的武艺。 想到此处,牛达心中已有主意,将手一挥,身后冲出几名护卫,手持铁枪,脚踏五行,分五方站定,结成梅花枪阵,将白城围在当中。 牛头寨距虹霓关不远,关内许多军将都在牛头寨置有产业,退伍之后,便在牛头寨定居,其中有些武艺精熟的,被寨主牛伯通瞧中,重金聘为护卫。 此次牛达前来传道,牛伯通心疼儿子,为以防万一,便从护卫中选了几名高手,派过来护卫牛达。 行家出手,便知高低,这几人长枪陡一出手,便如雷霆闪电,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定如山,枪法配合,层次分明,进退之间,自有法度。 白城见这几名护卫长枪出手,便知不是寻常把式,用的是军中的枪法。 这方世界武学兴盛,军中也不例外,白城来到这方世界后,虽然听人谈过军中战法与武林中的功夫大为不同,但还未曾一试,今日见到枪阵,不由见猎心喜,便不着急破阵,只守不攻,观看枪阵变化。 双方你来我往,战了二十余合,白城便已瞧清枪阵变化,只觉得这套枪阵虽然简单,却十分严密,进退之间,不漏半分破绽,能创出这套枪阵之人,已是武学上的大宗师。 只是枪阵虽强,布阵之人只是寻常军士,虽在军中虽算得上强兵劲卒,但终究没练过上乘武功,武功修为在白城眼里不堪一击。 既然瞧清变化,白城便不再拖延,猛然之间,横棍一扫,将几人枪头震偏,随即身形一矮,向前一蹿,闪入枪阵圈中,随即长身猛起,已冲到几名护卫近前。 长枪虽强,却怕近身,几名护卫大惊失色,再想撤步已来不及,再看白城,棍交左手,右手一抖,一把乌金匕首已滑到手中,这柄匕首乃是当日白城击杀黄脸道士得来,不但吹毛立断,削铁如泥,而且隐隐带有一股寒气,白城自得来之后,十分喜欢,时常带在身上。 利刃在手,白城轻轻将腰向后一折,以腰胯为心,以脊椎为径,甩手画圆,一道乌光划过,只听“嗤...嗤...”几声,鲜血四溅,周围一圈护卫喉管已被划断。 牛达在一旁观看手下护卫与白城动手,见双方之间互有进退,早已将一颗心方才放进肚子,手中镔铁雪花刀暗中出鞘,只待白城稍漏破绽,就要趁机偷袭。 不料,转眼之间,形势大变,一道乌光划过,几名护卫便已东倒西歪,血流一地。 牛达见此情景,如何不知白城故意隐瞒身手,顿时又惊又怒,情急之下,不及多想,大吼一声,一招“力劈华山”迎头便砍,这一刀势大力沉,却又快如闪电,显然是有名家指点,得过高人传授。 白城自前些日子突破念动境以来,还未曾与人真正动手,前日与那青面大汉交手,不过是与他戏耍,刚才斩杀几名护卫,也未用真实本领。 牛达一刀斩来,白城只听金刃破空之声,便知此人武功不弱,虽未易筋大成,却也相差不远。 白城今日有心试试武功进境,一刀砍来,不躲不避,右手手腕一转收起匕首,紧接着抄起熟铜棍,双手举棍,横棍一封,一招“举火烧天”,将牛达刀路封住。 刀棍相交,只听“嗡”的一声,牛达便觉得双手剧痛,骨节酥软,手中宝刀几乎震飞,便知白城力气远超自己,当下不敢硬碰,连连后退。 见牛达撤步,白城得势不饶人,一招“横扫千军”,铜棍扫向牛达腰眼,牛达再想闪避已来不及,只得双手握刀,一招童子拜佛,要硬挡这一棍。 只是,刚才白城挡他那一刀,不过用了七成功力,此番出棍,方才使出十成功夫。 刀棍相交,牛达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如山洪爆发,如天河倒悬,再也抵挡不住,两膀一麻,手中镔铁刀脱手而飞。 交手不过两招,镔铁刀已被打落,牛达心中惶恐,不敢再战,转身奔逃。 白城见他要走,提纵轻功,飞身跃起,运转“八步赶蝉”的身法,在空中横跨三步,赶到牛达身后,一招“青龙出海”,手中铜棍疾点,正中牛达脖颈。 牛达只听得“咔嚓”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扑倒在地,再想张口说话,却已说不出声来。 白城将他点倒,转身捡起镔铁刀,飞刀一掷,寒光一闪,从牛达胸口处穿胸而过。 不过三招两式,牛达已毙命当场。 第二十五章 着手布局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天心不变,人心不定。 山神庙中,梧桐树下,白城思绪万千,实话说,牛达此人并非弱者,虽然在武林中籍籍无名,但手上功夫丝毫不弱。 白城本以为对付此人需一番苦战,不想真正交手之际,不过三招两式便取了他性命。 回忆适才交手经过,白城暗暗估算自己的武功进境,纯以力量而论,自己比突破“念动境”前,至少要强一倍,而且随着气血日益充盈,力量每日还在增长当中,远未到极限。白铁寒在世时曾说过,武者由“易筋境”突破“念动境”,之后会有一个急速的力量增长期,自身力量少则增加一倍,多则增加两倍,看来此话并非虚言。 除去力量不说,速度至少也增加了三成,除去力量增加带来的连带效果,更多的是因为突破到“念动境”后,心神强大,对身体的控制力更强,有效的减少了多余的动作。 按下心中思绪,白城将牛达与几名护卫的尸首拖入正堂之中,从怀中取出昨日从卢剑山处得的两张符箓。 白城虽然年少,但曾广览道门典籍,不过以往读过的经卷,讲的多是道家玄虚之论,便是有一些经卷谈到具体的修炼方法,也是搬运气血,运转调息的法门,与自己所学的武学功法大同小异,只是道门功法偏重于长生,而江湖上的武学偏重于争斗,各有所长罢了,两者并无根本性的区别。 但黄天道的出现,打破了白城长久以来的认识,无论是荒山之中,黄脸道士的临阵突破,还是玄龟堂里孙道海、卢剑山的控火之术,都与白城已知的修炼法门毫无相似之处,用白城前世的话来说,就是两者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两国交兵,若是一方对敌国一无所知,只怕败多胜少,高手交手也是一般,若是对敌手的长处和短处一无所知,便是送了性命也不足为奇,白城视黄天道为强敌,故此一直寻找机会,想要弄清这种异术的底细。 当日,高家兄弟前往玄龟堂求助,卢剑山手下一时无人可派,白城便知这是打入玄龟堂上层的绝佳机会,当机立断,讨要了夺回高家寨的任务,并趁势提出了讨要符纸单要求。 白城本已做好准备,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打算卢剑山如果不给符纸的话,则以如何应对天龙门异术之名,打探符纸之术的虚实,不想卢剑山肯给出两张,这倒是出乎白城的意料,算是意外之喜。 离开玄龟堂之后,白城早有心试试符纸作用,但一直与崔博元等人同行,无暇查看,直到此时,才找到机会。 拿在手中,白城仔细查看了一番,符纸三寸长,一寸宽,黄纸为底,朱砂为墨,画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图案,似是鸟形,又似是云篆,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白城见看不出究竟,便轻轻用手揉搓,只觉得符纸质地柔滑,韧性十足,不似普通的纸张,但也看不出什么稀奇。 翻来覆去看了一阵,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白城决定用当日卢剑山所授方法使用符纸。 白城双指轻轻捏住符纸,置于额前一尺之处,双目微闭,集中精神感受符纸的所在之处,初时一无所觉,只见眼前一片黑暗,片刻之后,在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图案,这个图案只有寥寥几笔,似有似无。 猛然之间,白城只觉得头脑一晕,眼前图案传来无穷吸力,顿时感到精疲力竭,好似浑身精力都被吸干,与此同时,那副图案猛然一缩,缩成一个符文,随即又猛然一伸,又变为图案,不但变的清晰无比,而且更复杂十倍。 白城只觉得眼前大放光明,额前传来炽热之感,再睁眼瞧时,手中符纸无火自燃,当下再不犹疑,信手一掷,将符纸投向正堂,符纸在飞行之中猛烈燃烧,不过瞬间功夫,便从一点微弱火光化作车**小的火球。 火球砸在正堂之上,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化作无数火点,不消一时三刻,将正堂烧成一片白地。 火符离手,白城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好似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心知是心神耗损过度的原因,习武多年,知道越是如此情况,越是不敢沉沉睡去,便盘膝坐下,运转“念动境”心法,镇压念头补益心神。 小半个时辰,白城方才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精力渐复,头脑清明。 白城回忆刚才情形,心中隐隐推测,这张符纸需要吸收心神精力,方能引动熊熊火焰伤敌,却不是自己先前想的那样,对施展此术之人豪无损耗。 不过白城虽有此推论,但心中还有个不解之处,突破“念动境”以来,自己每日运功镇压念头,补益心神,精力旺盛远超常人,但运用符纸时,已感觉精力不济,颇为勉强,但那日玄龟堂中,孙道海施展此术却似毫不费力,自己暗中观察,他气血虽盛,却失于虚浮,虽比常人强些,却远未到念动境界,若此本领却能举重若轻,这倒是个矛盾。 白城此时想不通此事,便不再想,只是拿定主意,要寻找机会从孙道海身上得出查出个中秘密。 此地事毕,白城倒拖熟铜棍,捡起镔铁雪花刀,推开院门,迈步走了出来。 院门外,崔博元早已心急如焚,自白城进去后,先是听到打斗之声,后面又见院里烈焰飞腾,若不是被高家兄弟劝住,早已破门而入,此时见白城满面笑容走了出来,也顾不得掩饰身份,飞身下马,几步走到近前问道:“十一郎,里面情况如何?” 听到崔博元问话,孙殿山也急忙附了过来,白城微微一笑,掏出一张符纸,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几人仗着有些本领,竟然冥顽不灵,我便催动师父赐下灵符,将他们焚为灰烬。” 崔博元听白城如此说,知道今日之事虽然诡异,但自己坛主之事已十拿九稳,心中大为兴奋。 旁边高家寨几位老者听闻此言,却是表情不一,有的面如土色,有的兴奋异常,还有的面色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白城看几位老者神色变化,哈哈一笑,伸手拉过崔博元,来到几位主事跟前,说道:“些许小事,诸位何必放在心上,今日坛主上任,乃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一醉方休。” 几位老者连忙应声说是。 来到寨子深处,花厅里早已摆上酒席,高家寨几位老者推举崔博元坐上了首位,又拉着白城坐在下首,剩下的人才一一坐定。 酒席宴上,高家寨众人轮番向崔博元一行敬酒,崔博元只觉得是生平未有的风光,杯来盏去,红光满面,高家兄弟更是满心欢喜,他们几位在高家寨地位低微,平日里与几位主事连话也说不上,今日竟有机会同席饮酒,不由心中欢喜。 这顿酒一吃便是一日,重开了三次酒席,直到明月高悬,几位主事才撤下酒席,送崔博元一行来到客房。 送别高家寨诸位主事,崔博元关紧房门,留下白城与高老大等人,喜不自胜,紧紧抓住白城双手:“今日全仗兄弟大力相助,从此你我兄弟便在此同享富贵!” 白城见崔博元喜形于色,却不答话,起身沏了壶茶,又招呼高家兄弟一起坐下,方才张口说道:“二哥真以为我有如此本事,能把天龙门一伙人赶尽杀绝?” 崔博元一愣,问道:“今日天龙门众人已葬身火场,难道还有变化不成?” 白城微微一笑:“二哥只知天龙门众人已死,可知道是谁杀的他们?” 崔博元闻言大惊,涩声问道:“不是兄弟,还另有他人不成?” 白城瞧瞧崔博元,又看看高家兄弟,略一沉思说的:“今日之事,我只说与众位兄弟,大家定要立誓藏在心里,不得再传他人。” 众人连忙起誓,说今日之事,绝不外传。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我进门之后,一眼就瞧见了咱们孙师叔,孙道海!” 第二十六章 连环计 孙道海三个字一出口,崔博元便如耳中打个惊雷,结结巴巴问道:“孙...孙师叔怎么来了?” 白城轻叩茶碗,轻声问道:“二哥,咱们堂中几位祖师谁年纪最轻,谁来青羊府最晚,谁门下弟子最少,谁还没有传下分坛,孙师叔为什么来,二哥你还想不到吗?” 崔博元长叹一声:“原来如此。” 猛然间,崔博元一拍脑门,问道:“十一郎,你一路上气定神闲,孙师叔要来之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白城举起杯子,喝了杯茶说道:“岂有这么简单,事情之曲折离奇,远出乎小弟的预料。” 崔博元说:“时辰还早,请十一郎细细说来。” 白城言道,那日在玄龟堂,高家兄弟讲完高家寨之事,他便知是个机会,估算着凭借玄龟堂的名声,再加上自己的武艺,若是细心筹划总有三四成的把握,但成与不成,全凭天意,若是能成,那是意外之喜,万一不成,师父也不至于怪罪。 不料,当晚他们客栈投宿之后,白城接到了一封信,说是已暗中处置妥当了高家寨之事,让他们明天尽管去做坛主,此信没有署名,只是说到时候,让他一个人找机会进山神庙,到时候庙里相见。 白城读完书信大喜过望,只当是自家师父暗中出手,要办成此事,故此胸有成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见到的不是卢剑山,而是孙道海。 见面之后,孙道海言道,昨夜他潜入高家寨,在几位主事家中,寄柬留刀,又到山神庙里,将天龙门传道使者斩杀。 说完此事,孙道海吩咐下来,要崔博元以坛主之名,传令高家寨几位主事,联名写一封书信,请他来此地开坛。 白城这一席话,说的崔博元两眼发直,半晌才回过神来。 静默良久,崔博元试探问道:“十一郎,你说我们若是不答应,有师父撑腰,孙师叔也不会强求吧?” 白城一愣,说道:“二哥莫拿自家性命开玩笑。” 崔博元拍拍大腿:“几处坛主无我份,一场辛苦为谁忙。” 白城笑道:“莫看二哥是个粗人,还能做出这等好诗来,看来前些日子的经书没白读。” 崔博元此时也无心调笑,白日里风光一场,转眼变成过眼云烟,只觉得人生之无常莫过于此,竟生出了出家之念。 见众人闷闷不乐,白城轻笑一声,说道:“几位兄弟何必如此沮丧,咱们做不得坛主,我看这还是件好事,一来你我兄弟身份低微,骤登高位,莫说坛中人心不服,就算是师父门下几位师兄,只怕也不服气。二来天龙门传道使者死于此处,今日虽然无事,但不日必然大举来袭,到时候你我兄弟如何应付?” 崔博元听他说的有理,点点头说:“兄弟说的不错,只是空欢喜一场,心有不甘。” 白城假意嗔怒,说道:“怎能是空欢喜,小弟有一条连环计,若是成功,咱们必不会空手而归。” 崔博元与高家兄弟听白城已有计策,连忙打起精神问计。 白城说道,既然高家寨分坛即将归孙师叔所有,那咱们也不必珍惜,这几日咱们便以堂中名义索要供奉,便是竭泽而渔,也在所不惜。只是以我估算,他们虽不敢不给,但心中必有怨言,到时再让高家兄弟前去提点他们,说是投到孙师叔门下,便可将咱们赶走,他们必然依计而行,联名请孙师叔来此。如此一来,孙师叔之事既成,咱们也发笔小财,待咱们回转堂中,再将收到的供奉,多多奉给给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对你我不满,如此一来,三全其美,岂不妙哉? 话音未落,崔博元已两眼放光,一拳捶在白城胸口,哈哈笑道:“兄弟如此妙计,何不早说。” 旁边高家兄弟也是眉开眼笑,满面激动之色。 白城微微一怔,问道:“二哥做不得坛主,为何还如此高兴?” 崔博元笑着说:“十一郎,你还是年轻,千里做官只为财,如今有机会大赚一把,坛主做不做都不要紧。” 说到此处,崔博元又问道:“十一郎,咱们都没做过坛主,却不知供奉如何收取?” 白城说道,这也简单,小弟前几日见堂中几位祖师一张符纸便威力无穷,故此向师父讨了两张符纸,照猫画虎,学了些画符之术,待小弟画上几百张符纸,我们一张十两卖给高家寨诸位主事,他们还敢不买不成? 说罢,白城伸手从行李里取出一卷纸来,让高家诸位兄弟裁成三寸长,一寸宽的小纸条,又让崔博元研好了墨,提起笔来,在纸上画符。 众人围在一边,只看白城在当中笔走龙蛇,顷刻之间,便将数百张符纸画好。 崔博元问道:“十一郎,不知这画符之术从何处学来?竟然如此快捷!” 白城说道:“梦中神人所授!” 崔博元问道:“却不知有何作用?” 白城一笑:“还没想好。” 崔博元目瞪口呆。 白城哈哈一笑,说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二哥何必当真,我这符文确是梦中神人所授,若是戴在身上,日日诚心拜祭,便会有神人护佑,替你消灾减祸,每张符文对应一个神人,各有不同功效。 崔博元好奇拿起一张问道,“却不知这张是哪位神人护佑?” 白城见他拿起那张写着“KFC”,便说道:“这位神仙姓肯,乃是一位白发老仙,此仙主管天下禽类生死,若是虔心拜祭,自然能护的家禽无忧。” 旁边高老大好奇,伸手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却写着“QQ”,张口问白城,这张却是哪位神仙? 白城随口说道,这位神仙管天下男女姻缘,如能诚心拜祭,自然赐你大好姻缘。 旁边又有一人抽起一张纸条来问白城,白城抬头一看,上面却写着“MOMO”,便说道这位神仙却是天下青楼,若是能诚心拜祭,便有青楼女子倒贴,说到此处,忽然想起那位麻九郎,却不知此人是否心愿达成。 几人商议已定,便回去休息,只待第二天一早,便要售符。 第二天清晨,几人吃过早饭,又来崔博元屋中会面,说定今日之事,谈话之间,高家寨派人来请,去寨中正堂说话。 来到正堂,高家寨众位老者早已坐定,见崔博元等人到来,连忙起身行礼。 众人闲聊一阵,喝了会茶,又吃了些点心,主事孙殿山忽然站了起来,说道:“崔坛主既已来此,却不知打算何日开坛,重设香堂。” 白城抬头看了看此人,昨日晚间他已打听过,此人虽然姓孙,但已在此地居住三代,为人精明强干,最得高太公信重,高太公过世后,暂管高家寨大小事务。 白城见他问话,起身说道:“开坛设堂之事不急,眼下却有一桩要事,需要诸位帮衬。” 孙殿山昨日便已发现,自从入寨以来,崔博元虽是坛主,却不多话,白城虽为副手,却是主事之人,便知此二人一人有名无实,一人有实无名。 此时他见白城说话,也不敢轻慢,问道:“却不知是何事,但有用得上我等的地方,必尽绵薄之力。” 白城离开座位,在厅中连走了几步,面色肃穆说道:“如今诸国纷争,战乱不休,生灵涂炭,苦不堪言,我堂中祖师有感于天下百姓之苦,故此制了许多仙官赐福的符箓,凡人只要带在身上,诚心拜祭,便能护佑一世平安。” 说到此处,白城话锋一转,说道:“只是这符箓虽好,制作起来却颇费工夫,故此不能白白赠与诸位,需要诸位出一点所需材料的本钱。” 白城虽说的天花乱坠,孙殿山却已知其意,问道:“却不知要多少银子。” 白城略一思索说道:“供奉一张只需十两银子。” 孙殿山也不遮掩,直接问道:“却不知我们高家寨需要供奉多少?”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高家寨之人最为虔诚不过,祖师爷有感于此,原为寨中之人每人治一张。” 孙殿山苦笑一声:“只恐咱们高家寨福浅德薄,消受不起。” 白城笑笑:“不急不急,祖师爷制符也需时日,我们此次带来也是不多。” 孙殿山略一沉吟,问道“那我们先供奉一百张可好?” 白城微一皱眉,说道“也好,剩下九百张,咱们慢慢结清便是。” 话到此处已说尽,白城便告了声退,与崔博元等人回到房中。 当天下午,孙老便遣人过来,奉上纹银一千两,白城也取了一百张自制的符纸给他们,回去之后,高家寨诸位老者见此符纸,齐声大骂,孙殿山拿着符纸却久久不语。 此后两日,白城接连让高家兄弟前往催逼,又卖出去两百张符纸,前前后后得了三千两银子,只是高家兄弟回来时说,高家寨诸位主事眼都红了,尤其是孙老放话,凡事太尽,缘分容易早尽。 白城闻言笑道:“火候已到,高老二,你为人最为机灵,今夜你边去找孙老,将孙师叔之事和盘托出,成与不成都在你身上。” 第二十七章 撒下香饵 深夜之间,白城盘膝坐在床上默运心法,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吱”的一声,随即有脚步声音远去,便知是高老二出门,于是迈步出门,暗中跟在他身后。 高家寨地处群山之间,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此时夜深,寨中之人早早便熄灯睡下,只有打更的更夫与巡夜的守卫在四处巡游。 白城走出院门,飞身上房,在屋脊之间飞纵,远远盯着高老二,见他步履轻快,为人机警,几次堪堪要被守卫撞上,都一一闪过,心中一动,暗道这倒是个有用之才,若有机会,不妨培养一二。 高老二边走边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已来到孙家老宅正门,左右看看无人,上前轻轻叩门。 片刻之后,一位青衣老仆提着红纸灯笼,边走边咳,推门出来,这位老仆见到是高老二,登时大怒,喝道:“高欢,你还敢来?连日催逼银钱,催的我家老爷头疼病都犯了,当真要把我家老爷逼死吗?” 高欢连忙伸手一拦,轻声说道:“切莫高声,我正是为解决殿山公烦恼而来。” 老仆面色一转:“此话当真?” 高欢正色说道:“小人岂敢开殿山公的玩笑。” 老仆想了一想,说道:“也罢,谅你不敢,在此等我,等我前去禀报。” 说罢,老仆闭上大门,提着灯笼转身往屋中走去,不多时,再次开门,招手让高欢入内。 见高欢进了孙宅,白城飞身跃上孙家正房之上,在屋脊之间,俯身前行,借着月色打量院中情形。 月光之下,青衣老仆提着红纸灯笼走在前方,高欢神色恭敬,闭口不言,紧紧跟在身后,二人沿着游廊往内院走去。 游廊两侧种着些桃李果树,养着些梅兰竹菊,虽都是些平凡之物,却各成景观,显然种植之人胸中大有沟壑。 行不多时,二人跨过院门,来到内院。 青衣老仆带着高欢来到书房门前,轻叩房门,只听里面“嗯”了一声,老仆推开房门,让高欢走了进去,自己却守在门口。 白城远远看到见青衣老仆守在门前,略一踌躇,在屋脊上摸起一块瓦,微微用劲,捏碎一角,轻轻一弹,将侧屋屋檐一片瓦打落掉下。 老仆站在书房门口,忽然听到身侧传来“啪”的一声,连忙转身去看,却是一块瓦滑落下来,白城趁机从外院屋脊之上,飞身跃起,施展破玉十三式中的“浮云式”,双臂张开,微微扇动,如鸟滑翔一般,飘落在内院屋脊之上,前行几步,来到书房屋顶,伏下身倾听房中对话。 “小人高欢,见过殿山公。” “夤夜来此,却有何事?” “小人来此只因不平而鸣。” “有何不平啊?” “崔、麻两位坛主,在我寨中仗势欺人,小人虽不得不屈身侍奉,却不敢忘了自己的出身,故此冥思苦想之下,想到了一条计策,可以化解此事。” “你倒忠心,却不知是何良策?” “小人平日在屋中听二位坛主言讲,他们的师父乃是堂中祖师卢剑山,此人做事极为跋扈,前几日在几位主事床头寄柬留刀者便是此人,为人最是贪财不过,崔、麻二人所作所为便是此人授意。不过此人虽横行霸道,在门中也有一对头,始终奈何不得,便是孙道海祖师,若是殿山公联名寨中诸位主事写下一份书信,遣人送去,将高家寨托庇在孙祖师门下,便可轻易将崔、麻二位坛主赶走。” “嗯,这倒也是办法,但只恐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殿山公不必担心,小人已打听清楚,孙祖师为人清高,最是看不惯这些营营苟且之事,托庇在他门下,必然无事。” 听到此处,忽然房中有人猛然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小子好胆!此计无非将我高家寨拉入漩涡之中,是谁教你这般说辞?” “小人一片真心,岂有人教?殿山公若不信,小人愿一死以证清白!” 房中静默良久,半晌之后,方才听到:“既然如此,你先离去,我再考虑一二,若是可行,我便让人找你,不过今日之事,再不许多传!” 说罢,房门大开,一名蓝袍老者从屋里走出,正是高家寨的主事孙殿山,高欢恭恭敬敬跟在身后。 青衣老仆见孙殿山出来,连忙上前问道:“老爷可有吩咐?” 孙殿山皱皱眉说道:“你且送他出门,送完他便去前院歇息,不用在回来伺候了。” 老仆点头应是,提着灯笼带高欢出门去了。 孙殿山见二人远去,也不再进书房,微微皱眉,似是有事难以决断,忽然又眉头舒展,抬头望向半空悬月,高声说道:“麻坛主既然到此,何不现身一叙,但有所命,孙某无敢不从。” 白城伏在屋顶,忽然听到孙殿山高声喊话,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一拍身旁屋脊,借力腾身而起,从屋顶飘然落地,笑道:“孙老果然足智多谋。” 孙殿山苦笑一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小老儿知道麻坛主为人磊落,故此出言一试罢了。唉,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高欢可是麻坛主派来的?” 白城轻轻拍了拍手,说道:“倒是我小家子气了,不错,此人确是我派来的。” 孙殿山见他承认,问道:“如此说来,小老儿心中却有一事不解。” 白城眉毛一挑,说道:“但讲无妨。” 孙殿山问道:“听高欢讲,尊师乃是堂中卢道长,既然如此,为何二位坛主入我高家寨便一味索取钱财,行此杀鸡取卵之举,又为何要遣高欢来让我等请孙祖师来此?” 白城略一沉吟,说道:“此事我原不愿讲,但既然孙老问起,区区也不隐瞒,实话实话,高家寨之事家师本不愿理,但孙道海么,家师早已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孙殿山说道:“既然如此,小老儿更为不解。” 白城轻轻抚掌,温声说道:“只因我不但要孙老请孙道海来此,还要请天龙门三位祖师来此,若是他们道左相逢,家师一定十分欣喜。” 孙殿山闻言冷吸一口凉气,低声说道:“原来卢祖师要坐山观虎斗。” 白城说道:“正是如此。” 孙殿山半响无语,忽然躬身下拜:“高家寨愿倾尽所有,供奉堂中,只求麻坛主高抬贵手,饶过敝寨。” 白城怫然不悦:“此事便是我绕过你们,但坏了卢祖师大事,他老人家会饶过你们吗?传道使者死于此处,天龙门祖师会饶过你们吗?如今高家寨左右受敌,危若累卵,一个不慎,便成两家战场,到时候玉石俱焚,只怕一片家业俱成画饼,但若听从家师安排,不但可以平安度过,亦有机会将牛头寨一举吞下。” 孙殿山听到此处,已知并无选择,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小老儿便应下此事。” 白城见他应下,笑道:“孙老果然是明白人,若是此事能成,坛主之位非孙老莫属。” 孙殿山也不说话,拱拱手只是苦笑。 白城事情说完,便要转身离去,正要走时,忽然转回头来,说道:“你我今日商谈之事,乃卢祖师秘密安排,万万不可再说与他人,便是在崔坛主面前,也要只字不提。” 说罢,白城飞身跃上屋脊,几个纵越之间,便已行踪全无,只留下孙殿山在月下沉思。 第二日上午,白城正在屋中闲坐,忽然听到叩门声,推门一看,却是高欢站在门外,便将他让进屋内。 高欢来到屋中,从胸口处掏出一封信来,说道:“今晨殿山公召集诸位主事商讨,决议要请孙祖师来此,现已写下联名信,殿山公将信交给我,要我亲自将信送入城中。” 白城打开信件,翻看一番,说道:“你去找殿山公,让他再派两骑与你同去,堂中如有消息,立即快马送来,不得有误。” 高欢点头应是,却不离去。 白城见他不走,便知有事,问道:“还有何事,不妨讲来。” 高欢“啪”的一声双膝跪倒,说道:“小人虽才疏学浅,但也有些急智,愿跟随麻坛主左右,听从麻坛主差遣。” 白城一怔,伸手要将他扶起,口中似笑非笑问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坛主,也做不了多少日子,你跟着我没什么好处。” 高欢却不起身,说道:“小人自小家贫,没读过书,也没什么本事,后来有幸跟在高太公身旁,才学了一些看人的本领,自从小人传道以来,虽见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坛主这般行动果决,又足智多谋之人,知道坛主今日虽屈身低位,但他日必能一飞冲天,故此愿跟随坛主,侍奉左右。” 白城听他说完,略一沉吟,说道:“也罢,既然你有心,我便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办妥此事,便跟在我身边吧。” 高欢大喜过望,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离去。 白城站在屋中,目送他远去,长笑一声,说道:“挖下深坑等虎豹,洒下香饵钓金鳌,此计若成,不愁黄天道之人不露面。” 第二十八章 收网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玄龟堂里,刘季闭紧大门,从腰间摸出一壶劣酒,咂了两口,品品味道,方才心满意足,又找了张破躺椅,躺了下去。 睡在躺椅上,刘季只觉得浑身的骨节欲酥,心中不由得意,若非自己有先见之明,两年前便拜入玄龟堂门下,如今早已不知饿死在何处,那里能像现在这样有闲钱买酒。 正在微醺之际,刘季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砰砰”的砸门声,心中暗骂,不知那个天杀的夯货听经迟到,又来扰他清净。 刘季心中虽然不悦,职责所在,也只得起身,打开一条门缝,向外观瞧,只见门外一条大汉身高八尺,鼻直口阔,身穿一身蓝袍,脚下薄地快靴。 这条大汉见门开了条缝,不由分说,用力一挤,便挤入门中,劈头便问:“孙祖师何在,我有十万火急之事向他老人家禀报。” 刘季见他无礼,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强闯玄龟堂!” 这条大汉四下看了看无人,低声说道:“小人高欢,也是咱们玄龟堂弟子,此来确有急事,还望师兄通禀一声。” 刘季皱皱眉说道:“既然如此,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通禀…” 说完,转身往院中走去,走了不到三步,刘季忽然回头,奇道:“不对,你上次来过,分明是卢祖师的弟子,为何要求见孙祖师。” 高欢见他认识自己,一步跨到刘季身前,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刘季左手,塞了一个硬邦邦的布袋。 刘季见高欢冲来,还以为他要动手,正要高声呼救,忽然觉得手中多了一个布袋,连忙闭嘴,将布袋打开,却是一包散碎银两,掂一掂,足足有七八两,不由两眼放光,心头一热,再看高欢时已顺眼许多,便道:“也罢,看你确有急事,不要在这里等了,跟我去孙祖师静室吧。” 刘季领着高欢,绕过正殿,沿着殿旁小道走进后院,只见桃花树下,静室内一盏孤灯点亮,传出低低的诵经声。 刘季一指光亮处,说道:“那便是孙祖师静室,你自去拜见,我先回去了。” 高欢道了声谢,辞过刘季,来到门口,轻轻叩门。 屋里诵经声中断,有人说道:“谁啊,直接进来便是,我这没这么多规矩。” 高欢伸手推门,迈步进屋,屋中地方狭小,只有一盏孤灯昏昏暗暗,灯下一张云床,侧躺着一位年轻道士,身穿杏黄色道袍,手捧一本道经正在诵读,云床对面是两名蓝衣道士,都是三十余岁的年纪,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正在听经。 高欢紧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云床之前,哭道:“小人斗胆,求孙祖师救我寨中上千条人命!” 年轻道士略有些诧异,问道:“你是何人,何事到此?” 高欢见他问起,泪流满面,悲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小人是青羊府西北五十里处高家寨人氏,去年,寨主高太公率领我寨中上下上千口,拜入咱们玄龟堂门下。不料高太公过世之后,天龙门趁机派牛头寨分坛来我寨中传道,要我寨中之人改投天龙门,寨中诸位主事一面虚与委蛇,一面遣小人来堂中求援,堂中派了一正一副两名坛主过去,此二人将天龙门传道使者斩杀,又重新开了香堂。” 听到此处,年轻道士一拍床沿,微微冷笑说道:“若我所记不差,高家寨是卢剑山辖下分坛,你来我处却是为何?” 高欢听年轻道士语中略带不满之意,一咬牙“砰砰砰”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忍痛说道:“小人来此,只因那两位坛主在我寨中索求无度,声言若不满足,便离开我寨,到时候天龙门再行报复,我寨中人少,实难敌挡,寨中诸位主事担心此事,故此联名写了一封书信,要我来门中求孙祖师出手,将此二人逐走,我等愿拜在孙祖师门下。” 年轻道士冷哼一声,说道:“卢剑山贪婪无度,连手下门人也有样学样,你把书信拿来,我瞧上一瞧。” 高欢连忙从怀中掏出书信,呈给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接过书信,翻了一翻,略一沉吟说道:“你且随青松先去休息,明日一早再做决断。” 高欢还想再说,却被一名蓝衣道士带出静室,去边上一间厢房休息了。 安排好高欢,蓝衣道士又回到静室。 云床上,孙道海拿着手中信纸正在沉吟,见他进来,问道:“青松,此事你如何看?” 青松道人想了一想说道:“以小徒愚见,刚才送信之人不似说谎,只是其中恐怕另有玄机。” 孙道海又问另一名蓝衣道士:“青石你说呢?” 青石道人起身说道:“青松师兄说的有理,以小徒看来,此事必是卢师伯一石二鸟之计,要挑拨师父与天龙门火并。” 孙道海愠声说道:“你二人所说之事,我如何不知?我是问你二人应对如何决断!” 两名蓝衣道士互相看了一眼,齐声拱手说道:“虽是火中取栗,但却不可不为。” 孙道海哈哈一笑,霍然站起:“我来青羊府已晚,到此之时各处分坛已然建立,本以为困在堂中没有机会施展拳脚,不想卢剑山竟出此下策,想要借刀杀人,他当真以为卢元龙敢动手杀我不成?青松、青石你二人前去准备,明日一早我便禀明大师兄,前往高家寨,有此信在手,谅卢剑山也说不得什么。” 清晨,阳光越过窗棂照在高欢脸上,高欢在睡梦中扭头避过,想要再睡一会,忽然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眼一瞧,正是昨夜安排住处的蓝衣道士,连忙起身行礼。 蓝衣道士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行礼,说道:“今晨家师已将此事禀明堂主,又与卢师伯争执了一番,目前此事已说定,咱们这就出发,前往高家寨。” 高欢闻言大喜过望,想要行礼,蓝衣道士伸手阻住,径直拉着他往孙道海的住处走去。 片刻之后,孙道海便带着高欢与青松、青石两人,离开玄龟堂,乘坐马车,往高家寨方向前去。 几人出发之时,玄龟堂不远处两名货郎,正在四处游走,见高欢等几人出门,互相看了一眼,便离开此地,在城门外换上一匹快马,往高家寨方向疾驰而去。 高家寨中,山神庙里。 两名道士寨中一片火烧的废墟前,久思不语,这两人一高一矮,俱是一身亮黄色道袍,身后站着一名老者,正是高家寨主事孙殿山。 其中一名道士忽然问道:“孙主事,那把乌金匕首的形状,你再描述一遍。” 孙殿山苦笑一声,说道:“小老儿已说过多遍,那把匕首一尺来长,两面开刃,遍体乌黑,却隐隐有金光游走,这匕首如此珍奇,小人过目难忘。” 这名道士皱了皱眉说道:“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吧,待有了玄龟堂的消息,再来禀报。” 孙殿山连忙躬身退下。 等孙殿山退出庙门,这名道士轻声说道:“师兄,门主魂灯已灭,如今随身兵刃又落到玄龟堂里,看来十有**已遭不测。” 另一名道士慨然叹息:“卢门主与玄龟堂的卢元龙,同出江南卢氏,如今竟真的同室操戈不成?” 先前那名道士冷笑一声,说道:“江南卢氏把控五斗米道多年,威震江南八十一州,若非同为卢氏子弟,又有谁敢取门主性命?” “唉,此次黄天道在江东四国划定区域,让我道门各个支脉在其中争夺道主之位,平白造了许多杀戮,也不知此举是对是错…” “师兄,佛道两门早晚一战,我道门若不尽快统合实力,只怕到时不堪一击,况且此次你我二人占了卢门主的便宜,被分在这青羊府争夺道主之位。此处除了咱们不论,不过玄龟堂、九仙观、霞光院三家,其中九仙观势单力孤,霞光院皆是女流,只有玄龟堂堪称劲敌,东边洪泽府一府之内四家道门皆是强手,与之相比,咱们不知要容易多少。” “话虽如此,只是如今卢门主已死,你我只怕再难争锋…” “师兄此言差矣,如今敌明我暗,你我若能趁高家寨之事废掉玄龟堂一人,便能搬回局面,再行拖延,到时候我们只要细细查访卢门主身死之事,抓住证据,禀报道中,以道中“争而不死”的规矩,玄龟堂只怕要被逐出青羊府。” “如此说来,倒可一试…” 高家寨依山而建,在寨中还有许多山岭,高家寨历代祖先因地制宜,在这些山岭上建了几座烽火台,派人日夜守卫,若是看到大股盗匪,便狼烟示警。 此时,白城便站在其中一座烽火台上,这座烽火台地势微妙,低头望去,不但可以鸟瞰高家寨,更能将山神庙里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孙师叔要来之事,已经告诉天龙门张明、赵亮两位长老了么?” “已禀报多时。” “此二人已开始布置?” “半个时辰前,便已开始。” “他们的来历,寨中没人知道吧?” “高家寨内知道他们身份之人,皆是殿山公可信之人。” “玄龟堂孙师叔还有多久到此?” “快马来报,还有一个时辰,便到高家寨,殿山公与其他几位主事已经准备迎接了。” “崔坛主他们已经走了?” “一大早就出发了,不过为了防止遇到孙祖师,故此绕了条远路,只怕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回城。” 扶了扶斗笠,白城转身瞧了瞧身旁的青衣老仆,笑道:“孙老做事,滴水不漏,还请老先生带句话,麻某他日必然登门道谢。” 第二十九章 修罗念土战衣 凭栏望远,天边云卷云舒。 回首江湖,人间十丈红尘。 白城轻抚背后强弓,站在烽火台上极目远眺,远远看着两辆马车往高家寨方向行来。 片刻之后,马车停在高家寨门前,高家寨诸位老者早已等在当场,见马车停下,连忙围在马车之前。 揭开布帘,孙道海轻摇折扇,缓步下车,懒洋洋一扫场中诸位,问道:“高家寨如今是谁做主?” 孙殿山上前深施一礼,说道:“小人孙殿山拜见祖师。” 孙道海眉毛一挑,问道:“姓孙?是琅琊孙氏,还是岭南孙氏?” 孙殿山恭敬答道:“小人祖居琅琊,祖先因北方战乱才搬来此地。” 孙道海原本一副冷面孔,闻听此言忽然由阴转晴,哈哈一笑,伸手将他挽住,说道:“如此说来,你我也算同族,不必多礼。” 孙道海挽着孙殿山,青松、青石二人紧紧跟在身后,高家寨其余几位主事在外侧围成一圈,簇拥着孙道海往寨内走去。 高欢先孙道海一步,早到高家寨中,此刻见众人进门,便混入人群当中,找了个机会往青羊府方向回去。 孙道海虽高家寨中人往寨中正厅走去,行走之间,忽然问道:“卢师兄那两个弟子还在吗?” 孙殿山满面笑容,说道:“听说孙祖师大驾光临,崔坛主今日一早便收拾行装,回青羊府去了,只是麻坛主还没走,在山神庙等候,说是有机密之事禀报。” 孙道海微一皱眉,说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弟子,竟敢让我去见他,当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么?” 孙殿山看看左右,凑上来轻声说道:“山神庙乃是天龙门传道使者旧居之地,自麻坛主赶走天龙门人之后,便将此地封存起来,不许其他人入内,似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不愿让外人知晓。” 孙道海冷笑一声:“天龙门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如此神神秘秘,只怕是卢师兄交代了什么话,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吧。” 沿着山路,片刻之间,一行人便来到山神庙前,只见山神庙庙门紧闭,寂静无声,墙外看去,瞧得见的只有几棵百年古槐。 孙道海站在庙门之前,说道:“青松、青石,你二人随我进去,其他人在门外等候。” 推开庙门,迎面是一道影壁,绕过影壁,前院空无一人,只有一口红木棺材,摆在大院当中,孙道海见此情景,心中顿知不好,大喝一声:“小心戒备!” 话音未落,便有金刃破空之声,从背后袭来,孙道海不躲不避,反而左手急速拍向自己胸口,只听“嗡”的一声,一道红光闪过,一圈淡红色光罩将他罩在其中。 只听“叮叮”两声,光罩一抖,随即消逝,将两把兵刃震飞出去,扎在影壁之上,孙道海扭头再看,却是两把寒铁匕首。 就在孙道海转身之际,只听“嗖嗖”两声,紧接着两声惨叫从身后传来,回头再看,青松、青石二人背心中剑,长剑穿心而过,二人身后,两名黄袍道士持剑而立。 适才两把匕首不过是声东击西,为的是炫人耳目,这两剑才是杀招,孙道海此刻明白已为时已晚,怒火中烧,喊道:“张明志、赵明真,你二人竟敢与我动手,不要命了么?” 二人并不答话,只是呵呵冷笑,将长剑从尸首中抽出,甩干剑上血迹,又各掏出一张符纸,迎风一晃,化成一道金光,笼在剑上。 张、赵二人出身茅山一脉,从小苦修符剑之术,将道法之力凝于长剑之上,以剑法引领道法,以道法辅助剑法,合二为一,威力更胜寻常。 此二人中,张明志天性急躁,主修一套“狂风快剑”,这套剑法共一百零八路,皆是以攻代守的招式,施展起来如狂风骤雨,与他加持的“疾风”道法两相配合,威力何止增加十倍。 赵明真为人沉稳,修行的是茅山派三大镇派剑法之一的“回风落雁剑”,这套剑法极难修炼,但修行到高深处时,威力也大的异乎寻常,有分光化影之效,一剑刺出化为九剑,可以九剑皆虚,也可以九剑皆实,他虽未修到如此境界,但配以“幻形”道法,也能凭空现出七柄剑器。 二人今日出手,早已拿定主意,要以雷霆万钧之势废掉孙道海,故此也不讲究江湖规矩,要以多打少,联手应敌。 张明志运剑如风,一招“风行电击”直刺孙道海左臂肩井穴,赵明真紧随其后,手中长剑一晃便是七道剑影,分刺孙道海身形右侧七处大穴。 见二人来势凶猛,孙道海赤手空拳,也不敢硬抗,大袖一卷拂过双腿,只听“啪啪”两声,脚下凭空涌起两道云气,将他托起。 孙道海脚踏白云,连退七步,如踩在无形台阶之上,步步高升,七步之后,已腾身三丈多高,退出张、赵二人剑势范围。 张、赵二人见他施展“飞云”符法,却毫无异色,只因他二人深知这门道术底细,知道以孙道海之能,纵能凌空飞渡,却也不能持久,只需片刻功夫,就要坠下,故此身形一换,站定孙道海东西两侧,双剑并举,布下“正两仪剑阵”,只等他落下,便要出手。 孙道海浮在半空,脚下云气急遽消散,见二人布下剑阵,却也不急,从怀中掏出一张金色符纸,咬破舌尖血,喷在符纸之上,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阵狂风,卷起满天黄土。 这些黄土腾起之后,却不落下,聚在孙道海身上,层层凝结,须臾之间,便凝出一身土黄色铠甲,这套铠甲虽是黄土凝结,但头盔、护项、护膊、战袍、护胸、护肩、战裙、护腿、战靴一应俱全,从头到脚将他护的周全,甲胄之上隐隐有云篆浮现。 这门道法乃是孙道海的看家本领,唤作“修罗念土战衣”,能将天地间的土行元气凝结成甲,穿在身上刀剑难伤,水火不侵,坚固无比,却又轻若无物,自他修成此法以来,尚未逢过敌手。 穿上一身土甲战衣,孙道海面色冷厉,从空中飘然落下,竟不躲不避,直入剑阵当中。 张、赵二人见他坠入阵中,对视一眼,随即双剑齐飞,一剑快如闪电,一招“白虹贯日”从左侧直削脖颈,一剑分光化影,抖出点点剑花,疾点身上几处要害。 利剑攻来,孙道海面色不变,似对身上铠甲极为自信,左手握拳,一招“石破天惊”,直冲张明志胸膛,右手五指探出,化为龙形,去抓赵明真的长剑。 只听“蹭蹭”两声,火星四溅,却见张、赵二人连退数步,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原来,适才张明志长剑削中孙道海脖颈,却被土甲滑开,带起一道火光,不但一剑走空,而且险些被孙道海长拳击中胸口,情急之中,慌忙连忙变招,已是受了内伤。 另一侧。赵明真剑尖疾点孙道海周身要穴,却不防孙道海一招“揽雀尾”,右臂划圈,将长剑笼在圈内,他只觉手中一紧,长剑便被锁住,幸亏多年修行,剑法虽未登峰造极,却已十分精纯,一觉不对,立刻运剑一抖,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于电光火石之间,从孙道海怀中撤出。 张、赵二人一剑无功,反见颓势,孙道海见二人果然穿不透他的铠甲,冷笑一声,双掌一合,口中默念口诀,瞬息之间,土甲肩甲处凝出数枚土刺,随即双掌一挥,指向二人,土刺顺着手指方向猛然射出,犹如强弓劲弩一般直射二人。 张明志见土刺射来,运剑如风,疾挥猛砍,只听一片“叮叮当当”之声,几枚土刺被他打落,激起一片烟尘,赵明真却运剑成圆,化刚为柔,长剑如水,将几枚土刺罩在圈内,暗运潜力,将土刺带偏,射向空中。 远处白城站在烽火台上,凝神观看三人战斗,兔起鹘落之间,凶险异常,心中暗暗盘算,先前在玄龟堂中,他与孙道海当面接触,后来又假扮孙殿山手下,亲眼见过张、赵二人,以他当时所见,纯气血而论,此三人皆不过是炼体阶的修为,其中孙道海、张明志甚至尚未易筋达成,赵明真也不过是刚刚打通任督二脉的水准,与自己功力相当,但此时三人出手,招发之奇,劲力之强,绝不逊于练气高手,自己与之对上,只怕数招之内便要落败,故此对黄天道中的异术更为好奇。 白城正在观瞧之际,场中形势忽然大变。 孙道海见二人挡下土刺攻击,身形一展,双掌再次合十,口中大声念咒,只听“呲呲”几声,不但肩甲之上,连同胸甲、腿甲,全身各处都凝出土刺,远远看去如同刺猬一般,笼罩全身。 孙道海念完咒语,大喝一声,跨步上前,施展“天雷拳法”与二人站在一处。 这套“天雷拳法”实在非同小可,乃是孙家秘传,天师道降魔正法,拳法大开大阖,力道雄浑自不必说,孙道海此时身披“修罗念土甲”,施展之际更是只攻不守,一时之间,虽以一敌二,竟也大占上风。 张、赵二人长剑攻不破孙道海身上铠甲,只得转功为守,此时被拳法一逼,更感局势困难,身形步法漏出些许破绽。 见二人身法迟滞,孙道海瞅准机会,双拳猛然一捣,击中双剑,只听“嘡”的一声,张、赵二人两膀酸麻,再也把持不住,双剑震偏,破绽大露。 见此机会,孙道海大喝一声,全身数百枚土刺飞腾而起,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张、赵二人再想躲避已来不及,数十枚土刺射在身上,大叫一声,躺倒在地,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第三十章 玄天乌金蟒 疾如闪电,强如劲弩,七尺之内,瞬息即至,四面八方,无所不及。 从孙道海甲上土刺射出,到张、赵二人翻身倒地,不过瞬息功夫,白城在烽火台上遥遥看到此幕,不禁瞳孔一缩,手心渗出冷汗,心中暗道一声好厉害,这一招虽是正面出手,却已近于偷袭,若非事前有所防备,便是练气高手恐怕也难闪避,黄土道之人果然手段诡异。 孙道海一招得手,更不迟疑,欺身进步,一脚踏在张明志胸口上,冷笑一声:“就凭你二人也敢与我动手!卢元龙怎么不亲自来?” 张明志躺在泥土地上,一身黄色道袍满是血泥,惨笑说道:“若是门主在此,岂容你如此嚣张,纵是门主不在,今日我兄弟也有把握...” 说到此处,张明志声如蚊呐,似已伤重难支,孙道海听不清楚,低头问道:“有把握什么?” 张明志猛然大吼一声,喝道:“要你死的把握!” 话音未落,凭空一声巨响,风雷之声骤起,孙道海只觉背心被一股大力击中,这股力量暴烈无比,霎那之间身不由己,横飞出去三丈多远,狠狠砸在身旁一棵百年老槐上,“咔嚓”一声竟将大树拦腰撞为两截。 孙道海只觉得浑身上下骨节欲裂,头脑嗡嗡作响,五脏六腑一起震动,勉力用手撑住身子,回头看时,却见刚才放在院中那口红木棺材已四分五裂,一条三丈多长碗口粗细的乌金巨蟒破棺而出,昂首立在院中。 这条巨蟒遍体乌金打造,鳞甲黝黑发亮,在阳光映射之下,隐隐有金光游走,头上顶着一只一尺多长的独角,乃是西方秘银所制,不时有几丝电光闪现,一双昏黄色的竖瞳,露出阴冷之色,目光一一扫过场中众人,最后停留在孙道海身上。 孙道海咳嗽一声,一丝鲜血从口中流出,面带惊异之色说道:“玄天乌金蟒?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道主之位,你们茅山一脉竟舍得出动它,当真是要杀人吗?” 赵明真见他问话,冷冷说道:“若非你们玄龟堂先动手除去卢掌门,我们天龙门岂会如此?” 孙道海两眼圆睁,猛然反应过来:“卢元龙死了?原来如此,哦,我明白了,好个卢剑山,竟真敢下狠手,用心何其毒也,不过卢元龙身死之事,我确实不知,今日你我在此拼杀,都为卢剑山所算。” 赵明真面色冷淡。说道:“此话真也罢,假也罢,我也不想知道,不过卢门主既死,你们玄龟堂也要付出代价。” 孙道海哈哈一笑,说道:“什么卢门主,什么天龙门、玄龟堂,不过是黄天道开启道主之争后,各道门支脉为插手天下各处道主之争,新建的门派罢了,卢元龙又能与你们有什么交情?今日放过我,改日必当相报。” 赵明真见他已服软,却不为所动:“你今日无需多言,我二人已决议将你废去。” 说罢,赵明真右手一招,玄天乌金蟒如闪电一般,猛然一窜,数丈距离,瞬息而至,长尾一扫击向孙道海胸口。 孙道海见巨蟒攻来,已闪躲不及,只得振奋精神,长啸一声,双肘聚于胸前,要硬接这一击,在此电光火石之间,玄天乌金蟒两只昏黄竖瞳之中,忽然现出一丝狡黠之色,长尾一抖,化刚为柔,将孙道海双肘紧紧缠住,随即张开巨口,露出锋利锯齿,直扑孙道海面门。 孙道海往日曾听人言,说茅山一脉的机关兽极为难斗,这玄天乌金蟒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本未放在心上,以为这些机关兽不过是仗着刀枪不入,才博下偌大的名声,此时一动手才知传言非虚,就这一份瞬间变招的战斗本能就非同小可,大惊之下换招已来不及,情急之下,口中大吼一声:“爆!” 霎那之间,全身土甲四分五裂,凝成拳头大小的弹丸,向四面八方射去,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烟尘弥漫当场,孙道海趁此机会,将双臂从巨蟒缠绕中抽出,撤步站在一旁。 一阵烟雾飘过,玄天乌金蟒依旧昂首而立,身上鳞片虽有些破损凹陷之处,却无损战力,双瞳目光更加阴冷,一条寒铁蛇信,舔过乌金锯齿,露出择人而噬之意。 赵明真见玄天乌金蟒安然无恙,不由哈哈大笑,手势一动,就要驱使巨蟒再次出击。 孙道海见拼命无功,额头冒汗,急急忙忙从腰间拽出一块令牌,朝张、赵二人一晃,吼道:“住手!我是天师道孙家嫡系!” 话一出口,张、赵二人陡然变色,紧盯孙道海手中那块令牌,那块令牌简简单单由一片墨竹制成,只是中间龙飞凤舞的刻了个“孙”字。 赵明真呆立当场,涩声说道:“你是孙家子弟?” 孙道海见他住手,连喘几口大气,说道:“灵秀真人正是我家祖上。” 张明志见赵明真住手,连忙说道:他“便是孙家子弟又能如何?只要你我不伤他性命,孙家也不会出头!” 赵明真闻言,面色一沉,再次望向孙道海。 孙道海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连忙说道:“二位师兄只要住手,小弟对天发誓,退出此次道主之争,三日之内离开青羊府。” 赵明真眼睛一亮,问道:“此话当真?” 孙道海举起右手,朝天盟誓:“我孙道海今日立誓退出青羊府道主之争,如若反悔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张、赵二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你走吧,三日之内离开青羊府。” 说罢,赵明真一招手,玄天乌金蟒游回二人身边,盘在一处,看也不看孙道海一眼。 孙道海见二人收回玄天乌金蟒,长出了一口气,伸手从胸口取出一个白瓷瓶,倒出几粒丹药服下,又瞧了瞧张、赵二人,方才转身离去,但却无颜再推开庙门,只得提纵身形跃上墙头,由屋脊之上向寨外纵去。 张、赵二人见他离去,收好玄天乌金蟒,转身推开庙门,走出山神庙。 适才孙道海入庙之后,庙中便传来激斗之声,高家寨众人以为庙中麻坛主竟然与孙道海动起手来,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胜负如何。 此时见出来的两位道士,既非孙道海,又非麻坛主,几位主事不由呆立当场,只有孙殿山从中走出,对张、赵二人深施一礼,回身说道:“天龙门张、赵二位祖师在此,还不行礼!” 众人此时如梦初醒,连忙躬身行礼。 白城在烽火台上,远远瞧见张、赵二人放孙道海离去,心知他二人不敢下死手,于是飞身飘落烽火台,骑上快马向寨外追去。 孙道海与张、赵二人一场大战身负重伤,虽已服用丹药镇压伤势,但毕竟尚未痊愈,离开高家寨后,便寻了一条山路,缓步而行,慢慢往青羊府方向走去,心中暗恨卢剑山用心狠毒,张、赵二人出手狠辣,让他今日在此大伤颜面,准备此次道主之争之后,想法要此三人性命。 正在行走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马匹声音,孙道海扭头看去,远处白城骑快马追来。 白城见孙道海驻足停下,便拉住马缰,拱了拱手笑道:“孙师叔欲往何处?可要弟子送孙师叔一程。” 孙道海一声冷笑:“是卢剑山让你来的吗?” 白城笑道道:“在下来此,只因佩服孙道长本事,故此特来请教一二。” 孙道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指着白城说:“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要和我动手?” 话音未落,孙道海右手一晃,一道纸符从袖中飞出,见风就长,瞬间化作车**小的火球向白城呼啸而去。 白城见火球飞来,不慌不忙提起强弓,抽出铁箭,挽弓射去,只听“噌”的一声,一箭将火球射个对穿,火光四溅,分裂开来。 这一手箭术虽然简单,但动作仿若行云流水,瞬息之间已然完成,显然功力精纯至极,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 白城射散火球,笑道:“孙师叔本领高强,在下是真心佩服,又何必用如此手段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刚才山神庙一场大战,孙道海平生绝学已被张、赵二人破去,此时无法再次施展,见袖中火符奈何不了白城,心知其他手段也是枉然,一时之间竟无他法,只能压住火气,问道:“麻师侄好俊的功夫,你要做什么,不妨直说好了。” 白城收起弓箭,纵身下马,深施一礼,问道:“在下此来,只因心中有个疑问,以在下所知,天下武学三阶九境,其中修为不到练气者,万万无法操纵天地元气,却不知孙师叔如何能以易筋境的修为,操纵各种元气,让在下百思不得其解。” 孙道海听白城所言,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是卢剑山的暗子,原来你当真不是我道门中人,却不知是因何缘故混入我道门当中,既然你敢暴漏身份,只怕早已动了杀心,说与不说都是枉然,当真以为我如三岁小孩般好骗吗?” 白城见他不信,正色说道:“只要孙师叔解我疑惑,再发誓不外传今日之事,在下定然不会伤害孙师叔性命。” 孙道海冷笑一声:“你当我会相信?” 话音未落,孙道海飞身纵起,施展“天雷拳法”,一招“五雷轰顶”中宫直入,一拳击向白城胸口。 白城见他攻来,脚下略一错步,便闪开攻击,口中说道:“孙师叔若是甲胄在身,在下定然退避三舍,如今赤手空拳,只怕赢不了在下。” 见白城轻易闪过,孙道海知道白城武艺还在自己之上,当下闭口不言,放手进攻,只是他单以武功而论,与白城差的委实太远,两人交手数招,连白城衣带也摸不着。 数十招后,孙道海见无望取胜,一口咬破舌尖血,喷在双掌之上,喝道:“不是你,便是我!” 刹那之间,孙道海双掌烈焰飞腾,灼热逼人,但他却似毫无痛楚一般,纵身跃起,扑击而下。 原来他这一招,乃是秘传掌法“心焰掌”,能以心火引动天地之间火行元气,只是这门掌法威力虽强,却大耗身体元气,久战之下,便是获胜也要元气大伤。 白城见他掌法凶狠,也不敢再让,轻身提气,施展“游龙步法”,一步滑到孙道海身后,运转“破玉十三式”中的裂山式,双拳齐出,正中背心,将其心脉击断。 孙道海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又向前行了两步,方才口吐鲜血,倒地身亡。 见孙道海身亡,白城长叹一声,今日此来,本意是想将孙道海制住,从其口中掏出道法秘密,不想最后关头,竟无法收手,心中略有些失望,转念又一想,决定搜查孙道海尸骨,看是否能有所得。 念及此处,白城来到孙道海身前,翻过尸体,就要解衣查看。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杀人不说,还有搜尸,江东孙氏的名头就如此不值钱么?” 第三十一章 约定 烛龙衔远,照八方幽暗。 “破玉归元诀”取上古神龙烛九阴口衔神烛,照八方幽暗之能,最擅长见微知著,感应气机。 白城两世为人,精神力量异于常人,自从修行这门法诀开始,便如乘风破浪一般,进境一日千里,不但淬体阶的武者瞒不过他,就是练气阶的高手,也很难逃过他的感应。 但身后这个声音传来之前,白城做梦也没想到附近还有第三个人。 听到身后的说话声,白城放下孙道海的尸骨,缓缓站起,调匀气息,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慢慢转过身来,身后却空无一人。 白城一愣,随即朗声道:“何方高人在此,为何吝惜一面?” 那个声音道:“我一直在此,不过你只顾着看孙道海罢了。” 白城顺着声音瞧去,是一棵三丈多高的梧桐树,在树冠处,站着一条大汉,这个人身高接近十尺,自白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见过如此高大之人,穿一身银色软甲,披一件血红色的披风,骨节粗大,双肩宽阔,两条浓眉如墨一般,满脸的青色的胡子碴,两只眼睛眯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看到这人,白城瞳孔一缩,这人气势十足,便是在万人当中,你也只会一眼瞧见他,此时,他站在如此显眼的地方,自己竟一无所觉。 见白城抬头,这条大汉嘿嘿笑道:“杀了孙家的人,江南八十一州再无你容身之地,渡过长江或许还能留条活路,还不快逃么?” 白城面色一紧,随即露出笑容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地不会说话,我也不会往外讲,只要阁下不往外讲,孙家也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又怎么知道这件事。” 大汉眉头一皱道:“孙家权势滔天,多少人巴结都找不到门路,我为什么不往外讲?” 白城看看他道:“阁下要是忽然身负重伤,不得不去养伤,自然没时间去给孙家人讲。” 大汉眉头舒展道:“原来你要跟我动手!”紧接着大吼一声:“凭你也配!” 说到“凭”字的时候,大汉已经从树冠上跃了下来,说到“你”的时候已人在半空,说到“也”的时候,到了白城头顶,“配”字出口,双掌扑击而下直击白城头顶。 白铁寒在世的时候交游广阔,最喜欢和朋友一起喝酒,武林中人喝到高兴处,就喜欢练上两手,所有练法中,最不伤和气的就是比比轻功,因为赢的人往往会说,虽然我快你老兄一步,但真打是打不过的,输的人也会自我解嘲,兄弟别的还行,就是在轻功上,还差了一筹。 所以白城一直以为,天下间的轻功,自己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直到这个大汉出手。 天底下的轻功,有跑得快的,有纵得远的,有跳得高的,有身子轻的,但没有一种像这个大汉这样,如同一颗炮弹砸下来,又快又急,就好像恨不得把自己摔死。 但他此时在自己的头顶,他摔死前,肯定会把自己压死,所以白城只有伸手去挡。 双掌一交,白城便感到自己挡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一座凌空飞来的山,让他想起了前世见过的那种负载超过六十吨,时速超过一百二十公里,从陡峭山路上,飞驰而下的重型十轮拉土车。 所幸他自从突破到念动境后,全身气血充盈,骨骼再度生长,细密坚韧,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压碎。 白城在重压之下,左腿猛然后撤,腰腹发力,以胯为轴,双臂化刚为柔,卸去这条大汉扑击而下的震力,随即以臂为鞭,双掌如索,绞住大汉的双手,将大汉往地上猛然摔去! 这一招是“破玉十三式”中的“圆融式”,能将任何方向袭来的力量变换方向,与白城前世小说中提到的“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为这一招,白城至少下过三年的苦功。 这一着摔法,既有这条大汉从上而下的扑击之力,又有白城的腰腹之力,如果摔实,这条大汉就算把自己练成钢铁,也要摔成铁渣。 两人双掌相交,头部的距离不超过两尺,对方脸上的表情都看的清清楚楚,白城看到大汉的脸上忽然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似乎对白城把自己摔出这件事有些惊讶,又有些兴奋,但唯独没有担心。 白城心下一沉,手上却一轻。 这条大汉站在那里像个威势十足的将军,动起手来像个雄赳赳的武夫,唯独双手却比鱼儿更滑溜,轻轻一抽,就从白城的掌中抽走,然后又飞快的一伸,抓住白城两条小臂,紧接着向斜下方一拉,便将白城向前平平拉出三尺。 这一招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白城从没想到,这样一条大汉竟然能把方寸之间的小巧功夫练到这种境界。 这一抓借力而来,至少带有三种不同的力道,白城再也支撑不住,不由向前扑倒,双手撑地,单膝跪下。 这条大汉借势空中一个盘旋,如同一朵红云一般,飘落在白城身后,随即单掌一伸,抵在白城脑后道:“你说我是抓活的,还是抓死的?” 白城俯身趴在地上,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周师叔这招‘参商永隔’果然很高明,就算柳掌门亲自使出,也远不及师叔精纯。” 身后那条大汉自说话以来,一直眯着眼,听到白城说出这句,猛然睁开双眼,发出一道闪电一般的光芒,说道:“你认得我?” 白城不慌不忙站起身,转回头笑着说:“二十年前,宋国攻破虹霓关,西南数州生灵涂炭,周师叔愤恨朝廷将官无能,便离开飞星门,前往军前效力,三年征战,终于将宋国赶走,周师叔也积功做了朝廷的将军,驻守青羊府,镇压虹霓关,使宋国数十年不敢东进。” 大汉眉头一皱:“你也是飞星门的,是谁家弟子?” 白城接着说道:“周师叔当日临走之前,与家师饮酒时说过‘大丈夫无他志略,当效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还劝家师同去,只是家师因飞星门的事情放不下,才未能同行。” 大汉听到此这里,两只眼睛略微有些泛红,一步跨过来,紧紧抓住白城的双手说道:“你叫白城是不是?你就是白师兄的徒弟?” 白城双膝跪下,低头恭声说道:“弟子白城,拜见周师叔。” 大汉一把将他拉起道:“十几年前,我听说白师兄收养了个徒弟,几次想去见,都因军情紧急离不开,后来听说白师兄故去,我就想派人把你接来,但派去的人说,你在给白师兄守灵,不肯过来,你怎么今日过来了?又跟黄天道的人打了起来?” 白城一愣,问道:“不是周师叔你给门中去信,说是此地有妖道传道,要门中派人来驱逐妖道么?” 大汉一拍身旁大树,“咔嚓”一声,将大树拍倒,怒道:“我给门中传信,说此地有道门相争,只是我身在朝廷,有些事情不便插手,但此事与宋国有关,所以才要门中派一名练气长老过来,帮我协查此事,没想到门中竟将此事说成妖道传道,糊里糊涂将你派过来了。” 白城心中一动道:“传道之事也算不上说错,只是我已查明他们背后是黄天道在做推手,与宋国好像没什么关系。” 大汉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黄天道名义上律令道门,但其中还分为几股力量,目前在青羊府的这几家门派,有的偏向咱们陈国,有的偏向宋国,这次来青羊府的玄龟堂、天龙门和霞光院都是偏帮宋国的一脉,所以我才要将他们逐走。” 白城现在才算明白前因后果,想了一想说:“这件事情弟子原本已有布局,准备挑动三家道门互相厮杀,既然周师叔今日说起,弟子更是义不容辞。” 大汉略有些担心,说道:“这些道士虽然本领平常,但有些奇门异术确实非同小可,你尚未到达练气水准,做这件事实在是风险太大。” 白城笑笑说:“逢强智取,遇弱活擒,只要是想想办法,总还是能抓住破绽的。” 大汉长笑一声道:“不愧是白师兄的徒弟,果然是豪气干云,既然如此,你我叔侄共谋此事,守得一方平安。” 白城说道:“弟子必将竭尽全力,完成此事。” 说到这里,大汉双目凝视白城道:“军中规矩森严,我是一方主帅,不能离营太久,今日是得到消息,说玄龟堂与天龙门有所冲突,才赶到此地,你我叔侄之情改日再叙。至于调查黄天道之事,你如果觉得事情危急,一定要及时撤出,来虹霓关大营找我,万万不能逞强,如果来不及去军营,可以去青羊城北的九仙观,去找清机道人,此人还是信得过的。” 说完,大汉纵身飞起,直上树梢,紧接着如一朵红云一般,向远方飘去,瞬息不见。 第三十二章 重回玄龟堂 看到周定远离去,白城心中也有些惆怅,周定远是白铁寒的至交,如果当年他还在飞星门,白铁寒未必会死,而且就算白铁寒过世,恐怕也轮不到柳青山当掌门,只可惜物是人非。 按下心中的思绪,白城俯下身,翻看孙道海的尸骨,在衣襟里翻出来一本经书,上面写的是《玄冥法身归一经》,还有几张银票,加起来有两三万两银子,再往下摸,在腰间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袋子,是孙道海贴身藏好的,比经书和银票藏的更加紧密。 白城取出袋子,是一个赤红色软皮所制的小小皮囊,上面绣着各色祥瑞,在收口处,还绣着几个鸟形文字,做的精巧异常。 白城心生好奇,解开一看,里面竟是几块随处可见的鹅卵石,掏出一枚拿在手里,细细摩挲,无论重量、质地还是颜色,都与山中随处可见的鹅卵石毫无差别,不由心生疑惑,孙道海贴身藏这些鹅卵石要做什么用? 摩挲许久,白城也没看出所以然来,便决定先收起来,回头有时间再细细研究,便把鹅卵石装回红色皮囊贴身收好,又把《玄冥法身归一经》与银票装入袖袋。 收拾好一切,白城拖着孙道海的尸骨,飞身进入山林,找了一个荒废的土洞,将尸骨拖入洞中,又在洞口处连击数掌,将土洞打塌,方才骑马回青羊府。 五十里山路,崔博元需要走半天时间,白城骑着快马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青羊府,不得不说,有时候金钱是可以买到时间的。 在青羊城的北门口,白城在城外的小摊贩手上买了壶酒,坐在马上优哉游哉的看着崔博元一行从远方慢慢走来。 崔博元气喘吁吁的走在前面,身后背了个大包袱,高家寨是没有银票的,给的全是现银,他又不放心把银子交给别人,只好自己背着,这一路走的格外的慢,所幸没有被压死。 远远看到城墙下,白城在乘凉,崔博元一步一挪,走到跟前喘着气说:“高...高家寨好偏心,让..让...让我们背着银子走回来,却给...给...给你了一匹马...” 白城坐在马上,正色说:“不给你们马,是因为你们走的是小路,道路崎岖不便骑马,给我马是为了让我快点逃命。” “逃命?” “对啊,天龙门的人来了,杀了孙师叔,还要杀我,孙殿山两面讨好,不敢得罪玄龟堂,就找人偷偷给了我一匹马,让我逃命。” 崔博元一屁股坐在地上,银子从包袱里滚了出来,也顾不上捡说:“你说什么?孙师叔死了?怎么办?” 白城笑笑说:“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去恭贺师父了。” “啊?这次咱们死定了,玩玩不能再开玩笑” “没开玩笑,你们跟我进城,一会回到堂里,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应就好了,别的不用担心。” 松树这种植物,一年四季虽然长青,但在春季里没有桃花娇艳,夏季里缺少紫藤的芬芳,秋季里不如桂花香甜,冬季比不上腊梅的暗香。 道士也是如此,虽然一年四季心如止水,没有痛苦,但也没了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生活失色不少。 玄龟堂外,种的全是松树,玄龟堂里,住的全是道士。 白城每次来到这里,都感觉春色已然远去,生机也已在慢慢流逝。 刘季正躺在躺椅上,忽然看到院门大开,走进几个人来,领头的是一个白衣公子,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青衣的护卫,后面是一群衣着鲜亮的奴仆,连忙起身要去行礼。 走到跟前,刘季忽然发现这个公子他认识,不但认识,几天前还一起喝酒,一起赌钱,当时这个人比他更穷,连酒买的也是最便宜的。 “崔...崔博元?” “哦,原来是刘兄在此,我还要去拜见师父,稍后再跟刘兄叙话。” 这是中了邪了?刘季看着他们往后院走去,心想这才发了几天财,不但衣服换了,简直连这张嘴也换了。 来到卢剑山静室门前,白城轻轻叩门。 “进来吧!” 白城推门进屋,招手让崔博元和高家兄弟跟着他。 屋里卢剑山一个人正在生气,自从今天早上孙道海拿着高家寨的信来找他,他就又惊又怒,惊的是崔博元他们竟然真的能夺回高家寨,怒的是他们竟然勒索钱财,败坏自己的名声。 卢剑山虽然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表面功夫他一向很重视,也做的很好。 一般有点品位的坏人,表面功夫都做的不错,因为他们就算做坏事也希望别人夸他们。 卢剑山今天心情不好,几个亲近的弟子见风声不对,纷纷找事情出去做了,留他一个人在屋里静坐。 卢剑山见白城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崔博元、高老大他们,全都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尤其是崔博元,不但打扮的像个世家公子,身后面还背了沉甸甸的包袱,不用看就知道是银子,气极反笑说:“你们几个劳苦功高,此行辛苦了。” 白城微微一笑说:“全仗师父洪福,事情才能如此顺利。” 卢剑山一拍云床怒喝道:“全仗我的洪福?我倒是小瞧了你们几个的本事!” 这一掌吓的崔博元面如土色。 白城故作惊讶问道:“我们刚刚准备向师父贺喜,不知道师父为何发怒?” 卢剑山呵呵冷笑:“贺喜?有什么喜事?挣银子的喜事么?” 白城转身关上屋门,轻声说:“这点银子算什么,弟子说的喜事是,孙师叔与天龙门张明志、赵明真交手,不幸战败身亡。” 卢剑山眉毛一拧说:“你说什么?” 白城正色说:“弟子亲眼所见,万万不假,孙师叔战败身亡。” 崔博元和高家兄弟知道白城口才好,以为今天他要先长篇大论一番,再说孙道海的事情,没想到白城进门先说孙道海的死讯,几个人把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生怕卢剑山怒极出手。 出乎他们意料,卢剑山反而放松神情,手中轻抚云床说:“你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一讲来,不许有半句隐瞒。” 白城说道,自从那天他们几个离开玄龟堂,孙道海就暗暗跟在身后,晚上他们在客栈休息的时候,孙道海先他们一步前往高家寨,寄柬留刀,压服了高家寨几个主事,杀了天龙门的传道使者,又给崔博元他们留了封信,要他们去高家寨与他会面。 第二天,在高家寨见面之后,孙道海命令他们在高家寨勒索钱财,激起高家寨民怨之后,再暗中让提点高家寨主事们联名写一封信,来玄龟堂求他出手。 只是孙道海机关算尽,没有算到高家寨有人暗中串通天龙门,请来天龙门两大高手,联手杀掉孙道海。 再往后,孙道海死后,他们还要杀他,高家寨主事孙殿山怕把玄龟堂得罪狠了,便给了白城一匹快马,让他先走。 这一段话曲折离奇,白城足足讲了半个时辰,讲完之时,已近黄昏。 昏黄的日光透过纱窗,照在卢剑山脸上,他抬头瞧瞧白城,轻声问道:“十一郎,你没有胡说吧?” 白城一指崔博元等人,正色道:“此事他们都有参与,师父如不相信,可以盘问他们。” 卢剑山点点头,问了卢剑山与高家兄弟一些细节,见几人都说的头头是道,关键之处也能自洽,方才打消疑虑。 卢剑山抬头瞧瞧窗外,又低头看了看面前这几个人,脸上忽然露出很疑惑的表情:“孙道海为什么会死?应当没有人会杀他,也没有人敢杀他才对。” 白城忽然向前迈了一步,俯身贴到卢剑山耳边道:“临走时孙殿山告诉我,说是卢元龙已经死了,天龙门怀疑是师父干的。” 卢剑山双眼圆睁:“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白城说:“弟子也不知真假,不过想来孙殿山没有理由,也不敢骗咱们。” 卢剑山长出了一口气,起身走了几步,口中长叹一声:“难怪我怎么也打探不出卢元龙的消息,原来真的死了。” 卢剑山半晌无言,忽然接着说道:“今天你一连说出两家喜事,当真是我命中的福星,这样罢,你有什么事情需要为师做的,尽可以提出来,为师破例答应你便是。” 白城一怔,说道:“上次师父你说卢元龙掳走了崔二哥的妹妹小婉,现在卢元龙死了,我希望你可以帮二哥找到小婉。” 卢剑山双眼紧着白城,足足有一刻钟,忽然说道:“如今青羊府能杀卢元龙的人不多,想杀卢元龙的人更少,我本以为没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出手。现在看来,我低估了小婉对她们的吸引力,也是,纯阴之身到了她们那里,过不了几年就可以一飞冲天。” “到哪里?” “城东霞光院,除了她们再没人会对小婉这么感兴趣。” 第三十三章 念石 清晨。 路上行人稀疏,桥下流水潺潺。 青羊府是西南小城,本地特产各种珍奇菌菇,到处都有热气腾腾的菌菇馄钝卖。 白城一大早便来到街上,要了一大碗馄钝,又要了两张薄饼,一碟咸菜。 薄饼卷着咸菜,就着鲜美的菌汤下肚,白城感到身体顿时暖合,思绪也活跃起来,突然想到,昨夜卢剑山答应自己的请求,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来历,他说的话是不是一种试探? 不过此刻白城并不担心,自从见过孙道海与天龙门两人交手之后,他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把握,黄天道的人出手之际,虽然威力极大,但也存在出手速度慢,持续时间短,实战能力弱的缺点。 依白城的估算,就算与孙道海公平对决,他虽然取胜不易,但自保却不难。 白城忽然又想到霞光院的事情,自己还在想法子如何把霞光院也扯入这次的纷争之中,卢剑山自己先把霞光院提了进来,事情顺利的出乎意料,到底是事有凑巧,还是卢剑山早有此意? 抹抹嘴,放下钱,白城起身往崔家走去。 推开院门,崔博元正在院里吃早点,他在去高家寨前还没有这个习惯,但在高家寨吃了几天早点后,忽然养成了这个习惯。 “二哥起得早啊。”白城笑道。 “一大早就饿醒了,睡不着啊”崔博元边吃点心边说。 “高家兄弟呢?” “他们进城的机会少,早上在我这讨了点银子,出去逛街了。” “伯父伯母,还有大哥和小婉呢?” “家里没什么好菜,我给了爹娘一点银子,他们一早去买菜了,大哥去客栈了,至于小婉么,上次听了你的话,这几天都没出门了,这会还在屋里休息呢。” 白城刚吃过饭,不着急回房休息,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坐下问道:“这几天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崔博元皱皱眉:“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前两天我病了,爹娘请张大夫来瞧了一回。”身后忽然传过来一个娇嫩的声音。 白城回过头来,正是小婉,她脸色苍白,双眼略微有些无神,与前几日比多了些弱不禁风的感觉。 白城见她身体虚弱,连忙招呼她坐下问:“大夫怎么说?” 小婉双目露出惋惜之色道:“我倒没什么大事,张大夫说是着凉了,多休息就好,倒是张大夫回去的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撞晕了头,据说这几天都躺在家里,见不了人。” 白城一怔,食指轻叩桌面,想了一会道:“既然如此,看来此地不能久留,若是你相信我,去准备一些应用的衣物,我们要离开一阵子。” 崔博元在一旁听着,微微一愣问道:“当真要搬走?有这么严重吗?” 白城叹了口气道:“孙师叔战败身亡,玄龟堂再无人掣肘卢剑山,若是他此时发现真相,你我谁挡得住?” 在前院说了会话,白城起身告辞,回房休息。 盘膝坐在云床之上,白城又将红色皮囊打开,摸出几块鹅卵石来,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什么特殊,忽然心中一动,收好皮囊,掏出从孙道海身上搜出的《玄冥法身归一经》,仔细翻看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白城合上经卷,长叹一声:“果然别出机杼,道门秘法,确实非同凡响。” 这部经书托名一位叫做玄冥夫人的女仙所著,据她所讲,世间修者所修行者不过精气神三者而已,其中精指的是肉身,气指的是元气,普天之下炼精、练气的修行法门千千万万,但唯独炼神的修行法门聊聊无几。 玄冥夫人突发奇想,炼精者可以从天材地宝中摄取精气,练气者可以用天地万物中摄取元气,那为何炼神者就只能锤炼自身?有此一念,她便细心钻研,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她找出一条路来,便是创立教派,发展教徒,集千万教徒心念于一身,再将这些心念加以锤炼,融入自身心神。 只是天下人心思复杂,骤然袭来,任谁也抵抗不住,故此她寻到一种叫做念石的东西,可以承接教徒心念,修炼之人再从念石中一一提取,便可忍受心念混乱之祸。 这本《玄冥法身归一经》写的便是如何摄取教徒心念于念石之上,又如何从念石之上吸取信念的修行之法。 通读全经,白城心中忽然一动,红色皮囊里装莫不是念石?念及此处,白城又在心中细细揣摩一番,决定试试经卷所说的方法是真是假,便取出一块鹅卵石,单手持于额前,按照经中所传授的法门开始观想。 刚一观想,白城便觉得额前一凉,有千万种思绪向自己袭来,其中喜怒忧思悲恐惊等各种念头皆有,更有无数人物情景在脑海中浮现,连忙运转起《归元破玉诀》中心法,将脑海中无数思绪化作碾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自身心神。 一波消失,一波又来,白城只觉得无数信念向自己涌来,便心中一定,闭目凝神,细细研磨,过了半个多时辰,才觉得脑中一轻,再无思绪传来,明白这块念石中所藏心念已被悉数吸收,调匀气息,再却感受心神,竟已增长了三成有余。 天下各门各派的功法,白城虽谈不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也都略知一二,飞星门的《晨星启明法》在其中已经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法门,但与《破玉归元诀》相比,无论是修行速度还是威力,都差得远。 不过与这门《玄冥法身归一经》相比,《破玉归元诀》差了何止百倍,白城不过修行了半个时辰,便已增长三成心神,这种进境用一日千里来讲,也说的慢了,按照这个速度,不消一日并能达到念动顶峰,只是这门法诀修行时需要念石辅助,若无念石相助,则无半点效果,看来下一步要想法弄来念石,只是别处并无念石此物,只怕要找念石还是要从道门之中入手。 念及此处,白城便不客气,又将皮囊之中其余几块鹅卵石取出,一一置于额前,运转心神吸收其中信念,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已吸收一空,再看天色,已然微微变暗。 第三十四章 夜访青娥 月色如水一般洒在院里。 小婉站在院中,在清冷的月光下,面色白皙如雪,身材瘦弱如竹,一袭青衣如碧水般融化在月色之中,神色之间似乎有些担忧,又似乎有些兴奋,手中挎着一个小小的竹篮,向后院走去。 来到白城屋前,小婉就要伸手敲门,手到门前,又缩了回来,在门口站了片刻,贝齿轻咬嘴唇,似是要喊,又喊不出来,猛然鼓起勇气,伸手推门,门没有关,一推便开了。 推开房门,如水般的月光照在白城身上,月色下的白城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就如白月光下千百年也不会动一动石像般静谧。 小婉怔怔得看了一会,轻声唤道:“十一哥?” 白城闻言,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精光闪过,就如在屋里打了一道闪电般炫人眼目,瞬息之间又归于无形,笑了笑问道:“小婉妹妹,这么晚怎么还过来?” 小婉略有些羞涩道:“我看十一哥一早回来就呆在房里,还没吃饭,就在做了些小菜送过来。” 说着,小婉将竹篮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两碟小菜,一碗米饭,还有一小壶甜酒。 白城今天在屋里修炼《玄冥法身归一经》毫不停歇,修炼了一天,也有些饿了,便不推辞,提起筷子吃了起来,虽是农家小菜,却也味道可口。 吃了两口,白城见小婉还站在一旁,便请她坐下。 小婉摆摆手道:“不坐了,爹娘还在前面等着,我来是跟十一哥说一声,爹娘那边已经说好了,十一哥说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 白城面上露出惊讶之色,问道:“伯父他们同意了?” 小婉轻叹一声说:“你走之后,二哥心里藏不住话,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二老心中慌乱,也拿不定主意,二哥便劝他们,听十一哥的准没错。” 顿了顿,小婉接着说道:“我也觉得十一哥是可信之人,便跟着二哥一同劝,二老禁不住我们劝,便答应了。” 白城双目凝视小婉,她语气虽然轻柔,面色却十分坚决,想了想道:“既然小婉信任哥哥,哥哥定然护的小婉妹妹周全。” 小婉闭上眼睛微微下拜,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白城三两口吃完饭菜,起身关上房门,来到院中,见前厅灯火熄灭,便推门出去。 出了小院,外面暖风袭袭,甚是舒服,白城沿着小巷往南,来到大街上,此时天色已晚,路上行人稀少,两边店铺多已打烊。 沿着大街一路向东走去,不到半个时辰,来到一所官宦人家的府邸门前,这座府邸面积广阔,建筑豪奢,正中是两扇朱漆大门,门上七七四十九枚铜钉整整齐齐,正门上挂着一个牌匾,写着“张府”两个字,牌匾旁边是两个大红灯笼,把府门前照的亮如白昼,侧面是两扇小门,小门旁边有一个门房,里面坐着几个家丁在聊天,再往两旁走是一丈多高的青砖墙。 白城瞧了一眼,见地方不错,转身往南边走去。 绕过墙角,来到背阴处,白城轻身提气,纵上墙头。 站在墙头之上,白城举目望去,只见府里一片亭台楼阁华美异常,种着各色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府中道路复杂,四处家丁巡夜。 白城略一皱眉,脚下发力,运转“八步赶蝉”的轻功,从墙头跃上临近的一棵古树,又借着树枝的弹力荡了一下,反身飘落屋脊,俯身在屋脊之间纵越穿梭,往后院行去。 几步赶到后院,白城忽然听到脚步声音,低头一瞧,见一片黑暗之间,有个丫环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正在路上匆匆行走,心中一动,便跟在这个丫环身后。 片刻之后,这个丫环来到一间书房门前,轻轻敲门说道:“老爷,小姐担心老爷夜间诵经辛苦,亲手制了这碗参汤,请老爷补补身子。” 只听屋内一个年老的声音说道:“知道了,你放在门口就回去吧,阿福,你去把参汤端进来。” 丫头应了声是,将食盒放在门口,转身便往回走。 白城在屋脊上听得清楚,见丫环离开,便跟着她一同离去。 丫环离开书房,沿一条小径,穿过花园,不多时来到一座绣楼前面,轻声说道:“小姐,参汤已经送过去了。” 只听绣楼里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说道:“那你也去睡吧,我这不用再伺候了。” 丫环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白城在屋脊之上,见丫环离开,轻一提气,飞身飘落到院中,几步来到绣楼之前,轻轻叩门。 刚才那个清冷的声音说道:“环儿,有什么事,怎么又回来了?” 白城在楼下轻声说道:“在下白城,拜见青娥姑娘,只因有一事请姑娘相助,故此夤夜来访,还望姑娘不要惊慌。” 楼上女子声音微微一震,哦了一声,接着说道:“此时乃是夜半三更,你我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有事不如明日再来?” 白城轻声说道:“事关机密,故此不得不掩人耳目。” 楼上女子声音道:“交浅不言深,你我萍水相逢,又怎能以机密相托。” 白城道:“姑娘虽未曾见我,我却在九仙观见过姑娘一面,知道姑娘人品高洁。” 楼上女子声音似有些惊讶,问道:“九仙观,不知你与清机道人如何称呼?” 白城道:“在下与清机道人一见如故,月下同饮梅子酒,堂前共品妙手斋。” 楼上女子声音忽然柔和下来:“既然如此,你有何事要我帮忙?” 白城道:“姑娘可知城中三座道观玄龟堂、天龙门、霞光院?” 楼上女子声音略带不屑道:“不过三处俗人聚集之所,妄称一个道字。”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姑娘此言不差,我认识一位女子,兰心蕙质如出水芙蓉,可惜被玄龟堂卢剑山瞧上,要对她不利,只因我还在此有事,不便与他正面冲突,故此想借姑娘车马,送她去九仙观避难,不知姑娘可否相助。” 楼上女子声音略略沉寂了一阵,说道:“这也简单,只是不知道要我如何相助?” 白城问道:“不知姑娘几时可去九仙观?” 楼上女子声音道:“事急从权,明日便可前去。” 白城笑道:“若是如此,你我相约明日一早辰时三刻,我将那位女子引在后门等候,你派一人将她接上马车便可。” 楼上女子声音问道:“你不同去?我如何向清机道长解释?” 白城轻笑一声:“在下不劳姑娘费心,你我观中再会便是。” 说完此事,白城冲着绣楼微一拱手,转身提纵身形,飞身跃上屋脊,几个纵越之间,已消失不见。 白城远去,绣楼窗户打开,一位面色清冷,身穿鹅黄长裙的女子站在窗前,望着白城远去的方向沉思,片刻之后,缓身坐下,轻轻一抚案上瑶琴,一曲“汉宫秋月”在夜空之中悠扬远去。 第三十五章 道门势力 十里古道,暖风拂面,芳草碧连天,若是有文人墨客在此郊游,只怕走一走便会有三分醉意。 老张头却是个粗人,在他看来,春风十里不如腊肉一片。 今日驾车走在这条古道上,暖风一吹,老张头的醉意已不止三分,至少已经有了五六分,有些昏昏欲睡,因为除了吹面不寒的杨柳风,还有怀中抱着的一坛美酒。 酒是三十年“状元红”,青羊府最大的酒楼“仙云楼”每年也只产三百坛。 老张头是平生第二次喝这种酒,上次还是二十年前,府里小少爷出生时,府上从仙云楼置办的三百桌上好的酒席,他有幸与十个人共分了这么一坛酒,接下来三个月,他喝什么酒都感觉像喝水。 今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老张头就被人从暖暖和和被窝里拖了出来,接着就看到了这坛酒,那个人告诉他,现在出发拉着小姐去一趟九仙观,这坛酒就是他的,唯一的要求是闭上嘴不要说话,做不到的话,就滚回去睡觉。 老张头当然不会回去睡觉,所以他现在就在这条古道上。 这条路老张头是走熟了的,以往每个月总要走七八回,只是自上次老爷最心爱的姨娘雪雁,真的像一只大雁无声无息的飞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走过。 雪雁是老爷花了大价钱从天香阁赎回来的,据说对男人特别有办法,老张头今年已经六十多了,但每次见到雪雁,都会感觉自己不过十六岁。 自从雪雁消失后,老爷在府中狠狠发了几次脾气,但老爷不知道的是,雪雁是坐着他的车去了九仙观才消失的,只不过这件事除了他和小姐,府里并没人知道,小姐很乐意雪雁消失,老张头还要混碗饭吃,所以这件事老爷永远也不会知道。 轻车熟路,驶入九仙观,老张头抱着酒坛子打盹,小道童引着小姐往院内走去,身后跟着一位青衣姑娘。 来到静室之前,小道童九如轻轻叩门道:“师父,青娥小姐过来了。” 屋内清机道人轻轻哦了一声,似是有些诧异,推开房门笑道:“青娥姑娘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里?” 青娥一指身旁小婉,微微下拜道:“我来此拜见师兄,全是因为有人拜托我将这位姑娘带来此处避难。” 清机道人面上微有惊诧之色,打量小婉一眼,温声问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是哪位朋友让你来我处。” 小婉略带羞涩道:“小女子姓崔,单名一个婉字,道长叫我小婉就好,是十一哥叫我来找道长。” 清机道人柔声问道:“却不知这位朋友贵姓?” 小婉正要张口,屋檐之上忽然传来声音,“道长久违,在下先斩后奏,带小婉姑娘来此暂避几日,未曾提前商议,还望道长海涵。” 话音未落,房上一人飞身飘落院中,如飞鸟滑翔一般,却无半点声音,此人正是白城。 当场之人,清机道人早已知道他身负绝学,青娥姑娘与他不熟,故此二人毫不惊讶,唯有小婉与他朝夕相处已有些时日,虽然知道他不是普通行商,却也以为他只是文弱书生,从来没想到他竟然身负绝学,一时之间竟有些发呆。 清机道人见白城来到院中笑道:“白施主久违,不知此行顺利与否?” 白城轻叹一声道:“事情复杂远处在下预料,今日前来,一是送小婉姑娘来此,二是请道长解惑。” 清机道人抚掌笑道:“贤弟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旁小婉忽然回过神来,问道:“十一哥,原来你姓白?” 白城面带惭愧之色,双目凝视小婉道:“小婉妹妹,哥哥不是故意欺瞒,只是有些事情要掩人耳目,故此不得不假托姓名,希望妹妹不要生气。” 小婉双眼忽然好似遮了一道迷雾,轻声说道:“告诉我真名,我就不生气。” 白城朗声说道:“在下白城,见过小婉!” 九仙观的素斋莫说在青羊府,便是在整个苍州也是一绝。 几人说话的功夫,清机道人便已安排下一桌素斋,虽然比不上他亲手烹制,也算得上人间美味。 酒席宴后,清机道人送走青娥,又让小道童九如安顿好小婉,方才烹制了一壶茶,邀白城在静室中闲聊。 白城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赞道:“果然好茶,不知是何处所产?” 清机道人又续上热水道:“哀牢山中有一种野茶香气浓郁,滋味醇厚,只是久不为外人所知,后来哀牢剑派第十二代掌门风入松得知此茶,便起了个雅名叫‘南糯白毫’,便是此茶。” 白城轻扣茶几道:“山野之中,藏有异茶,江湖之中,亦有高人。道长是江湖奇人,白城今日有几处疑惑,还望道长加以解释。” 清机道人说道:“贤弟请讲!” 白城道:“前几日,我已见过周师叔,他曾说道长人品高洁,值得信赖…” 话未说完,清机道人插口问道:“却不知道贵师叔是?” 白城道:“虹霓关守将周定远。” 清机道人轻轻哦了一声道:“原来贤弟是飞星门高足。” 白城接着说道:“周师叔言道,玄龟堂、天龙门、霞光院三家齐集青羊府并非无因,却不知所为何故?” 清机道人轻叹一声道:“并非三家,连同我九仙观,乃是四家。” “愿闻其详。” “此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当时黄天道律令天下道门,将天下州府划定区域,设立道主之位,让天下道门支脉去争,咱们青羊府共分了四家支脉便是九仙观、玄龟堂、天龙门与霞光院,只是九仙观久居陈国,故此与陈国朝野上下走的近些,其他三家却是宋国传来,故此周将军对他们有些不喜。” “为何此事江湖上并无传言,飞星门也是江湖大派,我竟一无所知?” “此事在天下间早已沸沸扬扬,青羊府有周将军镇守,这几家还不敢在明面上闹,有的州府早已糜烂不堪,几家纠结人马,在光天化日之下厮杀,凭空造了许多冤孽。至于贤弟为何没有听说,敢问贤弟可知道陈国十八家门派拦江会盟?” “这个倒略知一二,却不知两者之间有何关系?” “陈国十八家门派之首丹霞派乃是我道门支脉,所谓十八家门派会盟,便是由丹霞派出面,代表道门与江湖各大门派签订盟约,将天下州府中的一部分划给武林门派,这些地方道门便不再设立道主,若我所猜不错,飞星门驻地江华府便是其中之一,故此贤弟为听说道门此番动作。” 白城心中剧震道:“道门如此划分天下,已与封疆无异,朝廷竟能容下?” 清机道人面带异色道:“贤弟难道不知,朝廷与道门乃是一体两面,江南四国君主皆是我道门护法!” 第三十六章 武道源流 白城来到这方世界,虽跟见识过许多武林人物,也听过一些江湖事迹,但自从白铁寒故去之后,便隐居山林,苦修武学,对天下大势虽不能说是一无所知,但却是也不甚了解。 今日与清机道人在静室一席长谈,白城才知道当今之世,名为七国之争,胡汉之争,实为佛道之争。 如今长江以北周、齐、魏三国,皆是胡人立国,共尊佛门白莲宗净虚及其他两位神僧为国师,当年国力强盛时,屡次联军渡江,想要一统天下,这些年国势虽稍有衰退,却也还对江东虎视眈眈。 江南宋、晋、梁、陈四国,则是汉人立国,尊崇道门。这些年江南四国逐渐恢复元气,道门四大祖师便想要集聚江南势力,北伐收复故土,故此才筹建黄天道律令天下道门,安排下江南道主之争,要统合道门势力。 至于天下七国皇室,皆领佛道两宗护法之名,朝中高官也与佛道两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城听到此处,忽然问道:“朝廷与佛道两宗一明一暗,一正一反,已足以囊括天下,为何还有武林中人存身之地?” 清机道人神色一黯道:“只因衣冠无义侠,遂令草泽见奇雄。朝廷与佛道两门本应是相辅相成,一在朝一在野,统领天下万民,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两者互相影响,运转之间难免有些不遂人意之处,故此便有高人自建门派,不愿与二者混同。这些门派初建之时,朝廷与佛道两门还要打压,但后来门派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朝廷之中的高手与佛道两门的宗师脱离而出,自成一派,渐成尾大不掉之势。朝廷与佛道两门情非得已,只能予以默认,只是互有默契,各安本分罢了。” 白城不再说话,似乎是想些什么说道:“小弟忽然想起飞星门昔日也是朝中几位将军百战归来之后所建,本以为是他们静极思动,原来还有这层道理。” 清机道人道:“若非如此,岂能容这些江湖门派独霸一方。” 白城又细细品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道长,此次道主之争,不知道长可有心一博?” 清机道人苦笑一声:“天龙门卢元龙、玄龟堂卢剑山皆是江南卢氏子弟,玄龟堂孙道海更是天师道孙家嫡系,贫道何德何能竟能与之争锋?” 白城奇道:“难道道长不知天龙门与玄龟堂火并,卢剑山与孙道海皆已身亡?” 清机道人闻言,眼中神光一闪,随即一暗道:“德行不配,招致祸端,原是取死之道。” 白城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道长可有心入局?” 清机道人回道:“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白城闻言,若有所思。 思索一阵,白城忽然又问道:“清机道长可知符箓之术?小弟曾见此地几位道长以淬体阶修为,施展练气阶的手段,百思不得其解,还望道长解惑。” 清机道人听白城问话,忽然闭口不言。 白城见他言,说道:“若是涉及道门机密,不说也罢。” 清机道人忙道:“此事并非什么机密,只是要说清此事,非得从源头说起,贫道正在思索从何说起。” 白城笑道:“今日无事,还请道长细细讲来。” 天下之间,本无武学,原本只有佛道两家诸位先贤创造的佛法、道术,只可惜佛法微妙,道法精妙,十万人入得门来,未必有一人能真正入道。 故此两派高人将诸般修行法门一一整理,化为三阶九境,从此之后,修行之人便能按照境界划分,循序渐进,纵然是资质驽钝之人,多年修炼也会有所成就。 只是修行者既多,难免心思不纯,其中有些好勇斗狠之人,将佛法、道术之中悟道修行的体悟剥离出去,只留下如何争斗的法门,如此反而更加简单易行,这便是当今武学的雏形。 后来,有些人耐不住方外之人的清苦,便回归红尘,百年之后,将武学传于子嗣,这便是最初的江湖武林。 直到千年之前,有一位大宗师出世,这位大宗师出身贫寒,虽有慕道之心,却无修行之路,后来机缘巧合,偶然得了一部武学秘笈,此人天才横溢,不消数年便已成为江湖顶尖高手,后来鏖战天下数十载,终成当时的武林第一高手。 只是他武功虽高,却因武学这条道路先天所限,终究无法与佛法、道术争锋,几次与佛道两宗的高人争斗都大败而归,于是一怒之下隐居山林,二十载不入凡尘。 不过此人终究是绝世奇才,二十年辛苦不缀,竟于不可能间,走出一条道路,以武入道,于佛道两门之外,创出武道一途,从此武学大兴,在世间广为流传,也才有了后世这许多武学门派。 白城好奇问道:“却不知是哪位前辈?” 清机道人恭声说道:“此人真名已不可考,只知道人称他为黄石公,留下三卷《素书》,乃是当今武林第一宝典。” 清机道人接着说道,武林门派兴起之后,因武道容易入门,又威力强大,纵是下愚之人也能有所成就,一时之间竟然大盛,隐隐有凌驾佛道两门之上的苗头。 佛道两门毕竟是万年大派,门内高人层出不穷,有人为应对战力不足的局面,竟然创出符箓一道,其中技法十分复杂,但道理却很简单,乃是让练气阶以上的高手通过道法,将天地元气封印在符纸之中,修为较低之人手持符箓,便可运用法门激活符箓中封印的天地元气,从而施展出种种手段,不过此法尚有许多缺点,不易弥补,故此用途不广,实在是这次道主之争太过激烈,方才有人连这种手段也用了出来。 白城听到此处,忽然问道:“除此以外,我还见过卢剑山手持一方白玉,竟也能施展召唤出种种火中精灵,不知此法是否也是符箓一道?” 清机道人面色一变道:“玉符?这已不是单纯的符箓手段,已有炼器之术混在在内,炼神宗师才可炼制,恩,卢家树大根深,若是说有炼神宗师存在,也毫不为奇,只是贤弟若是遇到此术,万万不可将他看做是普通的符箓之术,一定要万分小心。” 白城正色问道:“若是情非得已,需要交手,却不知当如何应对?” 清机道人眉头一皱,细细思索一阵道:“炼神宗师所制之物,虽然威力奇大,但运用之时,耗费精力也非同小可,只要能乱他心神,再拖延时间加以游斗,倒也不是毫无胜机,只是与炼神宗师交手,乃是天下间最为凶险之事,虽然只是一块玉符,贤弟也要万分小心,摸清根底方可出手。” 第三十七章 板桥三娘子 春雨润如酥,草色有还无。 白城坐在酒肆之中,望着河中青青游鱼,享受着吹面不寒的杨柳清风,懒懒的倚在躺椅之上。 从九仙观归来,卢剑山忽然没了动静,连续几天再没找过白城,仿佛已经把霞光院的事情忘到脑后,酒后之言本来就不能太过当真。 崔博元与高家兄弟最近一直在卢剑山门下听令,听他们说天龙门的人夺回高家寨之后,忽然不见了,卢剑山最近四处派人打探天龙门的消息,可惜他们就跟隐形了一样,没有丝毫踪影。 白城也不着急,难得有些闲暇时光,一连五六天,每天都来这河边酒肆闲坐,这家酒肆门帘虽然不大,但老板娘的手艺却不差,自制的豆腐干足够劲道,自酿的米酒也足够香甜,再加上一盘刚出锅的干炸小黄鱼,一盘子味道醇厚的卤肉,他在这一坐便是一天。 在孙道海身上大赚了一笔,白城这几日手头也阔绰许多,花起钱来犹如流水一般,几天功夫,老板娘便对他另眼相待。 酒肆的老板娘不过三十多岁,一张白生生的清水鸭蛋脸,不着脂粉,穿一条紧身的墨绿衣衫,配着条浅蓝色的曳地百褶裙,虽已不再年轻,却也更加诱人。 白城常常在想,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有这种福气。 一口酒下肚,白城摇摇空空的酒壶,笑道:“老板娘,再添一壶酒,今日不醉不归!” 老板娘正倚在柜台边上打瞌睡,抬眼瞧了白城一眼道:“我若是你,今日就不会喝醉。” 白城轻叩酒杯道:“老板娘怎么忽然不做生意了?” 老板娘脸上忽然露出笑容,一种成熟而美丽的笑容,惟有她这种年纪的人,才懂得这么笑,说道:“你今日少喝几杯,方才跑得动,今日若是喝醉了,一会跑不动,被人揍个半死,明日谁来喝酒?” 白城眼睛一亮道:“不知是谁要揍我?” 老板娘抬起左手,轻轻指了指白城身后。 白城回头望去,远处一条青面大汉,提着一条长棍的朝自己跑来。 白城看到这条大汉,不由笑了出来,数日之前,他与这条大汉在玄龟堂前打过一场,之后便将此事抛在脑后,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遇到,也懒得起身,瞧他跑来。 青面大汉气喘吁吁跑到酒肆当中,双眼紧紧盯着白城,口中却吼道:“板桥三娘子,来两坛好酒,我今日要与这位兄弟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白城不由愕然。 青面大汉将两坛酒往白城桌上一摔,压的桌子吱吱作响,咧嘴一笑,冲着白城说道:“老子自学武以来,从未遇到你这般旗鼓相当的对手,那日跟你一场大战,实在是老子生平第一的痛快事,事后我再想找兄弟比试,却找不到你,今日听人说兄弟在此饮酒,特地前来拜见,兄弟不要见怪!” 白城本来以为他要寻仇,却没想到他是要喝酒,笑道:“不见怪,不见怪,只要是喝酒,不是打架,我都不见怪!” 青面大汉一拍桌子:“兄弟果然豪爽!咱们今日只喝酒不打架,以后要是有人敢跟兄弟打架,哥哥我陪兄弟一起打!” 新月一弯,残酒半坛。 夜已深。 酒肆之中的客人都已归去,青面大汉早已醉倒,只留下白城斜倚在桌前望着天边悬月。 店里的伙计已经找地方去打盹了,老板娘却分外精神,不但没有睡意,反而烙了两张薄饼,煮了一锅白粥,又切了一碟咸菜端到白城桌前,笑着瞧着白城,脸上忽然有了一点红晕。 酒喝多了,胃都不会太舒服,这时候瞧到又酥又脆的薄饼和热气腾腾的白粥,比瞧到什么样的珍宝都要高兴,尤其是由老板娘这样的女人端上来,只怕不但想吃掉薄饼和白粥,连人都想一块吃掉。 白城瞧着面前的薄饼和白粥,却没有动筷子,脸上反而露出非常奇特的表情。 老板娘脸上含着笑道:“怎么不吃?胃不舒服吗?喝碗粥就好了。” 白城站起身,轻轻将青面大汉扶到一旁,说道:“我本来是要吃的,只是忽然想起他喊你板桥三娘子,就不敢吃了。” 老板娘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似乎有一点僵硬。 白城接着说:“汴州板桥店,三娘娇且艳,店中粥与饼,凡人莫沾染。小弟曾听江湖人言,汴州板桥三娘子擅长木牛流马之术,一张薄饼,一口白粥便可将人魂魄诱出,她再将这魂魄注入木牛流马之中,便可昼夜劳作永不停歇。这种事情我本来是不信的,不过自从见过天龙门玄天乌金蟒之后,才知道天下之大,确实有这种催动机关的奇术,也才知道板桥三娘子原来是道门出身。” 老板娘面色渐渐冷了下来道:“一片好心,你却当做毒药,既然不吃,我不如倒了去喂狗。” 说完,老板娘端起薄饼、白粥,便转身就要往回走。 白城见她转身,左手猛然一伸,叼住她手腕,冷笑一声:“上好的薄饼倒了岂不可惜,不如老板娘自己吃了。” 老板娘被他拉住,口中轻叹一声,上身丝毫不动,腰和腿却变得十分灵活,一条百褶裙猛然展开,如一朵绿云一般遮住白城的视线,一条腿如毒蛇吐信,猛然点向白城的颈部。 她虽然年纪不轻,肌肉却十分有弹性,这一招的速度比已经从小寒山出师的柳竹云还要快上几分,只可惜她并不是白城的师妹,所以白城对她也不必客气。 她忽然觉得脚腕一疼,手肘一麻,紧接着就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柜台上,再想起来,只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 白城站起身轻轻拍拍身上浮土道:“老板娘风姿绰约,实在不应该跟我这种粗人动手。” 老板娘叹了口气,指着青面大汉,恨恨说道:“他整日吹牛,说跟你旗鼓相当,我本你以为你和他功夫差不多的。” 白城笑了笑来到柜台前,低下头瞧着老板娘道:“你我萍水相逢,纵然偶尔动手也算不得什么,只要老板娘说了张明志和赵明真在哪里,我就当此事从没发生过。” 老板娘双眼眨了眨说道:“虽然我也做些没本钱的买卖,但你说这两个人我真的不认识。” 白城没有说话,伸出右手,轻轻在柜台上摁了摁,再抬起手来,柜台上已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手掌形状的洞。 白城轻声说道:“我在你这里喝酒已有五天,你若是觉得我眼瞎,瞧不出来你是他们的眼线,不妨试试我的手是不是也折了。” 老板娘瞧瞧柜台上的洞,轻叹一声说道:“不是你眼瞎了,是我眼瞎了,不然怎么会到想跟你动手。” 第三十八章 天地禁绝符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天香阁是青羊府排名第一的销金窟,五两银子只够喝一壶清茶,十两银子才能听一段小曲,想要留宿一晚,任你才如子建,貌若潘安,没一百两雪花银想都不要想。 天香阁能如此傲气,只因阁中有“风花雪月”四大美人,曾有梁国来的大富商一掷万金,想要赎四大美人中排名最末的月盈回去,不料一万两银票递进去,原封不动的又退了出来,银票之上还压了一个十两重的小元宝,据说送银票的伙计说,楼里的胡妈妈见了银票只问了一句话,“这是那里来的叫花子讨赏?” 消息传出,全府皆惊,那位大富商更是连夜从青羊府逃了回去。 半年之后,青羊府张家老爷忽然出手,将排名第三的雪雁赎回去做了填房,在“仙云楼”摆了百桌上等宴席祝贺,酒席宴中,青羊府里药材行的头牌大掌柜刘老爷,忽然很好奇赎出雪雁花了多少银子,张老爷笑眯眯的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个数字,据说刘老爷当天晚上一宿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带队出去贩药材了... 胡妈妈是天香阁的主事,往来的达官贵人,豪商公子也见得多了。但天香阁里如今住进来的这两名豪客,出手之阔绰,就连她也从未见过。 据说,这两个人走进来的时候,就像是世家公子走进了背街小巷的菜市场,满脸都是嫌弃之色,生怕天香阁的地脏了他们的脚,直到他们瞧见风柔、花夜、月盈三大美人,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轻飘飘扔了五万两的银票,就在天香阁住了下来。 这两名豪客钱花的不少,酒量更是好的不得了,每天早上睁开眼就要喝酒,一直喝到十几个小姑娘全都醉倒了,还不断叫人送酒进去。 今天已是第七天,两位豪客存在柜上的银子只剩了不到一千两,这个地方花钱本来就很快。 于是胡妈妈准备上楼去,从他们身上再掏出点银子上来,这个活本来应该让几个美人去,这本就是她们的最拿手本事,无奈她们今日一早就已全都醉倒了,所以只能她自己去,不过她虽然是半老徐娘,却还风韵犹存,曾有几位风流潇洒的恩客也愿意一掷千金与她共度良宵。 推开房门,两位豪客手中拎着酒壶,披头散发的斜倚在桌边,虽然已是春天,却还穿着最暖和的狐裘袍子,最舒适的牛皮短靴,一口紫檀木的大木箱子放在窗口下,几个陪酒的姑娘都已经醉的东倒西歪。 胡妈妈脸上忽然绽开笑容,比夏花更灿烂的笑容:“两位大爷,这几日休息的可好,这几个小丫头还算中意?” 胡妈妈笑的虽然灿烂,两名豪客却好像看到了一条撒泼的母狗,脸上露出非常厌恶的表情,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像扔肉骨头一样扔给她,冷冷的说道:“你滚出去,送酒进来。” 胡妈妈并不生气,这一叠银票已胜过世间无数甜言蜜语,所以她出去很快。 不过她出去的虽块,回来的却更快,只因她是走着出去,却是飞着回来的。 猛然之间,这间客栈就好像进入了神话世界,窗前突然飞进来一群火鸟,地上忽然钻出几条火蛇,床上突然多了几只火鼠,就连门口也忽然冲进来一只又高又壮的火熊,这头火熊高大魁梧,胡妈妈不过是被它蹭了一下,就倒着飞了回来。 这一群火中精灵冲入屋子之后,带着熊熊烈火,向两名豪客身上扑来。 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猛然一跺脚,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地板上突然多了一个大洞,两人连人带桌,都已顺着大洞掉到了下一层。 两人落在半空之中,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有四名蓝衣道士从四角冲了出来,手中握着明晃晃的精钢宝剑,剑尖直指两人周身要害。 其中一名豪客大吼一声,抓住一条桌腿,如同风车一般抡出,将四名道士手中利剑震飞出去,另一人凌空踢出四脚,正中四名道士的的胸口,将四人踢的飞了回去。 两人一招得手,再不迟疑,甫一落地,便脚下发力,飞身从窗口纵出,飘然落在院中。 这一连串的进攻,虽然环环相扣,凶险异常,但两人应变神速,所以身上并没有留下丝毫伤口。 他们虽然没有负伤,脸色却已一片惨白,白的就好像长白山上的白雪一样,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人站在一口箱子上,这个人叫卢剑山,脚下那口箱子里装的是玄天乌金蟒。 卢剑山收起手中玉符,瞧了瞧两名豪客,忽然长笑一声,说道:“张、赵二位道友雅兴不浅,竟然有暇在此潜居,真是好福气,只是却不知会一声,倒让贫道一阵好找。” 这两名出手阔绰的豪客并不是别人,而是天龙门两位祖师张明志、赵明真。 张明志瞧见卢剑山,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兄弟自觉已经藏得十分隐秘,实在不知道卢道友是怎么想到来这里找的。” 卢剑山笑笑说:“既然两位来到此处,为何偏偏又洁身自好,只是喝酒,连姑娘的身子沾都不沾?更何况三娘子那样的美人,无论做什么都很引人注目,实在不是做眼线的适合人选。” 赵明真忽然张口,冷冷问道:“三娘子呢,还活着吗?” 卢剑山笑道:“原来赵道友也是惜花之人,与我那徒儿一般无二,赵道友但请放心,我那徒儿禁不住三娘子撒娇,已亲自将她送出青羊府了。” 张明志说道:“卢道友今日来此,却不知有何赐教?” 卢剑山笑道:“只要二位交出门主印信,贫道自当恭送出青羊府。” 张明志说道:“卢道友空口白牙,就想让我们兄弟退出青羊府,有些痴心妄想了吧。” 卢剑山轻轻说道:“五斗米道曾有高人制过一种符箓,叫做天地禁绝符,可以禁绝天地元气,只可惜这种符箓不但珍贵异常,而且有不少限制,故此道门之中流传的少,不过贫道觉得用它封印尚未催动的玄天乌金蟒,倒是物尽其用,不知二位道友是否同意?” 张明志面色剧变,回头再看赵明真,只见他面色颓然,朝自己轻轻点头示意,便知大势已去。 张明志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二人愿就此退出青羊府,只是掌门印信并不在我二人手上,卢道友杀我家门主之时,难道没有见到?” 卢剑山眉头一皱道:“无论你们信也不信,元龙兄并非我所杀。” 赵明真冷哼一声:“若非卢道友动手,为何乌金...” 话未说完,张明志已将他拉住,朝卢剑山微微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二人就此离去,还望卢道友一帆风顺,早登道主之位。” 卢剑山笑道:“二位道友客气,玄天乌金蟒贫道暂且封存,他日必亲自归还,还望二位道友见谅。” 话到此处,张、赵二人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第三十九章 送别 遇龙河又名玉龙河,相传前朝大文豪灵均先生曾在此处遇到一条从天而降的玉龙。 玉龙身长千丈,通体透明,有如琉璃一般,在此处绕着五马峰盘旋三圈,忽然俯身飞下,向灵均先生求教天地至理。这一番问道便是三日,一龙一人在此九问九答,玉龙终于大彻大悟,乘云归去。 三十年后,天下大乱,北方魔门七大高手联袂南下,带领三万大军将灵均先生全族围在虎丘剑池。当时,灵均先生自忖必死,留下遗书一封,准备孤身缠住魔门七大高手,为全族上下争一条活路。 不料,双方会战之日,玉龙忽然从天而降,一口寒气冰封十里,将魔门七大高手冻为齑粉,三万大军屠戮殆尽,又冲灵均先生微微颔首,方才乘云飞去。此役之后,魔门根基大损,不但无力南侵,便是在北方也控制不住局面,二十年后,终于被佛门逐出中原,远赴塞外。 从此,灵均先生遇龙之事广为人知,遇龙河之名天下皆知。 遇龙河之水极静,极缓。 人在水上行舟,仿若在镜上行走一般,倒影纤毫可见,是天下间有名的胜地,平日里游人如织,只是此时天色已晚,河上只有一条小小的乌篷船顺流而下。 乌篷船头坐着一个老船家,身旁搭着一个炉子在熬鱼,船尾处站着两个道士,一高一矮,都穿着亮黄色的道袍,面色似乎有些阴沉,这两名道士正是天龙门的张明志、赵明真。 赵明真低头瞧瞧水中的自己,又抬头看看身边的张明志,忽然问道:“师兄,今日在天香阁时为何不让我说出乌金匕首之事?” 张明志负手望天,轻轻说道:“说出此事对你我无益,不说此事对你我无害,那又为何要说?” “还请师兄细说。” “若门主为卢剑山所杀,那他今日否认,是不愿落人口实,你我若逼他承认此事,他情急之下难免不会对你我动手。若是门主真的不是卢剑山所杀,则说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身后还有高人隐藏,欲要暗中对他不利,你我兄弟今日已被他逼退,已无意道主之争,又为何帮他点破此事?” “师兄所言极是,倒是我太鲁莽了。” “唉,今日退出道主之争,倒让我放下心中千斤重担,可惜船上无酒,不让定要同师弟同饮一番。” 两人正在说话,前面港湾处忽然驶出一条竹筏,划船的是一个青衣少年,剑眉星目,身高七尺,手中一根青竹充作船桨,身旁放了两大坛子酒,隔着三四丈远,也闻着酒香四溢。 赵明真眼睛一亮,喊道:“小兄弟,船上的酒卖不卖?”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若是不卖,带出来做什么?” 说着,青衣少年把浆一撑,已贴上乌篷船。 赵明真呵呵一笑,飞身纵上竹筏,舀了瓢酒尝了尝,不由赞道:“果然是好酒!却不知什么价钱?” 青衣少年笑道:“价钱暂且不提,小弟我出来的早,腹中有些饥饿,我看你船上有些饭食,不如你我吃喝一顿,再谈价钱。” 赵明真哈哈一笑,只道这青衣少年是想多要些银子,故此要他们吃喝之后再行要价,这事情在商贩之中亦属常见,故此丝毫不以为异,提着两大坛酒,轻轻纵回乌篷船。 青衣少年见他飞身纵回,船身摇也不摇,不由喝道:“道长好俊的功夫!” 青衣少年将竹筏系在船尾,轻轻走入乌篷之中,也与张、赵二人一般盘膝而坐,围坐在一口铁锅前。 锅中熬的大头鲤鱼是老船家适才垂钓所得,经过一番妙手烹制,飘香四溢,甫一揭锅,便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张、赵二人提起竹筷,夹了几口鱼肉,果然是鲜美异常,青衣少年也不客气,抄起木勺,连汤带鱼舀了一大碗。 连吃带喝一大碗肉汤下肚,青衣少年长长吐了一口气,斟了两大碗酒,递给张、赵二人,又给自己斟了一大碗,仰头喝下。 赵明真连喝了几大口,笑道:“小兄弟也是海量,不过这酒是真不错。” 张明志听他夸赞,也尝了几口,说道:“这酒味道醇厚,不是山野人家酿的出的。” 青衣少年一挑大拇指道:“道长果然好眼力,这酒是青羊府中仙云楼里的珍藏,本是不外卖的,只因在下要送别贵客,故此不得不做了回梁上君子。” 赵明真一愣道:“不知道小兄弟所说的贵客,却是何人?” 青衣少年笑道:“除了张、赵二位道长,还能是何人?” 张明志放下酒碗,说道:“原来小兄弟是特地在此等咱们师兄弟的,却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青衣少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白城,只因有一桩买卖要做,特地在此等候二位道长。” 张明志道:“却不知是什么买卖?” 白城道:“两条性命换一袋石头,不知这买卖可做的?” 赵明真冷笑一声道:“不知是谁的性命,换什么石头?” 白城道:“性命自然是二位的性命,至于石头么,不知念石这个词,二位道长可曾听过?” 赵明真“仓啷”一声抽出宝剑,喝道:“阁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在我兄弟面前装神弄鬼。” 张明志伸手一拦,说道:“念石乃是我道门秘传之物,却不知阁下是从何处得知念石之事,若是能说出原委,贫道做主赠给小兄弟一颗,要知依靠念石修炼虽快,但万民心念极难镇压,吸收一颗至少怎么也要一年光景,小兄弟要的再多也是无用。” 白城听张明志说话,不由心中一定,他并不知道念石是玄龟堂独有,还是在道门内部广为流传,故此今日在他二人面前提起,只是试探一下二人反应,如今见他二人承认确有此物,才放下心来,只有还有一点不解之处,便是不知为何,张、赵二人说吸收一颗便要一年光景,他一日之间便能将一袋念石尽数吸收? 白城心中正在思索,一旁赵明真已按捺不住,“嗖”的一声,一剑削来。 白城身在乌蓬之中,不便闪躲,伸出右手,中指一弹便将剑弹开。 赵明真再要动手,只觉得浑身一软,再也坐不住,瘫软在地,犹自不敢相信,口中喝道:“酒里有毒!” 白城悠悠说道:“赵道长太心急了,不过是些许迷药而已,张道长就比你沉得住气。” 张明志在一旁也轻叹一声,说道:“贫道千万小心,竟也着了道,却不知为何小兄弟一同饮酒,却未中毒?” 白城说道:“在下算准时间,已然服过解药了。” 张明志说道:“原来如此”说罢,缓缓软倒躺下。 见二人躺倒,白城伏下身去,在他二人贴身处,搜到两个皮囊,打开一看,各有几块圆溜溜的鹅卵石,只是色泽形状与孙道海身上的略有不同,将皮囊贴身藏好,又将二人放倒,方才走出船舱。 老船家适才见舱中喝酒,忽然之间又是利剑,又是毒药,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此时见白城出来,以为是要取他性命,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白城轻轻一笑,随手一掷,一锭五十两的白银已砸在船头,说道:“他二人是我旧识,只是有些误会,故此使些手段让他二人睡倒,若是无人惊动,怎么也要七八天才能醒来,你从此顺流而下,待他们醒来之后,替我向他们问好。” 说罢,白城足尖轻点,飘落竹筏,解开缆绳,划动船桨,向青羊府方向行去。 第四十章 焚表上书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白城躺在竹筏上,随着水波轻轻飘荡,望着满天星斗,思念故乡的亲人,如果说这方世界与前世的地球还有一分相似之处,便是这璀璨星空。 白城前世对天文学没什么研究,连天文爱好者也算不上,但即使这样,他也认得出北斗七星,认得出牛郎星、织女星,最重要的是他认得出启明星。 启明星又名长庚星,民间俗称太白金星,其实就是平日里所说的金星。 白城对看到启明星这件事,很长时间都难以置信,因为启明星与别的星斗不同,它与地球一母同胞,同是围绕太阳转的行星,看得到启明星,是不是说他脚下的大地也还在太阳系中,是不是说这个地方其实就是地球? 但地球的历史上绝没出现过魏、齐、周、宋、晋、梁、陈七国争霸的时代,也绝不存在种种奇妙的武功。 对这一点,白城没法解释,他只希望尽快攀上这个世界的巅峰,探索两个世界的奥秘。 繁星满天,水波荡漾,白城想起适才与张、赵二人舱中对话,忽然坐起,从胸口掏出一个皮囊,取出一颗圆溜溜的鹅卵石来,这是他从张、赵二人身上得到的念石,右手两指将念石放在额前,运转《玄冥法身归一经》所载的法门,只觉得冥冥之中,脑海杂念丛生,喜怒哀乐各种情绪,忽然在脑中涌现,便知道念石之中的万民心念,已被接引至脑海当中,连忙运起破玉归元诀,将其中念头逐一碾灭,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心神之中。 不到半个时辰,白城觉得脑中一片平静,再无杂念涌出,方才缓缓睁开双眼,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在乌篷船中时,张明志曾说念石之中的心念极难镇压,炼化一颗便要一年功夫,白城现在想来,张、赵二人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扯谎,但他两次炼化,都只消半个时辰便可炼化,这与二人所言有了很大的出入,唯一的解释就是破玉归元诀的效果好得出奇。 第二日清晨,阳光洒在脸上,白城从睡梦中醒来,抖掉身上的露水,将竹筏撑到一处港湾,飞身上岸,朝青羊府方向走去。 一夜辛苦,白城在江水上已经炼化了大半念石,自觉心神之力大有长进,此时运转轻功,觉得反应机敏不少,纵然全力奔驰,也能轻松闪过各种突然窜出的野兽,正是身体控制能力极强的表现。 不消一个时辰,白城已回到青羊府,在街边小店要了一大碗豆浆,又要了两根油条,吃饱喝足,才往玄龟堂走去。 进了大门,白城发现往日人来人往的前殿,一个人都没有,便直接往后院走去,刚一来到后院,就见卢剑山站在后院当中,摆了一座祭台,正在焚烧黄纸,几名蓝衣道士站在身旁侍奉,一群弟子围在旁边,个个轻手轻脚,默不作声。 见白城进来,崔博元在人群之中,挥手示意他过去。 等白城走到身边,崔博元轻声说道:“昨夜你不在,师父带几名弟子连夜前往霞光院了。” 白城一怔道:“师父怎么行动如此快,霞光院那边怎么说。” 崔博元说道:“那几名女道士,刚开始还要和师父动手,搬出一面镜子,放出道道白光,那白光打在地上,便是一个土坑。师父见他们动手,也催动玉符,从中放出一匹火马来,说来也怪,白光打在火马上,竟然穿身而过,丝毫没有影响,火马趁机一个冲锋,就将那几个女道士撞翻在当场。” 白城问道:“那后来呢?” 崔博元说道:“见抵挡不住,几名女道士便说,愿意奉咱们玄龟堂为道主,将掌门印信奉给师父。” 白城问道:“师父怎么说?” 崔博元擦了擦汗,说道:“师父接过印信,忽然又问起小婉的事,我当时就站在旁边,吓的冷汗直流,她们一张口,师父就知道咱俩扯谎。没想到那几个女道士竟然说,是有这么个人,只是她们已经送到上宗了,并没在这里,如今咱们玄龟堂做了道主,行一道文,从上宗把人讨回来便是。” 说到这里,崔博元附在白城耳边说道:“你说怪不怪,明明我妹妹在...” .白城见他还要往下说,连忙拧了他一把,崔博元才住嘴。 白城接着问:“那后来呢?” 崔博元道:“问完小婉的事,师父又问天龙门的门主是不是也被他们杀了,门主印信在哪里?她们说她们确实在暗地里跟踪卢元龙,有一天忽然听到消息,说卢元龙与人交手,连忙赶到现场,等他们见到卢元龙的时候,他正在与一名黑衣人交手,那个黑衣人十分厉害,轻而易举就将卢元龙杀死,然后将他烧成飞灰,小婉当时在一旁晕倒了,她们见那人走了,才把小婉救下来,后来发现小婉资质果然,才送到上宗去了,十一郎,你说她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恰好有个姑娘年纪长相都跟小婉类似?” 白城心中暗道,就算有人跟小婉长得类似,卢元龙也万无可能再活过来打一场,霞光院这一番言论,就好像是帮自己在圆谎,不知道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崔博元见白城不说话,接着说道:“师父听她们说完,也没再说什么,把印信收下就回来了。回来之后,师父把霞光院的印信交给张堂主,说是道中早已定下规矩,集齐四枚印信,便可以做青羊府的道主,咱们玄龟堂的印信在堂主手里,九仙观清机道人明白事理,早早就把印信给咱们了,天龙门的印信是找不到了,如今有了霞光院的印信,堂主便可向巡察使焚表请求做青羊府的道主。” 白城眼光一闪问道:“张堂主怎么说?” 崔博元道:“张堂主再三推辞,说此事全都是师父一人的功劳,他万万做不了这个道主,要师父给使者焚表。” 白城问道:“师父怎么说?” 崔博元道:“师父再三推辞不过,只好做了道主。” 白城万万没想到,最终还是让卢剑山做了黄天道的道主,这倒不是他计划不周密,只是有几个事情,他之前并不清楚,一来他并不知道集齐四枚印信便可做了道主,二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九仙观已将掌门印信早早送给玄龟堂。 白城正在发愣,卢剑山已经焚过书表,笑着转过身来,几名蓝衣道士连忙上前伺候,其中一人道:“看师父面容高兴,莫非已经坐了咱们青羊府的道主?” 卢剑山摆摆手道:“巡察使说,既然咱们这边已经一统青羊府,那么做个道主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缺了一枚印信,有些麻烦,他要亲自过来确认一下才成。” 那人道:“不知巡察使大人何日来此?” 卢剑山道:“他说十日之后,便来青羊府。” 周围一群弟子听了,齐声为卢剑山祝贺。 白城站在人群当中,心中有些犹豫,是否要立刻把这件事禀报周师叔,但只怕木已成舟,再无力回天。 白城正在场中犹豫,旁边一名生脸的教徒,走到他身边,小声说:“张堂主他老人家请您过去一趟。” 白城一怔,问道:“不知堂主有何事吩咐?” 这人说:“这个堂主并未交代。” 白城心中暗想,张堂主和他似乎没什么交集,但又想了想还是跟他同去。 离开后院,来到正殿之中,张堂主挥手让其他人退下,瞧了瞧白城说道:“不知小兄弟准备何日向卢剑山下手?” 第四十一章 脑洞奇大 张道人名义上是玄龟堂堂主,但素来不管事,每日里不是在房中静坐,就是在殿上讲经,与门下弟子私下从无交流,堂中大小事务,都由卢剑山一言而定。 往日里,白城也以为他只是个摆设,之所以能坐稳堂主之位,全因卢、孙二人互不相让,才让他苟延残喘,但今日他话一出口,白城便知道他绝非简单角色。 不过、白城两世为人,心思沉稳,尤其是上一世在地球时,由于资讯发达,看过许多关于卧底潜伏的电影,其中经典桥段,便是黑帮老大向卧底忽然说一句大违常理的话,来试探卧底,反应稍有不对便开枪射杀,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有遇上这种手段的一天。 想到这里,白城也不惊慌,轻轻拱手笑道:“堂主怎么也开起这种玩笑?师父一向对弟子爱护的很,尤其是这次弟子搜寻天龙门张明志、赵明真有功,他老人家已经发话,说近两日就要正式将我收归门下,有大好前程在此,弟子怎么能有谋害师父的心思。” 张道人听白城说完,也不着急,温声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要正式拜入我玄龟堂了?” 白城笑道:“咱们玄龟堂一统青羊府在即,在这里做事强过在外面做行商百倍。” 张道人轻轻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看上了玄龟堂的前程,既然如此,那你可愿拜入老夫门下?” 白城一怔道:“师父他老人家对弟子关怀备至,如此作法,恐怕不合规矩吧。” 张道人眼皮一抬,精光一闪道:“只怕你这徒弟本来就不怎么守规矩吧?” 白城道:“堂主这话在下越听越糊涂了。” 张道人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年轻人喜欢行侠仗义是好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常理,崔家的小婉姑娘,生的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秀脱俗,也确实值得你火中取栗,只是你将她暗中藏下,又栽赃给卢元龙,这事做的疏漏甚多,若无贫道遮掩,你以为当真的瞒得过卢剑山么?” 白城脑中电光一闪,几件往事忽然串在一起,张口说道:“原来堂主早就知道小婉之事,如弟子猜得不错,派人打伤张大夫的就是堂主吧?” 张道人呵呵一笑说道:“卢剑山对小婉觊觎已久,若非贫道安排几名得力弟子暗中遮掩此事,卢剑山又岂能凭你一面之词就信以为真?至于那名张大夫,贫道怕他出去乱说,走漏风声,故此才派人点了他灵台穴,让他休息几日。” 白城心中暗道,灵台穴乃是督脉主穴,主管灵台清明,点穴之人若是出手稍重,被点之人便是不死,也要痴呆,这张道人果然心狠手辣,竟派人下如此毒手,想来他若不是担心打死人将事情闹大,恐怕张大夫尸骨已寒,想到这里,心中又暗暗提了三分警惕。 心中如此想,白城口中却说道:“原来是堂主仗义出手,弟子在此拜谢了!” 张道人摆了摆手道:“这都是小事,卢剑山立身不正,身为道门中人,竟然巧取豪夺良家女子,贫道忝为堂主,无力严加管束,实在是惭愧的很。” 白城连忙说道:“卢剑山为人桀骜不驯,不服堂主管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也怨不得堂主。” 张道人苦笑一声:“卢剑山出身世家,卢家把控五斗米教多年,族中高手无数,乃是我道门的一品世家,当然不把贫道放在眼里。只是,贫道今日暂居堂主之位,还遮掩的住,日后等他当了道主,此事就万难遮掩了。” 张道人说到这里,唉声叹气。 白城修行“破玉归元诀”多年,最擅长感应他人气机,此时瞧他虽然面有苦色,却无半分为难之意,便知道他心中早有定计,如此表演,只是别有所图,但当下也不说破,张口问道:“如此说来,倒是麻烦的很,不知道堂主有何良策,能解决此事?” 张道人轻抚银髯,说道:“要解此事不难,只是贫道不知你与清机道人如何称呼?” 白城一怔,不知他为何忽然又提起清机道人,心念一转,含糊答道:“他称我一声贤弟。” 张道人笑道:“看来贫道猜的不错,九仙观乃是雷声普化天尊的传承,也是上古道门嫡传,历代传人不是恃才傲物,便是横行无忌,岂有轻易把印信送来,向我玄龟堂低头的道理?原来是将小兄弟派来,准备暗中行事。” 张道人提起清机道人时,白城已想到数种原因,但万万没想到他竟说自己是清机道人派来的卧底,不由被他这种脑洞惊呆。 白城心中好奇,问道:“不知道堂主是如何看出我是清机道人派来?” 张道人笑道:“青羊府张家乃是名镇一方,青娥小姐更是张大人的掌上明珠,只是她拜入九仙观一事,乃是绝密,并无几人知晓,贫道也是偶然得知。可是小兄弟不但清楚此事,还能借青娥小姐的马车,将小婉姑娘送去九仙观,贫道若是还猜不出来小兄弟来自九仙观,岂不是白活了。” 白城心道,您老确实是白活了,我认识青娥是因为夜探九仙观时见过她,将小婉送到九仙观是因为周师叔说清机道人值得托付,您老竟能推测出我是清机道人派来的卧底,还能说得有理有据,无法辩驳,这种脑洞真是…. 想到这里,白城心中暗觉好笑,说道:“堂主果然猜的不错,在下确实从九仙观来。” 说到这里,白城忽然想到清机道人赠给自己那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近些日子不是外出忙碌,便是修行功法,竟将那本书抛在脑后,现在听张道人的言外之意,雷声普化天尊来头不小,看来回去倒要翻翻这本经书。 见白城承认,张道人仿佛智珠在握,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简单了,只要清机道人肯出手,我与他里应外合,杀掉卢剑山不难。” 白城苦笑道:“卢剑山手中玉符厉害,在下想了许久,也未想到万全之策。” 张道人道:“九灵飞焰符乃是道门高人炼制,一经催动,便能放出九种火中精灵,这些火中精灵,有的擅长飞遁,有些擅长攻伐,有的擅长防守,确实厉害的很,卢剑山虽然功力不够,最厉害的火虎与火狮催动不出,但也不是你我所能抵挡。” 白城想了想,说道:“我数次见他出手,发现那些火中精灵虽然厉害,都不能远离他,若是我们找些强弓劲弩,找准时机万箭齐发,不知能否至他于死地?” 张道人摆摆手道:“没什么用,卢剑山手中有金刚符,一旦催动刀剑难伤,又有神行符,催动起来,日行千里,除非高手出手,平常人便是再多也难以奈何他。” 白城忽然笑道:“那不知堂主是何妙计?” 张道人拈着胡子说道:“九灵飞焰符也罢,符箓也罢,都需道法催动,若是他无法施展道法,这些便不足为患,贫道侥幸得了一张天地禁绝符,只要趁他不备,将这张符箓在贴在他的前心,便能将他一身道法,禁在体内。” 白城奇道:“既然如此厉害,堂主何须找我家观主?” 张道人长叹一声:“这张符箓能禁的住道法,却禁不住武功,他只要伸手轻轻一揭便能揭下,故此贴上之后,便便要趁势进攻,万万不能让他有暇揭下。贫道所修的道法不擅搏杀,故此无计可施,不过,据贫道所知九仙观历代传人皆是斗法高手,故此才求到清机道人头上。”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如此说来,从头到尾都是我家观主出手,堂主只需出一张符箓,便能坐收余利,手持三家印信,成为青羊府道主,这买卖岂非太划算了?” 张道人闻言,正色说道:“若贫道当了青羊府道主,愿立下誓言,与九仙观互不干涉,而且愿将你收在我门下,我如今年事已高,待我百年之后,便由你继任道主之位,到时小兄弟便有机会一人独掌两家门户,一统青羊府道门。” 白城听得目瞪口呆,刚才他就已经十分佩服张道人脑洞了,但从未想到,张道人竟然脑洞奇大,心中只有一个大写的““服”字! 第四十二章 宣抚使 春入河边草,花开水上槎。 青羊府地处西南,一年四季气候湿润,城里城外繁花似锦。 白城一大早回到玄龟堂,便被叫到正殿,与张道人密谈一场,出了正殿,又马不停蹄的去卢剑山那边恭贺了一番,此时从玄龟堂出来,已然时候不早。 在正殿之中,白城一番思索,最终还是和张道人立下约定,三日之后,由张道人找个理由调走卢剑山身边弟子,再由清机道人趁机铲除卢剑山。 之所以如此约定,全是因为张道人他提到的天地禁绝符,对白城诱惑不小。 无论是因为小婉之事,还是周师叔的托付,白城都有不得不杀卢剑山的理由,但他目前尚无计策对付卢剑山,所以明知张道人心怀鬼胎,他也还是答应了下来,至于清机道人来不了,由白城上阵的问题,到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道人也只能认了。 正在路上行走,白城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这不是十一郎吗?路过这里,怎么不过来坐坐?” 白城听这声音觉得耳熟,转头看去,身后不远处站着崔家老大崔博方,他正在一家酒楼前面,满面堆笑瞧着自己,就好似瞧见财神爷一般。 白城一笑,走上前说道:“原来是崔大哥,不知大哥怎么有暇出来?” 崔博方见白城过来,一把揽住白城手臂说道:“大哥便是在这家酒楼做账房,只是向来少见兄弟,今日难得兄弟路过此地,大哥叫几个菜,你我同饮一番!” 说完,崔博方拉着白城走进酒楼,冲着伙计喊道:“钱三,去让张师傅炒几个拿手菜,让刘师傅焖一锅松茸焖饭!” 白城见崔博方如此热情,心中暗暗好奇,他与崔博方虽然交往不多,却知道此人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平日在家中与崔氏夫妇也没几句话,却不知今日为何转了性子。 白城却不知道,前些日子崔博元出门一趟,说是去做坛主,后来坛主虽没做成,却背回来上千两雪花银,让全家人大为震惊。 崔博方与崔博元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这兄弟没什么本事,怕着银子来路不正,便从崔氏夫妇处打探兄弟如何发财,崔氏夫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跟白城出门做了趟买卖,大赚了一笔,走的是正道,让他不要担心。 崔博方为人本分,见银子来路没有问题,便再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前两****忽然遇到一件要紧事,急需一大笔银子,但他又不愿向崔博元开口,白白拿一大笔银子,便去打听白城的下落,想要与白城同去做生意,不料今日正在门口恰好遇到白城。 这家酒楼名为聚福楼,共有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大堂,放着十几张桌子,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上面一层全是雅间,用青竹围挡,将一层隔成四五个小间,倒是清静不少。 崔博方将白城拉到一处靠窗的小间,亲自沏了一壶茶,闲聊起来。 坐定不久,小二便将饭菜端上,几个炒菜倒还罢了,一锅松茸焖饭却做得色味双绝,满楼飘香。 白城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笑道:“这松茸焖饭小弟吃过不少,味道如此鲜美的,倒还是头次吃到。” 崔博方也尝了一口,说道:“这是雨后的新鲜松茸,山民在采集之后,毫不停歇,连夜送到店里,再经刘师傅妙手烹制,才有这般味道。老实说,这焖饭往日只卖常来的几位贵客,若是贵客不来,敝东家就自己吃了,就连我也是第一次吃到。” 白城笑道:“那今日到叫大哥费心了。” 崔博方摆摆手说:“什么费不费心的,这两日东家不在,委托我在酒楼主事,这也是借花献佛的事情。” 白城拱了拱手道:“那倒是要恭喜大哥高升了。” 崔博方苦笑一声道:“这算什么高升,只是临时帮忙罢了,今日见到兄弟,实在是大哥有件难事,要兄弟帮忙。” 白城是道:“崔大哥有事尽管说。” 崔博方红着脸小声说道:“这间酒楼的东家姓吴,有个独生女儿叫修容,大哥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仰慕的很,修容姑娘对我也有几分情意,所以前些日子便托媒人去求亲,吴员外倒也没有拒绝。” 白城笑道“这是好事啊。” 崔博方叹了口气道:“吴员外虽没有拒绝,但却向我要二百两银子的聘礼,这笔钱大哥实在是拿不出来,不过他也知道我实在没钱,便说他有事要出去十余日,期间酒楼暂时交给我管理,挣到的银子全是我的,若是他回来之后能凑够二百两,便将修容许配给我,若是不成...唉...” 崔博方端起茶,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大哥我做账房年头不短,酒楼里的生意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懂的七七八八,实在不知道如何能在十日之内挣到二百两银子。” 白城听完崔博方一番言论,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轻笑一声道:“如此小事,大哥不必担心。这里有些银两,大哥尽管拿去用,若是不足再想小弟讨要。” 崔博方低头一瞧,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连忙说道:“此时万万不可,我找兄弟是听说兄弟擅长做生意,所以找兄弟合伙做买卖,如何能白拿你的钱?” 白城笑道:“这钱并不是让大哥白拿。” 崔博方连忙道:“兄弟有何条件尽管讲。” 白城瞧了瞧酒楼布置,说道:“依小弟看来,这家聚福楼在本地虽然比不上仙云楼,但也算的上一等一的大酒楼,所以小弟揣测吴员外并非为钱财为难大哥,你又说他只有一个独女,事情便更加明显,吴员外其实是瞧着大哥不错,是可靠之人,已有心将女儿嫁给大哥。” 崔博方一惊道:“那他为何...” 白城伸手将他拦住说道:“吴员外虽然知道大哥人品不错,但却不知大哥经营酒楼的本事如何,这酒楼是他的心血,若是所托非人,岂不可惜,故此要试试大哥经营的本事罢了,二百两银子只是借口罢了。” 崔博方愣了一会,忽然神色一变,说道:“我本以为实在不成,厚着脸皮去找二弟借些银两,依十一郎说来,借来的银子恐怕不济事,十一郎千万帮帮大哥!” 白城道:“大哥不要着急,依小弟看来,此事轻而易举。” 崔博方连忙起身,向白城深深鞠了一躬道:“还请兄弟赐教。” 白城笑笑说:“此事方法甚多,若是时日充足,我们可以用会员积分、特价菜品、广告宣传、开发菜系、送小礼品等等办法,只是如今时日不多,我们就得找个简单易行的办法。” 白城前世之时,地球商业发达,非此地可比,随便想几招便能大杀特杀,故此随口说来也有许多办法。 白城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知道大哥可吃过雪泥?” 崔博方道:“大哥少时曾跟东家去过一次北边,倒是尝过一次。” 白城问道:“大哥以为味道如何?” 崔博方道:“味道香甜之极,回味无穷。” 白城接着问:“大哥是冬天吃的,还是夏天吃的?” 崔博方道:“当日是冬天,据说京城的王侯之家雪窖,才能夏天吃,我们这种小民夏天去哪里吃雪?” 白城笑道:“若是如今有雪泥卖,大哥觉得销量如何?” 崔博方道:“十一郎莫开玩笑,若是有雪泥卖,自然应者云集,只是如今已将近清明,如何能有雪做雪泥?” 白城道:“小弟有办法,大哥附耳听来。” 所谓雪泥,在白城前一世,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叫冰淇淋,这玩意大多数人以为现代才有,实际上在唐朝时,就已经有人发现硝石溶于水会吸热,从而可以制冰,再加上一些果汁和牛奶,做出来的与今日的冰淇淋,也相差无几。 只是白城穿越到这一世之后,发现此处并无人会用硝石制冰,前些年夏天口馋,便去药店买些硝石,自己制冰做冰淇淋,加上冰糖、牛奶,已经有了些雀巢小奶糕的味道。 白城把制作方法一一告知崔博方,崔博方听的目瞪口呆,问道:“此事果然能行?” 白城道:“大哥试试便知,这五百两银票便当是大哥的本钱,赚了钱你我兄弟同分便是。” 崔博方半信半疑,收下银票,便准备出去买硝石。 白城见他着急出去,随口戏谑:“大哥如此着急,可是想当女婿想的急了,不知贵岳父前往何处了,小心他老人家暗中盯着大哥,还要说大哥不稳重。” 崔博方边下楼体边说:“那倒不会,据说朝廷的宣抚使十天后要去虹霓关慰军,周将军将我家东家请到虹霓关,主持宴席菜品去了。” 白城一怔,暗道朝廷的宣抚使也是十天后来么,怎么和黄天道的巡察使是一个时候? 第四十三章 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 垂柳飞花道路香,酒旗风暖少年狂。 青羊府虽是苍州小城,比不得江华府繁华,但春风起时,满城飞花,酒旗飘摆的景致,却又胜过江华府一筹。 白城坐在酒楼之上,瞧着崔博方渐行渐远,知道他着急去试自己说的法子灵不灵,他心中着急,放下一桌子饭菜,自己却左右无事,不着急离开,于是不慌不忙吃饱喝足,方才施施然下楼,往崔家小院走去。 推开院门,树荫之下,崔家老夫妇正在院中闷坐,眉宇之间略有些忧虑之色。 白城知道二老是担心小婉的安危,笑道:“初春日暖,二老不去街上晒晒太阳,为何在此闲坐?” 崔老轻叹一声,说道:“还不是担心小婉孤身在外。” 白城呵呵笑道:“我当是什么事,二老不必担心,近日堂中传出消息,卢道长不日就要高升,离开此地,左右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小婉便能回家。” 崔老面带惊喜之色问道:“此话当真?” 白城笑道:“绝无虚言!” 安抚过崔氏夫妇,白城回到后院,推门进屋,喝了口水,歇息了一会,便打开青布包袱,取出清机道人所赠的《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来,盘膝坐在床上,慢慢观瞧。 据书中所讲,此书是一位尊号雷声普化天尊的上古仙人所著,他本是三清道祖嫡传,后来功行圆满肉身成圣,方才飞升天阙。这位天尊未曾成仙之时,乃是朝中的大将军,数十年征战不休,每战之下,白骨蔽野,后来四方宾服,国土民安之后,他退隐山林,有感于前半生杀戮过多,见世人如蚁般轻贱,生死沉浮全不由己,才写下这部经书,为的是给后人留一条道路,要的是后人凭此经书自强不息,在天地烘炉之间夺取一线生机。 这部经书文字不多,从头至尾只有寥寥千余字,白城通读了一遍,只觉得晦涩难懂,精妙难测,没有十年苦功,莫说修行,恐怕看也看不懂,但所幸有清机道人亲笔注解,长达数万言,一字一句皆有讲解,倒省了白城一番功夫。 将注解细细看过一遍,便是两个时辰,白城轻轻合上书卷,脸上隐隐漏出兴奋之意,这本经书果然是道家真传,过去许多难以理解之事,一读之下豁然开朗。 前几日,白城从清机道人处,特意求教了符箓之术的来源,当时清机道人说起武道源流的时候,提过几句道武之间的区别,只因清机道人虽然道法修为很高,但于武学一道却不甚精通,故此有些地方说的不是很透。 今日细细读过此书,白城将道门学说与自己所学的武学,细细对比一番,才知道道武之间,除了清机道人当日所说的不同之处,还有更深一层区别。 这个区别,要从道法源流说起,上古之时,佛道两家尚未建立,最初一批修行者修行的乃是天地大道,毕生追求的是对大道的感悟,讲究的是一朝悟道,霞举飞升,今日所谓的种种法术,都只是感悟大道的偶然所得,并不为当时的修行者所重视。 后来这些修行者中,有些脾气投缘的人互相交流,逐渐组成团体,后来又有人将团体之中,众人对大道的感悟编辑成册,流传下来,便逐渐形成教派,其中最大的两家,便是佛道两门。 由于佛道两门是这些修行者所创,故此这种一心只求大道思想,至今仍深刻影响着这两家。后世之中,佛道两家虽然为了争斗,创立出种种佛法、道术,但说到根本,仍是修行者,所求的是天地大道,争斗的手段都是细枝末节。 武道之路则截然不同,创立之初便是为了与人搏杀,无数前人创下千种功法,万种武艺,为的是一决生死,夺条活路,至于感悟大道,延年益寿,则是追求武道修炼的副产品。 所以这二者在入门修炼之时便有了极大的区别。 武道修炼第一步是从肉身入手,在筋骨上做功夫,在气血上做文章,因为武道之途,乃是争斗之途,各种武学全凭肉身施展,一路走来全是凭借着一对拳脚,与人争斗时,任你武功再精妙,也难免有一时疏失,若是肉身基础打不扎实,被人打上一拳,踢上一脚,就要五劳七伤,那这条性命便算是交代了。 佛道两家则全然不同,天性不尚争斗,在他们看来,修行的目的就是要成佛作祖,霞举飞升,修行最重要的天赋则是悟性,悟性若是不足则大道难成,别的功夫再好也不济事,纵然横行一时,最终也是一抔黄土,故此入门之时就要锤炼心神,增长智慧。 这两条路入门时已有区别,再往后走,差别则越来越大。武道为锤炼**,历代武学高人殚精竭虑,创出种种锻炼**的法门,已超过佛道两家不知多少,佛道两家则在锤炼心神的功夫上,创出种种秘法,在这一方面又甩开武道不知多少。 故此,武道之人首重肉身,佛道两家先炼心神,肉身擅长争斗,心神则擅长感悟。 若是有天赋相同之人,同时修炼,在淬体阶时,若是赤手相搏,武者可以轻易斩杀佛道两家的弟子,但反过来,修行佛道两家法门的弟子,准备上各种符箓法器,又能轻松吊打同级武者。 故此孙道海不过是易筋境的修为,激发符箓却毫不费力,白城已然修成念动境,想要激发符箓却十分困难,当日在山神庙一试,几乎耗尽全部心神。 只是白城在武道一途上走的还不算远,只能推算到淬体阶,至于到了练气阶,双方争斗以元气为主,如何分出胜负,又是另一番局面。 这门《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便是一门锤炼精神的秘法,虽然寥寥千言,却是一门直指大道的法门,刚入门时便可修炼,随着修为日渐提高,不但不会成为鸡肋,反而会感悟加深,威力增强,纵然练到能白日飞升的境界,也未必能真正将它的潜力挖掘殆尽。 白城瞧出这本经书的妙处,有心一试,便起身把门窗关好,静下心来,默诵经书要诀,开始修炼。 闭上眼睛,调匀气息,白城慢慢沉下心神,只觉得心神之中,一片黑暗之间,有些许暗念随生随灭,便如一潭清水中,些许游鱼,于是运起“破玉归元诀”中念动境的法门,将暗念一一碾灭,直到心神之中一片黑暗,再无暗念生出,方才默默念动《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观想天地之间的雷电。 白城甫一修炼,便觉得脑海之中一道雷霆闪出,雷光闪耀之下,将心神照的一片透明,便如正午的阳光,忽然照入久不居人的房间,房内灰尘纤毫毕露,心神之中无数潜藏的细小念头,顿时显露出来,见此情景,白城不由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一道雷霆随生随灭,但被照亮的心神却未迅速暗下来,光亮逐渐减小,色泽则逐渐由透明慢慢变暗。白城曾听人说过,平常之人心中杂念纷纷,混乱不堪,修到念动境,则可以内视心神,碾灭杂念,但心神仍是一片黑暗,以后随着修为渐深,则心神越加光明,直到最终,心神如大日一般,一片光明不见杂质,不过如此修为之人,便是佛道两门,也百年难遇。 这一道雷霆刹那之间,竟能将心神照亮,虽然旋即有灭去,却也已将许多细微的念头照出,不知省了白城多少功夫。 见经文见效,白城抓紧时机,运用“破玉归元诀”,要将这些平时不可见的细微念头一一碾灭,运转之下,只觉得这些念头与自己平时碾灭的暗念相比,虽然更加细微,但是数量繁多,生灭之间,更加迅疾,碾灭起来难度不小! 第四十四章 血焰军 金乌西坠,月兔东升。 白城睁开双目,眼中一道雷光闪过,旋即又消失不见。 天色已晚,屋中早已是一片漆黑,但此刻白城看来,却是亮如白昼,不但屋内各种摆设看的清清楚楚,就连桌上的木纹,地上的砖缝,也是纤毫毕现,不由大吃一惊,心中暗道不愧是上古嫡传的道家真经,果然十分神异,只是一番修炼便能夜间视物,要是纯以武道而论,到练气阶才有这种本领。 只是白城心中还是有些奇怪,据经书所讲,寻常人按照此法修行,至少要三年时间,才能观想出这道雷光,要练到虚室生白,夜可视物的境界,没有十年时光,想都不要想,但不知为何,自己轻轻松松,不过几个时辰便练到这般境界。 白城不知道,他能练的如此迅捷,实在是有三大优势,一来他两世为人,心神力量本来就比平常人强大的多;二来他武道已修到念动境,又炼化了两次念石,心神力量比常人不知高过多少,与苦修十年心神力量的道门中人相比,也丝毫不差,故此修炼起来,轻轻松松就跨过门槛。 这两点都还罢了,最关键的是,这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是上古仙人观雷霆变化所做,其中暗含了雷电运转的道理。 这方世界的凡人,对雷电之力并无研究,只能在打雷闪电的日子,瞧见天上雷电,揣测雷电的运转变化之理。 在这一方面,白城却占了大便宜,前一世在地球时,他虽然算不上是学霸,但高考还是参加过的,什么法拉利定律、麦克斯方程组,都不知考过多少回,早已烂熟在心,在参悟经书时,潜意识中将前世学到的知识也代入其中,刚才观想雷光时,心神变化暗与雷电之理相合,所以修行起来才能一日千里。 看看时辰不早,白城起身下床,准备将经书放回包袱,想了一想,又掏出乌金匕首,从地上撬起两块青砖,运转掌力,将砖下的泥土,向下压了一寸,把这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平放进去,方才将青砖盖在上面。 白城这次南下,因为是客居异乡,担心东西遗失,所以将要紧的东西一直都带在身上。 最初时,白城身上就只有一本“九星连珠诀”,三粒洗髓丹,后来,在九仙观外与卢元龙大战一场,夺了一把乌金匕首,见这把匕首是一柄少见的利器,便藏在袖里,日夜从不离身,来到青羊府后,又先后从孙道海及张明志、赵明真处得了一些念石,其中大部分已被炼化,剩下一些没来得及炼化的,也都已贴身藏好。 只有这本经书,白城原先以为只是一部普通的道家著作,才随便放在包袱里,今日一试才知道神妙异常,只是这本经书颇为厚重,随身带着不便,所以才将它藏在青砖之下。 藏好经书,白城推门来到院里,见崔家上下都已睡下,便轻身提气,纵身跃上墙头,运转轻功,朝城西方向行去,这一路之上足不沾地,便是高屋大树,也是一掠而过,不到片刻功夫便已来到青羊府西门。 此刻月上中天,城门早已关闭,在城门洞下,只有一个武官带着几个守城的军士在喝酒赌钱。 青羊府城高一丈,只要守卫得当,便是数千人马,一时之间也攻不下来,但对武道高手来说,与一道矮墙也没什么区别,白城行到此处时也不停留,脚下猛一发力,便如一道轻烟,飘过城墙。 白城出了城,一路向西,沿着大道往虹霓关方向行去。 虹霓关在青羊府以西两百余里,是陈国与宋国的交界,两国在此屡兴刀兵,二十年前,宋国大军攻入陈国,就是从虹霓关突破。直到周定远镇守虹霓关,几次将宋国打的损兵折将,这里才太平起来。 周定远在虹霓关守卫多年,千锤百炼倒也炼出一支精兵,这支军队与宋国近十年来多次交战,屡战屡胜,朝廷给个封号叫定西军,不过在当地,因为周定远喜欢身披一件血色披风,率领大军奔行之际,便如一道血焰突在前面,故此当地人都把这支军队叫做血焰军! 大军虽然镇守虹霓关,但大营却未建在关内,这是因为虹霓关地势险要,两侧皆是高山,山路曲折,军粮辎重运送不便。周定远便因地制宜,将三万大军一分为六,五千人划为一旅,轮流在虹霓关镇守,大军则在青羊府以西,百余里外的盘龙湾驻守。 白城此去便是去盘龙湾大营寻找周定远,与他商谈除掉卢剑山之事。 白城两次炼化念石,心神之力已大有长进,身法控制,更加灵活,全力奔行之下,速度胜过从前三分,百余里路程,不消半个时辰便已赶到。 来到盘龙湾,白城站在山岭之上,寻了一个百年大树,提纵身法几步纵到树梢,在枝叶掩护之下,远远观瞧大军情形。 月色之下,只见血焰军驻地背倚苍云山,面向金沙河,沿着山势修建,数十里绵延不断,营盘之中旗帜鲜明,按照青、黄、赤、白、黑划分成五个防区,各个防区之间被拒马隔断,中间只留一条大道,供往来巡察的军士通行,各个防区四角,还建有哨塔警卫,观察周边动静。 在大营边缘,建着一圈一丈多高的木墙,都是由一人多粗的巨木拼接而成,在木墙外面是半人多高的拒马墙,都是夯土所制,坚固异常,紧邻着拒马墙,还有两丈多宽的壕沟,纵然是大宛良驹也难跃过,壕沟内放着许多竹签、木刺,只看大营守卫便已如铜墙铁壁一般。 此时虽已是深夜,大营之中却在各处关卡都点着火把,将一座大营照的犹如白昼一般,一队队士兵身披铁甲,手持利刃在军中巡查,白城侧耳迎着风声一听,这些军士巡查之时,除了铁甲碰撞的铿锵之声,路过营门的口令声音,竟然都沉默无语,再无人多说一句。 白城心中暗道,周师叔治军如此严谨,便是夤夜之间也毫不松懈,难怪与宋国交战屡战屡胜,只是他不愿轻易暴露与周师叔的关系,此行打算暗中潜入,现在见大营守卫的如此森严,倒是有些头痛。 第四十五章 杀气横刀 天高月小,夜风清寒。 大军之中,无数刀枪剑戟,铁甲钢盾在熊熊烈火的照耀之下,显出道道寒光,像一头嗜血的猛兽择人欲噬,至于光亮照不到的黑暗之中,更不知潜藏了多少凶险。 见血焰军大营防卫森严,白城在树上暗暗盘算,大军营盘当中不比别处,放下往来穿梭的巡查军士不说,就是军帐中熟睡之人,也都是百战精兵,其中还有不少是夜不收这样的军中暗探,自己不知道周师叔大帐位于何处,若是在军中冒然寻找,只怕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反而容易走漏消息。 白城正在思索对策,忽然哑然而笑,心中暗骂一声,怎么把这一式忘了。 想到此处,白城找了一处树杈,盘膝坐下,调匀呼吸,稳住心神,运转起“破玉十三式”中的“寻龙式”来。 这套“破玉十三式”是白城主修心法“破玉归元诀”的配套武学,虽然是纯粹的外门功夫,但其中有几式,却并非直接用于争斗,“寻龙式”便是其中之一。 寻龙式是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目,查看天地万物的气机流转的法门,一旦运转便能看到天地间的气机变化,只是要催发这一式,必须要能感受到心神力量,所以不到念动境,根本无法施展。 白城在忘忧谷隐居时,只是易筋境的修为,从来没尝试过这一式,后来在九仙观外,与麻衣相士偶遇,机缘巧合喝了一壶灵酒,才突破到念动境,但自此之后,一直是与人动手,用不上这一式,便将它抛在脑后,直到此时,才忽然想起。 白城闭上双眼,将心神力量于凝聚双目之间,再缓缓睁开,观察大军营地,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大军驻地上空,遍布着血色雾气,雾气当中隐隐有一条血色蛟龙来回穿梭,这条血色蛟龙身长数丈,头角峥嵘,面目凶恶至极。 白城一惊,忽然想起,早年间在一本江湖异人写的奇谈当中,提到大军集结之地,自然会生出一种精气,这种精气凡人看不到,但十分厉害,能辟易邪魔。 这段记载,白城往日只这是神话故事,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如此,而且血焰军的精气之中,已隐隐有蛟龙生出,按照书中记载,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军中精气,算得上是百战铁军,若是再进一步,蛟长百丈,化身为龙,那便是天下无敌的强军。 白城观看了一阵大军精气变化,按住心中好奇,低头细细在营中观瞧,只见军营之中煞气滚滚,杀气森严,在中军有一处大帐之中,杀气最为猛烈,一团黑气之中,隐隐有血光迸出,一眼望去,竟将双目刺的隐隐作痛,心中猜测此处是周定远的所在军帐,于是将这处位置记好,又暗暗记住了其他几处杀气浓重的地方,谋划了一条绕过这几处的道路,方才飞身下树,向大营前去。 大军防备森严,在周边各处高地上,建有许多瞭望塔,塔上几名军士,日夜不休,轮流查看四周动静。 白城落地之后,为躲开岗哨目光,便潜入林中,在树木掩映之下,向大营潜去,进入林中不久,察觉到在丛林当中,还布置了不少军中暗哨,不由暗叹一声,大军所在,果然防卫森严,这种明暗多重防卫的做法,便是王侯府邸也做不到,只有江湖之中几大门派,高手众多,才有这般程度的防守。 不过,白城所修“破玉归元诀”最擅长感应他人气机,暗哨虽然隐秘,却也不是什么武道高手,被他轻易感知,故此轻轻松松便闪过暗哨。 白城一路疾行,来到战壕边上,却不停步,借着一股冲劲,从战壕上一掠而过。 越过战壕,便是拒马墙,白城身在半空,伸手轻轻一点,便已翻过,落地之后,快走几步,隐身到木墙阴影之下。 沿着木墙,白城找到刚才已经选好的方位,听了听营内无人走动,纵身一跃,单手搭在墙头,伸出头去,瞧了瞧四下无人,随即手肘发力,腰腹一卷,翻过木墙,落在营内。 刚才在山岭上,白城已将驻军大营内的道路都记熟,此时不再犹豫,沿着适才规划的道路,向大营当中潜去,一路上顺风顺水,唯一需要提防的,只有往来巡查的军士。 军营之中布局复杂,又要躲避四处的岗哨,白城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那处杀气浓重的大帐边上,在帐外听了听,里面悄无声息,心道天色已晚,只怕周师叔已经休息了,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不料,过了片刻,帐内无人应答,白城心生好奇,便揭开帐帘,走了进去。 走进大帐之中,白城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原来帐中空无一人,在大帐两旁,摆着两排架子,上面放着各种兵器,中间是一张供桌,上面供着一口寒铁横刀,这把横刀刀长三尺,寒气逼人,刀刃之中隐隐透出暗红色的血光,已不知饱饮过多少人的鲜血,刚才白城在山岭之上看到的杀气,便是这柄横刀渗出来的。 白城瞧着横刀,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对“寻龙式”不熟,初次使用就被一柄横刀误导了,只是此时已身在营地当中,再想用“寻龙式”望气也不可能,要找周师叔只能另想别的法子了。 白城正在思索,忽然听到身后“噌”的一声,紧接着就觉得一道寒气,朝脑后劈来,这道寒气来的又快又急,他也不及转身,连忙低头弓腰,一个前纵,纵出刀势范围。 身后之人轻轻“咦”了一声,似乎有些吃惊白城能躲开此刀,但他身经百战,心志坚毅,见一刀不中,向前跨一大步,竖劈下来,刀如满月,要将白城一分为二。 白城刚才一步纵出,已来到供桌前面,此时前方无路,再向左右闪躲,只恐身形一缓,便难躲过身后之人如潮水般的连环追击。 身后刀气侵体,有如寒冰,白城险中求胜,猛一转身,半躺在地上,左手撑住身体,右手三指连弹,“铛、铛、铛”连续三声,正中刀身,将长刀荡在一旁。 身后之人没想到这必中的一刀,也会被人弹开,刀势不由一缓,白城双足发力,趁势从他的刀势范围中滑出,紧接着,长身站起,立在一旁。 白城站定之后,心中暗叫一声侥幸,若非连日来自己心神之力大涨,出手时机拿捏的十分巧妙,刚才这一连三指,还未必能将这一刀弹开,若是一弹不中,自己纵然不死也要重伤。 身后之人见白城从刀势中撤出,微微惊讶,知道他是个劲敌,撤回长刀,重新凝聚刀势,准备再次出手。 第四十六章 帐中激战 剑走轻灵,刀行厚重。 使刀与使剑不同,剑法讲究的是剑走偏锋,一剑出手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使刀的高手,通常没有那么多花巧的本事,都是在“稳准狠”三个字上下功夫,出手往往更加直接,对敌之际,刀势一展便如江河决堤,沛然难当。 刚才在白城身后出手之人,无疑是用刀的高手,一连两次出手,刀势如潮,刀光如电,既快且重,势不可挡,时机拿捏也恰到好处,如果不是白城行险一搏,只怕此时已身受重伤。 白城从刀网之中脱身,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连续后撤数步,方才定气凝神,回头观看这人,不由一怔,万万没想到身后之人出手如此狠辣,竟然是一名女子! 这名女子年纪二十上下岁,身高七尺有余,身形高挑,全身上下无一丝赘肉,穿着一件贴身的墨绿色的软甲,戴着一顶寒铁盔,身后披着一件黑底银线的披风,面色清冷,只有一双凤眼张合之间,带着一股杀气。 这名女子见白城两次从刀下闪开,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冷笑,猛然之间,一步向前,长刀一挥,刀光如长江大河一般再次涌出。 白城见她身披铠甲,知道是周师叔的部下,只是对自己有所误会,也不愿和她争斗,就要张口解释。 只是这名女子刀法奇高,一刀出手,连绵不绝,白城若是张口解释,气息一缓,就要伤在她刀下,所以只能集中精神,全力闪躲。 两人在军帐当中,以快打快,不过片刻功夫,已交手数十招,白城发现这名女子不但刀法精奇,势大力沉,而且出手之际,变招极快,出招破招时,反应迅捷,毫无停滞,身手灵活也丝毫不逊于自己,若是没猜错,她也是一名念动境的高手。 白城此次南下,交过手的几个人里,除去周定远武功太高不论,其他几人都是易筋境界,与念动境的高手争斗还是头一遭,故此几招过后,白城反而沉下心思,不再想其他事情,专心与她交手。 这名女子出身军中名门,家中长辈都是军中绝顶高手,自幼又拜在天下第一流的高手门下,天赋又高,在门中极受重视,年纪轻轻便已晋入念动境界,因此性格十分骄傲,并不相信白城小小年纪能与她抗衡,所以也不声张,只是闷声出手。 在帐外,早已有许多军士听到帐内的刀声,不过这座军帐乃是血焰军机要重地,寻常军士不经召唤,绝不许进入。周定远平时治军极严,稍加违犯便是军令伺候,故此外面的军士虽然听到里面打斗,但没人召唤,也不敢擅自入内,只能在帐外排兵布阵,防止贼人走脱。 数十招过去,白城暗暗称奇,心中暗道周师叔的血焰军中果然藏龙卧虎,随便一名女子竟也有如此身手,比自己刚下山时,还要胜过不少,飞星门上下,除了几名长辈,这一代弟子再无人抵挡得住。 白城不知道,这名女子身份极高,只因父辈与周定远相交莫逆,才把她派来血焰军历练,在军中也是排名前十的高手,早已身经百战,素来不把同辈中人放在眼里,认为这些人没有经过战场厮杀,终究要比军中高手差了一筹。 不料,数十招过后,她不但没能拿下白城,反而有些势均力敌的味道,心中不由的有些焦躁,身形一变,手腕一抖,换了一套泼风刀法,这套刀法是她家中祖传,施展起来一改先前刀势厚重,转而如疾风骤雨一般,刀风四处激荡,就连大帐也被振的猎猎作响。 这名女子刀法一变,白城顿时觉得压力大增,他知道此人是周师叔手下,不愿出手伤人,故此只能腾挪闪躲,刚才此人刀法厚重时,还有闪躲的空间,如今此人借助运转泼风刀法,借刀风之力,刀势渐长,逐渐笼罩大帐,留给白城的闪躲空间已越来越少。 白城心知不好,如此打下去,迟早要伤在她手里,到时候只怕说出来历,她也不会相信。 想到这里,白城心如电转,思索对策,猛然之间瞧到供桌上那把杀气四溢的横刀,顿时计上心来,闪躲之间,有意无意向供桌方向移去。 这名女子三十六路“泼风刀法”已堪堪使完,见还没拿下白城,心中一急,一声轻咤,施展出这套泼风刀法的最后一招“北风卷地”来,这招刀法是这一套刀法的精华所在,一经施展非同小可,尤其是在大帐之内这种密闭空间,威力更大。 只见这名女子身形一矮,手腕一抖,刀锋猛一旋转,由下及上,直削白城双腿,同时,刀身下压,引动帐内的刀风聚集,凭空刮起一道旋风,竟将白城定在当场! 白城见她一刀削来,刚要闪躲,忽然觉得身形一滞,竟有一道旋风将自己扯住,不由大吃一惊,当下毫不迟疑,运转“破玉十三式”中的“圆融式”,身随风转,如同陀螺一般,化去旋风定力,同时双臂一张,借助这股旋转之力,腾空飘起,从这那名军官头顶飘过。 这一招破法是白城前世今生的心血凝结,若无今生学的“破玉十三式”,化解不了这一股旋风的定力,若无前世受到物理学教育,也绝想不到以双臂为翼,像直升机一般升起,可以说天下高手中可以破此招的人不少,但能使出这种破法的,只有白城一人! 这名女子自从学了这套泼风刀法,在同级高手之中纵横不败,尤其是这最后一招,一旦施展从来无人幸免,不是被一刀砍为两截,便是被削去双腿,此次一刀砍空,心中不由一怔,似是难以置信这一招竟能被人破去。 白城见她身形一缓,抓住机会,于电光火石之间,飞身纵上供桌,将横刀抓在手上,转身向这名女子抡去。 这名女子到底是身经百战,微微一呆已回过神来,只是刹那之间,已经失去先机,此时见白城刀势凶猛,也不敢硬解,只能撤步闪在一旁。 白城趁势追击,一连三刀将她逼退出去,也不愿再和她纠缠,运转轻功就要向帐外窜去。 那名女子本已退开,忽然看到白城要走,一步跨出,横刀拦在大帐门前,喝到:“把刀放下!” 白城着急要走,但也不愿伤她性命,横刀一指,点向她手中钢刀,准备将钢刀打落,不料两刀相交,只听“嗤”的一声轻响,竟然毫不费力将他手中钢刀削为两截。 这名女子见手中钢刀削断,激起心中傲性,双臂一张,竟不顾性命,用身体封堵白城。 白城见她情急拼命,只得翻转刀身,转用刀背向她后脑拍去,准备将她拍晕了事。 就在此时,帐外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横刀捏住,白城再想抽动,已难如登天! 第四十七章 飞龙探云手 白城见横刀被人抓住,手腕一绞,用刀锋去割这人的虎口,不料横刀居然纹丝不动,便知来人功力太深,心中毫不迟疑,放开横刀,身形一矮,闪过这名女子的扑击,紧接着一个侧翻,来到兵器架旁,顺手在架子上抽了一柄长剑,长剑一抖,几道剑光吞吐,顿时将女子拦住。 这名女子扑击不成,又被剑光逼退,便后撤两部,在另一个兵器架上提起一把长枪,枪头一晃,点点寒光,直指白城周身要害。 白城见这名女子长枪一抖,便有数朵枪花生灭不定,已经达到人枪合一的极高境界,不由心中一震,这名女子的枪法竟然远在她的刀法之上。 两人正在对峙,帐外一声断喝:“住手!” 随即,大帐布帘打开,周定远一身布衣,手提横刀迈步进来。 两人见周定远进来,都将兵器收起,那名女子将长枪立在一旁,迈步来到周定远身旁,用清冷声音说道:“属下防守不力,还请将军责罚!” 周定远说道:“你看守不力,沥血刀险些被人带走,本应重打二十军棍,但念在你刚才舍身忘死的份上,就绕过你这次。” 这名女子面色不变,说道:“谢过将军!” 说完,她便退到一旁,默默不语。 白城见她退开,前行几步,来的周定远面前,拱手说道:“弟子白城,拜见周师叔。” 周定远敲了他一眼,厉声说道:“几天不见,你的功夫倒是大有长进了,竟敢夜闯大营,真当自己是炼神宗师,能在万军之中来去之如吗?” 白城连忙说道:“此事都是弟子的错,只是有件事情事关机密,弟子怕走漏消息,才想潜入大营以避人耳目,不料竟误入此地。” 周定远微微点点头,把手中横刀放回原位,说道:“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情?” 白城瞧了瞧旁边那位女子,没有说话。 周定远说道:“卫统领为我掌管机密事务,有什么事情不用瞒她。” 白城便把今天上午卢剑山焚表上书,要做道主之位,以及张道人与自己商议,准备联手铲除卢剑山之事一一道来。 周定远听完,呵呵冷笑:“我本以为只有卢剑山与卢元龙两人是祸根,没想到这张乾灵也是个不省心的,也对,龙虎山张家一脉,就算是庶出子弟,也不容易对付。” 白城以往在玄龟堂中,只听别人称呼张堂主、张道人,来历姓名还是头一次听说,说道:“周师叔既然对此人了如指掌,自然有对付他的办法,倒是弟子多虑了。” 周定远说道:“如今道门之中,最重门第次序,他一名庶出子弟,又没什么真实本领,竟然也有这么大的野心,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无须你我出手,自然有人收拾他!” 白城问道:“既然如此,那与他商议三日之后,除去卢剑山的事情,是否还要进行,此事要不要找清机道人出手?” 周定远略一思索,说道:“事已至此,我不妨明说,九仙观在青羊府传道百年,数代传人都是我陈国子民,算得上是此地在道门之中的代表,这一代观主清机道人又素来与我交好,对他这个人我是很放心的。” 说到此处,周定远顿了顿,接着说道:“此次道主之争,由黄天道统一安排,我也无法阻拦,但青羊府紧邻虹霓关,大军后勤供应全都要在此地运转,这里的道主要是由别处之人做,我也不放心,所以一开始,我便有意扶持清机道人做着此地的道主,所以他万万不能沾染这次内部纷争,否则落下把柄,反而麻烦。” 白城听到这里,说道:“既然如此,卢剑山之事就由弟子一力承担,只是不知道卢剑山武功如何,毕竟据张道人所言,他的天地禁绝符只能禁住道法,禁不住武功,他只要能抵挡一招半式,便不难找机会揭开符箓,到时候恐怕很难将他斩杀。” 周定远瞧了瞧他,笑道:“五斗米道卢家久战江东,门下弟子多是道武双修,虽然武功差些,也不是你三招两式便能拿下的,再说你与卢元龙交过手,卢家兄弟武功相仿,能不能对付,还需要问我吗?” 白城一怔,与卢元龙搏杀之事,并未在周师叔面前提过,但此刻听周师叔提起此事,似乎了如指掌,心念一转,忽然想到,当日与卢元龙搏杀之事,定然已被清机道人察觉,此刻周师叔点出此事,不过是要告诉我,我的所作所为,清机道人早已看在眼里。 白城想了想说道:“弟子此刻确实没有把握。” 站在一旁的高挑女子,刚才不但没有拦住白城,反而被他削断手中兵器,心中有些不爽,此事见他有些退缩之意,插口说道:“将军不必为难,属下原前往了结此事。” 周定远却从白城口中听出弦外之音,轻轻抬手止住女子问话,向白城问道:“此刻不行,什么时候行?” 白城微微一笑,躬身施礼说道:“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周定远奇道:“什么不情之请,你说吧。” 白城说道:“那日在林中相遇,周师叔一招将弟子擒下,弟子本以为是周师叔将本门的功夫练的炉火纯青,事后回忆,却是被周师叔骗了,周师叔那一招看似本门的‘参商永隔’,其实暗中还夹杂了一门小巧功夫,这门功夫十分厉害,弟子一不留神便着了道。以弟子想来,师叔若能将这门功夫传给弟子,拿下卢剑山轻而易举。” 周定远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倒和你师父一样,也是个武痴,你说的不错,那门功夫是我早年间从一个江湖异人手中学到的,传给你倒无妨,只是这门功夫本身不太光明正大,是一种盗窃用的手法,你还要学吗?” 白城笑道:“天下功夫本无贵贱之分,只是看用于何处罢了,弟子愿意学。” 周定远说道:“当年那位老前辈也没禁止我把这门功夫传给别人,既然你想学,我就教给你吧,这门功夫虽然说起来不大好听,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飞龙探云手’!” 白城一呆,心中就好像有无数头草泥马飞驰而过,不由脱口而出问道:“这位老人家可是姓李?” 周定远一怔问道:“你知道这门功夫来历?” 白城正色说道:“弟子虽不知道,但听说天下侠盗姓李的居多,故此贸然猜测一下。” 第四十八章 赤金令牌 “飞龙探云手”共有一十八式,全部都是手掌间功夫,以招式而论,并不足为奇,奥妙全都筋骨气血的深层运用上。 白城要真心要学,周定远也不拖延,在大帐之中,当着那名女子的面,教起这枚功夫来,亲手将这套功法演示了一遍,又把一招一式拆开,将其中奥妙细细解说了一遍。 白城天资聪颖,不过一个时辰,便将这门功法学全,只是火候不够,手法还有些不熟。 周定远见他已学的七七八八,张口说道:“这套功法的奥妙,都已经教给你了,只要勤加练习,不难练成,这样吧,这两天你不要去别处了,就在我这大帐里修行,等功夫到家了,再回青羊府。” 白城一愣,拱手说道:“弟子谨遵师叔教诲,只是不知道如何才算功夫到家?” 周定远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指着一旁身材高挑的女子说道:“你们认识一下,这是卫千雪,在我帐下暂任统领之职,出身平阳卫氏,一身功夫极为了得,在我血焰军中也能排在前十。” 说完,周定远又指着白城,向卫千雪介绍道:“这是我师兄的弟子,他师父与我是生死之交,你们俩不是外人,这两日要多亲近一些。” 白城听他忽然转换话题,不知他是何用意。 周定远似是看出他心中不解,从胸口掏出一块令牌来,信手抛给卫千雪,卫千雪接过令牌打量了一眼,脸色陡然一变,有些激动,又有些不解,只是瞧着周定远。 周定远却不理她,向白城问道:“这块令牌,你瞧清楚了么?” 白城远远瞧了一眼,见是一块赤金令牌,上面刻着“定西”两个字,说道:“弟子瞧清楚了。” 周定远说道:“这块令牌是大军的通行令牌,持着这面令牌,就可在军中通行无碍,我如今给了千雪一块,你若是能在两日之内得到令牌,就可持着令牌出营,到时候自然无人阻拦,若是做不到,你就在我这军帐中多呆些日子吧,也算是对你擅闯大营的惩罚,至于卢剑山那边你不用担心,你若是不成,我也会再想办法。” 周定远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要记清楚,我是让你去偷,不是让你去抢,你要是想凭武功强抢,先去军法官处问问,在大军之中袭击军官是什么罪名。” 白城苦笑说道:“卫统领武功精纯,与弟子势均力敌,若是全力相拼,弟子还有三分把握,如今只挨打不还手,弟子恐怕有些为难。” 周定远笑道:“要你去偷东西,又不要你去打架,能不能偷到,跟她功夫高低有什么关系。” 白城见他这一番歪理竟也说的理直气壮,也只能点头称是。 周定远说完,打了个哈欠,说道:“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明日还有公务,我先去睡了,你们俩慢慢聊。” 转身便要出门,走到大帐门前,周定远又忽然转身回来,向卫千雪正色说道:“你要记清楚,这枚令牌我已经给你了,你要是保不住,也怪不得别人。” 卫千雪长身傲立,说道:“属下明白!” 周定远走后,大帐之内只剩下白城与卫千雪面面相对。 白城与她刚刚生死相搏,此时共处一室,略微有些尴尬。 卫千雪对这尴尬气氛却似毫无察觉,清冷声音说道:“我不知你与将军是何关系,这口沥血刀是将军征战沙场时用的兵刃,平常人碰一碰也要受重罚,你今日用它出手,将军竟只字不提,可见对你偏爱有加,但这枚令牌对我极为重要,绝不会给你,你还是做好准备,多呆些日子吧。” 说完,她身形一转,披风飘动,已走出帐外。 白城见她离开,一个人在帐中无事,又把“飞龙探云手”翻来覆去练了几遍,直到临近天明,才闭目养神,调息了一阵。 自从晋入念动境后,白城精神健旺,便是几日不眠不休也没事,正常时候每天夜里,也只需入眠一两个时辰,便能恢复精神。 过了一两个时辰,白城听到外面有军士来回走动,便睁开双眼,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觉得帐内有些烦闷,推开布帘,走出大帐,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营中军士都已出操训练。 白城来到这一世,还没见过军兵操练,心中有些好奇,便站在门口正在看大军操练,正在看的时候,忽然瞧见卫千雪从远处走来,她今日却没穿铠甲,上身是一件鹅黄色的衫子,下身是一条翠绿色的曳地长裙,腰中悬一口长剑,长发披肩,不施粉黛,不紧不慢的朝这边走来。 见她走来,白城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怎么不穿铁甲了?” 卫千雪眉毛一挑说道:“今日又不是我轮值,为何要穿...”,话说道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我穿什么,与你有何相关?” 白城笑道:“周师叔也让咱俩多多亲近,卫统领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卫千雪说道:“你说的不错,但两国交兵,尔虞我诈,我虽然不知道小兄弟秉性如何,如今令牌在我身上,万万疏忽不得,此来特地和你做个商议,若是这两****离我远些,两日之后我必设宴向你赔罪,若是敢近身三尺,休怪我手中长剑锋利。” 说到此处,卫千雪手中长剑陡然出鞘,剑光一抖,在她周身三尺处划了一个圈。 白城见她语气虽然温婉,出手却十分决绝,温声说道:“卫统领,玄龟堂之事,小弟谋划已久,如今是收官的关键时刻,小弟实在是放心不下。周师叔虽然说若我回不去,他也会派人前往,但周师叔到底是朝廷守将,不便插手道门之事,只怕行动起来不太方便,万一有了疏失,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小弟斗胆请卫统领将令牌交给小弟,待小弟办妥此事再回军营,到时候卫统领有何要求,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卫千雪听他说完,右手剑尖微斜直指地面,左手轻轻将额前发丝拨到一遍,轻声问道:“你知道我出身何处?” 白城说道:“昨天听周师叔说,卫统领出身平阳卫氏,小弟若是猜得不错,可是当朝卫大将军家?” 卫千雪轻声说道:“你猜的不错,当朝卫大将军是我爷爷,我爹在朝中做车骑将军,我几个哥哥最差的也是军中的校尉,你说我会对你有何要求?” 白城听完,叹了口气说道:“卫统领出身名门,只要稍作表示,不知道有多少人舍生忘死,我也想不出来,卫统领能对我有什么要求。” 说完,白城就此沉默不语,半响之后,卫千雪忽然问道:“你可知道这枚令牌对我有何意义?” 白城说道:“以小弟想来,卫统领出身名门,又在血焰军中掌管机密,进出大营轻而易举,有没有这枚令牌,也不要紧。” 卫千雪眉头微皱说道:“我出身平阳卫氏,从小便受尽父兄宠爱,可谓有求必应,但唯独一件事,他们怎么也不肯答应。” 白城问道:“不知是哪一件事?” 卫千雪说道:“我自小随父亲在军中长大,后来又跟师父学了一身本领,早早定下决心,要随军北伐,收复故土,只是我父亲对此极为反对,他说卫家子弟都已投身战场,岂有连女儿也上战场的道理。为此我跟他们争执不下,后来还是我爷爷发话,说是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来周将军处从军三年,若是三年之内,周将军认可了我,他便不再阻拦我从军,若是周将军觉得我不适合从军,便要我发誓此生不许再踏足军营。” 白城不知她还有这样一番来历,问道:“不知道如何才算周将军认可?” 卫千雪转过头来,双目如秋水一般,看着白城说道:“自从我来到血焰军,除非与宋国交战,已经两年没踏出过军营一步,周将军说,若是有一天,他肯将赤金令牌给我,就算认可了我,我拿着令牌走出大营,回家向我爷爷交差,否则三年期满,他便要遣人送我回去。你说这令牌我该不该交给你?” 第四十九章 神意武技 瞧着卫千雪远去,白城起身回到大帐之中。 昨天夜里,白城与卫千雪在帐中交过一次手,虽然只有片刻功夫,但已在生死线上打了好几个滚,知道她外表虽是一名柔弱女子,但心志坚毅,杀伐果断,出手之际,毫不容情,便是男子之中也很少有人比得上她。 昨夜周定远出了难题,白城心中暗自思量,卫千雪武功即高,为人又警觉,而且她毕竟不是生死大敌,自己有许多手段不好施展,要从她身上偷取令牌确实是难如登天,便打定主意先用言语商量,试试能不能花些代价,从她手中把令牌讨要过来。 两人在帐前一番对话,白城知道言语无效,要夺取令牌,只能凭真实本领,便回到军帐当中,苦心钻研起“飞龙探云手”来。 这套“飞龙探云手”极为简单,翻来覆去不过一十八路变化,虽然筋骨气血的运用中有些奥妙,但也算不上男,白城昨天夜里,早已钻研的清清楚楚,只是离得心应手,炉火纯青的境界,还差一番功夫。 白城修行已久,知道天下武学除去心法不论,绝大多数武技在入门之后,都有四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是熟极而流,指的是与人对敌之际,拆招换招时,想也不想便会使出这门功夫,往来应对,自然而然,全不用过脑。 要知道在江湖上,一旦与人交手,十有**是生死之争,出手临敌之际,若是还要想上一想,那是拿自家性命在开玩笑。所以许多武林高手新学一门武功之后,在没练到熟极而流之前,宁愿用以往的功夫对敌,便是这个道理。 第二重境界是不拘招式,指的是不用拘泥于武技招式,举手投足,之间,自然使出这门功夫所蕴含的劲力,天长日久之后,与人交手时,举手投足便可克敌制胜,不必非要使出招式来。练到这一重境界的人,便算是功夫上了身,平日里行动坐卧都在练武,功夫水准永不退步,再也不用担心功夫落下。 第三重境界是信手拈来,练到这一重境界,招式是招式,劲力是劲力,二者已无多大关系,与人对敌之际,招数与劲力可以自由组合,那日周定远与他林中交手便是如此,周定远明面上用的是“参商永隔”,暗中的劲力却来自于“飞龙探云手”,白城一时没有分辨出来,所以才猝不及防。 当今武林各大门派的弟子要想出师,至少要将一门武技练到第一重境界,否则出去不是争斗,而是挨打,白白给师门丢脸。 成名的江湖人物,至少要有一门武技练到第二重境界,否则纵然你心法再高,修为再强,若是招数与人差的太远,那也容易被人以弱胜强。 只是这一重境界在武林中也极少有人能达到,其中有两个原因。 一来这重境界对武者本身要求极高,既要精通多门武技,将数门武技都要练到第二重境界,才谈得上自由组合,又要悟性过人,能悟出数门武技之间的共同之处,否则也谈不上互相转换。 二来一味追求这重境界也有些得不偿失。武林当中能把外门武学练到第二重境界的人,往往修为都已经很不错,通常都已是淬体阶顶峰的人物,再进一步便能突破至练气阶,到时候出手伤人,全凭一身元气,对武技的依赖就少了许多。故此许多有望突破到第三重境界的人,都会放下武技修行,全力突破修为,但待他们突破修为之后,又要花时间集聚天地元气,也没有功夫磨炼武技。 白城来到这一世之后,所见之人中,能把武技练到第三重境界的只有三个人,第一个便是白铁寒,他为人虽放荡不羁,但天赋极高,各种武技一看便会,一学便通,所以才能在二十来岁,未能突破练气阶前,将武技练到第三重境界。 第二个人便是周定远,这其中却另有原因,要知道两军交战与高手比武不同,一打就是一天,时刻不能停歇,要是纯以元气对敌,早早就要耗尽,故此纵然是武道高手,战场之上也多用武技。 周定远镇守虹霓关,时常需要与宋国交战,在两军战场上已不知厮杀过多少回,一身武技早已是千锤百炼,能达到第三重境界,不足为奇。 这第三个人是白城自己,他自打会说话时,就开始习武,年纪虽小,练习武功的年头却不短,只是淬体阶是武道之路的基础,便是练得再快,身体的生长却由不得自己,所以白城在修炼之余,钻研各种武技打发时间,久而久之,竟也被他练到第三重境界。 除此这三人,便是飞星门掌门柳青山、长老程世明,鲁抱石也只把武技练到第二重境界。 武道之路,永无止境,据白铁寒当年所讲,这三重境界之上,这武技还有第四重境界,传说之中,这重境界叫做神而明之。 据说,天下间每一种能流传下来的武学,都经过了千锤百炼,不知有多少高人为之呕心沥血。传说中,有极少数的武技因为机缘巧合,或是一代宗师全力推演,或是武学奇才灵光一闪,侥幸将这门武技修改到了尽善尽美,无懈可击,符合天地大道的地步,这门武技便会诞生出一道神意,后来的武者若是能领会这道神意,便能进入第四重境界。 这种传说中的武技,有个称号便是“神意武技”,其中最有名的是一套笔法,据说这套笔法本来只是一套平平常常的武功,后来有一位绝世大宗师,因一桩极为伤心的事情,夜不能寐,在院中漫步,心情激愤之下,用这套笔法临空手书了一部《丧乱贴》,竟于一夜之间将这门笔法推到了第四重境界。 神意武技在武林中极为少见,是各大门派的不传之秘,江湖上极少流传。外面的武者遇到了,往往也很难分辨出来,而且就算得到了神意武技,没有将它的前三个境界练通,第四重境界,那是想也不要想。 白城盘膝坐在帐中,心中推测,卫千雪与自己修为境界相当,都是念动境,以昨夜交手推断,她虽已将武技练到了第二重境界,但自己如果可以放手施为,不难将令牌夺回。不过,昨夜周师叔已经发话,不许他施展其他武技,单凭“飞龙探云手”去偷,但即使如此,白城只要将这门功法练到第三重境界,就有成功的机会。 想到此处,白城面露苦笑,周师叔与自己交过手,知道自己的武技修为已有三重境界,“飞龙探云手”又招式简单,两日之内不难练到三重境界。 故此又给自己出了个难题,昨夜在教他飞龙探云手的时候,有意不避开卫千雪,若是所猜不差,卫千雪走后,必然也去苦练这门功法,否则今日不会在大营之中,不穿铁甲,反而换一身适合施展这门功法的轻便衣服,只是如此一来,她对这门功法必然也十分熟悉,自己若只是三重境界,想要偷回令牌,绝无成功的希望。 想到此处,白城猛然一惊,莫非这门功法是有四重境界的神意武技? 第五十章 一夜练武 神意武技天下少见,纵然在名门大派之中也是珍藏,这倒不是说神意武技数量少,武林之中千百年来高人辈出,纵然一代人中只出一部神意武技,累积下来数量也不可小觑。 神意武技之所以少见,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来,神意武技练不到第四重境界,威力发挥不出来,与普通武技并无区别,可是武林之中,能将武技练到第三重境界的,已是极为罕见,要练到第四重境界,更是难如登天,所以一般武林人士,对神意武技并不感兴趣,只有终生无望突破修为,又一心追求战力的人,才会去寻觅神意武技。 二来,神意武技一旦练成,则威力奇大,有幸得到神意武技的人,往往秘而不宣,纵然自己练不成这门武技,留给子孙后代也是好的,天长日久了,说不定后人之中就有人能练成。 不过,这门“飞龙探云手”是不是神意武技,白城也不知道,或许确实是神意武技,只是周定远不愿明说,要借此机会点醒他,或许并非神意武技,只是周定远见他夜闯大营,坏了军中规矩,故此要将他在此囚禁一段时间。 白城想到这里,忽然轻笑一声,喃喃自语道:“真是傻了,无论它是不是神意武技,我都要练了才知道,才有望尽快离开大营,我如今在这里空想又有什么用,有这功夫还不如勤加练习。平日里总听人说,就算只有一分希望,也好付出千般努力,如今事到临头,我竟忘了这番道理。” 想通了这层道理,白城心中不再烦闷,长身而起,在大帐之中,将这套“飞龙探云手”反复施展,钻研起来。 白城这一练便是一日,除了吃饭,其他时候也不出去也不停歇,都在帐中练习。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满天繁星,闪烁不定。 白城已将这套功法练得熟极而流,正在一招一式拆解分析,感受其中劲力变化,忽然感到一阵微风吹来,抬头一瞧,只见帐帘打开,卫千雪揭开帐帘正要进来。 白城一眼望去,只见星空之下,卫千雪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夜风吹拂之时,衣袂飘飘,腰间长剑轻轻摆动,英武之中又带有几分柔弱,不由脱口说出:“好美!” 卫千雪出身世家大族,相交的都是世家子弟,交往之际最讲礼仪风范,从无人当面谈论她的容貌,后来到了军中,规矩严明,更没人敢跟她调笑,白城这一句好美,竟是她平生第一次听外人夸赞她的容貌。 卫千雪在军中掌管机密事务已久,心神坚毅非常人可比,平日里便是有人忽然一剑刺来,她也只会随手还击,丝毫不会惊讶,但她万万想不到白城如此直率,心中怎么想,口中便怎么说,一时之间,脑中一乱,也不知该如何答话,待回过神时,白城已转身琢磨功法去了,她也不好再说话,静静走到帐中一角,长剑一抖,划了一个半径三尺的圈子,坐在圈中,瞧着白城练习。 卫千雪盘膝坐在剑圈当中,见白城将一套“飞龙探云手”翻来覆去练个不停,晃得她眼花,便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 正在闭目调息之时,卫千雪猛然听到左耳边风声骤起,也不睁眼,“噌”的一声,长剑出鞘,剑光直指风声来处。 剑光去处,风声骤停,但随即又有一道劲风从她脑后袭来,卫千雪手腕一抖,运剑如鞭,长剑便如一条软绳一般,从身体左侧,划出一条弧线,朝后方切去。 卫千雪在这柄长剑上已有二十年的功力,剑法之精纯,并不输给江湖上的剑法名家,至于昨夜所用的刀、枪,不过是她闲暇时练练玩的,今日长剑出手,才显出她的真实本领。 这一剑划去,身后劲风再次消失,随即,身前风声再起,这一次竟是光明正大,从正前方攻来。 卫千雪心中有心愠怒,长剑随心,如雷霆闪电般直击身前,将劲风逼退,再睁眼一瞧,见白城站在眼前,冷声说道:“白师弟,周将军是让白师弟偷,不是让白师弟抢吧,白师弟这么做,莫非是觉得师姐武艺不精,敌不过白师弟?”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卫统领说的哪里话,小弟确实是在偷,只是手法不太高明,容易被统领察觉罢了,但手法绝对是飞龙探云手。” 卫千雪怒极反笑,说道:“我明白了,原来白师弟是想凭着初学乍练的飞龙探云手跟我动手,既然如此,白师弟尽管出手,师姐我接着就是。” 话音未落,白城再次飞身袭来,卫千雪剑光一闪,阻住他的去路。白城见她剑光闪动,也不多想,侧步一滑,已闪到一旁,随即再次攻出。卫千雪见他还来,剑光一抖,又将他拦住。 这二人越打越快,一来一去便是小半个时辰,远远看去只见白城绕着卫千雪飞快的转圈,卫千雪坐在剑圈中巍然不动,剑光虽闪烁不定,但也不出三尺圆圈。 虽然卫千雪虽然只守不攻,但这路“飞龙探云手”实在太过简单,又不是与人争斗的武技,白城虽然占着进攻之利,也冲不到三尺圆圈里去。 又交手了一刻钟,卫千雪轻声说道:“白师弟,时候不早,你还是早早歇息吧,凭这路飞龙探云手,你想近身恐怕不大容易。” 白城长笑一声,说道:“那也未必。” 话音未落,卫千雪只觉得左肩一沉,已被白城右手搭上三指,心中一震,连忙横剑扫去,将白城扫出圈子,但长剑也已杀出三尺圆圈。 卫千雪逼退白城,说道:“刚才那一下恐怕不是飞龙...。” 话没说完,卫千雪忽然不再说话,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一招虽然不是“飞龙探云手”,但也不是天下间任何一门武技的招数,只是简简单单的伸手一搭。 想到这里,卫千雪心中一动,说道:“白师弟果然天赋过人,竟然能一日之间,将一门武技练到不拘招式的境界,只是师弟要是再拿师姐练招,师姐我恐怕控制不住手中剑势,要出手伤人了。” 白城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卫统领尽管出手,小弟得罪了。” 说完,白城缓步向卫千雪走去,只是此次却不再施展飞龙探云手的招数,而且围着卫千雪慢慢游走,只是偶然伸手一搭,或者出手一触,就好像寻常人随意攀扯一般,并不是任何门派的招式。 卫千雪见他如此,也不运剑追赶,将长剑横放在膝前,只是偶尔白城有所动作时,才猛然一刺,但再也不拘于身前三尺剑圈。 两人这次动手,看着并没有前次激烈,但若是有高手在场,就知道其中凶险,不知超过刚才多少! 第五十一章 青蚨盾 朝阳初升,东方既白。 白城绕着卫千雪游走出击,已过去一夜。 最初,卫千雪还能掌控手中剑势,一剑出手,只是将白城逼退,到了后半夜,精力有些不济,恼恨白城纠缠不休,几次出手,剑势中已带了杀意。 白城与她交手,就是为磨练“飞龙探云手”,虽然见她剑势厉害,但也不肯退缩,一夜下来,数次躲闪不及,身上被刺伤数处,衣服上已留下斑斑血迹,但所幸躲闪的急,都还未中要害。 一剑扫来,白城疾步退开,卫千雪凝聚剑势,准备再次出手,却看见白城已滑出三丈多远,遥遥看着她,口中吟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卫千雪见他退远,本以为苦战一夜,他终于也熬不住了,没想到他忽然念起诗来,一听之下,发现这首诗不但言辞慷慨,而且诗中描述的女子剑法境界极高,不由起了好奇心,问道:“白师弟,这诗是何人所写,诗里这位公孙氏又是谁?” 白城笑道:“这首诗是前朝一位姓杜的诗人所作,讲的是一位女剑客叫做公孙大娘,我是见卫师姐剑法绝伦,与诗中所说的公孙氏不相上下,所以才借花献佛。” 卫千雪眉头一皱,说道:“白师弟谬赞了,动如雷霆,罢如江海,这种剑术境界我还没达到,只是如此修为历代剑客之中也不多,为何我却从来没听说过此人?” 白城心道,这首诗是前世地球上,唐朝大诗人杜甫写给当时的剑法大家公孙大娘,你若是听过才见鬼了,心里这么想,口中却说道:“文人骚客么,师姐也知道,写起文章来难免夸张了些。” 卫千雪摇摇头,说道:“剑法修为不足,光凭想象,是想不出更高境界的,既然能描写的如此清楚,想来这位杜先生是亲眼见过,而且我听这首诗似乎还未说完,不知...” 白城连忙插口说道:“这诗确实没完,只是我记不得下面几句了。”,心中暗想,前面几句倒还罢了,接下来一句“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若是说出来,你非跟我翻脸不可。 卫千雪见他不肯再说,也不知他心中怎么想,只是瞧着他,眼中略带狐疑之色。 白城被她瞧得有些不太自在,说道:“战了一宿,小弟也有些累了,卫师姐也先回去歇息吧。” 卫千雪款款起身,轻声说道:“周将军给你定下两日时光,如今已过去一半,不过这枚金牌关系到我一生心愿,势必不会给你,所以你也不必太过辛苦,就安心在这住些日子吧。” 白城点头说道:“若是明日清晨还拿不到,小弟自然不敢再麻烦师姐。” 卫千雪轻轻点头,转身往帐外走去,白城跟在身后,随着她往帐外走去。 今日日头极好,阳光有些刺眼。 卫千雪撩开帐帘,阳光倾泻而入,恰好照在她双眼上,不由得眨了眨眼。 这一刻白城等待已久,见此机会,更不迟疑,双足发力,一步纵到卫千雪身形左侧。 卫千雪刚刚被日光照在脸上,眼睛还没恢复,忽然听到身后风声骤起,陡然一惊,不及细想,左手便向身后切出,但已迟了半分。 白城见她出手,身形顺势一矮,避过这一击,随即右臂一甩,柔若无骨,就好似灵蛇一般,直击而上,五指一探已堪堪碰到她胸前衣裳。 白城这一纵用的是飞星门绝技“流星赶月”,这招乃是短途追击的不二法门,这一闪施展的是江南方家的“白驹过隙”,是白铁寒好友方恨少所传,最后那五指一探却是“长空指法”中的一招“长空万里”,这门指法是白铁寒在江湖上跟一位姓桑的老前辈学的,后来又传给白城。 白城这一招三式凝结了他十余年的武功精华,卫千雪虽然武艺高强,为人又警觉,但既失了先机,就再也难以抵御,眼看就要被白城抓到。 见白城五指伸来,卫千雪脸色陡然一变,口中念出两个极为拗口的字,只听“嗡”的一声,一道青光一闪,便有一道光罩凝结,将她罩在其中,随即光幕猛然一张,将白城远远推了出去。 白城出手之前,已想过卫千雪种种化解之术,想好了种种后招,但万没想到,她竟然是如此化解,不由目瞪口呆。 卫千雪在光罩之中扭过头来,冷声说道:“白师弟这三招,恐怕不是飞龙探云手吧?” 白城苦笑一声道:“这三招的招数,确实不是飞龙探云手,但其中蕴含的劲力,绝对是飞龙探云手的劲力。” 卫千雪轻笑一声说道:“白师弟莫开玩笑,你一日之间能将这么功夫练到第二重境界,我已是极为惊叹,莫非你还练到第三重境界了?” 白城说道:“卫师姐试试便知道了。” 卫千雪半信半疑,口中轻轻吐了两个字,随即光罩一闪即灭。 白城见光罩消失,单掌向前,使了一招江湖上最为寻常的“五丁开山”。 卫千雪单掌迎击,双掌一接,便觉得白城掌中一股潜力,如游鱼一般,吞吐不定,轻轻一触,便向她身上滑来,不由脱口说出:“飞龙探云手?你竟真的把这门武技练到三重境界了。” 白城收回单掌,轻轻点头。 卫千雪再不说话,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她自幼聪颖,极受家人宠爱,后来在门派之中,门中长辈又时常夸她天赋过人,但纵然如此,十余年辛苦下来,也未将武技练到第三重境界,不想白城一夜之间,便将一门武技练到三重境界,不由的心情沮丧。 白城见她呆着不动,也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说道:“卫师姐相信了吧。” 卫千雪长叹一声,说道:“白师弟天赋惊人,师姐佩服之至。” 白城笑了笑,指着身上斑斑血迹,说道:“小弟天赋不敢说,只是敢吃苦,不怕死罢了,可惜还是卫师姐技高一筹,小弟认栽了。” 卫千雪脸颊微红,说道:“刚才事发突然,师弟那一招又有些无礼,我不得不用了家中长辈所赐的青蚨盾,不是我自身的本领,这本不该用的,师弟放心,下次我不会再用了。” 卫千雪这句话说得吞吞吐吐,其中有几个字声如蚊讷,听不清楚。 白城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下出手向她胸部方向抓去,实在是有些孟浪,连忙说道:“小弟是看到昨日卫统领将令牌放到....” 说到此处,白城也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再说,便换了个话题,说道:“不知师姐说的青蚨盾是什么东西?” 卫千雪有些惊讶,说道:“师弟不知道么?这不过是一种常见的防御法器罢了,只要修为到了炼神境界就能制作,也算不得什么珍贵东西。” 白城面上默默无语,心中已然大骂,我特么在这里打生打死,不过是为了破解卢剑山身上一件法器,可到了她口中,就好似大白菜一般不值钱... 第五十二章 武道迷障 白城初见卫千雪时,她一身戎装,杀意逼人,再次见时,她又是一身女儿家打扮,英武间又带有半分柔弱,后来听她说起平生志愿,虽然不大赞成,但也十分佩服,觉得她虽出身世家,但绝非什么纨绔子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因此对她印象极好 饶是如此,听她口中轻轻松松说出“炼神宗师”四个字,白城还是眼前一黑,忽然想起“何不食肉糜”这句古语。 白城只得苦笑一声,说道:“小弟出身卑微,平生还未见过炼神宗师,师姐要是方便,能否让小弟瞧瞧这件法器?” 卫千雪眼中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说道:“你还未见过炼神宗师?”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一面青蚨盾,也算不得什么上等的法器,有什么不方便。” 说罢,卫千雪从腰中取出一个淡绿色的锦囊,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圆盘,信手抛给白城。 白城伸手接过这面青蚨盾,这件法器名字叫做盾牌,但实际上不过是手掌大小的一个圆盘,掂起来沉甸甸的,摸起来有些滑腻的感觉,遍体黝黑,上面有些绿色的纹路,非金非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 白城还是第一次拿到这种法器,心里有些好奇,翻来覆去看了一阵,问道:“不知这件法器是何来历,如何使用?” 卫千雪瞧他看的仔细,似是真的没有见过,便说道:“这面盾牌是家中一位长辈闲暇时炼制,给我防身用的,用时只要念动真言,便能激发法器中蕴含的力量,每次激发最多可以维持一刻钟,只是我虽能激发其中的力量,却不能补充,一旦力量用完就要回去重新补充。” 白城对法器也一窍不通,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又将盾牌还给卫千雪。 卫千雪接过青蚨盾,见没有其他事情,便转身离去。 瞧着卫千雪远去,白城微微苦笑,果然是出身不同,见识不同。对寻常江湖人来说,炼神宗师已经是天上的人物,一生之中也难得见到一次。飞星门称霸苍州,历代祖师修为最高的,也未能突破炼神境界。白铁寒算是交游广阔,一生之中也只见过炼神宗师两三面。可对卫千雪来说,所谓炼神宗师,不过是家中一名和蔼的长辈,或是师门之中一位敬重的长老。 送走卫千雪,白城在帐外山坡上,找了一处草地,躺在地上,懒洋洋的晒起太阳来。 往来巡查的军士见到大营之中忽然多了一个懒洋洋的青衣少年,浑身斑斑血迹,竟也不觉不顾晒起太阳来,都有些好奇,只是周定远治军极严,也无人多嘴去问。 白城躺在草地上,头脑还有些发晕,昨夜修行虽快,但已耗尽了全部潜力,若非如此也不会主动停手,送卫千雪离开。 卫千雪虽然远去,但她口中吐出的“炼神宗师”四个字,却一直在白城脑中徘徊。 武道之路,道阻且长,白城在年轻一代中,算得上进境神速,但也不过达到淬体三境中的念动境。淬体三境易筋、念动、入微,突破之后,还有练气三境凝气、周天、无漏,只有再进一步,突破练气阶,才能达到炼神宗师的地步。 白城虽然自信在天赋、意志上不逊色于任何人,但他并没有修成炼神宗师的把握,并非是他妄自菲薄,而是这方世界的武道修行之路,绝非他前世在小说中看到那样,一个人在深山之中得到一本秘笈,苦练数十年,便能天下无敌。 飞星门历代祖师,尚无一人能修成炼神宗师,便是连无漏真身的境界也没人能达到。白城最初以为是飞星门功法不全,后来问过白铁寒才知道,飞星门中并非没有炼神境界的功法,只是门中无人修到如此境界罢了。 以白城推测,飞星门虽然算不上第一流的大门派,但在苍州也是独霸一方,每年不知有多少天才少年前来投奔,历代高手中惊才绝艳者也为数不少,但无人没修成炼神宗师,其中必有缘故。 白城修炼的“破玉归元诀”虽然是一等一的神妙功法,从淬体到炼神,各阶功法一应俱全,但他也没有把握突破炼神境界。 “炼神宗师”四个字,白城本以为离自己还远,但今日看到卫千雪,才忽然想到,卫千雪虽然今日与自己修为相仿,但她有高人指点,若是自己再不想法奋进,只怕过上几年,就要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想到此处,白城陡然振奋精神,立下决心要游历天下,找天下高手印证武道,寻找更进一步的机会。 既然道路已定,白城便不再多想,反过头来专心钻研这门“飞龙探云手”。 白城已将这门武技修到信手拈来的第三重境界,今后无论是什么招法,都可以将这门武技的劲力含在其中。一夜之间将一门武技修到第三重境界,便是他也是第一次做到,之所以能有如此进境,一来是因为“飞龙探云手”这门武技只有一十八路,较为简单,二来因为白城早已将数门武技练到第三重境界,本身积累已是深厚,至于第三么,是他昨夜甘冒奇险,将生死置之度外,借卫千雪手中长剑磨砺,如此一来,方才能在一夜之间突破到第三重境界。 虽然进境如此迅速,但是如何将这门武学修到第四重境界,白城仍然摸不到门路。 天下武技四重境界,白城虽然已将数门武技都修到第三重境界,但直到今天,仍未将任何一门武技修炼到第四重境界。 当年,他知道武技有四重境界之后,便想方设法搜集武学,倒也练了不少,只是虽然将其中不少练到第三重境界,但能修到第四重境界的一门也没有,不知道是他搜集到的都不是神意武技,还是他修为不足。 这门“飞龙探云手”,周定远传下之后,他已拆解过数百次,自信已经理解的十分仔细,使出来不会有半分错误,但“神意”二字,他仍摸不着头脑。 其实,白城并不知道,他遇到的是武道之路上的第一个大障碍“知见障”。 所谓“知见障”是指武者修行到一定境界之后,之前对武道的种种理解、见识,都会形成障碍,不但不会有所帮助,反而会阻碍他领会更高一层的武学道理。若是用地球上的话说,便是牛顿物理学的太好,理解不了爱因斯坦的想读哪里。 只是这方世界的武者至少要到炼神阶以后,才会遇到“知见障”,白城不过念动境界,却已早早遇到。 这是因为,白城前世生在地球,经历了十余年的系统教育,科学二字早已深入骨髓,来到这方世界之后,虽然见识了武道神奇,但修炼之时,内心深处仍忘不了科学二字,施展武功之际,潜意识也会想到物理定律。 但他并未意识到,他在地球上的科学与这方世界的武道,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体系,他这样生搬硬套,以科学的方法理解武道,初时还可以,会触类旁通,境界提升要超过他人,但随着武道修为日深,便会为科学二字所扰,反而难以提升境界。 除非他有朝一日,能勘破科学与武道之间的分野,将两大体系融会贯通,到那时,前世所学不但不会成为负担,反而会成为攀上这方世界高峰最强大的助力! 第五十三章 隔空取物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白城在草坡上,一躺便是大半日,看上去就好熟睡一般,但他脑中却一刻不停,将一十八式“飞龙探云手”反复拆解,又将武功要诀在脑中过了几遍,一字一句都细细品味了一番。 白城心中暗道,这一套武技无论招法,还是技艺都练的已炉火纯青,其中要诀更无半分偏差,除非是由什么地方自己理解不对。 想到此处,白城口中轻轻念起武功要诀:“飞龙探云手,昔年巴蜀侠盗所创,此技暗合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习之有成者,心中所想,无有不得,隔空取物,无有不中...” 念到这里,白城忽然觉得有些古怪,若是在前世的地球,隔空取物确实极为神奇,值得大书特书,但在这方世界,这种技能委实算不得什么,任何一名练气有成的高手都能轻易做到,只要运转元气,莫说隔空取物,便是隔山打牛也是轻而易举。 这门武技偏偏将“隔空取物”四个字放在要诀当中,就如前世在地球时,在电视机的使用说明里,重点强调本产品可以发出声音一样好笑。 “隔空取物...隔空取物...” 白城将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的念了又念,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莫不是这么武功不需要通过天地元气,便能隔空取物? 这个念头刚生出来,便被他立即否定,只因这件事与他的常识大为违背,在前世之时,要移动一件东西,要么通过**,要么通过机械,到了这方世界,还可以通过天地元气。 但无论如何,都要有力发出,才能移动物体,万万没有想上一想,东西便自己来了的道理,白城只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些荒谬,但心中却不知为何,隐隐觉得这个念头未必是错。 正在思索之时,白城忽然听到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暗道周师叔这军营之中,向来军纪森严,怎么有人敢骑马狂奔,睁眼瞧了过去,只见一名黑袍骑士,手持一件文书向这边行来。 这名黑袍骑士来到一座军帐之前,翻身下马,大声喊道:“辎重营马千里听令!” 话音未落,大帐之中快步走出来一位满面虬髯的中年将官,单膝跪倒在地,说道:“辎重营统领马千里接令!” 黑袍骑士将文书张开,大声念道:“定西将军令,今朝廷宣抚使来军中慰军,着辎重营马千里,于五日之内,在大军营前搭建席蓬,摆设香案,不得有误!” 中年将官大声说道:“属下遵旨!” 黑袍骑士传完军令,再不多说一句,将文书交给中年将官,便飞身上马,回去复命了。 中年将官接过文书,转身叫几位副统领去帐中议事。 不到一刻钟,几名副统领走了出来,各自去营房中召集人手,准备搬运物料,去大军营前搭建席蓬。 白城见他们行动如此迅疾,心中也有些暗暗佩服周师叔治军有方,正在想时,忽然看到不远处几名军士一边打包物品,一边闲聊。 其中一名高个军士说道:“兄弟,同人不同命,同遮不同柄,你瞧几位统领不过伸伸手,咱们兄弟就要如此操劳。” 另一名矮个军士说道:“那算什么,几位统领也要跑前跑后,不像周将军只要一句话,咱们都得劳累。” 两人正在埋怨,后面忽然有一人插口说道:“你们在这里背地里议论周将军,就不怕军法么?” 一句话吓的俩人一个激灵,回过头去却见一名老兵站在身后,那么矮个军士怒道,说道:“好你个老王,竟敢在这吓唬我们!” 那名老兵不屑说道:“你们两个真是胆小如鼠,也就跟宋国那群脓包软蛋打仗还行,若是放在北边战场,只怕连战场都上不去。” 高个军士笑笑说道:“我们俩自然不如老王你身经百战,只是您老如此威风,怎么也跑到我们辎重营混日子。” 见他出口讽刺,那名老兵也不在意,说道:“若不是老子见惯了大场面,知道性命珍贵,否则怎么跑到辎重营混日子?” 高个军士笑道:“也不知老王见过什么大场面?” 老兵长叹一声说道:“你们刚才说周将军只要随口一句话,就要咱们辛劳数日,却不知道真正的高人话都不用多说,只要想上一想,便能翻天覆地。” 听几名军士闲聊,白城初时只觉得好笑,但老兵那句“只要想上一想,便能翻天覆地”入耳,他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有如雷击一般,顿时呆在当场! 半晌之后,白城才回过神来,心中大骂自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明明已经修到念动境,接触过心神力量,明明已经用过“寻龙式”,观察天地气机,竟偏偏被前生学识所误,总以为万事万物都要遵守力学定律,竟浑没想到心神之力却不在此列,就像现实之中大江大河都要从高处往地处流,但在内心想象之中,水往高处流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前世之时,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也没有多少心神之力可以施展,但在这方世界,自己习武已有些成就,心神之力早已不知胜过前世多少倍,却不知用在武技之中,真是蠢的可以。 想到这里,白城不由心中一动,想要将心神力量运用在这门武技之中试上一试。 正在此时,白城忽然瞧见远处有一只春燕飞来,口中衔着几根草枝,向一座哨塔飞去,仔细看去,原来在哨塔一角,有个已经搭了一半的小小鸟巢,这只春燕衔着草枝正要去筑巢。 白城忽然心中一动,运起“飞龙探云手”信手一抓,只觉得心中一个恍惚,再看手中已多了几根草枝。 那只春燕正在飞时,忽然觉得口中草枝不见,又振翅在此处寻了几圈,未曾找到,便又飞了回去,想是又去寻找草枝去了。 白城见一招得手,心中不由大乐,便信手向四周隔空抓去,不到片刻功夫,便已是满手的草枝泥土,只觉得心中无限欢喜,不由的笑出声来。 远处几名军士听到笑声一眼瞧来,只见一名浑身血迹的青衣少年,在夕阳之下,满手抓着草枝泥土哈哈大笑,不由的面面相觑,说道:“好俊俏的一个少年,竟是一个疯子!” 第五十四章 呈上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白城技艺初成,心中无限欢喜,一时失态,竟被几名军士当成了疯子,但他也不在意,只是反复练习这第四重境界的飞龙探云手。 这门武技修到第四重境界,已与前三重截然不同,宛如仙术一般,施展之时再也无需近身,只要信手一挥,便能隔空取物,无论中间有多少隔碍,也视若无物。 只是距离远近与物体轻重息息相关,若是近在咫尺,便是一尺多长的青砖,也能信手拈来,若是隔个三五十丈,便只能抓来几根青草,若是到了百丈之外,就只能抓来几根毫毛了。 除此以外,白城还发现这门武技的几个特点,一是只能抓取死物,对于活着的的生灵,便是一只蚊子,一只蚂蚁也抓不起来。二是抓取之时,需要事先知道此物的所在,或是能够直接看到此物,若是将几件物品放入同一袋中,事先不告诉他其中放的是什么物品,则只能随机抓取其中一件。三是施展这门武技之时,虽然不耗费体力,但却要耗费心神之力,而且越是沉重之物,越是耗费心神,以白城现在的心神力量,至多只能抓起一块青砖,就要头晕眼花。 白城试了一阵,只觉得百试百灵,无有不中,不由的一身轻松,似是卸去了千斤重担,便转回军帐,叫来几名军士,打水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准备好好睡一大觉。 躺在床上,白城褪去兴奋之意,心中忽然想到,将心神之力用于武技之中,如此简单的办法,为何在武林中从来未曾听人提过?而且武技修炼,一重更比一重难,昨日生死之间磨砺了一夜,方才将武技修到第三重境界,为何这第四重境界反而如此简单,随手一试便能成功? 只是这些事情他虽想不通,但也不愿多想,准备下次见到周师叔之后当面询问,然后便沉沉睡去。 白城大功告成,却不知道,今日遇到那名老兵,实在是他命中的福星,若非那名老兵一语点醒梦中人,他被前生学识所迷,绝不能如此轻松的跨过“知见障”,要知道多少炼神宗师,受困于这一大障碍,多年不能寸进,有的甚至终生不能突破。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白城一觉睡醒,只觉得神完气足,十分舒爽,不由闭着眼睛念起三国时候蜀国丞相诸葛孔明的诗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旁有清冷声音问道,“你今日打算就此睡一夜么?” 白城听见声音,连忙睁开眼睛,只见卫千雪换了一身海蓝色的衣衫,盘膝坐在剑圈当中,与他遥遥相对。 白城连忙起身,拱手道歉:“小弟一时疲倦,本想小睡片刻,竟不知不觉睡熟了,还望师姐见谅。” 卫千雪柔声说道:“身体疲惫了,睡一会又有什么要紧,想不到师弟出身草莽,竟也做得出这般好的诗来,只是如今已是夜半三更,哪里又有什么太阳,未免有些不大应景。” 白城前生是个文弱学子,今世又饱读道家典籍,虽然说不上是儒雅学者,但也算得上风流俊俏,“出身草莽”这几个字,倒从来没有人用在他身上,不由一怔,随即想到以卫千雪的身份,瞧自己可不就是草莽之辈。 白城笑笑说道:“这般好诗我哪里做的出来,这诗乃是前朝一位丞相年轻时做的。” 卫千雪眼中露出狐疑之色,问道:“你昨日一首,今日一首,都是名垂千古的佳作,为何我偏偏从未听过,你说的前朝,到底是哪一朝?” 白城见她穷追猛打,只能含笑不语,心中暗道以后还是少吟诗的好,否则被人三句两句便问出马脚。 卫千雪见他不愿说,也不多问,手腕一抖,长剑出鞘,置于膝前,说道:“如今你还有一夜,不再动手试试了么?” 白城瞧着卫千雪,也不起身,口中说道:“卫师姐若是不叫小弟,让小弟沉沉睡去,只消等到天亮便能轻易获胜,何必叫小弟起来动手呢?” 卫千雪面容一整,说道:“卫家儿女做事,从不乘人之危,从不邀天之幸。” 白城闻言,长身站起,一躬到地,说道:“小弟孟浪了,卫师姐教训的是。” 见白城起身,卫千雪以为他要动手,提神戒备,准备应付他的突袭,不料,白城一句说完,又转身躺下,不到片刻,已鼾声如雷。 卫千雪见他睡熟,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这两****与白城数次交手,两人虽是竞争关系,但也有些佩服白城的天赋惊人、心志建议,所以刚才才将白城从熟睡中叫醒,不愿他在睡梦之中糊里糊涂的输掉,但万万没想到白城醒后,竟毫无动手的意思,反而又转身睡下。 一夜无语。 临到天明,启明星现。 白城忽然翻身坐起,见卫千雪还在静坐调息,轻声说道:“卫师姐,如今时辰已到,你我还是尽早去周师叔处复命。” 昨夜白城虽然睡熟,卫千雪却怀疑这是他的缓兵之计,打算等自己放松警惕之后,再行动手,故此一夜未眠,只是闭目调息。 此时见白城张口,卫千雪未免有些奇怪,心中暗道白城明明未拿到金牌,不知为何却如此沉稳,不由心中有些忐忑,但也不说破,只是轻声说道:“如此也好。” 两人便起身,往周定远大帐行去。 白城自前日潜入大营,连续两天都在大帐之中,足不出户,此时跟随卫千雪出来,才有机会仔细观察大营。 血焰军这座大营,依照山势修建,绵延数里,戒备森严,营中各处防区之间,都设有关卡,若不是卫千雪在军中掌管机密要务,凭手中腰牌无人阻拦,换别的将官,只怕没有周定远手谕,连自己的防区都走不出去。 军营之中道路复杂,距离又远,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中军帐前。 卫千雪来到帐前,向门前守卫的军士禀明来意,守卫进入帐中,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出来,宣二人进帐。 白城进入帐中,见帐中除了周定远,还有几个偏将也在,大帐中间,摆了个一个方圆三尺的沙盘,上面标注着几处兵马所在,似乎几个人刚才是在此议事。 周定远见他二人进来,挥挥手让几名偏将出去,方才问道:“如今金牌现在谁的手中?” 卫千雪正要张口,却见白城快走几步,拱了拱手,说道:“金牌现在弟子手中。” 说罢,白城单掌一翻,将金牌呈上!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五十五章 拜别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卫千雪本来站在白城身旁,见周定远问起金牌之事,便要上前答话,却不防白城抢先一步,将金牌呈上,霎那之间,如被雷击一般,只觉得头脑一晕,几乎就要软倒,心中只有一个疑问:“这金牌是如何到了他的手中?” 周定远见是白城拿出金牌,眉宇间闪过一丝惊异,随即伸手接过金牌,瞧了一眼,只见上面“定西”两个字清清楚楚,正是通行令牌无误,便张口问道:“你是如何拿到这面金牌的?” 白城笑道:“还不是周师叔传授的功法神妙,弟子侥幸已在两日之内练成,拿这面金牌不过如探囊取物。” 周定远将金牌放在桌上,心中暗道,我让他从卫千雪处偷取这面金牌,本意不过是给他出个难题,借卫千雪之手磨去他身上一点浮躁,要他在我这营中修身养性一段时日,万没想到他居然能够成功,只是如此一来,却苦了卫千雪这丫头。 周定远虽然心中如此想,但他统领大军数年,杀伐果断,万万没有出口之言,再行反悔的道理,便转过头向卫千雪说道:“如今金牌在此,只能说半由天意,半由人事,只是你也莫要伤心,此次回去之后,勤加磨练武技,日后纵然不能再上战场,但也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 卫千雪低头看着桌上金牌,只觉得毕生梦想已然远去,十余年辛苦化作流水,不由的脸色惨然,流下两行清泪,低声说道:“属下遵命。” 白城见他二人问答,忽然插口问道:“卫姑娘为何忽然如此伤感?可是有什么不舒服么?” 卫千雪抬头看看他,双眼之中蒙着一层雾气,轻声说道:“白师弟既已取走金牌,何必再出言讽刺。”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卫师姐误会了,师姐那块金牌如今尚在囊中,小弟这块却不是从师姐处取的。” 卫千雪闻言一震,伸手探入囊中,果然摸到一块令牌,掏出一看,正是那块赤金令牌,不由大吃一惊,愣在当场。 周定远看到卫千雪也掏出一块金牌来,不由一震,一掌拍在桌上,只听“咔嚓”一声,木桌已被拍掉一角,转过头来,问道:“白城,那这面金牌你从何处得来?” 白城一躬到地,说道:“此事还请师叔恕罪,弟子那日见师叔从腰间取出金牌,心中猜测在师叔身上必然不止一块,刚才一时手痒,从师叔身上得来的,倒是失礼了!” 周定远脸色骤变,伸手向腰间摸去,略略一数,果然已少了一块令牌,惊讶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城奇道:“飞龙探云手乃是是师叔所传,有多大威力,难道师叔不知道么?” 周定远稳住心神,正色说道:“凭你念动境的修为,莫说是施展这门飞龙探云手,便是更高明的武功,我也不会无所觉察。” 白城见周定远不似开玩笑,忽然心中一动,信手一招,随即一翻,又将一块金牌放在桌上。 周定远瞧着桌上金牌,一摸腰间,又少了一块,抬头紧紧盯着白城,涩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白城一怔,便要回答。 周定远连忙伸手止住白城,说道:“千雪,你先出去,我与白师侄有些话说。” 卫千雪刚才先是一悲,又是一喜,心神一连遭受两次冲击,此时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听到周定远让她出去,便应了一声出帐去了。 待卫千雪出帐,周定远长长出了口气,双目紧紧盯着白城问道:“你说你用的是飞龙探云手?” 白城见他面色奇怪,已觉得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说道:“正是这门武技。” 周定远问道:“那你是如何练成的?” 白城略一思索,说道:“那日师叔出下难题,弟子苦心思索,觉得纵然能将这门功夫练到信手拈来的第三重境界,也无把握从卫师姐处夺取令牌,心中正在烦闷,忽然又想到,师叔既然出下难题,必定不会没有解决的办法,弟子便想,莫非这门功夫是传说中的神意武学,还有第四重境界可练,苦心钻研之下,终于想出了运转武技之时,凝聚心神之力的法子,便试了一试,竟然一试便成,百试百灵。” 白城一番话说完,周定远满脸木然之色。 过了半晌,周定远方才说道:“你可知道这门武技虽然是神意武技,但本不是你应该练成的。” 白城一怔。 周定远接着问道:“对神意武技,你知道多少?” 白城说道:“据说这种武技其中含有一道神意,一旦练成威力奇大,至于其他,弟子便不知道了。” 周定远幽幽说道:“神意武技虽然说起来神秘,但是修成之人聊聊无几,只因这种武技前三重与普通武技无异,第四重威力虽大,却只有炼神境界才能修炼,而且当世之中,便是炼神宗师,真正练成的也寥寥无几!” 白城闻言,不禁目瞪口呆。 周定远瞧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运转武技之时,凝聚心神之力’,嘿嘿,这句话说起来简单,你可知道没有配套的凝聚心神之法,便是炼神宗师,也难以将武技与心神结合么,你能练成这门武技,简直不可思议!” 白城苦笑说道:“弟子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便练成了。” 周定远长叹一声,说道:“这事我也不知道,或者是你天赋神奇,或者是你与这门武功有缘。” 顿了顿,周定远接着说道:“老实说,这门武技练成之后是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神意武技练成者寥寥无几,但练成之后威力奇大,容易为人所妒,你出去后,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练成了神意武技。” 白城说道:“弟子知道其中厉害。” 周定远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为人与我师兄有些相似,都是放荡不羁的性子,但此事你要千万仔细,卫千雪处我自然会跟她说,你千万不要再让别人知道。” 白城说道:“弟子明白,弟子先前与张道人订的三日期限,今天已经到日子了,便先行告退了。” 周定远抛给他一枚赤金令牌,说道:“你去吧,就凭你这手功夫,办成此事轻而易举,期间要是再有什么变化,你可去九仙观找清机道人相商。” 白城接过令牌,点头称是,忽然又想起一事,说道:“弟子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师叔,前次弟子在高家寨,斩杀了天龙门的传道使者,那名使者是牛头寨派来的,牛头寨实力强大,若是报复起来只怕高家寨抵挡不住,弟子当初答应过高家寨主事,要庇佑他们,此事还请周师叔费心安排。” 周定远笑笑说道:“此事你无需担心,你莫非还想不到,那****为何会忽然出现在高家寨之外?” 白城一怔,随即笑道:“果然是个老狐狸”说罢,便拱了拱手,准备要退出大帐。 就在白城转身之际,周定远忽然说道:“既然你能练成飞龙探云手,不妨以后想法搜集一下其他的神意武学,或许你在这种武技上甚有天赋。” 白城回头说道:“多谢师叔提点,弟子知道了。” 从大帐出来,白城见卫千雪站在大帐门前还没有走,迎着朝阳清风,衣袂飘飘。 白城笑道:“卫师姐,小弟先告辞了。” 卫千雪轻声说道:“我送你出营。” 两人一前一后,向营外走去,路上却都不说话,临到大营门口。 白城转身说道:“这几日多亏卫师姐照顾了,只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姐还请留步,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 卫千雪眼眶微红,轻轻拱手说道:“师弟此去,一路保重,”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五十六章 姻缘 青羊府地处陈国西南一角,虽然位置偏僻,四周皆是山脉,陆路极为艰难,水上交通却十分便利,以东有遇龙河,以西有金沙河,南边是怒江,三条大河在青羊府境内交汇之后,形成一条大江,往东南方向流去,这条大江唤作澜沧江,便是在整个陈国也极为有名。 此时金沙河上,一条小船正在沿河南下,小船上除了一个老船工,还有一对青年男女卿卿我我,极为亲昵。 那名青年女子一身淡绿色衣裳,容貌白净,身姿婀娜,一双手臂有如白藕一般攀在身旁的男子身上,那名男子虽然面色黝黑,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睛甚是有神,一看便知是精明强干之人。 绿衣女子站在船头,双眼瞧着男子,满是柔情蜜意,忽然间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又回头瞧了瞧老船工,似是怕他听到,见他离得还远,方才附在男子耳边,轻声说道:“九郎,我出身烟花柳巷,身份低贱,你带我回去,不怕爹娘责罚么?” 那名男子呵呵一笑,说道:“绿柳,我已说过多次了,我麻家出身十万大山之中,没有你们中原人那么多讲究,依我看来,你品貌兼优,又擅长女红,我爹娘疼你还来不及,那里还会嫌弃,我说的话你还信不过吗?” 绿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只是你这人那里都好,就是爱说大话,让人不放心的很,这次你赎我出来,也不知是从哪里弄得钱财,却偏偏跟我说,有人愿意用一匹千里良驹换你一车山货,你自己说,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 麻九郎闻言,不由苦笑一声,说道:“我这人虽然有时好说几句大河,但此事却千真万确,也罢,我现在说你也不信,等下次遇到那位恩公,我指给你,你便知道…” 话未说完,麻九郎猛然指向河岸边,大声喊道:“绿柳快瞧,这位便是咱们的恩公。” 绿柳急忙抬头往岸边瞧去,只见河岸边,一名青衣少年正在山道上疾行,步履轻疾,不扬微尘,窜上纵下,有如飞鸟,便是有什么沟壑,也是一掠而过,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消失在视野之中。 绿柳眼见这青衣少年消失不见,忽然轻轻的“呀”了一声,慌忙朝少年消失方向躬身下拜,口中念念有词。 麻九郎见她神色奇怪,问道:“娘子,你念些什么?” 绿柳直起身来,轻轻说道:“虽不知这位少年是何来历,但总是咱俩的恩公,既然无法当面答谢,我也只能拜上一拜,为他祈福。” 麻九郎闻言说道:“娘子说的是。”说罢,同样躬身施礼。 这名青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刚从血焰军大营出来的白城,他此行极为顺利,不但如愿以偿学成了“飞龙探云手”,而且还将这门武功练到了传说中的第四重境界,心中十分高兴。 白城心中欢喜,又兼着山野之中没有路人,便不顾惊世骇俗,在施展轻功赶路,只是他却不知,河中小船之上有人正巧看到了他。 全力运转轻功,不消半个时辰,白城已远远瞧见青羊府城墙,便缓下步伐,漫步向城中走去。 进了城门,白城沿着大街一路往东走,忽然之间,一阵香气扑鼻而来,转头瞧去,只见拐角处有一个包子铺,刚刚出笼了几屉肉包,香气四溢。 白城一大早从血焰军大营中出来,到现在水米未曾沾牙,没闻到这股香气还罢了,这股香气一冲,只觉得肚里咕咕乱叫,心中暗道,与张道人约定的时辰还早,不如先饱餐一顿再去不迟。 想到这里,白城停下脚步,来到包子铺,要了一屉包子,又要了一小碟醋,大口吃了起来。 这家包子铺在此地已经开了三代,包子做的极好,皮薄馅大,鲜香滑腻,个头又大,平常人两三个便能吃饱。 白城是练武之人,食量本来就大,自从突破易筋境后,每日气血运行,刺激筋骨生长,食量又增加了不少,今日吃了一屉包子,觉得味道极佳,便又要了一屉。 包子铺的伙计见白城要了一屉包子,本以为他是约了朋友一起吃早点,不想白城一屉吃完,又要了一屉,不由骇然,两眼目不转睛盯着白城不放。 白城吃饱喝足,一抬头见伙计盯着自己,心中有些诧异,问道:“这位老兄瞧着小弟不放,可是有什么事吗?” 这位伙计姓张,在家排行第四,人称张小四,自小喜欢听书,近来又迷上了坊间流传的仙侠小说,常常见书里描写,说是山林中成了精的妖物,会变幻身形来到人间,挑选白白胖胖的少年人吃。而且这些妖物妖法神奇,变化之后寻常人也认不出来,唯有一个办法,便是从食量上判断,却是因为它们久在山林,食量甚大,变成人形之后,食量依然不减。 张小四此时见白城食量甚大,竟疑心白城是妖怪变得,又瞧瞧自家,只因常偷包子吃,竟也长得身宽体胖,不由得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不过他久在店里做事,见多识广,也有几分急智,竟然在一片悲苦之中挤出一丝笑容来,扯谎说道:“今日月老祠中有庙会,多少男女去庙中求姻缘,我瞧公子你风流俊俏,怎么不去庙中求姻缘?” 白城见他笑的比哭还难看,也不知是何缘故,便拱手笑了笑转身离去。 张小四见他离开,心中暗道幸亏老子会拍马,否则今天要大难临头,却全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吓自己。 白城沿着街漫步向前,在不远处的月老祠外面,果然见到许多青年男女进进出出,心中有些好奇,便走了进去。 进了庙门,白城见男男女女三两成群,都在堂前调笑,只有一个身穿蓝衫的书生独自站在一旁,抖得体若筛糠。 白城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日天凉,兄台可是病了?” 蓝衫书生被他猛地一拍,不由打了个激灵,转头看到白城,见他面容俊俏不似坏人,才放下心来,说道:“多谢兄台关心,小生身体无恙,只是有些焦躁罢了。”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我看兄台年纪也不大,何必如此着急,莫非家中二老催婚不成?” 蓝衫书生叹了口气,指了指堂前一位正在拜祭的红衣女子,说道:“你瞧见那位红衣女子了没,她是我青梅竹马的表妹,我二人感情甚好,本打算今年便派人去她家提亲,不料几个月前,她一个堂哥忽然从外地来此,从此之后,她对我有些生疏了,今日月老祠庙会,我听说她也要来,便急忙赶了过来,只是她却不理我。” 白城笑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兄台只管去缠着她便是,何苦在这里着急。” 蓝衫书生叹了口气,说道:“你敲到她手中的锦囊了没有?” 白城微微点头。 蓝衫书生接着说道:“据说这家月老祠极为灵验,只要将心中期盼的姻缘写到纸上,封入锦囊之中,再投进旁边那口月老井,便能得偿所愿,刚才她说要写下心愿,不许我在一旁偷看,便将我赶开了,唉,也不知道她写的什么。” 白城笑道:“这有何难?” 说罢,白城转过身去,信手一招,一张纸条已出现在掌中,随即打开一看,却见纸条上写着:“愿与张生白头偕老。” 白城看过纸条,转头问道:“不知兄台贵姓?” “小生姓张。” “不知她堂哥贵姓?” “姓王。” 白城哈哈一笑,将纸条递在他手中,转身离去。 蓝衫书生打开纸条一瞧,正是表妹的字迹,细看内容,不由欣喜若狂,再抬头看时,白城已消失不见。 第五十七章 十丈红尘 白城路过月老祠,见人头攒动,心中有些好奇,便去祠中闲逛了一回,顺手成全了一桩美好姻缘。 他是顺手施为,出门便忘在脑后,却想不到,若干年后,这名蓝衫书生金榜题名,宦海沉浮几十年,终成了朝中一代名臣,晚年间写自传时,将此事记在书里。后来此书刊行天下,世人从此皆知,月老化身青衣少年成全人间姻缘之事。 白城离开月老祠,向玄龟堂走去,沿途之中,数次施展“飞龙探云手”,百试百灵,无有不中,只是他取的都是不值钱的轻巧东西,故此也无人发觉。 白城见这门武技神妙如斯,心中暗道,武技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违背了武学道理,也无法用科学解释,神奇之处近乎异能,不知其他神意武技练成之后,又有何威力,看来以后要多多留心这方面的消息,若有机会得到,一定不能放过。 玄龟堂位于青羊府西南角,离西城门距离不远,不到片刻功夫,白城便来到一座石拱桥上,远远望去已瞧得见玄龟堂。 此时还早,白城也不愿早去,便站在桥上看起风景来。 这条小河水质清澈,有些五色斑斓的小鱼在青青水草见时隐时现,煞是可爱,前些日子,白城在板桥三娘子的酒肆中喝酒时,就喜欢看这般景致。 白城正在桥上观赏游鱼,忽然想起,前两天施展“寻龙式”窥探血焰军大营,因为经验不足,误入了周师叔的藏刀处,平白惹了许多麻烦,几乎困在营中,心中想到,望气术与寻常武技不同,运用的是心神之力,我对此道并不熟悉,此时既然无事,不如练习一番。 想到此处,白城走下石拱桥,在河边寻了一块干净的大石,盘膝坐下,屏气凝神,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眼,运转起“寻龙式”的法门来。 刹那之间,白城觉得双目之间略微有些凉意,知道运转成功,便缓缓睁开双眼,向周边看去。 一眼看去,白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前几日在山林中,观望血焰军大营时,虽然见到大营上空杀气纵横,但大营四周,却只有淡淡青气,似有似无的在山野间流转,与肉眼看去,并无十分明显的区别。 不料今日在青羊府中睁眼一瞧,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一片的红色烟尘,只是有些地方浓重如血,有些地方淡如朝霞,仔细观察,只见这片红色烟气,在地面三尺高度最为浓密,再往上面越来越淡,直到十丈高时,几乎已经消失不见。 白城见此奇景,不由想起前世时读过的一句古诗,“十丈红尘飞紫陌,掩关闲煞踏青屐”,心中暗道古人说十丈红尘,果然并非虚言。 想到这里,白城心中猛然一惊,在前世之时,科技昌明,信息发达,他却从未见过有人修炼有成,也未在网上见过有关的视频,以为地球上并无修炼之人,但如今看来,却是自己见识短了,这等奇景若非亲眼所见,绝对没法描写这如此精确。 白城又瞧了一阵,忽然心生好奇,转头向玄龟堂的方向瞧去,不由“咦”了一声,只见玄龟堂上空,三道光华吐露在外,其中一道是赤红色,约有碗口粗细,吞吐不定,约有二三十丈高,犹如火光一般,另一道是惨绿色,却要粗一些,约有五六十丈高,直挺挺的竖在那里,也不闪动,看上去冰冷渗人。这两道倒还罢了,在这两道中间,还有一道黑色光华,有水桶粗细,直冲霄汉,竟似没有尽头一般。 白城瞧着三道光华,心中暗自盘算,中间这一道按位置来说,应当是玄冥夫人神像所在之处,如此看来,这位女仙倒不是编造的人物,说不得真有其人,那一道赤红色的光华,瞧着位置像是卢剑山的静室所在,如果所猜不错,放出这道光华的应当是他那块九灵飞焰符。 这两道白城心中都能猜个**不离十,唯有那一道惨绿色的光华,他却猜不透是什么,便暗暗记下位置,打算去门中打听。 玄龟堂在城西松树林中,位置偏僻,平日里极少有人来往,今日却有些不对,树林之中,堂中教徒往来穿梭,络绎不绝,个个兴高采烈,手中还提着各种的贡品。 白城随着人流来到门前,只见玄龟堂大门已全新刷过,两旁也新换了对联,便是连看门的刘季也换了身新衣裳。 白城买不进门,来到刘季身前,从怀中掏出一小壶酒递给他,笑道:“堂中有什么喜事,怎么大家都喜气洋洋?” 刘季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酒壶,咂了一口,只觉得味道醇厚,是上等的好酒,不由眉开眼笑,连忙答道:“前两日张堂主忽然宣布,说今日是玄冥娘娘的诞辰,故此让大伙收拾的里外一新,他老人家要在堂中设坛,为娘娘祝寿。”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对了,这几****不在,不知道崔二哥与高家兄弟在不在?” 刘季想了想说道:“前两日崔家老二还到处找你,说你在他家住的好好地,忽然不见了,不过昨日他与高家兄弟一起,被张堂主安排去山里采办药材了,只怕今日是赶不回来了。”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多谢刘大哥留神,若是你再见到崔二哥,便告诉他万事顺利,请他放心。”说完,大步向院中走去。 白城进了玄龟堂,却不先去找张道人,反而向一侧的偏殿走去,这座偏殿说是偏殿,其实只不过是一间大屋,屋中只有一个供桌,连神像也无,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故此房门从不关闭,常有路远回不去的教徒在此处住宿。 白城来到偏殿,正要进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你是何人,为何乱闯?” 白城转头一看,却是一名常跟在张道人身边的蓝衣道士,笑道:“小弟刚从外面回来,有些疲倦,故此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歇息歇息。” 蓝衣道士见是白城,冷冷说道:“这房间往常可以随意进出,但这两天房里放了许多祭祀的应用之物,其中有些物品还颇为珍贵,师弟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免得出了事说不清楚。” 白城见他语气不善,却也不生气,笑道:“师兄教训的是。” 说罢,白城离开偏殿,径直往正殿走去。 来到正殿,张道人与几名弟子正在殿中议事,见白城进来,便挥手让其他几名徒弟都先走了出去。 张道人关上房门,问道:“今日时机已到,不知清机道人现在何处?” 白城笑道:“如此小事,何必麻烦清机道人,在下一人便可办妥。” 张道人听完,双目圆睁,压低声音怒道:“此事关系你我性命,岂能儿戏,你千万莫开玩笑,若是清机道人在此,快叫他出来,否则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咱们改日再议。” 白城闻言,也不说话,轻身进步,一掌轻飘飘落在大殿两侧悬挂的幕帘上,随即手掌移开,一块碎布无声无息落在地上。 张道人走近一瞧,只见这片碎布四周轮廓与手掌一般无二,细微之处更是极为贴切,便是剪刀也难以剪的这么整齐。 白城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张堂主,在下这点微末功夫,可还登得上大雅之堂?” 张道人转过来,仔细盯着白城,长叹一声说道:“足下武艺高明,贫道有眼无珠。” 第五十八章 千万小心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白城虽然不是蚯蚓,能藏在地下,但他一向小心谨慎,第一次踏入玄龟堂时,便暗运无名心法,将一身气血凝于五脏六腑之中,遮人耳目,后来养成习惯,每次来前都要运转心法,隐藏气血。故此张道人虽然并非平庸之辈,但也只瞧出白城另有所图,并未发觉他身负高明的武艺。 张道人瞧着地上的碎布,眉头微皱,细捻银髯慢慢说道:“小兄弟武艺如此高明,办成此事却也不难,那咱们就依计行事,只是此时还不到时辰,你先在静室休息,时辰一到,我便派人去前去唤你。” 白城点头说道:“但凭张堂主吩咐。” 张道人轻轻拍掌,从外面唤来一名小道童,让他带着白城去静室休息。 两人离开正殿,张道人在身后瞧着二人背影,眼中有几分犹疑,又有几分决绝,随即目光变冷,张口将殿外的几名亲近弟子叫了进来,关上殿门,轻声说道:“咱们的计划,只怕要变一变。” 小道童带着白城离开正殿,沿着堂中小道,三绕两绕,来到一处僻静小院,小院不大,两三间房子,也没什么花草,只有院中的七八棵青竹,颇有几分风雅。 小道童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请白城进去,又奉上了茶水点心方才离去。 白城坐在屋中,见屋中一应陈设皆是竹器,在靠窗的书案之上还有一副主人手书的对联,“志存仁恕文常古,腹有诗书墨自香”,笔法遒劲有力,力透纸背,看纸张却不是旧物,只有两三年的样子,心中暗想,此处主人应是一名饱读诗书的文士,却不知为何又将此处改了道观,只怕其中也有些缘由。 闲坐无聊,白城便打算再调息一阵,忽然又想到,今日与张道人配合,图的是他那张天地禁绝符,为的是能封住卢剑山一身道法,但如今已练成飞龙探云手,若是能直接将那块九灵飞焰符偷回来,岂不是省了许多事情。 想到此处,白城心中一动,便要出门去卢剑山处试一试,忽然又想到,道门法术另有玄虚,若是直接去卢剑山处,万一不成,打草惊蛇,反为不美,不如在此处先试上一试。 主意已定,白城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来,他前些日子从卢剑山讨要了两张符纸来,在高家寨的土地庙中,用了一张,如今还有一张带在身上。 白城起身将符纸放在窗口处书案上,然后退出去七八步远,凝聚心神之力,运转“飞龙探云手”信手一招,不料,出手之后,手中空无一物,符纸纹丝不动。 白城不由一怔,心道莫非符纸法器也如活物一般,无法用这门武技盗取?想到这里,不由走近了几步,再次施展招数,结果依旧,符纸便如粘在书案之上一般,一动不动。 白城不死心,几步来到书案前,调匀呼吸,屏气凝神,集中心神之力,再次运转飞龙探云手,一掌抓出,手指距离符纸已不过三寸距离。 刹那之间,白城只觉得一柄大锤狠狠砸头上,头脑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几乎要坐在地上。 白城在原地撑着桌子,站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强挣扎着身子,摇摇晃晃,几步来到座椅上,强行运转“破玉归元诀”,直到小半个时辰,才觉得头脑稍稍清醒一些,睁开眼睛,低头瞧去,只见那张符纸正在自己手中抓住。 见到这个结果,白城不由苦笑一声,心中已然明白,恐怕不是这门武技不成,只是自己心神修为不够 其实,飞龙探云手隔空取物,能否成功并非是取决于物品的重量,而是物品之中蕴含的天地元气,只是对于平常物品来说,自然是重量越重,质量越大,蕴含的天地元气越多,但对于符箓法器来说,其中蕴含的天地元气却与重量关系不大,只与炼制时凝结的元气有关。 白城在屋中静坐,,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钟声,随即屋外传来脚步声音,紧接着一名蓝衣道士急匆匆推门进来。 白城抬头一瞧,是张道人的亲传弟子青玄,便起身拱手施礼,说道:“青玄师兄,小弟有礼了。” 青玄面色略微有些凝重,也拱拱手,说道:“师弟久候了,师父已召开祝寿大典,将全堂上下尽数召集到正殿,除了卢剑山本人与师父不大对付,不愿去正殿以外,其余弟子皆已奉命也都前往正殿听经,我此来便是通知师弟。” 白城闻言,说道:“既然如此,请师兄将天地禁绝符交给我,我这便前去。” 青玄神色略有些尴尬,说道:“此符却不在我处。” 白城一怔,说道:“师兄开玩笑了,此事成败,全系于此符,若是没有,恐怕在下无法前去。” 青玄连忙说道:“师弟请勿惊慌,此符虽不在我处,却在师父另一名亲信弟子处,只是他暂时不便露面,只要师弟肯前去,他必会借机将此符交给师弟。” 白城问道:“却不知是哪位师兄?” 青玄说道:“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师父交代过,只要有人说起‘千万小心’四个字,师弟便知道是自己人。”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既然如此,小弟便去了。” 离开小院,白城向后院走去,片刻功夫,来到卢剑山静室门前,只见屋中一片沉寂,再无半分响动。 白城在门前稍站了片刻,轻轻吐了一口气,沉下心神,前轻轻叩门,只听屋里一声轻哼,知道卢剑山在正在屋中,于是推门进屋。 进屋之后,白城不由一怔,出乎意料,静室之中并非只有卢剑山一人,而是三人,其中卢剑山盘膝坐在云床之上,脸上带着一丝冷笑,两名亲传弟子青月、青华分别站在一旁。 白城心中暗道,莫非事情已然泄露,卢剑山已备下埋伏?退一步讲,就算他全然不知,这二人也会些武艺,若是被他们阻挡片刻,让卢剑山腾出手来,只怕今日之事很难善了,但他素来胆大心细,事到临头也不慌张,轻轻拱手说道:“师父一向安好,弟子给师父请安了。” 卢剑山瞧见他进来,微微冷笑说道:“今日前堂祝寿大典,你不去参加,却跑到我处准备做什么?” 白城听他这么问,知道并非是事情泄露,一颗心方才放下,笑道:“师父是青羊府道主,今日这祝寿大殿不是由师父主持,便不值一去” 卢剑山面色稍晴,说道:“你倒是个明白人,这几日张乾灵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贪恋起玄龟堂堂主的位子来,想借祝寿大典之名巩固地位,呵呵,他一个庶出子弟也有此妄想,当真可笑。” 白城闻言,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是人之常情,师父何必生气。” 卢剑山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句话到说的不错,这般利口我手下倒是没一个弟子赶得上,不说这个了,我正好有事找你,今日既然你来了,就准备一下吧。” 白城连忙说道:“请师父吩咐。” 卢剑山说道:“前几天我让青月写了封信,打算待我接任道主之后,便派人送到道中,将小婉讨回来,只是堂中上下,除了你别人都与小婉不熟,派别人去,我怕她会疑心,不敢回来,故此要麻烦你走一趟。” 白城假装欣喜,说道:“我必尽心竭力,完成师父所托。” 卢剑山点点头,接着说道:“办好此事,我便正式将你收为门下弟子,只是这封信少不得要念给小婉听,你知道她的脾性,先瞧瞧信中的话合不合她的心意。” 卢剑山说完,一旁侍立的青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拆开递给白城:说道:“请师弟仔细瞧瞧,其中不足之处还请一一指出,万勿遗漏,千万小心!” 第五十九章 形势突变 玄龟堂中,张道人、卢剑山、孙道海是堂中祖师,三人之下,还有十多名“青”字辈的亲传弟子,都是自小拜他们为师的,至于在青羊府本地收的教众,都是些记名弟子罢了。 卢剑山门下有四名亲传弟子,其中两人常年不在堂中,在外面的分坛做坛主,另外两人则日夜随他左右,便是青月、青华两人。 堂中传言,这两人年少之时便跟在卢剑山左右做童子,十余年来不辞辛苦,素来对卢剑山忠心耿耿,所以他听到青月口中吐出“千万小心”四个字时,几乎以为是听错了。 白城接过书信,抬头瞧瞧青月,见他面色如常,便也笑着说道:“师兄妙笔生花,小弟岂敢僭越,只是师父有命,不得不过目一遍。”说完,便打开书信仔细翻看。 信中所说之事虽然简单,不过是向道中讨回小婉,但道门之中本身规矩复杂,再加上这卢剑山登上道主之位,首次向门中上书,故此遣词造句尤其讲究,简简单单一件事,竟也洋洋洒洒写了三四页。 白城默默读完两页,翻到第三页时,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两页信纸之间,夹着一张三寸长,一寸宽的符纸,黄纸为底,朱砂为墨,上面画着一幅图案,似是一只飞鸟,又似是云篆,图案之上,还用黑笔描了一个小小的“禁”字。 白城轻轻一抖书信,将符纸捏在掌中,抬头说道:“师父,这几句似乎有些不妥。” 卢剑山坐在云床上,略一皱眉,问道:“那里不妥?” 白城几步上前,将书信递出,说道:“弟子觉得第三句话语气稍嫌重了些。” 白城双手递上书信,恰好遮住卢剑山双目,见卢剑山伸手去接,左手趁势放下,无声无息探到卢剑山的腰腹之间,随即手掌一翻,双指并拢,将符文轻轻拈在指尖,紧接着手腕一抖,如灵蛇出洞,猛然向上一蹿,点在卢剑山前心,将符文紧紧贴上。 卢剑山接过书信,忽然觉得胸前道袍微微一颤,低头再瞧,只见一张符纸紧紧贴在前心,符纸之上,一个黑色的“禁”字分外显眼,心中一震,便要运转道法,却发现全身道法都已被镇压,丝毫动弹不得。 卢剑山知道天地禁绝符禁绝天下一切元气,当机立断施展武功,双掌猛然一撕,将几张信纸撕的粉碎,尽数向白城脸上抛去,如花雨飘落,遮挡白城视线,同时立掌为刀,双掌直切白城左臂。 天地禁绝符之所以封禁一切道法,全因符纸贴身之后,便与受符之人本身道法结为一体,自成循环,再也不能放出,只是道法之间自有引力,符纸贴在胸前,如胶水紧紧粘上一般,若不用力撕扯,绝不会自行飘落。 见卢剑山双掌切来,白城左手微微后撤,食指回挑,正中卢剑山左臂脉门,随即拇指直竖,力贯其中,点在卢剑山右手腕部。 卢剑山只觉得双臂一麻,齐齐落下,竟再无法使劲,知道双臂穴道已被封住,不由大惊失色,连忙腰腹一挺,双腿发力,向后跃起,想要夺取一线生机。 白城见他飞身跃起,左手连连挥动,以“飞龙探云手”的劲力,运转分筋错骨手的招式,狠辣之间又带有三分飘逸,比原版的分筋错骨手更要迅捷数倍,只听到“咔咔咔”几声,卢剑山自腰腹以下,数处关节都已被卸下,他本来是双腿发力,向后急跃,腾身到一半时,双腿已不听使唤,不由身法一滞,直挺挺的摔倒在床上。 白城见他躺倒,不慌不好将他周身要穴一一点中,两人交手,虽然说来复杂,但其实不过瞬间功夫。 一旁侍立的青华道人见两人忽然动手,不由大惊失色,虽然不知缘故,但手上却毫不迟缓,“噌”的一声,手中长剑出鞘直指白城,他一时着急,却没看到身后青月道人目光一寒,袖袍一动,一把寒铁匕首滑到手中,随即手腕一抖,匕首飞出,狠狠钉在他后心。 青华道人长剑刚要刺出,猛然间觉得后心一疼,低头瞧去,雪亮刀尖从前心穿出,再回头去看青月,只见青月面无表情,瞧着他不动,他再想张口说话,却只有一口血喷出,紧接着缓缓摔倒在地上。 不过片刻之间,屋中形势大变,卢剑山被擒,青华道人身死,只剩白城、青月两人站在当场。 青月见卢剑山已被制住,似乎有些兴奋,又有些不敢相信,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说道:“此事顺利,全凭师弟出手,我在此先行谢过了。” 白城摆手说道:“小弟万万不敢居功,若非张堂主运筹帷幄,哪有这般容易。” 青月说完后,转过头瞧着卢剑山,双目充血,脸色狰狞,慢慢说道:“卢剑山,你可想过还有今天。” 卢剑山周身要穴被制,说不出话来,只有双眼瞪着他,似是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 青月轻轻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卢剑山脸色骤变,随即面露苦笑,闭目等死。 青月见此情景,再不犹疑,手腕一抖,长剑向卢剑山斩去。 只听“嗤”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卢剑山安然无恙,青月手中长剑却被削成两截。 青月猛然回身,盯着白城冷声问道:“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白城手中提着乌金匕首,瞧着青月,笑道:“卢剑山已是囊中之物,师兄也不必急于出手,小弟还有件事情要请教师兄,待师兄说了再出手不迟。” 青月脸上露出怒意,问道:“什么事情?” 白城问道:“小弟请问师兄,斩杀卢剑山之后,该如何善后?” 青月冷笑一声,说道:“此事堂主早有交代,青华狼心狗肺,不顾十余年师恩,受人蛊惑,谋杀恩师,你我二人虽将他杀死,却也来不及救师父,此事有我作证,谅堂中无人不信。” 白城摆摆手,说道:“此计不妙,青华有多少本事,能暗算了卢剑山,如此说法大家口服心不服,也难以向道中交代,小弟到有一个妙计,强过此计不少。” 青月一怔,说道:“还请师弟赐教。” 白城笑道:“却也简单,只要大伙一拥而上,将小弟擒下杀死,再将一切推到小弟身上,岂不比青华出手更能取信于人?再说,小弟与清机道人有旧,张堂主只要顺藤摸瓜,不难扯出清机道人,到时候卢剑山身死,清机道人买凶杀人,天龙门张、赵二人已遁走,霞光院臣服,张堂主便可轻松坐上道主之位,此计岂不比师兄的计策高明?” 青月目光渐冷,口中并不答话。 见青月不张口,白城接着说道:“只可惜今日清机道人未曾来此,倒是让张堂主失望了,否则一网打尽,岂不省了不少功夫。” 青月叹了口气,说道:“原来你早已看出问题,难怪刚才出手时,只用左手对付卢剑山,右手全然不动,一点不给我机会,只是不知道,你是几时猜…” 话未说完,青月身形一晃,猛然转身,半截断剑如残月般划向卢剑山喉咙。 白城似乎早已猜出他要出手,脚下一滑,一招“移形换位”已闪到他身前。 青月早知白城武功在自己之上,出手伤人只是虚招,见白城纵出,腰腹一卷,一招“倦鸟投林”反身向屋外纵去,比他刚才出手伤人的速度,至少要快出一倍,刹那之间,已破门而出。 白城见他纵出,不慌不忙从地上捡起半截剑尖,手腕一抖,一道寒光闪过,剑尖穿心而过,将青月紧紧钉在院墙之上。 第六十章 百般试探 古时刺客,一击不中,则远遁千里。 青月虽然算不上刺客,但行事也颇有古人之风,见势不妙,马上脚底抹油。 他近些年苦练了两门绝技,一门是手上的飞刀之术,十步之内可以削掉空中飞舞的蜜蜂双翅,刚才已经用在青华道人身上,另一门则是脚下的轻功,自信一步迈出,玄龟堂中绝对没人追的上他。 只不过,他忘记道门之所以叫道门,是因为门中之人主要修炼的都是道术,玄龟堂的几位祖师,虽然凭借一手高明的道术,看不上江湖之中的武夫,但他们本身的功夫在江湖中只能算马马虎虎,青月纵然轻功比他们高些,但还没有白城十岁那年跑得快。 青月高估了自己的轻功,也低估了白城的武功,代价就是自己的一条命。 白城凌空一剑将青月钉在墙上,却只是远远瞧着,也再没有追击,青月虽然被一剑穿心,但毕竟有些功底,没有立刻死去,还在挣扎求救。 今日正殿举行玄冥夫人的祝寿大典,后院中本来四下无人,但青月一声喊,忽然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一群人,其中带头的是四个蓝衣道士,全都是张道人的亲传弟子。 其中一人伸手拔出断剑,一把将青月抱在怀中,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青月挣扎着说:“麻十一郎谋杀恩师,连我与青华师弟也不放过,快救救我…”话未说完,已气绝身亡。 这名道士将青月放下,冷声喝道:“麻十一郎,你疯了么,竟然谋杀道主,杀戮同门,是谁指派的你?” 另一人语带背痛之音,说道:“堂主他老人家早知道你来历不明,数次提醒卢祖师防备,只可惜卢祖师竟被你这小人蒙蔽。” 第三名道士厉声喝道:“堂中已有弟子发现你与九仙观清机来往甚密,今日是他让你来的么?” 最后一人声音沉痛,说道:“前些天有弟子见你用马车向九仙观送去了一名女子,当时只以为是你二人贪花好色,没想到竟然如此大胆。” 白城站在门中,听他四人说完,方才悠悠说道:“你们四个口才不错,去说相声比当道士有前途多了。” 四名道士虽然不知道白城说的相声是何物,但也能看出白城表情的不屑,互相瞧了一眼,随即四人手腕一抖,长剑出鞘,剑光如虹,一起刺向白城。 白城身在房中,要攻击他,便要穿过屋门,房门虽然狭小,但四人这手围攻之术已不知练过多久,四剑同来,竟不分先后,分刺白城周身四处要害,显然剑法已有根基,这一招武艺稍差之人便要手忙脚乱。 白城却只微微一笑,随即手中陡然闪出一道金光,金光一转,便如圆盘一般护在身前,只听“嗤嗤”几声,四把长剑竟都被齐柄削断,剑锋坠落在地。 四名道士万万想不到白城手中有这等神兵利器,刹那之间,手中只剩了一个剑柄,再想退时,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朝着白城撞去。 白城见他四人撞来,五指微动,那一道金光,猛然绽放成为一朵金花,这朵金花不但炫目,而且极为致命,花朵一闪即逝,便有几道血箭飙出,四名道士一声大喊,齐齐退下,双肩处已有血迹流出。 其中一人面上带有怨毒之色,涩声说道:“你这小贼,好毒辣的手段。” 白城一笑,说道:“在下出手虽有些狠辣,但几位出手也未见得容情吧?再说了,出家人本就应该一心向道,不过问红尘是非,区区今日虽挑断了几位的琵琶骨,废去了几位一身武功,但也免去了几位的日后争斗之苦,从此可以专心修行,早日得道。” 几名道士虽身负重伤,但却站在屋前不肯离开。 白城竟也不趁机逃走,反而端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白城不走,屋外众人畏惧他的武功,也不敢冲进去,双方一时间竟僵持在这里。 双方在后院僵持,消息早已传到前殿,片刻之间,张道人带领堂中弟子从正殿赶了过来。 张道人今日主持祝寿大典,穿着打扮与往日不同,头戴紫金道冠,身披红色道袍,腰间系着水火丝绦,脚下一双藕丝步云履,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庄严法相。 张道人来到后院,便有数人将白城暗算卢剑山,斩杀青月、青华之事向他一一道出,他也未发怒,反而温声向白城问道:“小兄弟来我堂中已久,堂中自问也未曾亏待过阁下,不知今日为何要忽然出手杀人,还请给老道一个交代。” 白城知道他一语双关,在场中不知情的教众听来,以为他是在问白城行刺卢剑山一事,白城自己却知道他是在问为何出手杀死青月。 白城淡淡说道:“青月道人忽然狂性大发,偷袭卢祖师,杀了青华道人,又想将一切罪责推到在下身上,在下为求自保不得不出手杀他。” 张道人神色不变,接着问道:“小兄弟这么说,可有人证物证?” 白城说道:“在下并无证据,但凭本心说话。” 张道人微一沉吟,说道:“既然小兄弟这么说,倒是让贫道为难了。” 白城眉头一皱,说道:“凭在下的功夫,想闯出此地轻而易举,所以出言解释,不过是不愿空担罪名,如果堂主非要阻拦,恐怕此地今日有一场血光之灾,不如堂主将此事禀明道中,改日道中使者前来,咱们再一辩黑白,省的今日动手。” 张道人长叹一声,说道:“小兄弟勿开玩笑,今日之事,恐怕要不死不休。” 白城与张道人这一番对话,在不知情者听来,以为是白城在为自己出手杀人辩解,让张道人放自己一马,实则是白城出言试探,自己之前在青月面前的是否猜测属实,张道人是否要将自己与卢剑山一网打尽。 既然张道人已表明态度,今日要将他置于死地,白城也不犹豫,起身说道:“也不知堂主要如何阻我。” 白城起身长立,屋外众人以为他要动手,纷纷掏出兵刃,只是众人之中除了几名亲传弟子手持长剑,身具武功,其余人等平日里并不习武,手中拿的无非是些棍棒之类,只能呐喊助威。 人群当中,张道人却低声不语,只是默默诵经。 白城哈哈一笑,不但未曾冲出,反而将屋门一闭,退回静室中去,屋外之人也不敢冲,只能将屋子团团围住。 不料,白城这一退便是小半个时辰,屋内悄无声息,毫无动静,屋外众人见他不出来,已准备草料,要放火烧屋,将他困死在屋内。 忽然之间,屋门一开即关,刹那之间,一道青影从屋中飞出,向对面房檐窜去,屋外众人想要动手,那里还来得及。 眼见青影即将跃上屋顶,就要逃离,猛然之间,屋顶上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屋顶裂开一个大洞,只见瓦片纷飞,烟尘之中,一道黑光冲出屋顶扑击而下,将人影拦腰剪为两截! 第六十一章 谈判 刹那之间,峰回路转,瞬息之间,天地反复。 玄龟堂众位教徒本已将屋门团团围住,准备将白城困死屋中,不料一道青影从屋中冲出,在众人头顶一掠而过,速度之快,远超想象,就在他们以为这道青影遁去之时,却没想到瞬息之间,峰回路转,一道黑光猛然从屋顶冲出,凌空一击将这道人影拦腰剪成两截。 这道黑光出击之后,再不隐藏,而是顺势飞窜下来,绕着张道人盘成一团,却是一条纯黑色的巨蟒。 院中众位教徒见这条巨蟒,身长三丈,碗口粗细,口中牙齿根根如刀,头顶银角锋锐如剑,一身黑鳞中,夹杂有金光游走其间,不由面如土色,一声大喊就要逃命。 一位跟随张道人从正殿来的蓝衣道士见众人害怕,大声喝道:“害怕什么,这是咱们堂主的法宝,伤不了你们!” 众人正要逃走,听他如此说,方才敢回头细看,一看之下发现这条巨蟒果然是金属打造,并非活物,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见众人不再嘈杂,那名蓝衣道士便去查看被凌空剪成两截的尸体,那具尸体早已血流满地,远远只能看到一身青衣,头发散乱,身形体量与白城类似,正趴在地上。 当下便有人说道:“任你武艺高强,也不是咱家堂主的…” 话未说完,蓝衣道士已走到尸体旁边,将尸体翻转过来,惊叫一声:“怎么是青华师兄?” 众人连忙上前一瞧,果然是青华道士,不由呆在当场。 此时,只听屋内传来白城声音,悠悠说道:“张堂主果然好本事,竟然能将天龙门的钢铁巨蟒运用自如,只怕卢剑山封印这条巨蟒的时候,不知道竟是给张堂主备下的兵器。” 张道人闻言,面色不变,说道:“小兄弟果然好算计,原来早已知道贫道有此埋伏,才一直躲在屋中。” 白城在屋中说道:“在下并不知道张堂主是何埋伏,但以在下想来,张堂主为人谋定而后动,绝不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故此最终底牌,一定掌握在堂主本人手中。” 张道人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小兄弟猜得不错,只是如今玄天乌金蟒已然发动,以贫道所知,练气级别以下的武者,绝无可能挡它一击,小兄弟纵然有些武艺,但以贫道看来,恐怕还不是练气高手吧。”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堂主所言极是,只是在下虽赢不了这条巨蟒,却也不用和它交手。” 张道人眉头一皱,说道:“小兄弟莫非另有援手?若另有援手,还请尽快出手,若是虚言恫吓,贫道就要催动这条巨蟒出击了!” 话音未落,屋中忽然传出卢剑山的声音,怒道:“张乾灵,你要是敢催动巨蟒进来,我让你满门上下不得好死!” 张道人刚才来到场中,已有人向他说了卢剑山身死之事,因院中杂乱,他一时未曾细问卢剑山身死之事时中人亲眼所见,还是仅有耳闻,此时忽然听到卢剑山声音,面色猛然一变,说道:“卢道友,你还活着?” 卢剑山冷笑一声,说道:“只怕让你很失望吧,我…” 话未说完,卢剑山声音忽然停下,便似别人截住。。 白城声音又从屋中传来,说道:“张堂主,区区刚才发现,青月出手时竟然未能杀死卢道长,便推宫活血将他唤醒,只是见他似乎不太清醒,说了些不该说的,故此在下先点了他的哑穴。” 张道人沉默片刻,说道:“小兄弟,只要卢道友不死,贫道愿做主放你离开。” 白城轻轻一笑,说道:“堂主过虑了,在下并无杀死卢道长的想法,只是我也没有闪开玄天乌金蟒的把握,故此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张道人问道:“那你要如何?” 白城慢慢说道:“怎么做还没想到,但请张堂主连同钢铁巨蟒先退出后院,容在下想上一想,想来以那条钢铁巨蟒的神速,纵然暂退几步,也不怕在下逃走吧。” 张道人想了一想,说道:“也好,贫道暂且退开。” 说完,张道人带着玄天乌金蟒,率领堂中弟子退出后院,从外面将后院围住。 见众人退了出去,白城轻轻将手中匕首,从卢剑山脖子前拿开,笑着说道:“卢道长,张乾灵心思狠毒,恐怕今日你我很难生离此地。” 说完,他双指一点,将卢剑山哑穴点开。 卢剑山被点穴已久,呼吸十分不畅,连忙长吸一口气,说道:“你是何人?为何处心积虑潜藏在我身边?只是你竟能想到和张乾灵联手,当真是可笑至极。” 白城笑道:“卢道长既已被擒,就不要多问,倒不如先说说在下可笑在何处?” 卢剑山冷笑说道:“张乾灵心思复杂我早已知道,但他向来胆小,绝不敢与我对抗,纵然有人肯替他出手将我除掉,他也只会心中高兴,表面却绝不会放过此人,必然要杀之而后快,否则也没法向道中交代。” 白城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其实卢道长所言,在下也曾想过,只是在下没想到他手中竟有玄天乌金蟒这等厉害法器,如今落到如此局面,倒是我作茧自缚了。” 卢剑山说道:“你刚才不肯杀我,便是要留我一条命,当做人质吧?老实说,玄天乌金蟒除非茅山一脉,他人断然无法催动,故此我将它交给青月保管,没想到他竟然是我的仇人之后,只是奇怪为何张道人能催动此物,这一点便是我也想不通。” 白城说道:“卢道长猜得不错,我今日来到堂中便已感觉不对,但是良机难得,故此只能冒险出手。只是如今形势,我若杀你,他必杀我,我不杀你,他也投鼠忌器,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我离开,如此算来,在下倒是没有活路了,看来只能在此拖着,多活一时算一时了。” 卢剑山冷笑一声说道:“你还想拖多久,张乾灵如今已撕下面皮不要,将我得罪到底,若是我能活着离开此地,便是他的死期,只是他如今顾忌人多口杂,恐传出风声,所以不敢直接动手罢了,但迟则生变,时间一长,他必然会想出办法将我暗杀,到时候再向你出手,便再无顾忌。”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只有先拿卢道长垫背,再出去博一条活路了。” 卢剑山闻言,哈哈大笑,说道:“你再莫开玩笑,我虽不知你是何目的,但一定不会自陷死路,你我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有什么算计,就说出来吧。” 白城一怔,随即说道:“卢道长果然聪明,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如今在下确有一个办法,有望离开此地,只是要与卢道长商量一下。” “请讲!” “听说卢道长九灵飞焰符十分厉害,若是能传给在下,我想凭借此符之力,不难冲出此地。” 卢剑山呵呵冷笑,说道:“原来你百般算计,图的原来是此物,只是我将此物传给阁下,却不知道有什么好处?” 白城说道:“在下只要能冲出此处,绝不会伤卢道长一根毫毛,要知道卢道长活着比死了对在下更有好处,因为此地若是张堂主独掌大局,只怕黄天道追杀不日便到,若是卢道长与张堂主二虎相争,在下这点事情,恐怕只能算玄龟堂内讧,未必会引来道中高手追杀。” 卢剑山细细思索一阵,低声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此符我可以传给你,但你若将脱困的希望都寄托在此符之上,你我恐怕有死无生。” 第六十二章 一夜 日光之下,杀机四伏,静室之中,人心诡谲。 白城拦住清月道人,留下卢剑山不杀,一方面是因为今日来此之前,他已经猜测张道人会寻机杀死自己,故此留下卢剑山的性命,把卢剑山当做关键时刻的一张暗牌。 因为白城深知,张道人虽然极想让卢剑山死,但绝不愿将卢剑山的死与张道人自己扯上关系。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从卢剑山口中探出道法的奥秘,当日白城与孙道海交手时,便想借机逼问出道法奥秘,不料孙道海情急拼命,白城一时收手不住,失手将孙道海杀死,便只得作罢。白城今日擒住卢剑山,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白城几句话向卢剑山点明利害关系,索要九灵飞焰符护身,卢剑山不是蠢人,虽然是被白城暗算,心中极为愤怒,但也知道如今形势,白城若是能活,自己还有一线生机,白城若死,则自己十死无生,故此也不迟疑,便答应下来。 白城见他虽答应下来,却又说直言此路不通,有些奇怪,问道:“不知其中还有何问题,还请卢道长指教。” 卢剑山强压怒火,问道:“你对道门修炼之法了解多少?” 白城说道:“在下曾在一本道经中读过,武学门派从身体入手,重视肉身修为,道门从精神入手,重视心神之力的运用。” 卢剑山眉头一挑,说道:“你说的不错,道门弟子由修心入手,到一定境界后,方才反过头来修炼肉身,武林门派则是从打熬肉身做起,所以道门中人,心神之力的修为,往往要比武林中人高出不少。” 顿了顿,卢剑山接着说道:“贫道虽不知你是用什么办法收束身上气血之力,隐藏了一身修为,但从你刚才的出手来看,恐怕还未念动大成吧?” 白城点头说道:“道长慧眼如炬。” 卢剑山长叹一声,说道:“道门之中所用的符箓、法器,都需要以心神之力催动,若只是催动符箓,平常人勉强也可以办到,但要想催动法器,以武林中人的心神修为而论,至少也要念动大成才成,所以纵然将这块玉符传给你,也无法使用。” 卢剑山本以为这个消息性命攸关,一旦说出,白城纵然不大惊失色,也要面色沮丧。 不料,白城面色丝毫不变,略一沉吟,问道:“还请道长细说缘由。” 卢剑山见白城毫不动容,似是对自家困境毫无在意,也不由佩服他的大胆,耐心说道:“符箓由道门之中的练气高手,将天地元气以符文之术,封印于符纸之中,催动符箓时,只要在心神之中观想符文,便可点燃符箓之中蕴含的力量。法器却截然不同,乃是炼神宗师,将天地之间的各种精魄,炼制到法器之中,若要使用法器,必须先以心神之力,将其中的精魄降服。要知道,武林之中向来不重视心神修炼,绝大多数武者心神之力不但微弱,而且散乱,只有念动大成,将脑中杂念尽数炼化,形成武道心念之后,方才勉强能够镇压法器中的精魄。” 白城听到此处,忽然问道:“我见卢道长运用九灵飞焰符轻而易举,不知道长的心神修为,已到何等地步?” 卢剑山想了想,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以武林中人来算,贫道的心神之力已是入微境界。” 白城沉默良久,方才说道:“道长精神修为不过入微境,武功修为也不过初入易筋,但只要驱动法器,便能与武林之中练气阶的高手抗衡,看来道门修炼之法确有高明之处。” 不等卢剑山说话,白城自语道:“但若是如此说,在下只要能将心神修为推倒念动大成,再修成武道信念便能使用九灵飞焰符了。” 卢剑山在一旁听他自言自语,冷笑一声说道:“心神修炼岂是这么容易的?” 白城轻轻抚掌,说道:“在下倒有个办法,能快速修成,只是需要卢道长配合一下。” 说完,白城几步来到卢剑山身前,施展飞龙探云手,单掌微微一晃,便已将他贴身的之物尽数取了出来。 卢剑山正在奇怪白城举动,忽然见他不知不觉从自己身上取走不少东西,不由骇然。 白城将卢剑山贴身之物放在木桌上,从中捡出一个黑色皮囊,将里面之物尽数倒在桌上,只见皮囊当中,有三块印信,分别是天龙门、霞光院与九仙观的掌门印信,还有一块玉符,便是九灵飞焰符,再就是十余颗白色鹅卵石,一个个圆滚滚,滑溜溜。 白城轻笑一声,将三块印信与九灵飞焰符依旧装回黑色皮囊,放入袋之中,又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个红色皮囊,从中倒出几颗鹅卵石,与先前桌上这十余颗混在一处。 卢剑山初时发现白城拿走皮囊,面色不变,见他将几块印信与玉符装到身上,面色才稍有惋惜之色,直到白城也倒出几颗鹅卵石来,方才面色大变,颤声说道:“你...你这东西哪里来?” 白城说道:“不过是几颗念石而已,卢道长何必惊讶。” 卢剑山双眼盯着念石不放,说道:“原来你也知道此物,我明白了,孙道海是死在你手上!”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道长的话,未免太多了些。” 卢剑山陡然一惊,闭口不言。 白城见卢剑山沉默不语,便找了把椅子,放在桌前,盘膝坐下,又取了块念石,竟不顾屋外杀机四伏,静心炼化起来,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已炼化完毕,随即又拿起一颗,炼化起来。 卢剑山见白城竟开始炼化念石,不由得又惊又怒,因为他心知炼化念石所需时日漫长,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万万没有临阵炼化的道理,心中暗道,莫非此人疯了不成,把九灵飞焰符当做救命稻草,如今发现无法使用,竟然异想天开,想要临阵炼化起念石来! 想到此处,卢剑山心中一片悲哀,如此看来此人真的再无后路,看来今日要与此人陪葬在此处了! 这一夜,卢剑山既担心院外张道人忽然不顾面皮杀进来,将自己与白城一起杀死,又担心白城炼化念石不成,绝望之下,要拉自己垫背,一夜之间,头发竟白了一半。 临近天明,白城炼化完最后一颗念石,缓缓睁开双眼,霎那之间,屋内竟有一道光华一闪即逝。 卢剑山浑身一震,竟呆在当场,这一夜他见白城轮换念石,刚开始还极为惊讶,等到后来,以为白城不过是在装模作样,但如今白城双眼一睁,便有光华射出,分明是心神之力猛增,控制不住的表现。 白城一夜炼化,不但丝毫没有疲惫之意,反而精神越加健旺,瞧了瞧卢剑山,笑道:“难为张堂主如此沉得下心来,到让在下能放心修行。” 卢剑山沉默不语,半晌之后,忽然张口说道:“无论如何你都会杀了我,对不对?” 第六十三章 炼化玉符 白城目光一闪,笑道:“卢道长何出此言?” 卢剑山惨笑一声,说道:“孙道海是天师道孙家嫡系,连我也不敢真的杀他,念石炼化本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你却有本事一夜之间炼化完十多块念石,这两件事一见关系重大,一件事属绝密,你却都毫无顾忌,当着我的面做下,只怕我在你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卢道长所猜不错,在下早已立下誓言,非杀道长不可。” 卢剑山心知必死,反而神情轻松起来,从容说道:“看来贫道这条命,今日不是断送在张乾灵手上,就是断送在你手上了。” 白城眉毛一挑,说道:“卢道长说错了,在下是要杀道长,但既然与道长做了交易,今日定会给留道长一条生路。” 说到此处,白城反掌一拍木桌,厉声说道:“但今日之后,在下必会再次登门,亲取道长性命!” 卢剑山听他说完,眼光一闪,说道:“你说今日要放我一条生路?不知作何保证?” 白城说道:“在下的话便是保证,道长信也罢,不信也罢,全凭自愿。” 卢剑山沉思片刻,说道:“看来贫道今日只能信你一次了。” 白城正色说道:“必不让道长失望。” 两人一番对话之后,白城从从袋中取出九灵飞焰符来,说道:“在下手中念石已炼化殆尽,所以只能一搏,看看能否炼化此符了,但不知如何炼化,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卢剑山瞧着九灵飞焰符,沉吟片刻,说道:“九灵飞焰符非同小可,乃是门中炼神宗师采集天下间九种珍奇动物精气炼制而成,其中包括赤炎鼠、云海兔、黑翼鸦、赶山猪、一寸蛇、金瞳猴、彻地熊、白纹虎与红鬃狮,若想炼化此符,必须先将其中精气一一镇压,方可催动符中的力量。” 白城接着问道:“敢问道长,如何镇压?” 卢剑山说道:“这个简单,你只要将此符置于额前,再观想此符上面的云篆,符中各种动物便会逐一在你心神之中显现,只要你能运用心神之力将其碾灭,便算镇压成功,但若是镇压不成,则会心神受创。” 白城拿起玉符,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试一试了。” 说完,白城将玉符置于额前,调匀呼吸,静气凝神,在脑海之中观想玉符,片刻之后,脑海一片黑暗之间中,忽然出现一个金色的符文,这个符文虽然不大,却极其复杂,似乎是由无数微小符文嵌套而成,随着心神之力的不断注入,符文越来越亮,发出道道金光,到最后,猛然一震,无数符文散开,随即又聚合在一处,幻化出一只火鼠来。 这只火鼠刚一出现,便在白城脑海之中乱窜。 白城只觉得随着火鼠乱窜,不但脑中一阵剧痛,便是浑身上下也如被点燃一般,遍体火烫,不由大吃一惊,当下不敢迟疑。连忙运转心神之力,如磨灭念头一般,向这只火鼠磨去。 白城本以为这只火鼠如此真实,定然极难磨灭,却不料一磨之下,这只火鼠也不反抗,任由他磨,片刻之后,化作一道火光,消失不见。 火鼠消失之后,白城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只火兔猛然从脑海中窜出,这只火兔来去如风,又炙热无比,比火鼠更要厉害三分。 白城连忙振奋精神,再次向火兔磨去,待磨灭之时,他已出了一身大汗。 火兔消失之后,火鸦、火猪、火蛇、火猴一一出现,这些火中精灵,有的分外炙热,几乎将他烤干,有的极难磨灭,几乎将他拖垮,有的闪烁不定,四处漂移,有的死而复生,磨灭之后,有重新再生出来,待白城将这些火中精灵一一磨灭之后,已是筋疲力尽。 白城本以为,接下来的火熊、火虎、火狮更难对付,却不料,火猴消失之后,脑海中竟一片黑暗再无火中精灵诞生。 虽然只是在脑中观想,白城却觉得比大战一场更累十倍,脑中一阵阵剧痛,正是心神之力耗费过度的象征,心中暗道剩下的三只虽未出现,但一旦出现只会更加难缠,若是想不出法子补充心神之力,只怕今日想将此符炼化,难如登天。 想到此处,白城忽然想起清机道人所赠的《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来,心中暗想,此经最擅长锤炼心神,不知此时运转,能否恢复些心神力量。 白城一年产生,当机立断,口中默诵《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在脑中观想起天地之间的雷霆来。 白城上次甫一观想,便有一道雷光生出,此次观想,直到一刻钟后,才有第一道雷光生出,只是这道雷光出现的虽晚,却声势浩大,一道之后,接着一道,伴随着雷光闪现的,还有雷声滚滚,在脑中回响,刹那之间,将脑中照的一片透亮,雷声滚滚之间,竟已将许多细微的暗念震的粉碎,竟无需他在运转功法碾灭。 无数暗念震碎,产出点点金光,补益心神力量,白城只觉得脑海清凉,头脑之中轻松起来,心知是这门功法的奇效。 白城心神刚刚恢复,脑海中猛然出现一头火熊,这头火熊出现之后,却毫无动作,在脑中卧了一会,忽然之间一声嚎叫,随即化作点点火光,消失不见。 白城心中大奇,不知这头巨熊为何会忽然消失,只是却想不出缘故来。 火熊灭后,脑海之中原地又出现一只火虎,这只火虎却与之前的各种火中精灵完全不同,不但原地卧着不动,而且周身上下无丝毫炙热之气。 白城见此情形不喜反惊,心知事若反常必有妖,刚才那只火熊已十分奇异,这只火虎更是诡异,只怕它不出手则以,一旦出动,必然石破天惊。 白城正在戒备之时,这只火虎猛然大吼一声,紧接着便消失不见,他不由得目瞪口呆,心道,莫非后面这几只都是样子货,吓唬人的? 一念未完,白城只觉得脑海剧震,无数杂念忽然涌了出来,各种喜怒悲哀之情猛然撞上心头,他方才知道,火熊、火虎并非是靠本身热量伤人,而是能唤起人脑海之中的无数杂念,要知道心神修炼便是碾灭杂念的过程,这一下等于将往日碾灭的杂念再次唤醒,一个不小心便要修为倒退。 所幸白城根基牢固,此次虽然杂念迭出,但也招架得住,正在他碾灭脑中杂念之时,一头火狮悠然浮现,这只火狮出现之后,也不扑击,而是张口大嘴,仰天大吼一声,随即也消失不见。 白城心道,莫非这只火狮与火虎是一个路数,如此一来,反倒容易了,还未想完,只见脑海中尚未碾灭的杂念,纷纷爆裂,爆裂之后的点点火光又融在一处,最终形成三个念头来,这三个念头不但比他之前碾灭的杂念大出数倍,而且毫光四射,有如火焰一般。 白城见此情景,连忙运转心神之力,前去碾灭,不料一触之下,不由浑身剧震,原来三个念头都是他往日内心之中最为担心,最为恐惧,最为疑心之事,只是都已被他深深埋藏在心里,此时被火狮一吼,竟然有在脑中浮现,只是这三个念头如今横在脑中,他若不能一一解答,不但此次炼化九灵飞焰符不成,便是心神修为,终身也难寸进! 第六十四章 武道心念 九灵飞焰符是五斗米道前代高人所制,最初制作的目的,并不是用于争斗,而是用于磨练自身,是以天地之间九种生灵的精气锤炼修炼者的心神,其中,前六种精气在脑海中幻化出火焰精灵,燃尽脑海中一切杂念,最后三种,则是借助这几种生灵的天赋能力,唤起修炼者内心最深处的念头,以修炼者心中最深处的秘密,拷问修炼者的道心,至于召唤火中精灵战斗的手段,只是锤炼心神之后给予的奖赏。 这块玉符在五斗米道流传数代,几经辗转,到了卢剑山手中,他得来之时,并无人向他讲解玉符真正的作用,故此他一番研究之后,将磨炼心神的功能弃之不顾,反而对召唤火中精灵战斗的手段极感兴趣,将其用于争斗之中。 当初,卢剑山得到玉符时,也曾观想过,只是他虽然将前几种精气镇压,但最后三种精气提出的道心拷问,怎么也无法通过,最后投机取巧,借用门中秘法,在火熊消失之后,便退出观想,故此他虽然能召唤前七种火中精灵,但最关键的火虎、火狮却怎么也召唤不出来。 脑海之中,白城面对三个毫光四射的念头多少有些无奈,这三个念头分别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白城上一世在地球时,曾经听说过一个笑话,据说这世界上最有哲学思维的人是门房的老大爷,因为他会问每一个人三个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 对上一世的白城来说,这真的只是一个笑话,但对身在这方世界的白城来说,这三个问题代表着他心中最深处的疑惑! 因为他心中一直存在着疑问,究竟是地球上的白城穿越到这方世界,还是这方世界的自己拥有了地球上白城的记忆?拥有他过去一切的地球,真的是他的故乡,还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记忆?自己终有一日能回到记忆中的地球,还是要在这个地方度过余生? 在以往的十余年里,他每次想到这几个问题,都会迅速将他们抛到脑后,因为这三个问题并没有答案,一味去寻求答案,只会给他带来痛苦。但今天这三个问题,摆到自己面前,已经没有回避的余地,他只能想法去破解。 仔细分析这三个问题,破解的关键只有一条,那就是记忆和**究竟哪一个是人的本质。 白城想起上一世时看过的两部电影,一部是《黑客帝国》,这部当年大热的片子,讲的是在一切都是虚拟的世界里,唤醒真实的**;另一部是一部不太出名的老片子《第六日》,阿诺?施瓦辛格主演,讲的是一具真实的**,被人注入虚假记忆。 真实的是记忆?还是**?随着白城的思绪渐深,脑海中三个念头渐渐成长,变得更加庞大,更加灵动,开始四处游走,就好像三条游鱼一般,将脑海中搅得一片混乱。 白城思考能力也随着三个念头的游走,逐渐消失,几乎没有办法坚持思考,但他心知如果此时放弃,只怕会修为大退,想再修炼回来,难如登天。 见此情形,白城再次默诵《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观想起雷霆闪电来,霎那之间,脑海中道道雷光闪现,将三个念头逐渐打散,但这三个念头消散到一定程度,便凝结成核,岿然不动,便是雷霆再击打,再也不会消减半分,不过,他只要停止观想,三个念头便会再次成长,成长速度之快,还要超过击打之前。 几次反复之后,白城发现三个念头已经极为庞大,如果说刚才是巴掌大的河中游鱼,此时已成为数丈多长的深海猛兽,四处冲击,他脑海之中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猛烈冲击,眼看就要心神崩溃。 就在此时,白城脑中蓦然灵光一闪,大声喊道:“生灵的根本既非**,也非记忆,乃是灵魂,世间生灵的本质皆是灵魂,我之道路,便是寻觅灵魂之路!” 这句话在脑海之中轰然吼出,顿时引发无数雷光闪电,这些雷光出现之后,凝结为一道雷鞭,将三枚念头抽打的粉碎,化作无数金光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白城忽然感到,心神也灵动起来,原先心中一个个模糊的想法,突然变得十分清楚,以往种种疑问陡然化作一个目标,便是寻找生命的本质! 以往十余年间,来到这方世界之后,白城曾立下许多目标,有的是要攀上这方世界的顶峰,有的是要了解这方世界的真相,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目标不在于整个世界,而在于自己本身,探索世间万物,本质不过是为了解自己! 刹那之间,白城发现自己的脑海之中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转为透明无色,如同纯净的水晶,以往的种种杂念、暗念也都消失不见,只有一道雷光在其中不断游走,这道雷光便是他自己的心神之力。 白城见到这道雷光,便知道他已经念动大成,将心中杂念融入心神,形成了一道武道心念。这一道雷光,便是武道心念在脑海之中的显现,只是每个人的武道心念都不同,显现出的形象也不同,以他估计,他的武道心念之所以是一道雷光,只怕与那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脱不开关系。 镇压玉符成功,武道心念形成。 白城缓缓睁开双眼,此时在他眼中,九灵飞焰符不再是一块玉符那么简单,其中蕴含了强烈的精气,细数之下共有九种,代表的便是符中封印的九种精灵,只要一念催动,其中精灵便会扑击而出。 白城长笑一声,将玉符放回袋中,转过头来,冲着卢剑山笑道:“多谢卢道长指点,在下已炼化完成,今日你我性命无忧。” 卢剑山如看怪物一般,盯着白城不放,说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炼化此符。” 白城镇压玉符,在脑海中时间虽久,但在现实之中也不过小半个时辰,此时屋外朝阳刚刚升起。 白城也不着急,便向卢剑山讨教起九灵飞焰符的使用技巧来,忽然,屋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有人轻轻叩门,说道:“两位已许久不曾用膳,张堂主担心两位饥渴,故此遣弟子送些食物过来。” “你们放在门口便离去吧。” “张堂主担心卢祖师安危,要我们无论如何要见到卢祖师安然无恙,才能回去。” 白城眉毛一挑,想了一想说道:“既然如此,你们进来吧。” 屋外之人听到消息,便推门进来,是一高一矮两名年轻教徒,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清水。 二人见卢剑山安然无恙坐在云床之上,欣喜说道:“万幸祖师爷安好!” 他二人话音未落,白城只觉得脚下剧震,随即一声巨响,一道黑光从脚下窜出,直奔白城而来。 第六十五章 皆杀 卢剑山在玄龟堂中地位尊崇,除了名义上的堂主张乾灵,其他人都要听他号令,所以当初修建静室之时,能够不惜工本,将静室修的极为坚固。 其中,静室的地面先是以夯土为基,再用一尺见方,三寸薄厚的青石铺成,纵然是武林高手,一脚下去也难将地板震裂,不像普通人家用的青砖,一脚下去便能踩的粉碎。 但如此坚固的石板,在这道黑光面前,竟好似纸糊一般,瞬息之间便被击碎,一时间,静室之中石片纷飞,烟尘弥漫! 这道黑光在烟尘掩护之下,闪电一般,径直向白城冲来。 见黑光冲出,门口送饭的两名教徒也一声呐喊,齐齐从腰间抽出软剑,抖出数朵剑花,将白城的退路尽数封死。 这道黑光速度绝伦,声势惊人,单是它激起的劲风,已将四周墙壁震的嗡嗡作响,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并非人力所能对抗。 若是在今晨之前,白城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但今晨之后,白城已不必再躲。 因为这世上最快的不是光,不是电,而是人心,无论是面前的黑光冲击,还是背后的剑花抖动,白城都好似毫无察觉,在木椅上端坐不动,心中念头微动,便有一头身形庞大的火猪陡然出现在黑光之前,同时两只火鸦凭空闪现,振翅向两名剑手冲去。 寻常野猪冲锋起来,便是山中熊虎也难以抵挡,更何况这头野猪生前是山林之中的霸主,数万头野猪之中才能诞生出的异种猪王—“赶山猪”,体型比寻常野猪要大三分之一,力量则至少要强三倍。 这头火猪甫一出现,便迎着黑光撞去。 两相碰撞之后,这头火猪虽被撞的七荤八素,昏昏沉沉不能动弹,但那道黑光也被强大的反震之力,弹了回去,撞在墙上,又滑落在地,现出玄天乌金蟒的本相来。 门口的两名剑手都是张道人暗插在玄龟堂中的秘密力量,往日曾多次见过卢剑山施展“九灵飞焰符”,故此见到这两只火鸦扑击过来,也不惊慌,剑尖一点便要将火鸦点落。 他二人却未想到,九灵飞焰符经召唤者心神淬炼之后,召出的火中精灵便会带有召唤者的一丝心神之力,故此不同人召唤出的火中精灵威力、灵性已截然不同。 卢剑山道法虽强,武艺却平平,召唤出的火鸦只会凭本能行事,白城武道精深,这两只火鸦扑击之时,便已有了几分武道高手的风范。 两只火鸦见长剑点来,忽一低头,已转换目标,双翅一振,化作一道火光扑在剑上,刹那之间,将长剑烧的火红,几乎快要融化,饶是两人见势不妙急忙撒手,掌心也已被烫伤。 玄天乌金蟒刚才从地下冲出,速度固然极快,但并非能轻易做到,全是因为它在地下蓄力已久,冲出之时身形急速旋转,便如炮弹出膛一般,方才能达到那般速度,此时让它再如刚才那般急速攻击,却已做不到。 只是这只巨蟒十分狡猾,见一击不中,便在白城对面盘起身来,只把颈部高高竖起,摇摇晃晃,来回摆动,两只昏黄色的竖眸紧盯白城不放,一张巨口一张一合,露出口中道道寒光。 白城当日曾见过这条钢铁巨蟒与孙道海在山神庙交手,知道它不但速快如风,力大无穷,而且战斗智慧极强,丝毫不输给武林高手,此时虽挡住它一次攻击,但也丝毫不敢大意。 先前被撞倒的火猪,已恢复过来,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站在白城身前,以庞大的身躯作为屏障,护卫白城的安全,两只眼珠紧紧盯着面前的巨蟒。 白城心中暗想,他虽已将玉符之中九种生灵镇压,但限于修为不足,火熊、火虎与火狮尚无法召唤,适才见形势危急,其他几种火中精灵擅攻不擅守,在这方寸之地不易发挥,便召唤出了这头皮糙肉厚的火猪,现在看来倒选的不错。 钢铁巨蟒见一时无机可乘,便来回摇摆,忽高忽低,似是在寻找战机,又似是在积蓄力量,白城知道这只巨蟒难斗,也长身站起,摆好架势,准备出手。 一时间,双方在屋中对峙起来,门口两名剑手被火鸦扑击,失了手中长剑,此时也不知是进是退,只能摆出拳法架势,将向外的通道封住,防止白城逃窜。唯有卢剑山一人,被白城点住周身要穴,虽已极为紧张,满身冷汗,却也只能端坐不动。 时间逐渐过去,双方对峙已久,白城两世为人,又在山中独居多年,心思沉稳至极,火猪听他指挥,也不会乱动,但钢铁巨蟒虽已有战斗智慧,但毕竟不如人心通透,有些耐不住性子,忽然之间,身形一抖,低头向白城处激射过来,头上银角如长枪一般直刺白城前心。 白城微一动念,身前火猪毫不犹豫迎着银角巨蟒冲去,与此同时,白城身形一晃,飞身来到云床之上,一把托住卢剑山的腰身,将他狠狠向窗外掷去,投掷之际,右手数指连点,将他周身穴道解开。 白城此行虽是为杀卢剑山而来,但既已答应留他一条活路,便绝不会食言而肥,纵然形势危急,也要先将卢剑山送到安全处。 将卢剑山掷出之后,白城双腿猛一发力,同时双臂举起,掌心向外,施展“一飞冲天”的轻功,冲破屋顶瓦片,跃上屋顶。 玄天乌金蟒银角一顶,便将火猪撞开,转头瞧见白城想要遁走,身体陡然一缩,随即朝白城弹去,却不料那头火猪竟也同时蹿起,与巨蟒撞在一处,将玄天乌金蟒撞落下来。 玄天乌金蟒重新落在地上,双目凝视火猪,露出一丝冷意,随即头顶银角“嗡嗡”作响,猛然发出一道电光,正中火猪,将火猪射的粉碎,只是,它射出这道电光之后,似是有些疲惫,只在屋中缓慢游走,再也不去追击白城。 白城与玄天乌金蟒这次争斗,虽然说来复杂,但实际上不过瞬息功夫,直到白城遁走,卢剑山不过刚刚落地院中。 卢剑山昨日已与张道人撕破脸皮,知道他杀自己而后快,双脚刚刚踏在地上,便连忙激活金刚符护体,防止玄天乌金蟒反过头来杀他。 正如卢剑山所料,他刚激活金刚符,玄天乌金蟒便已从屋中游出,用一双竖眸冷冷盯着他,似是要将他吞入腹中。 卢剑山被它盯得心中发寒,连忙又掏出几张符箓激活,身上闪出几道光罩来,方才长出一口气。 玄天乌金蟒见卢剑山不断激活符箓,却毫无动作,只有眼中露出些许讥诮之意,直到他停下动作,长尾方才猛然一卷,如同剪刀一般,瞬息之间,将几层光罩剪的粉碎,竟无视金刚符,将卢剑山拦腰剪为两截,可怜卢剑山封印此物之时,竟不知是给自己埋下祸根! 玄天乌金蟒游走出来之时,两名剑手也跟在后面,直到卢剑山身死,才长出一口气,让开道路,准备送巨蟒出去。 不料,玄天乌金蟒路过二人身边之时,尾梢一抖,如长鞭一般,将两人头颅击碎,这才心满意足,游回屋内,钻入洞中。 第六十六章 杀身之祸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白城离开玄龟堂,已是正午时分,一路之上不顾城中百姓惊异,从青羊府中最为繁华的几处街市之上飞跃而过,引得市井之中一片哗然,有些见多识广的知道这是武林当中的高手,更多人只当是神仙下凡,甚至有人叩头膜拜。 白城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知道玄天乌金蟒速度绝伦,若是仅凭轻功,他并无把握逃过追击,但他料定张道人并不敢操纵此蟒在闹市中追击伤人,因为他若敢如此,便会被周定远找到借口,逐出青羊府。 只是他并不知道,玄天乌金蟒被火猪阻挡之后,便已放弃他不追,反而去杀卢剑山,以他想来,卢剑山离开静室之后,定会第一时间逃往院外,与教徒汇合,不给张道人暗杀他的机会,万万没想到,卢剑山托大,自以为金刚符能挡住钢铁巨蟒的攻击,以至于无声无息死在巨蟒尾下。 至于那两名剑手,白城也没想到张道人会如此心狠手辣,不留任何活口。 越过几条大街,白城见玄天乌金蟒并未追来,便飘落在一处小巷当中,七绕八绕,来到城南马市。 当日白城去高家寨前,与崔博元曾来过这里买马,对此处行情十分熟悉,故此也不挑选,大把银钱洒下,自然有骏马得来,配好鞍韂,跨马扬鞭,便往青羊府以北,九仙观方向行去。 虽说白城运转轻功之时的速度超过骏马,但他即已与玄龟堂撕破脸皮,便不再需要遮掩行踪,反而是要节省体力应付攻击,故此不再施展轻功赶路。 白城一路前行,不到半日功夫便已来到九仙观。 自从他上次离开九仙观之后,连日来艰险不断,先是收拾了板桥三娘子,算计了张明志、赵明真,后来又与卫千雪在血焰军中数次苦战,冒死突破了飞龙探云手,再往后便是暗算卢剑山之事,虽然此次都能化险为夷,但每一次无不殚精竭虑,只要稍有不慎便会送了性命。 今日纵马回到九仙观,白城遥遥望去,青云在上,红泥在下,这座道观在丛林深处,松柏掩映之下,分外肃穆幽深,一时之间,心中竟忽然有了几分宁静。 白城来到观前,飞身下马,轻叩观门,片刻之后,一位小道童推开观门,问道:“这位施主有礼了,不知何事来我观中?” 白城轻轻拱手,说道:“烦劳小师父通禀一声,故人白城来访。” 小道童应了一声,便退了回去,关上观门,通报去了。 又过了片刻,白城听到九仙观中传出急匆匆的脚步声音,紧接着观门大开,清机道人从观中大步踏出,身后跟着道童九如。 清机道人见到白城,脸上露出喜色,说道:“贤弟来我这里,只管进便是,何须通报。”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小弟怎敢随意打扰道长。” 清机道人几步来到白城身前,一把将他挽住,便向观中拉去,也不带他去正殿,径直拉着白城去书斋休息。 来到书斋之中,小道童九如沏好茶水,有端上几样果品,便一言不发,侍立在旁。 清机道人说道:“贤弟一路辛苦,想必还未曾用膳,我先让厨房安排些膳食。” 白城摆摆手说道:“不忙,小弟此次来是有重要事情与道长商议,还是先说正事的好。”说罢,瞧了瞧在一旁侍立的九如。 清机道人知道他的意思,说道:“九如跟随我多年,名为师徒,情同父子,贤弟有事不必避他。” 白城微一沉吟,便将如何与张道人合谋暗算卢剑山,成功之后反被玄天乌金蟒困住,今晨方得逃脱的事情一一说出。 清机道人从头到尾听了一遍,细细思虑半晌,忽然说道:“只怕此事不妙。” 白城一怔,说道:“以小弟看来,若是卢剑山侥幸得脱,他定要与张道人一争高下,只怕一事也顾及不到咱们,若是卢剑山身亡,张道人要整合门中力量,恐怕也无暇出手。而且无论如何,如今三家掌门印信都在我手中,道长只要将此事禀明黄天道,便能与争一争这道主之位,为何要说不妙二字?” 清机道人沉声说道:“我说不妙二字,说的并不是青羊府形势。” 白城闻言,不由一怔。 清机道人不等他说话,接着说道:“如今青羊府形势已十分明晰。贤弟这一走卢剑山必死无疑,张乾灵也必然会死,如今青羊府再无可虑之人。” 见白城面露不解之色,清机道人解释说道:“贤弟或许不知,张道人出身低微,此次既然得罪了卢剑山,必然不敢放虎归山,否则卢剑山回返道中之日,便是他身死之时。更何况他现在手握玄天乌金蟒,要杀卢剑山更是轻而易举!他之前不敢出手,一小半是顾忌教众传出消息,另一大半是寄望贤弟出手杀死卢剑山,如今贤弟一走了之,他只怕忍不住,无论如何也要杀死卢剑山。” 说到此处,清机道人长叹一声,说道:“可纵然他能杀死卢剑山,但卢剑山出身江东卢氏,孙道海出身天师道孙家,此二人与他同在玄龟堂,如今这二人都死了,难道他一个人还能独活下去吗?” 白城心中有些不解,问道:“既然如此,他之前为何要设计杀死卢剑山?” 清机道人说道:“这其中原因说穿了也很简单,前几日卢剑山焚表上书,道中已许给他青羊府道主之位,卢剑山身死之后,按照规矩,道主之位仍应在玄龟堂流传,如此一来,他便能以玄龟堂堂主的身份继承青羊府道主之位。张道人虽出身低微,但也是龙虎山张家的支脉,一旦登上道主之位便能引起张家重视,到时候引来龙虎山的支持,未必不能渡过此次危机。” 白城没想到其中原因竟如此错综复杂,便接着问道:“既然他已有谋划,为何道长又说他必死无疑?” 清机道人沉默半晌,才悠悠说道:“当日卢剑山禀明道中,说卢元龙被黑衣人所杀,四枚印信再也无法凑齐,道中才特许他凭借三枚印信接过道主之位,但卢元龙死在谁手上,贤弟只怕是天下间最清楚的人吧。” 白城呵呵一笑,也不说话。 清机道人见他笑而不语,问道:“如此一来,贤弟还想不到天龙门的掌门印信在谁手中吗?” 白城灵光一闪,说道:“原来道长早已扣下天龙门印信,所以才能放心将九仙观印信交出,就是算准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凑齐四家印信。” 清机道人说道:“不错,我本意如此,但有一件事我也没有料到,便是江东卢氏势力强大,竟然仅凭三枚印信,便能让他接任青羊府道主之位。只是如今卢剑山已死,江东卢氏不但不是他的助力,反而会想方设法至他于死地,咱们手中却已集齐四枚印信,张道人再想继承道主之位,那是痴心妄想。既然他无法继承道主之位,龙虎山张家也不会为他一个小小的支脉弟子,惹得孙、卢两家不快,所以我才说他必死无疑。” 白城听到此处,才知道此次青羊府道主之争,竟如此复杂,还牵扯到道门之内的几大世家,说道:“既然如此,道主接任青羊府道主之位已十拿九稳,为何偏偏要说此事不妙呢?” 清机道人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我说此事不妙,说的并非旁人,说的是贤弟已惹下杀身之祸!”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六十七章 引荐入门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人生除死无大事。 平常人纵然再为冷漠,骤然听到有关自己生死之事,也难免要大吃一惊。 白城闻言,面色却依旧不变,问道:“还请道长细说究竟。” 清机道人说了半晌,已有些口渴,斟了杯茶一饮而尽,方才说道:“以前贤弟隐身幕后,虽然也做了不少事情,但却未露行迹,有周将军从中斡旋,便是道中巡察使亲临,也不会追究到贤弟身上,但昨日贤弟与卢剑山之事已摆在明处,卢剑山一死,贤弟只怕难以脱开干系,到时候巡察使降临青羊府,必会追究此事,到时候贤弟恐怕麻烦不小。” 白城轻叩茶杯,说道:“道长既然说出,想来也有化解的办法。”说到此处,脑海之中麻衣相士的面容忽然一闪而过,想起他说过,若是有为难之事,可以前去找他,但此念头在他脑中也是一闪即逝。 清机道人细细思索了一阵,说道:“贫道如今有上中下三策,可供贤弟选择。” 白城说道:“还请道长赐教。” 清机道人说道:“先说下策,如今巡察使尚未到达青羊府,贤弟立刻离开此地,一路向北,直过长江,江北三国都是佛门范围,纵然道门势力再强,也不可能去北方追究,过上两年,事情稍微平息,以飞星门的势力,当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时候贤弟再回来,也无人阻拦。” 白城摇摇头,说道:“此计不成,我在飞星门还有些事情要办,一时间离不开此地。” 清机道人接着说道:“若是贤弟不愿,贫道还有中策奉上,便是贤弟干脆投身我道门之中,由贫道引荐,做一名俗家弟子,如此一来,此事就是道门内部纷争,巡察使也不便插手,日后就算有人翻起此事,也有一场官司好打。” 白城插口说道:“只是小弟身在飞星门,不知...” 清机道人连忙说道:“这倒无妨,道门之中有许多门徒都在俗世之中另有身份,莫说贤弟只是飞星门一名弟子,便是丹霞派掌门,部也是我道门中人么?” 白城微微点头。 清机道人接着又说道:“这两条路,贤弟要是都不愿走,那还有一条上策。据贫道所知,贤弟来到青羊府,便是因为周将军写信相召,如今贤弟干脆投身军中,当今朝廷与道门虽是一体两面,但也有些隔阂,朝廷中人对道门十分顾忌,所以道门虽然势大,但在朝中影响力却有限的很,贤弟一旦从军,以周将军的势力,在军中庇佑贤弟不过是小事一桩。” 清机道人说完这三策,便不再说话,静静坐着,等白城思考。 白城听完三策,细想了一阵,正色说道:“小弟决定选中策。” 清机道人虽然摆出上中下三策,但他心中以为白城定然会选上策,此时听到白城的决定,不由一怔。 白城解释说道:“三策之中,下策一味逃窜,不是小弟性格,上策虽然安稳,但小弟性情粗疏,恐怕受不了军中规矩。” 清机道人微微点头。 白城继续说道:“至于投身道门,实话实说,道长便是不说,小弟也有此想法。” 清机道人面露不解之色,问道:“此话怎讲?”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小弟生性疏狂,一生所愿唯有踏遍千山万水,探索天地奥秘,在世间绝顶一览天下风采。小弟虽对道门所知不多,历代高人所著的典籍,早已十分好奇,只是身在门外,无缘一观罢了,如今道长愿意引荐,小弟愿意至极!” 清机道人听到此处,霍然站起,说道:“贤弟是道门真种子,愚兄不才,愿引贤弟入门!” 白城拱手说道,说道:“那便麻烦道长了。” 清机道人说到此处,已是颇为兴奋,在屋中走了几圈,忽然问道:“前次我赠与贤弟的《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贤弟可曾修行?” 白城说道:“小弟修行已有时日。” 清机道人说道:“那便好了,既然贤弟已修行我九仙观嫡传,那也不用找别家,干脆拜入我九仙观修行如何?” 白城笑道:“但凭道长安排。” 清机道人接着说道:“只是有一节,我九仙观向来一脉单传,家师业已过世多年,门中再无师长可以教导,只能由贫道便代师收徒,只是如此一来,便少了一位师父,贤弟可愿意?” 白城说道:“能与道长同门,小弟荣幸之至。” 清机道人闻言,哈哈大笑,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一早,贫道就摆下香堂,收贤弟入门。” 说罢,他便让九如去前院,找几个精明强干的道士,将拜祭所用之物,准备妥当。 两人说妥此事,又说了一番别的话,便沐浴更衣,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来到正殿。 正殿之外,数十名蓝衫道士分列两排,正殿之中,早已将历代祖师画像挂出,焚香祭拜。 清机道人挽着白城进入殿中,拉着他一起跪倒在祖师神像之前,连拜三拜,说道:“历代祖师在上,弟子今日代替恩师风吟真人,将白城收入门中,赐道号清越,特此禀明历代祖师。” 白城也连续拜了三拜,口中说道:“弟子白城,今日拜入九仙观,必当严守门中规矩,将九仙观发扬光大。” 拜过之后,两人又依照道门规矩,行了诸多礼数,直到正午时分,仪式方才结束。 仪式之后,清机道人将全观大小道士尽数叫到正殿,一一见过白城,说道:“今日之后,清越便是尔等的师叔,万万不可怠慢,若我不在,观中大小事务皆由清越做主!” 说罢,清机道人又特意把九如叫出来,说道:“还不拜见师叔?” 九如连忙朝白城跪下,说道:“师叔在上,受弟子一拜。” 白城知道九如是他的贴身弟子,几乎算是九仙观下一代掌门,连忙将他搀起,说道:“师侄不必多礼,今日初次见面,本应备些见面礼,师叔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礼品,倒是有几张符箓,也算是借花献佛吧。” 说完,白城伸手掏出几张符箓来,都是卢剑山身上之物。 前日,白城将卢剑山点倒之后,将他身上符纸全部取出,一一问明用途,便将几张防御性的符箓还给了他,却将几张攻击性的符箓带走,此时便都给了九如。 卢剑山身上的符箓都是江东卢氏精制,与道门之中平常流传的不同,九如一见喜不自胜,接下符箓,便退到一边去了。 清机道人瞧见,笑道:“师弟何必如此破费,他如今正是扎根基的时候,也用不了这些符箓。” 白城问道:“不知师侄如今修为为何?” 清机道人说道:“他不修武道,专心修行心神之道,如今刚刚接触心神之力,按照武林中的说法,算是初入念动吧。” 白城说道:“师侄修为已十分不错,小弟如今也不过念动大成,便是那块从卢剑山手中得到的九灵飞焰符,运转起来也十分费力。” 清机道人一怔,说道:“念动大成运转法器应当十分容易才对,师弟可否将此符给借给师兄一观,瞧瞧是什么问题。” 白城说道:“这有何不可?” 说罢,白城伸手掏出玉符递给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手握玉符,细看了一会,说道:“这到奇了,这块玉符虽看似平常法器,但却是一件古物,由前代高人所制,老实说,以师弟的修为应当无法炼化才对。”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六十八章 百年对峙 九灵飞焰符,羊脂白玉雕成,三寸见方,一指薄厚,四角圆润,触手滑腻。 白城从卢剑山处夺取这块玉符时,见他对此不甚珍惜,心中以为这块玉符与卫千雪随身佩戴的青蚨盾类似,都是不值钱的大路货,如今听清机道人说此物不凡,有些意外,说道:“还请师兄细说。” 清机道人手持玉符轻轻摩挲,解释说道:“若是贫道所猜不差,这块玉符乃是数百年前道门高人精心制作的法器,与当今流传的普通法器不同。” 说到这里,清机道人抬头瞧瞧白城,说道:“师弟有所不知,道门之中,以百年为界,百年之前制作的法器,往往用料珍惜,做工复杂,然威力强大,只是有个缺憾,便是不易催动。近百年来所做的法器则不然,往往用料平常,做工简单,威力也差一些,却胜在使用简单,只要稍微点修为便能使用。师弟猜猜这是何缘故?” 白城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动,说道:“可是与大江南北,七国相争有关?” 清机道人轻轻笑道:“贤弟果然聪明,一点就透,这两件事确有关联,只是说来话长。” 白城说道:“左右无事,还请师兄赐教。” 清机道人斟了杯茶,润了润口,方才将数百年天下变迁一一讲来。 七百年前,大晋结束列国纷争,横扫**,一统天下,治国数百年,可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当时,修道之人平日里不是炼丹服气,便是探索天地,少有人修行用于争斗的道术,纵然有些纷争,也都是义理之争,争斗双方往往都是对大道有深刻认识的高人,争斗起来也不许低辈弟子参与。 所以那些前辈高人制作法器时,并不会考虑到低辈弟子的使用问题,他们所制作的法器,练气水准以下的弟子,根本无法炼化。” 直到百余年前,北方五族胡人崛起,建立大魏,沿昆仑山南下,七战七胜,攻入洛阳,将大晋击溃,只有一些残留的皇族逃到江东,重新建国,便是如今的晋国。” 当时神州陆沉,处处烽烟,天下豪杰揭竿而起,与胡人争斗,其中反抗最为强烈的三股力量,分别是汴京赵氏、长兴陈氏与兰陵萧氏,只是大魏当年实在太强,这三家虽然也十分骁勇,但最终也抵抗不住,多年大战之后,纷纷南渡,分别建立宋国、梁国与陈国。 这三家与晋国合起来,便是江东四国,只是四国虽立,但以当时形势来说,大魏仍处于绝对上风。 大魏皇帝拓跋珪有意一统天下,决意带兵百万,直指江南,江东四国虽然也集结大军,准备殊死一搏,但实已做好了流亡海外的准备。 不过,邀天之幸,拓跋珪起兵前夜,竟忽然暴死军中,大魏从此大乱,再无暇南顾,数年内战之后,最终一分为三,便是如今的北方三国魏、齐、周,只是这三国分开之后,再也无力南侵,从此南北双方对峙,至今已有百年。 白城来到此方世界,也曾读过历史,隐隐觉得这方世界的历史与地球有些许类似之处,但细究下去却截然不同。今日听清机道人详细将来,只觉得与地球上南北朝时期有些相似之处,只是那时却未曾并存如此多的国家,也无如此长的时间。 白城听到此处,问道:“原来还有这段历史,小弟倒是今日才知道的如此清楚,只是不知这与法器之事,又有何关联?” 清机道人却不回答,反而问道:“师弟可知北方五族历来逐水而居,并无什么厉害手段,千年以来与我中原交战可谓屡战屡败,为何又能突然崛起,击败大晋?” 白城说道:“这个说来确实奇怪。” 清机道人说道:“此事还要从佛道相争说起,当年佛道两门都在中原传播,只因双方理念不合,才有了些争斗,后来争斗愈来愈烈,竟引出佛门六位尊者论战道门七位真人,双方在云梦泽百日论战,最终佛门六位尊者中五人元寂,剩下一人带领佛门退居北方草原。” 听到此处,白城心中暗道,看来这七位真人倒真不是吃素的,团战的本事当真不弱。 清机道人不知道白城心中所想,只见他频频点头,以为他听得十分用心,接着说道:“不料,佛门退居草原之后,与当地五族胡人混居一处,在佛门的指引之下,北方五族立文字,筑宫室,恳农田,造甲兵,学武艺,修佛法,百年之内便已于大晋旗鼓相当。后来大魏一统草原,挥师南下,佛门更是趁机派出无数高手,当时几路大军都有佛门尊者坐镇。” 清机道人喝了口茶,接着又说道:“我道门乃是大晋国教,自然是奋起反击,此后数年,佛道两门在中原地区厮杀,双方无所不用其极,想出无数争斗的秘法,杀的是血流成河,难分高下。” 说到此处,清机道人面上沉痛之色一闪即逝,随即接着说道:“直到后来,道门之中有一位前辈神游天地之时,偶然去了一处十分神秘的所在,学到了一种极为取巧的办法,便是将制作一件法器所需的材料、手法一一列出,将其中贵重之物经过测试,选取便宜东西替换,再剔除制作手法中较为繁琐的步骤,只留下最为简易的方法,然后选取数名弟子,每人只学一种材料,只学一种手法,学成之后,让每人都只制作法器的一步,这一步完成后,便交给下一人接着制作。如此一来,制作出的法器虽然威力稍弱,但是数量极大,而且使用要求也降低不少,便是初窥门径的低辈弟子也能随意操纵。那位前辈在门中测试之后,发现此法极为好用,将其命名为流水法,昭告天下道门,此法一经传出,道门各大支脉无不试用,一试之下,果然大获成功,与佛门的争斗之中大占上风。从此之后,天下法器便都采用流水法制作而成。贫道刚才见这块玉符用料精良,制作繁琐,便知它不是流水法所制,应是数百年前的古物。” 白城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只怕不是什么流水法,是流水线作业法吧,这位前辈莫非是神游到地球上去了,心中如此想,口中却说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缘由。” 清机道人说道:“既然这块玉符是数百年前门中前辈所制,那么没有练气的本领根本无法炼化,所以贫道才奇怪,师弟为何能炼化此物。” 白城细想一番,说道:“师兄一说,我才想起当日张道人曾说过,卢剑山修为不足,最为厉害的两种变化他还使不出来,莫非此物特殊,不必完全炼化也能使用?” 清机道人摇摇头,说道:“卢剑山能催动此物是借用了道门秘法,与师弟不同。” 白城两手一摊,说道:“如此说来,莫非此物与小弟有缘?” 第六十九章 道主符印 清机道人闻言,微微苦笑说道:“师弟莫开玩笑。” 说完,清机道人沉默不语,半晌之后,忽然抬头问道:“前次师弟说是已经修行过《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不知修行到何种境界?” 白城一怔,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问题,说道:“小弟对此经不熟,虽然也有些成就,但也不知道算是什么境界,还是小弟展示一番,请师兄评判吧。” 说完,白城就要盘膝坐下,清机道人连忙伸手制止。 无论在武林还是道门,修为高低都是自身最大的秘密之一,不宜为他人所知,白城虽然年轻,不知这种禁忌,但清机道人却对其中利害十分清楚,将白城制止之后,起身向殿中众位道士说道:“时辰不早,你们都去各处职守吧。” 众位道士齐声称是,一一行礼退出,殿中只留下清机道人、白城与小道童九如。 九如见众人退出,几步走到门前,将门窗闭好之后,侍立在清机道人身后。 白城此时已明白清机道人为何要将众人赶出,微微点头致谢,待众人退出之后,他便盘膝坐在椅上,闭目凝神,默诵经文,观想雷霆闪电。 片刻之后,白城猛然睁开双眼,正殿之中一道雷光凭空闪现,雷光璀璨至极,照的室内白茫茫一片! 《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乃是上古雷声普化天尊所传,修行到高深处,双目之中,便有雷光闪现。 小道童九如知道白城虽然修为不弱,但得到真经时日尚短,只道他纵然有些进展,也不见得是多大的成就,故此双眼一直紧盯白城,想要瞧清楚白城的进境。 小道童九如正在用心观察,眼前猛然有一道极为炽烈的光华闪过,再想转头也来不及,被光线刺激,不由得两眼通红,垂下泪来。 白城之前每次运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后,初次睁眼时便会有光华放出,故此今日要用这种方法,让清机道人看看他的境界深浅。 但白城自念动大成之后,还未曾修炼过此经,并不知道会有如此光亮,此时见九如被刺激的流下眼泪,也有些歉意,连忙说道:“师叔一时失手,还请师侄见谅。” 九如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一旁清机道人喃喃自语:“虚室生白,目生神光…” 白城见清机道人有些出神,一使眼色,旁边九如连忙上去轻轻推了清机道人一把。 清机道人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两眼瞧着白城说道:“贫道自小入门,修行的便是《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二十年后才有此等境界,师弟修行不过短短数日,便有此成就。精进如此之快,贫道不但没有见过,便是听也没听过!实在不知师弟是如何修炼的!” 说到此处,清机道人目露奇光,瞧着白城便如瞧着一块稀世之宝一般。 白城虽然知道自己修炼此经进境极快,远超经书所写的进度,但往日都以为是每个人天赋不同,故此进境不同,经中描写的只是平常人的进境,却没想到若非天资极佳之人,压根无法入门,经中描述的已是资质极为上等之人的修行速度了。 此时听清机道人提起,白城心中猜想,他能修炼这么快,不是因为二世为人,精神力量强大远超常人,就是因为所修的《归元破玉决》来历神秘,能炼化念石,只是这两种原因都不太方便说出,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借口来,只能说道:“小弟也不清楚,只是循序渐进修行此经,便是这般境界。” 清机道人也想不出什么解释,只能仰天长叹,徒呼奈何。 两人又说了一阵,白城忽然想起一事,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皮囊,从中掏出三枚印信递给清机道人,说道:“这两日只说入门之事了,差点把此物忘记,还请师兄将这三枚印信收好。” 清机道人也不矫情,伸手接过三枚印信,瞧了一眼,正是玄龟堂、霞光院与九仙观三家的掌门印信,便将这三枚印信至于桌上,又伸手从袋中也掏出一枚印信,放在桌上。 白城见这四门印信,俱都是由乌金打造,一寸见方,三寸多高,形制材料都一模一样,不由心生疑窦,问道:“师兄,我听说咱们九仙观在此地已传道百年,玄龟堂、天龙门与霞光院却不过搬来此地两三年,为何这印信完全相同?” 清机道人笑道:“贤弟有所不知,这几枚印信,是黄天道为此次道主之争特制的,并非各家门派的祖传印信,其实是一件法器。” 白城见过的几件法器,要么是用于攻击,要么是用于守卫,但总有些用途,如今听说这掌门印信竟也是法器,不由有些好奇,问道:“不知此物如何使用?” 清机道人笑道:“贤弟一看便知。” 说完,清机道人面容一整,冲着四枚印信,口中念念有词,足有半晌功夫,忽然伸手一指,口中喝到:“三清道祖急急如律令!” 话音未落,只见四枚印信分别放出黑、白、赤、青四道毫光,随着光华越来越亮,四枚印信也产生不同变化。 放出黑光者,逐渐融化,最终化为一团黑水悬在半空,不断翻动;放出白光者,从中皲裂,裂成无数砂砾大小细微金属,如一道旋风般,在空中盘旋;放出赤光者,陡然一震,轮廓逐渐模糊,光华不断闪动,如同火焰一般,虚实不定;放出青光者,却与其他三件不同,不但不曾变大,反而开始内敛,最后凝成一粒小小的葫芦种子,静静不动。 黑水、白沙、赤火,青种,这四样奇物各自占据桌子一角,不再移动,其中一件偶尔向桌子中间飘去,其他三件便会猛然一震,将这件震退。 白城在一旁观瞧,只觉得玄妙至极,一旁九如也是初次见到这般景象,同样惊的目瞪口呆。 清机道人见这四枚印信已不再变化,将右手中指放入口中咬破,随即一弹,一滴赤红色的血珠飞射而出,悬在桌面正中,放出道道血光。 清机道人见血光照出,口中大喝一声:“呔!” 四枚印信似是能听懂命令一般,猛然向桌子中间聚集,将血珠包裹其中,黑、白、赤、青、血五色光华混在一处,明灭不定,最终猛然一暗,随即一亮,放出万道黄光。 光线刺眼,白城连忙转过头去,片刻之后,光线变暗,他再次转头过来,只见木桌之上一块长宽高皆为三寸的印信,隐隐放出黄光! 清机道人伸出右手中指,点上印信,鲜血渗出,印信光华逐渐消失,最终化作一块普通的黄铜印信。 白城心中暗道,道法神奇之处果然非同寻常,刚才那一系列变化,便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也只有去电影中看,好奇问道:“师兄说的法器,只怕就是这枚印信吧,却不知有何作用?” 清机道人将印信持在手中,笑道:“此印便是青羊府道主符印,不但攻防一体,厉害非常,而且还有许多其他玄妙,可以千里传音,甚至多人交谈,也毫无障碍,还可以传递文书、图像,甚至是道门法术,实在是方便的很。” 白城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心中大喊,这不就是法器版的QQ么! 第七十章 宴无好宴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春风正暖,花开正艳,自从白城来到九仙观,须臾间已经过去七八日,白城趁这几日将玄龟堂周边的几处景致都走了一遍,顺便去九仙观的别院看望了一次小婉,九仙观到底是道观,女子在此始终不大妥当,清机道人已早早将小婉送到别院去了。 最初几日,清机道人还安排观中道士用心值守,防备玄龟堂猝然发难,但一连数日都不见动静,便洒下人手去青羊府城打探消息。 半日之后消息传来,玄龟堂卢剑山业已过世,据堂中传出消息,张堂主说卢剑山之死是九仙观派人行刺,他已将此事禀明黄天道,道中回复消息说,不日就要派使者来青羊府,严惩九仙观。 听到消息,白城对着清机道人苦笑说道:“倒是小弟连累师兄了。” 清机道人冷笑一声,说道:“师弟对道门不熟,才会为张道人大言所欺,以贫道看来,便是再给他两个胆子,也不敢在未继任道主前向道中报告消息,他这说法不过是安堂中众人之心罢了。” 白城微微点头,心道欺上瞒下,果然是古今一理。 这一日,清机道人正在书斋之中向白城讲道门礼数,以及九仙观历代祖师的平生事迹。 门外脚步声传来,道童九如前来禀报,说道:“青羊府知府派人送请帖,说是请师父去府中一叙。” 清机道人目光一闪,说道:“他为何要请我?让送帖之人进来吧。” 九如转身出去回话,片刻之后,一名差人大步踏入斋中,此人二十**岁的年纪,一副精明强干的面相,身穿一身蓝底官衣,斜挎一口赤红色刀鞘的腰刀,脚踏薄底官靴,见到清机道人,一揖到底说道:“青羊府三班捕头郑飞虎拜见观主。” 清机道人也认识此人,连忙将他搀起,笑道:“郑捕头不必多礼,一路辛苦了,先歇息片刻。” 郑飞虎顺势站起身来,说道:“岂敢烦劳观主大驾。” 清机道人命人斟上香茗,安排坐定,方才问道:“郑捕头此来不知有何要事?” 郑飞虎从公文袋中掏出两张请帖,递上其中一张说道:“府台大人有要事与观主相商,特地派小人前来,请观主三日后前往府中一叙。” 清机道人接过请帖,笑道:“府台大人有请,贫道自当前往。” 郑飞虎见他答应下来,神色一定,接着问道:“不知贵观近日可有位白城,白少侠在此暂住?” 白城一旁陪坐,见他忽然提到自己,笑道:“少侠不敢当,区区便是白城,不知郑捕头为何忽然提起小弟?” 白城这两日在观中闲住,因为没带着换洗的衣服,也换了一身宽大的道装,只是没有束发扎髻,头发散落着披在身后。 郑飞虎进书斋时已瞧见白城,见他一身蓝色道袍,闷声坐在一旁,本以为是观中弟子,便没有理会,此时听他说话,才知道是白城。 不过郑飞虎久在衙门,见惯了江湖人物,知道这些人多是不拘小节之辈,故此也不惊讶,反而哈哈一笑,说道:“白少侠果然是少年英雄,仪表不凡,小人来前,府台大人曾亲**代,若是白少侠在此,请一同前往赴宴。”说完,伸手将另一张帖子递出。 白城一怔,他与官府中人素无来往,更何况对青羊府人生地不熟,实在不知道知府找他何事,但他向来好爽,也不推脱,伸手接过帖子,说道:“既然府台大人有请,小弟必当前往。” 郑飞虎见二人都答应下来,此行任务已然完成,方才松了一口气。 几人无事,又在书斋闲聊了一会,闲聊之时,清机道人言语中试探,打探知府相召所为何事,郑飞虎也只推说不知。 眼看日到正午,清机道人便留他在花厅用膳。用膳之后,郑飞虎见时辰已经不早,便要告辞回府。九如送他出门之时,随手递过十两银子的车马费,郑飞虎也不推辞,接过之后便打马扬鞭一路飞驰而去。 送走郑飞虎,清机道人与白城又回到书斋。 白城心中有些疑惑,问道:“师兄可与这位知府相熟?” 清机道人轻叩茶碗,说道:“青羊府知府姓娄,四年前来此任职,此人向来不喜多事,与我也是泛泛之交,如今他离任在即,却忽然召你我前去,只怕其中必有蹊跷。” 白城想了想,说道:“请师兄去,还想得通,但他是如何知道小弟在此,又为何请我前去,这个实在没有道理。” 清机道人沉吟半晌,说道:“郑飞虎虽推作不知,但他还是泄露了些许风声,以他对师弟的称呼来说,只怕娄知府并不知道你已拜入九仙观,如此说来此事恐怕与…” 清机道人说到此处,白城忽然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清机道人跟他目光一对,两人心意相通,同时呵呵大笑。 三日之后,九仙观前,九如一大早便备好马车,清机道人与白城同乘一辆马车,向青羊府方向行去。 半日之后,马车由青羊府北门进城,穿过两条大街,径直来到知府衙门后门,此处早有一名王姓管家等候,见清机道人与白城来此,连忙将两人请到花厅候坐。 两人来到花厅,见花厅之中空无一人。 清机道人问道:“敢问王管家,今日娄知府请了多少人来此,为何此处空无一人?” 王管家说道:“道长客气了,只是此事小人并不知晓,大人吩咐让小人在后门等候道长与白少侠来此,其他事情,小人一概不知。” 清机道人目光一闪,问道:“王管家可知今日知府大人是为何事邀请?” 王管家面有苦色,说道:“道长还是别问了,老实说我家大人也不知为何请道长前来,其实,今日并非是他邀请二位来此,而是另有其人,只是暂借我家大人府衙一用罢了。” 清机道人与白城闻听此言,互相对视一眼,便不再说话。 王管家安排两人坐下,又招呼下人奉上茶水点心,方才退下。 清机道人与白城坐在花厅品茶,心中虽都有些疑惑,但此时客居他处,隔墙有耳,也不便讨论,只是互相打个眼色,准备见机行事。 两人正在静坐,忽然听到有“铿铿”的铁甲碰撞之声传来,片刻之后,一名中年将官走入花厅,此人身高七尺,满面虬髯,一身明光铠,身披一条黑色披风,腰挎一把横刀,手中持着一条黑色铁链。 这名将官来到花厅之中,将铁链扔在地上,哗哗作响,冷笑一声说道:“你二人身犯重罪,还不自己绑上,非要等某家出手吗?” 第七十一章 问案(上) 寒霜锁链,刑部大匠督造,千年寒铁所制,不但坚韧难断,而且内蕴寒气,锁链之上终年积霜,一旦将人锁拿,寒气入骨,无论是武林高手,还是佛道两门的高人都极难挣脱。 铁链虽冷,但言辞更冷。 这名将官话一出口,白城便觉得杀气如波涛一般汹涌袭来,花厅之中本是春风和煦,一片温暖,却陡然卷起一阵寒风,犹如凛冬降临一般,周身气血都有些运转不畅。 白城心中暗道,此人这一身杀气,绝不仅仅是功法霸道的缘故,更是百战之后煞气凝结,才凝出这刺骨冰寒,是个极难对付的高手。 清机道人却不为所动,张口哈哈大笑,随着笑声出口,杀气骤然散去,花厅之中忽然又阳光明媚,温暖如初。 清机道人笑了一阵,声音逐渐转小,问道:“不知阁下何人?为何不经公堂审讯,便肆意安下罪名?” 这名将官自恃武功高强,进花厅时气势汹汹,但此时见清机道人修为不下于他,也有些顾忌,态度缓和下来,说道:“某家是朝廷二品宣抚使许大人座下统领曾豹。前几日,许大人巡经此地时,有人拦路喊冤,说你二人与一宗杀人案有关,故此许大人派我将你二人锁拿归案,明辨是非。” 清机道人闻言笑道:“不知是谁人身死,又是谁人告状?” 曾豹说道:“死者是玄龟堂道士卢剑山以及青华、青月,喊冤的是玄龟堂堂主张乾灵,他状告你二人一人策划,一人动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卢剑山等三人杀死。” 清机道人轻轻“哦”了一声,问道:“不知他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曾豹说道:“玄龟堂数十名弟子皆已到案,便是人证,现场有断剑一把,便是物证!” 白城前几日接到知府请帖时,已觉得奇怪,今日听王管家吐露实情,请帖并非知府本意是更觉得古怪,此时,在一旁听他二人对答,更是觉得荒谬至极。 当今之世,南北七国之争,实为佛道之争,佛道两门在七国之中地位超然,朝廷从来不加管束。此次,卢剑山与青月、青华之死,涉及黄天道道主之争,此类事务朝廷向来不闻不问,都是交于道门内部解决,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位宣抚使,要插手道门之事。更何况以张道人之沉稳,又怎会贸贸然跑找朝廷官员拦路喊冤,真是诡异至极。 只是白城向来心思沉稳,虽然觉得此事极为荒谬,但他见清机道人与曾豹一问一答,都煞有其事,知道其中必玄妙之,便坐在一旁,也不张口。 清机道人听曾豹说完,摆摆手说道:“曾将军此言差矣,玄龟堂中尽是张乾灵手下,证言是做不得数的,至于一柄断剑,又算得上什么物证?” 曾豹冷哼一声,说道:“依道长说来,此事竟是子虚乌有了?难道三具尸首做的了假吗?” 清机道人笑道:“三具尸首是真是假,贫道一概不知,但却与我二人无干。” 曾豹略一沉吟,说道:“既然如此你将近日行踪一一讲明,某家也好回复许大人。” 清机道人问道:“不知这三位何时故去?” 曾豹说道:“据说是七八日前。” 清机道人抚掌说道:“那便是了,贫道近一个月都在观中静诵黄庭,并不曾踏出观门一步,此事观中数十人皆可作证。” 曾豹眉头一皱,不再询问清机道人,转头盯着白城说道:“你近日都在何处?” 白城见清机道人有问必答,也有样学样,说道:“在下前些日子在青羊府中住了几日,近十余日都在九仙观住。” 曾豹追问道:“你在青羊府时,可曾去过玄龟堂?” 白城说道:“在下确实去过。” 曾豹闻言,目光一凝,单手搭上横刀,杀意如山如海,渐渐蓄起,压向白城,目光如利剑一般直刺白城双眼,口中一字一顿,说道:“卢剑山是你杀的吧!” 白城只觉得遍体冰凉,就好似林中野兔被虎豹等猛兽盯上一般,思绪都要冻结,若是半月之前,被这股杀气一压,只怕心中再也藏不住半分秘密,但他如今已念动大成,修成了武道心念,虽然慑于曾豹的杀气,心神运转不畅,但也非毫无抵抗之力,轻声说道:“曾将军说笑了。” 话一出口,曾豹猛然放声大笑,将冰冷杀意,化作一汪春水,说道:“既然你们都说不是,那便不是吧,也不必紧张。” 说罢,曾豹转身大踏步走出花厅,头也不回。 白城见他离开,不禁愕然,曾豹能将一身杀气陡然消融,武功之高更在自己最初的估计之上,如此修为定然是心思果决之辈,办事万万不会虎头蛇尾,但他刚才竟然只是虚张声势恫吓几句,便就此离去,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白城扭过头去看清机道人,见清机道人面上也露出不解之色,但随即又好似想通了什么,却不说话,只是用右手食指轻轻在茶碗一沾,用茶水写出“无妨”两个字。 白城一怔,便知清机道人已经知道了什么,连忙也沾着茶水写了个“问”字,再去看清机道人,却见他轻轻摆手,不再写字。 白城正在奇怪,忽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音传来,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行人从远处向花厅走来。 这一行人约么有七八位,走在最前面的两位,一位面如冠玉,绯衣青锋,虽然面色温和,但一举一动极有威势,显然是久居上位之人;他身旁的一人,却是一身软甲,身高十尺,背后一面血色披风,虽然身材瘦削,但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凛凛生威,正是血焰军的统帅周定远。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官一道,这名官员看年纪四十有余,面容消瘦,颏下五绺长髯随风飘动,颇有几分儒雅之相,从身上官服品级来看,当是此地的主人,青羊府的娄知府,与他同行的却是玄龟堂堂主张乾灵。 这四人走在前面,一名将官带着几名军士,紧紧跟在身后,似乎是要保护前面那位绯衣人的安全,这名将官便是刚刚离开此地的曹豹。 第七十二章 问案(下) 见众人到来,清机道人连忙拉起白城,向众人躬身行礼说道:“九仙观清机见过诸位大人。” 领头那名绯衣人也不说话,径直来到主位坐下,倒是周定远瞧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便是清机道人吧,果然是丰神俊秀。”说罢,坐在那名绯衣人旁边。 白城听周定远说这句话,便知道他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心中不由一动,脸上却不露半分,默默站在一旁。 绯衣人与周定远坐下之后,其他几人似是身份不够,也不敢就坐,只是站在一旁。 见两人坐定,娄知府几步走出,说道:“启禀许大人、周将军,此人便是九仙观观主清机,他身旁那人便是白城。” 绯衣人微微点头,说道:“张乾灵,你说杀死卢剑山的便是这两人吗?” 张道人连忙走出,恭声说道:“启禀大人,便是此人。” 许大人温声说道:“刚才曾统领与他二人的对话,你听到了吗?他二人已否认了此事。” 张道人说道:“此事千真万确,还望大人明察。” 白城站在一旁,心中几乎以为自己走错片场,心中暗道,这名许大人只怕就是朝廷派来的宣抚使了,只是玄龟堂与九仙观明明都是道门支脉,为何要把官司打到他这里?周将军向来不愿插手地方事务,为何今天又要陪此人前来? 许大人似是有些不悦,说道:“曾统领将一身杀气凝于内劲之中,只要杀气一逼,修为稍弱之人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这名少年如此年轻,哪里有本事在他面前说谎,你这么说莫非是怀疑曽统领的本事吗?” 张道人急忙说道:“贫道不敢,只是这二人俱都十分狡猾,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避过曽统领的探测。” 许大人沉吟片刻,说道:“你这么一说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你如今并拿不出什么确切证据来,本使也不便决断。” 张道人扑通一声,跪下说道:“贫道虽无证据,但此二人确实是杀害卢剑山的凶手。” 许大人叹了口气,温声说道:“你也一把年纪了,不要动不动就跪下。若是再无其他证据,此事就到此为止,你莫再争了!” 张道人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大人已经决断,贫道只能遵从,只是贫道还有一事请大人决断。” 许大人说道:“你说吧,什么事?” 张道人说道:“此次青羊府道主之争,九仙观清机道人已然坏了规矩,请大人裁决他退出此次道主之争!” 许大人神色一冷,说道:“此是道中之事,这里还有外人,今日不便谈论,改日再谈吧。” 张道人闻言,大声说道:“清机道人扰乱规矩,大人若是不闻不问,难道不怕道中非议吗?” 许大人目光渐冷,说道:“既然如此,你便说吧。” 白城在一旁听他二人对话,忽然从卢剑山被杀之事,扯到道主之争,不由有些奇怪,朝廷官员管起杀人案不说,怎么又忽然管起道主之争来,偷眼去瞧清机道人,却见清机道人面无异色,就好似此事天经地义一般,心中不由有些奇怪。 张道人接着说道:“据贫道所知,此次道主相争,道中立下规矩,各支脉不许引外人为援手,如今白城虽未必是杀害卢剑山的凶手,但为九仙观清机助阵之事,已板上钉钉,还请大人裁决清机退出此次道主之争。” 许大人沉吟片刻,说道:“原来你今日的目的并非是替卢剑山伸冤,而是将清机踢出此次青羊府道主之争,好大的胆子,竟然算计起我来。” 张道人连声说道:“小人怎敢如此大胆,只是规矩在此,不得不说。” 许大人面色一沉,说道:“好你个规矩在此!” 一旁周定远听他二人对话,忽然插口说道:“道主相争,何时有此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许大人说道:“周将军非我道中人,故此不知,但确实有此规矩,他也没有乱说。” 周定远从飞星门召唤人手,便是要扶持清机道人登上道主之位,却从未听清机道人说过这条不许外援的规矩,此时忽然听到,不由心中一沉。 张道人见许大人不再说话,再次说道:“请大人裁决!” 许大人瞧了他一眼,眼中已有杀意,说道:“既然如此,清机听令...” 话音未落,白城忽然说道:“大人且慢!” 许大人目光一闪,说道:“你又有何事?” 白城说道:“在下刚才听张堂主说,我是九仙观请来的外人,故此要剥夺清机师兄夺取道主之位的资格?” 张道人说道:“不错。” 白城说道:“张堂主如此说,可就错了。” 张道人怒道:“我如何错了?” 白城说道:“在下并非协助九仙观,在下本就是九仙观门下弟子,道号清越!” 张道人本来跪在地上,此时忽然长身站起,怒道:“我早已查明,你与清机道人相识不久,如何能是九仙观弟子?” 白城微微笑道:“言辞可以作假,修为却做不得假,在下修行九仙观真传《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多年,已略有成就,此时展现出来,是与不是观中弟子,请大人一观便是。” 许大人脸色露出奇异之色,说道:“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 白城点点头,随即微闭双目,暗诵经文,在脑海之中观想雷霆闪电,片刻之后,猛然睁开双眼,花厅之中一道雷光闪过,便如平地之中,忽然起了一道闪电。 张道人面色剧变,连忙转头朝着许大人,颤声说道:“这必是他在装神弄鬼...” 话未说完,许大人面色一变,怒道:“你当我眼瞎了么,九仙观的真传,我会分辨不出?此事无需再论!” 白城观想出一道闪电之时,本以为还要向这位许大人,解释这门功法是九仙观真传,不想这位许大人竟无需他解释,直接一口叫破来历。 许大人话一出口,张道人面如死灰,站在一旁。 周定远见此情景,伸手轻轻拍了拍许大人,笑道:“许大人,看来这青羊府之事你还是要多跑几趟啊。” 许大人轻叹一声,说道:“卢剑山仗着家中势力,集了三枚印信便要道中封他,如今他倒是死的痛快,却要我白跑一趟!” 白城闻言,脑中一道亮光闪过,已经完全明白了,原来这位朝廷的宣抚使许大人,同时也兼任着黄天道巡察使!张道人拦路鸣冤,找的不是身为朝廷宣抚使的许大人,而是身为黄天道巡察使许大人!只是卢剑山之死涉及到江东卢氏,故此许大人在处理此事时,并未依照道中规矩,而是按照朝廷的法度来处理,将卢剑山之死当做一起普通的人命官司处理,如此一来,江东卢家虽然恼恨,但也不便在明面插手此事,他便能从容判决。 想到此处,白城不由对着许大人多了三分佩服,竟然能想到如此巧妙的法子来。 事情到此,事情都已说明白,许大人发话:“既然今日事情都已说清楚,你们且退下吧,我和周将军还有些话要说。” 众人正要退下,清机道人却忽然说道:“大人且慢,贫道还有事要禀报许大人。” 第七十三章 就任道主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许大人虽身居高位,却毫不盛气凌人,反而脾气极佳,见清机道人忽然插话,笑着说道:“清机有话尽管说来,什么禀报不禀报的。” 清机道人闻言,伸手从袋中掏出一块三寸见方的黄铜印信,递给许大人,说道:“贫道前几日侥幸将四枚印信聚齐,已将它们合为一体了。” 许大人接过印信,半晌无言,忽然笑道:“原来四枚印信都到了你手里,早拿出来,今日岂不是省了许多事?” 一旁张乾灵见到黄铜印信,脸色煞白,惊道:“怎么会在你手里?霞光院掌元明明说卢元龙是死在无名黑衣人手中,为何?我明白了,原来霞光院与你早有勾结,卢元龙也是你们杀的!” 清机道人瞥了他一眼,说道:“卢元龙之死与我等无干,贫道得到消息时他已然身亡,只是从他尸身上搜到天龙门的印信而已,张堂主不要信口诬陷!” 张道人还要再喊,许大人摆摆手,说道:“既然清机已经炼化了道主印信,青羊府道主之争便到此为止,你不要再节外生枝,省的大家难做。” 张道人知道大势已定,再多说无益,只能闭口不言。 许大人说完话,又将黄铜印信递回给清机道人,笑道:“虽然这印信你已经炼化了,但是手续还是要走一下。” 说完,许大人伸手从袋中掏出一块金印,在身前一尺处虚空一点,清机道人连忙双手持印,将铜印递出,两枚印信在空中一触,“叮”的发出一声轻响,放出数道毫光来。 片刻之后,许大人将金印收回,笑道:“我已将你的道主印信录下,从今日起你便是青羊府道主,千万要记得做事勤勉,为道门尽力,也为朝廷尽力。” 清机道人连忙点头,说道:“贫道谨遵大人吩咐!”。 许大人环视四周,打趣说道:“这下再没什么事情了吧,既然如此,咱们今日就此散去吧,省的娄知府还要管饭。” 娄知府本站在许大人身后,此时慌忙走出说道:“许大人大驾光临,卑职府衙蓬荜生辉,如今时候已不早,还请大人在此用膳。” 许大人还要说话,周定远哈哈一笑,说道:“许大人既然来了,就请在歇息片刻吧,否则娄知府这几日岂不是白准备了。” 许大人笑道:“既然周将军发话了,那就麻烦娄知府了。” 许大人与周定远留在青羊府衙用膳,其他几人便告退出门,清机道人和白城依旧由王管家引着从后门出去,张道人却是满腹心事,从前面独自走了。 清机道人与白城两人出门准备乘车离去,一旁忽然走来一位黑甲军士来,拱手问道:“二位可是清机道人与白少侠?” 白城说道:“不错,不知足下是?” 黑甲军士说道:“卑职是周将军帐下护卫,将军请二位先不要离开此地,今日晚间请二位去仙云楼赴宴。” 白城点头说道:“请回复将军,我二人必然准时赴宴。” 黑甲军士点点头,转身离去。 清机道人见黑甲军士离去,说道:“如今时候还早,咱们师兄弟先找个地方填填肚子吧。” 白城心中一动,说道:“既然如此,我倒知道一处不错的酒楼,今日小弟做东,咱们一同前去。” 清机道人笑道:“那便麻烦师弟带路了。” 白城转身让车夫自己找地方休息,晚上再去仙云楼前等候,自己带着清机道人沿街漫步而去。 穿过几条喧闹的大街,白城忽然伸手一指,说道:“便是此处。” 清机道人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前面两层高的一座酒楼,酒楼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聚福楼”三个字。 两人来到酒楼之中,见店里人头攒动,并无空座,生意极好的样子。 白城伸手拉过一名伙计,问道:“崔博方在不在?” 话音未落,白城便听到身后有人喊道:“这不是十一郎吗,怎么今日有空来了?” 白城转头瞧去,正是崔博方,只见他今日与前次不同,满面喜色,步履也轻快许多。 崔博方几步走到近前,说道:“十一郎近日都不在家中居住,怎么今日有空来了。” 白城笑道:“今日与我师兄来青羊府办事,忽然想起你家酒楼手艺不错,便来瞧瞧,只是店里果然生意不错,连空座也找不到一张。” 崔博方连忙说道:“十一郎说的哪里话,赶快去二楼雅间就坐。” 说罢,崔博方拉着二人来到楼上,找了一处清净雅间。 崔博方忙前忙后,招呼伙计倒好茶水,又亲自叮嘱几位大厨炒几个拿手好菜,方才陪坐在一旁。 白城问道:“不知上次小弟离开之后,此地生意如何?” 崔博方呵呵笑道:“自从上次十一郎说出制作雪泥的法子,我便依照这法子试做了一次,果然大获成功,自此以后,酒楼虽然不能说是日进斗金,但已生意兴隆,吴员外布置下的任务早已完成。” 白城说道:“那小弟在此预祝崔大哥早日抱得美人归了。” 崔博方似是有些脸红,说道:“还不是多亏了兄弟。对了,前几****忽然听二弟的几个朋友说,城西玄龟堂的卢道长忽然过世了,既然他已经...不知小婉什么时候能回来?唉,爹娘一直想她的很。” 白城说道:“崔大哥不必着急,如今大势已定,左右不过两日功夫,小婉便会回来。” 崔博方兴奋说道:“那便好,那便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崔博方等饭菜上桌,又亲自去取了一坛上好的陈年佳酿,方才告辞下去了。 待崔博方下楼离去。 白城心中早有满腹疑问,只是先前周围人多不便开口,此时见四下无人,就要张口询问。 清机道人见他神色,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不等他问出来,先伸手为白城斟满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上,举杯同饮之后,方才说道:“我知道师弟对今日之事有些疑问,不要着急,贫道这就将今日之事一一讲来。”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七十四章 仙云楼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白城今日青羊府一行,如坠云里雾里,心中早已充满疑惑,说道:“还请师兄一一解惑。” 清机道人沉吟片刻,说道:“今日之事,起因便是张乾灵要死中求活。” 顿了顿,清机道人解释说道:“我原本以为,卢剑山身故之后,张乾灵便会禀明道中,要求接任道主之位。如此一来,道中必然要派人前来册封,到时候我只要拿出道主印信,便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将他从容逼退。” 白城想了想,说道:“师兄这条计策不错。” 清机道人接着说道:“只是我没想到,道门七大世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竟然能扭转乾坤。依今日情况看来,卢剑山身亡之后,江东卢氏便立即出手,让道中收回册封卢剑山的命令。如此一来,卢剑山既然没有当成青羊府的道主,那么张乾灵自然谈不到接任。江东卢氏要对付他也就轻而易举。” 白城唏嘘说道:“道门之中竟也如此复杂,比朝廷还复杂几分。” 清机道人轻叹一声,说道:“有人的地方便有利益纷争,有纷争的地方便有人心诡谲,多少前辈高人看的清清楚楚,却也终究无法避免。” 白城随口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清机道人眼睛一亮,说道:“师弟这句话说得极妙,确实是这个道理!” 白城笑笑说道:“这句话也不是我说的,是一位古人说的。” 清机道人点点头,似是在品味这句话的妙处,片刻之后接着说道:“张乾灵发现道主之位被收回,知道江东卢氏的报复将接踵而至,到时候只怕难逃一死。只是此时道中巡察使恰好来到此地,他便一不做二不休,以追究卢剑山身亡为名,想要将师兄我从此次道主之争中剔除,如此一来,只剩他和霞光院相争,便有极大的机会获胜,而他一旦当上青羊府道主,便有机会获得龙虎山张家的支援,到时候江东卢氏未必能动的了他。” 白城听到此处,忽然问道:“小弟有一个疑问,为何青羊府四家支脉相争,为何都不担心霞光院获胜?” 清机道人笑道:“师弟对道门不熟,方才有此疑问。霞光院诸位掌院皆是女流,主持一府道务多有不便,故此道中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她们担任道主。但我们三家支脉,无论是谁当了道主,也不便去教化本府的女教众,到头来还是要靠她们出面,所以霞光院在这道主之争中,其实地位超然。” 白城沉思片刻,说道:“话虽如此,但霞光院数次出面都在偏帮师兄,如果小弟所猜不错,霞光院早已与师兄联手。” 清机道人笑道:“不错,天龙门与玄龟堂背后都有世家大族掌控,担任道主之后难免指手画脚,只有我这九仙观小门小户,纵然当上道主也不会管束过多,霞光院自然是希望九仙观担任道主之位。” 白城说道:“师兄果然深谋远虑,只怕张道人此次在劫难逃。只是小弟还有一事不明,为何今日许大人也有偏帮之意,周师叔又为何假装不认识你我?” 清机道人说道:“这些我也没想明白,只是这件事定然都是出自周将军的谋划,今夜咱们一问便知。” 夜色阑珊,华灯初上。 街市之上的铺面,大多已准备关门,铺面里的伙计也都哈欠连天,年老的伙计们都在准备吃夜宵填肚子,只有几个年轻的伙计,还在用羡慕的眼神瞧着远处的高楼。 长街两侧的楼房多是砖木所制,少有能盖到三层以上的,但这座高楼却足足有七层高,站在顶层,青羊府全城景色一览无余。 这座楼虽然独树一帜,却丝毫不显突兀,因为紧邻这座高楼,有三处假山、七处院落、两方池塘,都是极不错的景致,这些景致就好像拜倒在仙人座下的弟子一般,将这座高楼供在当中。 夜色已晚,高楼前车水马龙,进出的客人不是府城之中的官员,便是南来北往的豪商,却无半个城中的百姓,这座楼盖起来本就不是让这些百姓进的。 这座楼便是青羊府方圆百里之内排名第一的酒楼仙云楼,此刻,白城与清机道人正在缓步走进仙云楼中。 仙云楼的客人多是豪商巨贾,往来乘坐的不是名家制作的上等马车,便是北方运来的宝马良驹,只有一些年纪大贪图享受的,才会乘软轿前来,极少有步行来的客人。 仙云楼里的伙计则打扮的极为素净,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蓝布衣裳,挽着龙抬头的袖口,白色的里子一尘不染,头发也梳的干干净净,虽然只不过是跑堂的伙计,却想是读过书的秀才。 一名伙计早早便看到白城和清机道人步行前来,虽然有些奇怪,但脸上丝毫没有小瞧的意思,反而加倍的热情,迎上来问道:“二位是要小酌一杯,还是要和朋友聚聚?” 白城笑道:“我二人是来赴周将军宴席,麻烦小哥头前带路。” 这名伙计脸上的笑容更盛,说道:“二位原来是周将军的客人,请随我来。” 两人随着这名伙计沿着楼梯一层层的往楼上走,只见仙云楼七层之中,只有一楼大厅卖的是散座,二楼往上全都是一间间的雅间,每个雅间门口都站着一个伙计,精神干练,准备随时听候里面的招呼。 一层一层又一层,两人跟着伙计直上七楼。 七楼却不再有雅间,整个一层只有一间厅堂,厅堂四周是一圈游廊,站在游廊之上,满城风景尽在眼底,游廊上还放着几张茶几,茶几之上放着各色古玩,摆着奇花异果,瞧起来不像是一家酒楼的厅堂,倒像是某个王侯的府邸。 那名伙计将他们送上七楼,便告退下楼了,转由两名红裙女子接待,将二人带进大厅。 两人走进大厅,只见大厅之中空空荡荡,在上首位摆了一张长案,大厅两侧摆着几张短案,案上摆着茶水点心,果脯蜜饯,却空无一人。 白城笑道:“师兄,看了咱们倒是来早了,不如先去游廊之上瞧瞧风景。” 清机道人点点头,说道:“也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话音未落,厅堂门口传来脚步声音,随即一人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白城抬头看去,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说道:“怎么是你?”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七十五章 酒楼之上 束发白玉冠,大红箭袖袍,石青排穗褂,软底小官靴。 这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轻轻一笑齿如编贝,走起路来风度翩翩,任谁瞧见了也要称赞一声好一个俊俏的风流公子! 白城虽也有些少年英气,清机道人虽也生的丰神俊秀,但与这人一比,却都是少三分风流之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人却不是一位风流公子,反而是一位极有魅力的女子,她正是平阳卫氏的大小姐卫千雪! 卫千雪见到白城,眼眸之中也流出一丝喜色,但脸上却丝毫不带出来,冷声说道:“仙云楼是吃饭的地方,又不是窑子,你可以来,我怎么不能来?” 一语出口,白城不由目瞪口呆,初次见卫千雪时,她一身软甲,杀意森然,如沙场狠将,后来再见时,她换了身女儿家打扮,温婉大方,如大家闺秀,此次再见,她却换了一身世家公子的装束,说起话来,便如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白城怔了一怔,结结巴巴的说道:“卫…”,卫千雪这一身打扮,他实在不知道是应该叫师姐还是师兄。 卫千雪眉毛一挑,说道:“喂什么喂,你我兄弟又不是头次见面,叫大哥就可以了。”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卫大哥许久不见了,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 卫千雪说道:“周将军在此宴客,我身为下属提前过来瞧瞧,岂不是正常至极。倒是你为何来此,身旁这位道长又如何称呼,也不引荐一二?” 白城连忙清机道人拉过来,笑道:“我们也是周师叔叫过来的,这位是我师兄清机道长,这位是周师叔帐下的卫统领。” 卫千雪面容一整,拱手说道:“原来是清机道长,小弟有礼了。” 清机道人早已看出她是位女子,但见她以男子身份说话,心中虽然好像,口中却不说破,笑道:“贫道清机见过卫统领。” 卫千雪转过头去,朝着白城问道:“清机道人乃是九仙观的观主,几时又成了你师兄?” 白城想了想,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改日细说。敢为卫大哥,不知今日周师叔到底请的是谁?” 卫千雪奇道:“周将军竟没告诉你们?他请的是朝廷宣抚使许大人!” 白城一怔,转过头瞧瞧清机道人,见他眼中也有不解之意,心中暗道今日已拜见过许大人一次,不知为何晚上又要重新见一次面,接着问道:“周师叔可还有什么交代么?” 卫千雪摇摇头,说道:“自从宣抚使前几日来到青羊府,便径直去了虹霓关,这些日子,周将军与他一直在虹霓关****。前几日,许大人忽然决定从虹霓关回来,来青羊府一趟,周将军安排在仙云楼备宴,给许大人接风。至于你和清机道长,我今日来前,并不知道你们俩也会来赴宴。” 白城回头看了看清机道人,说道:“只怕许大人回来就是要处置张道人之事,只是不知道这事情周师叔事先知不知道。” “虹霓关便是有人咳嗽一声,周定远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事他岂有不知的道理。”,话音未落,厅堂之外便有人答话。 白城不由一惊,他修行“破玉归元诀”多年,最擅长感应气机,但此人说话之前,他竟丝毫未察觉有人走近,若是此人突施冷箭,只怕他也很难抵挡。 随着说话声,一名大汉迈步进来,此人身高七尺,满面虬髯,身穿一身紫袍,斜挎一口雁翎刀,正是许大人手下统领曹豹。 白城看到此人,心中暗暗叫苦,今日周定远在许大人面前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与清机道人,如今却被他手下统领窥破此事,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不料,曹豹进大厅之后,连白城和清机道人瞧也不瞧,迈步来到卫千雪面前,躬身跪倒,大声说道:“末将参见卫小…公子!” 卫千雪连忙将他扶起,轻声说道:“曹大哥如今也是军中统领,怎么能随意行此大礼。” 曹豹大声说道:“末将生在卫家,能有今日,全是卫大将军一手栽培,岂能忘本!” 白城心中一动,原来这曹豹是平阳卫氏的家将,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投身军中。 参拜过卫千雪之后,曹豹转回头来,说道:“原来清机道长与白少侠都来了,清机道长一身修为高深莫测,白少侠小小年纪便能硬抗我这血战煞气,都让曹某敬佩的很。” 清机道人稽首说道:“曹大人谬赞了,贫道只是一点微末功夫罢了。” 白城笑道:“今日曹统领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之至。” 曹豹摇摇头说道:“我出身行伍,最见不得你们这些江湖人的就是这点,明明我是实话实说,你们还非要百般谦让。今日我奉许大人之命试探你二人之时,手下并未留情,只是因为周定远事先有所交代,我没有死缠烂打罢了。” 白城目光一闪,问道:“不知周将军交代了什么?” 曹豹说道:“周定远说咱们都是自家人,千万不要性命相搏,他那里知道,许大人对那张乾灵也是十分厌烦,若非碍于他巡察使的身份,委实也不愿意管这件事,早早便叮嘱我,今日之事尽力而为即可,不必太过费力。” 白城见这位曹豹口无遮拦,无论什么事情说起来都毫无顾忌,想说什么边说什么,倒这也是个妙人,便接着问道:“许大人既然厌烦张乾灵为何还要接他的案子?” 曹豹叹了口气,说道:“许大人身兼二职,在朝廷做宣抚使,在道中做巡察使,无论那边出了事情他都跑不脱,不想管也得管,平白多了许多烦恼,我早劝过他辞去一边,他却说若是辞去一职,反而难以转圜,事情更加难办,故此不愿辞去,我也不懂是什么缘故。” 白城心道,看许大人今日将道中无法解决的问题,摆到官场解决,就知他往日也会将官场无法解决的事情,摆到道中解决,他这一手太极已打的炉火纯青,你觉得厌烦,他恐怕只会觉得便利。 几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到楼下有脚步声音传来,紧接着门口传来七八名女子的问候声,随即门帘揭开。 周定远挽着许大人手臂迈步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其中三四人是文官打扮,剩下几人都是武将装束,显然都是周、许二人部下。 走进大厅,许大人看到厅中众人,点点头说道:“劳烦诸位久等了,许某真是不好意思,哦,雪姑娘也来了,清机道长与白少侠也来得早,曹豹,我刚在楼下似乎听见你提到我,又是在说我什么坏话吗?” 其他几人还未及答话,曹豹已连声说道:“卑职岂敢,我刚是夸大人英明神武,不信你问他们!” 第七十六章 夜宴 许大人笑骂了几句,便不再理会曹豹,与周定远一起走进大厅,坐在大厅最上首的长案之后。 两人坐定之后,许大人见众人仍站在堂中,转过头来,对周定远说道:“今日是将军做东,便请将军划定座次吧。” 周定远闻言,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本将便不客气了。” 说罢,周定远指着左手边第一个几案,说道,“清机道长已是本府的道主,位同朝廷五品,可居左侧第一。” 清机道人闻言,也不推辞,打了个稽首,便坐下了。 白城心中暗道,难怪周师叔对青羊府道主之位如此上心,五品之位已与本府知府同级,只要稍施手段,便足以影响一方民政了。 周定远接着说道:“曹兄弟沙场血战多年,如今又护卫许大人有功,可居右侧第一。” 曹豹哈哈笑道:“你我同袍多年,一向佩服大哥的豪爽,怎么今天也玩这些花活。”说罢,也坐了下去。 周定远见他口无遮拦,也笑着说:“曹兄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可以潇洒如意,血焰军数万大军人吃马嚼我都要操心,实在随意不起来。” 曹豹坐下之后,周定远又为其他几名文官武将一一排了座次,到最后,只剩卫千雪与白城两人,他俩一个年资太浅,一个并非官场中人,便占了最后两个几案,座位遥遥相对。 众人坐定之后,宴席即便开始,仙云楼主事在大厅帘门旁边,轻轻抚掌,门外便有数十位仆役进来,如流水一般将酒水菜品一一奉上,行走之际,悄无声息,口中也无多余的一个字。 这些仆役退下之后,又有十余名身姿曼妙的女子从门外走来,衣白胜雪,青丝如墨,手持彩扇,有若仙灵,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轻罗小扇,玉袖生风。 随着乐师奏起的清泠乐声,场中女子转、甩、开、合、拧、圆、曲,曼妙舞姿与乐声旋律丝丝入扣,如流水行云,若龙飞凤舞。, 一曲终了,场中女子如潮水退却,厅堂之中寂静无声,半晌之后,曹豹才第一个惊醒过来,喊道:“好厉害,老曹在京城之中也未曾见过如此精彩的舞姿,周大哥真是有福气!” 周定远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对上曹豹也有些头痛,说道:“我哪有你这般福气,天下间又有几个上官能像许大人这么爱护下属。” 许大人在一旁笑道:“周将军玩笑了,如今周将军镇守一方,乃是国之干城,又有谁能管到周将军头上?” 周定远闻言,摇摇头说道:“今日不说这些事情,喝酒喝酒”。 这一发话,场中众人再无顾忌,相熟的几位便开始喝酒谈天,三杯酒下肚,场中气氛愈加热烈。 酒席宴中,又有不同的舞女前来大厅献舞,舞姿翩跹,极尽诱惑,引得场中众人目不转睛。 其他人看这舞姿虽已觉得十分惊艳,但白城上一世在地球时,信息发达,古今中外的舞姿都已瞧了个遍,因此对场中的表演也不是十分上心。 故此白城不看舞女,反而瞧起场中众位来客来,一眼扫去,只见许大人与周师叔两人,大半时间都在聊天,只是偶尔瞟一眼场中的舞蹈,清机师兄则在一旁,偶尔插口一两句,闲暇时也瞧瞧场中舞蹈,丝毫没有避讳女色的意思。 曹统领倒是目不转睛,两只眼睛如铜铃一般盯着场中的舞女,死死不放,至于场中其他几位,虽没有曹统领这么用心,双眼倒也没闲着,看的不亦乐乎,最让白城难以理解的是,卫千雪身为女儿身,居然也瞧得出神。 场中众人看得开心,白城却觉得有些气闷,便一个人不声不响从侧门离开,来到外面游廊上,找了张茶几坐下,又要了一壶清茶,几盘果品。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 白城坐在游廊之上,瞧着万家灯火,心中有些唏嘘,此次南来之事已经解决,但下一步又当如何?待在山中隐居还好,若是回到门中,自己身份尴尬之处一览无余。 根据门中规矩,白铁寒过世之后,本应是自己接任掌门之位,但因自己当时年幼,门中几位师兄弟便决定让柳青山代为执掌,随着自己年岁渐长,掌门之位的问题,再次横亘在他与柳青山之间,只是柳青山做掌门日久,只怕已不愿放权。自己虽一心想游历天下,对这掌门之位无心争取,但柳青山却未必会相信自己这么想,只怕心中已有芥蒂。 这次来时,柳青山便在密信中写明,若是白城未能完成此任务,便不要返回飞星门,从此处看来柳青山似是有意找借口,将自己赶出门派,但柳青山偏偏又随信给了自己练气秘籍与三粒洗髓丹,如果说这是掌门之位的补偿,也太重了些,故此,白城也无法判断柳青山是如何打算的。 此物,还有江放鹤江长老,此人虽不惜千里奔波为白铁寒出头,但反过来又给白城布置了如此困难的任务,若非种种巧合,简直无法完成,此人到底是敌是友,如此做的目的又是为何,自己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白城正在月下沉思,冷不防有人轻轻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瞧,万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宣抚使许大人。 见白城要张口,许大人连忙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示意他低声,同时说道:“好容易才从酒场脱身,让我在你这里喝杯茶,醒醒酒如何?” 白城连忙斟上香茶,说道:“大人请坐!” 许大人也不客气,端起茶喝了两口。 白城今日几次见这位许大人,都距离甚远,以为他还年轻,此时面对面坐下,才发现这位许大人虽然丰神俊秀,但额头眼角,已有了丝丝皱纹,并不似自己想的那么年轻,至少也有五六十岁,只是面上不显老。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白城与这等朝廷高官都素来无有交集,此时突然坐在一起,也不知说什么好,幸亏这位许大人似乎也不怎么想说话,只是在月色之下,慢慢品茶。 呆坐良久,白城已觉得有些不自在,已准备告辞回屋。 许大人似是感觉白城要走,忽然转过头来,说道:“能在短短数日之间,将一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练到虚室生白、目现神光的境界,在这一代少年之中,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七十七章 余波难平 许大人话语虽轻,白城听来却好似耳边打了一个雷霆,震得他头脑有些发晕,连忙说道:“许大人开玩笑了。” 许大人脸上露出笑容,温声说道:“曹豹虽然为人鲁莽,但我的吩咐他向来一丝不苟,你若是修不到这层境界,又凭什么挡得住他的血战煞气。” 白城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许大人接着说道:“只是以我的了解,飞星门的功法与道门的真传,可谓南辕北辙,周定远能达到今天的境界,靠的也不是飞星门的功法。如此说来,你的功法定然另有传承。” 白城还想再笑笑,却觉得脸上发麻,已有些笑不出来。 许大人似乎觉得说的还不够,继续说道:“青羊府是虹霓关辎重存储之处,大军一应用度都由此处运转,周定远是绝不会让宋国来的道门支脉做此处的道主,所以就算用些手段我也能理解。” 白城张口说话,但声音已有些发涩,说道:“许大人说话果然高深莫测,在下已有些不大明白了。” 许大人瞧了他一眼,说道:“你在我面前不必遮遮掩掩,我虽是道门巡察使,却也是陈国的宣抚使,有些事情纵然看到了、知道了,也只能当没看到、不知道来办,这个道理我想你能明白。” 白城心中一动,似是明白许大人的用意,说道:“许大人慧眼如炬,能有什么看不到的,大人的用苦良心,我相信周将军也十分感激。” 许大人轻轻摇头,说道:“我给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给周定远递话,他还年轻,做事糊涂不得,我一把年纪,纵然糊涂一些,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白城心有所悟,信口说道:“难得糊涂。” 许大人目光一亮,说道:“这句话倒不错,难得你小小年纪就明白这个道理,我像你这么大时,只懂得好勇斗狠。” 白城知道似许大人这般人物,绝无可能找自己这种无名小卒聊闲天,刚才那几句话似是要告诉自己,他对青羊府道主之争洞若观火,又似是让自己传话给周定远不必担心,他对此事并不在意。 只是许大人太过高深莫测,白城也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故此也不敢随意符合什么。 见白城不吱声,许大人轻叩茶几,说道:“你虽入九仙观时间不长,但既然修行了《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那便是九仙观的真传弟子,不知下一步,你与清机两人准备如何应付孙氏与卢氏的报复?” 白城目光一转,问道:“卢元龙、卢剑山及孙道海虽不明不白死在地刺,但他们恐怕并没什么证据,冲我九仙观发难吧?既然大家同属道门,我想他们也不敢明火执仗的杀过来!” 许大人轻笑一声,说道:“你呀,太天真,这两家若是凡事讲求证据,早就不是七大世家了。” 白城不由默然,半晌之后说道:“清机师兄向来深谋远虑,依我想来他既然敢接下此事,自会有解决的办法,更何况他如今做了一府的道主,办法应该更多。” 许大人摇摇头说道:“不过是区区一府的道主,若是无人帮衬,并不放在孙、卢两家人的眼里,而且九仙观一脉单传,在道门之中也没有什么影响力,清机他能有什么办法。” 白城见许大人将此事说的十分严重,心如电转,已有所领悟,说道:“还请大人赐教。” 许大人盯着白城,说道:“有句话你记牢了,一定要转告清机,若是实在支撑的困难,不妨回许家瞧瞧,他外公年纪大了,脾气也没以前固执,对昔年做过的一些事情,也有些悔意。” 说完,许大人站起身来,缓步离去。 望着许大人离去的背影,白城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大的误区。 他被前世的经验所累,总觉得一旦出家,便与红尘俗世之中的家人再无来往,全没想到在这方世界,佛道两门只是修行理念相同之人组成的团体,虽然有些规矩,但并没有自己前世那般严苛。 这是因为有佛法道术的实在力量存在,便不需要太多严苛的规矩,便能维持组织的存在,故此在佛道两门之中有不少高人都留下子嗣,也形成了不少的世家。 如今看来,清机师兄与许大人似是有些关系。白城脑中正在想这件事,忽然看到卫千雪也走了过来,她两步走到白城身前,伸手从茶几上抓了一个香梨,吃了起来。 白城见她两颊绯红,口中有浓浓的酒气,知道她喝了不少,笑道:“卫师...大哥,总让我吃惊不小。” 卫千雪轻笑一声,说道:“可是我这一身打扮吓到你了么?” 白城笑了笑,说道:“小弟的胆子还没有这么小。” 卫千雪抬头瞧着天上的点点星光,说道:“那便好,我家里世代江门,我从小在家便是这副打扮,后来年纪稍大,才改穿女儿家的衣服。” 白城闻言,心道难怪你一心要投身行伍,原来是当男儿养大的。 卫千雪倚着柱子,站了半晌,见白城一语不发,说道:“你这人往日都能侃侃而谈,今日怎么又不说话了?”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几日不见,师姐就好似换了个人似得,小弟实在有些应付不来。” 卫千雪摇摇头,说道:“上次见你时,我心情还有些压抑,但自你走后,家里便已送来书信,同意我留在血焰军中,这些日子心情畅快了不少,这都要拜托你手下留情了。” 白城摆摆手,说道:“小弟不过是顺水推舟,师姐不必放在心上。” 卫千雪轻叹一声,却不说话。 白城见她不语,忽然问道:“刚才听许大人跟你打招呼,他似乎与你很熟?” 卫千雪眉头一皱,说道:“许大人家与我家是世交,我打小便认识他,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白城问道:“刚才许大人路过此处,与我聊了几句,小弟觉得此人十分温厚,故此想要了解一下。” 卫千雪摇摇头,说道:“我虽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一定不是因为这个,不过你莫看他温厚,却绝不是易与之人。道门之中有张、葛、萨、许、孙、卢、王道门七大世家,近年来张、葛、许、孙四家更是权势滔天,这许大人便是许家的人。” 白城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到大厅里面传来喧哗之声,便一起往大厅走去,走到门口,正好遇到厅内一众人走出,正准备下楼,两人连忙闪在一旁。 许大人走在最前面,本来正在与周定远说话,忽然看到卫千雪与白城站在一起,脸上惊讶之色一闪即逝,随即点头笑了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时辰不早,曲终人散。 周定远早已在仙云楼下包下几座跨院,许大人一行今夜便在此住下,他却要带卫千雪及手下几名统领回返血焰军大营。 清机道人与白城也告了声退,就此离去,连夜往回九仙观去了。 卫千雪坐在马上,瞧着白城离去,似想说些什么,又张不开口,只是默默瞧着他远去。 第七十八章 辞别 柳絮随风,桃花逐水。 那人又在追逐着些什么?是名,是利,是权,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古道之上,一辆马车正如蝴蝶逐花一般,对道边各处景致边走边看,不紧不慢的向前行进。 坐马车白城已不是第一次,但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他还是头一回。 白城正驾着这辆马车往青羊府行去,车厢里坐着小婉,她两只手捧着脑袋,眼睛一眨一眨你,一动不动的瞧着白城。 自从前几日青羊府道主之争结束之后,白城便去九仙观别院找到小婉,说明缘由,打算送她回家,倒是小婉觉得山中景色怡人,舍不得走。 白城无奈,便又陪着她,在山中看了几日景致,今天才送她回去。 白城正在前面赶车,小婉忽然把小脑袋从车厢中伸了出来,柔声问道:“白大哥,这次你送我回去,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白城也不回头,朗声说道:“这段日子我都在九仙观住,只要进城,便去家中看你。” 小婉顿了顿,接着问道:“那以后呢,你要离开九仙观吗?” 白城想了想,说道:“过段时间,我还有事情要办,要离开青羊府一阵子。至于以后么,九仙观我肯定是要回来的,只是不一定在观中长住就是了。” 小婉连忙说道:“九仙观虽然清净,但也十分无聊,你若是回来,不妨到我家小院住两天,城里到底热闹一些。” 白城点点头,说道:“也好,到时候还要去你家蹭吃蹭喝。” 小婉扑哧一笑,又坐回车厢里去。 马车虽然慢,但大半日后,已到达青羊府城外,由北门进去,穿过大街小巷,不大会功夫,回到崔家宅院。 白城轻轻一拉马缰,马车缓步停下,还没停稳,小婉就已经跳下马车,推开院门,蹦蹦跳跳的朝院中跑去。 小婉虽然年纪不大,但素来稳重,今日如此慌张,恐怕是离家日久,想家里人了,白城便跟在她身后,缓步进院里去。 走进院门,崔家老二正在院里喝茶,高家几个兄弟围坐在一圈乘凉,不知在聊些什么,却也聊得高兴,正堂之中,传来崔家夫妇与小婉的聊天声,俱都十分开心。 见白城进来,崔博元与高家兄弟全都又惊又喜,慌忙站起,迎上来说:“十一郎许久不见了,怎么今日才回来?” 白城自南下以来,见过许多人物,但多是心机深沉之辈,倒是这几个人虽然粗鲁了些,却是一片赤诚,当下笑道:“小弟前些日子有急事,出门走了一趟,故此来不及告诉各位,二哥与几位兄弟都闲着呢,近来可好啊。” 崔博元挠挠头说道:“近几日岂止是闲着,简直是闲极无聊。前些日子张堂主让我们几个出门一趟,办了点事。不料,等我们回来,张堂主也走了,卢祖师也死了,听看门的刘季说,张堂主走时交代,过些日子九仙观会派人过来接管玄龟堂,以后的事情他也不知会怎么样。” 高家兄弟跟着说道:“据说,高家寨那边也是,天龙门占了没几天又走了,现在也没人管,还有牛头寨那边,都在等九仙观的人来接手。”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你们是打算继续在道门厮混,还是要换一份营生?”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几个又没有其他本事,虽然这次大赚了一笔,但也不好坐吃山空,要是能继续在道门厮混,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白城说道:“不瞒几位兄弟,小弟我在九仙观也有几分薄面,这样吧,等九仙观之人接管之后,你们去找一位叫做九如的道童,让他给你们安排几份职司,就说清越道人让你们去的。” 几人闻言大喜,俱都十分感谢。 几人正在院中说话,崔家夫妇带着小婉,忽然从正堂之中走了出来。崔老几步来到白城面前,就要躬身行礼。 白城大惊,连忙将他伸手搀起,说道:“崔老何必如此,在下年纪轻轻,如何当得,岂不折煞在下。” 崔姓老者连声说道:“如何当不得?若不是小兄弟给我家老大帮忙,他哪有福气娶吴员外家的小姐。” 白城笑道:“那都是崔大哥的本事,在下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寒暄几句,白城便借口要收拾行李,回到后院的房屋之中。 进门之后,白城见屋内一应物品纹丝未动,伸手冲地面一招,一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已凭空出现在手中,上次他埋藏经书还要撬开青砖,此次练成了飞龙探云手,只要施展这门武技,便无需再费这一番功夫。 将经书贴身装好,白城背起包袱,环顾四周见再无什么东西要带了,便又回到院中,一眼瞧见当初从麻九郎处换的一车山货,至今还堆在车上,笑了一笑,转身离去。 走回前院,崔家夫妇与小婉已回屋去了,高家几位兄弟也不见踪影,只有崔博元一人还在院里,他一眼瞧见白城背着包袱,知道他要离开,连忙问道:“兄弟这是要走?” 白城点头说道:“小弟在此叨扰多日了,也该走了。” 崔博元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二哥知道你并非寻常人,常言道,龙不与蛇居,这个道理二哥还是明白的,只是你我兄弟相称,能不能告诉二哥你的真实姓名?” 白城笑了笑,说道:“二哥这说的是哪里话,什么龙,什么蛇,咱们都不过是天地间一个凡夫俗子罢了,小弟姓白,单名一个城字。大哥以后若是无事,可以九仙观寻找小弟。” 崔博元点头说道:“我记下了。其实我倒还罢了,只是小...” 见崔博元还要说话,白城拍拍他肩膀,说道:“二哥莫要多说,在家中好好照顾父母与大哥、小婉,咱们他日再会。” 说罢,白城推门离去。 崔博元站在门中,有些怅然若失。 白城跨上马车,驾车出了小巷,沿着大街走了一阵,眼看就要出城,忽然张口说道:“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跟我走了么?” 话音未落,一条大汉撩开布帘,从车厢中钻出,说道:“小人愿跟随坛主左右!” 白城听到他如此称呼,不由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他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在高家寨的许诺,笑骂道:“高家六兄弟,就你心思缜密,放心吧,既然我已答应,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你这一走,其他几个人不着急么?。” 这条大汉正是高家六兄弟中的高欢,他见白城一口答应下来,满面欢喜,说道:“我已给大哥留了书信,他们一看便知。既然坛主肯收留我,小人这一生愿随在坛主左右,便是刀山火海也闯得!” 白城摇摇头,说道:“但愿我这一生都不要去闯什么刀山火海!” 第七十九章 五雷天心正法 啪!啪!啪! 连挨三掌,蓝衣大汉再也抵挡不住,踉踉跄跄退了七八步,终于脚下一软摔倒在石板上,随即又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勉强站了起来,只是脸上满是羞愧之色。 与蓝衣大汉交手的是一位年轻的道士,他见蓝衣大汉摔的不轻,也有些不好意思,匆忙说道:“一时收手不住,还请师弟见谅。” 在两人比武的青石场地旁边,站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宽大的蓝布道袍,一根黑色的布带将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脸上一副懒懒散散的神情,眼神却锐利如刀,见青年道士道歉,打了个哈欠,说道:“一旦动手比武,便是生死相争,若是还想着收手,那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青年道士连忙转过头来,躬身说道:“师叔教训的是。” 这名身披道袍的少年正是白城,离开青羊府之后,他算算日子,离半年之期还早,便不着急回飞星门,而是留在九仙观中住下。 刚才场上交手这两人,其中那名蓝衣大汉便是高欢。白城将他带到九仙观之后,与他一番深谈,见他对道法无多大兴趣,反而对武学极为羡慕,将他收在飞星门下做了记名弟子,每日无事便指点他的修炼。 高欢也知道机会难得,每日里拼命练武,虽然年纪稍大,根基也差了些,但却有一种天生的悍勇之气,故此短短时日便能与九仙观的道士打的有来有往。 与他交手的青年道士,是清机道人门下弟子,道号九霄,虽然已修道为主,却也学了些武艺,正好与高欢做敌手。 白城摆摆手,笑笑说道:“武林中人讲的是杀伐果断,与道门清静无为的主旨大为不同,你一心修道,其实无需在意我的话,只是如今天下列国纷争,今后你只怕少不得与人动手,到时候你再好好想想我的话。” 九霄面容一肃,说道:“多谢师叔指点,弟子先去做早课了。” 白城说道:“你自去忙吧。” 九霄离去,高欢几步上前,低声说道:“我给师父丢脸了。”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你才练了个把月,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说实话,你的天赋已很不错,只是你学武实在太晚,要想练成上乘功夫,还得加倍辛苦才成。” 高欢咬牙说道:“弟子必不让师父失望。” 白城摆摆手说道:“功夫是练给自己的,我也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不过我看你这人甚有野心,如此一来,却要牢记,野心是需要力量支撑的,否则终究只不过是妄想。” 高欢闻言点点头,面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离开练武场,白城缓步走向正殿,自来到九仙观之后,他便一直在跟清机道人讨教道门之中的修炼之法。 白城往日虽也读过许多道家典籍,但到底不是道门真传,大多都是些道家玄虚之论,只有少部分提到明确的修炼方法,只是这些修炼方法也都是零星不全,不成体系,无法修行。 今次,白城既然拜入九仙观,便抓住机会,从头学起,让自己这个道门中人的身份也算名副其实。 尚未进殿,白城便听到一阵琴声,迈入殿门,见清机道人正在焚香抚琴,便拱手笑道:“师兄今日好兴致!” 清机道人放下手中瑶琴,抬头说道:“不过是闲极无聊罢了。” 白城坐在蒲团之上,问道:“不知今日师兄打算讲些什么?” 清机道人想了想,说道:“咱们道门之中前代高人所著的典籍与基本的修炼方法,这些日子已经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至于更进一层的高深法门,各家支脉各有玄妙,咱们九仙观的真传便是《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这门功法你已经入门,日后只需多加体会便是,也无需我再多言。如今还能教你的,只有一套配合《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使用的五雷天心正法。”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小弟以往在许多前人的笔记中,看到这门五雷天心正法,似乎许多门派都有传授。” 清机道人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雷法乃是道门第一正法,各家支脉都有所发扬,只是天下雷法虽多,师兄我却可以保证,咱们九仙观的雷法,绝对是道门第一。” 白城知道清机道人不是大言唬人之辈,便说道:“还请师兄详细解说。” 清机道人说道:“所谓雷法,是以自身的心神之力为修炼根本,一气神和,归根复命,行住坐卧,绵绵若存,养其浩然者,施之于法,则以我之心神,合天地之造化,故称为雷法。修行雷法的高人繁多,从修行之道而论,有神霄,玉枢,大洞,仙都,北极,太乙,紫府,玉晨,太霄,太极等众家雷法。就门派而言,有神霄,清微,正一等诸多支脉。” 白城问道:“既然修行雷法的门派众多,其中不乏名震天下的门派,为何师兄敢肯定咱们九仙观雷法第一?” 清机道人呵呵笑道:“雷法起于天地之间,雷声普化天尊乃是天地间掌管雷霆的仙人,咱们九仙观是雷声普化天尊嫡传,难道他传下的雷****不如别家精妙?” 白城不由目瞪口呆。 自这日之后,白城便开始修行五雷天心正法,这门法诀博大精深,不似《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只有短短千言,而是足足有十万余字,从雷电生灭之理谈起,直到心神之力的转化,可谓事无巨细,毫无遗漏。 这门法诀有一样出奇之处,便是十万余字不落纸上,尽在清机道人脑中,由他口述经文,白城记忆背诵,所幸白城已然念动大成,有过目成诵之能,否则还连记也记不住,更谈不上修行。 这方世界的雷电运转之理与地球几乎完全一致,由于白城前世之时在力、热、光、电都学上也算下过一番功夫,故此修行初期进展极速,可谓一日千里。 直到白城修行到高深处,发现经文中许多违背物理学定律的描述,但他有先前修行飞龙探云手的经验,知道心神之力可以无视任何物理定律,故此也不惊讶,便细心揣摩其中变化,只是修行速度难免慢了下来。 饶是如此,清机道人也对白城的修行速度吃惊不小,回想起当年自己的修行进展,忽然觉得当初门中长辈夸自己是天才,是不是信口开河? 第八十章 雷兽 风急雨骤,雷声滚滚。 天地之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偶然闪现的雷光,将大地照的雪亮! 一盏油灯如豆,在幽暗的房间里放出一点微光,让房间不那么潮湿、阴冷、昏暗。 白城盘膝坐在床上,屏气凝神,默诵口诀,观想雷霆闪电,修行五雷天心正法,纵然外面的风雨声再大,也难以扰动他的心境。 自白城修行五雷天心正法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一月间,他修为进展极速,脑海中那一道电光,无时无刻不在生长壮大,感觉只差一个契机,便能让这道电光显化出来。 忽然之间,白城猛然感到全身气血一凝,深深缩回五脏六腑,周身一片冰冷,如坠冰窟一般,但心神却分外敏锐,只觉得天地之间似有一头洪荒巨兽在盯着自己,无论有多少阻碍,多少依仗,在这只巨兽面前都不足为恃。 感受到这头巨兽的气机,白城双眼猛睁,身形一挺,足下发力,飞身撞碎窗棂,跃入院中。 暴雨如注,狂风怒号,白城眼前所见全是水气,耳中所听全是风声,虽站在地上,却好似被卷入大海之中的漩涡一般,四面八方全是水气。 见此情景,白城缓缓闭上双目,既不看,也不听,就好似对这场暴雨毫无觉察,只是用心感受这头巨兽的方位,只觉得巨兽越来越近,杀机越来越重,一不留神就要被击为齑粉。 不过,白城平日里虽懒懒散散,但心中实有一股不畏生死的气度,当此时刻,他不但不心生畏惧,反而越加兴奋,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疾走几步,飞身跃上屋脊,也不辨反向,朝威胁最大处纵去。 九仙观是历经数百年,虽然屡经翻修,但如今观中的房屋至少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屋脊之上青苔湿滑,再加上是白城此时双目紧闭,纯凭感觉前行,纵然以他的身手,也几次三番险些摔倒。 片刻之后,白城来到一处屋脊高处,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天黑如墨,水气如云,也辨不清是什么地方,只觉得此处离那头巨兽最为接近。 白城仰望天空,雨水如同山洪一样砸在脸上,遍体衣衫早已湿透,只有双眼如刀锋一般直视苍穹。 远处忽然雷光一闪,白城感到天地之间气机一滞,那头巨兽就要扑击下来,不由怒吼一声,运起全身功力,双掌一撑,足下发力,高高向天空跃起,一飞冲天,直指苍穹。 与此同时,天上一道雷光闪耀,如长鞭一般猛然抽下,与白城双掌相交,顿时放出无限白光,将天地间照的一片光明! 随即天上黑云之中传来“嗡”的一声巨响,大雨顿止,狂风立消,天上黑云散尽,一盘明月从云中现出,高高悬在天空,天地之间忽然又一片静谧。 若非是屋檐上的水滴,还是滴滴下坠,地上的积水仍深可及膝,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降过一场暴雨。 银色月光之下,白城竟又站回屋脊高处,双目凝视天空,双掌垂在两侧,一头湿发散乱披在脑后,一件湿漉漉的道袍贴在身上,站立良久,凝神不动,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院里忽然传来喧哗之声,原来此处已是九仙观正殿,观中道士刚才都在做晚课,被异象惊动,见雨停了,方才来到院中,却看到白城高高站在屋脊之上,连忙去向清机道人传话。 片刻之后,清机道人来到正殿,飞身跃上屋脊,见白城仍呆立不动,关切问道:“师弟可有什么地方不对?” 白城闻言,方才如梦初醒,方才转身过来,只是转身之时,遍体滋滋作响,电光闪耀不定,他不由一怔,随即双指一并,在身前虚空一划,只见一道雷电在身前凝结不散,片刻之后,才逐渐隐去。 清机道人见此情景,不由哈哈大笑,说道:“恭喜师弟,竟然短短月余便雷法有成,真可谓空前绝后!” 白城笑笑说道:“小弟我刚才只觉得天地之间有一头巨兽盯着我,情非得已,与它力拼了一次,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原先脑海之中观想的雷电,如今却能随意显现,而且操作起来如臂使指。” 清机道人想了想,说道:“贫道要是没猜错,师弟感言到的是应是天地之间的雷兽,这种神兽无形无质,只有雷法修行到极高深境界的人才能感应得到,师弟初习雷法便能感应到这只雷兽,还能被此兽垂青,开启雷法修炼之途,这份机缘当真是举世罕见。” 白城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师兄解惑。” 他二人却不知道,清机道人所说雷兽之事并非虚构,只是感应这种神兽需要将雷法修炼到他所无法想象的境界,当今天下根本无人能够做到。若非白城修行“破玉归元诀”,擅长感应天地间的气机,根本没有机会与此兽交流。 转眼间,又是数日过去,自从白城能将雷法显现之后,每次只要运转功法,便能观想出一电光在周身游走。 这道电光并不似以往那样,出现之后,一闪即逝,而是能够随白城的心意,由内而外分别刺激五脏六腑,筋肉骨髓和周身要穴。 在雷电刺激之下,白城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逐渐强大起来,身体内脏就如同原先一直沉睡,如今刚刚苏醒一般,功能比以前不知强过多少。以肺部为例,以往白城长吸一口气,最多能闭气小半个时辰,而且只能缓步行走,如今他深吸一口气足足可以一个时辰不用呼吸,而且这一个时辰内可以行动自如,只要不与人剧烈搏杀,便无须换气。 电光从内脏中出来,便去刺激筋肉骨髓。受此刺激,周身筋肉更加坚韧,不但力量增长不少,而且韧性更添三分,以往许多难以施展的动作,如今也能更加轻易施展。 白城之前修炼的“破玉十三式”因为功力所限,在易筋境时,只能施展出裂山式、浮云式、圆融式,后来晋入念动境之后,又能施展出寻龙式来,这几式中裂山是攻招,圆融式是守招,浮云式是轻功,寻龙式是望气的功夫,每一式都博大精深,让白城对未练成的几式更有好奇心,只是功力有限,无法施展。 如今在电光的催化之下,他又新练成了一招“移形式”,这招移形式虽不能用于争斗,但可以将周身骨骼筋肉随意指挥,身形面貌任意变化,便是高矮胖瘦也能微微调整,效果之佳,要胜过最好的易容术无数。 除了筋肉,骨髓的壮大更是惊人,练武之人向来练皮最易,练肉较难,练骨更难,至于练髓,则是难上加难,这道电光却可以直透骨骼,深入髓中,刺激骨髓生长。 骨髓的生长直接影响到周身气血,数日下来,白城感觉自己周身气血虽早已达到念动大成的最高境界,数量无法增加,但质量却提升不少,如果说以前的气血更接近于水,那现在的气血责更接近于水银,凝实无比,极难撞散。 这些都还只是身体的直接变化,更主要的是电光显化之后,白城终于可以修行五雷天心正法中所包含的道门高深武学,这门武功是以电光刺激周身不同穴道,从而获得不同的效果,如刺激耳门穴,则可以增强听力,刺激晴明穴,则可以增强视力,刺激神门穴,则可以增强掌力,刺激涌泉穴,则可以增强脚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门穴道刺激之法,极为博大精深,原本也不是白城这个境界所能施展,若是一时不慎,便会落下残疾,故此白城也不敢多试,只能用最为基础的几个穴道做测试。 第八十一章 禁鞭 清晨。 九仙观中,练武场上,白城与清机道人一东一西,相距十丈,遥遥相对。 白城青色劲装,青布束发,倒提一杆熟铜棍,脚下不丁不八,身形轻轻摇摆,双目似睁似合,就好似没有睡醒一般。 清机道人一身蓝绸道袍,腰间系一根水火丝绦,手持一根铜柄银丝拂尘,面容严肃,身形严整,双目炯炯有神。 忽然,一只春燕从低空掠过,从比武场东南角向西北角斜斜飞去,恰好从白城和清机道人的头顶飞过,就在春燕从清机道人上方划过的那一瞬间,一只火鸦突然在春燕上方出现,释放无穷飞焰,从上空扑击下来。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这只火鸦已被白城召出,紧紧贴在春燕上方,与春燕同步飞行,只是它收敛全身热量,默默无声滑行,故此瞒过了清机道人的眼睛和耳朵。 这只火鸦收敛全身飞焰时与凡鸟无异,只是一只普通的黑鸦模样,这一振翅却有焚金销铁的热力。 火鸦扑击虽然猛烈,但清机道人却不慌不忙,右手手腕一抖,银丝拂尘卷起一阵罡风,将半空中的火鸦击的粉碎! 殊不知,白城等的便是这个机会,清机道人拂尘闪动之际,白城飞身纵出,瞬息之间已越过十丈,欺身来到清机道人身前,手中熟铜棍斜斜划过,飞点清机道人左腿膝盖,正是拂尘最难防御的地方。 清机道人面色不变,身形一卷,左腿急速后撤,避过熟铜棍,右手劲力催发,手中拂尘根根挺立,如万道银针一般,直刺白城面门。 白城一声闷哼,身形一矮,双腿一盘,已就地坐下,闪过拂尘攻击,左手向上一封,疾点清机道人右手手腕,右手回缩,将熟铜棍撤回大半,手握铜棍正中,微微一挑,将熟铜棍前半截当做长剑,以棍梢为剑尖,运转快剑,直刺清机道人小腹。 这招“平地生莲”本是败中求胜的招数,虽然招式威力极强,但一旦出手,便将自己置于进退不得的境地。二人搏命,往往只有身处下风,万难支撑时,才会施展这种招数,冒死求胜,万万没有一交手便施展这种招数的例子。 但今日交手之前,白城已瞧出,清机道人出身道门,修为虽高,但却极少与人交手,近身搏杀的经验,更是近乎于零。 故此,白城一上手便用出这种凌厉招式,将战斗瞬间拖到生死之争的局面。 清机道人果然经验缺乏,本以为两人交手,要你来我往先行试探,待心中有底之后,再施展杀手锏,万没想到白城居然不顾风险,抬手便要一决生死。 清机道人再要变招已来不及,情急之下,便已催动道法,口中轻咤一声,一道旋风平地而起,托着他往斜后方飘去,瞬息之间已脱离白城的攻击范围。 白城见他腾空而起,长声大笑之中,也挺身站起,双足一前一后,猛然发力,向下一踩,脚下石板绽裂开来,借着这股反冲的力道,白城抖动脊椎大龙,放松肩肘关节,将地面反冲的力道,尽数传到手中熟铜棍上。 大吼一声,白城手中熟铜棍脱手飞出,如怒龙出海,如猛虎上山,如长虹贯日,向半空中的清机道人激射而去。 清机道人身在半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这条铜棍便已飞到面前,刚才那股旋风组成的风壁,在这条铜棍面前,就好似纸糊的一般,不能阻挡分毫。 清机道人面色终于大变,一声怒吼,左掌直立胸前,竟要凭单掌去硬挡这根铜棍。 这根熟铜棍有白城全力催动,力道何止千钧,清机道人却向凭单掌抵御,在白城眼里似乎已看到他骨断筋折的场景,不由喊道:“快闪!” 话音未落,只见掌棍相交之处,一面湛蓝色的菱形小盾陡然出现,小盾只有一尺方圆,放出幽幽蓝光,蓝光之中无数符文生灭不定。铜棍击在小盾之上,“嗡”的一声巨响,陡然弹了回去,小盾却凌空悬浮,纹丝不动。 白城在地面上瞧见这一系列变化,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口中轻轻说道:“武功与道法熔于一炉,应变的法子果然不少,看来以后与佛道两门之人交手,只要敌手还有一口气在,便不能放松警惕。” 清机道人身在半空,左手微微一摆,小盾消失不见,随即飘然落地,站在白城是十余丈外,笑道:“师弟果然厉害,下来该瞧瞧为兄的了。” 说罢,清机道人念动真言,手中拂尘手柄之上陡然放出道道黄光,黄光飞速旋转,注入银丝之中,随即拂尘前端的银丝猛然暴涨为千万倍,化作无数飞丝向白城袭来。 白城双足一点,飘然闪开,但这些飞丝不依不饶,如同没有极限一般,依旧紧追不舍,白城数次变化身法,飞丝都紧紧跟随。 白城心知一味躲闪,终究难以抵挡,有心试探银丝威力,便飞身掠过之时,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运足腕力,弹向飞丝,只听“嗤嗤”几声,石子竟被飞丝扎成无数飞灰,散落当场。 白城暗叫一声厉害,随即身形再变,躲过飞丝。 比武场中,清机道人站立不动,拂尘飞丝四面飞舞,始终追击白城,白城变换数种身法,连连遁逃,但始终无法将飞丝拜托,而且这些飞丝每经一地,便会留下数根悬在空中不动,似是等白城再来。 随着时间推移,场中留给白城辗转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又过了片刻,白城眼见已经没有空间可以闪避,长啸一声,竟然不顾生死,猛然正面向清机道人冲去。 清机道人面上含笑,数根飞丝已如闪电般直扑白城,白城见状,身形一矮,贴地掠过,闪过银丝攻击,单掌直劈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不慌不忙,手腕一抖,拂尘前端的银丝陡然从四面八方缩回,根根盘起,化作一面丝织的墙壁,挡在白城面前。 白城见此情景,双指一点,一头身形庞大的凶猛火猪凭空出现,重重冲击在银丝盾之上,竟将银丝撞散,露出一个大洞,虽然不是很大,但已足以让白城飞身穿过,直面清机道人。 清机道人见白城竟然能穿过银丝,轻叹一声,左手缩回袖中,轻轻抖动,一条黑影闪现,刹那间,白城只见面前无数鞭影,紧跟着已身中数鞭,被远远抽飞出去。 白城在半空中便觉得全身骨节发酥,遍体疼痛,勉强调整身形,才站在地上,落地时,已几乎站立不住,吃惊说道:“师兄好厉害,凭这一鞭小弟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清机道人摇摇头,说道:“这一鞭莫说是你,便是更强的高手也难以抵挡,长鞭在手,纵然是炼神宗师也能抵挡片刻。” 白城惊讶说道:“竟如此厉害!” 清机道人说道:“这是我九仙观初代祖师传下,据说是仿造的雷声普化天尊随身兵器禁鞭,威力无穷,只是我修为不足,没法将它的霸道之处催发出来。” 白城沉吟片刻,突然抬头说道:“如此说来,师兄也算得上半个炼神宗师了。” 清机道人笑道:“炼神宗师哪有如此容易,贫道道法修为虽然高些,但武学的修为不过尔尔,再加上随身的法器,也不过能与练气高手争锋罢了。” 白城摇摇头,说道:“师兄武学修为虽然不高,但道法精深,以小弟看来,寻常的练气高手绝战不过师兄。” 两人正在场中说话,道童九如忽然从前院快步跑来,大声喊道:“师父、师叔,有大事不好!” 清机道人目光一凝,问道:“什么事情?” 九如说道:“刚才玄龟堂分院有人来禀,今日一大早他们开门发现,离开此地多日的张道人忽然被人杀死,尸首被悬挂在门前的松树上!” 第八十二章 僵尸傀儡 一动一静,一攻一守。 这日无事,白城与清机道人在九仙观后院比武,双方兔起鹘落之间,攻守变换无穷。 白城修为虽弱,但战斗经验却较为丰富,清机道人修为虽强,但到底甚少与人动手,双方一时之间,竟都奈何不了对方。直到最后,清机道人翻出底牌,施展镇派法器,才将白城击退。 白城与清机道人往日虽都知道对方身怀绝技,但却都不知道到底身手如何,今日一试,俱都十分佩服对方。 两人正在总结此战得失,忽然见到九如从前院跑来,说张道人被杀,尸体被吊在玄龟堂门前之事,不由大吃一惊。 白城闻言,急忙问道:“张道人尸体如今何在?” 九如连忙说道:“玄龟堂那边的人,已经用大车把尸体运过来了。” 清机道人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先瞧瞧尸体,再下结论吧。” 白城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张道人的尸体被运到九仙观内的一间静室之中,平平放在一张长桌之上,两个白发苍苍的道士盘腿坐在一旁,正在念往生超度的经文,瞧见清机道人过来,便起身冲他点点头,清机道人也拱手还礼,两人默默离去。 白城见这二人面生,低声问道:“不知这两位道长...” 清机道人说道:“九仙观一脉素来单传,但除了真传弟子外,每一代还都收些记名弟子,这两位师叔与我师父同辈,往日都住在别院之中,自我担任道主之后,观中人手不足,几处分院无人搭理,便将他们二位请了过来,近日都在玄龟堂理事。” 白城微微点头,与清机道人一起走进静室,仔细查看张道人的尸体。 白城前生在地球时,看过许多侦探小说,尤其喜欢福尔摩斯探案集,跟着大侦探福尔摩斯学了许多从细微之处辨别杀人手法的技巧,只是他前世只是一个寻常青年,并无什么机会接触死尸,故此这些技巧都是屠龙之技,无从施展,到了这方世界之后,他才有机会接触尸体,试验他这套技巧,顺带又跟白铁寒学了许多江湖上的辨别方法。 两人来到尸体前方,俯身仔细观察清机道人的尸体。 白城见张道人双目圆睁,面露惊恐之色,似是极为恐惧,又似极为愤怒,伸手摸了摸他周身各处部位,发现他左肋之下有几根肋骨被打的粉碎,手腕脚踝都被利刃浅浅割伤,虽然未露血迹,但却足以影响他的行动。这些都还罢了,真正致命的是背心的一处剑伤,这一剑穿心而过,直取他的性命。 白城看完尸体,见清机道人还在细心查看,不愿扰乱他的思路,便待在旁边静静等待,直到清机道人直起身来,方才问道:“师兄可看出什么来了?” 清机道人皱眉说道:“我江湖上的阅历不如师弟,还是师弟先讲吧。” 白城理了理思路,说道:“从他的面容和周身气血的运行情况来看,应该是与杀他之人曾经正面交手,并非是遭受暗杀,从他的受伤部位来看,出手的应该至少有三个人。” 说到这里,白城指了指手腕脚踝上的划伤,说道:“这几处伤口既薄且浅,说明此人虽出手如电,但力道却嫌不足,用的应该是一种极为轻薄的兵器。” 白城又指了指张道人的左肋说道:“此处应是被一种重兵器所伤,张道人四肢受伤,行动迟滞,便没有躲过这一击,只是伤他之人身法却不太灵活,未能命中他的要害。” 最后,白城指向张道人心口剑伤,说道:“这一处伤口倒是十分特别,要是小弟猜的不错,动手之人并非与他贴身搏杀,而是凌空一剑刺来,将他刺死。” 说罢,白城总结说道:“若是出手之人是武林中人,小弟的结论应没有错,但若出手之人是施展道法,小弟这一番推论便不知是否正确,但无论如何,敌手共有三人,这一点绝不会错。” 清机道人目光一闪,问道:“师弟如何判断对手确有三人,而非一人操纵三件法器?” 白城说道:“从他周身筋骨凝结的情况来看,这三处伤口有先后次序,若是敌人竟然能同时操纵三件法器,便无需如此麻烦,要杀他另有捷径。” 清机道人听到此处,说道:“我刚刚也查探了双手十指,发现他临死之前,左手在掐“飞云”符法,似是要腾空闪避,右手却做指引状,要是猜的不错,他当时在指挥玄天乌金蟒。” 白城一震,喝道:“玄天乌金蟒?” 清机道人说道:“不错,正是这件法器。” 白城在静室之中踱了几步,说道:“我两次见过玄天乌金蟒出动,可谓狡黠如狐,凶狠如狼,速快如风,力大如象,便是寻常的练气高手,遇到此蟒也难以抵挡。如今张道人有这条蟒护身,竟然也被杀死,看来对他动手之人的本领,又要高估几分。” 两人正在静室之内思索,白城忽然突发奇想,心道寻龙式可以探查天地间一切气机,若是我对着这具尸体施展,或许能探查到杀他之人的线索。 想到此处,白城也不言语,闭上双目,运转功法,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眼,随即缓缓睁开,去瞧这具尸体。 一眼看去,白城不由一怔,只见张道人虽然生机不存,但气血却未消散,反而凝于五脏六腑,尤其是背心一处,气机反而要比生前更加健旺,暗道这是怎么回事?随即猛然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师兄,快撤!” 话音未落,张道人尸身翻起,臂如枯木,指如枪戟,右臂猛然朝清机道人腹间扎去,这一扎快如闪电,若非白城喊破,清机道人必然无法幸免。 幸有白城提醒,清机道人才反应过来,口中轻咤一声,一面菱形小盾陡然出现,只听一声“咔嚓”一声,张道人手臂竟被撞断。 手臂折断之后,张道人竟好似完全不知痛苦,反应极为迅速,放弃清机道人不追,左臂反手一扫,朝另一侧的白城扫去。 白城有心试试厉害,右手反手一弹,两指点中张道人手腕,只觉得所弹之处,筋肉极为坚韧,竟然不似人体,反而好像橡胶一样,不由大吃一惊,因为他刚才检查张道人身体时,筋肉还不是这般模样。 张道人虽已死去,但尸身却极为灵活,这一扫不中,随即翻身站起,一脚向白城胸口踢去。 白城不知底细,也不敢硬接,先行迈步闪开,随即躬身一掌,劈中张道人肋下,只听“咔嚓”几声,又将他几根肋骨劈断。可是张道人却好似毫无察觉,继续出手攻击,丝毫也不停歇。 白城左右闪躲,寻隙出手,连续数掌命中张道人尸身,可是张道人却全不在乎,继续猛攻不止。 白城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暂时躲避,一旁清机道人忽然大喊一声,说道:“用五雷法击他!” 白城闻言,侧身一滑,闪到张道人身后,双指并拢,念动真言,指尖冒出丝丝蓝色电光,疾点张道人百会穴。 说也奇怪,刚才白城百般攻击,张道人都视如无物,这轻轻一指他却禁受不住,顿时呆立当场,浑身冒出黑烟,紧接着软倒在地。 白城见他倒地,飞身上去,将他四肢踩断,方才长出一口气,说道:“这倒奇了,竟然能闹出尸变,难道是死的不甘心,死后变僵尸不成?” 清机道人沉吟片刻,说道:“这并非是僵尸,而是五斗米道的傀儡符!” 第八十三章 三大高手 “傀儡符?”白城问道,“这又是何物?为何师兄能如此肯定?” 清机道人沉吟片刻,说道:“僵尸一物本是天地生成,因**坚韧,不畏刀枪,故有道门中人潜心研制炼尸之术,将其用于军阵之中,一旦成军威力无穷,其中尤以茅山派最为精通。不过,张道人离开玄龟堂时日不多,纵然是茅山派的高人出手,也万无可能在短短时日内将他炼成僵尸,所以只能是五斗米教的傀儡符作祟。” 说到此处,清机道人弯下腰,将张道人尸身翻转,将背后衣服撕开,在背心处贴着果然一张符箓,只是这张符箓已变得一片焦黑,似被火烧过一般,上面的图案也难以看清。 清机道人将这符箓揭下,递给白城,说道:“此物便是傀儡符,此符乃是五斗米教中的独门符箓,不但能操纵尸身,而且只要为他们所制,就算是活人也一样能够操纵。” 白城伸手接过傀儡符,惊讶说道:“世上居然有如此诡异之术,若是用于暗杀简直防不胜防,只是若此物如此厉害,为何张道人不在你我刚刚迈入静室时动手,那时候咱们都未想到他的尸身会有变化。” 清机道人一怔,随即说道:“我曾听道中前辈言讲,傀儡符沾身之后,便会将所控之人一身气血聚于五脏六腑,每次催动之时,都需要时间重新激活,否则气血凝结,傀儡便无法行动。”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除此以外,催动傀儡可还有别的限制,比如说距离什么的?” 清机道人想了想,说道:“记得那位前辈讲过,催动傀儡最远不能超过一里。” 白城面色一变,说道:“不好,只怕敌人就在附近!” 话音未落,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从前院传来,两人只觉脚下一震,感觉地面也抖了一抖,不由相顾骇然。 清机道人面色骤变,身形一转,就要往前院奔去,白城陡然出手,将他一把拉住,说道:“师兄且慢前往,不妨装作已被张道人偷袭重伤,隐藏在暗处,待小弟先行出手试探虚实,师兄拿捏好时机再行出手,如此方可取得奇效!” 清机道人一怔,随即暗赞一声师弟好高明的计谋,便缓下身法,任由白城往前院奔去。 白城轻身提气,全力奔行,刹那功夫已来到前院,抬头望去,只见十余名道士站在院中,脸上尽是茫然之色,双目呆呆的瞧着大门,顺着这些人的目光瞧去,原先高近一丈的朱漆大门已消失不见,只剩四处飞溅的大门残片,洒在地上,满院都是。 白城见这种情景,不由瞳孔一缩,暗道这等破坏力简直不是人力所为,难道是大炮轰出来的不成? 道童九如早已赶到院中,一个人站在门前,瞧着空空如也的大门发呆,见白城来了,急忙行礼,说道:“弟子参见师叔!” 白城一把将他拉起,问道:“是怎么回事?” 九如也是一脸茫然,说道;“刚才我与几位师兄在正殿诵经,忽然听到门外一声巨响,等来到此处时,已是这般模样。” 九如喘了口气,问道:“师叔,我师父呢?他老人家有没有事?” 白城心如电转,叹了口气,说道:“你师父他遭人暗算,受了点伤,现在还在...” 话音未落,从大门之外传来“嗡”的一声闷响! 九如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硕大无比的钢铁巨球从门外直飞进来,犹如出膛炮弹一般,气势惊人,势不可挡! 这个钢铁巨球直径足有半人多高,只看体积便知道它分量如何,单是卷起的气浪便已将沿途之中的青草压低,莫说是击在人身上,只怕是一座小山,也拦它不住! 钢铁巨球从门外袭来,正好朝着九如所在的方位飞去,九如面色煞白,只觉得双腿酸软,再想闪避已挪不动身子,眼看就要葬身铁球之下。 九如悲号一声,准备闭目等死,就在此时,感觉有人猛然将自己腰带一扯,不由自主,横挪出三尺多远,险险躲过铁球,但饶是如此,他也被气浪逼的难以呼吸,睁眼看去,只见白城站在身后,手中拉着他的腰带。 钢铁巨球经过九如所在方位,直直撞在他身侧的一棵百年古树上,这课古树足有两人合抱粗细,却仍被砸为两截,“咔嚓”一声巨响,上半截倒在院中,惊得院中道士左躲右闪,唯恐被大树砸到。 九如嘴唇发青,四肢发抖,指着铁球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白城仔细看去,只见钢铁巨球黝黑浑圆,表面隐隐刻画着无数符文,也许是摩擦空气的原因,散发着阵阵热气,在铁球上还系着一根长链,粗如手臂,一端牢牢铸造在巨球之上,另一端却沿着大门远远延伸出去。 白城瞧了瞧,伸手拍了拍九如的肩膀,轻声说道:“不要怕,不过是一件法器罢了,自有师叔在此抵挡。” 正在此时,系着巨球的长链“嗡”的一声,陡然变得笔直,倒拽着铁球飞速朝门外退回。 白城目光一冷,足下陡然发力,运转“八步赶蝉”的轻功,飞掠到铁球之上,随即大吼一声,催动全身气血,施展“千斤坠”的功夫,一脚踏在巨球之上,劲力从铁球正上方传入,穿过巨球重心,只听“咣当”一声巨响,巨球重重砸落在地,将下方石板砸的粉碎。 白城一脚踩落铁球,再无动作,挺身立在铁球上,双眼紧紧盯门外。 “哈哈哈哈...”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传来。 随着笑声,从观门之外,沿着山路,远远走过三个人来,白城瞧见这三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巨汉,也正是发出笑声之人,此人身高十尺以上,比常人几乎高出一倍,脑袋上光秃秃,脸上留了一副络腮胡,双眉倒竖,眼赛铜铃,一身肥肉,肥硕无比,穿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袍,赤着一双脚,走起路来,震得大地嗡嗡作响。 钢铁巨球所系长链的另一端,正连在这名巨汉手中,他两手拽着长链慢慢回卷,只是极为奇怪,这条长链极粗,如此长度的铁链卷起来只怕比巨球更大,可他卷起长链,体积并无多少,就好似长链在他手中,自然消失了一般。 与这名大汉并肩而行的,是一名身材瘦小的侏儒,此人身高不足四尺,更兼其瘦无比,一身土黄色布衣,头戴一顶黑黄条纹的毡帽,双手套着一副精铁打造的手套,十指前端皆探出半尺长短的利刃,反射着道道寒光。 这名侏儒行走之际虽然晃晃悠悠,但却微尘不起,寂静无声,以白城的耳力竟也听不出半点脚步声音来,轻功之强,简直是生平仅见。 以白城看来,这两人已是极为难得一见的高手,再加上身形特殊,无论在何时何地出现,都会引人注目,但与他们身后遥遥跟着的第三人比,却显得黯淡无光。 在这二人身后,远远跟着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身高七尺,鼻直口正,四肢匀称,身形挺拔,面上带着三分严谨,三分仁厚,三分肃杀,还有一分笑意,头发披在肩上,穿着一身白袍,白袍边缘处缝着两道蓝色的纹路,单看他的外表,多半会以为他是一名儒家名士,而非武学高手。 但在白城眼里,此人绝对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因为白城若是跟前面的巨汗交手,会第一时间会打断他的双臂,若是跟那名瘦小男子交手,白城会第一时间打断他的双腿,但在这个男人身上,白城却未发现任何破绽。 第八十四章 激战 三人朝九仙观大门慢慢走来,片刻功夫,前面两人已来到门前,九仙观的大门本来可以容马车通行,但那名巨汗却要低头才能勉强通过。 巨汉与侏儒来到观中,并未与观中任何人说话,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两旁,等后面那名中年男人进来。 中年男人缓步走来,一眼瞧见白城站在铁球之上,面色略微有些诧异,轻轻拱了拱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敝人金家奇,特来拜见清机道长,还望小兄弟引荐一下。” 白城一怔,本以为这三人打破观门的手段如此激烈,说起话来必然飞扬跋扈,全没料到这名中年男人竟如此客气,便也按下火气,说道:“阁下来的不巧,我师兄适才受人偷袭,已身负重伤,需要静养,金先生还是请回吧。” 中年男人目光一凝,问道:“清机道长为何会受伤?” 白城呵呵冷笑一声,抛出一张黑灰色符箓,反问道:“难道金先生不知?” 金家奇弯腰捡起符箓,瞧了一眼,面色骤然沉了下来,转头紧盯着那名侏儒,厉声问道:“是你干的好事?” 那名侏儒脸色煞白,急忙说道:“临行前,师父说九仙观不易对付,让我暗中使些手段,还请师兄见谅!” 旁边那名巨汉声如打雷,也帮忙辩解道:“师弟说的有理,师父常常教导咱们,动手之时要先声夺人...” 这两人本意是要解释,却见中年男子脸色越来越差,声音便不由得低了下去,话未说完,已张不开口。 金家奇怒道:“此事暂且记下,回去再做责罚!” 说完,金家奇转回身来,冲着白城一揖到地,说道:“两位师弟行为不端,敝人实在抱歉的很,还望小兄弟通融一下,让我向清机道长当面谢罪。” 白城面容一冷,说道:“不知金先生从何处来,来我观中所为何事,不如留下名号,待我师兄身体康复之后,咱们再谈此事。” 金家奇眉头一皱,说道:“我三人皆是五斗米道门下弟子,因为卢元龙、卢剑山两位师兄不久前在此处失踪,故此门中派我三人前来调查,不得不求见清机道长。” 白城长笑一声,厉声说道:“阁下虽然说话客气,但你这两位师弟一位出手暗算,一位打破山门,莫非是要先杀后问吗?” 金家奇略有些尴尬,却没有说话。 一旁站着的侏儒厉声嘶吼:“我门中本已发话,要将你们尽数杀死,若非我师兄执意说,要给你们一个申辩的机会,否则你们早已死去多时了,还敢如此嚣张,赶快让清机滚出来!” 说完,那名侏儒身形一晃,便如一道青烟一般,瞬息之间,飘到白城身侧,手中十指利刃,直插白城周身要穴! 白城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名侏儒已踪影不见,紧接着数道劲风朝周身袭来,身法之快,简直闻所未闻,不由大吃一惊,也不敢朝四周闪躲,脚下发力,运转“浮云式”高高跃起,腾空数丈,险险躲过十指利刃,但身上衣衫已被划破数处。 这名侏儒见白城飞身跃起,躲过这一击,也有些惊讶,狞笑说道:“难怪敢跟我师兄硬顶,原来有些功夫!” 白城身在半空,心中暗道这名侏儒速度绝伦,若是以我刚下山的水准,只怕一个照面就要被他杀死,纵然这些日子修为大进,也赶不上他的速度,为今之计只有运转五雷天心正法,方才有机会与他周旋。 白城今日本打算把五雷天心正法当做压箱底的功夫,便是与清机道人交手,也未曾施展,但此时对手厉害,也顾不得许多,当下默诵法诀,观想出一道电光,在周身游走一遍,连续刺激晴明、耳门、神门、涌泉四处穴位,刹那之间,眼力、耳力、掌力与脚力,全部大幅提高。 白城运转“浮云式”飘出三丈多远,遥遥对着这名侏儒,蓄势待发。 这名侏儒见一击落空,不在正面进攻,足下一点,飘至半空,随即在院中几棵大树之间,来回纵跃,刹那之间,身形已消失不见,只能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嗖嗖”的风声。 白城也不追他,只是凭耳力捕捉侏儒的踪迹,倒是站在一旁的道童九如四处寻找这么侏儒,却怎么也看不到踪迹。 忽然之间,道童九如只觉得眼前一花,见这名侏儒凭空出现在白城左后侧,由高处扑击而下,离地七尺,十指利刃直插白城脖颈,不由大吃一惊,但想要提醒白城已来不及。 不料,侏儒手中的十指利刃尚未击出,白城便已如身后长眼睛一般,左手甩手成鞭,一鞭抽出,正中侏儒肩头,将侏儒抽飞出去。 一旁巨汉瞧见这一掌,大声吼道:“好功夫!” 侏儒被白城一掌抽飞,径直飘出去七八丈远方才飘然落下,怒道:“什么好功夫,没看到是我挨打吗?你为什么不出手?” 巨汉愣了一下,说道:“这次出门,你不是让我我听你指挥么,你又没让我动手?” 那名侏儒被他一句话噎住,怒骂一声,便不再理会。 这两人拌嘴,白城却丝毫没有放松,全因他刚才虽击中这侏儒一掌,但击中之处感觉轻飘飘的,完全无法着力,此时只听这名侏儒说话中气十足,便知道他没有受伤。 侏儒瞧着白城,目中露出凶光,恨恨说道:“已经数年没人打中过我了,这是你自己找死!” 对面巨汉奇道:“在门中之时,你不是天天被师兄打?” 侏儒面上一红,怒道:“你闭嘴!” 说罢,侏儒目视白城,连喘几口大气,紧接着面色一沉,呼吸却忽然安静下来。 白城本以为他只是武功高明,但此时见他能瞬间调整心态,知道他虽然看似心浮气躁,但却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手。 侏儒十指轻轻舞动,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手中利刃放出莹莹白光,幻化出无数刀影在他周身盘旋,卷起阵阵旋风。 白城见他手中刀影越来越多,心知不能再让他继续蓄势下去,身形一动,一步横跨数丈,气势如虹,一掌向他疾拍过去! 白城以电光刺激身上四大穴位,效果足以维持一个多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内,他的身法、掌力足有三成提升,这一步纵出,一掌劈下,声势之强,便是那名中年男子也露出惊容! 侏儒见他飞身过来,足下一点,竟也激射飞出,要与白城硬碰,同时,双手一挥,手中无数刀影竟也化作实体刀刃,一同激射而至! 白城轻咤一声,一头身形庞大的火猪陡然出现,低头朝刀刃飞去,只听“呲呲呲呲”数声轻响,这无数刀影俱都消失不见,但火猪也身形残缺,无法再维持形体,呼啦一声,化作一团火焰,消失不见。 侏儒见刀光消失,目光一震,首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再想变换方向已来不及,只觉得一股掌风扑面而来,逼得呼吸不畅。 匆忙之际,侏儒将双掌十指并拢,十把利刃化作两把短刀,不管不顾直插白城咽喉,竟要与白城同归于尽! 白城见此情景,微微冷笑,左掌一拨,一招“手挥琵琶”,堪堪拨中侏儒两只手腕,将他两手打落,随即右手手腕一抖,一把乌金匕首滑落手中,急速朝侏儒面门扎去,准备一招了解侏儒性命! 第八十五章 方正之士 急如骤雨,动如雷震! 侏儒一时变招不急,激发出心底的凶性来,双掌齐飞要与白城拼命。不料,白城左掌一挥,右手一探,不但将他的攻势冰消瓦解,更要一招夺取他的性命。 侏儒再也无计可施,眼中不禁露出绝望之色。 就在白城手中匕首探出的这一霎间,猛然听到身侧风声骤起,紧接着只觉得右腕一沉,被人一把抓住,不由大吃一惊,五指一抖,手中乌金匕首刃尖回旋,绽放出朵朵金花,反手向抓他那人划去。 手中不慢,脚下则更快! 一刀划出之时,白城腰腹回卷,胯骨发力,双腿如巨蟒出林,毒蛇吐信,朝那人飞速踢去! 那人未料到白城的反击竟然如此激烈,一招两式俱都十分厉害,轻轻“哦”了一声,手腕一抖,一掌将白城推出。 白城借这一掌之力,飘落到十余丈外,落地之后,回头看去,出手之人正是金家奇,心中暗暗惊诧此人修为深厚,轻轻抖手便有这般威力,即使单论武功也不逊于飞星门任何一名高手! 金家奇将白城抛开之后,并未追击,继续站在原地,一手垂在身旁,一手按住侏儒的肩膀,说道:“小蔡,你不是这位小兄弟的对手,不要再动手了,我并没有把握次次都能救下你。” 白城长出一口气,说道:“金先生果然高明,随手一掌便有如此威力,若是毫不留手,只怕小弟无论如何也挡不住。” 白城这一番话说的真心实意,他此次南下青羊府,遇到的高手不少,但除了周师叔、曹豹等少数人外,都是些道门高手,这些人虽然依仗法器之力,有了练气阶的战力。但法器毕竟是外物,若是生死相搏,其实可乘之机不少,卢剑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过,金家奇却全然不同,单看他的出手,已有练气阶的武学修为,若是他道法修为同样如此可怕,只怕今日想逼退此人,难如登天。 金家拱拱手,说道:“小兄弟谬赞了,敝人虽有些微末功夫,但敝人一向认为同为道门子弟,有事情还是和平解决,不要通过武力比较好。” 白城不由愕然,自他来到这方世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和平主义者,只是看他这说话时的模样,神态自然,倒不似作伪,随口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张道人又死在你们手中?” 金家奇面带愧疚之色,说道:“我本来只是想请张道人回门中问话,孰料他道法高深莫测,兼通五斗米、龙虎山、天师道数家道法,更能驱动玄天乌金蟒助阵。当时情况危急,两个师弟险些死在他手中,我才不得不痛下杀手,取了他的性命。” 白城一怔,心中暗道如此说来,张乾灵要杀卢剑山并非临时起意,只怕他本就是某一家安排在此处的暗子,只是不但没办成事情,反而却不明不白的死在金家奇手中。 见白城低头不语,金家奇说道:“刚才我师弟是有些鲁莽,但两位师兄身死之事我势必要查个清楚,还请禀报清机道人,敝人问几句话便走。” 白城心如电转,说道:“青羊府道主之争,此事我也略知一二,金先生有什么问题,不妨先问问我。” 金家奇说道:“如此也好,但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白城说道:“在下姓白,单名一个城字。” 金家奇略一思索,说道:“小兄弟可是道号清越?” 白城笑道:“看来金先生对青羊府之事,倒非一无所知。” 金家奇摇摇头,说道:“敝人虽知道一些,但都是听局外人转述,心中有几处疑问始终想不明白,还请清越道长指点。” 白城说道:“指点不敢说,在下只能据实而言,不知金先生想从谁问起,卢元龙或是卢剑山?” 金家奇沉吟片刻,双眼盯着白城说道:“前几日,敝人已拜访过霞光院几位院主,让她们带敝人去看过卢元龙的尸首。以敝人看来,他是被人一剑削去首级,只是那等剑法简直超凡入圣,天下间也没有几个人能施展出来,绝非青羊府任何一高手所为,故此敝人以为,卢元龙之死与道主之争并无关系。” 白城心道,既然他们已拜访过霞光院,为何九仙观未曾收到任何消息,但此时并非探究这件事的时候,只能微微点头,说道:“在下也曾听说,卢元龙死于一名黑衣人之手。” 金家奇点点头,接着说道:“只是他的手腕,却似被另一人砍断,依霞光院几位院主的说法,她们得到卢元龙身亡的消息之后,便通知了九仙观,不知清机道人可曾提起过,卢元龙的手腕是如何断的?” 白城暗叫一声,好厉害的眼光!此人看似方正,好像不同庶务一般,但这份眼光简直是积年的老江湖,但此事一时之内却想不到什么解释,只能说道:“此事或有别的缘故,在下也不清楚。” 金家奇皱眉说道:“清越道长这个回答,可不能令人满意。” 顿了一顿,金家奇话锋一转,再次问道:“不提卢元龙,单说卢剑山,据敝人所知,卢剑山死前曾与清越道长同处一室,之后,其他人便只见到卢剑山的尸体,这中间发生过什么,还请白少侠解惑。” 白城想了想,说道:“当时我与卢道长在屋中静坐,玄天乌金蟒突然从地下冲出偷袭,我有屋顶冲出侥幸逃离,卢道长当时也已破窗而出,至于他为何会死,在下确实不知。” 金家奇点点头,说道:“清越道长所说之事属实,只是有件事情,敝人比较好奇,为何卢剑山的随身法器九灵飞焰符会到你身上?” 白城暗道一声要糟,刚才他与侏儒争斗之时,为应付侏儒手中法器,被迫唤出火猪,此时却不好张口抵赖,只得说道:“这件法器是卢道长传给我的,金先生可相信?” 金家奇摇摇头,说道:“清越道长此言,敝人很难相信。” 白城心中不由苦笑,他本以为五斗米道都是二卢兄弟那般人品卑劣之徒,却没想到也有金家奇这种性格方正之士,一番盘问之下,倒显得他心怀不轨了。 想到此处,白城突然哈哈大笑,说道:“金先生的做事风格,在下极为佩服,但不知二卢兄弟的为人,金先生可曾了解?” 金家奇目光一黯,说道:“实话实说,这两位师兄平素有些做法,敝人确实不大赞成。” 白城挺身玉立,大笑说道:“金先生既然知道他们的为人,便不难猜到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如此一来,他们被人杀死,似乎也不难理解,金先生可明白在下的意思?” 金家奇脸色微变,说道:“原来如此,敝人明白了,但不知白少侠的意思,能否代表清机道长的意思。”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斩钉截铁的说道:“他说的话,便是我说的话,他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第八十六章 交手 随着说话声音,清机道人从正殿之中缓步走出,面色苍白,发髻凌乱,再无半分往日的风姿,仅仅缓步行走,已是勉力支撑。 道童九如此刻已回过神来,见师父如此情形,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大叫一声,连忙跑过去,一把将他搀住。 白城心中暗笑,莫看师兄丰神俊秀,有若神仙中人,但骗起人来也竟也有模有样。 金家奇见清机道人出来,几步来到他身前,躬身施礼,沉声说道:“两位师弟行为不端,敝人在此赔罪,道长如何方能谅解,尽管发下话来,敝人无不从命!” 清机道人摆摆手,却不说话,似是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金家奇满面惭愧之色,接着说道:“按理说,两位师弟出手暗算道长,敝人本无颜询问道长,但师门有命,敝人也不得不多问一句,适才清越道长在院中所言,道长可都听清楚了?” 清机道人低声说道:“师弟说的我都听到了,他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金家奇皱眉说道:“如此说来,便难办了,仅凭这番说辞,敝人无法向门中交差。” 白城目光一闪,问道:“那金先生准备如何?” 金家奇想了想,说道:“清机道长是一府道主,不能擅离职守,更何况如今因我两名师弟之故,身负重伤。不如这样,请清越道长随我回门中走一趟如何?” 白城听得目瞪口呆,他虽已知此人为人方正,但也万万想不到,他居然能想出这般提议来,而且神态自然,说的真诚至极,就好似带自己回门中,只是做客一般,不由苦笑说道:“敢问金先生能否保证在下安然归来呢?” 白城说出此话,原意只是嘲讽。不料,金家奇竟然真的思索片刻,方才为难的说道:“一旦回到门中,便由门中师长判断是非,敝人并无法保证清越道长的安全。” 白城见他竟毫不避讳的说出这般结论,当真哭笑不得,说道:“既然如此,在下恐怕不能跟金先生回去了” 金家奇一怔,说道:“清越道长要是执意不去,就让敝人难做了。” 话音未落,一旁侏儒飞身窜出,大声吼道:“早也要动手,晚也要动手,师兄你又何必跟他磨磨唧唧,你要是不想动手,就在一旁呆着。纵然我一人不济事,但跟小陈一同动手,不难将这小子拿下!” 这名侏儒轻功绝顶,这一窜更是蓄势待发,身法如电。 金家奇却毫不吃力,右臂一抬一压,便将他按住,说道:“你这么想就错了,你俩的修为虽不逊于清越道长,但无论是技巧还是经验,都差得太远,纵然两人一起上,也只会被他分别击破,并不能取胜。” 那名侏儒还有些不服,说道:“师父说过,我和小陈天赋异禀,两人联手足以与练气高手争锋,他如何能胜过我二人?” 金家奇摇摇头说道:“你俩出身道门,从心神之力入手,修到念动大成之后,才反过头去修炼揉身,所以修为高些没什么稀奇。这位清机道人却是出身武林,从打熬肉身做起,先将基础打得坚实无比,然后方才循序渐进,所以纵然修为相同,你俩也不是他的对手。” 侏儒眼珠一转说道:“既然他出身武林,道法修为必然不足,我的万劫指与小陈的撼山锤都不是平常法器,要对付他轻而易举。” 金家奇转头瞧了瞧白城,说道:“你这么想可就错了,清越道长道法修为丝毫不弱,他刚刚催动九灵飞焰符轻而易举,难道你忘记了么?” 这一番言语入耳,白城在心中大呼厉害,无论是武林还是道门,高手最忌讳的便是被人摸清底牌。他刚才不过与这侏儒过手两招,无论是武功境界,还是道法修为,都被金家奇看的一清二楚。这份眼力委实太过恐怖,与他这方正性格完全不配。 白城随即又想到,若是他要没有这等眼力,只凭他的性格为人,只怕早已被人骗到沟里去了,又怎么轮得到他出来调查案情。 金家奇将侏儒拉到自己身后,面向白城说道:“虽然情非得已,但终是要道长走一趟,不过道长可有放心,只要问心无愧,敝人便不惜一切,保证道长平安归来。”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金先生人品端方,在下是见识了,但只怕五斗米道门中,未必都有金先生这等心胸吧。不过,金先生也不必为难,你我手底下见真章,若是在下技不如人,便随金先生一同回去,但若是在下侥幸剩了一招半式,还请金先生暂且归去,另请他人前来。” 金家奇沉吟片刻,说道:“这件事是道门内部之事,本不应该用武力解决,但师门有命,不得不为,还请道长小心的好。” 说罢,金家奇身形一晃,一步跨出,将十余丈的距离视作无物,单掌一挥,由上往下,毫无花巧的朝白城劈来。 白城只觉得眼前一花,金家奇已到身侧,随即掌风从上方压来,劲力之强,几乎无法呼吸,连忙运转“破玉十三式”中的“圆融式”,身形滴溜溜圆转,化解这道掌力。 “破玉十三式”的高明之处超乎天下任何武学,白城虽限于修为,无法尽数发挥,但威力已十分惊人。 这招“圆融式”能将任何方向袭来的力道改变方向,说是一招武技,但实已近乎武道。金家奇一掌压下,本以为白城无处可躲,可以手到擒来。却没想到,白城双掌一推,随即画圆,身形一转,便将掌力从竖压改为横推。 借这一掌之力,白城身形疾转,横挪出去足有五六丈远,霎那之间,已脱出掌力范围。 金家奇目光一亮,赞道:“好高明的武技!” 只听金家奇满口夸赞武技,却丝毫不提白城的修为,便知他已看出,白城能挡下这一掌,全是因为武技高明至极,却并非白城本身的修为。 金家奇虽在说话,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一步迈出,再次赶上白城,仍是直直一掌,直劈白城肩头。 白城化解先前那道掌力,身形还未稳下,便见金家奇追击过来,情非得已,再次运转“圆融式”化解掌力,只觉得此次掌力,比刚才更强三分,虽然勉力接下,但也震的两臂发麻,身形滑出数丈。 金家奇更加好奇,足尖一点,瞬息又追上白城,此次却再未出掌,而是一脚在白城身侧一尺处重重踏下。 白城只觉得地面一抖,紧接着一股力道从地下猛然冲出,将自己高高震起,不由大吃一惊,心道好诡异的功夫。 金家奇一脚将白城震到空中,面色不变,单掌直抓白城肩头。 “圆融式”需要脚踏大地方能施展,此时白城身在空中,无法再次施展,只能施展“破玉十三式”中的浮云式,躲避这一抓。 “浮云式”与“八步赶蝉”、“踏雪无痕”等轻功不同,那些轻功纵然练到极高深处,也要脚踏实物,虽然号称踏雪无痕,也要踏到雪才成,“浮云式”却能不依靠任何凭借,全凭一身气血运行,练到高深处便可以凌空虚渡。 白城虽未练到那种境界,但也有所成就,体内气血一冲,竟于不可能之际,凭空将身躯提高七尺,险险读过金家奇这一抓。 金家奇一抓落空,不但不怒,反而面露喜色,笑道:“道长真是给了我莫大的惊喜!” 第八十七章 一线生机 金家奇其人,言谈举止,方正近迂。 白城本以为金家奇算得上道门之中的宅男,属于那种修为高深,但未必擅长战斗的类型,直到动起手来,才发现这种想法大错特错,此人出手干净利落不说,战斗智慧也绝不逊色任何人,三招两式便试出“圆融式”的缺陷。 金家奇见白城借地面反冲之力飞身飘起,也不追击,站在地上接连出掌,掌力凝聚不散,遥遥向白城击去。 金家奇乃是练气高手,练气阶与淬体阶最大的不同,便是对天地元气的掌控。淬体阶的功法,全凭一身气血施展,与人交手之时,只能近身相搏。练气阶却已能引天地元气入体,淬炼出的内气离体不散,足以在十余丈远处隔空伤人。 白城身在空中无法闪避,只能连连出掌,以自身掌力,抵消金家奇的劈空掌,只是如此一来,身形越升越高,再无法寻机落下。 数掌过后,白城离地面足有十五六丈远,心中不由暗暗叫苦,金家奇即使再不出手,他从如此高度摔下去,也会受伤不轻。 金家奇几掌将白城逼出掌力范围,也不再出手,负手面天,面含微笑,似是要瞧白城如何应对。 白城身在半空,四面八方无半点借力之处,纵然再为精妙的武技也施展不出,只觉得身体猛往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如此下去,只怕不被摔死,也要筋断骨折。 寻常人到此境况,多半会手足无措,心神大乱,但白城二世为人,修行的又是“破玉归元诀”这种最重心神修为的功夫,早已练得心如止水,刹那之间,已有无数法子从脑中闪过,又一一否定。 猛然之间,白城心中一动,从九灵飞焰符中召出一只火鸦来。 这只火鸦便如早上与清机道人比试时一般,热力内敛,就如一只普通的黑翼鸦,只是略大一些。 白城看准火鸦所在的位置,一脚踏上,只听“呼”的一声,火鸦难耐负重,一踩即逝,但也将白城的身形迟滞了半分。 见此法有效,白城依样画葫芦,连连召出数只火鸦,依次踩落,方才平安落地。 这一手武功与道法的配合,还是白城首次想到,虽然说不上精妙,但也算得上别出心裁,倒是为他日后的战斗之路,点明了一条方向。 飘然落地,白城只觉得头脑一晕,几乎站立不住,知道是施展道术太过频繁,心神耗损过度的原因。 金家奇适才并未出手追击,此时见白城落地,方才说道:“清越道长这一手武学与道法的配合,果然让人大开眼界,不过纵然如此,也不是敝人的对手,还请道长随我一同回门中吧。” 白城此时目眩神晕,正想找机会拖延时间,见金家奇忽然聊了起来,正中下怀,连忙说道:“金先生可容我与师兄商量一下?” 金家奇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白城冲他微微拱手,反身走回正殿,来到清机道人身侧,正要开口说话,清机道人轻轻摆手,指了指金家奇。 白城知道清机道人是有要事商量,只是担心金家奇修为高深,怕他听到,故此才如此做。 白城转身向金家奇拱了拱手,示意要避开他谈话,金家奇丝毫不以为异,点头同意。 两人同回殿中,关上殿门,互相对视一眼,苦笑一声。 清机道人问道:“单论武学,师弟与他交手可有胜算?” 白城摇摇头,说道:“单以武功而论,他已有练气阶的修为,速度力量最少强我三倍,隔空出击防不胜防,更何况他本人战斗智慧惊人。刚刚他出手试探,我已有些招架不住,真动起手来,小弟我毫无胜算,唉,真不知道五斗米道怎么会有这等武学高手。” 清机道人叹了口气,说道:“五斗米道是道门之中最擅长正面搏杀的支脉,有些武学高深的弟子也不足为奇。” 白城也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今日在后院与师兄比试,耗费心神过巨,否则他纵然是练气高手,小弟凭借道法之利,也能和他周旋一二。” 清机道人微微苦笑,说道:“师弟可知我为何只问武学上的胜负?因为纯以道法而言,师弟在他面前根本毫无机会!” 白城一怔,问道:“师兄何出此言?” 清机道人朝殿外看去,盯着金家奇所在的方位,说道:“此人心思质朴,又聪慧过人,正是我道门之中最为看重的修道种子,若说他道法不强,那简直是开玩笑。” 见白城不语,清机道人接着说道:“道法与武技本是一体两面,都需要修为支撑,所谓三阶九境,在武林中人看来是淬体、练气、炼神三阶,分别对应的是精、气、神的修炼。但在我道门中人看来,从头至尾,练的全都是心神,淬体阶是神生期,练气阶是神长期,炼神阶则是神成期。” 白城好奇问道:“既然如此,道门弟子只练心神便好了,凭借道法之利,已足以对抗武林高手,甚至稳占上风,为何我见过的道门弟子全都兼同武技?” 清机道人说道:“这却关乎天地间的一个奥妙,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没有肉身修为支撑,心神之力修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不会再增长,故此道门中人心神之力有成之后,便会反过来淬炼**。而肉身修到一定程度,若是心神修为跟不上,则肉身力量也不会再增加,你是习武出身,对这一点应该比更我清楚。” 白城点头说道:“师兄说的不错,小弟也略有所知,只不过不像师兄说的这么清楚。师兄可知心神之力与道法修为,最多可以相差多少。” 清机道人皱眉说道:“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因为两者相差最多,不能超过一阶。除非心神之力与**修为全都修到这一阶的极限,否则便不能越阶。比如说,**修为是易筋境的弟子,心神之力最多可以达到入微境,但除非你将**修为练到入微境极限,否则心神之力绝练不到练气层次。” 清机道人继续说道:“金家奇武学修为已达练气境界,他的心神之力,最低也是神长初期,最高则是神长顶峰。五斗米道的道法虽然不如我们九仙观精纯,但论威力绝不会比我们差,而师弟虽然道法进境极快,但毕竟是初学乍练,不如武学熟练,所以他在道法上的优势,绝对要比武学上的优势更大。” 白城目光一转,问道:“事到如今,小弟不得不打听师兄的修为战力,还请师兄不要介意。” 清机道人连忙说道:“你我师兄弟有什么隐瞒的,实话实话,师兄我心神修为已到神生期顶峰,肉身修为却不过易筋小成,占着法器之利,可以与普通的练气高手争锋,但遇上金家奇这种道武双修的便毫无办法。” 白城悠悠说道:“如此说来,金家奇无论武功、道法,均强过咱们师兄弟不少,小弟今日是九死一生了。” 清机道人怒道:“师弟说的什么话,咱们师兄弟共同进退,便是十死无生,也是咱们师兄弟一同赴难。”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师兄莫着急,小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今日咱们仍有一线生机。” 第八十八章 银网 清机道人本以为再无计可施,忽然听到白城尚有对策,不由精神大振,问道:“师弟有何妙计?” 白城说道:“此事却要将这三人分开说,我观金家奇此人极为方正,因为师兄青羊府道主的身份,他绝不会与师兄动手,目标只有小弟我,只要师兄能阻挡一时半刻,容小弟离开此地,他便不会在此地出手,必定追踪小弟而去。那两位巨汉与侏儒,虽然不是善类,有心将咱们九仙观杀个鸡犬不留,但以小弟想来,他二人尚不是师兄的对手,只要金家奇一走,他二人也只能跟随而去。” 清机道人想了想,说道:“不错,师弟此去,只要往血焰军大营一钻,便是金家奇武功道法再高十倍,也只能徒呼奈何。” 白城笑道:“不错,只是此事全仗师兄的手段了。” 清机道人点头说道:“师弟放心,我这烟雨拂尘虽然不擅杀伐,但守御困敌却有奇效。既然如此,师弟快从后门离开吧。” 白城摆手说道:“后门离开诸多不便,小弟还是从正门走吧。” 清机道人知道白城不愿从后门离去,是担心他暗中逃走之后,五斗米道三人与自己之间,便无转圜的余地,故此要大大方方从这几人面前离去,引走金家奇,不由心中大为感动,就要伸手阻拦。 白城身法快捷,远在清机道人之上,轻轻闪开拦截,推门出去了。 白城迈出殿门,清机道人紧随身后,站在白城身侧。 金家奇见两人出来,沉声问道:“两位道长商量的如何了,清越道长可能与我同行?” 白城一笑说道:“在下与师兄商量了一番,还是觉得金先生的提议不妥。” 金家奇眉头一皱,说道:“刚才已经动过手了,清越道长应该知道没有胜算的。” 一旁侏儒嘶吼说道:“师兄,你莫与他磨烦了,他不过是看师兄你为人老实,消遣咱们三个罢了。” 白城笑道:“在下岂敢消遣金先生,只是在下并非金先生的对手,但也不想跟金先生同去罢了。” 金家奇一怔,问道:“那道长的意思是?” 白城长笑一声,转身运转“浮云式”,腾身跃上屋脊,高手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只有远遁了。” 说罢,白城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几个纵跃,消失不见。 侏儒见白城消失不见,愣了一愣,随即大吼一声:“师兄快追,他这是要逃跑!” 金家奇轻叹一声,双臂一张,足下发力,如一只大鸟般腾身飞起,径直往白城消失方向追去。侏儒紧随其后,飞身窜出,速度丝毫不比金家奇慢半分,果然是天赋异禀。这二人都已腾身而起,只有那名巨汉知道自己轻功不济,站在原地不动。 两人眼看就要跃上屋脊,忽然眼前银光一闪,无数银丝袭来,在两人面前织出一张大网,将两人生生逼退。 这无数银丝将两人逼退之后,继续飘扬而上,在九仙观上空飞速旋绕,霎那之间,在结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白银大网,在阳光之下灼灼生辉,无数光华闪烁不定,将在场众人罩在网下。 金家奇目光一转,只见清机道人盘膝坐在殿前,面色肃穆,再无半分受伤之色,手中拂尘放出无数银丝,惊讶说道:“原来道长的伤势,并没有敝人想的严重。” 清机道人呵呵笑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贫道也只不过是运气好些。” 若是寻常人,知道被敌手愚弄,纵然不恼羞成怒,也要心中不爽。金家奇却面露欢愉之色,说道:“原来如此,这下敝人安心多了。” 清机道人闻言,不由赞道:“金先生果然是仁人君子。” 这两人还在说话,一旁侏儒怒道:“师兄,别跟他扯了,这大网越来越厚了!”、 清机道人手中烟雨拂尘源源不断放出银丝,这张大网最初结成时,只有薄薄一层,有如银纱,似有似无,只有阳光之下,才能看的真切,片刻功夫,却已有铜钱薄厚。 侏儒知道银网只会越来越厚,立即飞身跃起,如一道轻烟般,直冲霄汉,十指利刃放出莹莹白光,瞬息之间,无数刀影显现,向大网扫去。 “嗤嗤嗤嗤”数声响过,巨网微微弹抖,便已将刀光化去,竟然丝毫无伤。 侏儒却因去势太急,不及转向,一头撞在网上,反弹回来,被撞得头晕眼花。 侏儒落在地上,恼怒喊道:“小陈,动手。” 巨汉闻言,大吼一声,两条手臂一抖,长链发出“哗啦啦”的抖动声音,随着声音响起,钢铁巨球表面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光来,随着红光闪动,巨球竟然腾空浮起,竟好似没有重量一般,悬在空中。 紧接着,巨汉用力一拉,长链绷直,随即腰间发力,猛然一扭,钢铁巨球以巨汉为圆心,飞速旋转,卷起一阵狂风来,将周围几名道士卷的东倒西歪。 连转三圈之后,钢铁巨球越来越快,巨汉见力道已经蓄足,一声暴吼,双手一撒,巨球便如炮弹般一飞冲天。 侏儒见这巨球力道十足,大叫一声:“去的好!” 清机道人盘膝坐在殿前,面色不变,冷眼瞧着巨球飞去。 侏儒本以为钢铁巨球势不可挡,银色大网却只有铜钱薄厚,一击之下,必然撕裂成无数碎片。 不料,大网竟极有韧性,巨球撞在网上之后,竟随着巨球飞起,逐渐拉伸抬高,不但没有撕破,反而将巨球的力道尽数积蓄在大网之中。 巨汉与侏儒还未反应过来,一旁金家奇已面色大变,身形一晃,奔到巨汉身侧,借这股冲力,伸臂一揽,将巨汉拦腰拖起,横拉出去三四丈远。 巨汉还不明缘由,刚想说话,便见钢铁巨球以凌厉十倍之势,再次激射回来,紧接着只觉脚下大地一颤,巨球狠狠砸入地下,在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大洞,从洞口望去,足有一丈多深。 侏儒面色一白,一指清机道长,嘶哑声音说道:“好厉害的法器,看来不先收拾了这道士,只怕今天走不了啦。” 金家奇伸手拦在侏儒前面,沉声说道:“道长并非我的对手,今日非要动武么?” 清机道长说道:“我师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道要我眼睁睁瞧着师弟被你们带走么?” 金家奇还要再说话,侏儒已按捺不住,向后一招手,与巨汉两人一左一右,朝清机道人冲去。 这两人身法展开,一人轻如烟云,一人重如山岳,按常来理说应当是侏儒先到,而巨汉后至,不料,侏儒身形虽快,却是左右闪动,曲折而行,巨汉举止笨拙,却是直线而行,直达目的。 俩人一左一右,竟同时冲到清机道人身侧,左右一起出手,配合完美无缺。 清机道人见二人冲来,面色丝毫不变,左手一抖,一道黑光闪过,漫天皆是鞭影,将两人重重抽飞回去。 金家奇面色凝重,吐出两个字来:“禁鞭!” 第八十九章 再回青羊府 九仙观位于青羊府城以北,约五六十里远的山林之中,而血焰军大营却在青羊府城以西,两百多里远的盘龙湾里。 青羊府地处西南,多林多山,由九仙观去血焰军大营,若是直线而行,途中要经过三处山林,两处深谷,五处湖泊与一条大河。 寻常人要由九仙观去血焰军大营,自然是沿着九仙观门前的通衢大道一路往南,再从青羊府中转往西走。 不过,白城一路施展轻功,视高山大河如同坦途,走在大路上反而容易引起路人瞩目,不易隐藏行踪,倒是在山林之中穿行,更加随意自然,故此他离开九仙观之后,便径直一条线往西南方向行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白城已越过一处深谷,正在一片荒林之中奔行,离九仙观已经差不多有三四十里了。 白城正在全力赶路,忽然听到远方一声长啸,从九仙观方向传来,不由身形一震,缓步停下,眉头皱起。白城与清机道人约定,若是金家奇闯过阻拦,离开九仙观,清机道人便立刻以啸声示警。 白城站在林中,心如电转,盘算下一步行动,适才他离开九仙观,见附近几座山头上,都有埋伏的人手,在观察观中情形,若是所猜不错,这些应是金家奇带来的部下。 以白城推测,金家奇为人看似木讷,实则聪慧过人,对青羊府道主之争又了如指掌,既然知道了自己逃离的方向,只要稍加推测,便不难猜出自己是去血焰军大营躲避,如此一来,只要赶在自己前面,先一步到达血焰军大营,便不难将自己擒下。尤其是自己离血焰军大营还远,而金家奇武功绝高,胜过自己数倍,想在前面截住自己,简直轻而易举。 想到此处,白城调转方向,反过头朝青羊府城所在方向行去,此去他依旧是在山野之中穿行,不到半个时辰,已看到了青羊府的城墙。 看到城墙,白城不由长出了口一气,因为他已有万全之策,只要一旦进入城中,便如蛟龙入海,金家奇再想找到自己是难如登天。 想到此处,白城冲出山林,几步来到城墙边上,飞身纵起,如一道轻烟般,越过城头,轻轻飘落城中。 以白城推测,金家奇几人能将青羊府道主之争,前前后后打探的清清楚楚,单凭武功道法是万万不成的,只怕随行耳目众多,要躲避这三人,需要连这些耳目一同躲避。 来到城中之后,白城并未抛头露面,而是小心翼翼沿着城墙慢走,在一处背街小巷的成衣铺子,买了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裳换上,买了双草鞋踩在脚下,之后,又跟店家讨了跟短棒,将自己原先的衣裳打好包袱,斜斜挑在身后。 离开成衣铺子,白城找了个无人之处,施展起“破玉归元诀”中的“移形式”来。这一式能调整筋骨,变换身形,极难修炼,今日还是他练成之后首次施展。 白城施展功法,将周身筋骨压低三分,又伸手轻轻揉搓起面部的筋肉,片刻功夫,便从一位剑眉星目、身材瘦削的少年游侠,变成了一位鼻子口正,身材矮壮的粗鄙武夫。 一番改头换面之后,白城寻了一口深井,低头瞧着井中的自己,已变的极为莫说,只觉得新鲜至极,连连大笑几声,惹得周边之人还以为此人发疯,倒是投来不少鄙夷的眼光。 今日几场大战,接着又奔行了数十里山路,白城已有些疲劳,便准备找地方饱餐一顿,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动,想起一人,便顺着大街直往东去。 不大功夫,白城来到一座酒楼之前,楼高两层,上面挂着一幅牌匾,红底金字写着“聚福楼”,似是刚刚装裱过,他迈步进来,见酒楼之中早已熙熙攘攘,坐下不少客人,不由眉头大皱。 白城环顾四周,一眼瞧见崔博方站在柜台边上,满面春风,喜气洋洋,大声喊道:“大哥,还有座位吗?” 崔博方本是背对白城,忽然听到白城声音,连忙转身,大笑说道:“十一郎什么时候回来...” 话未说完,崔博方声音已越练越小,反倒是双眼在人群之中四处寻觅起来,只因他刚才分明听到白城声音,可转过头来却不见踪影。 白城见他四处寻找,忍住笑意,说道:“大哥,你在看哪里?” 崔博方听他张口,不由愕然,连忙说道:“这位兄台,你与我一位朋友说话声音,几乎一模一样,方才是我听错了。” 白城皱皱眉说道:“什么朋友不朋友,你们店家就爱用这些手段糊弄人,我听说你家有几道菜炒的不错,跑了几十里山路才赶过来,你赶快给我找个座位。” 崔博方苦笑一声,说道:“此时客人众多,劳烦这位客官稍等片刻” 白城一拍桌子,怒道:“我听说你家还有二层雅间,难道是看我没钱,不想让我上去吗?” 崔博方心道,这人看来面生,怎么对我这的生意倒是门清,连忙说道:“二楼雅间都是熟客订下的,不好冒然带人上去,这样吧,客官要是不嫌弃,我在后院之中给你搭张桌子,请客官慢用。” 白城闷哼一声,说道:“这样也好。” 见白城答应,崔博方转头朝远处一名年轻冲伙计喊道:“李三,给这位客官在后院搭张桌子。” 李三大喊一声:“是!东家!” 白城闻言,问道:“我记得这家酒楼的主人原是姓吴?什么时候倒手给你了?” 崔博方笑道:“吴员外正是在下岳丈。” 白城不再说话,在后院吃过饭后,施施然离开酒楼。 对于聚福楼一行,白城十分满意,崔博方与他相处时日不短,对面攀谈尚且不能认出他来,以此推断,金家奇等人带的部下再多,纵然描图绘影,也难将自己认出来。 离开聚福楼,时候已经不早。 此刻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白城在城中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只身躺在床上,心中暗自盘算,自己此番离开之后,不知金家奇等人是去血焰军大营埋伏,还是去洒下人手四面寻找。但无论如何,自己有“移形式“护身,金家奇等人万万找不到自己,只要在青羊府安心住下,便能顺利躲开,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搜寻多久。 清晨。 白城离开客栈,在街边找了一处早点铺子,要了一碗馄钝,两笼包子,慢慢品尝,忽然瞧见街边行人一**的都往城东走去,不由好奇问道:“伙计,今日大伙为何都往城东去?” 伙计笑道:“我们青羊府在城东有一条街,今日是一月一次的集市,周边百里之处的商贾都会去这条街上摆摊,老兄你不如也去瞧瞧?” 白城在青羊府待的日子不短,却也不知道还有这等去处,不由心生好奇,吃过之后,也往那条街走去。 不大功夫,白城来到伙计所说的这条街道,果然是人山人海,甚至让他生出回到上一世喧嚣都市中的感觉。 沿着道路行走,只见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白城看的啧啧称奇,暗赞果然是两国边界,好些别处看不到的东西,在此处都有贩卖,正在看时,猛然听到熟悉的说话声,不由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远远站在街边,脱口说道:“怎么是他?” 第九十章 测字 头戴乌木发簪,脚踏多耳麻鞋,手中一杆卦幡,上书“铁口直断”四个大字,不是别人,正是赠灵酒给白城的麻衣相士! 当日,白城并不知道灵酒珍贵,直到回去之后,酒力发作,才知道这壶灵酒药效之强简直闻所未闻,不到十日功夫,消耗完酒力之后,便已打通了任督二脉,省去他数年苦修。 白城也曾想去拜访这位高人,只是他从九仙观出来之后,便麻烦缠身,一直无暇去寻找这位前辈,不想今日竟在闹市之中遇上。 白城几步走到相士近前,正要张口说话,不防身后有位黑脸大汉窜出来,一把将他拉住,怒道:“后面排队去,莫要抢先!” 白城这才注意到,原来在这位前辈身前,连同这位黑脸大汉,早已排下七八个人,看情形都是要看相算命,以为自己是要插队,个个满面怒容。 白城正要辩解,却听麻衣相士说道:“这位小兄弟不要心急,还请去后面排队,只要奉上卦金,便不愁算不上卦。” 麻衣相士这么一说,其他人怒气才消,白城只得苦笑一声,规规矩矩排在最后一位。 麻衣相士妙语连珠,掐算极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为前面数人看过,只是剩下黑脸大汉与白城两人。 忽然之间,白城看到远处过来了一位锦衣佩玉,腰带香囊的青年公子,只见此人满面怒色,大步奔行,朝麻衣相士直冲过来。 这名青年公子来到麻衣相士面前,一把抓住卦幡,便要用力折断,口中怒声喝道:“方先生,上次本公子找你测字,你批的明明白白,结果却害的本公子输了五百多两银子,你怎么解释?” 麻衣相士也不动怒,伸手一抖,便将卦幡从他手中夺过,冷声问道:“公子说的什么事情,本人不记得了,不如当面讲来,也好让大家评判是非!” 麻衣相士说罢,刚才拉扯白城的黑脸大汉,大声说道:“既然方大师这么说了,这位公子你也不要遮遮掩掩,说出来让大家评判一下!” 青年公子环顾四周,见众人面上都有好奇之色,冷笑一声说道:“左右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说说又何妨!” 青年公子稳住身形,接着说道:“上个月我来此处找他算卦,说要与朋友赌马,一匹是来自梁国的红鬃烈马,一匹是北面运来的乌骓马,问他那匹马跑得快,结果你们猜他他怎么批的?” 说到此处,青年公子从怀中取出一张字条来,说道:“他给我批了个“火”字,我得了他的指点,便毫不犹豫,花五百两银子,买了红马获胜,结果输的精光,你们说此事谁是谁非?” 众人一听,连忙去瞧麻衣相士脸色,想知道这位青年公子说的是真是假。 麻衣相士微微冷笑,说道:“你说的不错。” 一语出口,众人大哗,尤其是那位黑脸大汉,急的满头大汗,说道:“方大师向来铁口直断,怎么会算错呢?” 麻衣相士不理他,接着说道:“本人并未算错,只是没想到他那么蠢罢了!” 青年公子闻言,满面通红,怒道:“你算错了卦,难道还敢骂人么?” 麻衣相士冷冷说道:“你见过火么?” 青年公子怒道:“我如何没有见过火?难道你想说火不是红的,反是黑的么?” 麻衣相士呵呵笑道,说道:“我说你蠢,你还不服,火是红的不假,但烟却是黑的,有火必有烟,烟在火之上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么?” 青年公子闻言,如遭雷击一般,连退三步,满面惨白,一语不发,转头原路返回。 见青年公子离开,黑脸大汉不由咧嘴大笑,说道:“方大师不愧是绝世高人,果然是卦卦皆灵。” 麻衣相士冷笑道:“你也不用再拍马屁,轮到你了,今日你还是给你家老爷问卦么?” 黑脸大汉满脸堆笑说道:“上次你给我家老爷看相,说他还能有十年的寿命,可他老人家最近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所以打发小的前来问问先生,可是他的寿数发生了变化?” 麻衣相士冷冷说道:“人的寿数半是天生,半是人为,若是积德行善,自然能增加寿数,若是为非作歹,自然会减少寿数,你们老爷怎么做的,他自己还不知道么?” 黑脸大汉似有些不好意思,面色有些发红,说道:“我家老爷做事,是有些不大近人情,只是他若是活不够十年,岂不是砸你您老人家的招牌?” 麻衣相士呵呵笑道:“听你这话,他活多久不打紧,我这招牌会不会砸了更重要,看来你也没盼你家老爷好过。罢了,不说这个,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说你家老爷能活够十年?” 黑脸大汉奇道:“上次您老人家给我家老爷批卦,说他最少还能吃六十石大米,算下来岂不是要吃十多年?” 麻衣相士轻轻抖动卦幡,说道:“不错,我是说他还要吃六十石米,但是你可曾发现,他最近饭量比以前大多了么?” 黑脸大汉低头思索半晌,忽然说道:“不错,他最近是饭量增了不少,莫非大师的意思是人一生所能吃的饭量自有天数,若是吃得多了,自然会死得早?” 麻衣相士冷冷一笑,并不答话。 黑脸大汉脸上忽然露出喜色,笑道:“哈哈,我就说这老家伙无恶不作,怎么能活这么久,原来如此。” 说罢,黑脸大汉转身离去。 白城在他身后,不由愕然。 黑脸大汉走后,麻衣相士面前仅剩白城一人。 白城刚要张口说话,麻衣相士连忙摆手,示意他闭嘴,方才施施然说道:“卦金一两,先钱后货。” 白城不由哑然失笑,想要张口挑明身份,却见四周人多眼杂,不便多说,便掏出一两银子,递给麻衣相士,说道:“在下想请先生测个字。” 麻衣相士收起银子,问道:“你要测什么呀?” 白城笑道:“在下要测吉凶。” 麻衣相士冷笑一声,说道:“那你不用测了,你的吉凶有什么测的,杀了江东卢氏的人,难道还能万事大吉不成?” 第九十一章 丹药奥妙 白城本以为这招“移形式”可以易筋易骨,纵然是至交好友,也万难瞧出破绽,不料,麻衣相士轻轻一语便点出他的来历。 若这个秘密是由别人揭破了,白城只怕会面色骤变,大吃一惊,但不知何故,瞧着麻衣相士这副冷面孔,白城不但丝毫不感到惊讶,反而心中有一股暖意生出,便如见到多年老友一般。 白城轻叹一声,拱手笑道:“前辈果然慧眼如炬,倒是晚辈孟浪了,不知前辈是如何知道江东卢氏的人死于晚辈之手?” 麻衣相士冷笑一声说道:“前几日江东卢氏的人大举进城,查访卢氏子弟之死,我又不是瞎子,如何能看不见?” 白城这才知道原因,也放下心来,眼珠一转,说道:“前辈,如今已日到中天,不如晚辈做东请前辈共饮几杯如何?” 麻衣相士两眼一翻,瞧了白城一眼,说道:“你们这些江湖人来钱容易,不知珍惜,也罢,便占你一次便宜吧。” 白城闻言大喜,便在前头带路,绕过大街,找了一处素雅幽静的酒楼,订了一个雅间坐下。 酒菜上桌,闲人退散。 白城见四下无人,方才一揖到地,恭声说道:“前次占了前辈莫大的便宜,晚辈事后才醒悟过来。前辈所说的十年苦功,只怕不是虚言,晚辈真是惭愧至极。前辈但有所差,晚辈无不奉命!”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坐吧,别这么大礼数,那壶酒明明带在我身上,却被你喝了,分明是与你有缘,我也不怪你。” 白城知道这种风尘异人潇洒随意,你若是对他一味客气,反而被他小瞧,便也不多说,起身给他斟满一大杯酒。 麻衣相士一饮而尽,说道:“我瞧你这一身本事长进不少,也不全是我那壶灵酒的功劳,看来这些日子你遭了不少磨练,不知今日为何又改头换面,在这市井之中闲转?” 白城见到这麻衣相士之后,便有一种亲切之感油然而生,再加上近些日子经历颇多,早已想找人倾诉一番,此时见相士问起,便毫不隐瞒,从来到青羊府讲起,将道主之争、金家奇上门等诸多事情一一道出,便是练成飞龙探云手,吸取念石、杀死孙道海这等机密事情,也毫不避讳。 麻衣相士一边饮酒,一边听他说话,时不时微微点头,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讲到最后,白城说起施展“移形式”,改头换面潜入青羊府一事,轻叹一声说道:“晚辈本以为这招武技,可以易筋易骨,称得上神乎其神,足以瞒过天下高人,不料却被前辈一眼识破,看来也不是我想的这么高明!” 麻衣相士一晃手中卦幡,怒道:“不是这招武技不高明,实在是你做人太蠢,这“铁口直断”四个大字,你难道看不见么?武技纵然改得了你的筋骨皮相,难道能改得了你的天生气机么?竟然跑到我面前装神弄鬼,难道以为我是满口胡言的江湖骗子不成?” 白城这才恍然大悟,一拍额头说道:“弟子少时曾听人说,看相之人,外行看的是皮肉,内行看的是筋脉,高人看的是骨骼,只有大宗师级的人物,才能看到人的气机,在下原以为前辈手中卦幡只是游戏风尘所用,实没想到前辈在看相一途上早已有大宗师的水准,晚辈这真是…唉…”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你莫拍我的马屁,我这两手相术,也只是马马虎虎,跟真正的高人比起来,什么也算不上。” 白城微微一笑,转过话题,接着问道:“前辈适才说过,晚辈这门武技似乎还算过得去,不知在前辈眼中,晚辈这门武技还有何处可以提升?” 麻衣相士沉吟片刻,方才正色说道:“你这门武技岂止是说得过去,简直是神乎其技。你将这一招用作易容,已经算得上暴殄天物了。” 白城连忙说道:“还请前辈指点!” 麻衣相士问道:“你可知天下武学繁多,却为何没有一种举世无敌的武技,可以横扫天下无敌手,将天下间其他武技尽数淘汰?” 白城笑道:“前辈开玩笑了,若是真有这等武技出现,必然被人珍藏起来,又如何流传的出去?” 麻衣相士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其实这世上有许多武技一旦练成,便能天下无敌,而且也都流传开来,只是竟无人学的成,故此大多数武技都名声不显。” 白城好奇问道:“难道这些武技当真如此困难,竟无人练的成?” 麻衣相士一拍桌子,怒道:“你还想不到吗?这些武技之所以没人练的成,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武技本身对悟性、性情都有独特要求,但更重要的是,这些武技都是创立者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若是与创立者体格不同,便无法修行。比如说天山派有一招剑法,双臂短了一分或长了一分,便万万不能施展,故此天山派虽然英才层出不穷,却无人能练成这招剑法。不过,你这招“移形式”却神妙无比,能够易筋换骨,要练成这招剑法便毫不为难!” 白城一怔,随即大喜说道:“这么说来,晚辈岂不是有望学成天下任何武技。” 麻衣相士冷笑一声说道:“哪有那么简单,只不过你学成的机会比他人要大了许多。” 白城笑道:“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晚辈已心满意足。” 麻衣相士说道:“你这套武学单单这一式已是神妙无比,整套功法若是全学下来,威力之强简直不可思议,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创出来的!” 白城心中暗道,这事情只怕与我穿越有关,但也不好说起,只能含糊说道:“这套功法是晚辈机缘巧合之下学到的,晚辈也不知是何人创立。” 两人边吃边聊,麻衣相士忽然问道:“如今江东卢氏的人在追杀你,你打算如何啊?” 白城笑道:“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这些人大举前来,恐怕没有闲暇在此地久候,晚辈打算在此地暂住几日,避避风头。” 麻衣相士呵呵笑道:“你若是如此想,只怕离死不远了!” 白城大吃一惊,问道:“这是为何?” 麻衣相士说道:“你以为道门中人都是凭长相找人么?若是他们没见过你倒还罢了,既然他们已见过你,必然早已用法器记下了你的气机,只是一时半刻,没有找到此处罢了,但你若是抱着这种想法在此处久候,只是在等死!” 白城一呆,连忙站起,说道:“如此说来,晚辈这就要离去了,省的牵扯到前辈身上。” 麻衣相士怫然不悦说道:“他们那里有这么快,只要他们没有你的精血,光凭气机查找,一时半刻倒不担心被他们找到。” 白城听的此处,才放心坐下。 又说了一阵,麻衣相士便要告辞离去。 白城连忙起身说道:“前辈且慢,前次从前辈处得了一壶灵酒,晚辈一直感怀于心,如今想来,晚辈身上有几颗丹药,虽然不如那壶灵酒药效强劲,却也聊胜于无,还望前辈笑纳,也算是晚辈的一番心意。” 说罢,白城伸手从怀中,掏出从飞星门带出的三颗洗髓丹来,伸手递给麻衣相士。 麻衣相士瞧了一瞧,目中神光闪动,忽然笑道:“这几颗丹药也算稀有,你还是留下自用吧。” 白城急忙说道:“蒙前辈灵酒相助,晚辈已突破易筋境界,留这几颗丹药也是无用,不如前辈留下,也好赠给子侄辈使用。” 麻衣相士哈哈笑道:“这丹药如何无用,我瞧这几颗丹药用处极大,比我那壶药酒不知强过多少!” 白城苦笑说道:“前辈莫开玩笑,左右不过是几颗洗髓丹,如何比得过那壶灵酒。” 麻衣相士伸手接过丹药,冷笑说道:“洗髓丹,你以为这是洗髓丹?” 白城一怔,问道:“莫非不是?” 麻衣相士冷声说道:“这药虽与洗髓丹有九分相似,但药效却截然不同,一颗下去便能让人肠穿肚烂,死的苦不堪言,乃是当今天下药性最烈的焚心丸!” 第九十二章 听书 麻衣相士说完,信手一抛,又将三颗丹药抛回,似笑非笑的瞧着白城。 白城眉头紧锁,无言半晌,握着三颗丹药,脸色阴沉似水,忽然之间,眉头一展,双膝跪地,大声说道:“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永生不忘!” 麻衣相士轻轻抬手,便有一股柔和力道生出,将白城托起,呵呵笑道:“我观你小子面相,是天生麻烦缠身之人,以后还是小心些吧,也不是此次都能遇上我!” 白城目光一黯,轻叹一声,反掌就要将三颗丹药拍成粉末。 麻衣相士伸手一拦,问道:“你要干嘛?” 白城苦笑说道:“既是毒药,留它何用。” 麻衣相士冷笑说道:“这三颗虽是毒药,却也是毒药中的珍品,纵然是练气高手,一旦服下也难以抵抗,你小子今后麻烦不断,还是留下来防身吧。” 白城若有所悟,点头说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明白了。” 麻衣相士说罢,转身便走,却也未回城中,径直从东面一路出城去了,口中大声唱道:“西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茫茫尘世界,独清闲。自然炉鼎,虎绕与龙盘,九转丹砂就,一粒刀圭,便成陆地神仙...” 白城送走麻衣相士,沿着大街缓步行走,心中慢慢思忖,此次下山以来,他虽屡经磨难,数次命悬一线,但都还能振作精神,奋起反击,但今日从麻衣相士处得知,这三颗丹药并非洗髓丹,而是焚心丸之后,不由的有些心灰意冷。 自从白铁寒过世之后,白城在飞星门内身份便有些尴尬。一方面,白铁寒的突然去世,柳青山的趁势崛起,让不少忠心于白铁寒的弟子心中不满,他们始终认为应当由白城继任掌门之位,对柳青山乘人之危一举十分痛恨。另一方面,柳青山费尽心机登上掌门之位,自然没有让位白城的道理,故此对白城十分看不顺眼。 幸亏这些年来,白城遵从白铁寒遗言,避居在忘忧谷中,与柳青山没什么接触,矛盾才能引而不发,但随着他年岁渐长,难免要接触到门中大小事务,到时候与柳青山如何相处,倒是一桩难事。 白城天性不喜拘束,对掌门之位不太重视,他以往一直认为,虽与柳青山虽有些矛盾,但也不是私人恩怨,只要表明心中志向并不在掌门之位,便能化解矛盾。但如今看来,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柳青山早已想杀了他,倒不是他怎么想的问题。 想到这里,白城的心中怒火渐生,但随即又有些踌躇。若是将此事在门中挑明,要求几名上下公决此事,只怕柳青山已担任掌门多年,树大根深,远不是一封书信,三颗丹药便能扳倒的。 除非白城将此事秘而不宣,暗中联络忠于白铁寒的长老、弟子,然后再一举出击,方能有机会除去柳青山,但此举虽能让他心中痛快,却是以分裂飞星门为代价。 当年白铁寒临死前托自己照看飞星门,飞星门若是因此事分裂,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向白铁寒的在天之灵交代。 白城正在心烦,猛一抬头,见一轮红日已然西斜,原来不知不觉已走了两个多时辰,刚才想心事时不觉得,这会回过神来,觉得身体有些疲倦,便想找地方歇脚。 白城抬眼望去,见对面街上有一座茶楼,门脸虽不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便漫步向茶楼走去。 走进茶楼,白城见大堂之中,只有零零散散的七八桌客人,倒也算得上清净,只是在大堂一侧,搭了一张三尺多高的台子,上面站在一位年近古稀的说书先生,正在卖力说书,声音不大,也不算吵。 白城喊过伙计,要了壶清茶,又要了两样点心,方才找了个角落坐下。 刚刚坐下,白城便听到“啪”的一声,原来是这位说书先生将手中醒木摔在桌上,口中说道:“这段书咱们就讲到这里,接下来老夫给大伙讲一段西域太子复仇记!” 这位说书先生年纪虽不小,可说书的本领并未见长,将一部书说的磕磕绊绊,台下观众数次起哄,幸亏有一张厚脸皮,才能毫不脸红,将一部书说完。 这位老先生好容易将一部书说完,筋疲力竭,往台上一坐,大喊一声:“茶来!” 旁边跑堂笑盈盈端上一杯茶去,说道:“您老人家一把年纪,每天养养鸟、种种花不成么,非要说书,昨日老板说,连我店中的客人都快吓跑了。” 老先生大怒说道:“你让李老二过来当我面说!老夫我年轻时说书糊口,大叫都说我说得不好,不得不改行做了生意。如今我一把年纪,免费说书又不问你们要钱,怎么还这么多牢骚!” 白城听到此处,不由哑然失笑,才知道这位老先生是位票友,难怪如此水准也能上台说书。 老先生正在发飙,台下一人大声插口说道:“谁敢说您老人家说的不好,分明是这书不好,据说现在大书馆里的先生,说的都是什么东瀛忍者,西方海贼,至不济也要说说幽冥死神,您老倒好,一部太子复仇,翻来覆去说了七八回。” 老先生气的胡须发抖,怒道:“太子复仇怎么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这人心不变,谋朝篡位,刺王杀驾的事情就少不了!古往今来死于暗算的大人物少了吗?以此上位的奸佞小人又何时缺过?” 白城听他说得有趣,心情稍微舒缓,面上也露出些许笑意,但猛然听到这位老先生说出,“死于暗算”四个字时,不由周身一震,一种可怕的怀疑猛然涌上心头! 这些年来,白城一直对白铁寒的死有所怀疑。一来,他无法理解以烈北山的江湖地位,为何要来江华府劫掠,倒像是来此处故意生事。二来,当年白铁寒的本事,外人不知道,但白城知道的清清楚楚。白铁寒天资过人,年纪虽轻,武功修为已超过飞星门历代掌门,无论如何也不是烈北山这个级数的敌人所能杀死。三来,白铁寒向来心系飞星门,但他重伤之后,却没有去大殿交代门中正事,反而来的小院之中,向单独自己交代后事,尤其是让自己避居忘忧谷,倒似是要特意躲避什么人一样。 这些念头,白城往日虽然也有过,但烈北山已死,当日之事无从查证,故此万万没有往白铁寒可能死于暗算这个方向想。 直到今日,白城被麻衣相士点醒,终于才明白柳青山的为人,便不得不想到,当日白铁寒是否是中了柳青山的暗算,烈北山又是否与柳青山暗中勾结。 想到这里,白城“咔嚓”一声,将手中茶杯捏为粉末,咬牙低声说道:“柳青山,若是让我查出师父的死与你有关,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城只觉得心中充满怒火,在青羊府再也待不下去,便要起身,连夜回飞星门一探究竟! 正在此时,白城猛然听到窗外传来连声巨响。 紧接着,酒楼大门打开,一名抱着钢铁巨球的光头巨汉,从门外进来,身旁还跟着三四个随从,其中一人手中握着一个罗盘,满面喜色说道:“陈师兄,罗盘显示那人就在这里!” 第九十三章 寻命盘 白城正在茶楼中,回想白铁寒过世前后的点点滴滴,想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出来,忽然看见随金家奇强闯九仙观的巨汉,只见他气势汹汹冲入茶楼,身边还带着四五个随从,不由大吃一惊,以为露出马脚,连忙换了一处靠窗的位置,方便随时逃离此处,同时,运转无名法诀,将一身气血凝于五脏六腑,如此一来,筋肉塌陷,就好似常人一般。 这几人冲进大堂,巨汉还未张口,便有一名随从,先张口说起话来。 说话这人穿一身蓝布衣裳,年纪二十岁上下,手中握着一枚罗盘,罗盘约有三寸大小,一指薄厚,通体似是黄金打造,随着那人手指拨动,不断放出璀璨金光。 这人一边拨动罗盘,一边说道:“陈师兄,寻命盘显示那人就在此地,定然不会有错!” 巨汉闷哼一声,说道:“你莫吹牛,早先在那处客栈,刚才在那处酒楼,你都是这么说的,怎么丝毫不见踪影?” 这人干笑一声说道:“陈师兄教训的是,许是小弟学艺不精,但这次寻命盘反应尤其强烈,定然错不了!” 巨汉不再理他,抬起头来,用一双铜铃大眼,将场内众人一一扫过,见没有白城的踪影,脸上现出些许怒意,吼道:“老板何在?” 这一声吼,如同半空中响起一个雷霆,又好似山崩地裂一般,震得满堂食客耳朵发麻,四周墙壁不住落灰。 其中有几位胆小的食客,便要顺着墙边偷偷溜走,却被几名随从拦住,亮出刀剑,逼回座位。 大堂里的伙计,早已溜回后院,去喊店里老板。 不多时,茶楼老板慌忙从后院跑来,此人大约四十岁上下,一身黄色绸缎衣裳,生的白白胖胖,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 茶楼老板见到这名巨汉,吓的两腿发颤,再看到他手中的钢铁巨球,更是连话都说不利索,颤声说道:“小人便是本店的东家,这位大爷您快请坐。” 说完,茶楼老板冲店小二招手,喊道:“还不快给这位大爷上茶!”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去烧水泡茶。 茶楼老板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亲手搬了把椅子,说道:“大爷您请坐!” 巨汉哈哈一笑,一手抱着钢铁巨球,一手往椅子上轻轻一按,只听“咔嚓”一声,椅子已裂成十七八块,问道:“你店里有我能坐的椅子吗?” 茶楼老板看的目瞪口呆,连忙说道:“大爷你天赋异禀,小店确实招待不起,不知大爷您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巨汉也不着急,慢慢说道:“我们在追一名歹人,得到消息说他躲在你们这里,可是我刚才在大堂里没找着,你说说,这店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 这名巨汉说话声音极大,虽是正常语音,却也震得茶楼老板耳朵嗡嗡作响。 茶楼老板连忙说道:“前厅的客人都在此处,后院只有几个厨子,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下人,绝不会有什么歹人。” 巨汉双眼圆睁,再次将大堂中人一一扫过,缓缓说道:“你说没有便没有么,熊家兄弟,你们进去搜搜!” “是!”从巨汉身后,走出一高一矮两名中年汉子来。 茶楼老板着急说道:“不用搜的,后面确实没有。” 矮个汉子一步上前,拉住茶楼老板的胳膊说道:“有与没有,一搜便知,不如你跟我们同去看看,不然少了什么东西,反而说不清楚。” 说完,他便拉着老板往后院走去,高个汉子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老板再想挣扎,如何挣扎得开。 三人走后,巨汉再不说话,低头无语。 忽然之间,巨汉猛一抬头,双眼精光四射,口中大吼一声,双臂一甩,钢铁巨球脱手而出,拽着长链,在大堂上空,急速横扫,屋内狂风骤起,众人东倒西歪,尤其是刚才说书那位老先生,被风力所激,站立不住,直直向后倒去。 白城见到巨球出击,面色一白,心道不好,就要出手,但随即心中大喊,不对!这巨球并非向我袭来,恐怕只意试探。 想到此处,白城便稳住心神,强坐着不动。 果然,巨汉手中钢铁巨球,一发即收,见并无人动弹,喃喃说道:“原来真的不在此地…”他声音特大,虽然喃喃自语,白城也听得清清楚楚。 巨汉适才出手声势惊人,此时虽已收手,但却无人再敢说话,屋中静的便是落根针也能听到,半晌之后,方才有人呻吟说道:“奇怪,今次摔倒,怎么一点不疼?” 众人连忙看去,原来是那位说书的老先生躺倒在地,只是并未直接躺在地上,与地面之间,还隔了位蓝衣青年,正是刚才手持罗盘那位。 蓝衣青年嘻嘻一笑,翻身将老先生扶起,说道:“您老年岁大了,身子骨弱,还是不要站这么高的比较好。”,说罢,纵身一跃,回到巨汉身边。 此时熊家兄弟也已归来,对着巨汉双手一摊,示意并未找到。 巨汉见状,眉头一皱,伸手拍在刚才那位蓝衣青年肩上,怒道:“我说你这罗盘不准,你还要跟我强辩,怎么样?又没找着吧!” 蓝衣青年连声叫痛,说道:“陈师兄,今次出来的匆忙,寻命盘只带了一个,自然算不太准,不过,昨日蔡师兄已经返回门中了,待他再取两个罗盘过来,到时候小弟用个三点定位之法,便能准确无误找出那人。” 巨汉点头说道:“也罢,那就再信你一次。”又扭头冲茶楼老板说道“打扰你啦,多多担待。” 说完,一行人转身离去。 见这巨汉离开,白城方才长出一口气,适才此人突然掷出巨球,他几乎也要动手,幸亏脑子一转,沉得住气,没有动手,这才没被这巨汉识破,当真是凶险万分。 白城瞧着巨汉远去,心中暗道,今日麻衣相士刚刚提醒自己,说五斗米道有寻觅气机的法器,下午便在此处相遇,只怕他们说手中的罗盘能寻觅气机,并非大言唬人,不单如此,一旦他们再运来两枚罗盘,进一步提高法器的精确度,只怕自己再难躲避。 想到此处,白城不由有些着急,想要离开此地,但转念又一想,若是此时出城,也行不通,因为一旦出城,地广人稀,他们再用罗盘追击,到时候想找自己比如今更容易十倍。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趁他们罗盘运来之前,就近赶到血焰军大营,方能逃过一劫。 只是如何才能顺利到达血焰军大营?白城走在大街之上,迎着夜晚冷风,慢慢思忖这个问题。 正在行走之时,迎面忽然走过二三十号人来,这些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白城抬头一瞧,领头的却是一个熟人,正是当初与白城在玄龟堂门前打过一场的青面大汉。 人群中一人说道:“咱们这趟买卖赚的可真不少,足足顶过去半年的利润!” 另一人说道:“还不是大哥的本事,能开辟出这水上的买卖!” 青面大汉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咱们靠着大江大河,不做水上买卖,难道要一直在土里找食不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城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第九十四章 生意 白城正在街边漫步,迎面撞上一伙人,大谈水上的买卖,领头的正是以往打过交道的青面大汉。 对这青面大汉,白城倒是印象不错,此人当日在玄龟堂,被卢剑山一把火烧走之后,再次与白城相遇,不但没有动手,反而兴冲冲的找白城喝酒,由此可知,此人虽脾气不好,却是一名直肠汉,不记隔夜仇。 白城瞧见此人,忽然计上心来,便站在原地不动,直到这伙人从他身前经过时,方才一步跨出,拦在这伙人前面,拱手笑道:“区区童化金,见过诸位好汉。” 青面大汉带的这伙人,一向在青羊府横行霸道,从来没人敢别他们的苗头,此时见有人竟敢拦路,群情喧嚣,就要动手,却被其中一个穿青色长衫的中年人拦住。 白城细细打量,只见这群人中,包括青面大汉在内,都是一身短打劲装,只有这名中年人穿的是青色长衫,便知此人身份不同,十之**是这群人中的军师。 青衫人走出人群,也是轻轻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拦路,可是我们有什么对不住地方吗?” 白城笑道:“哪里的话,在下只是有笔买卖跟诸位谈谈。” 青衫人微微皱眉,说道:“什么买卖要在大街上谈?” 白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轻轻抖开,鲜红“壹万两”三个大字登时露出。 青衫人瞧见这三个字,倒吸一口凉气,问道:“还请兄台明言!” 白城听他把称呼改成兄台,便知道他已经意动,微微笑道:“小弟刚刚听诸位兄弟在谈水上买卖,若是所猜不错,几位好汉水面上的本事应当不错。” 青衫人点点头,说道:“若论水上本事,方圆三百里没人超得过我们。” 白城笑道:“如此就好,小弟想跟诸位大哥借一叶轻舟,两名水手,随在下一行。” 青衫人闻言,诧异问道:“就这些?” 白城点头说道:“不错,在下这条件可还算过得去?” 青衫人点头说道:“兄台的条件优厚至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白城笑道:“如此说来,阁下是答应了?” 青衫人摇摇头,说道:“对不住兄台了,在下不能答应!” 白城一怔,他本以为这些人在江湖中厮混,只要银钱洒下,自然无有不利,此时见这青衫人竟然想也不想,一口拒绝,不由有些吃惊,说道:“敢问阁下为何不答应,如此好的买卖,也不打算问问带头大哥么?” 青衫人将目光从银票之上收回,露出依依不舍之色,随即又表情坚定说道:“兄台如此重利,只为区区小事,在下只怕中间水太深,我们兄弟人少力微,掺和不起。至于我们张大哥么,你不用问了,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说罢,青衫人一甩袖袍,转身走回人群之中,低声说了几句,一伙人便再未瞧白城一眼,绕过白城,继续前行。 白城见这群人渐行渐远,也有些头疼,心如电转,猛然喊道:“张老大,且慢前行!” 话一出口,这群人便站住不走,全部扭回头来,个个怒目而视。 青衫人正要张口,青面大汉已将他拦住,怒道:“你不必多说!我家刘先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适才是小弟没说清楚,这桩买卖并不是小弟要做的,而是张大哥一位朋友找张大哥做的,只是他不便露面,托小弟做个中人。” 青面大汉面色一怔,狐疑问道:“是哪位朋友?” 白城目光一扫,说道:“张大哥可否与我找个无人处说话?” 青衫人连忙说道:“大哥不可!” 白城目露挑衅之色,说道:“张大哥武艺高强,难道还怕小弟么?” 青面大汉果然受不得激,张口便道:“我会怕你?你说个地方吧!” 青衫人知道这青面大汉最好面子,话一出口便不会再更改,只能暗暗着急。 白城一指远处一条巷子,说道:“不必远走,就在此处。” 青面大汉拨开人群,一把抓住白城手臂,说道:“好,咱们就去那边说。” 两人几步快走来到巷中,剩下这二三十号人远远瞧着。 拐入巷中,眼见四下无人,白城手臂轻轻一抖,便从青面大汉手中脱出,说道:“张大哥好大的手劲。” 青面大汉原本伸手用力攥紧白城手臂,便是要给白城一个下马威,不料白城轻轻松松便能脱出,不由大为惊讶,说道:“你小子力气也不小。” 白城微微一笑,右臂一伸,一把乌金匕首滑落手中,随即手腕一抖,一道金光闪过,匕首已压住青面大汉脖颈之间的动脉,温声说道:“小弟论力气,那比得上张大哥,只是这手匕首玩的还不错。” 青面大汉面色骤变,低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白城同样低声说道:“适才不是已经告诉刘先生了,不过是要跟大哥做一桩买卖而已。” 青面大汉咬了咬牙,说道:“你要杀我,现在就动手,至于买卖,休得再谈。” 白城一怔,万没想到这青面大汉居然是个不怕死的汉子,好奇问道:“明明是一桩好买卖,你为何不愿意?” 青面大汉怒道:“银子不少,风险自然更大,我这两名兄弟,出去容易,只怕回来就难了,你要杀就杀我吧,休想我出卖兄弟!” 白城不料他竟如此仗义,便不再逼他,手腕一抖,匕首收回,笑道:“张大哥误会了!” 青面大汉见他虽将匕首收回,满面却仍是警惕之色,双手提于胸前,准备随时动手。 白城见他神情紧张,伸手在面上一抹,随着手掌滑过,已恢复了本来面孔。 青面大汉见状,大吃一惊,指着白城说道:“你...你..你...不就是玄龟堂的那位...怎么又会变脸?” 白城低声说道:“难得张大哥还记得小弟,小弟如今被人追杀,不得已用江湖上的易容术,还请张大哥助小弟一臂之力,离开青羊府!” 青面大汉不住的打量白城,惊讶说道:“我厮混江湖多年,如此精妙的易容术还是头回见到。是什么人追杀兄弟,尽管跟大哥说,我就不相信这青羊府还有我张常武管不了的事。”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说来话长,但都是我门中之事,也不便为外人道。” 青面大汉一愣,说道:“若是如此,大哥也不便插手,只听兄弟的安排便是。” 白城接着问道:“那借舟,借人之事?” 青面大汉一拍胸脯,说道:“包在大哥身上!” 第九十五章 河宽水深 飞马行天栈,轻舟上水湾。 金沙河河宽水深,风急浪大,稍有不慎便有翻船之虞,所幸两位操舟的水手,不但技艺超群,而且久走水路,此时扯紧风帆,虽是逆流而上,速度却也不慢。 白城盘膝坐在舟中,冲对面之人拱手说道:“此次全仗张大哥仗义相助,小弟才逃出这一片生天!” 此人便是与白城交手一次,又对饮一次的青面大汉张常武,他哈哈一笑,说道:“你我兄弟一见如故,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 白城心中暗道今次被困青羊府,若非被他们一伙人提醒,想到了由水路离开的办法,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从陆路离开,无论走哪个方向,都要经过大片荒野,到时候地广人稀,难保不被金家奇追上。但若是由水路逆流而上,直入血焰军大营,纵然金家奇武功再高,等发觉不对时,面对这数十丈宽的大江大河,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想到此处,白城诚心实意说道:“张大哥雪中送炭,小弟没齿难忘,更何况张大哥不辞辛苦,亲自送小弟一程,更让小弟感激不尽。” 张常武大笑说道:“咱们兄弟久居水上,这点路途算得了什么辛苦!” 两人正在舟中闲聊,猛然听到前面扯帆的水手,大声嘶喊:“张大哥,不好,前面有船拦路!” 白城闻言,飞身纵起飘落船头,抬眼望去,只见在大河正中,一条十余丈长,一丈多高的楼船横在水中,船上由头至尾漆黑一片,就好似鬼船一般,静静停在水中,随着水波上下起伏,却也不漂移。 今夜,月黑天高,两名水手也瞧不出多远去,故此一直未看到这条楼船,直到快要撞上,才猛然发现。 白城立在船头,仔细观察这艘楼船,耳中猛然听到“呼啦”一声,紧接着,大船之上灯火通明,霎那之间,前前后后点起数十个火把,火光之下,影影绰绰可以看到船上站了不少人。 白城心中暗道不好,莫非是遇到水匪不成? 张常武已然喊道:“是哪路兄弟在此拦路?青羊府张五见过诸位当家的。” 不料,船上有人轻笑说道:“呀,这是把咱们当成劫道的了。” 紧接着,便听到船上传来熟悉声音:“清越道长一路辛苦,倒不如随敝人坐大船同回门中。” 此时江风正大,便是咫尺之间,两人说话也未必能听得清楚,可此人声音,就好似在耳边说好一样,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白城闻言,苦笑说道:“原来是金先生大驾光临,倒真是让人惊喜的很。” 船上传来一阵尖锐笑声,紧接着一人大声喊道:“任你狡黠如狐,也逃不过我们林师弟的妙算,只怕你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为何在此处吧。”听这声音,却像是跟着金家奇同行的那名侏儒。 白城笑道:“小弟确实有些惊讶,却不知这林道友又是哪位,竟能猜到小弟会在此处出现。” 话音未落,一名身穿蓝布衣裳的青年人走到船舷处,低头瞧着白城,拱手说道:“在下林素还,见过清越道人。” 白城抬头一看,却是与巨汉同行,手持罗盘的年轻人,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小弟明白了。原来在茶楼之中,林道友未能找到在下,便已设好计谋,故意说出手中的罗盘只能查找小弟的大概位置,但其他两枚罗盘到位之后,便能查找小弟精确位置一事。林道友一句话,轻轻松松将小弟逼出青羊府。这等心机反应,小弟真是佩服的很。” 林素还轻声说道:“只因金师兄急于寻找道长,在下不得不动此心机,还请道长不要介怀。” 白城紧接着问道:“凭这条计策,逼在下出青羊府够了,但不知林道友如何猜到小弟会走水路,能事先准备好这样一艘大船?” 林素还笑道:“这倒是巧了,我们师兄弟本就是坐船来的此地,今日我见清越道长的气机往码头方向行去,便当机立断,将众位师兄弟叫回船上,来上游截住道长” 白城听罢,一声长叹,说道:“原来如此,小弟死得不冤。” 白城正在船头答话,张常武已轻手轻脚从后面摸了过来,低声说道:“兄弟,这楼船高大坚固,咱们只怕打是打不过了,你先跟他们聊天,稳住局面,我已让两个兄弟扭转风帆,别看咱们船小,只要扯足风帆,甩开他们一点不难。” 白城瞧着对面的大船,想起那名手持铁球的巨汉,又想想他手中的钢铁巨球,不由苦笑说道:“张大哥这条计策只怕是行不通,这样吧,张大哥帮我拿只船桨过来。” 张常武不明所以,依言拿过一只船桨来。 白城低声说道:“一会小弟着手应敌,张大哥带两位兄弟赶快离开此地。” 张常武怒道:“你也太小瞧大哥了,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白城笑笑却未说话,将手中船桨抛入水中,身形一晃,如闪电般退到轻舟中央,右臂一甩,乌金匕首滑落手中,随即手腕一抖,一道金光划过,只听“嗤”的一声,小船桅杆被齐根划断,紧接着,他左掌发力,一掌平平击过,将桅杆打落水中。 这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张常武还未反应过来,白城便已然做完。 张常武不明所以,问道:“兄弟,你这是要?” 白城冲张常武微微一笑,说道:“大哥一路保重,他日有缘江湖再回。” 说罢,白城脚下发力,纵身跃入水中,踩在刚刚抛下的船桨之上,随即运转气血,丹田发力,回身一扭,双掌重重击在轻舟之上。 轻舟受此一击,“嗖”的一下滑出四五十丈远,紧接着,便顺流而下,须臾间消失不见,唯有张常武的叫喊声,还能依稀听到。 夜风清凉,水波涌动,在宽阔的大河之上,一船一桨静静漂浮,金家奇等五斗米道弟子在船上静候,白城则站在船桨之上,随着波浪上下晃动。 金家奇瞧着轻舟逐渐远去,却毫无动作,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清越道长果然是仗义之士。” 白城笑道:“赴死之事,区区一人便足够了,他们都与此事无干,不过是些平常的江湖人,还是不要牵扯的比较好。” 金家奇低沉声音说道:“道长跟我回去未必是死,何必非要在此处一决生死呢?” 白城纵声长笑,说道:“金先生这么说,可太小瞧在下了。” 说罢,白城脚下猛然一踩,船桨沉下水中三次,他已借这股反冲之力,纵身一跃,飞身飘上楼船,面对五斗米道数十名高手,竟要率先出手! 第九十六章 水龙 螂臂挡车,飞蛾扑火! 楼船之上,五斗米道众位弟子瞧见白城出手,不但毫不精华,反而冒出这个念头。 尤其是巨汉与侏儒,在他们看来,当日金家奇一人出手,便压的白城无还手之力,今日船上高手众多,虽然不是个个都有金家奇的本领,但也不是白城能够轻松拿下的。 其他人虽不明白,林素却反映极快,霎那之间,已猜到白城的意图,是要率先出手扣住一两名人质,然后要挟放他离开,急忙喊道:“三人一组,结阵自保,小心突袭!” 林素还一语喊出,众人顿时醒悟,就近找人结成圆阵,准备应对突袭。 白城身在空中,暗暗叫苦,他刚才确有劫持一名人质,用以自保的意图,但此事被林素还叫破,自然无法成功,不得已之下,身子在空中一扭,轻轻飘落在桅杆之上,脚踏横杆手扯风帆,瞧着船上众人。 众位弟子见他上船,一声呐喊,纷纷掏出兵刃、法器,准备动手。 白城见此情景,脚尖一点,单手一拉,运转“浮云式”,飞身跃起,飘摇直上,直接落到桅杆顶上,单足稳稳踏在桅杆顶端,摆了个金鸡独立的架势,低头俯视众人。 江风虽大,桅杆虽高,白城却站的稳稳当当,足见脚下功夫,确实非同寻常。 桅杆高达数丈,又兼着摇摇晃晃,寻常高手难以跃上,如此一来,他居高临下,暂时摆脱了遭受围攻的局面。此外,楼船正在大河中央,四周水深,纵然像当日一样,被金家奇击上高空,他也可以落在水上,免去受伤之忧。这也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应敌之法。 金家奇见白城攀上桅杆,面上微微露出笑意,如当日一般,单掌一挥,风声骤起,一道无形劲气向白城卷去。 白城站在桅杆顶端,距金家奇足有十余丈远,却仍觉得劲风扑面,压的他几乎无法呼吸,伴着劲风前来的,有一股无形掌力袭来,犹如长江大河一般,滔滔不绝,势难抵御。 白城见此情景,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清啸一声,双掌一封,施展“破玉十三式”中的“圆融式”,抵住掌力,同时,双腿一绞,绞住桅杆。 “破玉十三式”神妙异常,“圆融式”则是其中唯一的守招,金家奇的隔空掌力虽强,却也伤不到白城,掌力源源不绝,却只能推着白城绕着杆旋转,万万无法将他击落。 甲板之上,众人大为惊异,尤其是林素还啧啧称奇,说道:“难怪上次金师兄没能擒下此人,原来他武技如此精妙。” 林素是无心之言,旁边侏儒却听不入耳,怒道:“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有什么了不起,金师兄只是不愿伤他性命罢了,师兄,你且住手,让我来!” 说罢,侏儒弓身一纵,蹿上桅杆,随即脚踩船帆,在他脚下垂直的柔软帆布,就如坚硬的平坦大道一般,行动自如,三步两步便追到桅杆顶部。 侏儒出口阻拦,金家奇也不愿参与围攻,便收住掌力,静静的瞧着侏儒动手。 当日在九仙观,侏儒初次与白城动手,将手中十指利刃幻化出无数刀影,本以为足以压制白城,不料,却被白城召出一只火猪轻松破去,反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若非金家奇临危出手,几乎丧命! 此次,侏儒吸取教训,依旧是口中默诵真言,催动手中法器“万劫指”,只是此次十指利刃虽也放出莹莹白光,却不再幻化刀影,而是凝成十把雪白长剑,由十指延伸而出。 白城见他冲上来,松开双腿,身形下坠,随即用单脚勾住桅杆,手臂一抖,乌金匕首滑落手中,由上而下扑击而去,手中匕首幻出多多金花,与侏儒战在一起。 不过数招,白城便已发现,这侏儒手中这十把长剑,并非是随意出击,而是法度森严,组成一道剑阵。 这剑阵精微奥妙,杀气腾腾,尤其是十把长剑由侏儒一人施展,可谓配合无间,毫无纰漏,更何况这十道白光凝成的长剑,并非死物,而是随侏儒的心意,忽长忽短,忽曲忽直,更添了数倍威力。 白城手中却只有一把乌金匕首,还是从卢元龙手中所夺,虽然这部匕首锋锐无比,但他本身并不擅长用匕首搏杀,当日与卫千雪交手,宁愿冒险去夺横刀,也不愿用匕首对敌,便是这个原因。 但在此处,白城又从何处再去寻找一把横刀?数十招下来,白城已额头见汗,所幸他武技精湛,虽然落了下风,但还能苦苦支撑。 两人交手,一人挂在桅杆顶端,一人不住游走,脚踏帆布之上,俱都底盘不稳,故此以快打快,片刻功夫,已过了一百多招。 白城修行“破玉归元诀”多年,定气凝神的功夫已由小成,虽落下风,心中却不起波澜,反而能够稳扎稳打。 倒是侏儒,虽然占据上风,但一直拿白城不下,心中恼怒,想道我在众人面前夸口要斩杀此人,但一百多招还未能拿下,若是再打下去,万一被翻盘,岂不是被他们笑话,不如尽快施展绝技,诛杀此人! 想到此处,侏儒脚尖一点,由风帆上飘落下去,双脚踏上甲板,怒吼一声,双掌并举,十把雪白长剑合在一处,随即白光暴涨,凝成一柄白色巨剑,将他由头至脚护在当中。 巨剑凝成之后,侏儒纵身一跃,身子悬在空中,如陀螺办转动起来,直飞而上,朝白城飞撞过去。 白城虽见过这种招数,但直觉告诉他,巨剑十分危险,身形一晃,急忙闪在一旁,但饶是如此,也慢了半分。 “唰”的一声,巨剑从他身侧飞过,虽未击实,却也轻轻蹭过他的左臂。 白城只觉一痛,再去看时,左臂之上已被刮开一道长长的伤口,血如泉涌。 巨剑从他身边激射而过,飞到空中,剑尖一转,又飞了回来,速度更要超过上一剑三分,白城不得已,再次躬身闪躲。 桅杆顶端,不过方寸之地,实在不易闪躲,所幸巨剑虽然极强,不过一旦飞出之后,便很难调转方向,故此一时半刻,白城还能支撑,只是受伤却在所难免。 数招过后,白城已被划开大大小小十余道几条伤口,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不过,白城为人坚毅,越到艰险之时,越能沉下心思,此时命悬一线,反而能忍住伤痛,一心一意寻找巨剑的破绽。 破绽!破绽!破绽! 白城虽已用心寻找,但他修道日短,不似武道那般精通,实在瞧不出道法的破绽来,就在这无奈之时,他猛然想到,对道法虽不在行,但天下万物,有阴自有阳,有强必有弱,自己无需寻找他的破绽,只要找到他的气机衰弱之处,便可一搏。 想到此处,白城急忙运转“破玉十三式”中的“寻龙式”,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目,去看这巨剑。 果然,这巨剑之上,前后两端气机强盛,唯有中间一点,气机衰弱。 就在此时,巨剑却已再次飞来,白城心中一横,当机立断,拼着受伤,奋起一击,以乌金匕首向巨剑中间那一点,疾点而去。 只听“铛”一声,白城只觉得手臂一麻,一股大力传来,几乎被震下桅杆,连忙使了个“千斤坠”的身法,才看看站住,再去看那巨剑。 巨剑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侏儒昏迷不醒,向船上坠落,却被金家奇一把接住。 金家奇接住侏儒之后,转手递给身旁一位弟子,目光之中露出好奇之色,问道:“敢问清越道长,如何看穿我师弟道法破绽?”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职业秘密!” 金家奇虽不懂白城说的是什么意思,却也知道他不愿意说出原因,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敝人与道长之间,始终需要一战,道长小心了!”,话音未落,一掌挥出。 白城见金家奇仍是一掌直击,便以为仍是无形掌力,准备施展“圆融式”防守。 不料,金家奇出手之后,不但毫无掌风袭来,反而连带的河上大风也骤然静止。 白城正在纳闷,忽然看到河面水波涌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巨大响声,紧接着,一条头角峥嵘,水桶粗细的水龙,从河中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向他猛扑过来! 第九十七章 乘云而去 当日在九仙观时,清机道人曾推测说道,金家奇道法高明,当不在其武学之下,绝不是清机道人与白城两人所能抵挡。不过,白城直到逃离九仙观,也未曾看到金家奇展露丝毫道法。 刚才白城飞身纵上桅杆,仍只见他以劈空掌力遥遥击来,心中不由产生怀疑,莫非清机道人判断有误,金家奇其实是那种不通道法,专攻武学的异类。 若是如此,白城今日未必没有生机。 但此刻,金家奇信手一招,便能召出一条十丈多长水龙,这打破了白城的一切幻想。 这条水龙通体由清水凝成,风从虎,云从龙,只看它腾身而起之后,掀起滔天水浪的样子,便知道它绝不好惹。 水龙身长十丈,鳞甲皆全,动静有秩,宛若活物,甫一出水,便张开巨口,仰天发出无声咆哮。 霎那之间,水龙便在大河之上,便聚起一团水云。水云凝聚不散,将它的庞大身躯托起。紧接着,水龙猛然一窜,便接着水雾蒸腾之力,飞到在半空之中,在云海之中,飞腾翻滚,就好似久在牢笼,方才得脱一般。 白城瞧着水龙飞天,瞬间感觉自己进了神话世界。 金家奇仰面朝天,冲着水龙躬身施礼,朗声说道:“敖先生,此次请先生出面,是因为此人难擒,还请先生辛苦一二,将此人擒下。” 水龙在空中盘旋一阵,方才稳住庞大身躯,冲金家奇所在的方位,微微点头,随即龙头一低,一双龙目放出精光,不转眼珠的瞧着白城,似是在观察白城有何特殊之处。 瞧了片刻,水龙带着一身云雾缓缓俯身游下,速度时快时慢,似乎并不着急出手,反而在享受在空中游荡的乐趣,直到飘到楼船上空,距离白城只有数丈之遥时,方才从云雾之中,再次探出脑袋,上下打量白城,似乎准备出手。 晶莹剔透,生机灵动,这是白城近距离瞧到水龙的第一个念头,但随即他便发现水龙目光越来越寒,一双拳头大小的眼睛,瞧得白城全身发毛,只是不知为何,在它的满是冷意的眼中,白城似乎又瞧到了一丝嘲讽之意,真是奇怪的很。 半晌之后,水龙忽然巨口微张,做出一个很人性化的表情,似是要说出什么,但似乎又有些犹豫,白城不知为何,便不由自主,想要凝神去听。 就在这微一分神的功夫,水龙一只巨爪猛然探出云雾,如闪电般击向白城。 白城再想闪躲已来不及,慌乱之中,只能用双手在身前封挡,刹那间,只觉得一股无法抵挡的大力袭来,身子顿时如腾云驾雾一般,从桅杆顶端飞起,只听到两耳风声骤起,也不知飞起多远,方才觉得身形渐坠,“扑通”一声,砸落冰冷的河水之中。 落入水中之后,白城再想挣扎,只觉得浑身筋骨俱裂,想动弹已不可能,只能勉强聚起一口气不沉下去,费力抬头看去,却见自己在楼船下游数百丈处,夜色之中,只能影影绰绰看到那艘楼船的存在。 自出山以来,白城屡经战阵,也曾遇到过战力远在自己之上的敌手,但都能振作精神,奋起反击。但今日面对这条水龙,他却不由生出颓唐之感。这条水龙只是随意一击,便将自己几乎打的濒临死亡,若是认真出手,他简直十死无生,真不知道这种变态是如何被金家奇召出来的。 白城浮在水上,随波向下游飘去,连手指也丝毫动弹不得,心中暗道,只怕此次真是十死无生了。 水龙将白城一抓击飞之后,又在楼船之上游弋片刻,方才不慌不忙,乘云向下游飞起,直到白城上空,方才止住,探出一抓来抓白城。 白城瞧见水龙飞来,心中暗自叫苦,就在这水龙似抓非抓之时,忽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白城脑中响起:“奇怪,你这小子本事平平,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为何姓金这小子要请我老人家出手?” 白城不知是何处有人说话,暗道莫非这条水龙不是金家奇召来的,暗中另有高人相助,是这位高手在施展传音之术?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动,面前转动头颅,向四周看去,却无半点人影,脸上不免带出疑惑之色。 此时,苍老声音再度在脑中起,说道:“不要左顾右盼,老夫就在你面前!” 白城不由一震,涩声说道:“你莫非是这条水龙么?” 苍老声音说道:“正是老夫。” 白城大吃一惊,他虽修道不久,也知道所谓道法,实质上是调用天地元气的法门,所谓法器,也不过是将万物的精气与天地之间的元气结合起来的产物。 故此,道法要有人施展,法器也需要有人操作,像玄天乌金蟒这种有战斗智慧的法器,已是凤毛麟角,极为难得,像这种会说话的水龙,他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 苍老声音问道:“你不相信?” 白城苦笑一声,吐出几口鲜血,说道:“在下万万没有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法器...” 话音未落,白城便觉得脑中一声巨响,如有炸雷一般,紧接着便觉得脑海之中仿佛仿佛被人用铁棍搅过,有如翻天覆地一般,几乎剧痛要死,半晌之后,方才平静下来,听到那个苍老声音冷冷说道:“你当我是法器?” 白城就算再蠢,也知道刚才的话,说的有问题,只是此时身心俱疲,再也没法回答。 水龙目光越来越来,似要把白城一把抓死,但又好似有什么疑难之事,半晌之后,水龙猛一张口,一声呼啸,一股冲天水柱,从水中升起,形成一股水龙卷,将白城卷起,远远抛向下游方向,消失不见。 水龙将白城抛出之后,却再未追赶,而是慢慢吞吞飞回楼船,悬浮在楼船之上 侏儒刚刚被白城拍晕,此时已经金家奇活血,好转过来,他生性急躁,远远瞧见白城消失,急忙问道:“那道士去哪里了?” 水龙瞧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他水中功夫不错,竟然从老龙我手中逃走了。” 侏儒闻言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我看他明明...”,话音未落,他便觉得呼吸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旁金家奇伸手一拉,便将侏儒拉到身后,问道:“既然此人已消失不见,敖先生准备如何?” 水龙抬头看天,随口说道:“你让老夫抓他,但他却跑了,没办法,老夫也只能辛苦一趟,想方设法去追他了。” 说到此处,水龙再不理船上众人,龙尾一摆,直上云霄,向远方飞去,留下船上众人不理,只是那方向却与白城被卷走的方向南辕北辙。 第九十八章 丹王洞 瞧着水龙腾空远去,侏儒战在楼船之上目瞪口呆,他适才被水龙威压一逼,已喘不上气来,这才恢复正常,不由得失声喊道:“师兄,水龙就这么跑了?还不赶快把它拘拿回来。” 金家奇目送水龙远去,面色却毫无变化,解释说道:“我只有放它出来的法咒,但除非它自己愿意回去,不然我也没有拘拿它的本事。” 侏儒一呆,盯着金家奇,连声抱怨:“那可如何是好?” 金家奇还没说话,一旁林素还几步来到他眼前,呵呵笑道:“金师兄此举必有深意,蔡师兄还是不要着急的好。” 侏儒闻言,目光一转,再去瞧金家奇,只见他毫无紧张之色,方才放下心来,说道:“原来金师兄早有定计,为何不早说,让我白白担心。” 金家奇走了几步,来到楼船边上,轻抚船帮说道:“我放它出来之时,并不知道它会离去。” 侏儒心中一突,涩声问道:“啊!那我为何瞧你一点不急?” 金家奇背对侏儒,说道:“小蔡,我虽不知它为何要离去,但有一个人却知道它为何离去。” 侏儒闻言奇道:“是谁?” 金家奇沉声说道:“师父。” 侏儒顿时转忧为喜,说道:“原来是师父他老人家吩咐的,不早说,让我白白着急。” 金家奇却不说话,瞧他背影却好似在微微点头。 侏儒想了一想,接着问道:“那清越道人也是师父让你放走的,莫非师父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金家奇转过头来,面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此行之前,师父专门给我交代,让我离开青羊府之前,找个由头放出敖先生,至于它如何行事,咱们就不必再管。” 顿了一顿,金家奇轻叹一声,说道:“今日我见咱们诸事已毕,眼看就要离开青羊府,所以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它放了出来,却不料...” 侏儒一怔,问道:“那清越道人之事师父并未交代?” 金家奇点点头,说道:“此事全是意外。” 听到此处,侏儒连忙喊道:“林师弟,你快瞧瞧寻命盘,看那清越道人现在何处,咱们快去把他捞回来。” 林素还苦笑一声,说道:“我适才已看过寻命盘了,这清越道人被敖先生一击,打的生机微弱,如今生死只在毫厘之间,寻命盘已测不出他的方位,除非他能恢复生机,否则...只是如今,这大河之上,月黑风高,只怕他...” 林素还话虽未说完,但侏儒已明白了他的意思,默默无语向金家奇望去,只见金家奇皱起眉头,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半晌之后,方才张口说道:“便是有万一的机会,咱们也不能放弃,自今日起,以一月为限,咱们沿河搜寻,查找清越。” “就要这样死了吗?”在冰冷的河中浮浮沉沉,白城迷迷糊糊的想到。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天真是跟自己开了个大玩笑,刚刚穿越时,在荒山古庙中孤苦无依时没有死;白铁寒过世后,门中斗争最激烈时没有死;游走在生死边缘,冒险找卫千雪修炼武技时没有死;被张道人所算,困在玄龟堂时没有死。 为何偏偏是现在,自己武功大进,道法入门,准备回山调查白铁寒死因的时候,却要寂寞无声的死去,真的好不甘心。 但是,一点反击的希望也没有!想到这里,白城忽然觉得有些荒谬,凭这条水龙的力量,莫说是收拾自己,便是去将飞星门夷为平地也是轻而易举,金家奇竟然突然施展出这般手段,真是不知道是自己的不幸,还是荣幸。 真的能胜得了这条水龙么?纵然自己练气高手恐怕挡不住它随手一击,就算修到炼神境界呢?自己虽没有见过,但也没听说过炼神宗师可以驾云腾空,只怕自己便是修成炼神境界,也不是它的对手。 除非,白城脑中猛然想到一个人来,脚踏多耳麻鞋,身披白布麻衣,手持一杆卦幡,也想起他那一道剑光。若是他出手,能不能斩杀这条水龙,若是自己能学到他那手神秘莫测的剑术,今天会不会不一样?只可惜自己两次见面,都还不知道他尊姓大名。 “姓方!”白城忽然想起,依稀记得在挂摊上时,有人叫他方大师,不由喃喃说道:“原来是方先生。” 身上气血运转越来越慢,四肢越来越冷,白城只觉得头脑发晕,就要沉沉睡去,但他心中知道,这次睡着只怕再没有机会醒来,只是他虽然极力挣扎,但也挡不住这一阵阵眩晕,或许是真的撑不住了吧。 白城不由昏沉沉的沉入江中,只是在最后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了白铁寒的身影。 水,好冷的水! 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里里外外,五脏六腑,都浸泡在这又冷,又苦,又涩的汤水之中。 随着五感的恢复,先是一股刺鼻的味道,紧接着,便觉得满口皆是苦涩,就好像咬破苦胆一般,白城只觉得胃部猛烈的抽搐,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再也忍不住,猛一挺身,仰头就要将灌进肚子里的汤水吐出去。 只是白城刚刚把头伸出来,便又被人一把摁了回去,结结实实的泡在汤汁之中。 隔着浓稠的汤汁,白城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好好躺在里面,先喝我一囊灵酒,又费我一池灵药,今次若是活不下来,欠我的债可真是没人还了!” 白城在此迷迷糊糊的躺在汤汁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汤汁逐渐升温,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不再冰冷,反而变得暖洋洋的,又过了一段时间,汤汁变得滚烫,但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半分不适的之意,反而觉得在这滚烫的汤汁之中躺着,舒适至极。 又过了一段时间,苦涩的汤汁忽然变成甜味,想要呕吐的感觉也逐渐消失,紧接着,白城感到胃里一阵空虚,变得饥饿至极,便忍不住大口喝起这滚烫的汤水来。 随着滚烫的汤水入口,白城五脏六腑的气血开始一点点运转起来,浑身上下的力气,也逐渐开始恢复,心神却恍惚起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白城在一片黑暗之中,猛然惊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难受,便勉强撑起身子,爬了起来。 半晌之后,双眼才适应了这一片漆黑。刚醒过来时,他以为这里是一片漆黑,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在正后方,从有些许亮光透过来。 借着这些许亮光,白城向左右瞧了瞧,只见上下左右都是巨大的岩石,黝黑,结实,浑厚,下方是一个两尺多深,一人多长的池子里,他便是从这个池子里爬出来的,池子里是黝黑的汤汁,池边的边上,还能闻到一股血腥气。 白城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能借着这一点亮光,向光线传来的地方走去,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忽然遇到一个拐角。 绕过拐角,猛然间天光大亮,白城只觉眼前阳光刺眼,连忙伸手挡住,又过了一阵,才恢复过来。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阳光之下,白城借着阳光,回头望去,自己刚才出来的地方是一个洞穴,洞穴上方有一个石牌,上面刻着“丹王洞”三个大字。 白城苦笑一声,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方,但是无论如何瞧这里也不是阴曹地府,倒是侥幸捡了一条命。 呆呆的瞧了半晌,白城决定还是先不纠结这个问题,先瞧瞧周围的环境。 扭过头来,白城一眼看到树梢上挂了不少野杏,顿时感到肚子有些饥饿,脚尖一点,便要飞身去摘杏。 不料,这一步跃出,白城只腾起半尺高低便又落下,不由大吃一惊,再此运转全力飞身纵起,但这次虽稍好一些,却也只纵起了两尺多高,便重重的落在地上,离树梢上的野杏差的远得很。 第九十九章 墨雨池 一阵山风吹过,树上野果随风摇曳。 站在树下,白城连声苦笑,今次受伤太重,连最基本的轻功也施展不出,只能望着树梢的野果眼馋。 人生就是如此,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白城瞧着树上的野果,心中饥火更盛,想了一想,几步走到野果树下,双手抱住树干,双腿交错,开始了来到这方世界之后的第一次爬树。 片刻之后,只听“扑通”一声,白城仰面朝天,从天而降,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原来白城不止是轻功施展不出来,而且双臂也无丝毫力气,再加上刚才这一摔,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 躺在草地上,白城瞅着树上的野果,就好像遥不可及的一个梦,自己就好像步履蹒跚的追梦人,只能看到美梦慢慢飞走。 白城自从能走路以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虚弱过,连抬抬手指,都感觉累的要死,躺在地上,他决定先不管肉身,慢慢闭上双目,沉下心神,去感受自己的心神力量。 刹那间,白城觉得头疼欲裂,几乎定不下心神,要叫出痛来,但他随即咬紧牙关,又坚持了下来。 白城最初的心神世界是一片黑暗,在念动大成之后,心神世界变成一片透明,宛如琉璃一般,琉璃之中,有一道闪电来回游走,便是他的武道心念。 只是这一方琉璃世界,如今却变得处处破碎,裂纹遍布,一眼看去,触目惊心,只怕稍一触碰,就要变的粉粉碎。 在琉璃之中,是那一道闪电,也再无当日的光辉璀璨,只有似有似无的一道光影,就好像快要消失一般。 收起心神,白城重新睁开双眼,面如死灰,仰面望着天空,静静的躺了一阵,许久之后,他忽然又轻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死中得活,还想贪图什么?” 说完,白城眼中神光再起,狠狠咬了咬牙,决定先站起来。他先勉力翻过身子,由躺下变成趴下,然后,用双手慢慢撑起肩头,再由腰腹用力,把身子慢慢往后弓,变成跪坐的姿势。 这一系列动作虽然简单,白城却疼的满身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歇息了一阵之后,再次由双腿发力,用力挺直脊柱,方才站了起来。 站在野杏树下,白城无限唏嘘,只有失去的东西,才最为宝贵,以往武艺在身的时候,他从未想过,纵然是近在咫尺的野杏,也有摘不到的时候。 沉思半晌,白城心中发狠,瞧着树上的野杏,自语说道:“我不相信,没有武功什么都做不到!” 人生在世,最怕的是没有目标。 既然已选定树上的野果,白城便重新提起干劲,在果树四周绕了起来,寻找工具,走着走着,他眼前一亮,却是找到了几块顽石,这几块石头都有拳头大小,灰白相间。 白城捡起一块握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感觉正合适,便远走两步,瞄准树上的野杏,抡圆胳膊,用力抛去。 白城劲力全失,但他准头还在,一石出手,手起杏落,不过几下功夫,便打下十余颗野杏来。 此处也没什么池塘河流,无法用水清洗。 白城饥火正盛,也管不了那么多,抓起一把野杏,随便擦了两下,便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山中野杏酸涩,难以下咽,但白城深知没有食物就没有体力,便也顾不了许多,千方百计先要填饱肚子。 白城正在大吃大嚼,猛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咦,我还以为你没饭吃,方才去山外买了些卤肉火腿,既然你已经吃上了,那我就自己吃了吧。” 白城顺着说话声音,向身后瞧去,脚踏多耳麻鞋,身披白色麻衣,一手持一杆卦幡,另一只手却提着一只纸包,正是那位麻衣相士。 白城恍然大悟,抛下手中野果,长揖到底,说道:“晚辈再次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麻衣相士单掌一挥,便有一股无形劲力袭来,这股劲力暖融融的,轻轻将白城托起,口中说道:“你我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还客气什么。” 说完,麻衣相士找了块平坦的石块,将纸包打开,里面是各色的卤肉火腿,还有几个肉包。 白城早已饥肠辘辘,一眼瞧去,只觉得诱人之极,香气四溢,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麻衣相士瞥了他一眼,说道:“野果子没吃饱么?”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半饱而已。” 麻衣相士呵呵一笑,说道:“那就过来一起吃吧。” 白城大喜,说道:“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山中也没什么碗筷,两人也不讲究,就用手撕着吃了起来。 祭过五脏庙,白城觉得饥火稍平,便开口问道:“敢问前辈,不知前辈是如何将我救下。” 麻衣相士微微摆手,说道:“先不说这,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受的重伤。” 白城长叹一声,将他如何在城中遇到五斗米道弟子,又如何遇到的张常武,最后又在大河之中如何水龙打伤,所有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麻衣相士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我果然看的不错。” 白城一怔,问道:“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麻衣相士说道:“那****这长街之上看到你时,便已看出你印堂发暗,有血光之灾。” 白城哭笑不得,说道:“如此道长何不早说,白白让晚辈受着一场辛苦。” 麻衣相士摇摇头,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纵然我事先指点,你也逃脱不过命数,只是会换个方式罢了。除非你真的飞升成仙,能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否则终究要被命数所拘。” 白城默然无语。 麻衣相士见他有些灰心,说道:“虽然如此,但人力亦可以在其中发挥些许作用,其中奥妙极为难言。就像此次,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受难,但既然能够看出,便事先在你身上留了一道气机,待觉察到你已逢大难之后,便循着这道气机将你救到此地。” 白城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劳烦前辈费心了,却不知此处是哪里?” 麻衣相士说道:“此处位于青羊府以东四百余里,名为太仓山,你身后这座丹王洞是上古练气士所留,也只有这座洞中的墨雨池,才能救回你一条性命!” 白城再次拱手,致谢说道:“烦劳前辈一番辛苦。”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辛苦一点倒没什么,只可惜虽护住了你的性命,可你这一身武功,却没能保住。” 第一百章 相术 麻衣相士低声一语,听在白城耳中却有如惊雷,他身躯一震,急忙问道:“前辈,你说什么?” 麻衣相士目光一黯,长叹一声,说道:“伤你的那条水龙不简单那,你如今不但身子受了重伤,便是心神也遭受了重创!我虽已尽心竭力,却也只能保住你这条性命,至于这一身武功,唉,只怕再难练回来了。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你还年轻,只要调理得当,再活个三五十年,问题也不是不大。” 麻衣相士这几句话,白城刚开始还能听进去,到了后面,就已经恍恍惚惚,头晕目眩,不要说听,就连坐也几乎坐不稳,耳中依稀听见麻衣相士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却好像远在天边,他什么也听不清楚。 随着麻衣相士的话语,白城逐渐蜷起身子,低下头颅,用双膝紧紧夹住脑袋,双手抱住后脑,浑身颤抖起来,过了好一阵功夫,方才抬起头来,见麻衣相士正在瞧着他,双眼满色关切之色,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只是嗓子就好似被堵住一般,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来。 麻衣相士走过了,伸手轻轻拍的他的后心,说道:“这些日子,你什么都不要想,先在这里静养吧。丹王洞墨雨池是天下疗伤圣地,我也为你备足了药材,先养好身体再说吧,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麻衣相士似乎是不忍心再看,转身离去,只留下白城一人静静趴在这里。 麻衣相士越走越远,逐渐消失不见。 白城再也忍不住悲痛,眼泪夺眶而出,放声痛哭起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从未有过如此绝望的时刻,断绝了所有的希望,只留下无尽的遗憾,就好似有一只命运的巨手,将他高高抛弃,又有狠狠的摔落! 这一路上,他甘于寂寞,辛苦打熬了一身足以纵横江湖的武功! 这一路上,他不畏生死,最终练成了一手精妙绝伦的神奇武技! 这一路上,他机缘巧合,侥幸修成了一套潜力无穷的道门法诀! 这一路上,他苦心打磨,最终明悟了自己的武道心念!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为泡影,在他自以为一路顺风的时候!在他刚刚发现师父死因有疑点的时候!在他没有发现任何准备的时候!痛苦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来了。 白城的心中涌出无限的悔意,对着老天高声大喊,责骂自己:“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过做成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是收拾了几个道门败类,凭什么小视天下英雄?凭什么以为自己妙算无双?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言语之中,带出无尽的悲声。 山高月小。 夜冷风寒。 雪白月光之下,麻衣相士双目闭合,双手合拢,盘膝坐在太仓山顶的一块巨大岩石之上,身形岿然不动,就好似一座万古长存的雕像,会在这里永远的坐下去。 只是若走得近,就能发现,他并不是直接坐在巨石上面,而是微微悬浮着,离巨石表面约有三寸高矮。 夜已子时,麻衣相士双目微微睁开,猛然仰天长啸,张口一吸,只见方圆数里之内,月色陡然一暗,就好像被乌云遮住一般,唯有麻衣相士所坐之处,霎那之间,月光凝成一道光柱,照在大石之上,璀璨之极,炫人眼目。 片刻之后,麻衣相士啸声止住,依旧是双目闭合,盘膝而坐,周遭一切又恢复原状,就好似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又过了半晌,麻衣相士睁开双眼,一掌虚虚按下,便有一股无形劲气,将他从巨石上托下,双足稳稳踏在地上,漫步向深山之中走去,他走的并非是常人走的山路,沿途之中,不是荆棘丛生,便是怪石林立,甚至有些山谷河流,只是在他脚下却都好似坦途一般,凌空虚渡,毫无阻碍。 片刻功夫,麻衣相士便来到一座山洞前,洞前几株果树,一块大石,大石旁边的地上,平平躺着一人,正是白城,瞧见这副景象,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之意。 今日,他离开丹王洞之后,又暗中回来查探过几次,见白城不是在流泪后悔,便是在放声叫骂,似是难以承受打击。此次回来,又见他躺在地上,似是已完全放弃,心中暗道,莫非我看错了,此人原是经不起磨砺的? 几步走到近前,麻衣相士低头瞧去,见白城仰面朝天,双眼睁开,眼神好似一汪秋水,静静的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到麻衣相士的身影,白城伸手撑起身子,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晚辈今日失态了,还请前辈见谅。” 麻衣相士听他的说话声音,虽然十分嘶哑,却已平静了下来,心中不由一动,问道:“这种打击原本也没有几个人受得了,你能这么快平静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你接下来,又准备如何?” 白城慢慢说道:“晚辈如今身负重伤,几乎是一个废人,连这座大山也走不出去。如今只能打扰前辈清修了。” 麻衣相士摆摆手,说道:“打扰二字谈不上,既然我救你回来,自然会好事做到底。只是你说废人么,我倒觉得未必。” 白城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请前辈赐教!” 麻衣相士沉吟片刻,说道:“常言道,大道三千,旁门八百。武学道法修不成,未必不能修炼其他的。我别无所长,唯有这一手相术还马马虎虎,你若是不嫌弃,我便将这手相术传给你,你以后也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白城面色露出一丝喜色,说道:“前辈大恩大德,晚辈简直无以为报,真是...” 麻衣相士见他声音嘶哑,伸手止住他,说道:“我这人前半生从不信命,后半生却...唉,不多说了,你我相逢即是有缘,我也是不忍心看你沉沦下去。” 白城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来,挣扎着说道:“前辈,晚辈真是...” 麻衣相士呵呵一笑,说道:“前辈二字不要再提了,怎么,我还当不起一声师父么?” 白城双膝跪倒,大声说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麻衣相士听到“师父”两个字,不由的仰天长笑,声震四野。 第一百零一章 小镜湖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一年多了。 太仓山上,丹王洞里,墨雨池中。 白城缓缓睁开双眼,双手一撑,挺身从墨雨池中站了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静静地瞧着四周漆黑一片的石壁。 墨雨池中的药汤还是那么冷,还是那么涩,但白城却早已习惯,无论是任何人,如果能不间断的在这池中躺上一年,他都会习惯的。 相传,丹王洞是上古练气士炼丹的所在,而墨雨池则是丹王洞的核心。墨雨池本是千里太仓山的极阴地穴,山中地气顺着山脉流转,最终在此处吞吐。 上古练气士寻到这处地穴之后,因地制宜,在此处开凿洞穴,将地气汇聚于洞中。地气汇聚之后,凝结成滴滴黑色露水,日夜不停,滴落在这地穴之中,就好似墨雨一般,故此给这地穴起名墨雨池。 这种黑色露水看似是水,其实仍是地气。人躺在其中,虽然感觉与在水中一样,但并不影响呼吸,当真是神妙异常。除此之外,这种黑色露水若是开炉炼丹,则能提升丹药的品质,若是日常饮用,则能百病不生,身康体健,受伤之人浸泡其中,则能滋润筋脉,加速伤势恢复。 一年多来,白城每日都要在这池中当中浸泡一个时辰,池中这黑色露水之外,还投入了各种珍稀药材,药力融入地气之中,更添三分效果。如今他**上的伤势早已恢复的七七八八,只是气血依旧虚散,无法随意运行,体力仅仅与未曾练过武的普通人相当。 从池中起来,白城顺手找了块干布,擦干身子,几步走出丹王洞,来到洞门以外。 洞外有一条小道,向山下绵延而去,白城沿着崎岖山路,行了约一刻钟,又拐过两个弯道,方才来到一处小小的湖泊前面。 这个湖泊是由太仓山上的山泉水积蓄而成,不但清澈无比,一眼见底,而且地处山阴,一年四季,平静无波,犹如明镜一般,白城给它起来个名字叫小镜湖。 在小湖旁边,搭着有两间茅草屋,都是由师父亲手搭建,虽样式简单,却耐寒挡风,这一年来,全仗此屋,白城才没被山中寒气所侵。 说起这位师父,白城不由得摇头苦笑,当日拜师之后,他与师父在太仓山中住了一年多,直到现在,也只知道这位师父姓方名隐,至于出身来历则一无所知,他甚至怀疑,连“方隐”这个名字也只是化名而已。 来到小镜湖,白城一眼便瞧见方隐,他半卧半躺,在湖边草地上,身旁放着不少的酒肉,只是看样子已吃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一些残羹冷炙。 白城几步来到近前,笑道:“你老人家今日又不叫我,自己开荤了?” 方隐双眼一翻,说道:“我老人家跑了数百里才买了这点吃食,能给你留下点已经不错了。” 白城弯腰坐下,抓起一块熟牛肉,放在嘴里大嚼起来,吃过之后,觉得不过瘾,又伸手连抓了几大块,吃饱之后,再次伸手,却是去抓酒瓶。 “嗤”的一声,一道无形劲气划过,正打在白城手腕之上。 劲气虽只是轻轻点中,白城却不由的身形剧抖,躺倒在地上,头上满是冷汗,牙关咯咯直响,半晌之后,才止住异状,大口喘着粗气说道:“弟子如今一身是伤,已经十分难捱了,您老人家还忍心出手。” 方隐瞪了他一眼,说道:“知道难捱还敢喝酒,当真不要命了么?”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弟子见到美酒,一时便忘记了。” 方隐瞧了瞧他,说道:“你当日受伤太重,筋骨皆断,要想治好伤势,这筋骨再生之苦是免不了的。这几****感觉如何?” 白城说道:“近一年来,弟子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直到近些日子,在疼痛之外,更是酸痒的难受。” 方隐沉吟片刻,说道:“不错!” 白城悲叫一声,说道:“这如何算得上不错?” 方隐说道:“出现酸痒,说明筋脉已开始接洽,许是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恢复如初了。” 白城目光一闪,露出喜色,问道:“师父的意思是?” 方隐轻叹一声,说道:“你莫多想,只是恢复伤势罢了,至于这一身本事么,唉,当日你的心神受创过重,如今莫说无法施展道法,便是连一身气血也指挥不动,想要恢复,除非...唉,那又怎么可能...” 方隐往日谈到他的武功道法,都说是再无机会复原,今日口风却突然松动。 白城不由大为激动,问道:“除非什么?” 方隐说道:“除非你能治愈心神所受的伤势,但这又谈何容易,天下间只有北方佛门才能够治疗这心神所受的创伤。” 白城闻言,不但不急,反而放松下来,说道:“师父行走天下多年,想来在北方佛门也有故交好友了?” 方隐冷笑一声,说道:“好友没有,故交倒有些,不过都已是冢中枯骨了。” 白城仍不死心,问道:“他们的后辈说不定会买师父一个面子。” 方隐又瞪了他一眼,说道:“他们若是能活过来,只会与我拼命,绝不会帮我救人。你说他们的后辈会不会卖我面子?” 白城登时不再说话,半晌之后,再次问道:“若是弟子想方设法,上门去求助?” 方隐摆手说道:“你莫再想办法了,实话说吧,你这伤势除非当今佛门三大尊者联手,并且其中一人拼着性命不要,否则绝无治愈的希望。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佛门尊者不顾性命?” 白城默然无语,再次躺在地上,再不说话。 方隐许是觉得今日打击过甚,心中也有些愧意,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白城目光一亮,连忙转过头来看他。 方隐却不与他对视,说道:“传说北方佛门之中,还收藏了一颗罗汉尊者的舍利,若是能得到这颗舍利,说不定还有办法可想。” 白城急忙问道:“不知这颗舍利在何处?” 方隐说道:“原本在中原的白马寺,据说后来被净虚那秃驴私藏了,如今是东林寺的镇寺之宝。” 白城悠悠问道:“师父,你老人家说的秃驴可是白莲宗宗主,北方佛门三大神僧之首的净虚尊者?你老人家说的东林寺不会是白莲宗千万弟子的圣地吧?” 方隐微微点点头。 白城躺在那里,再不说话,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您老人家还是再给我讲讲《麻衣相法》吧,我觉得学这门相法大有前途。” 第一百零二章 剑气 何事离怀入梦频,山居寂寞四无邻。 白城悠悠一觉醒转,只觉得身体舒适,往日种种酸麻之感已不翼而飞,不由的精神一振,就要从墨雨池中起身,却不知为何,浑身上下懒洋洋的,使不出半分力气。 这样的情况已非第一次发生,只要稍待片刻即可好转。故此,白城也不心急,依旧躺在池中,半晌之后,他猛然间感到浑身上下筋脉发疼发胀,不由一惊,因为这种情况往日从未发生过。 但他还不及反应,筋脉便又一松,全身上下汩汩作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顿时感觉脑清目明,浑身上下一阵清凉。 感觉到此异状,白城腰间发力挺起,双手去撑池底,但不料,手还未够到池底,他就已从池中直直站起。 白城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上下体力尽复,由大喜过望,几步走出丹王洞,便要去找方隐报喜。 来到洞门以外,白城瞧瞧日头,已是日上三竿,不由摇摇头,自他受伤之后,心神之力极为微弱,甚至还不如常人,经常一不留神睡过时候,但像这样,一觉睡到大天亮的还不多见。 不过,他今日身体感觉有异,高兴之下,也不多想,便沿着山路往小镜湖走去,急忙去见师父。 来到小镜湖旁,茅草屋前,白城朗声说道:“弟子白城,拜见师父。” 屋门打开,方隐从屋中走出,依旧是多耳麻鞋,白布麻衣,张口问道:“今日为何来这么晚?”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不知为何,弟子今日睡醒感觉懒洋洋的,浑身上下使不出力气来,直到刚才,弟子忽然感觉浑身一轻,便感觉体力尽复。” 方隐目光一闪,一步迈到白城身旁,伸手一搭,双指搭在白城的手腕上,半晌之后,忽然露出笑容,说道:“原本我以为还要一个多月,不料竟提前好了,你天生的体质是真的不错。” 白城一怔,随即仰天大笑,说道:“师父,我的伤势完全恢复了么?” 方隐点头说道:“不错,你的伤势已然恢复,从今日起,再无需去墨雨池中受苦了。” 白城长出一口气,说道:“总算是等到今日了。” 方隐呵呵笑道:“你可是早就受不了地穴浸泡之苦了?” 白城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 说到此处,白城忽然低声不语,半晌之后,接着说道:“师父,弟子有一事相求,还望师父同意。” 方隐目光闪动,说道:“你说吧。” 白城沉声说道:“弟子想告假三个月,回飞星门一趟,去探查先师白铁寒死因。若是弟子想错了,便立即回转,若是真有蹊跷,弟子便要想方设法帮他报仇。” 方隐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去,瞧着小镜湖明镜一般的水面,沉默不语。 白城也再未说话,低头侍立在一旁。 过了许久,方隐问道:“山中岁月虽然清苦,却能保你一世平安,你也学了一年相术,当知你的面相与别人不同,主一生凶险不。此番你若是离山,只怕要屡经磨难,而且到头来也未必能有一个好结果。你明白吗?” 白城说道:“山中岁月虽静,弟子心却不静,这一年来,弟子心中这一团烈火越烧越旺,几乎寝食难安,还望师父成全。” 方隐点点头,却未答应,而是继续问道:“飞星门虽是小门派,但练气境界的好手还是有几位的,你说的那个柳青山又担任掌门多年,如今你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当真与他交手,你活的了吗?” 白城正色说道:“弟子虽武功尽失,但这一年来,也学了不少奇门之术,只要不自寻死路,保住性命问题不大。至于能不能报仇,此事半由人力,半由天命,弟子只能说尽力而为。” 方隐双目直视白城,说道:“昔日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曾说“逢强智取,遇弱活擒”,如今没有这份自信,你又凭什么去与人争锋?” 白城轻轻一笑说道:“弟子经此大难,学到了许多东西,但最重要的却是明白了自己的斤两。弟子并非是失去了自信,而是学会了正视得失。” 方隐闻言,先是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只是再不说话,而是朝小镜湖方向走去。 须臾间,方隐已到了小湖边缘,却不停步,而是踏着湖水,继续往湖中前行,脚下悬空,离湖面一寸。 白城拜师一年,虽知道方隐是隐士高人,但却很少见他展露武艺,今日他忽然露出这手凌空虚渡,白城不由大吃一惊。 要知道轻功一途,越是快捷,越好施展,江湖高手所说的凌空虚渡,往往是借助纵跃之力,勉强凌空前行,但要想方隐这样缓步而行,白城生平从未见过。 湖水平如镜,湖上人如剑。 方隐几步走到小湖中央,背对白城,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去吧,只是一路小心。” 白城也有些伤感,说道:“弟子办完此事,尽快重返此地。” 方隐摇摇头说道:“你办完此事就不要回来了,我到此处原是为你疗伤。你走之后,我也不会在这里再呆下去。你我师徒他日有缘,江湖再会吧。” 白城如被雷击一般,连声喊道:“师父...” 方隐不等他继续说,接着说道:“咱们师徒来去全凭缘分,今日虽要分别,你也不必伤感。” 说罢,方隐一甩手,一道白光闪过,白城伸手一接,却是一块三寸大小的方形玉佩,两面平滑,也没有什么别的装饰,两面刻着两个字,一个是清字,一个是虚字。 方隐低声说道:“此物乃是一件异宝,一向只在咱们门中流传,只是为师驽钝,竟始终参悟不透,如今离别在即,我将此物传给你,你若能参悟此宝,说不定能让你恢复如初。” 接过玉佩,白城抬头再看,只见小镜湖上烟雨蒙蒙,朦胧一片,再也瞧不见其中是否有人。 白城知道这是方隐不愿与他再诉离别之词,心中一黯,咬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转身离去。 白城缓步而行,越走越远,眼见就要离开此处,“唰”的一声,小镜湖中忽然飞出一道白光,径直打在白城身上。 被白光击中,白城只觉得头脑剧痛,浑身上下,有如针扎一般,渗出滴滴血珠,幸亏他这一年多来,已受了不少苦楚,此时方能忍受,不至于喊出声来。 小镜湖中传出方隐的清冷声音,说道:“这道剑气我送于你防身,只要剑气不失,你便能凭借其施展武艺。只是你的肉身修为不足,天长日久难免会被剑气所伤,报仇之后,还是尽快将这剑气散去吧。” 方隐说到此处,便不在说话。 紧接着,白城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再回头看时,小镜湖中烟雾缭绕,直冲霄汉,湖中方隐已踪迹不见,缥缈难寻。 第一百零三章 相遇 天上月儿圆,路上行人稀。 青羊府城门楼上的两盏大红灯笼依旧高高悬挂,放出光来,就如同一双警惕的眼睛,冷冷地瞧着试图侵犯她的盗匪。 离开青羊府的时候,白城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回来,已是一年多以后了,远远瞧着熟悉的城门楼,差点激动的留下眼泪来。 白城一路从大路跑来,半步不停直奔城门而去。若是往日,以他的谨慎,定会绕到无人之处,再翻墙入内。只是如今,他却懒得再绕路,眼见城门楼就在眼前,脚尖一点,足下发力,如同离弦快箭一般,径直从城门楼最高处一跃而过! 城门楼里打瞌睡的军士,被白城刮带的风声,“呼”的一下,全都惊醒,只是等他们冲出来的时,白城早已踪迹难寻。 这三天里,白城晓行夜宿,半步不停的往青羊府赶来,之所以如此拼命,少一半是为了早日赶回飞星门,调查白铁寒之死,多一半则是为了熟悉方隐留给他的这一道剑气。 去年在金沙河上,白城被金家奇召出的水龙重创,不但肉身生机几乎断绝,心神受创更是严重,这一年多来,在墨雨池的帮助下,肉身的伤势虽已恢复的差不多,但心神受到的创伤却无法复原,单已心神之力而论,甚至还不如一个未曾练武的平常人。 无论是道门还是武林,都讲究心神之力与肉身修为的匹配。如今白城心神之力过于弱小,与**极不匹配,在离开太仓山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调动周身气血,一身武功自然也无法施展。 直到离山之时,方隐借给白城一道剑气,这道剑气神妙无比,打入白城肉身之后,不但能够沿着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自行流转,而且还能催动白城一身气血,跟随剑气一起流转。 借助这道剑气之利,白城方才能将自己的一身功夫,尽数施展出来,而且在剑气的加持之下,威力之强,更胜往昔。 美中不足的是,这道剑气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难以持久,迟早也会消失不见。除此以外,因为这道剑气毕竟不是白城自己修炼出来的,剑气锋芒过盛,天长日久之下,只怕对肉身损伤不小。 对这道剑气的利弊得失,白城通过这三日的熟悉,都已十分明白,虽然有饮鸩止渴的感觉,但为了调查白铁寒的死因,也不得不咬牙坚持。 进入青羊府城,城中居民甚多,白城不便再施展轻功,缓步而行,打算先找一家客栈休息。 正在长街漫步,忽然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白城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点着一盏油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围着炉子煮水,一旁摆了几张桌子,十几把矮凳,散落着坐了五六个人,原来是一家夜宵摊子。 不瞧还罢了,一瞧之下,白城肚子里顿时骨碌碌乱响,他今日一早便出门赶路,路上奔跑还不觉得,此时停下了,才觉得腹中饥饿。 白城来到夜宵摊子前,问道:“老先生,还有什么吃的?” 老者连忙说道:“馄钝、包子、米线都有。” 白城摸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说道:“一碗米线,两笼包子,米线多放辣椒,多放花生,包子的蘸汁多放醋。” 老者瞧见银子,两眼放光,连忙答应不迭,高声答道:“好嘞!” 白城转身找了张干净的桌子,独自坐下,提壶到了口水,正要润润嗓子,不料旁边一位带着斗笠的蓝衣客人,忽然站起,走到白城所在的桌子,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这人坐下之后,冲着白城拱了拱手,笑道:“清越道长,一路辛苦。” 白城不由一惊,沉声问道:“不知兄弟是哪位?” 这人哈哈一笑,摘下头上斗笠,放在一旁,笑道:“清越道长,多日不见了,可还记得小弟?” 白城双目如电扫在这人脸上,不由得怒笑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林道友!” 这名斗笠客人正是五斗米道的弟子林素还,白城与他虽只见过两面,但对他却印象极深,因为正是此人设计,将白城逼出青羊府,堵在金沙河上,最终被水龙击伤。自出山以来,白城也就在他身上栽过跟头! 白城瞧着他,目光渐冷,说道:“没想到一年多过去了,林道友还在此处等候,这份礼遇倒是让小弟惶恐至极,真不知如何报答!” 林素好似听不懂白城言语中的暗带的恨意,摇头笑道:“当日放出老龙,害的道长重伤,全是我金师兄不对,兄弟我在此处等候也是应当的,还谈什么报答。” 说到此处,林素还顿了顿,接着说道:“当日道长被那头老龙打飞,敝师兄弟沿河找了道长三个月,却一无所获。大伙都说道长恐怕已经过世了,坚持要回道中复命。唯有小弟依着寻命盘上那点若有若无的气机,说道长定然还在世,只是他们却不肯相信。不得已,兄弟我只好跟金师兄告假,暂且呆在此处等道长归来,不想这一等就是一年多,眼看就要绝望,好在道长还是平安归来,倒不枉兄弟一场苦等!” 白城听他说完,气极反笑说道:“林道友倒是毫不避讳,明明白白的说此处只剩你一个人了,难道不怕小弟跟你动手吗?” 林素还哈哈一笑说道:“道长莫诈我,依照寻命盘显示,这一年来道长气机微弱,只怕受伤不轻,直到三日前气机才逐渐恢复起来,但只怕不是兄弟的对手。” 说到此处,摆摊的老者将包子米线端了上来,放在桌上,转身要走。 林素还一把拉住老者,说道:“老先生再添双筷子,再加一碟卤肉,一碗炸鱼,一盘油豆腐皮,四个卤蛋,全都算在我的账上。” 说罢,林素还转过头来说:“咱们回五斗米道,路途遥远,兄弟放开多吃点。” 几碟小菜上桌,白城冷笑一声,再不说话,风卷残云一般大嚼起来。 林素还嘻嘻一笑,提起筷子也不客气。 白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入青羊府便遇到五斗米道的弟子,而且是与自己过节最深的哪位,不由暗骂一句冤家路窄,只是他此时着急回飞星门,也无心与五斗米道中人纠缠,便打算找机会甩脱此人。 想到这里,白城一推眼前大碗,拍了拍肚子,觉得腹中已饱,便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林素还还没吃完,瞧见白城离去,竟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扒拉几筷子,将最后几片卤肉吞下,又在口中塞了两个卤蛋,方才伸手掏了一锭银子,抛给白发老者,纵身向白城追去。 白城听到身后风声,知道是林素还追了过来,身形一晃,转身进了一处小巷,随即腾身而起,一把搭在墙头,翻身跃入一处民居,趁着夜色朦胧,在主人家取了一身衣服换上,放下一锭银子,又运转“破玉十三式”中的移形式改换面容,方才大摇大摆,越墙而出。 离开那处民居,白城又往前走了一会,瞧见对面有一家客栈,还点着灯笼,尚未打烊,便准备敲门住店。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清越道长且慢出手,兄弟我已开好房间,只等道长大驾。” 第一百零四章 阴魂不散 来人脚步声音急促,说话声音却十分懒散。 白城听见声音,转头看去,只见身后林素面含微笑,手中黄金罗盘烁烁放光,正朝白城快步走来。 林素还几步来到白城身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惊讶地说道:“原来道长的易容术如此神奇,难怪兄弟前次竟当面错过!” 白城甩不脱他,心中已有些愠怒,冷言说道:“看来林道友寻人的本事进步不小!” 林素还依旧笑嘻嘻的说:“兄弟在这呆了一年,也不能无所事事,对吧?” 白城半晌无语,沉声说道:“看来林道友是跟定我了?” 林素还长叹一声,说道:“兄弟我也不想,只是师命难违啊。” 白城心中暗道,此人阴魂不散,不收拾了他,只怕此去再无宁日,于是说道:“林道友再跟着,小弟可要不客气了。” 林素还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白城,似是遇到十分滑稽的事情,笑的前仰后合,大声说道:“清越道长啊,你这样诈来诈去,可就没意思了,难道真以为能把兄弟吓走吗?” 白城再不说话,脚下一错,飞身跃出,一掌平平向林素还击去。 林素还面带笑容,信手一封,挡住白城这一掌,口中说道:“道长,这一掌的功力...” 话未说完,林素还面色陡然变白,一口鲜血喷出,不可思议的喊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恢复!” 今日两次见面,林素还都以为白城伤势未曾复原,故此这一掌并未用上全力。 白城却是有备而来,这一掌击出时,故意缓下身形,造成武功确实未曾恢复的假象,直到双掌相接时,才陡然运转全力,以有心算无心,一掌便将林素还击伤。 林素还见势不妙,也来不及多想,飞身便往后撤。 白城心道趁你病要你命,双掌如电连环出手,脚下更是半步不停,纵身追上,丝毫不给林素还喘息之机。 林素还在五斗米道这一代弟子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但他天赋主要是在道法之上,最擅长的是绘制符箓,炼制法器,对于武道其实并不十分精通,此时被白城占了先手,顿时左支右绌,不到片刻功夫,左右肩头各被击中一掌。 白城本以为林素还敢孤身前来,必然身负绝技,万没料到,他竟如此不堪一击,不由心中一动,打算要将他擒下,逼问五斗米道的情况。 想到这里,白城双掌一翻,不再恃强猛攻,而是换了三十六路擒拿手,十指翻飞,分筋错骨,专门朝他的关节招呼,不过数招,只听“咔”的一声脆响,已将林素还左臂卸下。 林素还脸色煞白,大叫一声,再不敢交手,右掌一拍大腿,“啪”的一声,一朵白云生出,将他托到数丈之外,脱离战圈,紧接着,身形一转,脚踏白云逃走。 白城一怔,随即想到孙道海当日在山神庙中施展的道法,心中猜测这门道法并不能持久,便施展轻功紧紧追在身后。 果然,不大会功夫,林素还又落在地上。白城一声长啸,一指疾点林素还背心。 就在白城双指已触到林素还衣裳之时,猛然听到身后传来“哧哧”的细微声音,声音微弱,几不可闻,但他却不由得浑身寒毛直竖,一股危机感笼上心头。 白城当机立断,放下林素还不追,足尖点地,拧腰转身,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运转全力,双掌狠狠向身后劈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股大力袭来,白城只觉得手臂酸麻,硬生生被推出一丈多远,双脚深深踏入地下,留下两道一尺多深的壕沟,所幸他有剑气护身,倒是没有受什么伤。 白城稳住身形,仔细看去,只见眼前一条钢铁巨蟒,盘在原地,正是玄天乌金蟒,只是它此时摇头晃脑,一副身躯不稳的样子,两只昏黄的眼睛,也是半睁半闭,似是被震晕了一样, 林素还赶到巨蟒身旁,轻轻抚摸巨蟒,双眼瞧着白城,惊讶地说道:“你竟然挡得住小黑的全力一击,难道你吃了仙丹不成?” 这一击白城是猝然应变,被震得气血虚浮,也有心拖延时间,好平缓气血,便接话说道:“这蟒怎么会在你手里。” 林素还瞧着他,似是瞧着白痴一般,说道:“小黑本在张乾灵手上,前次收拾了他,自然是归我们了。” 说完,林素还眼珠一转,伸手拈出一张符纸,重重拍在巨蟒身上,说道:“小黑,动手!” 符纸拍在巨蟒身上,便有一股紫蓝色的电流上下游走,巨蟒似是极为舒适,逐渐稳了下来,双目也恢复亮光,身形一抖,朝着白城飞速蹿过来。 往日与巨蟒交手,白城根本看不清楚巨蟒动作,但今日却不知为何,瞧得清清楚楚,于是撤步拧身,错过巨蟒一击,随即单掌击出,劈在巨蟒身形约三分之一处,将巨蟒硬生生劈出三尺多远。 一掌得手,场上两人一蟒,竟都愣在当场。 白城以往与这巨蟒交手,都是千方百计躲开,从不敢与这巨蟒正面交手,刚才劈出这一掌,愿意是要借助巨蟒的重量,将自己反弹出去,顺势收拾林素还,但不料一掌出手,巨蟒被打飞,自己却纹丝不动,想好的后手也施展不出来,不由愣住。 林素还更是面容呆滞,指着白城,喃喃自语说道:“怎么可能!你竟能跟小黑硬拼!” 钢铁巨蟒受此一击,不知为何,竟缩在一旁,只用一双竖瞳盯着白城,再也不肯出击。 片刻之后,白城首先反应过来,身形一纵,双掌一晃,便是一片掌影,铺天盖地的朝林素还袭来。 林素还心知抵挡不住,连续掐诀念咒,呼唤玄天乌金蟒出击,却不知为何,玄天乌金蟒盘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没有感觉到他的呼唤。 林素还却不知道,玄天乌金蟒之所以不出手,是被白城身上的剑气吓住了。 玄天乌金蟒是茅山道高人采集大山之中,已成精怪的巨蟒精魄所制,天上灵机感应极强。第一次偷袭白城时,白城是猝然应对,气血不及运转,它还感觉不到其中蕴含的剑气。再次交手,却是白城主动出击,因此巨蟒感受到了白城身上的森然剑气。 这道剑气非比寻常,杀意最重,交手之时,透体而入,直袭精魄,若非白城不懂得运用,一击便将它的精魄斩灭,故此巨蟒知道厉害,怎么也不愿再攻。 如此一来,白城不过三招两式,便将林素还打倒在地,随即一掌击出,直奔他的天灵盖而去! 第一百零五章 同行 出手如电,风雷激荡! 白城这一掌带着无穷怒意,狠狠击在林素还耳边的青石板上,打的石屑纷飞,激起一阵烟雾! 烟雾散尽,林素还脸色煞白,强笑着说道:“道长手下留情,兄弟感谢之至。” 白城瞧着他面上的笑容,怒气上涌,真有心一掌将他劈死,但想了一想,却又忍了下来,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因为林素还的缘故,这一年来,白城在墨雨池深受地气浸体之苦,每日里寒气刺骨,几乎难以忍受,直到三日之前,才能脱离苦海。 但饶是如此,白城心神所受的伤害,也还不知何时恢复,刚才那一掌,确实有心置林素还于死地,只是他如今要专心调查白铁寒之死,担心杀死林素还之后,引得五斗米道大肆来袭,所以打算先留他一条性命,等飞星门之事完结后,再做处置。 除此以外,当日还有一件事情,让白城不愿出手。 当日,在青羊府茶楼中,巨汉挥舞钢铁巨球,试探白城在不在茶楼,铁球横扫时飓风骤起,将说书的老者卷倒在地。当时,林素还担心老者受伤,不惜趴在地上,把身体当做垫子,垫在老者身下。这一举动,白城自忖做不到,所以虽然十分痛恨林素还,但同时对他有些佩服,不愿将他毙于掌下。 白城长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道:“这一掌不过是让你知道厉害!五斗米道在青羊府中还有什么布置,下一步又要如何行动,还不速速讲来,否则下一掌可就不是打在石头上了。” 林素还刚才受了惊吓,脸色煞白,此时方才恢复过来,竟然又嘻嘻笑道:“兄弟刚才说了,青羊府确实只有小弟一人,至于下一步行动吗,其他人早就以为道长死了,哪里还有下一步行动。” 白城目光森冷,瞧了他半晌,见他面色毫无变化,倒不似说谎,便接着问道:“当日打伤我的水龙是什么来头?” 林素还依旧笑盈盈的说道:“兄弟只知道那头老龙叫敖先生,至于来历么,恐怕连我师父也不完全清楚,只有门中几位老不死才知道。” 白城瞧着他那满面笑容,只觉得十分可恶,恐吓说道:“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又担心你传出风声,反叫人来杀我,实在没法子,只能取你性命了,在阎王爷处,你也不要喊冤!” 白城单掌一扬,作势要取他性命! 林素还却毫不惊慌,哈哈一笑说道:“清越道长,兄弟我最擅长观人,看道长一身正气,绝不是嗜杀之辈,莫要再开玩笑了。” 白城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死活,还是生性如此,但也确实下不去手,摇了摇头说道:“林道友果然是不惧生死,小弟真是佩服之至。” 说完,白城一把将林素还拎了起来,边走边说:“只是小弟如今有要事去办,不容有人打扰,所以只能先找地方,将道长囚禁起来,待事情完结之后,再来了解咱们两家的恩怨。” 刚才白城两次作势动手,林素还都面色不变,但此时听说要将他囚禁起来,却大惊失色,连忙说道:“道长千万不要这么干,兄弟我最怕寂寞无聊,你要将我关起来,还不如杀了我爽利!” 白城心道,此人不怕杀头,却怕寂寞,看来不是**青年,就是文艺青年,口中说道:“小弟也是别无选择。” 林素还眼珠一转,说道:“不如兄弟发誓,绝不泄露道长行踪,如违此誓天打雷轰!” 白城轻叹一声,说道:“小弟不是信不过道友,只是道友生死尚且不惧,天打雷轰又算的了什么?” 林素还顿时傻眼,呆了半晌,咬牙说道:“我林素还今日在此发誓,三年之内不离清越道长半步,如有所差必全力以赴,若违此誓,身受乱刃分尸之苦!” 说完,林素还大声说道:“兄弟如此发誓,道长可算满意?” 白城闻言,止住脚步,心道如今我这一身功夫,全凭剑气支撑,能够维持多久还说不上来,若有此人相助,说不定能起到关键作用,想到此处,便说道:“道友当真愿意如此?” 林素还苦笑一声,说道:“兄弟我都栽倒道长手上,还有什么可说的,愿不愿意,都只能如此。” 白城单掌在他身上轻轻一拍,将他周身血脉震通,又将他左臂接上,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与我同行吧,但愿不要令我失望。” 林素还大笑一声,说道:“道长尽可放心,兄弟我绝不让你失望。” 白城笑了笑,伸出单掌,平摊到他面前,说道:“小弟虽然信得过道友,但还是劳烦道友将身上法器符箓尽数交出,免得日后节外生枝。” 林素还干笑一声,说道:“这个不必了吧?” 白城摇摇头,却未收回手来。林素还见他执意如此,只得从贴身处,取出一个绣着篆文黑色皮囊,打开皮囊,就从里面挑拣。 白城毫不客气,一把将皮囊夺过,说道:“要交就全交了吧,道友何必再挑挑拣拣。” 林素还不由的目瞪口呆,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城见他终于笑不出来,心中不由大为痛快,笑道:“既然此事已经说定,还请道友带路,去你开的房间歇息吧。” 林素还长叹一声,转过头去,伸手朝远处一招。 玄天乌金蟒从刚才开始便盘在当场,如今见他召唤,“嗖”的一下飞窜过来。 林素还不由得摇头说道:“刚才让你出手,你却耍赖,害的兄弟我现在两手空空。如今风平浪静,你却如此挺好,看来身外之物确实靠不住啊。” 他却不知刚才白城一身杀气,激荡的体内剑气四溢,所以玄天乌金蟒不敢近身,如今白城已收拢杀意,玄天乌金蟒再也感觉不到剑气,所以才敢游走过来。 长街之上,明月高悬。 白城与林素还走在前面,结伴而行,身后紧紧缀着一条三丈多长的钢铁巨蟒跟,这情景说有多渗人,便有多渗人。 一旁阁楼之上,有位惯偷趴在一户人家正堂屋上,正在寻觅机会,无意中扫了一眼大街,正好与巨蟒一双昏黄竖瞳对视一眼,不由吓的浑身哆嗦从房上掉下,惊起院中护卫,被主人家绑了。 第二日,这名惯偷在衙门之中,坚持说自己在城中瞧见了一条巨蟒,才吓的掉下房屋。这封供状别人不信,大人倒是十分高兴,以为遇到一个傻贼,毫不客气,将城中近十年的积案全都堆在此人头上。 第一百零六章 琉璃世界 两人一蟒,踏月而行,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来到一所客栈门前,两层小楼,门上挂着一张牌匾,写着“枫林晚”三个大字。 林素还摆了摆手,示意就是此处,迈步上前,伸手就要敲门。 白城一把将他手腕叼住,指了指身后钢铁巨蟒,轻声问道:“你真想吓死人吗?” 林素还一拍脑袋,低声说道:“忙了一晚上,头晕眼花的,怎么把它忘了。” 当日在高家寨时,天龙门的张明志和赵明真是用一口棺材装的玄天乌金蟒,后来张乾灵得到这条巨蟒之后,将它隐藏在密室之中。 此刻,白城见林素还身无长物,又是在客栈里暂住,倒是很好奇,想知道他会怎么隐藏这只巨蟒。 林素还冲白城笑了笑,转过身去,双目微微闭合,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双眼一睁,伸出一指,一道电流从手中激射而出,正中玄天乌金蟒头上银色长角。 钢铁巨蟒被这电流一激,身躯剧烈抖动,放出幽幽蓝光来,随着蓝光时隐时现,身紫逐渐缩小,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一条身长三丈,碗口粗细的巨蟒,变成一条一尺长短,筷子粗细的小蛇,飞身一窜,盘到林素还手腕上,绕了两圈,口尾相接,化作一条精铁手链。 林素还手腕一抖,笑道:“兄弟闲来无事,将它略作改造,这两下子还过得去吧?” 白城心悦诚服,拱手说道:“林道友好手段!” 夜半三更,店里的老板伙计早已睡了。 大堂里只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点着一盏孤灯守夜,听见敲门声,连忙开门,急忙将两人迎了进去。 这一年多来,林素还都住在这家客栈里,与这店里的伙计早已熟悉了,再加上他平时出手大方,所以这位老者分外的殷勤。 林素还虽是孤身一人,却在客栈里包了一所小院,为的只是清净。小院不大,东西各有一间厢房,正中是一间堂屋,坐北朝南,用于会客。 老者提着灯笼,将两人进了小院,又仔细打好热水,泡好香茶方才退了出去。 林素还打了个哈欠,拱手说道:“清越道长,兄弟我先去睡了,身后你要出门再来喊我。” 说完,他也不等白城张口,一扭头,径直进了西面厢房,不多时,从屋中传出呼噜声。 白城站在院里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往东面厢房走去,他对林素还确实有些无奈,这人胆大包天,脸皮又厚,与其说是道士,倒更像一名市井游侠,不过这人智谋既高,道法又精,今日一时误算,才被他扣下,如今跟在自己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 夜色已深。 白城转身走进东厢房,盘膝坐在床上,准备调息打坐一阵,再行休息。 坐下之后,白城觉得腰间鼓鼓囊囊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挤的极不舒服,掏出一看,是刚刚从林素还手中敲诈来的黑色皮囊,不由失声哑笑,随手将它放在一旁。 放下之后,白城心中一闪,忽然想起林素还交出皮囊时,试图从里面挑拣些东西出来,顿时起了好奇心,伸手提起,解开皮囊,把里面的东西倾倒在床上,要瞧瞧都有些什么东西。 皮囊之中零零散散的东西着实不少,打眼一看就有一沓符纸,约莫七八张,一个黄金罗盘,便是寻命盘,一个烂银打造的小匣子,密封的很紧,上面刻着“七巧箱”三个字。 除此以外,还有零零碎碎七八件金银首饰。更令白城意外的是,居然还有几块女子所用的绣帕,而且瞧花纹、样式,只怕也不是一位女子所用,不由大摇其头。 眼见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白城便又重新把这些零碎装了回去,装来装去,却发现其中有一张绣帕,打成了个小包袱,伸手一掂,只觉得沉甸甸、硬邦邦的有些压手,包了不少东西。 白城不由心中一动,将小包袱解开,里面包是十来颗鹅卵石,初下山时,他还不认识这些石块是什么,但此时一眼便认出,这些石块都是念石。 瞧着这些念石,白城笑了笑,心道若是自己心神无损,看见它们不知有多高兴,只是如今...唉...摇了摇头,就要重新包起,正在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他修行的“破玉归元诀”吸收念石神速无比,而念石又能增长心神之力,如此说来... 想到这里,白城只觉得胸膛中的那颗心“扑腾扑腾”的跳了起来,呼出的气也粗了不少。 强压住兴奋之意,白城闭双目,沉下心神,准备运转功法,吸收念石。 时隔一年,白城再次进入心神世界,如上次看到的一样,原本净如琉璃的心神世界,如今处处都是裂纹,更有七八道极为粗大的裂纹,横亘在琉璃世界之中。 除了这几道粗大的裂纹,更有无数细小裂纹蕴含其中,这些裂纹堆积在一起,让这琉璃世界碎成无数细渣,仿佛轻轻一触,整个世界就会溃散。 在这一片琉璃世界最中间,有一道微弱的淡蓝色雷光在隐约闪烁,便是白城的苦心修炼出来的武道心念。 当日在玄龟堂里,白城借助《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将武道心念凝成雷光模样。这道雷光初生之时,凝成一道雷鞭,不但能够照耀整个心神世界,而且能够通过双眼外放伤人,想不到如今微弱的几乎消失不见。 白城伸手捻起一颗念石,置于额前三寸,默念《玄冥法身归一经》,吸取其中念力,霎那之间,只见无数金色光点,涌入心神世界,稍一感应,便发现光点之中,蕴含无数喜怒哀乐,一不留神就要迷失进去。 白城也不多想,运转“破玉归元诀”,催动那琉璃之中那一道雷光,向这些光点袭去。 这道雷光一经催动,便好像鲨鱼嗅到血腥味一般,朝着这些光点飞速闪去,两者甫一接触,便泛起无数光华,随即光点爆裂,消失不见,而雷光则会壮大了一丝。 似是尝到甜头,雷光更加积极,不经白城催动,便如脱缰野马一般,在心神世界中自行闪动,追逐金色光点。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雷光便将光点吸收殆尽,重新放出亮光,照耀心神世界,再不复刚才虚弱的样子,只是好似还没吃饱,不断游走,寻找光点。 第一百零七章 入微 吸收易,炼化难! 平常道门中人要把念石中的念头摄入心神世界,那是极为容易的,毫不费力就能做到,但要将这些念头一一碾灭,可就困难至极,往往需要一年半载才能炼化一颗念石。 白城以往虽有破玉归元诀,但也要小半个时辰才能炼化一颗,那能像现在这样,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将点点金光尽数炼化。 这般速度,着实让白城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白城随即便想通了是怎么回事,之前他炼化念石时,还没有修成武道心念,全凭心神之力碾灭,效率自然不高。 可是自从他练成武道心念之后,却再没有机会炼化念石,所以也不知道炼化速度会有变化,如今看来,武道心念比纯粹的心神之力效率高得多。 见念石果真有效果,白城按下心中思绪,赶忙又换上一颗,重新至于额前,依旧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颗念石也被炼化殆尽。 如此再三,一个多时辰之后,白城手中只剩最后一颗念石尚未吸收。 此刻,琉璃世界中,那一道雷光早已恢复旧观,光华流转,璀璨夺目,凝成一道粗大的雷鞭,纵横扫荡。若不是琉璃世界本身破损严重,白城甚至任务心神修为还要超过受创之前。 伸手将最后一颗念石捻起,轻轻置于额前,白城再次默诵经文,将石中念头摄入心神世界。 霎那之间,点点金光再次涌入心神之中,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次雷光却懒懒散散的,并不去捕食这些光点,只有当光点闪动偶尔接触到它,才会被吸收。 白城不由大吃一惊,因为吸收念石虽是捷径,却也是一条极为凶险的路子,摄入念头若不全力碾灭,便会影响本人的心志,轻则疯疯癫癫,迷迷糊糊,重则精神分裂,忘记自己是谁。 自从来到青羊府后,白城已吸收过数十颗念石,万万没想到,这最后一颗,竟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只是他如今骑虎难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全力以赴,催动这道雷光挪动。 不幸中的万幸,这道雷光虽然十分懒散,却不是完全不听指挥,用了小半夜的功夫,最终还是把脑海中的光点一一吞没。 直到吞没最后一点金光时,白城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疲倦欲死,只想一觉睡到大天亮。 就在此时! 雷鞭陡然一亮,放出无穷光芒,将琉璃世界照的通透,随即又飞速缩小,凝成一个光点。 光点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整个琉璃世界也暗淡下来,眼看就要恢复到初入念动境界,那一片漆黑的状态。 刹那间,那一点微光猛烈反弹,如同宇宙初生开天辟地一般,在心神世界中剧烈爆炸起来,无数雷光迸射,震得整个心神世界猛烈抖动。 白城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到一声巨响,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白城悠悠醒转过来,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全是血迹,强挣扎着下了床,找了块铜镜照了照,只见眼鼻口耳,七窍全都流出血来,好似恶鬼一般,若是有外人在场,只怕会活活吓死。 白城苦笑一声,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莫非吸收念石也有极限不成?只是原因是否如此,他也无法考证,只得找了块湿毛巾蘸上水,把脸擦洗干净,静静坐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再入心神世界,瞧瞧现在是什么样子。 双目微闭,定气凝神,白城再次沉入心神世界当中,一瞧之下,不由大吃一惊。 原本裂纹丛生的琉璃世界,如今已大为改观,除了那七八道极为粗大的裂纹依然存在,其他的细小裂纹都已消失不见。 如果说,刚才的琉璃世界,就像是由无数碎渣拼成一样,那如今的琉璃世界,就好似是一块完整的琉璃,被人用榔头敲出了几道裂纹。虽然都不是最初完美无缺的样子,但却比刚才不知好了多少。 尤其令白城惊讶的是,琉璃世界中,武道心念凝成的那一道雷光同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紫色鲤鱼,唇生双须,摇头晃脑,身上放出道道电光,鱼嘴一张一合,不知在吞吐些什么。 这鲤鱼在琉璃世界中,就好似在水池之中一样,四处游荡,只有在遇到那几道裂纹时,才闪身避让。 白城观察了半晌,终于确认这条鲤鱼就是自己的武道心念,哭笑不得,真不知道为何好好一条雷鞭,竟会化作一条鲤鱼,哦,萌倒是很萌,但是一点不威风啊! 从心神世界退出,白城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忽然又想到,原先不能运转气血,是因为心神之力不足,如今心神世界虽未回复,但武道心念看起来却恢复的不错,如此一来,倒是能试试催动气血。 说干就干,白城盘膝坐下,调匀呼吸,当下运转起全身气血来,这一运转,他不由得欣喜若狂,只觉得全身气血,随意调转,灵活之处,更胜往日。 一试之下,白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兴奋之意,飞身跃起,紧攥双拳,在屋中来回走动。 走了几步,白城猛然又觉得不对,似乎刚才除了气血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在一同运转。 不管不顾,白城登时坐在地上,再次运转气血,仔细体会,果然发现,随着自己的一呼一吸,有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息,慢慢往气血之中渗入。 这股气息渗入气血之后,便一分为二,一半随着气血游走,慢慢消失在五脏六腑之中,另一半则融入方隐赠给他的那一道剑气之中,补益剑气运转带来的损耗。 白城便是再傻,也知道这股气息便是天地元气,既然已能感受到天地元气,就已说明他已正式踏入淬体阶的第三重境界入微境界! 想到此处,白城心中隐隐却泛起一个疑问,以方隐的武功见识,应当知道念石可以补益心神,为何说只有北方佛门可以治疗他心神所受的创伤?而自己在心神之力突破后,为何又能迅速晋升到入微境界? 白城并不知道,方隐虽然知道念石能补益心神,但他却认为白城的心神之力已十分微弱,要想炼化念石只怕难如登天,故此压根没往这方面去想。 他更不知道的是,念石虽能让心神之力晋升,但要想修复心神世界收到的创伤,始终还是需要佛门中人出手。 至于他能迅速晋升入微境界,是因为他在墨雨池中躺了一年,地气与药力的双重滋润之下,身体的积累早已十分深厚,远超他当日受伤之前,只是他之前心神受创,将这份积累,发挥不出来罢了。 初次感受到天地元气,白城心中好奇,索性也不睡觉,就在屋中打坐,将一缕缕元气溶于气血之中,直到气血之中,再也无法融入元气,方才起身,推门出去。 屋外早已天光大亮。 林素还不知在何处找了把躺椅,正躺在院中喝茶,听见屋门响动,转身看来。 一看之下,林素还一个趔趄,从躺椅上翻身坠下,大声喊道:“好疼,好疼!” 第一百零八章 重回九仙观 见林素还翻身摔倒,大声喊痛,白城大吃一惊,还以为他是内伤发作,连忙飞身过去,一把拉起他,问道:“林道友,你这是怎么了?” 林素还挣扎着站起,转头瞧了白城一眼,又是一声惨叫,连忙低下头说道:“清机道长,兄弟我一大早就老老实实在这等你,你又何必给兄弟下马威呢?” 白城一怔,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林素还伸手擦了把脸上的眼泪,苦笑着说:“你两眼剑气外放,差点把我眼睛刺瞎,难道是打招呼吗?” 林素还一句话出口,白城方才恍然大悟。 昨天夜里,白城心中兴奋,吸取了一夜的天地元气,直到天光大亮,气血之中元气饱和方才罢手,只是他却忘了,他吸取的虽不少,但方隐在他身上留的那道剑气,却吸取的更多。 一夜吸取,剑气大盛,早已透体而出,只是这道剑气寄居在白城身上,所以伤不了他,但对别人却毫不客气。 白城想通了前因后果,拱手说道:“小弟一时不察,鲁莽了,还请道友恕罪。” 林素还避开他的眼光,长叹一声,说道:“这剑气杀气森然,与道长性情大为不同,恐怕不是道长练出来的吧?唉,难怪小黑不敢跟你动手,它还是比兄弟我精明啊。” 林素还虽是随口而言,却能一语中的。白城听了,心中暗暗吃惊,对他的见识反应更加佩服。 见白城不说话,林素还接着说道:“兄弟我果然没猜错,道长,你就打算顶着这一身剑气出门么?还不赶快收敛起来?真不怕出门戳死几个?” 经林素还这一提醒,白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由苦恼起来,拉了把椅子坐下,在院中思考起来。 林素还见白城毫无动作,跳起来,惊讶的问道:“你竟然不知道如何收敛剑气?传你剑气的人没教你吗?” 他却不知道,方隐传白城这一道剑气时,压根没想到白城能晋升武道心念,感应到天地元气,更想不到这道剑气也能随之升级,自然不会传下收敛剑气的法门。 两人正在院里说话,忽然听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白城抬头一看,原来是店里的伙计来了。 这名伙计二十多岁,手中捧着一个食盒,口中念念叨叨说道:“林公子,您老要的点心到...” 话音未落,伙计猛然一声惨叫,甩手扔掉食盒,捂着眼睛,大声叫起痛来。 林素还飞身一纵,一手如海底捞月,抓紧食盒,一手十指如轮,在伙计面门连点数下。 也不知林素还用的什么法子,伙计顿时止住叫声,颤巍巍的说道:“刚才什么东西,刺的眼睛好痛,这会却好了。” 林素还信口说道:“刚才有两只黄蜂飞过,好像撞到你眼睛了,不过这会已经飞走了。” 伙计将信将疑,慢慢放下双手。 林素还惊叫一声:“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说完,他伸手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伙计手中,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赶快去找个大夫瞧瞧吧,不要让蜂蛰坏了眼睛。” 伙计拿着银子,千恩万谢出门去了。 林素还转头冲着白城呵呵笑道:“兄弟我去找根绳子,以后你要去哪,兄弟我拉着你走,省的戳到别人。” 白城心中烦闷,低头冷笑,说道:“那你岂不是导盲犬?” 林素还不由愕然。 两人吃过早点,林素还又泡起一壶茶,在院中乘凉。 白城双目微闭,躺在屋檐下,一语不发,静静的在想如何收敛剑气。 闲极无聊,林素还忽然张口问道:“清越道长,昨晚躺下以后,我越想越不对,你的气机明明已经十分微弱了,怎么忽然又迅速变强?你有收敛气机的功法对不对?” 白城心道,昨晚你刚刚睡下呼噜声就起了,哪里有空想这事,随口说道:“收敛气机的功法我哪里懂,收敛气血的我倒是...” 说到这里,白城猛然想起当初斩杀卢元龙之后,饮用灵酒时,领悟到的那篇无名道诀,最为擅长收敛气血,就是不知道它能不能收敛剑气? 想到此处,白城心中一动,默诵口诀:“金乌落玉枕,曲水入黄庭...” 半晌之后,白城猛然大喊一声:“林素还!” 林素还一个激灵,抬头去看白城,一脸紧张的问道:“怎么啦?” 白城跟他对视一眼,哈哈笑道:“眼睛还疼吗?” 林素还愣了一下,随即一拍桌子,怒道:“你早上果然是给我下马威!” 白城解决一桩难事,心情正好,也不辩解,挺身站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两人带好行李,结算了店钱,离开客栈,又去骡马市买了两匹好马,便离开青羊府,一路往北去了。 沿着大道,纵马驰聘,行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两人来到九仙观门前。 一年多未曾来过,此地依旧是蓝瓦白墙,松柏苍苍,只是白城的心情却已大为不同。 白城在飞身下马,来到朱漆大门,拍了拍门上铜环,不多时便听里面有人急匆匆的往门口跑来。 这人拉开大门,一眼瞧白城,顿时泣不成声,一把抱住白城喊道:“弟子总算是把师父你盼回来了!” 此人正是白城先前收下的记名弟子高欢。白城看他面容消瘦不少,笑骂说道:“怎么瘦了不少,我这一年不在,你没用心练功么?” 高欢抹干眼泪,说道:“弟子时常想念师父,哪有心情练功。”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你倒会偷懒,既然我回来了,今后就别多想了,好好练功吧。先说说我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高欢牵过马匹,说道:“那天师父刚走,清机师伯就放出法器,用一张大网封住了道观。刚开始那一伙人怎么也出不去。直到后来,那个姓金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长刀,轻轻一挥,一道红色刀光飞出,在大网上划了道口子,他们就顺着这道口子追了出去。” 顿了顿,高欢接着说道:“他们离开之后,师伯将五斗米道来袭的事清,禀报到道中,要求严惩五斗米道,放回师父。可不知他们做了什么手脚,道中竟回复,五斗米道并未派人来袭,也并未抓住师父。” 说到这里,高欢咬牙切齿,怒道:“师伯得到回复之后大怒,就要回道中理论,幸好周师祖传来消息,说是五斗米道确实未抓住师父,还在沿金沙河搜寻。师伯这才忍住怒气,也去金沙河两岸搜寻。这一找就是半年多,直到几个月前才回来,他给我说虽然没有找到师父,但看面相师父不是早夭之人,恐怕是躲在什么地方疗伤。” 说了这一大番话,高欢长出一口气,说道:“自那以后,弟子每日就在此处守候师父归来,今天总算是盼到了!” 白城边听边点头,三人沿着观中小道,往正殿走去,沿途几名道士瞧见白城,无不欣喜若狂,就要跑去禀报清机道人,却被白城一一拦住。 走到正殿,白城让其他人止步,自己提身一纵,飘到殿门,一眼看去,清机道人盘膝而坐,低头诵经,脸上还带着些忧愁之色。 白城见此情形,心中也不禁有些神伤,站在门外,低声说道:“多日不见,师兄一向安好。” 第一百零九章 雁高飞 清机道人本在低头诵经,听到白城在门外说话,陡然一个激灵,就要抬头站起,随即却又低下头去,喃喃自语说道:“这些日子劳心过度,怎么都出现幻觉了。” 白城哭笑不得,大声说道:“师兄在上,请受师弟一拜!” 清机道人这才抬起头来,面上满是激动之色,喊道:“果然是师弟你回来了,我还以为是听错了!” 清机道人再也坐不住,飞身跃起,一把搂住白城,眼泪已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清机道人向来丰神俊秀,好似神仙中人,纵然是面临生死危机,也从来面色不变。 今日见他如此激动,白城知道他是动了真感情,也不由得心中激荡,流泪说道:“师弟无能,让师兄你担心了。” 清机道人紧紧拉住白城,说道:“师弟这说的是哪里话!” 两人在殿中说了一阵,叙说了以往的种种经过。 清机道人长叹一声,说道:“师弟这一番经历,果然十分凶险,所幸吉人天相,总算是回来了。这几****暂且休息,师兄将这一番经历禀明道中,定要为师弟讨个说法!” 白城心情已经平复下来,摆摆手,说道:“师兄不要着急,我还有别的事情禀报。” 接着,白城就把飞星门的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如今以洗髓丹的问题推断,先师白铁寒死因疑点重重,我势必要回山一趟,至于追究五斗米道之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清机道人沉思片刻,点头说道:“既然师弟心意已决,那就这么办吧。” 当天夜里,清机道人亲手治下一桌素斋,为白城饯行。 清机道人手艺绝伦,白城吃过一次,倒还罢了,林素还赞不绝口。 清机道人本不知林素还是谁,问过白城之后,才知道他是五斗米道弟子,不由大怒,就要赶他离开,被白城苦苦劝住。 林素还面对清机道人的怒火,却似毫无察觉,依旧是吃的口角流油,爽快不已。 第二日清晨,清机道人为白城送行。 白城此去,与林素还同行,却把高欢留下观中,要他在观中继续练武。 这一送便是七八里路。 白城见离观已远,伸手拦住清机道人,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兄还是请回吧。” 清机道人点头说道:“也好,师弟一路小心!” 白城催马离去,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转身又回到清机道人身边,低声说道:“师兄,当日在仙云楼上,许大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清机道人见白城去而复返,奇道:“他托你给我带话?说的什么?” 白城想了想,说道:“他说,师兄你有空不妨回许家瞧瞧,你外公年纪大了,对昔年做过的一些事情,也有些悔意。” 清机道人听罢,面色苍白,说道:“原来他是...唉,我知道了。” 白城见清机道人面色变化,知道其中定有隐情,但也不便多问,拱了拱手,纵马而去,行了三四里后,再回头望去,只见清机道人依旧站在路旁,未曾离去。 离开九仙观,两人一路前行。 白城忽然张口说到:“林道友,小弟有个事情,跟道友商量一下。” 林素还说道:“道长请讲,兄弟无不从命。” 白城说道:“小弟此去飞星门为的是私事,不愿与道门有所牵扯,所以打算让咱俩换个称呼。” 林素还哈哈一笑,说道:“好说,好说,我就喊你白贤弟如何?” 白城呵呵笑道:“任凭林大哥称呼。” 说到这里,林素还一指前方,说道:“行了半日,也有些口渴了,前面有一户人家,咱们在这讨口水?” 白城瞧了瞧,笑道:“也好,小弟在此处恰好有个朋友。” 林素还摇了摇头,似是不太相信。 白城也不解释,纵马来到这户人家门前,只见院门大开,院中站着一个威猛老者,身高九尺,满面虬髯,手持一根三尺多长的大铁勺,正在翻滚面前的一口大锅,锅中正煮着一锅肉,香气四溢。 白城哈哈大笑,说道:“老人家,好久不见!” 威猛老者回头瞧见是白城,眼睛一亮,声如打雷,喊道:“小兄弟,回来了,你那亲戚生意做得怎么样?” 白城笑了笑,一指身旁林素还,说道:“托老人家洪福,虽然没怎么赚,但本钱还是保住了!” 威猛老者一招手,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来来,尝尝我这牛肉烧的怎么样!” 两人翻身下马,来到院中坐下。 威猛老者盛了两大碗熟牛肉,给两人放下,又转头朝屋中喊道:“高飞,肉煮好了,出来吃吧。” 只听屋中有人应了一声,紧接着,屋门大开,从屋里走出一条粗豪的大汉来。 这人三十来岁,长得是高鼻鹰目,身高膀粗,穿一身黑色粗布衣裳,神态极其威武,也不搭理白城等人,伸手抄起铁勺,在锅里舀了一大碗肉,吃完之后,又舀了一大碗,如是再三,连续吃了五大碗牛肉,方才放下铁勺,打了个饱嗝,说道:“大叔,你这牛肉煮的越来越好了!” 白城吃了一碗,就已经半饱,此时见这大汉连吃五大碗牛肉,小腹处却依旧平坦,不由骇然,瞧了林素还一眼,只见他也满脸震惊之色。 威猛老者却极为高兴,哈哈大笑,说道:“当年你爹就最爱吃我煮的牛肉。对了,你爹近些日子去哪里了?” 大汉摇摇脑袋,说道:“他一向神出鬼没,我也不知道。” 威猛老者一指白城,说道:“这位小哥是江华府人,你不是也要去江华府吗,不如跟他一道走?” 说完,老者又转头冲白城说道:“这是我侄子雁高飞,平日也没个正经样子,老让人操心,你们不要跟他计较。” 大汉好像刚刚看见白城与林素还一样,转身瞧了他们一眼,又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次去江华府,是要做买卖,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说完,转身又回屋去了。 威猛老者摇了摇头,再不说话。 白城、林素还与老者闲聊了一阵,便再次催马赶路,直奔江华府去了。 两人虽然都是高手,但是山路崎岖,也走不快,直到三日之后,方才来到一处山谷,。 白城说道:“林大哥,咱们在这山谷歇息片刻,等出了山谷,不到半天,就能赶到飞星门了。” 林素还还不及张口说话,就听谷中有人冷冷说道:“只怕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回飞星门了!” 第一百一十章 山谷敌踪 白城听到谷中声音,伸手拉住马缰,止住前进的势头,朗声问道:“是哪位朋友跟小弟开这个玩笑?” 谷中之人冷冷说道:“就凭你小子也配跟老夫我做朋友?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白城也不动怒,温声问道:“不知在下何处得罪过前辈,前辈又准备如何呢?” 谷中之人冷笑一声,说道:“凭你小子也想得罪我?至于我要干什么,你只要滚的远远地,咱们就无冤无仇。你要是一心想回飞星门,就老老实实把脑袋送上来吧!” 白城眉头一皱,转头去瞧林素还。 林素还见白城回头,知道白城是在询问,谷中人是不是五斗米道派来的,摇了摇头,示意并不是五斗米道的安排。 白城见不是五斗米道的弟子,心中有些疑惑,大声喊道:“阁下言语如此嚣张,却不敢报出名姓,只敢藏头缩尾么?” 谷中之人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想知道,就进来呀,一句话就想激老夫出去,真当老夫是三岁小孩不成?” 白城面色一沉,纵身下马,把缰绳交给林素还,孤身一人就要往山谷中走。 林素还一把拉住白城,低声说道:“江湖人常说逢林莫入,这山谷林深茂密,谁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埋伏,你就这么进去,不要命了?” 白城低声回道:“太乙山方圆千里,山高路险,要想绕过这里,非得兜一个大圈子不可。这人在这拦我,只怕门中有大变故,若是绕路回去,只怕是迟了。”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风险还是太大,不如这样,兄弟我略施小计,便能将他逼出来。” 白城不知林素还为何,忽然要主动出手,便说道:“林大哥有这本事,那自然再好不过。” 林素还哈哈一笑,伸出一掌平摊在白城身前,说道:“只是要做成此事,有些东西兄弟得讨回来。” 白城此时方知他的用意,说道:“原来在这等着小弟。”伸手从掏出黑色皮囊,抛给林素还。 林素还笑嘻嘻的解开皮囊,也不细看,只是掏出那个黄金罗盘来,便将皮囊又递给白城。 白城摆摆手说道:“既然已还给林大哥,怎么能又要回来?只不过其中一件东西小弟用了,还望林大哥恕罪,以后定然想法子给林大哥补上。” 林素还见白城退回皮囊,也不客气,将皮囊贴身收好。 收好皮囊,林素还左手托住罗盘,右手三指连弹,在罗盘上轻叩三下,口中轻咤一声,罗盘上便放出道道金光来。 白城伸头看去,只见罗盘上金光流转不定,无数线条或明或暗,勾勒出一幅地图来,在地图上有几个颜色各异的光点特别显眼。 林素还见白城好奇,指着罗盘低声说道:“白兄弟,这罗盘上的地图,就是咱们左右的地势,你还看得懂吧?” 白城前世在地球时,不知看过多少平面地图,自从到这方世界,倒是头一次看到,但总算大同小异,点点头说道:“小弟看的明白。” 林素还接着说道:“这个金点便是兄弟我,旁边这个红点便是白兄弟你了。至于谷中么,让我瞧瞧,这个白点便是谷中埋伏的人了,好厉害居然是个练气高手!” 白城不由一惊,问道:“这罗盘竟然能看出对方的修为?” 林素还嘻嘻一笑,说道:“马马虎虎,练气是白点,淬体是红点,再高就看不出来了。” 说完,林素还一指白色光点,说道:“在这个白点不远处,有一个微弱的红点,两人一组,看来他们倒是小心的很。”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他们也太高看小弟了。” 林素还微微转动罗盘,说道:“练气高手都出动了,他们确实...咦,在这里还有一个?” 白城问道:“林大哥,哪里还有人?” 林素还指着罗盘边缘说道:“在此处还有一个人,也是一个微弱红点,只是离得太远,差点没有看到,奇怪了,他埋伏在这里能有什么用,就算是动起手来,也赶不过来啊。” 白城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在罗盘边缘看到似有似无一个小红点,却是在山谷另一侧,紧邻着大道。 林素还想了想,忽然说道:“这人呆在这里,倒不像是对方咱们的,倒像是监视谷中这两个人的。” 白城一震,轻轻拱手,说道:“林大哥果然见识过人” 两人在谷外久久不动,谷中之人似是有些着急,怒道:“你们两个进又不进,走又不走,是要在这过年吗?” 白城刚要说话,林素还哈哈笑道:“老兄不要着急,我们已经想到法子了,一会儿您老兄做了阶下之囚,咱们再细聊不迟,这会就先休息会吧。” 谷中之人听了林素还的话语,冷笑不止。 说完这句话,林素还背对山谷,手腕轻轻一抖,将腕子上的精铁手链抖落在地,口中念念有词,随即精铁手链剧烈抖动,顷刻之间,化作一条钢铁巨蟒,便是玄天乌金蟒。 白城已经猜到了林素还的意图,问道:“林大哥,你是打算让这只蟒去谷中么?” 林素还说道:“不错,小黑最擅长潜藏埋伏,在密林之中出手更是所长。” 白城低声说道:“可否跟林大哥商量一下,让这只巨蟒不要去对付林中的高手,让它去收拾那个远远监视之人。” 林素还一怔,说道:“那倒也可以,只怕林中这两人觉察到不对,会提高警惕。” 白城笑了笑说:“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两人埋伏位置,小弟单身一人也有万全把握” 林素还想了想,说道:“既然白兄弟有把握,兄弟我就不管他们俩了。” 说完,林素还一手握着罗盘,一手随意点划,随着他手中动作,巨蟒摆摆身子,滑入林中,果然是毫无声息。 巨蟒消失不见,足有一刻钟,林素还忽然说道:“小黑已经到那人附近了,随时可以出手。” 白城轻声说道:“好吧,一会只要听到谷中动起手来,你便同时出手,只是不要伤了他的性命!” 说完,白城一跺脚,纵身而起,直往谷中扑去。 谷中山林茂密,唯一中间一条小道,左右两侧都是高大的树木,其间夹杂着密密麻麻一人多高的灌木,若不是有寻命盘的指引,别说只有一两个人,就是再多十倍、百倍的敌人潜藏其中,一时之间也找不出来。 白城进入谷中之后,沿着小道前行,两只眼睛时左时右,观察两侧。 不到片刻功夫,白城就已行到那两人埋伏的所在之处,也不往两人所在之处瞧去,而是稳住身形,往另一边观察,只是这两人不知为何,居然难得住性子,也不动手。 白城待了片刻,见这两人不动手,心中一动,猛然加快脚程,提纵身形,飞速向谷外窜去。 果然,就在此时,“嗤嗤”数声轻响,从那微弱红点所在之处,陡然射出无数飞针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长空指法 飞针细如牛毛,密如骤雨,织成一片针网,将白城上下左右,方圆数丈,全都笼罩其中。 针网激射而来,点点针尖反射出幽幽蓝光,显然是涂有剧毒。 白城面对针网,轻咤一声,将身上衣衫揉成一团,随即猛然一抖,衣衫如炮弹一般激射飞出,在针网中撕出一道空隙来。 白城如白驹过隙,如电光火石,不退反进,从空隙中闪身而出,紧接着,半步不停,提纵轻功,往红色光点潜藏之处掠去。 左掌拨开树丛,白城瞧见一个黑衣人蹲在里面,一身黑色劲装,脸上蒙着厚厚的黑纱,两手各端着一个古铜色的圆形金属筒,金属筒长约半尺,鹅蛋粗细,正前方都是密如织网的孔洞。 白城也不等他反应,右臂高高抡起,由上至下单掌直劈,借着这一股飞纵之力,朝这黑衣人的天灵盖击去。 黑衣人或许是没想到白城会来的这么快,丝毫没有做好迎战准备,此刻想要起身闪躲,已经来不及,连忙双手一抖,连忙将金属筒扔到一边,随即双拳一架,摆了个“如封似闭”的架势,想要将白城的单掌封在外面。 若是换了别人,白城说不定绕开双拳,改用其他招式进攻,但黑衣人手中针筒过于毒辣,他刚才险些被其重伤,所以也不留手,依旧运足力气,直直向下劈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白城劈中黑衣人双臂,将黑衣人两条小臂一起劈折。 黑衣人没想到白城功力如此深厚,“啊”的痛喊一声,疾步向后退去。 白城长啸一声,趁势追击,胯骨一分,脊椎大龙一抖,将一股力道传导到手臂之上,于前力未消之际,又追加一股新力,重重拍打在黑衣人前额之上。 黑衣人再也抵抗不住,一声闷哼,倒退三步,从口耳眼鼻,七窍之中全都流出血来,仰面摔倒在地。 白城见黑衣人摔倒,飞身掠过,变掌为钩,双指一挑,顺势就要去揭他脸上的黑纱。 就在此时,白城猛然感到背后风声骤起,一股杀意袭来,知道是身后埋伏的练气高手终于忍不住出手,便低头一蹿一纵,顺势闪出五六丈去,却来不及揭开黑纱。 练气高手一招未中,“咦”了一声,似乎是有些惊讶,但随即跟身进步又是一掌,直朝白城后脑劈去,出手狠辣至极。 白城背对此人,无暇回头还手,却也不慌不忙,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来,刹那间,一头遍体飞焰,凶猛异常的赶山猪,陡然出现在白城身后。 这头赶山猪由凝成实质的火焰组成,身躯庞大,肌肉虬结,显然力大无穷。 赶山猪出现之后,怪叫一声,猪头一扬,鼻孔之中喷出几道黑烟,紧接着,便朝这名练气高手冲去。 白城随即听到一声巨晌,再转过头时,只见赶山猪躺在一旁直哼哼,那名练气高手站在三丈以外,也有些气喘,满身都是烈焰烧过的痕迹。 白城一眼看去,只见这名练气高手身披绿袍,脸罩青纱,服饰材料极为华贵,做工也几位精细,袖袍中露出的双手十分白皙,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的首领人物,并不是奔走在外的刺客之流。 绿袍人见白城转过身来,一指赶山猪,怒道:“你这小子从哪里学的这邪门歪道?” 白城一怔,随即笑道:“只要赢得了人的,就是正经功夫,怎么算的了邪门歪道?” 绿袍人怒笑一声,说道:“你当这玩意真管用吗?” 说完,绿袍人右掌一竖,朝赶山猪遥遥击去。 白城见他动手,清啸一声,左手朝赶山猪轻轻一挥。 赶山猪翻身便起,庞大的身躯左右乱窜,居然也十分灵活,连续躲过绿袍人数掌,最后,猛一回头,沿着向绿袍人左侧冲了过去。 随着赶山猪反击,白城同时由脚下发力,身形一纵,从右侧也包抄了过去。 绿袍人对赶山猪似乎有些忌惮,对白城却不太在乎,右掌发出凌空掌力,在赶山猪头上一拍,借着掌力纵身跃起,向白城所在之处纵来。 白城见他袭来,运起全身气血,激起潜藏剑气,将全身力气凝于单掌,与那人单掌相接。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白城只觉得气血翻涌,身形不稳,倒退出七八步去。 绿袍人虽已是练气境界,但似是也有些准备不足,同样也被一掌震出两三丈远去。 刚才那一掌掌力虽重,但白城身负剑气护体,倒也没有吃亏,略略喘了口气,便要揉身再战。 反倒是那位绿袍人,一掌将白城击退之后,同样有些身形不稳,还来不及调整,火猪又已冲到身前,不得已,只得飞身纵上树梢,先躲过火猪。 白城几步赶到火猪身旁,两人一猪,一上一下,遥遥相对起来。 双方正在这里剑拔弩张,林素还已经在山谷外等的不耐烦,牵着马从谷外赶了进来,见两人正在对峙,哈哈一笑,冲着树上说道:“我还以为老兄有多大本事,原来连我兄弟一个人也胜不过,倒不如把自己绑了跳下来,省的我们兄弟俩并肩齐上。” 绿袍人大怒说道:“你敢跟老夫这样说话,真当老夫收拾不了你么?” 林素还笑道:“你老兄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埋伏的人手,只是可惜呀...” 林素还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拍手,随着他掌声传出,一条钢铁巨蟒从丛林之中游走出来,尾巴上还卷了一个人,也是一身黑衣,黑纱遮面,被巨蟒勒的紧了,已经昏死过去。 绿袍人指着巨蟒尾巴上缠绕的黑衣人,眼中露出十分惊异的神色,问道:“你们是怎么把他抓住的?” 林素还笑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这位仁兄也不见得有多高明。” 绿袍人闻言哈哈大笑。 白城与林素还见他放声大笑,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正在此时,绿袍人猛然飞身纵起,往黑衣人处跃去。 白城见绿袍人猝然出手,以为他要去救人,身形一动,就要拦他。 林素还也是同样想法,单掌一挥指挥玄天乌金蟒蜷起身子,准备战斗。 不料,绿袍人身在半空中,却毫无救人的意思,反而双指疾点,数道无形劲气激射而出,将那黑衣人头颅击的粉碎。 白城见这指力,不由大吃一惊,脱口喊道:“长空指法!”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始末缘由 “长空指法”是百余年前陈国第一大帮,长空帮帮主桑长空所创,能将隔空劲力凝于一点,穿金裂石无有不能,可惜极为难练,他座下弟子竟无一人练成。桑长空过世之后,长空帮内乱,分裂成两大帮派。这套指法秘籍也被一分为二,分别被一正一邪两位高手所得。 那位正派高手将前半部“长空指法”加以完善,创出一门名为“王指点将,化刚为柔”的指法来,那位邪派高手则从后半部指法中推演出一套“惊神三指”。从此“长空指法”在江湖中销声匿迹,这两门指法却大放异彩。 此后又过了数十年,江湖中出了一位奇人,此人精擅天下各门各派的指法,唯有“长空指法”只闻其名不见其形,于是他费尽心机收集到“王指点将”和“惊神三指”这两门指法,又耗时数年将两门指法返本归元,重新推演出这套“长空指法”来。 这位奇人得到“王指点将”与“惊神三指”时年事已高,等推演出“长空指法”时,已是油尽灯枯,垂垂欲死。 当时这位奇人正在山中隐居,弟子门人都不在身边,仓促之中只能将这套指法赠给一个过路的江湖人。这个江湖人便是飞星门前任掌门、白城的授业恩师白铁寒! 自此之后,普天之下,唯有白铁寒一人能使这套“长空指法”。 白铁寒过世之后,白城以为这套指法已经失传,没想到时隔数年之后,竟又见到了这套指法,一时心情激动,几乎站立不稳,伸手指着绿袍人说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绿袍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用沙哑声音反问:“你认识这套指法么?” 白城咬着牙说道:“穿金裂石,指力不散,是最为正宗的”长空指法。” 绿袍人发出一阵沙哑笑声,说道:“你居然真的认识,那就好办多了。” 白城沉声说道:“先师的独门绝技,你是从何处学的?。” 绿袍人大笑几声,有如夜枭一般,反问道:“既然你认识,那你觉得老夫这手指法比起你师父,谁强谁弱?” 白城冷笑说道:“阁下的指法只怕还差得远!” 绿袍人听了白城的话,不但不生气,喝了一声彩,说道:“说得好!但你可知道,就凭我这两下子,就已经杀过七八个邪道高手了,他们每个人的武功都在当年烈北山之上!” 白城没想到他绕来绕去,忽然说出这句话来,稍一思量便脸色一白,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绿袍人见白城情绪激动,反而沉下气来,慢慢问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吗?凭烈北山的本事,如何伤的了你师父吗?” 听到绿袍人这句话,白城的心不由的沉了下去,就好像沉到无底洞一样,只觉得头脑发空,身体发虚,再想问什么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就在这个的档口,绿袍人陡然飞身纵出,双掌前伸,五指弯曲,一招“青龙探爪”,从半空直落而下,去抢白城双肩。 白城的神情仿佛有些恍惚,竟然毫不闪躲,就站在那里,听任绿袍人向他抓来。 他们两个刚才一问一答,林素还都听在耳里,虽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也能猜出来,说的是一件与白城关系极大的秘密,也不远多管,便站在一旁,也不说话,此时却见绿袍人突然出手,白城却毫不抵抗,不由大吃一惊,脚踏七星,飞身赶到白城身前,双掌一扬就要接下绿袍人这一抓。 不料,白城突然向前迈了一步,轻轻一掌将林素还推开,低声说道:“林大哥,无妨的。” 说完,白城竟然丝毫不看绿袍人的攻势,反而一躬到地,说道:“弟子白城,见过程师叔。” 绿袍人双爪本已搭上白城肩头,却陡然缩了回去,喝道:“你说什么?” 白城抬起头来,直视绿袍人,低声说道:“师叔不必再试探了,师父曾说过,飞星门中可以托付大事的,唯有程师叔一人。这门长空指法,他不会绝不会传给别人。” 绿袍人听了白城的话,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仰天长笑声震九霄,紧接着又安静了下来,半晌之后才低头说道:“白师兄始终是了解我的。” 说完,绿袍人一把扯下青纱,露出真容来,正是飞星门传功长老程世明! 白城见果然是程世明,再次躬身施礼,说道:“弟子白城,谢过师叔。” 程世明目光闪动,问道:“我在这伏击你,你不动手,反而要谢我,你谢我什么?” 白城说道:“弟子虽觉得师父死的蹊跷,但也没有什么证据,若不是师叔当面点醒,还不知何时才能确认。” 程世明点头说道:“白师兄果然收了一个好弟子,比我当年可是聪明多了,你猜到这人是谁了吗?” 白城说道:“要是猜得不错,这人是柳青山吧!” 程世明神色一变,问道:“你怎么知道?” 白城将三颗洗髓丹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若不是柳掌门用焚心丹暗害,弟子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程世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见他这两年没什么动作,还以为内心愧疚,想不到他竟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真是狼心狗肺之徒。” 白城心中一动,问道:“程师叔是何时怀疑到他的?” 程世明长叹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白师兄死后,我就开始暗中查访此事,唉,结果却...。” 白城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程世明没有直接回到,反而问道:“你可知我今日为何会在此处阻截你?” 白城想了想,问道:“莫非是有人在逼师叔你?” 程世明也不说话,转身朝黑衣人的尸体走去,一把揭开黑衣人面上黑纱,说道:“你瞧这是什么?” 刚才程世明虽然一指将黑衣人头颅点碎,但却没有损坏他的容貌,所以还能瞧清楚这人模样。 白城仔细瞧了瞧,只见黑衣人相貌陌生,也不认识,正在奇怪,忽然发现黑衣人脸颊两侧,刺着两行金印,惊讶说道:“这人是军中武士?” 第一百一十三章 潜龙 白城曾听人说过,当今之世,七国纷争,各国无不厉兵秣马,将百姓推到前线与人搏命,但自古沙场征战十之**都是战死异乡,故此,在军营之中,时常有军士逃亡。 后来,各国为了防止军士逃亡,纷纷在入伍的军士脸颊两侧刺上金印,直到退伍离去时,才用军中秘法洗去,故此,只要看到有人脸带金印,便知道是朝廷的军士。 白城仔细瞧了瞧,又伸手摩挲了两下,确认无误之后,才试探着问道:“程师叔,这是朝廷的人?” 程世明叹了口气,说道:“此人姓韩名湛,是御林军中第一追踪高手,我足足用了三年都没找到机会杀他,没想到今天竟栽在这位兄弟的手上。”说完,他瞧了一眼林素还,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林素还却丝毫不以为异,冲他嘻嘻一笑。 白城放下黑衣人,转过头来问道:“程师叔,莫非此事还牵扯到朝廷中人吗?弟子有些想不明白了。” 程世明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想不明白不怪你,这其中内情复杂至极。” 白城说道:“还请师叔细讲。” 程世明理了理思绪,慢慢说道:“当年,早在白师兄过世之前,我便觉得柳青山有些不对,也曾提醒过白师兄几次,但白师兄都没往心里去。” 白城点头说道:“师父为人光风霁月,向来以己度人,对这些阴谋诡计从来都不大放在心上。” 程世明说道:“你说的不错。后来白师兄出事,我便觉得有极大的危险向你们师徒迫近,便想方设法阻止你接任掌门之位,希望将你拉出危机,这一点你不要怪师叔。” 白城说道:“师叔说的哪里话,弟子有自知之明。” 程世明点点头,接着说道:“师兄过世之后,我便开始明察暗访,暗中找到烈北山在江湖上的余党,下狠手也杀了几个,终于查出一件大事,原来烈北山名义上是邪道高手,实际上却已经加入了一个代号“潜龙”的秘密组织,这个组织的首脑则是京中的一位大人物。” 白城不由一怔,万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涉及如此复杂的事情。 程世明继续说道:“查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便乔装打扮混入京城,化名加入了京中一个地下帮派,希望能查到什么消息。” 白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道:“难怪师叔那几年时常不在山门,原来是到京城去了。这韩湛就是师叔那时候认识的?” 程世明摇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容易,我在京城一晃两年,竟一无所获,难免耐不住性子,有些心灰意冷了。” 白城说道:“师叔的耐性已经算是极好了。” 程世明冷笑一声,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一****实在烦闷,便去一家偏僻的小酒馆喝酒,竟无意间遇到了柳青山与一位管家打扮的人相谈甚欢。” 白城长吸一口气,说道:“不知道柳青山是否也发现了师叔你?” 程世明摇摇头,说道:“我在京中活动时,一向习惯乔装改扮,他并没认出我来。等他们分开之后,我便瞧瞧跟上那位管家,设计将他擒住,逼问他与柳青山交谈的内容。” 白城急忙问道:“他怎么说?” 程世明说道:“这人倒是个硬汉,我连用几种江湖上的逼问手法,他也不肯吐口,最后经乘我不备自杀了。所幸我在他身上搜出一封密信,原来柳青山早已加入了那个代号“潜龙”的组织,还借那个组织的势力,做了几件事情,只是到底做了什么,信中也没有细写。” 程世明说到此处,有些唏嘘说道:“如此一来,我便知道白师兄之死只怕与他脱不开干系,于是返回山中,暗中监视柳青山的一举一动,结果发现他不但与这个组织有所勾结,还和一些江湖败类纠缠在一起,其中有两个人你一定知道。” 白城问道:“是那两个?” 程世明说道:“万里独行范良钰,合欢扇莫羽。” 白城怒道:“烈北山的结拜兄弟?”随即又反应过来,问道:“他们不是死在江长老手中么?” 程世明说道:“这是江长老对咱们的表示。” 白城奇道:“江长老他...” 程世明打断他的话语,说道:“江长老的事情咱们等会再说,接着说这件事,又过了半年多,我逐渐摸清楚了柳青山的底细,原来白师兄的死是这组织的授意,柳青山与烈北山都只是具体的执行者,于是我便准备设计将他擒下,逼问出组织的秘密。” 白城神情一紧,说道:“这组织势力如此庞大,只怕师叔反被其所制。” 程世明苦笑一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当时也是太过心急,不知何处漏了马脚,还未及动手,就先遭了他们的暗算,被逼服下了一粒锁心丹,从那以后只能为他们卖命。” 白城脸色骤变,问道:“锁心丹是什么东西?” 程世明摇摇头不愿说话。 林素还在一旁接着说道:“锁心丹是陈国宫中秘制的毒药,专门用于辖制不轨之臣,凡服药者必须每年服用解药,否则便会气血攻心而死,而且最重要的是,此毒并无根治的解药,必须每年服药才成。” 白城只觉得心中一寒,问道:“他们为何有这东西,难道这组织背后的大人物是皇室中人不成?” 程世明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也没查出来,但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放心,每次安排我行动,必然要三人一组,让其他两人一远一近监视我的行动,只要我的行动稍有不对,他们就立即告知组织。” 白城不由一震,问道:“那师叔你为何杀死这人,他们岂不是...” 程世明摆手打断白城,说道:“生死是小事,如何铲除柳青山,为白师兄报仇才是大事。过去我不跟他们翻脸,是没把握摆脱这两人的监视,也没有可以信赖的人手。如今他俩死了,小城你又武道有成,此事便有成功的希望。既然如此,嘿嘿,我自己的性命算的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回山 程世明把生死说的风轻云淡,丝毫不放在心上。 白城的心却不由沉了下去,沉默半晌之后,才说道:“师叔,咱们无论如何不能拿您老人家性命冒险。您老现在回去,就说是被我带来的高手伏击,我想柳青山不知实情,一时半刻还不会翻脸,这么一来,咱们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白城话没有说完,程世明便摇了摇头,插口说道:“小城,你这么想是对“潜龙”不了解,“潜龙”御下极严,别说是我这种被逼加入的,就是对真正的组织中人,也是稍有怀疑便狠下辣手。这两人一死,我回不回去都没什么区别。” 白城万没想到这组织如此狠辣,不由心中更冷,说道:“既然如此,师叔准备如何?” 程世明说道:“我的意思咱们兵分两路,你先回门里去找一个人,想法跟他达成盟约。” 白城问道:“什么人?” 程世明说道:“江放鹤!” 白城一怔,问道:“为何是他?” 程世明冷笑说道:“说起来也是柳青山自作自受。当年白师兄过世之后,飞星门三大长老的位置就空出来一个。柳青山为了消除白师兄的影响,有意避开与白师兄交好的旁支高手,远遁千里去找了个江放鹤回来。他没想到这江放鹤是扮猪吃老虎,没两年就在门中拉扯出了自己的势力,如今反而有了客大欺店的势头。” 白城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对,问道:“柳青山背后不是有“潜龙”撑腰?” 程世明说道:“江放鹤也不是孤家寡人,背后也有极大的势力支撑,不但能抗住柳青山的压力,还能占据上风。” 白城有些不解,问道:“既然江放鹤已能跟柳青山抗衡,那我凭什么跟他联手?” 程世明沉默片刻,说道:“凭规矩,凭你是前代掌门弟子。” 白城听懂了程世明的意思,飞星门不是小门小派,是陈国武林十八家会盟门派之一,自有盟中规矩在哪里。 如今,江放鹤虽然占据上风,但柳青山始终是掌门,只要不犯错误,江放鹤也拿他没办法。要想逐走柳青山,江放鹤唯一的机会就是扶持白城,从柳青山手中夺取掌门之位。一旦逼走柳青山,白城本身并不足以与江放鹤对抗,到时候是飞星门上下,只怕就是江放鹤说了算了。 想通了这一点,白城点点头:“不过是个掌门之位罢了,这笔买卖划算,咱们可以做。只是不知道江长老愿不愿做。” 程世明说道:“你离开飞星门,一去便是一年,直到日前才有消息传回。这中间柳青山多次提出,说你不遵门中号令,要将你掌门弟子的身份剥夺,都被江放鹤拦住,你说他愿不愿做这个买卖?” 白城说道:“弟子明白了。” 两人约定了联络暗号之后,便各自离去。程世明去暗中联络忠于白铁寒的旧部。白城则与林素还回飞星门复命。 第二天清晨。 白、林二人来到太乙山下,飞星门驻地门前。 瞧着山门前青石牌坊上“飞星门”三个大字,白城轻叹了口气,说道:“物是人非事事休。” 林素还目光一亮,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张口。 两人都没有施展轻功,沿着山路缓步而行。 林素还生性大胆,虽然知道此行只怕风险极大,却也不放在心上。 白城更是谈笑风生,在沿途之中,不断介绍山中山中各处盛景,都有那些典故。 这两人一路上边走边聊,自然被飞星门许多弟子遇到,这些人有的是惊讶,有的欣喜,有些主动上来搭话,有些则避之唯恐不及。 种种表现,白城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盘算。 走到半山腰时,白城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远远看去,只见山上下来一大群人,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四十余岁的粗豪大汉,黑漆漆的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冷酷,可神色十分激动,正是飞星门执法长老鲁抱石。 鲁抱石远远瞧见白城,大喊一声,飞身纵到白城身前,一把将他搂住,说道:“没事就好,回来就好,你这一去一年多,可急死师叔我了。” 他身为执法长老,向来冷面无情,在门中弟子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背地里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鬼见愁”,像今天这么激动,在白城的记忆力还没有过。 白城心中也是有些神伤,自从白铁寒过世之后,柳青山对他面热心冷,程世明只在暗中使力,明面上却不不假颜色,唯有鲁抱石对他十分关心,时常与他谈心。 “弟子也担心师叔的很。” “这一年多,你都去哪里了?” 白城跟着鲁抱石边走边说,将此去青羊府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只是把五斗米道的事情隐了下来,介绍林素还时,只说是他在路上遇到的朋友。 鲁抱石听完白城这一番话,说道:“原来如此,今日你那里都不要去,咱爷俩今日一醉方休。” 白城笑笑说道:“正该如此。” 一行人正在往鲁抱石的住处走去,从山上又下来了一个人,拦在众人面前,这人姓董名钰,二十多岁的年纪,是柳青山门下的入室弟子。 董钰迎面走来,满脸堆笑说道:“弟子见过鲁长老,见过白师兄。” 白城正要说话,鲁抱石一把将他拉到身后,面对董钰冷冷说道:“你来做什么?” 鲁抱石虽然不客气,董钰却依旧满面笑容,说道:“掌门听说白师兄回来了,请白师兄去他那里一叙。” 鲁抱石冷笑一声,说道:“不巧了,我正好与白师侄有些话说,你告诉柳掌门,有事明天大殿上说吧。” 董钰干笑几声说道:“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鲁抱石转过头再不理他,一把拉着白城离开。董钰跟在后面还要张口,却被鲁抱石门下弟子一拥而上挤到一边去了。 鲁抱石身为执法长老,手下门人弟子众多,住处也极大,院子占了十多亩地,足足有五进,前面几进住着鲁抱石的门人弟子,后面大院住的是家中老小。 一路上,鲁抱石在门人弟子面前,都说些闲话,进院之后,却立即收敛笑容,拉着白城往书房走去,吩咐门人弟子招待好林素还,派两位入室弟子守在书房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走进书房之后,鲁抱石关上房门,低声说道:“小城,你跟我走一趟,我有一个人要介绍给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懒眠道人 白城进入书房之前,走入院中便觉得有些不对,知道鲁抱石匆忙去山下迎接自己,只怕不光是为了给自己接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商量,但他相信以鲁抱石的为人,绝不会做自己不利的事情,便点点头,低声说道:“师叔说的是什么人?” 鲁抱石并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走到书架前面,将书架上的一支笔筒,连续转动三圈。 片刻之后,只听“嘎嘎”两声脆响,书架竟然自行滑开,露出后面的一扇暗门来。 鲁抱石一把推开暗门,低声说道:“小城,随我来。”说完,转身走了进去,白城也毫不犹豫,跟在后面。 暗门之中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光亮,若是平常人进来,难免会疑神疑鬼。 不过,白城修炼“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有成,双眼夜可视物,纵然是没有一丝光亮,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片漆黑之中,鲁抱石伸手将墙上一处凸起的砖块拍了回去。 紧接着,白城听到身后传来“嘎嘎”两声,伸手一摸暗门,只觉得暗门已被封的死死,就知道书架又已挪回原位。 鲁抱石在黑暗之中低声说道:“小城,看不见不要紧,你随着我的脚步声走。” “无妨,弟子看得见。” “你看得见?难道你进入念动境了?” “弟子侥幸已经进入入微境了。” “怎么会这么快?” “说来话长,弟子也算是有些奇遇。” “那就好,你比我和你师父可强多了。” “师叔谬赞了。” 鲁抱石又感慨了几句,便不再说话,转身向前走去,白城紧紧跟在他身后。 白城越走越心惊,他本以为暗门无论是通往密室,还是通往别的出口,都不会太长,没想到走了一刻钟还未走出密道,暗自算了算,以他们两人的脚力,搞不好已经走出三四里了,不由大吃一惊,仔细观察起这密道来。 密道宽约三尺,高约七尺,地上铺着一尺多长的青砖,两侧都是青条石垒成,无论是工程还是用料,耗费都极为浩大,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建成。 白城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师叔,这密道不知是谁建造的?” 鲁抱石摇摇头,说道:“门中相传是咱们创派祖师修的,但实情恐怕并非如此。修建密道的砖石年久日深,我看这密道修成,还在咱们飞星门建派之前。” 白城心中更加惊讶。 密道曲曲折折但都十分平缓,偶尔有上下坡的地方,也都修有台阶。 两人走了一阵,前面忽然出现一处陡坡。 鲁抱石低声说道:“到了。” 两人走上陡坡,坡上面有一扇小门,精钢铸造,厚逾三寸,便是绝顶高手一时半刻也难以摧毁。 鲁抱石走到门前,轻轻敲门,敲门的声音极有节奏,似乎是约定好的暗号。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听“仓啷啷”一声,精钢小门滑到一旁,。 鲁抱石示意白城在密道中等候,自己先迈步走出,瞧了瞧见四周没有情况,方才找招手,让白城走了出来。 小门连通着一间静室,白城本以为要见的人就在这里。不料,静室里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神龛立在一旁,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开的门。 鲁抱石也不说话,伸手在神龛上摆弄了一下,神龛便自行滑动,将小门封在后面。 封好小门,鲁抱石走出静室,示意白城跟着他,不要说话。 白城走出静室,瞧了瞧四周的环境,不由大吃一惊,因为这里他太熟悉,从没想到这地方竟然也有一条密道。 这里是飞星门后山的一处清修之所,平常供着三清道祖,逢年过节,飞星门上下都来此处烧香祭神,白城小时候也没少来,只是这些年来的少了。 这里平常也没有其他人,只有一对哑巴师徒在此修行,两人都是出家的道人,据说师父有个道号叫懒眠,至于徒弟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要不是今天跟鲁抱石过来,白城从没想到这对师徒竟然也是高人。 鲁抱石走出静室,依旧一语不发,径直往前厅走去,白城紧紧跟在身后。 走进前厅,大厅正中供着三清道祖的神像,那对师徒正在神像下对弈,见两人进来,小徒弟瞟了他俩一眼,转过头继续下棋去了,懒眠道人却对他们视而不见。 白城本以为鲁抱石要上前攀谈,不料,鲁抱石竟也不理这两人,直接来到道祖神像面前,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抓住蒲团的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冲白城招了招手。 白城也依样画葫芦,照样在神像前磕了个头,暗道莫非此处有规矩,见面之前得先给道祖磕头? 他心中正在胡思乱想,鲁抱石已经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起身离去。 离开前厅,两人原路往静室方向走去。白城这才知道不是跟这对师徒见面,原来此处还有其他高人,只不过借着小院罢了。 他刚想到这里,鲁抱石已经停下脚步,推开刚才过来的静室房门,示意白城跟他进来。 进入静室之后,鲁抱石扭动机关,神像滑开依旧露出那扇小门来。 鲁抱石推门进去,示意白城随他离开,又从里面关好机关,方才沿着原路回去。 不大一会功夫,两人回到鲁抱石的书房。 知道此时,鲁抱石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运气不错,此行如此顺利,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白城本以为鲁抱石要介绍的那人不在,方才原来返回,现在听他这么说,不由脱口说道:“顺利?师叔是要把我介绍给道祖他老人家不成?我认识他老人家已经好多年了,只不过他老人家似乎不认识我。” 鲁抱石呆了呆,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是把你介绍给懒眠师徒,你们刚才不是已经见过了面么?” 白城目瞪口呆,说道:“咱们并没跟他们说话吧。” 鲁抱石苦笑一声,说道:“他们师徒向来不与人说话,刚才你我在道祖神像前磕了头,他就知道你是自己人了,以后有事直接去找他们就行。” 白城这才明白,不过随即又有些不解问道:“既然如此,咱们直接大大方方的去后山烧香便是,为何要走密道?” 鲁抱石呵呵笑道:“若是不走密道,咱们磕头的蒲团里就不会有这个。” 说完,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密信 信?蒲团? 白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刚才他在神像前磕头时,顺手在蒲团下面摸了一把,当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个多余动作,随口问道:“这封信藏在蒲团之下?” 鲁抱石微微点头,说道:“不错。” 这封信很长,鲁抱石看的也很认真,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信纸折起来,脸上的表情在不断变化,时而兴奋,时而紧张,却始终低头不语,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白城问道:“师叔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鲁抱石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小城,你对掌门之位有什么看法?” 白城没想到他忽然提出这个问题,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回答。 对这个问题,两人曾深谈过许多次,鲁抱石一直劝他去争夺掌门之位,但是他对这件事兴趣一直不大,几次都推脱了。 但如今,情况已有了变化。 昨日在山谷中,他已经与程世明达成一致,要用掌门之位与江放鹤背后的势力做一笔交易,达到压制“潜龙”,铲除柳青山,为白铁寒报仇的目的。 如此一来,他势必要争这掌门之位,但是争到之后,他又要把位子让给江放鹤,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给鲁抱石解释这前因后果,只能含糊的说:“这掌门之位,柳青山只怕名不正言不顺。” 鲁抱石一拍桌子,喝道:“说得不错!” 白城见他面色突然激动起来,问道:“师叔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鲁抱石长吸一口气,说道:“过去我屡次劝你去争掌门之位,你都不肯去。那时候你年纪还小,我也不催你,就听任你这么耽搁下去。但这次你一走就是一年,期间音讯全无,我好几次都怀疑你已遭了柳青山的毒手,心中不知有多后悔。” 白城说道:“弟子无能,劳烦师叔挂念了。” 鲁抱石摆了摆手,说道:“你我叔侄之间,就不要说客套话了。” 紧接着,他说道:“自此以后我就下递给决心,发誓只要你能回来,无论如何都要帮你争到这掌门之位。” 白城听到这里,心中涌起一阵暖流,眼睛一酸几乎要流下眼泪,咬牙说道:“师叔的大恩,小城无以言谢。只是柳青山势大,这事太过危险,师叔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鲁抱石拍了拍白城肩膀,说道:“小城,你不用担心,这事我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 白城脱口说道:“怎么可能?” 鲁抱石把刚才他看的那封信递给白城,说道:“你看过这封信就知道了。” 白城接过信笺,细细读了下去,随着内容的深入,脸上的疑惑之色也越来越深,直到最后看到落款处,方才大吃一惊,说道:“这…这…这封信是他老人家写的?” 鲁抱石放声大笑说道:“不错,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城点点头说道:“有这封信在自然毫无问题。” 繁星满天,山风袭人。 从接风宴上回来,白城把明天的计划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觉得没有什么破绽,方才上床歇息。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心情有些烦躁,躺了半个多时辰,还睡不着觉,索性披上衣服,去院中散步。 正在沿着院中小径溜达,他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林素还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抓着一只肥鸡,正朝他走了。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晚上接风宴,林大哥没吃饱吗?”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你们飞星门规矩太多,这个也来敬酒,那个也来敬酒,哪有时间吃菜?” 白城摇摇头,苦笑一声,也不知说什么好。 林素还狠狠咬了口肥鸡,问道:“你怎么也睡不着?” 白城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老实说,小弟有些紧张。” 林素还浑身一抖,差点扔掉肥鸡,惊讶说道:“兄弟,你在开玩笑吧。我看兄弟几次出手都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你也会紧张?”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不同的,往日小弟出手,胜负都只与小弟一人有关,纵然丢了性命,也只不过是自家的事情。不过,小弟明天要做的事情,却干系重大。一旦不成,不要说师父的仇报不了,就算是程、鲁这两位师叔也有性命之忧。” 林素还一怔,说道:“原来你担心的是他们。” 白城点点头说道:“不错,小弟是怕有负他们所托。” 林素还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忽然说道:“金师兄就不会这么想。” 白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林大哥说的是金家奇,金先生?” 林素还点点头,说道:“不错。金师兄是我师父门下大弟子,这些年师父已经不大管事了,我们这一支脉的生死荣辱可以说全系在大师兄身上。”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那金先生压力一定也很大了。”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你错了,金师兄从来也不担心压力。” 白城脱口说道:“怎么可能,难道他把你们从来不放在心上?” 林素还说道:“金师兄为了我们这一支无惧生死,是师父门下最为忠心的弟子。” 白城惊讶问道:“那他为什么没有压力?” 林素还沉思片刻,说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金师兄。记得他说过,天下之事,问心无愧即可,至于其他的,也不是我们管的了的。” 白城细细想了一阵,觉得浑身上下忽然轻松起来,说道:“金先生高论,小弟明白了。” 林素还哈哈一笑说道:“你明白就好,你跟我师兄是一路人,都把这些事情看得太重,不像我有吃有喝就行。” 白城笑道:“林大哥境界太高,小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赶上。” 两人正在院子里说话,忽然听到“唰”的一声,似乎有夜行人衣袂刮带的风声。 白城听到声音,也来不及跟林素还打招呼,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飞身追了过去。 林素还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说道:“就凭你这性格,这辈子也赶不上我这境界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会 白城便纵身跃上墙头,顺着声音传来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一名青衣人向后山掠去,也不及细想,纵身追了上去。 青衣人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音,回头望了一眼,便放弃原来的方向,转身往山林中纵去。 白城瞧见他逃往林中,不但不着急,反而暗自高兴起来。 太乙山乃是天下险关,山高林密,飞鸟难渡,本就是易守难攻之地。飞星门占据此处之后,又不惜花费重金,遍请天下精通机关阵法的高手,耗时数十年,在山上布下各种机关阵法。 不要说外面的江湖人,就是入门不久的弟子也时常被阵法迷住。十八年前,飞星门曾有位外门弟子,被山中一道五松聚山阵,困了七八天,被人发现时已饿得奄奄一息。 白城缀在青衣人身后,细心算起沿途中可能遇到的七八处阵法机关,打算借助山中的布置将这人擒住。 不料,这名青衣人对飞星门的布置竟十分熟悉,毫不费力的避过了沿途的诸多布置,竟然越跑越快,不大会功夫就将白城甩出去七八丈远。 在平原上,十几丈远算不得什么,但在山林中,一眼不看就会失去踪迹,想要再追上只怕是难如登天。 正在白城着急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两条岔路,其中一条道较宽,是往山顶,另一条道路较窄,则是通往山脚方向。 这名青衣人来到岔路前,毫不犹疑沿着那条较窄的道路飞奔下去。 白城见他选了较窄的道路,不由得喜出望外,因为那条大道虽是通往山顶,但到山顶之后,还有其它道路通往山下,这条小道看似通往山下,但不远就是一处断崖,除非有御气飞行的功夫,否则只能老老实实转回头来。 白城心里有了底,便不着急赶路,缓下脚步,调匀呼吸,准备应付稍后的大战。 片刻之后,白城来到断崖,远远瞧见青衣人站在崖边,他背对自己,负手面天,看起来并不惊慌。 白城心头一动,莫非这里有埋伏不成? 不过,他向来胆略过人,虽然觉得情形不对,但也毫不胆怯,反而振作精神,哈哈一笑,说道:“尊驾引我过来,不知有何赐教?” 青衣人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方才转过身来。 白城大吃一惊,脱口喊出:“掌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飞星门掌门柳青山! 柳青山转过头来,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然后说道:“小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月色之下,柳青山发如枯草,肤色昏黄,面上满是愁容,早已没有了以往的风流儒雅,倒像是垂垂欲死的病夫。 白城早就把柳青山当做最大的敌人,这一路上想的都是如何置柳青山于死地,万没有想到他竟变成这番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问道:“师叔,你这是怎么了?” 柳青山掏出白绢,擦掉嘴边的血迹,苦笑说道:“自作孽不可活,我这都是咎由自取。” “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我识人不明,把江放鹤引入门中,如今…,唉,我的生死是小,只怕飞星门也要毁在他的手上。” “江长老?他怎么了?” “我当日看他武功人品都是世间一流,万没想到他竟是‘七海会’的人。” “七海会是什么?” “七海会是纵横大江南北的一个秘密组织,江湖中人对他们的了解极少,只知道会中个个都是高手,没想到江放鹤也是这个组织的人。” “咱们跟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江长老是七海会的人,又为什么要跟掌门动手?” “两年前,我无意中发现了江放鹤与几名江湖大豪有秘密来往,心生好奇前往探查,一查之下,竟发现他们联手做下一桩大案,劫了朝廷一批军饷。” “啊!” “我当时一不留神漏了行迹,被他们发现之后打成重伤,如果不是怕杀了我会引来陈国武林会盟的调查,只怕…” “后来又怎么样?” “江放鹤当场提议将我先软禁在山中,待时机成熟,再由他接管掌门之位,如此一来,不但可以避开武林会盟的调查,而且可以将飞星门当做他们的一处据点,于是他们逼我服下剧毒,留在门中做傀儡。” “难道程、鲁两位长老就放任不管?” “世明后来也被逼服下毒药,如今已经是他们的人了,至于抱石,他如今被人蒙蔽,还以为是我要对你不利,如今专心与我作对。” “竟会这样!” “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江放鹤给我三粒洗髓丹,借口大比的借口,将门中入室弟子都派出去,方便他们行事。” “洗髓丹也是江长老给的?” “不错,不如凭我也弄不到这么珍贵的丹药。” 白城听到这里,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知道柳青山与程世明,到底谁说的是真话,只得先问道:“如今形势已如此恶劣,您老人家准备怎么办?” 柳青山又咳嗽了几声,双手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面黑色令牌,信手抛给白城。 白城接过令牌一瞧,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掌门令牌?” 柳青山说道:“不错,正是咱们飞星门的掌门令牌。你找机会带令牌下山,去丹霞派求见梁掌门,求他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对飞星门进行调查,若是他肯答应,事情就还有转机,若是他不肯答应,你就带着令牌隐居吧,好为咱们门中留一支香火。” 白城点点头,说道:“师叔放心,弟子一定能不负所托。” 柳青山苦笑说道:“你这一去,能请来梁掌门最好,若是不成,千万不要回来。咱们飞星门的秘籍我上次已经传给你了,只要你用心苦练,以后未必不能为咱们报仇。”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弟子明白了。” 柳青山双眼满是关切之色,瞧着白城说道:“今晚见到你,我也就放心了。这几****先抱石家中吧,如今太乙山上下,就他那里还安全些。”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今夜我脱离他们监视已经太久,得赶快回去了,你一个人千万要小心。” 说完,他也不等白城说话,纵身跃起,双足踏在山壁上,连续几个起落,便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第一百一十八章 掌门令牌 送走柳青山,白城有些茫然,独自站在断崖边上,久久不语,似乎是在思索刚才这一番话。 “先是潜龙,再是七海会,老弟,你们飞星门可真够热闹的。”忽然有声音山道上传来。 白城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苦笑一声,说道:“师门败类甚多,让林大哥见笑了。” 林素还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拎着块熟牛肉,一步三晃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在悬崖边上蹲了下去,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这点事算什么,我们五斗米道啊,唉,不说也罢...” 言语之间无限唏嘘,似乎是有许多难言的往事。 白城知道越大的组织,内斗越是厉害,便笑了笑,也蹲在他旁边,问道:“林大哥,你对‘潜龙’和‘七海会’是不是有所了解?” “哦,为什么这么说?” “那天在山谷中,程长老提起‘潜龙’的时候,我当时扫了你一眼,见你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你的性格,若是不知道这个组织,一定会刨根问底问个明白,绝不会当做什么也没听见,静静站在一旁。” “老弟果然精明过人!不错,我对这两个组织,都还知道一点。” “还请林大哥赐教!” “先说潜龙吧,你们程长老说的不错,潜龙确实是陈国京中的大人物组织起来了的,据我所知,他们的首脑就是陈国皇族中的一位。除此以外,有件事情你们程长老恐怕也不知道,那就是这个组织对江湖门派敌意极强,已经有数家江湖门派毁在他们手上。” “竟有此事,为何江湖上没有半点传言?” “这几家江湖门派明面上的主事人没有变化,只是暗中被控制了。” “这种绝密之事,林大哥怎么会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弟,佛道两门终究是天下间最为强大的组织,这种事情瞒不过你们江湖人不难,但在道门之中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好厉害的组织,那七海会呢,跟他们比怎么样?” “哈哈,七海会岂是潜龙比得了的,潜龙虽然行踪隐秘,但终究是小打小闹,影响不了天下大势。七海会就不一样了,七国之中有些不满佛道两门的势力,他们暗中勾组建的组织就是七海会,这个组织势力极大,横跨大江南北,北到塞外草原,南到百越象州都有他们分舵,对于佛道两门来说,也是极为棘手的敌人。” “原来如此,小弟真是孤弱寡闻了。”白城听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 “既然老弟知道了,那么是走是留,又准备如何应付?” “潜龙既然已经出手,小弟只有跟他周旋一二了。” “哦,那七海会呢?这个组织可不是你们飞星门,什么不是陈国武林应付的了的。” “若是真的对上七海会,小弟自然的退避三舍,但我并不认为会跟七海会对上。” “哦,柳掌门的话你不相信?” “小弟一个字也不相信。”白城霍然站起说道。 白城说完,见林素还还有些疑惑,解释说道:“柳掌门虽然说的情真意切,但却在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林素还一怔问道:“兄弟我刚才从头听到尾,也没听出来破绽。” 白城笑了笑,伸手掏出掌门令牌,递给他说道:“他为了取信于我,竟然把掌门令牌交给出来,这一点实在是个错误。” 林素还接过令牌问道:“此话怎讲?” 白城说道:“先师任飞星门掌门时,掌门令牌一直交由小弟保管。小弟那时年幼,担心令牌丢了,便将它贴身藏在身边。这一藏就是十余年,可以说飞星门上下没人比我更熟悉这枚令牌。刚才这枚令牌一到手,我便知道是假的。” 林素还呆了半晌,说道:“原来如此,只是柳青山心机深厚,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白城摇摇头说道:“这就是他人性中的弱点,柳青山为人最重权位,这枚令牌只怕从未离过身。如此一来,他又怎么能想到竟会在这里露出破绽。”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这人算个枭雄,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林大哥说的不错。”顿了顿,忽然转身面向山壁,喊道:“阁下以为呢?” 林素还一怔,转头也向山道上看去,只见一片漆黑,并无半个人影。 片刻之后,一名中年文士从黑暗之中走了过来,他走的虽是山路,却穿的极为华贵,缓带轻裘,手持羽扇,看年纪四十岁上下,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这人来到两人面前,方才说道:“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柳青山确实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小人。” 白城拱手施礼,说道:“弟子见过江长老。” 江放鹤微微拱了拱手,以示还礼,说道:“白掌门何必多礼。” 白城脸色一变,说道:“弟子怎么担得起这个称呼。” 江放鹤摇了摇头,笑道:“白掌门客气了,柳青山只不过窃据掌门之位罢了,咱们飞星门的掌门之位迟早还要落在白掌门身上。” 白城稍一沉吟,说道:“若真有这一日,弟子必不让江长老失望。” 江放鹤笑容更盛,说道:“好说好说。”说完,转身走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林素还在一旁目瞪口呆,直到江放鹤走后,才说道:“这人就是江放鹤?他什么时候来的?” 白城沉下声音,说道:“只怕他一直跟着柳青山身后,只是你我都没发现罢了。刚才我能发现他,还是托了林大哥的福,你刚才说到潜龙已操纵多个门派时,他似乎也有些惊讶,气息一时不稳,才露出了破绽。” 林素还说道:“原来是这样。老弟,如今飞星门三大长老都支持你,柳青山又没能骗得了你,看来你这掌门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兄弟我先在这给你祝贺了。”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林大哥莫开玩笑,小弟我对这掌门之位并不感兴趣,此行只是想为先师报仇罢了。。” 顿了顿,白城接着说道:“林大哥,今夜还早,能否随小弟走一趟。” 林素还一愣,随即说道:“前头带路。” 白城运起轻功,纵身投入黑暗当中。林素还随手将酒壶牛肉抛入山底,快步跟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后厨 白城自小在飞星门长大,自是熟门熟路的,离开断崖之后,闷不做声,一味低头赶路。 林素还紧紧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憋得有些气闷,忍不住问道:“老弟,咱们这是往哪里走?” 白城回头说道:“去找一位关键人物。” 林素还一愣,问道:“三大长老和掌门你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关键人物?” 顿了顿,他一拍脑门,说道:“莫非你们这也有潜修的老不死?”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咱们飞星门是小门小户,没有那么多老前辈。” 两人随口聊天,脚下丝毫不慢,不大一会功夫,已赶回前山,来到一处阁楼旁。 两人还未站稳脚步,就看到一队巡逻的弟子手持火把,从对面走了过来。 白城不愿跟他们照面,脚尖一点,飞身蹿上阁楼,贴身伏上屋脊。这一系列动作,他在青羊府已经做熟了,此时施展出来,毫无半点声息。 林素还轻功不如白城,跃上阁楼容易,但想像白城这一,不发出半点声响,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但他也不着急,见巡逻的弟子越走越近,轻轻口中念动真言,随即慢走两步,大摇大摆的在廊下随意找了根柱子,贴身靠了上去。 刹那间,他就像变色龙一样,全身上下发肤衣裳,颜色瞬间一变,变得与柱子一模一样,若不仔细去看,实在想不到那里还站了一个人。 这队巡查的弟子中也没有什么高明人士,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从阁楼旁一晃而过,继续往前方走去。 巡查的弟子走后,白城纵身屋脊上飘落下来,冲着柱子一乐,低声说道:“林大哥,好本事!” “雕虫小技罢了,老弟,咱们接下来去哪?” “跟着他们走便是。” “啊?” 白城也不解释,蹑足潜踪,远远缀在那队弟子后面。林素还心里虽然好奇,但也不敢大声询问,只能闷声跟在后面。 这队弟子接连巡视了几处地点,忽然方向一转,沿着一条偏僻的小道,走出飞星门驻地。 林素还见他们忽然转向,轻轻一拉白城衣袖,低声问道:“老弟,他们这是要去哪?我怎么瞧着情形不对?”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林大哥放心,这地方我是来熟了的。” 巡查弟子沿着小道,走入一片松林,不大会功夫,穿过松林,来到一条小河旁边。 小河约有七八尺宽,深仅及膝,水质透彻,清可见底。河岸边有一块平整的空地,约有二三十亩大小,用细石子铺平,空地上堆积了几堆木柴,摆了七八张大桌子,都是又宽又大的八仙桌。空地旁边是三间大瓦房。 这队弟子一路上脸都绷的紧紧的,到了这里却陡然放松下来,领头的弟子大声喊道:“老张、老王,还不赶快出来。” 话音未落,从正中一间瓦房里冲出来一个胖子来,四十岁上下,上身****着,下身穿着一条粗布裤子,一身肥肉走起路来直抖,手中端了一个大木盆,足有婴儿的洗澡盆那么大,盆里堆的满满的都是红烧肉。 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一个胖大老头,约莫六七十岁的年纪,花白胡子,头发已经快掉光了,穿一件蓝色布袍,袍子上满是油渍,手里托着一盘馒头,高声喊道:“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们来了,都是最好的后腿肉。” 刚才说话那位弟子大摇其头,说道:“最好的恐怕掌门他老人家都轮不上,更何况我们这些跑腿的。只怕都进了您二位的肚子吧,要不怎么这么胖。” 胖大老头勃然大怒,把馒头放在桌上,伸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把,胡子一抖一抖的说道:“胡说八道,好东西都给你们吃了,我们爷俩就蹭点下脚料。” 那位弟子一缩脖子,说道:“弟子我错了,您老说的对。” 说着,他一把抓起一个馒头,另一双夹起一块肉,大吃起来。 松树林中,林素还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两人跟踪半晌,来的竟是飞星门的后厨,回头瞧了一眼说道:“老弟,你晚上没吃饱吗?还是记错路了?咱们大半夜把兄弟我引到厨房来了?难道你说的关键人物就是这俩厨子?”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这两位都是不到二十岁上的山,尤其是老张,在山上已经呆了四五十年了,如今山上也没有比他年资更高的人了。” 林素还说道:“莫说五十年,就是一百年也还是厨子啊。” 白城摇摇头,说道:“那可未必。” 林素还一怔,仔细打量了那两位一番,说道:“我瞧这两位虽然身子庞大,但看起来虚浮的很,怎么看也不是潜修的高手。” 白城瞧了他一眼,正色说道:“林大哥的想象力,小弟望尘莫及。” 说到这里,他忽然脸上一红,想起白日里去见懒眠道人,也是把他当做了潜修的高手,不由哀叹一声,武侠小说害人不浅! 不到半个时辰,这群弟子吃喝已毕,便告辞离去,只留下两个胖子收拾一桌子残羹冷炙。 见那群弟子走远了,白城一拉林素还的衣袖,两人一起走出林中。白城远远地冲着两人拱了拱手,说道:“张爷爷、王大叔,好久不见了。” 胖大老头一抬头,看见是白城过来了,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声大喊:“小城,你怎么回来了?”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外面呆的久了,想您老人家的手艺了呗,带了个朋友一块过来尝尝。” 胖大老头哈哈大笑几声,转过头冲着那个中年胖子,喊道:“还不赶快去把好菜端出来。” 中年胖子一点头,小跑着溜进厨房,不大会功夫,端出来七八个热菜,又烫了两壶酒放在桌上。 白城也不谦虚,笑道:“林大哥,来尝尝张爷爷的手艺。” 林素还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提起筷子吃了两口,不由两眼放光,大喝一声,说道:“这菜做的真是绝了。” 白城提起筷子,也吃了两口,笑道:“张爷爷这手本事,方圆千里之内只怕没人及得上,这几道菜可不是随便谁都吃得上的。” 胖大老头哈哈大笑,说道:“还是你小子会说话,不像柳青山那几个小兔崽子,张口闭口随便乱点,岂不知爷爷心情不好,能让他吃到什么好东西。” 几人边吃边聊,聊了有小半个时辰。 胖大老头忽然一挥手,让那个中年胖子去厨房烧火,转过头来,冲着白城低声说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又有什么要打听的?”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还是您老人家了解我,弟子这次过来是有一件大事求教。” 第一百二十章 挑明 胖大老头指着白城哈哈大笑,笑了半晌,又摇了摇头,说道:“说吧,问什么事情?” 白城站起身来,附在他耳边问道:“张爷爷,门中最近来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吗?” 胖大老头想了一想,摇摇头说道:“最近么,那倒没有。” 白城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随即眼珠子一转,笑道:“张爷爷又跟我开玩笑。” 胖大老头苦笑一声,说道:“还是瞒不过你小子。说实话,最近是没有,但过年前来过一批人,藏在山上不走,差不多快半年了。” 白城目光一闪问道:“有多少人,都在哪里?” 胖大老头没有说话,用手指蘸着盘子里的汤汁,在桌上比划了几个位置,又写了几个数字。 白城将这几处地点全都记住,正色说道:“援手之恩,弟子必不敢忘。” 胖大老头一把将桌上汤汁抹掉,怒道:“你小子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还说什么客气话。” 白城笑了笑,也不说话,一把拉起林素还,说道:“弟子还有些事情要办,先不打扰您老人家了。” 胖大老头点点头,说道:“有事赶快去忙吧,如今山上不太平,你可要小心那。” 白城点点头,转身离开松林。 送走两人,胖大老头把中年胖子喊了出来,一同收拾了桌上的剩菜,洗漱了一番,方才进屋睡下。 胖大老头或许是困得厉害,沾床就着,片刻之间,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的呼噜声越来越大,似乎已经睡熟。 那个中年胖子却不知为何,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最后实在忍不住,轻轻揭开被子,缓缓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往门口走去,一手提着鞋,一手轻轻去拔门栓。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哼了一声,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呆呆站在原地,半晌之后,见没有动静,才慢慢回头去瞧,原来是那胖大老头翻了个身。 他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转回身去就要开门,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含糊说道:“做人呀,还是要问心无愧,不然连吃饭都吃不安稳。” 中年胖子脑中“嗡”的一声巨响,脸上肌肉都僵硬起来,哆哆嗦嗦转过头去,低声哀求道:“我...我...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止住,原来胖大老头并未醒来,只是在说梦话。 见此情景,他不由的长长吐了口气,浑身汗出如浆,再一摸额头,头上全是冷汗。 在原地又站了半晌,他再想转身开门,却不知为什么,手上没有半分力气,只能长吁一声,放下鞋子,揭开被子,再次倒头睡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躺倒之后,身旁的胖大老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离开松林,白城与林素还踏着夜色,缓步往前山走去。 走着走着,白城忽然止住脚步,说道:“林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 林素还这些日子跟在白城身边,知道他为人坚毅,虽然屡经艰险,但向来没有张口求过人,此时忽然听他说起“求”字,不由脸色一变,说道:“你我兄弟,还说什么求字。”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林大哥,虽然你虽没有挑明。但小弟心中知道,你肯在青羊府等我,是另有缘故,并不是为了抓我回五斗米道。” 林素还一怔,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白城继续说道:“小弟虽认识林大哥不久,但却深知大哥为人向来不拘小节,一句空口誓言,只怕还挡不住大哥的脚步,斗胆猜测林大哥跟着小弟是另有目的。”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我对老弟并无恶意。” 白城说道:“林大哥这一路上对小弟算是十分照顾的。不然,林大哥这一身本领神鬼莫测,要真对小弟有恶意,我也活不到今天。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林大哥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 林素还沉默了一阵,说道:“上次在金沙河里,师兄放出水龙将你打成重伤,这其实不是他的本意。事后他也有些后悔,不应在事情未查明之前向你下重手,本来要当面向你道歉。只是他身为大师兄,还有门中事务需要处理,也没法在青羊府长呆。我便主动请缨守在青羊府,代他向你道歉。” 白城说道:“容情不出手,出手不容情,金先生太客气了。” 林素还接着说道:“只是见到老弟之后,我才发现你伤的比我想的还重,虽然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恢复的不错,但却伤了根基。我知道此事不是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揭过去的,所以就趁势留在你身边,打算找机会替师兄还了这个人情。” 白城说道:“金先生光风霁月,林大哥良心用苦,小弟今佩服至极,只是此事并非金先生的过错,林大哥实在不用守在我身边。” 林素还说道:“修道之人,凡事都要无愧于心,此事始终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先不说这个了,你为何忽然挑明此事?” 白城说道:“小弟有一件事情需要借重林大哥,没有探明林大哥态度之前,不敢擅自提出。” 林素还说道:“但说无妨。” 白城说道:“不知大哥带寻命盘了没有?” 林素还笑道:“吃饭的家伙,向来随身携带。” 白城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大哥带上寻命盘,随我将潜藏在山中的贼人都找出来。” 林素还皱了皱眉,说道:“我这寻命盘只能查看方圆三四里的地方,这太乙山方圆百里吧,只怕...” 白城插口笑道:“太乙山方圆何止百里,只是我们不用全找,只需要去几个地方就行了。” 林素还问道:“你知道地方?”随即反应过来,“是刚才那位老人家说的地方吗?” 白城说道:“不错。” 林素还目瞪口呆,说道:“他老人家不过是个厨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太乙山方圆百里荒无人烟,躲在这个地方还想吃饭,就只能通过内应去打后厨的主意,他老人家管了几十年的后厨,又怎么会不知道多了几口人?” 林素还问道:“他就算知道多了多少人,又怎么知道这些人在哪里?” 白城说道:“吃饭就要用碗筷,他老人家只要看看碗筷上油渍的凝固程度,就知道有多少距离,太乙山虽大,能藏人的地方却也不多,稍微算算就知道这些人藏在哪里。” 林素还长叹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兄弟我真是长见识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敌踪 夜色如墨。 没有在深夜进过山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山中的夜色有多么浓重,伸手出去莫说不见五指,只怕连手掌也瞧不见。 白城在太乙山隐居十多年,是久走山路的,如今又能夜间视物,赶起夜路没有丝毫阻碍。 林素还却是五斗米道的嫡传弟子。五斗米道在江南雄霸一方,自然不能像飞星门一样守在山里,所以他并没有夜走山路的经验,短短一段山路,就有几次差点掉进沟里。 山间湿气浓重,道路湿滑难行。 几次险死还生之后,林素还只觉得这条路太过漫长,几乎没有终点,心中正在发牢骚,一不留神又是一脚踏空,身子一歪便要滑到,双手急忙向四周抓去,只是空空如也,也抓不到什么东西。 他正要向白城呼救,就觉得有人叼住他的手腕,飞速一拽,将他拽回山道上。 林素还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老弟,刚才那老头不大靠谱吧,咱们跑了三四处地方,也没见半个人影。” 他此时心情不好,老人家也迅速降级为老头。 白城轻轻嘘了一声,说道:“就剩最后一处了,若还是没有,咱们再回去不迟。” 林素还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舍命陪君子。” 两人沿着山道又走了一阵,白城忽然回身,伸手将林素还拉到道旁的杂木丛中,低声说道:“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山谷,劳烦林大哥瞧上一瞧。” 林素还点点头,左手托起寻命盘,右手手指一弹,寻命盘上顿时放出淡淡金光,金光随风变化变幻,凝成一张地图,在地图正中有一金一红两个亮点,便是他与白城两人。 他一手转动寻命盘,一手在盘上虚点,说道:“只怕这地方也…咦…还真躲了不少人。” 白城顺着他右手手指瞧去,只见罗盘一角聚着些微弱的红点,差不多有十二三个,在红点正中有一个白色光点,极为耀眼。 白城瞧见白色光点,知道是练气高手,不由心中一沉,但面色却无丝毫变化,对林素还低声说道:“林大哥稍等片刻,小弟去去就回。” 林素还要他要走,伸手将他拉住,低声说道:“你确定今夜动手吗?不用跟程、鲁两位长老打招呼?” 白城叹了口气道:“今夜柳青山忽然引我出来,就是他已经发现情况不对,打算先稳住我,若是今夜不动手,只怕明日他就会把人调走。” 林素还问道:“老弟是打算大开杀戒?” 白城目光一寒,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林素还沉吟道:“对手人多势众,又早有埋伏,老弟有把握吗?” 白城说道:“事到临头须放胆,小弟也只能勉力一试。” 林素还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如此,不如给兄弟一个机会,还了这个人情吧。一会我催动小黑动手,老弟从旁协助就是。” 白城还要说话,却林素还拦住。 林素还手腕一抖,手上寒铁手链甩落在地。随着他念动真言,寒铁手链微微晃动,放出幽幽蓝光,紧接着身形猛涨,化为一条钢铁巨蟒。 林素还冲着巨蟒说了几句话,随即单掌一挥。巨蟒冲他微微点头,身躯晃动,尾巴摇摆,游入黑暗之中。 太乙山地势虽广,但能埋伏人手的山谷却不多。 要埋伏人手,首先需要有水,食物可以想办法,或运或存,水却万万不行,只能就地取用。故此,人手一定要埋伏在水源附近,只此一条就排除了山中的九成地点。 除了水源,还要道路方便,至少要有两三条道路方便进出。否则,若是只有一条山道,敌人只需在山口一堵,便能将谷中之人困在其中。 此外,还需要一个制高点,或在山谷以外,或在两侧峭壁,不拘是何处,总要有一个地方可以鸟瞰四方,否则敌人大队人马杀到面前,谷中之人还茫然无知,岂不是要白白送命。 面前这个山谷,夹在两山之间,白城前些年曾经来过一次。 谷中有一汪山泉,日夜川流不息,足以解决饮水问题。山谷正面有一条小道,夹在两道石壁之间,山高有千仞,道宽仅三尺,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谷后方有几条小径,全是通往深山密林的,若是实在抵挡不住,只许顺着小径逃走,就再难追踪。 最绝妙的是,在山谷中间有一条曲折小道,通往峭壁山崖上的一处平地,正是最好的瞭望点,四周一览无遗。 要想突入山谷,唯一的入口就是谷口的小道。以白城想来,此时也是夜半三更,山崖上的瞭望点自然是用不上的,只要里面的人不傻,必会安排得力的高手在此处埋伏。 玄天乌金蟒在前方游走,沿着山道曲折而行,速度却丝毫不慢,最为奇异的是,它明明是精钢制成,游走之时却不带出半点声音,仅这一点令白城惊讶不已。 巨蟒在前,白城在后,一蟒一人,蜿蜒前行。 正在潜行之际,白城忽然听到数十丈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吸声音,当下身形一矮,缩到一棵大树后面。 白城反应灵敏至极,巨蟒竟也丝毫不差,几乎与他同时发现前面埋伏有人,当下身子一缩一蹿,紧贴道旁石壁,无声无息地滑了上去。 山壁陡峭几近垂直,在白城看来,万万无法立足,但对巨蟒来说,石壁凹凸不平,足以存身,看似陡峭的山壁,也不过是通衢大道。 巨蟒沿着山壁径直向上爬行,爬了约两丈多高,蟒头一转,转向山口方向游去。 数十丈外,白城从树后微微探出脑袋,向山口处望去,他修行《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有成,视黑夜如白昼,离得虽远却也看的清清楚楚。 在山口处埋伏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汉子,他贴身伏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面,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软甲,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呼吸声音几不可闻,身体不时以极小的幅度晃动,似是时刻准备应付突袭,单凭这一点,白城便能判定他是万中无一的暗探高手。 这名暗探虽然警惕,但一双眼睛都在盯着山道,丝毫没有防备来自上面的袭击。 巨蟒顺着石壁,游到大树上方,却未立即发起攻击,而是将上半截身子一挺,离开石壁,攀上大树主干,随即顺着树干,默默向下游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猎杀 巨蟒从树梢游了,并没有发动任何进攻,缓缓停了下来,用一双昏黄色的竖眸,冷冷地盯着面前的暗探,似乎是在考虑从何处下手。 瞧见巨蟒停下,白城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巨蟒没有让白城紧张太久,沉默片刻之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前半截身子无声无息地挺起,与树枝平行,从后方朝暗探伸了过去,后半截身子紧紧缠住树干,保持平衡。 蟒头伸到暗探脑后三尺处停了下来,巨口缓缓张开,露出一口利刃,根根如刀,密密麻麻,就好似修罗地狱的入口,一双昏黄竖眸没有丝毫表情,在夜色中显得分外诡异。 巨蟒把前半截伸出之后,就默默悬在那里,再次停了下来,没有丝毫动作,就好像雕塑一样,似乎永远凝固在这里。 白城心中忽然有些寒意,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林素还守在外面,并没有跟过来。 他有些好奇,巨蟒的行动究竟是它的本意,还是林素还催动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那名暗探趴地也有些疲惫,耸了耸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似乎是打算换个姿势。 就在这一瞬间,巨蟒瞳孔一缩,刹那间,由极静到极动,脖颈一弹,化作一道虚影,巨口一合,把暗探的头颅整个吞在口中。紧接着,它用尾巴拽住树干,用力向后一扯,前半截身子飞速缩了回去。 这一系列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白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咔嚓”一声。 随即,他看到暗探的脖子向后折成一百八十度,诡异得搭在哪里,身躯剧烈地一抖,随即又沉寂了下去,再没有挣扎,就这样无声死去。 白城忽然呆住了,掌心满是汗水。 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不是林素还在催动巨蟒,而是玄天乌金蟒活了过来,它不再是一件法器,重新变成了山中的精怪。 他忽然有一个感悟,巨蟒生前一定无数次用这种方式,吞噬过猎物,现在的它只是回归了本性。 树下的一处阴影中,忽然窜出一个人来,这人黑衣蒙面,手持一把短刀,身法极快,三步两步纵上大树,刀光一闪,朝巨蟒颈部划去,想要一刀将巨蟒斩为两截。 “噌”的一声,一溜火光滑过,巨蟒安然无恙,那人却是有些惊讶,但他反应极快,一脚踢向树干,就要借力退下。 只是他来的容易,想走就难了,巨蟒飞速吐出口中的头颅,蟒头一低,头上尖角向他无声刺去。那人横刀一封,堪堪拨开尖角。 这人反应已算机敏,但可惜他脑后并没有长眼睛,一心只想着如何封挡蟒头,却不防蟒尾早已抽到脑后。 “啪”的一声,后脑被击的粉碎,从树上摔落下去。 巨蟒片刻之间连杀两人,停也不停,从树上游了下去,在大树四周游走一遍,再没有人埋伏,方才回头朝白城所在之处瞧了一眼,朝谷中游去。 巨蟒走后,白城来到谷口,走到近处才发现大树后面有一块岩石,不大不小,恰好够一个人存身,刚才冲上去那位仁兄,之前就躲在岩石后面。 岩石后面,地上放着一柄细剑,许是为了防止夜间反光,剑刃涂成黑色,剑柄用黑布缠绕,此外还有一卷细钢丝,两个竹筒,一把竹哨。 白城暗叫一声侥幸,这人武功不算高明,却是潜伏暗杀的一把好手,以他的耳力,事先也没发现半点声息。 若不是这位仁兄误判形势,以为袭击树上暗探的是一条普通蟒蛇,一时心急救人冲了上去,也不至于送掉性命。不然,纵然白城亲自动手,也很难干净利落的杀了这位仁兄,难免被他传出消息。 白城弯下腰去,揭开这人面上的黑纱,他差不多二十来岁年纪,剑眉星目,算得上一表人才,在脸颊两侧,刺着两排淡淡的金印,应该军中的高手,可惜没能在战场上杀敌扬威,反而籍籍无名的死在这里。 白城叹了口气,将他尸身放下,转身向山谷走去。 山谷不大,南北有一里多长,东西却只有十多丈宽,南面是白城来的方向,北面直通原始密林,从东到西有一条小河,将山谷从中一分为二。 玄天乌金蟒早已盘在谷中,双眸静静的看着白城,似乎是在等他。 白城冲它点点头,随即藏好身形,抬头谷内望去,山谷北面搭了七八个牛皮帐篷,其中一间漆黑一团,其他几间都透着微弱的烛光。 寻命盘显示,谷中差不多有十二三个人,除去刚才干掉那两位仁兄,还有十来个人,其中一位是练气高手。 要是没猜错,那位练气高手就住在没有点灯的帐篷里,因为有练气的本事,夜间足以视物,根本无需点灯。 七八个帐篷看似零零散散的随便搭在那里,但他却瞧得出来,帐篷搭的位置极为巧妙,首尾相连,随便对那一个发动攻击,都会腹背受敌。 看到这里,白城不由皱了皱眉,这一年来虽武功大进,但对上练气高手,还没有十足把握,更何况还有十几名军中锐士。 只是事到临头,也管不了那么多,白城盘膝坐下默诵《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观想出一道电光在体内游走,连续刺激耳门、晴明、神门、涌泉四大穴道,刹那之间,耳力、眼力、足力、掌力俱都大幅提升。 白城做好准备之后,冲巨蟒招了招手,指了指山谷最北面的密林边缘,做了个划过喉咙的手势,示意巨蟒去山谷北面堵截。 巨蟒微微点头,一头扎入草丛,往北面游去。 白城心中有些诧异,他刚才打这几个手势,完全是随手一试,万没想到巨蟒竟然能心领神会,心中一凛,想起刚才巨蟒猎杀两名暗探的行动,喃喃自语道:“莫非它真的活了?”。 他并不知道,玄天乌金蟒本是道门高人摄取已成山间巨蟒灵机所制。巨蟒在山间存活数百年,本身已成精怪,那位高人在制作时,为了防止巨蟒反噬,特意画下了束缚巨蟒神智的符文,仅留下攻击的本能。 林素还到手之后,觉得操纵不大灵便,便用了一年时间,加以改进。只是巨蟒本不是五斗米道的产物,林素还炼器手法虽高,却也未能尽数摸透,意外破坏了原本拘束巨蟒神智的符文,又不小心混入了自己的一份心神。 巨蟒如今不但灵机尽复,而且更通三分人性,只不过林素还之前使用的少,还没有发现。 白城虽然觉得巨蟒有些异常,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当即伏在地上,往那些帐篷中潜行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袭 当初白铁寒还在世的时候,曾教过白城在不同环境下的战法,包括独战、群战、夜战、林战、水战、雪战等等。 白城的潜行之术就是那时候练的,虽然没有军中精锐暗探专业,但仗着武艺高强,修为深厚,也足以应付大多数的情况。 穿过荒草地,渡过清溪流,白城潜行到帐篷外面,心中忽然有些踌躇。 倒不是怕了面前这些人,而是突然想到,以往生死相搏的对手,如卢元龙,是路见不平,一怒斩杀,如孙道海,正面相博时,出手误杀,这些人就算死在他手上,也是因为他们自己的选择。 但帐篷中的人并不是,他们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某个大人物的命令,或是某次任务的安排,就像一颗棋子一样,被挪到了自己面前,正面相对,避无可避。 白城本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所以才会放走张明志、赵明真,饶过板桥三娘子,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杀这些人,十几个从未谋面的人。 因为他不杀这些人就无法前行,也就无法查清楚白铁寒死亡的真相。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满口苦涩,终于明白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的意思。 咬了咬牙,他缓缓朝帐篷走去。 从今日起,他将离开山林,步入天下。 距离帐篷越来越近,白城没有继续潜行,反而站起身来,用双手轻轻在脸上揉搓了几下,运转“移形式”易筋移骨,将面容改换成谷口暗探的模样,大摇大摆的朝一间帐篷走去。 揭开帐帘,两名身形瘦削的青年正在木床上盘膝打坐,都是一身黑色劲装,脸颊上也都刺着淡淡金印。两人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其中一人冷冷说道:“老七,这么早,还没到换班的时候吧?” 另一人讥诮道:“人家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娇惯的很,怎么干的了守夜这种苦活,不像咱们这种苦出身。” 一盏油灯,灯火如豆,昏暗的灯火下,两人脸色有些阴森。 白城笑了笑也没说话,缓步来到两人面前,面对这两人正要说些什么,脸色忽然一变,朝两人后方瞧去。 两人发现白城脸上表情不对,急忙向后转去,同时双肘一曲,齐齐向后撞去。只可惜后面空空如也,他们既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撞到什么,再想转回头来,就听到“嘎嘎”两声轻响,随即头脑一晕,软倒在地。 白城缓缓收回双手,将两人尸身平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帐篷。 四间帐篷,八条人命。 白城已经有些麻木,站在夜风中,无奈的吐了口气,往第五间帐篷里走去。 再次揭开帐帘,帐篷里独自坐在一个中年人,身披锦袍,腰悬玉带,身形魁梧高大,双眉斜飞入鬓,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 听见有人进来,他转头瞧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初,打了个哈欠说道:“怎么才回来,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起身往帐外走去。 两人在帐门交错之际,白城嘴边忽然露出一丝讥笑,抬手拦在他胸前,说道:“尊驾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 锦袍人站住:“老七,你怎么说话呢?” 白城叹了口气道:“再演戏就没意思了。” 锦袍人面色一沉:“演什么戏?” 白城笑了笑说:“你的脸色虽没有变化,但手却抖的厉害,实在不像是久在军中的高手。” 锦袍人目光冷了下去,说道:“原来如...”话音未落,他身子猛然往后一仰,平平向地上摔去,正好摔在床边,伸手去摘床沿的长剑。 他快。白城更快。 白城身子平平跃起,如影随形一般,赶在他身前,屈指一弹正中他的手腕,随即手腕一翻,先他一步抓住剑柄,“仓啷”一声长剑出鞘,一剑朝他眉间刺去。 锦袍人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反掌将木床托起,狠狠掷向白城。 白城剑势不变,一剑斩开木床,依旧朝他刺去,只是被木床一阻,终究是慢了半分,没能刺中眉头,而是刺穿右肩,将他钉在地上。 锦袍人惨叫一声,一脚踢向白城胸口,却被白城闪身躲过。 白城一步迈出,就要补上一掌,了结他的性命,忽然觉得脑后风声骤起,来不及再动手,只能低头弯腰,向前一滚,先避开这一击。 刚刚闪过,就听到“噌噌”两声,黑光一闪,两柄黑色长剑从帐外疾刺进来,一上一下,分刺左肩右肋。 白城不惊反喜,左手两指弹出,“铛铛”两声正中剑尖,把两剑弹开,右手则顺着长剑滑开的豁口,用力一扯,将帐篷扯出一个大洞来,飞身一纵,跃出帐篷。 帐外是两名黑衣青年,一左一右立在两侧,手中长剑剑尖垂地,是因为被白城的指力震伤,已提不起剑。 这两人悍勇异常,右手虽被废掉,却也毫不在意,见白城冲了出来,两人迎面封住白城去路,左手握拳齐齐向白城打来,拳势大开大阖,是最标准的军中拳路。 白城正要迎击,就听身后有人暴喝一声:“闪开。” 两名黑衣青年毫不犹豫,同时撤掉拳力,一左一右朝两侧闪开,让出中间一条大道。 身后有强敌追击,白城也无暇出手,顺着让开的道路,纵身来到空地当中,方才回头瞧去。 一名紫袍大汉从帐篷里缓缓走出,手中托着受伤的锦袍人,面色极为难看。 紫袍大汉招了招手,唤来两名黑衣青年,将锦袍人交给他们,方才冷冷说道:“阁下好狠的手段。” 白城笑道:“尊驾潜藏在这里,也未必安的什么好心。” “你是什么人?” “你们躲在太乙山上,还问我是什么人?” “飞星门里没你这个人” “尊驾不是消息落后,就是孤陋寡闻。” “谷口的人呢?” “我既然进来了,他们就只能回家了。” “好。” “好是什么意思?” “好的意思就是,你可以准备好去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北斗拳法 紫袍大汉说话很跋扈,面相很豪放,动起手来却规规矩矩,分腿、收胯、含胸、拔背、拧腰、攥拳、沉肩、坠肘,八个动作一丝不苟,紧接着一招“马步冲拳”,简直比最严苛的武学秘笈还标准。 马步冲拳是天下武学中最为基础的动作之一,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莫说是武林中人,就算是乡下的庄稼汉,也能学的像模像样。 只是能用这招在实战中伤人的,白城还没有见过。 更何况,紫袍大汉离他足足有七八丈远,已经超过了大多数练气高手的攻击范围。 但白城偏偏有一种直觉,这一拳便能决定他的生死命运,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飞身闪开,事实上,直觉救了他的命。 紫袍大汉并不是大多数练气高手,事实上他是高手中的高手。 拳风从白城耳边一晃而过,重重砸在身后的一棵大树上。 大树足有一人多粗,是山间古木,历经百年风雨,犹自屹立不倒,被这一拳砸中,毫不犹豫断为两截。 白城站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冷汗直冒,大树被一拳砸断算不得稀奇,稀奇的是被砸中的地方,瞬间干枯朽坏,变成米粒大小的干燥木渣。 白城倒吸了一口凉气,试探问道:“北斗百裂拳?” 紫袍大汉目露惊诧之色,问道:“你知道?” 白城说道:“北斗十三门拳法是军中第一杀拳,北斗百裂拳是十三门拳法中第一,我就算想不知道也不容易。” 紫袍大汉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不知是对刚才那一拳不太满意,还是觉得白城说的不对。 他缓缓收回右拳,五指张开,随即又攥紧,眼神一寒,手肘一晃,再次向白城隔空击去。 白城已经见识了他的拳法厉害,自然不敢硬拼,脚尖一点,斜斜掠出。 没想到,紫袍大汉这一击只是虚招,并未运转半分元气,直到白城纵起身形之后,才暴喝一声,遥遥击出一拳。 随着拳头挥出,他身前的空气陡然一震,凝成一团白色气雾,气团快如闪电,却无声无息,向白城胸膛急速飞去。 白城瞧见白色气团,知道这是紫袍大汉拳速过快,劲力过猛,造成的气浪挤压。气团快如闪电,却无声无息,那是因为速度快过声音。只看这势头,他就知道这一拳势大力沉,远胜刚才击中大树那一拳。 但他此时身在空中,再想躲避已无计可施,只能双臂一封,运转全身气血,与白色气团硬拼一招。 “啪”的一声巨响,他被这一团气雾足足打出七八丈远,只觉得双臂剧痛,几乎要被打断,全身上下气血激荡,筋骨又酸又麻,几乎难以承受,所幸他身负方隐的一道剑气,剑气护住五脏六腑,才不至于受重伤。 紫袍大汉本以为一拳击中,白城纵然不被打爆,也要半死,没想到他看起来竟然毫发无损,眉头紧皱,觉得有些棘手。 十几丈外,白城同样眉头紧锁,这样打下去,他只能一味在外围游走,听任紫袍大汉攻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打成平手,更大的可能是身死当场。 想到这里,白城心里一横,脚尖一点,施展八卦步法,不断变幻方位,欺身而进,要与他近战。 紫袍大汉见白城想欺身近战,眉毛一挑,呵呵冷笑一声,握紧右拳,横臂在身前一扫,随着拳头扫过,拳风激荡,如弩箭一般,向四面八方射去。 白城没想到北斗拳法中,还有这种大规模攻击的招数,被数十道劲风打中,步法不由一慢。 紫袍大汉瞅准机会,左手立掌为刀,向白城虚劈一掌,一股暗劲潜生,如飞燕般向白城右肋无声飞去。 自双方交手一来,紫袍大汉连续三拳都是右手发出,拳力暴烈无比,是最正宗的北斗拳法。任谁也想不到,他的左手却练的是无声拳法,专门以暗劲伤人。 白城当然也想不到,直到拳风及体,才反应过来。 紫袍大汉的右手拳法,纯以阴劲伤人,本身力道不大,全凭一股暗劲潜入人体,然后再骤然撕裂,形成切割伤害。 不幸中的万幸,白城身负方隐所赠剑气,剑气锋芒之盛,远在这股阴劲之上。阴劲入体,被剑气一卷,登时烟消云散,竟没造成半点伤害。 紫袍大汉见左拳击中白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笑容刚刚出现便又僵在脸上,因为他发现白城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向他冲来。 白城中拳之后,本来吃了一惊,以为要受重伤,但出乎意料的是,竟没有丝毫损伤,心中也有些纳闷,抬头再看到紫袍大汉面色僵硬,就知道中间出了岔子。 他随即反应过来,紫袍大汉双拳齐出,正是最佳的近身机会,当下不躲不避,运足脚力,向紫袍大汉直冲过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种错误,紫袍大汉绝不会再犯,错过这次机会,恐怕他再没有机会近身。 白城这一冲,冲的义无反顾,冲的气势十足。 紫袍大汉脸色骤变,没想到白城胆子如此大,反应如此快,敢用性命来赌这一线胜机。 只是他虽然惊讶,但毕竟身经百战,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慢。 刹那间,他已做出决定,双拳不但不收,反而加速递出,一塌腰,一拱背,变拳为爪,犹如一只大狗熊一样,急速向白城双肩抓取,使得竟是北方胡人最正宗的摔跤功夫。 这一招使出,场上形势再次逆转,白城不顾性命的一冲,竟变成自投罗网。 旁边两名黑衣青年不由大声叫出好来。锦袍人重伤之下,也不禁双手攥拳,神情亢奋。 这一招白城来不及躲,也无法再躲,但最重要的却是,他不必去躲。 白城望着紫袍大汉,面色丝毫不变,口中轻咤一声,一头火焰凝成的凶蛮野猪陡然出现在两人之间。 火猪没有丝毫多余动作,一仰头向紫袍大汉怀中一头扎去,两只三寸长的獠牙,直刺大汉胸膛。 紫袍大汉做梦也没想到,会凭空冒出一头火猪来,再想收招已是白日做梦,情急之下,断喝一声,身上青光一闪,一道青色光罩陡然闪现,将他罩在其中,堪堪挡住了火猪的攻势。 “青蚨盾!”白城脱口喊道。 “道法!”紫袍大汉面色铁青。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冒名 白城对青蚨盾并不陌生,当初在血焰军时,就见卫千雪用过,手掌大小一个圆盘,一旦被口令触发,便会发出青色光罩护体。 卫千雪说青蚨盾是低等法器,白城还以为她是开玩笑,今天才知道这玩意早已是军中高手的标准装备。 紫袍大汉面如寒霜,冷冷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飞星门中绝没有人会使道法。” 近身的机会已经错过,白城挥手召回赶山猪,正要出口辩驳,忽然心中一动,哈哈笑道:“既然被尊驾识破,在下也不隐瞒,实话实说,在下是七海会中人。” 紫袍大汉露出诧异之色,沉吟片刻才说道:“我们从未得罪过贵会,为何阁下要狠下杀手?” 白城见他言语忽然客气起来,知道是七海会的名头吓住了他,讥笑道:“你说没得罪就没得罪?你能代表得‘潜龙’吗?”说到潜龙两个字时,他特地加重字音。 紫袍大汉面色一沉,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潜龙的人,就应当知道咱们两家早有约定,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白城没想到他言语客气,是因为这两个组织早有勾结,此时再想否认,已有些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冒充到底。 好在他素有急智,心如电转厉声说道:“你也知道井水不犯河水!那你们冒充我们七海会的名头行事,又是什么道理?” 这话是信口开河,为的是挑逗紫袍大汉和他争论,到时候,再用言语试探,寻找转圜的机会。 他却没想到,七海会名头极大,威势极重,行事向来十分霸道,所到之处望者披靡。所以江湖中,向来有人喜欢借用七海会的名头做事,就连“潜龙”中人也不例外,否则柳青山与白城交谈时,也不会随口让七海会背锅。 紫袍大汉一怔,问道:“阁下有真凭实据吗?”他虽没有承认,但言辞已经软了下来。 白城见他言辞松动,心道一声侥幸,趁势追击道:“尊驾以为我们七海会都是吃素的不成?” 紫袍大汉似是拿不定主意,沉吟片刻道:“别人做没做过,在下不敢保证,但却可以保证随我来的这些人,绝没有做过。” 白城冷笑一声,再不说话,心中却在飞速思考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这边白城正在考虑,那边一名黑衣青年却着急起来。 刚才紫袍大汉与白城交战时,他已将各个帐篷一一巡视,除了他们几人,其他人全被杀死,其中有两人与他相交莫逆,感情深厚,可谓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他本以为紫袍大汉稳占上风,擒杀白城不费吹灰之力,为他的兄弟报仇更是顺理成章,万没想到三言两语之后,紫袍大汉的言辞竟然软了下来,似乎有意讲和。 一时情急之下,他大声喊道:“郎统领,这人未必是七海会的!” 白城呵呵一笑,说道:“我不是七海会的,那我是哪里的?” 黑衣青年脸色一白,说道:“说不定是飞星门的人冒充的。”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飞星门也有道法传承吗?” 黑衣青年瞠目结舌。 紫袍大汉御下极严,素来不许手下人多口。他刚才喊出声,当时就有些后悔,此时被白城问住,更是心惊胆战,生怕紫袍大汉动怒。 他偷眼去看,见紫袍大汉脸色并未变化,才放下心来,脑筋飞速转动,说道:“你那未必是什么道法,说不定是什么法器。” 白城没想到他居然一猜就中,大笑一声说道:“法器似乎并不是这么容易弄到。” 黑衣青年愤愤说道:“多了不容易,一件还是不难的。” 白城笑容更盛道:“那要是两件呢?” 黑衣青年一怔,再想说话,忽然觉得脑后恶风不善,紧接着就觉得身子一轻,视野越来越高,视角越来越乱,猛然间发现地上躺着两具无头尸体,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我已经死了。 黑衣青死的稀里糊涂,紫袍大汉却看的一清二楚。 就在黑衣青年一愣神的功夫,从他身后窜出一道黑影来,黑影如鞭,锋锐无比,飞速一扫,就将两名黑衣青年的头颅扫下,随即又钻回地下,消失不见。 黑影来去如风,又是猝然偷袭,紫袍大汉离两人距离稍远,想出手时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送死。 紫袍大汉面色陡变,连忙拉其架势道:“阁下是要赶尽杀绝吗?”。 白城摆摆手道:“尊驾且慢,在下并无此意。” “阁下是什么意思?” “实话实说,会中是让我来铲除你们,但在下却想跟尊驾做个买卖。” “什么买卖?” “我有位朋友被逼服下锁心丹,在下想讨些解药。只要解药到手,在下转头就走。他日江湖再会,还能喝杯水酒。” 紫袍大汉似是被白城的话打动,沉吟片刻说道:“这买卖倒是可以做,只不过解药我手上没有。” 白城心中一沉,他此来有两大目的,一来是要斩杀潜龙在此埋伏的人手,二来就是为程世明找解药,此时听到这个消息,面色顿时阴沉下去。 紫袍大汉见他面色不对,说道:“我手上虽然没有,但他身上却有不少。”一指身旁锦袍人:“王方,还不快把解药给这位兄弟!” 锦袍人本来身负重伤,躺在一旁,此时听到紫袍大汉的话语,不由大吃一惊,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挣扎着撑起身子说道:“郎奇,你疯了吗?他只怕不是七海会的人!” 紫袍大汉听而不闻,目露冷色盯着他并不说话。 锦袍人见他沉默不语,接着说道:“郞奇,我知道你是没有把握胜他,但如今七公子已被杀了,咱们就算回去也是死罪,除非把他的脑袋带回去,才能保住性命。” 紫袍大汉面色更冷,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是。” 锦袍人闻言,说道:“那你还不...” 话未说完,紫袍大汉陡然转身,手臂一展,拳影一晃,一道拳风击出,将锦袍人的头颅击的粉碎。 白城见紫袍大汉身法转动,还以为他要出手偷袭,连忙摆好架势准备迎接,没想到他竟回身一拳将锦袍人打死,不由目瞪口呆。 紫袍大汉一拳打死锦袍人,冷笑说道:“卫家一个奴才,竟敢冲我指手画脚。” 说完,他走到尸身身边,伸手从他胸前掏出一个瓷瓶,揭开看了看又合上,信手抛给白城,说道:“这是锁心丹的解药,瓶中有十粒,每年一粒足可管十年。” 白城接过瓷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随口说道:“尊驾就这么走了吗?” 紫袍大汉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笑容,说道:“阁下还打算替七海会拼命不成?” 白城瞬间明白,紫袍大汉早已知道他不是七海会中人,刚才与他说了那么久不过是逢场作戏,脱口说道:“原来你也不是!” 紫袍大汉闷哼一声,怒道:“我费了一年功夫才混进潜龙,没想到竟坏到你的手上。” 白城苦笑一声,连连张口致歉。 紫袍大汉却不再理他,走进帐篷,取出长枪,提在手上,大步朝谷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费九宫 白城无奈的发现人生就是这么荒谬,原本只是睡不着觉,想去院里散散步。没想到先是遇到柳青山,接着又来了江放鹤,然后又与潜龙的暗探大战一场,最后才现暗探的头目是一个卧底。 他觉得这种情节只有最扑街的写手才编的出来。 事情恨荒谬,过程很凶险。 紫袍大汉最终选择了讲和,是一个双方博弈的结果。白城错过良机,再无把握杀死紫袍大汉,紫袍大汉同样也对他的道法极为忌惮。两人只能各退一步,握手言和。 玄天乌金蟒从地下钻出来,尾巴盘成一个圆圈,上半截身子高高挺起,一双竖眸一眨一眨,似乎是有些疑惑。可惜它只是通灵,而不是通神,所以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在打生打死的两个人会忽然握手言和。 人心本就是天下间最为变幻莫测的事物。不过它不明白归不明白,但能逼退紫袍大汉,一大半功劳都要落在它的头上。 白城冲出帐外之后,发现地上野草由远及近,微微晃动,便知道是巨蟒游了回来。虽然不知道它为何会自行回来,但也知道是一件好事,于是他在和紫袍大汉交谈的同时,便用手势不断引导指挥,准备让巨蟒偷袭紫袍大汉,只可惜紫袍大汉太过警惕,最终只能对那两个黑衣青年下手。 白城忽然听到有凌乱的脚步声从谷口传来,抬头看去。 林素还累得像狗一样,一脚深一脚浅,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身上满是泥泞,衣服还扯了几个口子,似乎是刚被人揍了一顿。 白城见他狼狈不堪,惊讶问道:“林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林素还扫视一眼,见几具尸体倒在当场,不由吃了一惊。 他又打量了白城一番,见白城安然无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刚瞧见一个持枪大汉满身杀气走了出去,还以为你遭了他的毒手,着急过来一探究竟,一时心急,不小心滑了几跤。” 白城心头一热,说道:“给林大哥添麻烦了。” 林素还摆摆手说:“没什么,你没事就好,我瞧那家伙凶神恶煞,不知是什么来历?” 白城摇摇头说道:“小弟也不清楚,只能判断出他与潜龙是敌非友。” 林素还见白城不愿多说,也不追问说道:“此间事了,老弟下来准备做什么?”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小弟今夜大开杀戒,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不愿让这些人暴尸荒野,打算花点功夫把他们埋了。” 林素还一怔,说道:“老弟果然气度过人。” 白城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两人说定此事,便去帐篷里寻找挖掘工具。所幸潜龙的人在这里住的时日不短,各种挖掘工具一应俱全,挖起坑来倒不费事。 两人都是武艺精湛的高手,不消半夜功夫,就已经挖了一个大坑。 白城把是十三具尸体一一放入坑中,又填好了土,方才拍拍手离开此地。 做完这一切,已是天明。 白城一夜未归,怕鲁抱石担心他出事,不敢休息,拉着林素还往驻地走去。 昨晚夜黑路滑,两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此处。如今天色渐亮,不过多半个时辰,两人就已经来到飞星门驻地之外。 白城沿着曲折山路,往鲁师叔家中走去,忽然听到旁边的松林中熙熙攘攘,似乎有人在争吵,便侧耳听去。 只听其中一人冷冷说道:“姓曹的,你不要胡搅蛮缠,耽搁了掌门的大事,你有几条性命都不够赔。” 另一个怒气冲冲的喊道:“姓董的,不要拔根鸡毛当令箭,不说出白师兄的下落,你今天休想离去。” 先前那人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你?” 白城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竟是为他吵起来的,眉头一皱,走入林中。 松林当中有一块空地,空地上两伙人正在对峙,剑拔弩张。 其中一伙人多一些,约有二三十个,隐隐占着上风,领头的是柳青山的入室弟子董方。另一伙人数少些,只有十来个人,领头的却是鲁抱石的入室弟子曹据。 两人已神色激动,眼看按捺不住,就要动手,白城断喝一声:“你们要干什么?” 两人闻言,俱都回过头来,脸上一惊一喜,董方是惊,曹据是喜。 董方脸上惊容一闪即逝,随即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谄媚笑道:“白师兄。” 白城笑了笑,说道:“董师弟,怎么一大清早就在这里吵吵嚷嚷?” 董方一指曹据,说道:“我今日一早下山办事,在此处遇到曹师弟,他非拦住我说,白师兄失踪了,还说我知道白师兄的下落。我说我不知道,他就要跟我动手。” 曹据面色一变,喊道:“白师兄…” 白城一摆手,打断曹据的话,面对董方说道:“昨夜我追踪一名黑衣人,路上遇到点事情,这会才回来。想来曹师弟是担心我的安危,才一时口不择言,还望董师弟海涵。” 董方哈哈一笑,说道:“白师兄说笑了,都是门中的兄弟,有什么海涵不海涵的,既然师兄发话,小弟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白城点点头,说道:“既然董师弟肯原谅,那是再好不过。” 说道这里,白城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董师弟,刚说你说今日柳掌门有要事安排,不知是什么事情,可方便说说?” 董方笑道:“既然白师兄问起,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今日午时,咱们陈国武林会盟五大掌旗使之一,厚土旗掌旗使‘大阴阳手’费九宫他老人家要来咱们飞星门巡视。师父让我去打打前站,瞧瞧准备山下的怎么样了。” 白城一怔,说道:“费九宫要来,怎么没听说过?” 说话时,他飞快的瞟了曹据一眼,见曹据也是一脸茫然。 白城说道:“既然掌门有命,你就先去吧。” 董方点点头,向后一招手,率领手下二三十名弟子扬长而去。 白城望着董方远去,回头见曹据还是一脸气愤,笑道:“曹师弟,咱们走吧。” 曹据气哼哼的说道:“这家伙…” 白城哈哈一笑,拉着曹据朝林外走去:“别让鲁师叔等着急了。” 曹据紧紧跟在他身后,说道:“白师兄,你不知道今天早上师父有多着急,还以为你遭了…” 白城站住脚步,伸手捂住他的嘴,说道:“师弟切莫妄语。” 曹据一震,随即明白过来,说道:“小弟糊涂了。” 白城笑道:“咱们不说这个了,先聊聊费九宫,这个人你熟不熟?” 曹据想了想,说道:“小弟也就见过一面,看起来白白胖胖的似乎还挺和善,但听说他为人心狠手辣,是有名的冷血煞神,真是人不可貌相。风传他跟程师叔关系不错,听程师叔门下几位弟子讲,这一两年,程师叔每次下山都要去找他。” 白城哦了一声,说道:“这一两年么,原来如此。”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拜山 一两年?这个时间段与程师叔为潜龙奔走的时间段重合。 白城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费九宫是潜龙的人手。如此一来,今天费九宫上山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柳青山撑腰。这样一推算,只怕柳青山今日就有大的行动。 想到这里,白城面色一沉,加快脚步,往鲁抱石府上走去。 曹据等人见白城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心中不明所以,只得跟紧脚步。唯有林素还目光闪烁,似乎明白了什么。 鲁抱石今日一早发现白城不见,早已心急如焚,正在门前指挥一群弟子四处寻找,猛然间听到有脚步声从传来,抬头瞧见白城登时大喜过望,喊道:“小城,你去哪里了?” 白城快步走到跟前,低声说道:“鲁师叔,咱们府中说话。” 鲁抱石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低头不语,带着白城向书房走去,让众位弟子守在门前。 白城一进书房,就将昨晚先后与柳青山、江放鹤会面,以及今晨费九宫上山的消息说了一遍,只是将紫袍大汉的消息隐去不提。 鲁抱石皱眉说道:“按你所说,柳青山准备今天就对你我下手?费九宫也是他请来的帮手?倒是江放鹤这个人咱们可以争取,但你又说他也对这掌门之位有兴趣?” 白城知道这些消息一个比一个惊人,鲁抱石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解释说道:“柳青山昨夜不现身罢了,从他昨夜的举动来说,弟子几乎可以肯定,他已做好万全准备,随时准备对你我动手。至于江放鹤,他虽人心怀不轨,却也是我们唯一能找到的盟友,至于他是不是对掌门之位有多大兴趣,弟子不好说,因为这个人只重实利不重虚名,他要的或许只是实际的权力,而不是掌门的虚名。” 鲁抱石沉思片刻,说道:“柳青山的事情,你的判断应该不错。至于江放鹤么,咱们为何要与江放鹤联手?有只要那封密信在手,柳青山也只能乖乖低头,为何要与江放鹤分一本羹?” 白城摇摇头,说道:“师叔,咱们与江放鹤联手,并不是分他一本羹,而是求一条生路。” 鲁抱石呵呵一笑,说道:“小城,你太多心了,在这太乙山上,凭他柳青山还杀不了我,就算加上费九宫也不行!” 白城苦笑一声,将柳青山已加入潜龙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为了不让他太过担心,隐去了白铁寒与程世明的事情。 鲁抱石听完,双目发直,说道:“竟有此事,消息从哪里来的?可靠么?”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消息来源鲁师叔就不必问了,但绝对可靠” 鲁抱石点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师叔信你,可惜联系不上程二哥,也不知他去哪里了。” 白城说道:“想找到程师叔也不难,请鲁师叔派一个可靠之人去江华府东门,在一棵大槐树上刻一个三角形的标志,程师叔见到标志之后便会回转。” 鲁抱石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我现在就派人去找,咱们现在还要做些什么?”。 白城说道:“柳青山既然出手,那咱们也只能迎战。只不过弟子回来的仓促,想来他准备的也不会太充分。程师叔回来之前,你我与江放鹤共同进退,他便拿咱们没办法。” 鲁抱石点点头说道,那也只能如此。 两人在书房中议定此事不久,就听门外有弟子通传,说是柳掌门旨意,今日午时陈国武林会盟五大掌旗使之一,厚土旗掌旗使‘大阴阳手’费九宫上山巡视,要门中一应人员去山下迎接。 鲁抱石接过旨意,带领门下众弟子向山下走去。白城也一同前往。 林素还见白城离去,也想跟着同去,却被白城一把拦下。 白城说道:“林大哥一番好意,小弟心知肚明,但此事外人不便插手,还请林大哥在此等我的好消息。” 说到这里,白城苦笑一声,接着说道:“若是消息不好,烦请林大哥去一趟九仙观,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知清机师兄。” 林素还咬牙说道:“兄弟明白了,老弟一切小心,若是事不可为,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白城点点头,说道:“小弟明白!” 辞别了林素还,白城与鲁抱石一行来到太乙山下。 柳青山、江放鹤及门下弟子数十人早已等在此处,搭的席蓬,摆的桌椅,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白城就好像从未见过柳青山、江放鹤一般,恭恭敬敬来到两人面前,一揖到地说道:“弟子白城拜见掌门,拜见江师叔。” 柳青山竟也好似初次见到他,轻轻咳嗽两声,目露激动之色,说道:“小城,你总算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我昨天便想找你过来,可惜被你鲁师叔抢了先。” 白城连忙说道:“是弟子无能,劳烦掌门操心了。” 柳青山摇摇头,说道:“这次的任务原本就不容易,你能办妥就很不错了。周师弟前几日也来了信,将你好好夸赞了一番。” 白城连称不敢。 江放鹤没有多话,瞧着白城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你回来就好。” 几人正在山门前说话,忽然有马蹄声音从远处传来。 白城抬头望去,两匹快马从山外赶来。 两匹白色快马,身上没有一根杂毛,马上两位骑士,穿着打扮一模一样,青布箭衣,青帕包头,脚上搬尖洒鞋,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背后背着雪亮尖刀。 须臾间,两位骑士已赶到山门前,一起下马,齐齐拱手喊道:“白马义从杜七(耿九),拜见柳掌门,拜见诸位长老。” 柳青山呵呵一笑,起身将两人搀起,说道:“原来是白马义从的兄弟,看来费老也快到了。” 杜七说道:“我家主人要在山口等两位朋友,怕诸位等的急了,便让我兄弟先来打个前站。” 鲁抱石脾气火爆,忍不住问道:“是那两位朋友?” 杜七拱手施礼,笑道:“这位是鲁长老吧,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一位是火焰门苗门主,一位是快刀帮的赵帮主。” 鲁抱石眉头一皱道:“苗烧天和赵一刀,他们来做什么?” 杜七笑而不语。 江放鹤接过话头,转头向柳青山问道:“据说掌门参加拦江会盟时,与苗门主、赵帮主都聊的不错,已结为异性兄弟,不知是也不是?” 柳青山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白城心中已翻江倒海,费九宫在担任掌旗使之前,曾是中州大派太行派的长老,白马义从便是他的亲自训练的卫队,在江湖上曾创下赫赫威名,但自从他担任掌旗使之后,权势滔天,就很少出动这支卫队。 火焰门和快刀帮虽算不了什么,但苗烧天与赵一刀却是罕见的练气高手,若是他们三个都是为柳青山助拳,柳青山已足以血洗飞星门,看来今日之事,难办至极。 转头再看鲁抱石,他脸色已难看至极。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弟子 从白城回山,到费九宫、苗烧天、赵一刀来访,只隔了一夜功夫,就连白城也不得不佩服柳青山的动作之快,效率之高。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柳青山对白城回山一事早有准备,甚至是在白城与林素还出现在九仙观时,就已经得到消息,否则他也不会安排程世明在山谷阻截。 白城猛然想到,如果从那个时候起,柳青山就已经派人去联系费九宫,请他约苗烧天、赵一刀一起来拜山,那么是不是说明,柳青山根本就不相信程世明能拦住自己,换句话说,柳青山自始至终都没信任过程世明。 想到这里,白城忽然替程世明担心起来。 白城一时沉入思绪之中,不防身后有人轻轻拽了自己一把,回过头去,却是江长老的侄子江一帆。 江一帆一身白绸长袍,腰悬长剑手持折扇,拱手笑道:“白师兄久违了。” 因为白铁寒的事情,白城对他印象不错,拱手还礼道:“江师弟久违,这次回来的匆忙,还不及到江师弟处拜访,实在是抱歉的很。” 江一帆轻摇折扇,示意无妨,随即低声说道:“白师兄客气了,小弟有一事相商,还请借一步说话。” 白城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他必是江放鹤派来的,便说道:“江师弟带路。” 江一帆点点头,转身往大道旁边的一处林中走去,白城紧随其后。 两人往林中走了十七八丈远,估摸着外面的人再也听不到两人说话,江一帆忽然止住脚步。 白城见他驻足不前,问道:“不知江师弟有何见教?” 江一帆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指了指道旁众人,问道:“敢问白师兄,你可知道柳掌门有几个徒弟?” 白城万没想到他竟然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几乎以为江一帆是在开玩笑,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面色不变,方才答道:“柳掌门门下两个弟子,大弟子董方,二弟子王玉。江师弟莫非不知道?” 江一帆苦笑一声,说道:“白师兄说的,小弟自然也知道,但叔父让我带句话给白师兄。” 白城奇怪江放鹤有话昨晚不说,偏偏今天让江一帆带来,问道:“江师叔怎么说?” 江一帆似是有些为难,吞吞吐吐的说道:“叔父说,柳掌门只有一个弟子。” 白城一怔,说道:“啊?江师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一帆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小弟也不明白,但叔父说,白师兄自小在门中长大,对门中规矩了如指掌,应当能听懂。” 白城喃喃自语道:“门中规矩?这跟柳掌门有几个弟子有什么关系?江长老还说什么了没有?” 江一帆摇头说道:“叔父就说了这些。” 白城沉默不语,脸上浮现出迷茫之色,在林中踱起步来,走着走着,忽然周身一震,惊道:“难道是因为这样?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江一帆奇道:“白师兄明白了,叔父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白城苦笑一声道:“不可说,不可说。” 日近中天。 鲁抱石已等的有些心焦,门下的弟子也多有不耐烦,不时往远处望去。 柳青山与江放鹤坐的稳稳当当,丝毫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谈笑风生。杜七、耿九两人侍立在一旁,陪两人说话。 远方忽然传来马蹄声音,但听得蹄声如雷,十余匹马疾风般卷上山来,马上骑士俱是青布箭衣,青帕包头,脚上搬尖洒鞋,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背后背着雪亮尖刀。 人似虎,马如龙,人亦矫健,马亦雄骏,每一匹马都是高头长腿,通体雪白,没一根杂毛,来者共是十六骑,人数虽不多,但气势之壮,却似有千军万马一般。 杜七、耿九一见大声说道:“费老来了。” 白城瞧见这些骑士也是一惊,费九宫为人如何厉害还没有体会,但就十几骑来讲,费九宫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十几骑来到众人面前,拉住缰绳纵下马匹,齐声喊道:“白马义从拜见柳掌门。” 柳青山呵呵一笑,起身将众人搀起,问道:“费老到了吗?” 其中领头的骑士高声答道:“费老已到两里之外,派我等先行拜会。” 柳青山转回身来,冲着门中众人,笑道:“费老来了,咱们还不快去迎接?” 众人只得随他前往迎接。 众人沿着大道向山外走去,行了一里多路,就见远方有一队人马缓缓而来,拥拥簇簇的差不多有一百多人。 走在前面的四五十来人,全是步行,列为两队,俱都是土色轻甲,厚底官靴,手持一根熟铜棍,正是厚土旗下的亲卫队。 紧随其后的二三十号人,全都是一身火红色的皮甲,手中持着铜环,面目狰狞,似是虽是准备与人搏杀,这些都是火焰门的死士。 走在最后面的是二三十条大汉,个个面色如铁,肤色黝黑,背着一杆大环刀,全都是快刀帮的高手。 白城瞧见这般架势,喃喃说道:“今日厚土旗、火焰门、快刀帮精锐全出,看这架势是要铲平飞星门啊。” 旁边一名弟子无意中听到白城的自语,吓的一个趔趄,颤抖着问道:“师兄,咱们要跟他们动手么?” 白城笑笑说道:“真动起手来,你又如何?” 这名弟子想了片刻说道:“那我也只能跟他们拼命了。” 白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兄弟!” 这边白城正在说话,那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白城抬头望去,见一位身材魁梧,须发皆白的金衣老者在大笑声中,纵马来到队伍前列,高声喊道:“柳老弟,一向可好啊!” 柳青山冲着这位老者一揖到地,说道:“柳青山拜见费掌旗。” 费九宫跃下马匹,一把将他托起,喊道:“你我情同手足,老弟何必多礼。” 柳青山微微一笑说道:“费老在上,在下岂敢放肆。” 两人正在客气,身后队伍中又走出两人来。 其中一人红衣如火,黄发如金,手中握着一把拇指粗细,一尺方圆的金环,面上满是狰狞之色。 另一人面色冷峻,眉目如刀,肤色黝黑,身高九尺,站在人旁如同铁塔一般,背后是一杆金背砍山刀。 这两人来到柳青山面前,“啪”的一声,一起跪下,说道:“苗烧天(赵一刀),拜见大哥。” 柳青山轻轻咳嗽几声,托住二人手臂,说道:“二弟、三弟快快请起,你们两人向来事务繁多,怎么今天有空来看大哥了?” 苗烧天冷笑一声,说道:“柳大哥,我和三弟听说你的飞星门最近不太平,门里有些人对大哥不服,特来为大哥效力。” 赵一刀也淡淡说道:“刀山火海,但凭大哥吩咐。” 两人话一出口,满场俱静,再无一人说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演戏 沉寂片刻之后,场中一片哗然。 飞星门下弟子俱都大吃一惊,他们是临时得到消息,要来迎接费九宫巡山,本来以为只是日常巡视,却不想忽然形势大变,竟有动手的苗头。 许多人已后悔出门时没有带上随身兵刃,打起来难免吃亏。少数人却已在想,苗、赵两人提起此事只怕不是空穴来风,难道门中要有内讧不成? 片刻之间,飞星门上下人心浮动。 柳青山似乎也没有想到苗、赵二人会说出这种话来,怔了一怔,随即大声咳嗽,面白如纸,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此情景,门中众位弟子更是一片哗然,有些人已亮出兵刃,眼看双方就要动手。 关键时刻,鲁抱石大步走出人群,来到柳青山身旁,指着苗、赵二人,喝道:“你俩算什么东西!敢来我飞星门挑拨离间!” 他话一出口,门中弟子陡然安静下来。 白城在人群中暗挑大拇指,鲁师叔不愧老江湖,平素虽然性情鲁莽,关键时刻却反应机敏,不但没有被两人言语激怒,反而话锋一转,将两人说成挑拨离间的小人,反将一军。 苗烧天冷笑一声,双目赤红,盯着鲁抱石说道:“挑拨离间?你们要是都忠于柳大哥,纵然有外人挑拨离间又能怎样?” 他也是久走江湖之人,知道鲁抱石的话语厉害,不敢接下挑拨离间的名声,只能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回刚才的换体。 赵一刀与他配合无间,紧接着说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柳大哥虽宅心仁厚,但我们做兄弟的却不能任他欺负。” 鲁抱石仰天长笑一声,伸手拔出兵刃,就要跟着两人动手。 白城见此情景,迈步就要走出人群,挡下这一阵,正在此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人一拦,却是江放鹤。 江放鹤冲白城摇了摇头,自己缓步从人群中走出,来到鲁抱石身旁,将他的兵刃按住,说道:“鲁师兄不要着急,容小弟先问几句话。” 鲁抱石闷哼一声,点点头退在一旁。 江放鹤却不再理他,转身面对苗、赵二人,轻轻一拱手,温声说道:“苗门主,赵帮主,在下飞星门江放鹤,刚才两位说我门中有人作乱,不知有何凭证?” 苗烧天冷笑说道:“路人皆知之事,还需要什么凭证吗?” 江放鹤摇了摇头,说道:“这么说二位是没有凭证了?” 苗烧天冷笑不语,赵一刀更是面色一沉。 江放鹤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还请两位赐教。” 苗烧天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说了半天,原来你也要打?三弟,你瞧见没,当着大哥的面他也敢跟咱俩动手,分明是不把大哥放在眼里,这还不是犯上作乱么?” 赵一刀轻轻“哦”了一声,淡淡说道:“二哥说的不错,小弟宰了他为大哥出气。” 苗烧天摆摆手,说道:“这种好事你得让着这二哥啊,二哥也得松松筋骨。” 这两人言语无忌,毫不把江放鹤放在眼里。 江放鹤面上神色不变,说道:“两位不用谦让了,一起上吧,江某人接着就是。” 苗、赵而人面上皆泛出怒色,互相对视一眼,竟然不顾江湖规矩,提起兵器,就要一起动手。 苗烧天口出狂言,江放鹤当面挑战,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 柳青山似乎就身体不适,一直在咳嗽,直到此时才止住咳嗽声,浑身颤抖道:“二弟、三弟,你们在说什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竟然敢跑到我这飞星门闹事,你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苗、赵二人闻言,连忙收起手上兵刃。 苗烧天惊愕说道:“大哥说的哪里话,我俩是听说飞星门中有人对你不服,要暗中作乱,才特意赶来帮你。大哥,你瞧瞧,这些人当着你的面就要动手,分明是对你不敬。” 柳青山重重咳嗽了几声,说道:“飞星门本来太平无事,诸位长老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哪里会有人作乱?分明你们俩今天跑来闹事,如今又要挑头动手,是想要气死我吗?” 柳青山连声咳嗽,口角溅出血渍,身子摇摆几下,就要摔倒在地。 门下两名弟子董方、王玉早已在他身旁侍立,此时不断拍打柳青山背心,只是作用不大。 苗烧天见此情景,扬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双膝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大哥在上,都是我误信人言,大哥千万不要生气!” 赵一刀一张黑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直挺挺的跪下,说道:“大哥在上,是我们错了。” 苗、赵二人跪在柳青山面前,柳青山却低头不语,只是咳嗽。 费九宫站在一旁,眉头一皱走了过来,一掌拍中柳青山后心,帮他调息修养。 他外号“大阴阳手”,一身功夫全在手上,无论是伤人,还是救人都是一把好手。 有费九宫出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柳青山已缓过气来,站直身子,向费九宫拱手说道:“多谢费老援手。” 说完,他转身回来,指着苗、赵二人,说道:“你们俩太让我失望,还不滚回去。” 苗、赵两人面面相觑。 费九宫张口说道:“他俩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被人骗了。柳贤弟不要责备他们,不如咱们一同上山,再让他俩讲明来龙去脉。” 柳青山长叹一声,说道:“他俩被骗事小,只恨从此之后,江湖上传言我们飞星门不合,我这做掌门的又那有脸面行走江湖?” 费九宫正要张口,再替二人辩解。 江放鹤冷眼旁观,忽然插口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柳师兄不要担心。” 费九宫闻言,哈哈大笑,抚掌笑道:“还是江长老说得对,柳贤弟不要担心。咱们还是先回山上说话吧。” 柳青山瞧了江放鹤一眼,苦笑一声,微微点头。 白城站在人群中只觉得有些好笑。 今日之事,有人明白,有人不明白,但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这分明是柳青山与费九宫等人联手演的一场戏,只是这出戏是给谁演的,却大有门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酒桌谈话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古往今来,凡是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大人物,无不用尽种种手段。 手段与手段却不同,有人行事光明磊落,纵然有些算计,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有人却差了一层,虽然也能横行天下,却不免施展些阴谋诡计。 前者往往有一个名号,便是“英雄”,后者往往都被称为“枭雄”,只是英雄易死,枭雄易活! 不过,柳青山虽然病得要死,但在白城眼中,却无半分英雄气概,颇有些枭雄的模样。 今日在山道上的这一场戏,他不但找来了费九宫、苗烧天与赵一刀三大高手担当主演,还不动声色的把江放鹤与鲁抱石拖入戏中,规规矩矩的唱了一场兄友弟恭,杀鸡儆猴的大戏! 唱戏要有演员,自然也要有观众,这场戏的观众不是别人,是在场的所有人。 对江放鹤、鲁抱石来说,看到的是三大高手联袂而来,一言不合血溅当场的戏。 对飞星门众多弟子来说,看到的是柳掌门怒斥苗、赵二位结义兄弟,一力维护江、鲁门中团结的戏。 对费、苗、赵三大高手带来的手下来说,看到的是柳青山仁义无双,宁愿责罚结义兄弟,也要维持飞星门声名不坠的戏。 对于白城来说,则是柳青山奄奄一息,为了维持大局,不惜忍辱负重,也要苦撑下去的苦情戏。 柳青山一场戏演给许多人看,可谓一箭数雕。 从此之后,飞星门人心定服,柳青山美名远扬,行事虽然阴险,但手段已有枭雄之色。 一场戏后,白城跟在队伍之中,向山上走去,一路上沉默无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以柳青山的势头、实力、手段,自己真的能够复仇成功么? 白城是年轻人,年轻人最大的特点是年轻气盛 柳青山却是老江湖,鲁、江两位长老,费、苗、赵几位高手也都是老江湖。 老江湖最大的特点就是沉得住气,不会生气。 刚才几个人还在山下剑拔弩张,就要一决生死,此时却已平心静气,笑语盈盈地在堂中喝酒,就连性子最烈的鲁长老也没露出半分不悦之色。 白城实在没这个本事压住火气,所以他也没法跟这些人一起吃饭,只能一个人独自离开正堂,去院中溜溜达达。 费九宫等人有柳青山招待,随行的手下自然也有飞星门中的弟子招待。 江湖风传,厚土旗的高手整日钻研土木机关之术,向来一丝不苟,轻易不与人攀谈,个个木讷的很,但三碗酒下肚之后,白城才发现他们每个人都能说会道,妙语连珠,逗得桌上其他人哈哈大笑。 火焰门自苗烧天以下,都是南方的少数民族,据说他们中有些人喜欢吃生肉,甚至连人肉也不放过。但白城在今天才知道,这些传说都是狗屁,不要说生肉,就连酒的滋味差一点,他们也忍不了,非要嚷嚷着下山买酒。 至于快刀帮,江湖上都说他们刀法凌厉,速快无比,每个人都是自小练习快刀,正式加入的帮众,每个人都能在一瞬间劈出五刀以上。这一点白城今天倒是要承认,单凭他们喝酒划拳的手速,就知道他们用起刀来,绝慢不到哪里去。 白城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桌上四个人恰好分属四方,一个是鲁长老门下的记名弟子,其他三个人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汉子,分别是厚土旗,火焰门,快刀帮的人。 那位记名弟子见白城坐下,连忙站起来替白城倒了杯酒,冲着其他三个人介绍道:“这是咱们飞星门的大师兄,为人十分仗义,向来罩着咱们兄弟。” 其他三人互相望了一眼,齐齐拱手说道:“拜见大师兄。” 白城摆摆手,说道:“诸位不必客气,我也是过来蹭兄弟们点吃的。” 几个人一起放声大笑。 白城端起酒杯,敬了四人一杯酒说道:“有件事兄弟有些疑惑,想跟兄弟们打听一下,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那位厚土旗的弟子大笑一声,说道:“大哥有话直说,咱们兄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余两位也一起点头。 白城轻晃酒杯,说道:“刚才在山下,几位帮主和敝门长老有些冲突,眼看就要动手,你们当时怕是不怕?” 几个人一怔,万没想到白城问的竟是这个问题。 沉默片刻,火焰门的弟子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大哥问的是这个事,实话实说,兄弟我一点不担心,也不单是我不担心,只怕这几位兄弟也都毫不担心。” 白城“哦”了一声,说道:“原来诸位兄弟都是视死如归的豪杰,我倒是问的冒昧了。” 快刀帮那位汉子惜墨如金,摇了摇头说道:“大哥莫开玩笑。” 白城问道:“怎么开玩笑了?” 快刀帮那位汉子说道:“咱们兄弟是不担心,但却不是视死如归。” 白城眉毛一挑,问道:“那又是何缘故?” 快刀帮的汉子沉默下来,看了另外两人一眼。 厚土旗下弟子见状,一拍桌子说道:“难得大师兄看得起咱们,肯跟咱们一起喝酒,难道这点小事也要吞吞吐吐吗?” 说完,他转过身来,对白城说道:“大师兄要是不嫌弃,容小弟细细讲来。” 白城笑道:“兄弟请讲。” 厚土旗下弟子说道:“大师兄是门中高手,英雄豪杰,不像我们只是门中的小卒子。但天下事,道理都是想通的,敢问大哥一句话,你与人交手之前,要不要做准备?” 白城点点头,说道:“自然是要做准备的,除非是仓促迎战。” 这位弟子说道:“大哥你与人交手要做准备,咱们这些人大队出动,也要做足准备。” 白城说道:“那是自然。” 他接着说道:“大哥要与人交手要做什么准备?” 白城想了想,说道:“自然是要了解对方的武功路数,交手地点环境,可能出现的帮手,战不过如何退走,打的赢如何追击,与你们有什么不同吗?” 这位弟子说道:“你说这些准备都是我们掌旗使做的,我们却不用做这些准备,我们只要按上面的吩咐打就好了。” 白城问道:“那你们做何准备?” 这位弟子说道:“自然是做好准备去死,最主要的是万一战死沙场,如何安顿家人。” 这话他说的轻轻巧巧,白城却有些黯然,当今之世战乱纷纷,可无论是江湖纷争,还是倾国大战,都是尸横遍野,不过,每具尸首之后,都有一家老小,每个战死的冤魂,都是远方的亲人。 见白城不说话,这位弟子接着说道:“这准备光凭我们自己做不了,得我们费老和他们的门主、帮主帮着做。” 白城问道:“如何帮着做?” 这位弟子说道:“自然是发下卖命钱,让我们安顿好家人再出战。” 白城追问道:“若是没有发下银钱呢?” 这位弟子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没有卖命钱,对付小股人马那还好说,要是对付硬骨头,只怕大伙就只好千方百计,先保住性命了。”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们这次前来并没有领到卖命钱,所以一点都不担心打起来。” 这位弟子嘿嘿一笑,再不说话,其他两人面色也有些尴尬,只有鲁长老门下的记名弟子有些惊讶之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迷雾 苗烧天、赵一刀今日前来,打的旗号是为飞星门平定内乱。 白城本以为,柳青山是想依仗他们将江、鲁两位长老一举铲除,但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这样一来,柳青山的目的就很值得玩味了。 要说柳青山此举只是为了示威,白城是不信的。因为赌注越高,求取的利润越多,这个道理绝不会错。 费九宫身份极高,苗、赵二人也是一方之主。这三人肯来助阵,尤其是苗烧天不惜当众自辱,无论柳青山与他们做的什么交易,付出的代价都不会小。 柳青山费劲力气把这三人请来,又不打算让他们出手,他谋取的到底是什么? “柳青山只有一个弟子”,白城忽然想到江放鹤的话,也许这句话就是事情的关键。 白城飞身跃上一棵大树,斜躺在树干分叉处,闭目凝神,静静思索起来。 他必须想到答案,否则他会死的莫名其妙。 白城一躺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他被人喊醒,喊醒他的是一位年轻的记名弟子,名叫李知,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 这名少年在山上四处喊白城的名字,找的似乎很着急,但白城飘落的时候,还是吓了他一跳。 李知低着头,细声告诉白城,掌门与两位长老在祖师殿议事,让他通知所有弟子都要到场,其他人早已经去了,只有白城是刚刚找到。 白城点点头,转身向祖师殿走去,想了两个时辰,他心中已有些眉目,只是还要验证一些东西。 李知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沉默不语。 进入祖师殿,白城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在他的记忆里,祖师殿中从来没有挤过这么多人。 在大殿中央摆着三张椅子,柳青山、鲁抱石与江放鹤坐在上面,沉默不语。 在他们左手边摆着两张太师椅,费九宫占据其中一张,自斟自饮。右手边也是两张椅子,分别坐着苗烧天和赵一刀,面色阴晴不定。 七八位入室弟子已经早早来到这里,站在大殿入口,面对柳青山等三人,凝神肃立,不苟言笑。 除此以外,还有二三十位正式弟子挤在大殿两侧,屏气凝神,眼神充满了迷茫。平常时候,他们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 人虽多,却都很沉默,就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气,没有人说话,但空气中却有一种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柳青山见白城走了进来,满是病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小城,你总算来了。” 白城拱手说道:“弟子迟到,望师叔海涵。” 柳青山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然后伸手指了指费九宫身旁那张椅子,说道:“先坐吧。” 本已沉闷的气氛,骤然冻结下来,低低的嗡嗡声全都消失不见。 白城也怔住了,他虽然身份有些特殊,但终究小了一辈,这些人的面前,并没有他的座位。 但他却没有直接张口拒绝,而是放眼向全场看去。鲁抱石的眼中露出惊异之色。费九宫也有些诧异,手中的茶杯举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绝大多数人的表情充满了惊讶与迷茫。 这是柳青山临时的决定,看到这些人的表情,白城忽然明白过来。 但这些人都不是重点,重点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董方,一个是王玉,柳青山的两个入室弟子。白城的目光在他们两人的面上停了下来。 与其他人一样,王玉的眼神也充满了迷茫。但董方不一样,眼中流露出来的只有厌恶和不安。 白城忽然明白了什么,但同时又陷入了更多的疑惑之中。 他觉得自己虽然身处祖师殿,但看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人心惟危,如同层层迷雾把真相遮在后面。他虽然已经撕开一角,但还远远看不清楚,心中充满了不安。 他想起在玄龟堂的时候,站在卢剑山与张乾灵面前,他同样一无所知,无所依靠,但却能坚定信心,纵横捭阖。 在这里,他却有些心慌,也许是因为柳青山心机之深,不是卢、张两人比得上的,但更多是因为关心则乱,他关心的事情太多,所以心乱了。 想到这里,白城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胸中的烦恼尽数吐了出去,拱手笑道:“多谢师叔赐坐。” 说完,他一甩袖袍大大方方坐在费九宫旁边。 柳青山见白城坐下,站起身来,环视场中一周,说道:“今天趁着费老来访,把召集大家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两位长老商量,若是事情能定下来,还请费老做个见证。” 鲁抱石眉头一皱,站起身说道:“柳师兄是掌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便是,有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江放鹤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也站了起来说道:“掌门请讲。” 费九宫张口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走到柳青山身前,声如震雷般说道:“柳贤弟,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想两位长老也不会介意。” 柳青山微微点了点头,轻咳几声说道:“自白师兄过世之后,柳某接任飞星门掌门,虽然德行浅薄,赶不上白师兄万一,但也算是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丝毫懈怠。飞星门交到我手上这几年,虽然没闯下多大的名头,但也算是声名不坠” 白城眉头一皱,不知道柳青山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柳青山接着说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难免动刀动枪。柳某自知武功低微,赶不上白师兄天纵奇才,为了不坠本门名声,只能拼命下苦工夫,提升修为应付江湖凶险。只可惜一时冒进,练功之时误伤心脉,如今已是命不久矣。” 费九宫一惊,急道:“你说什么?” 柳青山苦笑一声,说道:“费老并未听错。” 费九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双指紧贴寸关尺号脉,面色骤然沉下,说道:“怎么会这样,你为何不早说?我现在就下山把张淡月叫来为你疗伤。” 柳青山摇摇头说道:“三个月前张神医就已经来过了,他也没有什么救治之法。” 费九宫似乎是极为吃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莫说费九宫,场中之人无不惊讶至极,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江放鹤也面色骤变。 白城更是心神大乱,昨夜他曾听柳青山提过自己命不久矣,但只以为是柳青山为博取信任,才信口开河,所以一点都不相信。 万没想到,柳青山今日竟当众说出此事,如此一来,他再无转圜的余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迷茫 白城不能不吃惊。 因为柳青山当众宣布命不久矣,意味着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真的死去,要么放弃飞星门的一切,隐姓埋名,远遁他方。 付出的代价太大,他在飞星门所能获取的的利益,绝不值得他付出这样的代价。 白城觉得快要理清的思绪,再次混乱起来,疑惑的眼神去看鲁抱石,却见他与自己一样,眼中充满了疑惑。 大殿之中,门下众位弟子早已人心浮动,纷纷交头接耳。 苗烧天与赵一刀也是一脸激动,想要说些什么。 唯独江放鹤面色微变之后,再次恢复平静,依旧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青山见场中有些混乱,皱了皱眉,张开双臂虚虚向下一按,劲风所到之处,众人安静下来。 柳青山说道:“这件事我一直瞒着诸位,就是怕门中人心不靖。咱们飞星门历经百年风霜,从不曾被任何外敌击倒,唯一能击倒我们的就是我们自己。” 柳青山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殿中众位弟子无不点头称是。 柳青山见状,欣慰说道:“今日费老大驾光临,来我山中巡视,我便想趁此机会,卸下掌门重担,将掌门之位传给白城?” 一语出口,全场哗然。 飞星门下弟子都知道白城是前任掌门白铁寒的唯一弟子,也是原本的飞星门掌门人选。柳青山的掌门之位得来的不大合规矩,是当初事急从权的结果。 门中早有传言,掌门之位已成祸根,两人将来难免一场恶斗。万没想到,柳青山竟会主动放弃掌门之位,让位给白城。 柳青山说完之后,转过身去,瞧着鲁、江两人,问道:“还不知鲁师弟、江师弟对此事是何看法?” 白城忽然明白,柳青山玩的是以退为进的把戏,他主动放弃掌门之位,为的引爆江放鹤与鲁抱石之间的矛盾。 鲁抱石一向支持白城。当初白铁寒过世之后,他便力荐白城接任掌门之位,只是被形势所阻,才不得不承认柳青山接任的事实。这些年来,众人皆知鲁抱石并未放弃,仍旧想方设法,推举白城上位。 江放鹤则不同,他虽然近几年才加入飞星门,但势力急遽扩张,对掌门之位也极有兴趣。正是看到这一点,程世明才提出,白城以掌门之位为交易筹码,换取江放鹤的支持。 白城原本已与江放鹤达成默契,双方联盟,共抗柳青山。 不过,柳青山刚才这一番话却让形势大变,他自承时日无多,掌门之位不日就将空出。 江放鹤只要对掌门之位在意,便会出言反对。 因为只要拖到柳青山过世,他不但有机会争取掌门之位。而且这个机会要比他与白城交易方便的多,也安全的多。 唯一的风险就是,江放鹤只要出言反对,与鲁抱石便再难互相信任。若是在此期间内,柳青山突然发难,江、鲁两人势必不会联手,各个击破的机会大增。 瞬息之间,白城已经想通了整件事情,不得不佩服柳青山对形势看的极准,把握极妙。 现在的关键是,江放鹤会怎么选。若是他出言反对,白城便要同时面对柳青山与江放鹤两大敌手,再想为白铁寒报仇难如登天。 白城的心提了起来。 鲁抱石没有等江放鹤张口,抢先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掌门师兄自行处理便是。我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柳青山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你同意就好,江师弟呢?” 江放鹤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是要发怒,又似在要嘲讽,但最终仍是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依旧温声说道:“鲁师兄说的不错,这件事掌门自己决定便好。” 柳青山面色变了变,双眼紧紧盯着江放鹤,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干脆,但最终也没有在江放鹤脸上看到任何表情,点点头说道:“江师弟果然豁达。” 当着殿中众人之面,柳青山与鲁、江两人说定此事,场中弟子无不惊讶,瞧着白城的眼神已经有些恭敬。 柳青山大笑几声,转身走到费九宫面前,拱手说道:“费老,刚才的话您老听清楚了。” 费九宫面色阴沉,声音已没有刚才宏亮,说道:“一清二楚,此事我必会禀明盟中,不容任何人反悔。” 柳青山微微拱手,说道:“多谢费老。” 与费九宫说定,柳青山来到白城面前,轻声说道:“小城,飞星门的担子不好担,你可愿意继承白师兄的遗志,继续担下去?” 这句话已近乎托付后事,有些临终托孤的味道,殿中众位弟子心情极为沉重,已有人垂下泪水。 其他人很感动,白城却很茫然,他实在想不通柳青山的目的,难道他费尽千辛万苦为的就是让出掌门之位? 他直觉告诉他危险就在眼前,却不知危险来自何处,但他却没有退路,若再推辞,手中将不会有任何筹码。 没有沉思,也没有犹豫。 白城朗声答道:“弟子愿意。” 柳青山面色陡然红润起来,大笑说道:“好,好,好!好孩子,我没看错你,你果然担得起这幅重担!我现在就…” 说到这里,祖师殿外忽然有人大声喊道:“掌门且慢!” 殿中众位弟子又是一惊,今日已发生过太多出人意料的事情,费九宫突然来访,苗、赵二人当面挑衅,柳青山病重不治,白城接任掌门。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比飞星门过去十年发生的都多,殿中众位弟子已经有些麻木了,只希望早早尘埃落定,实在不愿有人带来新的波折。 只不过,天下间不如意事常**,一心期望的事情往往不会发生,千方百计要躲过的事情,却往往如影随形。 随着声音,殿外说话之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白城认识,姓赵名诚,是程师叔座下三大入室弟子之一,极得程师叔信任,在门中弟子中威信极高,平日喜穿一身血色稠袍,今天那一身稠袍更红更艳,却是染上斑斑血迹的缘故。 赵诚走入殿中,扫视全场一周,随即冲着白城冷笑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算是让我赶了回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招 赵诚来者不善,言辞如刀犀利无比,直逼白城。 白城却不惊慌,反而放下心来。因为赵诚的出现,让他第一次看到了柳青山的底线。那就是无论如何,柳青山都只会挑拨他与江放鹤之间的关系,绝不会真的把掌门之位交出来。 想到这里,白城向江放鹤看去,却见江放鹤也在瞧着自己,两人双目一对,顿时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一起微微点头。 白城沉默不语,鲁抱石却已忍不住,怒喝道:“你是掌门还是长老?祖师殿上岂有你说三道四的地方。” 赵诚毫不畏惧,挺身说道:“此事干系重大,弟子纵然身死当场,也不得不说。” 鲁抱石身为执法长老,向来没有弟子敢对他稍有不敬,更不要说像赵诚这样当面驳斥,怒火攻心霍然站起。 柳青山忽然插话说道:“鲁师弟且慢动怒,赵诚向来不是鲁莽之辈,他既然敢站出来,自然有理由,我们不妨听听他要说什么。” 鲁抱石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冷笑一声,重新又坐下去。 赵诚仰头说道:“多谢掌门成全。” 柳青山说道:“你有什么话,你就尽快说吧。” 赵诚环视一周,见殿中人多口杂,便说道:“弟子有机密事情禀报,还请掌门移驾,弟子单独汇报。” 柳青山摇摇头,说道:“咱们飞星门向来光明磊落,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有我在此你也不必担心什么。” 赵诚沉吟片刻,似是在考虑此事。 柳青山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他。 片刻之后,赵诚似是想通了什么,大声说道:“启禀掌门,白城乃是南方魔门的奸细,掌门练功受伤一事,是他暗中下毒所致。” 赵诚话一出口,四座皆惊。 鲁抱石面色骤变,江放鹤目如寒冰。费九宫更是拍桌站起,大喝一声:“你说什么!” 费九宫声如震雷,气势汹汹。赵诚却毫无惧色,眼中只看柳青山一人,对费九宫理也不理。 柳青山面色凝重,说道:“赵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赵诚咬牙说道:“弟子明白。” 柳青山继续说道:“你说咱们飞星门下任掌门是魔门的奸细,这话有半点不实之处,你再难生离此地。” 赵诚说道:“弟子明白。” 柳青山面色渐渐冷了下来,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赵诚一把撕开身上衣衫,露出身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厉声说道:“就凭弟子身上这几道刀伤。” 柳青山沉默不语。 赵诚接着说道:“掌门心脉受损之事,别人看不出来,我师父却已有所察觉。咱们飞星门的武功向来中正醇和,极难走火入魔。他老人家知道此事必有古怪,于是亲身历险,去查访事情真相。一查之下才发现,原来是白城指使掌门身边之人暗中下毒,引发掌门师伯走火入魔,目的是为了谋夺掌门之位” 赵诚顿了顿,说道:“他老人家本来想不明白,白城从小在门中长大,深受门中恩惠,为何会想到谋杀门中长辈?后来才发现原来在消失的这一年里,他已暗中投靠魔门,此事全是魔门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身受重伤,又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身子摇摇晃晃,似乎已经支撑不住。 费九宫早已按捺不住,几步来到赵诚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冷声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赵诚也不理他,直勾勾地盯着柳青山。 柳青山说道:“费老与魔门仇深如海,他问话你答就是了。” 赵诚方才说道:“此事一点不假。” 费九宫面色铁青,说道:“这种大事,程二弟为什么不亲自过来讲?” 赵诚说道:“他老人家前几日去追踪魔门余孽,一时赶不回来。听说白城回山之后,他老人家猜测柳师伯要将掌门之位传给白城,就让我先赶回来。这一道上,我经历过几次截杀,邀天之幸,终究是让弟子赶回来了。” 白城一直在等柳青山出手,他知道柳青山一向阴险,但没想到竟也如此狠辣,居然会诬陷他是魔门中人。 陈国武林向来对魔门深恶痛绝,莫说是真正的魔门中人,就是与魔门粘上一点关系,也要杀之而后快。 费九宫毕竟是江湖宿老,忽然冷静下来,放开赵诚双肩,沉下声音问道:“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赵诚面色坚毅,说道:“弟子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 费九宫问道:“什么证据。” 赵诚说道:“有师父他老人家的亲笔书信在此。” 说完,他从胸前掏出一封书信,却没交给费九宫,而是直接交给柳青山。 柳青山打开书信,细看一遍递给费九宫,说道:“费老与程师弟一向交好,想来也认识程师弟的字迹。” 费九宫细细翻看书信,脸色越来越冷,最后折好书信,面对白城,问道:“你怎么解释?” 赵诚进门句句不离白城,白城却一语不发,从未争辩半句。 因为赵诚的入场,便是柳青山的出招,他要好好瞧瞧柳青山如何出招,才能决定如何应对,所以他只观察,却不说话。 直到费九宫问起。 白城明白轮到自己出招了,微微一笑,起身说道:“不知费老让弟子解释什么?” 费九宫怒极反笑,说道:“你很不错,到这种时候还沉得住气,赵诚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白城摇摇头,说道:“空口白话,只怕难以令人心服。” 费九宫呵呵冷笑,将书信递给白城。赵诚大吃一惊,想要飞身夺过书信,却被柳青山伸手拦住。 白城讲书信翻看一遍,苦笑一声,又递回费九宫。 费九宫再次问道:“你服不服?” 白城轻笑一声,说道:“若是一封假书信就能令人心服,那天下间魔门的人也未免太多了。” 费九宫摇摇头道:“你说是假信,我却不这么认为。程二弟的笔迹,我还是认识的。” 白城长笑一声,向赵诚信手一招,说道:“书信谁都可以模仿,但程师叔身为执法长老,随身有一枚执法令牌,向来能代表他的身份。如此大事,我想程师叔不至于连这枚令牌也不给你吧。” 赵诚冷笑一声,说道:“死到临头,还要挣扎。令牌自然是有的。”说话间,他伸手向腰间摸去,随即表情一僵,面色大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魔门踪迹 赵诚随手去掏令牌,不料半晌之后,令牌没有掏出来,面色却已变得铁青,就好似令牌一般。 众人见他面色骤变,心中不免纳闷。 赵诚自进殿以来,种种举动可谓气势如虹、生死无忌,颇有几分忠肝义胆的架势。 一番言讲之后,已有阴谋论者相信,白城当真与魔门有关,柳青山也确实是被他所害。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关键时刻,赵诚居然掏不出令牌,不免令人大失所望。 白城见赵诚摸来摸去,却始终抽不出手来,微微一笑问道:“赵师弟是不是找不到令牌?莫不是把令牌丢了吧?” 赵诚满头大汗,喃喃自语:“难道是我与贼人交手的时候丢的?” 白城面色有些古怪,说道:“这话恐怕赵师弟只能问自己了。” 鲁抱石刚才气急攻心想要跟赵诚动手,却被柳青山阻拦,此时不但不怒,反而放松下来,呵呵笑道:“只怕不是丢了,而好似程师兄没给你吧。” 赵诚满面通红,竟无言以对。 费九宫见赵诚找来找去,却始终找不到,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别找了,除了这书信,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赵诚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说道:“弟子除了证据,还有一位证人。” 费九宫问道:“证人是谁?你带来了吗?” 赵诚伸手一指,喝道:“就是他!” 众人沿着他的手指方向瞧去,不禁愕然。赵诚指的不是别人,正是柳青山的大弟子董方。 董方目瞪口呆,说道:“我是什么证人?我什么也不知道。” 众人一片哗然。费九宫也有些皱眉。 赵诚连忙说道:“弟子曾经说过,白城曾指使掌门身边之人暗中下毒,这人就是董方。” 董方急忙辩解:“你这是一派胡言!” 费九宫问道:“此事可有证据?” 赵诚解释说道:“白城为人狡诈,虽然身入魔门,却没练过魔门武功。不过,董方禁不住魔门武功的诱惑,早已练习多日。若非如此,也不会被我师父发现。费老若是熟悉魔门武功,只要出手一试便知。” 费九宫转身向董方走去,不料刚刚一步迈出,便已被人拦住,抬头一看却是柳青山。 柳青山摇了摇头,说道:“方儿自小跟我长大,他绝不会背叛我,费老不必再试了。” 费九宫将柳青山拨开,说道:“柳贤弟,我与魔门仇深似海,但有一丝可疑之处,我绝不会放过。” 柳青山坚持说道:“方儿不会有一丝可疑之处。” 赵诚在柳青山身后,听了这话,不由面色大变,“啪”的一声,双膝跪倒在柳青山面前,吼道:“柳师伯,弟子若有一字不实,甘愿受门规处罚。” 说到此处,赵诚以膝代步,跪走两步,紧紧抱住柳青山大腿,眼泪夺眶而成,将他衣襟打湿。 柳青山似乎极为痛苦,双手微微颤抖颤,却仍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到此打住,咱们无需再议。赵诚之言过于荒谬,你们还不快将他拉出去。” 众位弟子如梦初醒,冲出几名执法弟子,要将赵诚拖出大殿。 就在殿中众人将注意力放在赵诚身上时。 费九宫悄无声息,犹如鬼魅一般飘到董方身侧,单掌如电,陡然向他击去。 费九宫外号“大阴阳手”,一身功夫都在双掌之上,三十六路无极掌法已臻半阴半阳,亦阴亦阳的境界,随意一掌击出,都有冷热两股掌风交汇,卷起一道旋风将敌人笼罩其中。两股掌风随着旋风游走,从四面八方袭来,只要敌人稍有不慎,便可趁虚而入。 凭借这手掌上功夫,费九宫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遇过敌手,此时用来对付董方倒是小题大做了。 费九宫猝然出手,殿中谁也没有想到,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掌风已笼在董方身上,掌力雄浑至极,显是费九宫已动了杀心。 众人惊呼一声,只道董方必死无疑。 不料,在这生死关头,董方猛然大喝一声,双掌一扬,分别向左右击去,竞把这一道旋风击散,将这一掌轻轻松松挡了下来。 只是这一掌过后,他由头至脚,浑身上下,肤色全都变的铁青,隐隐泛出金属般的光泽来,就好像铁人一般。 殿中众位弟子还不明所以。鲁、江两位长老面色已骤然大变。 费九宫更是放声大笑,吼道:“好!好!好!嚼铁**,百炼铁身!魔门十大神功排名第七,原来你真是魔门的人。” 董方一声不吭,转身往殿后逃去,他练这门武功极为怪异,举手投足之间,给人的感觉沉重至极,踩在地上如铁锤砸地一般砰砰作响,毫无轻功的感觉,但偏偏又速快无比,眨眼间已冲到大殿后方。 大殿后面紧闭,他也不开门,低吼一声,直直一撞,便将三寸多厚的木门撞的粉碎,从门中冲了出去。 费九宫却不着急,呵呵冷笑道:“嚼铁**是你这么用的吗?” 说罢,他双臂一展,飞身一跃,如大鸟般腾空而起,顺着刚才董方撞开的大洞追了出去。 殿中忽然出了变故,众位弟子无不惊骇,纷纷向柳青山望去,等他下达命令。 柳青山不理众人,呆呆地朝董方冲出的方向望去,目光之中满是悲哀,忽然间,又重重咳嗽几声,咳的满口鲜血,身形摇摇晃晃就要倒下。 众位弟子大吃一惊,连忙冲上去扶他,却被他伸手推开。 殿中场面混乱,白城心中更乱,他实在是想不到,董方竟真是魔门中人。 魔门乃是天下间最为神秘的宗派,多年之前,曾与道门两分天下。直到佛门兴起之后,才将魔门逐出中原,取而代之。 后来佛、道两门大兴,立下七国道统,划江而治,均分天下,将全部精力都用在朝政上,遂放弃江湖不管,与武林门派井水不犯河水。 魔门无法与佛、道两门对抗,便将全副精力放在江湖之中,与武林门派时有冲突,百余年来,早已仇深似海。 年深日久,佛道两门虽然势大,武林中人却多有不了解的,魔门行踪诡秘,在武林中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至于董方会不会假冒的魔门中人,白城连想都没有想过,魔门十大神功在江湖上闻名已久,嚼铁**更是标志明显,这一点白城还是知道的。 白城本以为柳青山找赵诚演戏,只是要陷自己于死地,万万没有想到,竟真扯出一个真的魔门中人来。 世事难料,一至于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逼宫 从费九宫出手,到董方逃走,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场中形势已是一片混乱。 柳青山似是心痛至极,站在殿中一语不发。众位弟子六神无主,只能去问鲁、江两位长老。 鲁抱石身为执法长老,自然义不容辞,当机立断大声喊道:“飞星门众弟子听令。” 众位弟子精神一振,齐声应答。 鲁抱石高声喝道:“所有人等各持兵刃在祖师殿外戒备,不经通传不得入内。” 众位弟子大吃一惊,如今场中形势未定,有些无法理解,鲁抱石为何不安定人心,反而先将他们逐出殿去。 白城对此心知肚明,自赵诚说出“魔门”两个字之后,今日之事已注定不能善了。 如今祖师殿中,除了状态不明的柳青山,尚未归来的费九宫,还有鲁、江、苗、赵四位高手。苗、赵两人来意不明,一个不好血战就在眼前。 只是练气阶与淬体阶差距极大,双方一旦动起手来,这些弟子帮不上忙,只会沦为拖累,所以鲁抱石才要第一时间,将众人赶出殿去。 更何况,费九宫、苗烧天、赵一刀三人带来的人马,已在山上驻扎下来。万一这些人早有准备,里应外合之下,飞星门灭门就在眼前,让众位弟子守在殿外,也有防备这些人马的意思。 众位弟子虽然听到命令,却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缓缓向殿外退去,其他人仍然站在殿中不动。 鲁抱石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江放鹤插口说道:“鲁长老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话音未落,一大半弟子齐齐拱手,转身朝殿外退去。 两拨人退走之后,只剩下十余人站在场中。这些人凑到柳青山近前作势询问。柳青山摆了摆手。这些人便默不作声退出大殿。 瞬息之间,祖师殿中只剩柳、鲁、江、苗、赵以及白城、赵诚寥寥数人。 鲁抱石见众人退走,走到柳青山面前,将他扶到椅上,说道:“柳师兄,莫要怒极伤身。今日这事诡异的很,我只怕其中还有内情” 柳青山微微点头。 两人正在说话,费九宫大踏步从后门进来,手中提着董方,董方双目紧闭,昏迷不醒,身上肤色依旧铁青,只是缺少刚才那种金属光泽。 费九宫一把将他扔到地上,说道:“好一个魔崽子,嚼铁**竟已练到第三重境界,若非对敌经验太差,几乎被他跑了。” 白城笑道:“在费老面前,只怕没人能说经验丰富。” 费九宫一怔,说道:“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白城奇道:“在下为何笑不出来?” 费九宫说道:“董方已被擒下,你自信逃得出去么?” 白城摇摇头,说道:“费老的话,在下不明白了。敢问费老,在下为何要逃走?” 费九宫怒极反笑,说道:“董方已被擒下,难道你还要狡辩?” 白城说道:“费老只能证明董方是魔门中人,至于在下,却与董方毫无关系。” 费九宫大怒:“你说无关就无关么?” 白城针锋相对:“莫非费老说有关就有关?” 费九宫冷笑道:“希望你尝遍厚土旗七十二路刑具之后,还能这么嘴硬。” 白城轻笑说道:“这里是飞星门,不是厚土旗,掌旗使的威风,在我这里摆不起来。” 费九宫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你不知道。武林会盟誓约里写的清清楚楚,但凡与魔门有关人等,五大掌旗使皆有权拘拿,违令拒捕者以武林公敌论处。” 白城一怔,说道:“原来如此,那么谁是有关人等,是谁说了算?” 费九宫说道:“自然是老夫说了算,武林会盟对魔门之人,向来是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只要有丝毫牵扯,就别想逃脱。” 白城回头瞧了瞧赵诚,见他依旧跪在地上,轻叹一声说道:“在下终于想明白了,只要他今日出现,我就要跟你走一趟,至于有没有证据其实无关紧要。” 费九宫面含冷笑,说道:“今天走也要走,不走也要走。” “他走不走,你说了不算。”有人插口说道。 费九宫回头一看,说话之人竟是江放鹤,冷笑说道:“江长老难道对盟中的规矩不满?” 江放鹤缓缓站起身来,淡淡说道:“费老位高权重,但对盟中的规矩却不十分熟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费九宫说道:“难道你比我熟?” 江放鹤说道:“江某虽然驽钝,但对盟中规定也还是有些研究。费老刚才话说的虽不错,但凡事皆有例外,各大门派掌门并不在掌旗使拘拿之列。” 费九宫冷笑说道:“莫非白城是掌门不成?” 江放鹤轻摇手中折扇,转身面向柳青山道:“柳师兄,以江某看来,白城绝做出谋害师长的举动。师兄既要传位给他,他便是我飞星门下一任掌门,绝不能轻易被人带走,否则我飞星门颜面何存。还请柳师兄就此下令,让白城即刻接任掌门,留在飞星门中。” 费九宫放声大笑:“白城谋害柳贤弟嫌疑未除,你就想让柳贤弟传位给白城,莫非疯了不成?” 鲁抱石也大吃一惊,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江放鹤依旧坚持让柳青山传位。 殿中几人,只有白城明白江放鹤的意思,这一番话并非是说给柳青山,而是说给他听。 自从赵诚进门之后,白城与江放鹤皆知,柳青山绝不会传位给白城。江放鹤这话无非是表明,他今日要与白城共进退,就在此处向柳青山逼宫。 柳青山听罢默然无语,半晌之后方才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白城身边,说道:“小城,我知道董方加入魔门之事与你绝无关系,你不必担心。今日费老忽然来访,我本想趁机传位于你,让你接任掌门之后,在随费老下山,同去丹霞山向梁掌门。” 柳青山接着说道:“只是,如今你嫌疑未除,若传位只怕人心不服,反生事端。你还是走一趟,前往盟中验证清白。我会写下书信一封,说明此事前因后果,让梁掌门细查,绝不会冤枉了你。” 白城不得不佩服柳青山做戏的本事,他无论如何也及不上。 柳青山这一番话明面上是就事论事,让白城前往丹霞山受审,实则与他昨夜一番话前后呼应,要白城趁势去见梁子襄,说明“七海会”控制飞星门一事。 自今日白城进入殿中以来,柳青山半字不提昨夜商谈之事,但一举一动无不与昨夜谈话相呼应。纵然赵诚来搅局,打的也是程世明的招牌,正与他说程世明被江放鹤控制相符合。 直到此时,他这一番话说的仍是情深意切,合情合理。 几句话已表明江放鹤留白城在门中,是要将两人一网打尽两人。柳青山逼白城去丹霞山,才是一番好意。若非白城早已发现令牌的破绽,只怕也会被他说服。 这等心机,这等算计,白铁寒死的不冤! 沉思片刻,白城含笑说道:“启禀掌门,弟子暂时还不能飞星门。” 一语出口,柳青山面色如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动手 柳青山满是病容的脸上,忽然罩起一层寒霜,问道:“白城,你说什么?” 依柳青山的算计,白城只要没看穿他的真正目的,那么于公于私,都会前往丹霞山,求见梁子襄,查访七海会。 听到白城拒绝之后,他便知道一番算计落空,不知在何处露出破绽,所以再不掩饰。 白城瞧他表情,便知道柳青山已然翻脸,朗声说道:“柳师叔命不久矣,飞星门风雨飘摇,弟子岂能一走了之,待到新任掌门上任,弟子方能安心离去。” 柳青山摇摇头道:“掌门之位事关重大,非三五日所能决定。” 白城坚持说道:“掌门之位不定,弟子绝不离开此处。” 柳青山双目如电,瞧着白城不放,似是要将白城的想法看穿,半晌之后,忽然哈哈一笑,问道:“白城,你觉得谁适合做掌门?” 白城一怔,随即说道:“掌门之位,岂是弟子能乱讲的。” 柳青山说道:“但说无妨。” 白城呵呵一笑,一指江放鹤说道:“江长老武艺绝顶,德才兼备,可任掌门之位。” 柳青山目光一寒,说道:“江长老资历太浅,做了掌门人心不服。” 白城接着说道:“程长老资历极深。” 柳青山目光更冷,说道:“程长老近年来已不管门中事务,不是恰当人选。” 白城再次说道:“鲁长老办事最为尽心。” 柳青山再次摇头道:“鲁长老修为不足,只怕挡不住江湖中的明枪暗箭。” 白城长叹一声,说道:“弟子心中,再无人选。” 柳青山静默不语,场中再次安静下来。 啪! 有人猛一拍桌,打破了殿中的宁静,白城转头瞧去,却是火焰门门主苗烧天。 苗烧天与赵一刀两人,在大殿之中一语不发,从赵诚进殿,到董方逃走,都一动不动,就如两尊泥塑雕像一般,没想到这个时候,却忽然动了起来。 白城呵呵笑道:“莫非苗门主要插手我们飞星门的内务?” 武林之中门派众多,规矩也各不相同,但有一条规矩,无论是那家门派都会制定,便是禁止其他门派插手内务。因为门派之中一旦容忍外人插手,祸起萧墙便在眼前,再大的门派也经不起这种风波。故此,对插手内务之事,各大门派都极为忌讳。 费九宫虽然飞扬跋扈,但听到飞星门议论掌门人选,也立即闭口不言,不再插嘴。 苗烧天虽是南荒异族出身,但在江湖上打滚多年,也明白这个道理,连忙说道:“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有一句公道话要讲。” 白城说道:“苗门主但讲无妨。” 苗烧天说道:“我听说白少侠是前任门中白铁寒的徒弟,所以柳大哥才想让你继承掌门之位。” 白城点点头道:“不错。” 苗烧天接着说道:“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懂了,白铁寒有徒弟,柳大哥也有徒弟,为什么你能接任,柳大哥的徒弟就不能接任。” 白城放声大笑,终于明白了柳青山的目的,他千方百计将这三人请来,逐自己出飞星门,打压江放鹤,都只是顺手而为,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顺利传位给他的弟子。 苗烧天面上一红,说道:“你笑什么?” 白城说道:“苗门主打算举荐那位师弟,莫非是董方么?” 苗烧天怒道:“董方欺师灭祖怎么能算数,柳大哥只有王玉一个徒弟。” 白城已然确定,董方身入魔门之事,柳青山早已知道,所以才安排赵诚在关键时刻,突然揭穿此事。不但将董方一举拿下,还将自己拖入其中,可谓一举多得,正是柳青山的做事风格。 而且此事不但柳青山知道,就连江放鹤也知道的清清楚楚,不然就不会让江一帆给自己带话,说柳青山只有一个弟子,因为另一个弟子早已破门而出。 只是他虽经江放鹤提醒,发现董方有问题,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董方投身的竟是魔门。 白城脑中一片清明,大笑声中,转身问柳青山:“师叔以为王玉如何?” 柳青山面无表情:“王玉不错。” 白城朗声说道:“原来如此,弟子明白了。” 费九宫见飞星门掌门一定,便冷笑说道:“既然你明白了,就乖乖随老夫走吧,此处再无人护的了你。” 白城轻轻摇头说道:“只怕费老不能如愿。” 费九宫大笑说道:“难道你胜的过老夫不成?” 白城微微一笑,朝鲁抱石拱了拱手。 鲁抱石长身而起,高声说道:“他走不走,你说了不算。” 费九宫怒吼一声:“鲁抱石,莫非你也与魔门有牵连不成?” 鲁抱石哈哈一笑:“好大一顶帽子,鲁某可担待不起。” 费九宫说道:“既然如此,你还不退下。” 鲁抱石说道:“鲁某只是提醒一句,费老并无权利拘拿我们掌门。” 费九宫放声大笑,说道:“你的了失心疯么,柳贤弟已决意将掌门之位传给王玉,你没听到么?” 鲁抱石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迎风展开,说道:“白城要继承掌门之位,又何须柳青山同意。” 费九宫一怔。柳青山似是想到什么,面色大变。江放鹤表情忽然放松下来。 鲁抱石高声念道:“青山继任已近十载,行事多有荒谬之处,幸赖祖师保佑,方能危而复存。今白城年少有为,武功已成,可代青山执掌飞星门门户。隐者张乘云随笔。” 其他人都还没说话,费九宫已大惊失色,吼道:“张乘云!他竟然还活着!” 鲁抱石却不理他,直视场中众人,说道:“柳青山、白城,还不快接祖师法旨。” 白城双膝跪地,叩头说道:“谨遵祖师法旨。” 柳青山沉默不语,两颊忽然染上病态红色,双眼放出莹莹红光,便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良久之后低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被人蒙蔽,才会下这种乱命,柳某不会遵守。” 苗烧天与赵一刀闻言,起身站到柳青山身旁,说道:“飞星门中果然有逆贼谋乱,让小弟动手便是。” 柳青山微微点头,苗、赵二人提纵身形,向鲁、江两人袭去。 赵诚本跪在一旁,见苗、赵二人动手,双掌一翻,腰腹一挺,一招“长虹贯日”,向白城后心狠狠击去。 白城也不回头,单手回击一掌。只听“咔嚓嚓”几声,赵诚痛叫一声,双臂骨节寸断。 费九宫见状,怒吼一声:“好狠的小子”说罢,身形一晃,如鬼魅般飘到白城左侧,一掌朝白城天灵盖劈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殿中苦战 白城不慌不忙,撤步回身,闪过这一掌,随即运转气血,左臂挥击,掌缘如刀,划向费九宫手臂。 费九宫飞速缩回手臂,怒喝一声:“小子竟敢还手!” 白城冷笑道:“难道束手就擒不成。” 费九宫再不说话,七尺之外,一掌劈来,寒热两道掌风交汇,一股旋风生出,将白城周身上下罩在其中。 他这招“阴阳合击”刚才随手一掌击中董方,便逼得董方使出魔门神功“嚼铁**”,方才险险逃过一劫,此时攻击白城,掌力更强三分,自信一招出手,便能取白城性命。 白城虽不会嚼铁**,但他武技高明远在魔门神功之上。他双臂抱圆,劲力内敛,施展出“破玉十三式”中的“圆融式”来。这一式能将任何方向袭来的掌力,改变到方向。 白城身在旋风之中,掌力自四面八方而来,他身形滴溜溜一转,便将这掌力又向四面八方导去,将旋风中蕴含的掌力重新导回旋风之中,颇有几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意思。 片刻之间,旋风消失不见,白城丝毫无损。 费九宫面色一沉:“好高明的武技,难怪口出狂言。”随即改换战法,与白城近身相搏。 白城这一年来虽突飞猛进,但说到底不过是入微境界,比费九宫差了一个大境界,江湖经验更无法与之相比。 数招过后,他便落在下风,只是凭借破玉十三式的精妙武技,一时半刻不至于落败身亡。 大殿之中,两伙人分别交手。 白城与费九宫之间,费九宫稳占上风,白城不过勉强应付。 鲁抱石、江放鹤则不然,他二人双战苗烧天、赵一刀,稳占上风。 江放鹤手中一柄折扇兼具匕首、短剑、打穴橛,峨眉刺等多种武器的妙用,片刻之间已施展出十余套不同武技,可谓眼花缭乱,炫人耳目,将赵一刀打的苦不堪言,周身上下鲜血淋漓。 赵一刀心中无奈,硬挨了一掌之后,横刀猛砍,把江放鹤逼退一步,趁此机会大声喊道:“老苗,你抵挡片刻,等我冲出去把儿郎们叫来,再来收拾他们。” 苗烧天却默不作声,既未拒绝,也未答应。 赵一刀只当他答应下来,提纵轻功,转身往殿外逃去。 江放鹤冷笑一声,手腕一抖,三枚透骨钉从袖中抛出。 赵一刀听到身后有金刃破空之声,连忙把金背砍山刀向后一挡,“铛!铛!”两声,将两枚透骨钉格飞,却被剩下一枚击中左膀,深入骨髓,痛叫一声,倒在地上。 直到此时,苗烧天才传来声音:“挡什么挡,我也抵挡不住了!” 话音未落,便听到“啪!啪!”两声,苗烧天双手金环脱手飞出,嵌在大殿四周石壁之上,胸口被鲁抱石打了一拳,口吐鲜血,翻身倒地。 苗、赵二人虽然也是练气高手,但火焰门与快刀帮不过是江湖上的小门小户,列不到陈国十八家武林门派中来,也没有什么高深传承,他俩能突破到练气境界,凭的全是自身天赋。 故此,这两位仁兄与鲁、江相比,虽然境界相仿,但战力却差了不止一筹。 交手至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苗、赵二人已躺在地上,白城却还能苦苦支撑。 鲁抱石啧啧称奇,大笑一声:“小城好本事,莫着急我来了!”说罢,沉肘拧腰,单拳出击,一道雄浑拳力向费九宫背心袭去。 费九宫经验丰富至极,可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身形一转,便将拳力躲开。 江放鹤一甩折扇,三支银针悄无声息射向费九宫周身要穴,所到之处恰是费九宫闪躲的位置。 费九宫无奈,只能回身一扫,用掌风将三枚银针打落。白城趁此机会脱出战团。 鲁、江两人对视一眼,并肩其上,与白城一起,将费九宫围在中间。 费九宫连续数招拿白城不下,已有些颜面无光。鲁、江两人这一出手,竟让他压力大增。 数招之后,费九宫已屈居下风,大喝一声:“柳青山,你还不动手,难道你以为还能回头么?” 柳青山嘶吼一声,似是十分痛苦,双目赤红,发出莹莹红光,五指一屈,变掌为爪,脸上血气涌出,双爪更是红的发亮,就好像要渗出血来,一股血腥气在殿中弥漫。 鲁抱石还不识的厉害。 江放鹤张口说道:“鲁师弟小心!这是赤魔手,爪上毒性猛烈,见血封喉。” 鲁抱石惊讶说道:“这也是魔门功夫么?” 江放鹤说道:“这是佛门的武技。” 鲁抱石更加惊讶,江放鹤却不再说话,一边出手攻击费九宫,一边提防柳青山动手。 柳青山双爪一扬,带着一股腥风向三人猛扑过来,加入战团之中。 江放鹤闪身拦住他身前,折扇一挑,正中手腕,发出“砰、砰”的金属撞击之声。 一击之下,双方竟平分秋色,各退一步。 江放鹤眉头一皱,他这柄折扇看似简单,实是前辈高人采集陨铁之精练成,灌注元气之后,可谓无坚不摧,今日竟被柳青山的血肉之躯挡住。 不过,江放鹤毕竟修为深厚,除了飞星门的嫡传武技外,还练了数门极为厉害的功夫,虽奈何不了柳青山,一时间却也不会被他击败。 江放鹤拦住柳青山。鲁抱石与白城两人双战费九宫。 费九宫是武林大派太行派的长老,又兼任厚土旗掌旗使,功力之深厚,武技之精妙,远在鲁抱石与白城之上。 他一时拿不下白城,只是因为不熟悉破玉十三式的精妙之处。 此时双方已交手数招,他对白城一身武技已有所了解,知道白城招法虽精,但修为却浅,便一心一意以内里硬拼,如此一来,果然大占上风。 双爪到底比折扇灵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柳青山凭借诡异爪法,已逐渐占据上风,江放鹤已额头见汗。 费九宫则凭借深厚功力,稳稳压住鲁抱石与白城两人。 鲁抱石功力深厚,独自承担了七成压力,白城招法虽精,却也只能给费九宫造成三分困扰。 祖师殿内打的热火朝天,殿外众位弟子虽心急如焚,但不得命令也不敢入内,只能在外面着急。 白城心知不妙,若是按这种形势发展下去,只怕飞星门覆灭就在今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死一瞬 想到此处,白城轻咤一声,伸手一点,一头遍体烈焰,凶横霸道的野猪陡然出现在大殿之中。 自炼化九灵飞焰符以来,白城曾试过多种火中精灵,但最喜欢召唤的还是这头赶山猪。 只不过以往是因为他的心神力量不足,最多只能召唤出这头赶山猪。但突破到入微境界后,他已能召唤出彻地熊来,但不知为何,这头火熊虽然力大无穷,速度也快,但灵机反应却比这头火猪差得远。 再加上他与火熊配合作战还不熟悉,故此在关键时刻,他仍是选择更为可靠火猪迎战。 赶山猪现世之后,一身烈焰飞腾,映的满室红光,殿中温度也骤然提升起来。 殿中数人除了柳青山状态不对,有如疯魔一般,面上表情狰狞,瞧不出变化来。其余数人无不面色骤变。 尤其是费九宫,一时之间竟缓下攻势,脸上颜色变了又变,似乎在思索什么。 白城趁此机会,飞身脱出战团,单手一招,连同赶山猪一起向柳青山扑去。 他已拿定主意,要与江放鹤速败柳青山,再回援鲁抱石。 场中数人皆是久走江湖的高手,瞬息之间,都已知道白城打的什么主意。 费九宫眉毛一拧,立即加大攻势,拳脚之间更加凌厉三分。鲁抱石却不再反击,谨守周身三尺,只有费九宫想要脱出战团时,才攻出一拳一脚,拦住他的去路。 柳青山见白城扑来,双爪血色更胜,隐隐有红光泛出,口鼻之中也有淡淡红色烟雾喷吐出来。 江放鹤也运足气血,双目之间精光四射,一把折扇变幻莫测,另一只手也擎出一把玉尺,疾点柳青山周身要穴。 白城知道柳青山厉害,加入战团之后,也不敢硬接双爪,一味在外围游走。倒是赶山猪悍不畏死,朝柳青山腰腹之间冲去。 柳青山双爪坚如钢铁,剧毒无比,对付江放鹤、白城自然大占上风,对付火猪却不免束手束脚,血肉之躯再练,也难以真的练成钢铁,无奈之下只能便爪为掌,连续数掌劈出,袖中一道红烟径直向火猪袭去。 红烟浓密,散发出阵阵腥臭,白城虽未沾身,却也觉得头脑一晕,连忙闪身退开。 江放鹤见状,手腕一抖,从折扇之中抖出一粒小小药丸,抛在白城手中,低声说道:“塞入鼻孔,可逼毒气。” 白城心中一动,江放鹤自始至终对柳青山的种种手段都了如指掌,他身后势力之强果然更在“潜龙”之上。 红烟击在火猪身上,却无半分力道,而是化作一团烟雾,将火猪通体罩的严严实实。 这道红烟是“赤魔手”中的厉害招数,唤作“香血烟罗”,罩在人身之后,能透过人体七窍以及周身毛孔渗入身体当中,片刻之间便会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但这一招打在火猪身上,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火猪本就是火中精灵,一身筋骨有如实质,其实是天地元气凝成,百毒不侵。更何况火猪周身烈焰飞腾,本就是各种剧毒之物的克星,眨眼功夫便将红烟炼的渣都不剩。 这也是柳青山对火猪底细不明,才会犯下这种错误,竟想靠毒物去克制火焰精灵。 “香血烟罗”极耗气血,柳青山一掌击出,已然有些萎靡之色,火猪却越战越勇,横冲直撞起来。 柳青山无奈之下,只能施展身法,四处游走躲避火猪的追击,他所施展的身法诡异无比,并非飞星门嫡传,能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动作。江、白两人虽竭力拦截,却始终拦他不住。 不知不觉,双方已苦战小半个时辰。 猛然之间,只听“啪、啪、啪”三声传来,白城百忙之中,回头瞧去,只见鲁抱石被迫与费九宫连对三掌,身形摇晃已有些不支,不由心中着急,向江放鹤微一点头,两人一起加大攻势。 江放鹤知道已到危机关头,手中玉尺、折扇一起攻出,挥舞之间破空声犹如震雷,身形露出些许破绽,已放弃防守,一力进攻,有了些拼命的意思。 柳青山知道江放鹤的厉害,竟然对他身上的破绽熟视无睹,仍是一味躲避。 白城心中大急,知道柳青山顾忌江放鹤的武功,才千方百计想要避战,等费九宫与鲁抱石分出胜负之后再合击。 想到这里,白城一声长啸,只身拦到柳青山身前,不避不退,直直向柳青山攻去。 江放鹤大吃一惊,柳青山则大喜过望。 自双方交手以来,限于功力不足,无论是对阵费九宫,还是柳青山,白城都采取游斗之法。故此,费、柳两人虽一直想杀白城而后快,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不料,此时白城竟自己拦到柳青山面前,想要硬拼一掌。 这一招无疑是极其冒险的策略,如今江放鹤、白城、火猪三者同心协力才能压住柳青山的气焰。若是白城接不住这一爪,导致战败身亡,火猪势必也会消失不见,双方平衡便会被立即打破。 除非在两人对掌的那一瞬间,江放鹤能杀死柳青山,方能一举建功。白城不惜以身作诱,引诱柳青山前来进攻。 柳青山眼中凶光一闪,迟疑了一刹那,随即怒吼一声,双爪朝白城肩头抓去,不愿放弃这次好机会。 白城不躲不避,双拳递出,正中柳青山爪心。 霎时间,拳爪相交,“嗡”的一声巨响,两人一起运转气血向对方击去。 柳青山忽然露出诡异微笑,说道:“你当江放鹤杀得了我。” 话音未落,柳青山除双爪以外,全身上下陡然变成铁青色,现出金属光泽。 江放鹤飞身来到柳青山身后,玉尺点中柳青山背心,却听到“铿、铿”作响,无法深入分毫。 自交战以来,江放鹤首次露出惊容说道:“原来你也兼修了嚼铁**。” 柳青山狂笑说道:“董方的嚼铁**就是我传的,我怎么能不会?” 一旁鲁抱石怒吼道:“费九宫,你眼瞎了么,莫非没发现柳青山也是默默中人。” 费九宫瞟了一眼,双中攻势更快。鲁抱石瞬间已明白过来,吼道:“原来如此,你与魔门本就是一丘之貉。”。 江放鹤手中折尺、玉扇连续数招,竟奈何不得柳青山。 柳青山狂笑声中,将赤魔手中的毒气向白城逼去,吼道:“小畜生坏我好事,我非将你炼成毒尸不可。” 白城本已抵抗不住,额头满是汗水,此时却忽然轻松下来,笑道:“只怕让柳师叔失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体擒拿 白城只身拦截柳青山,本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柳青山的赤魔爪阴狠诡毒,他并无任何把握接下,但如今形势危急,为了挽回败局,他也只能拼命一试。 出乎白城的意料,柳青山爪上的力量,并没有他想象那么强大,虽然坚如铁石,不似活人肌肤,却只比他强了一线。他并不知道,赤魔爪的厉害本就不是在力量上体现的,正在厉害的是爪中蕴含的致命毒素。 拳爪相交之后,柳青山冷笑一声,运转体内气血,将爪中的毒素向白城的双拳逼去。 霎时间,白城只觉得双拳火辣辣的疼,双臂骤然变得又红又肿,就好似被烈焰熏烤过一般,手臂中筋脉剧烈抽搐,几乎握不住双拳。 白城知道凶多吉少,唯一期盼的就是江放鹤能杀死柳青山,让他不至于白白牺牲。 不料,柳青山竟能同时运转两种功法,施展“嚼铁**,百炼铁身”,一时之间,江放鹤竟拿他无可奈何。 白城又惊又怒,却已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白城忽然觉得五脏六腑陡然一震,有一股极为凌厉的剑气从丹田之中喷薄而出,沿着十二正经游走一遍,又冲入奇经八脉之中,最后沿着手少阳三焦经与手少阴心经,向双拳冲去。 剑气所到之处,如烈日照雪,毒素消解不见。双臂筋脉顿时感到一阵清凉。剑气到达双拳之后,并未就此止住,而是破体而出,朝柳青山双爪冲去。 白城见此情景,不由大喜过望。 这一系列动作说来话长,实则只在在瞬息之间。 柳青山觉得双手如被针扎一般,爪上血色骤然消散,露出肌肤本色,知道这是赤魔手破功的征兆,大惊之下就要撒手,却已来不及。 剑气及体,势如破竹,沿着他周身筋脉横扫一遍,不但将他的赤魔手功夫废去,连他苦练多年的“嚼铁**,百炼铁身”也破的七七八八。 江放鹤站在柳青山身后,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发现柳青山身上铁色逐渐褪去,金属光泽消失不见,便知道情况有变。 他久走江湖,哪里会放过这种机会,手腕一抖,一根玉尺瞬息之间,已连点柳青山身上十三处要穴,将柳青山点倒在地。 江放鹤想要留他活口,从他口中逼问“潜龙”的秘密。白城亦是同样的想法,当即收住招数,打算拿下费九宫之后,再探究当年白铁寒的死因。 只是柳青山败的太快,江放鹤与白城之间的配合还是出了一点差错。在江放鹤点倒柳青山之后,白城收住招式之前,赶山猪已冲了过来。 赶山猪苦追柳青山不上,早已气的七窍生烟,此时见柳青山忽然躺在地上,立即飞身扑来,獠牙一挑,合身一撞,两根三寸多长的獠牙,将他肚子划开,遍体烈焰,往他身上一踩,眨眼间,便将他烧的焦黑,已死的不能再死。 白城一怔,万没想到柳青山就此死去,不由目瞪口呆,再看赶山猪兴高采烈,在自己面前打滚,似乎是在表明功绩,只得长叹一声。 江放鹤看白城的表情便知道,出赶山猪出手并非他的意思,虽然觉得柳青山死的可惜,但也只得说道:“死就死了,咱们先对付费九宫要紧。” 白城微微点头。两人转身向费九宫扑去。 费九宫正占上风,猛然听到有人惨叫,一眼瞟去,却见柳青山死的惨不忍睹,不由眉头一皱。 心中略作思量,便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讨不了好,费九宫运足力气,双掌一推,想要逼退鲁抱石,趁机逃出殿门。 鲁抱石知道费九宫一旦走脱,便有无穷后患,呵呵冷笑一声,不惜受伤,运足气血与他对了一掌,虽然被他掌力震伤,却也将他拦在殿中。 两人这一对掌的功夫,江放鹤已赶到费九宫身后,一柄折扇朝他玉枕穴点去,出手就是杀招。 费九宫并未练过百炼铁身一类的横练功夫,只得回身一掌,把江放鹤的折扇拨开。 他手中动作不瞒,脚下也丝毫不停,依旧向殿外移去,单就这一手分心两用的本事,已足见他功力之深。 鲁抱石被费九宫一掌打伤,一时之间无法战斗,便在一旁大声喊道:“小城,咱们并肩齐上,这老东西与魔门脱不开干系。” 白城修为略逊江放鹤一筹,身法也不如快捷,此时才赶到费九宫身侧,一脚踢出,有如怪蟒出林,向费九宫便向他左胯蹬去。 费九宫怒道:“就凭你这小辈也敢向我伸手!”百忙之中一掌击出,一股无形劲气向白城袭去。 此时殿中众人,除了白城以外都是练气高手,隔空伤人已是驾轻就熟,只有白城是入微境界,只能凭借拳脚功夫伤人,倒是吃亏不少。 不过,白城这一腿只是虚招,见费九宫无形劲气袭来,脚下一滑,便向一旁滑去,闪过这一击,随即手腕一抖,一把乌金匕首滑落手中,五指一弹,一朵金色莲花在手中绽放出来。 白城手臂一甩,乌金匕首迎风刺出,只是出乎场中众人的意料,这一匕首却未向费九宫击去,而是斜斜向躺在地上的董方刺去。 乌金匕首锋锐无比,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由董方后背刺入,前胸刺出,将他刺了个对穿。 董方大吼一声,反掌向白城击来,却被白城轻轻拨开。白城随即手腕一抖,匕首一划,一道血浪从董方后背涌出。 董方支撑不住,摔在地上,再也无力动手,双眼恶狠狠的盯着白城。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要不服,费老对柳青山不闻不问,自然也不会伤你。如此一来,我也只能先下手剪除后患了。” 董方闷哼一声,想要张口叫骂,却被一口血堵在嗓子眼。 白城飞身过去,连点他几处要穴,说道:“不过你莫担心,在鲁师叔审讯之前,我保你不会死去。” 收拾了董方之后,白城唤起赶山猪,再次加入战团之中,鲁抱石也已恢复了几分力气,三人一猪齐战费九宫。 赶山猪在前硬抗,江放鹤变幻莫测,鲁抱石隔空出击,再加上白城从旁捡漏。 费九宫虽然厉害,却也只能徒呼奈何,不过数十招的功夫,便被鲁抱石遥遥一击,打在左肋之上。 只听“喀嚓”几声,费九宫肋骨折断,身法运转不灵,身形一滞,脚下一慢。江放鹤趁机冲入圈内,连点他身上几处要穴。 白城这次学了乖,连忙伸手一招,将赶山猪召回身边。(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就任 一番辛苦,终于尘埃落定。 直到费九宫重重倒在地上,白城一颗心才放进肚子,再看鲁、江两位长老,也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 白城来不及跟两位长老说话,先冲赶山猪招了招手。赶山猪似乎有些不太愿意,哼了两声,就地一滚化作一道火光,重新回到九灵飞焰符之中。 白城隐隐觉得赶山猪每次出现,都比以往更加灵动几分,只是是否真的如此,他也不敢肯定。 鲁抱石捂着胸口,显然是内伤不轻,面上表情却极为兴奋,张口问道:“小城,你这手道术是跟谁学的?” 白城笑笑说道:“那里是什么道术,只不过是小侄偶然得到的一件法器罢了。” 鲁抱石叹了口气,说道:“那也厉害的很,寻常武林人士只怕还抵挡不住。” 白城笑道:“鲁师叔谬赞了。” 江放鹤为人沉稳,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收起玉尺,将折扇别在腰间,冲着白城拱了拱手,郑重说道:“江某拜见白掌门。” 白城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江师叔莫开玩笑,白城何德何能,做的了飞星门掌门,还是另选贤能吧。” 鲁抱石也是一怔,双眼紧紧盯着江放鹤,想听听他如何回答。 江放鹤微微一笑,说道:“白掌门是前任掌门弟子,如今又有张祖师书信同意,接任掌门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更何况飞星门刚刚历经大乱,门中人心不定,白掌门若是执意不肯接手,只怕会酿成大乱。” 白城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只得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小侄先撑上几日,待这段时间过去,咱们再另选贤能。” 江放鹤哈哈一笑,说道:“白掌门过谦了。” 鲁抱石满面春风,说道:“江师弟果然深明大义,白师侄也不必过谦,咱们先渡过难关,至于其他咱们以后再说。” 白城点点头,说道:“鲁师叔说的是。当下就有几件事情,需要尽快去办。” 江放鹤拱手说道:“江某听任掌门调遣。” 鲁抱石笑道:“但讲无妨。” 白城正色说道:“头一件大事便是寻找程师叔的下落,赵诚持程师叔手书而来,只怕程师叔已落在他们手里,这事就靠鲁师叔多费心了。” 鲁抱石一怔,问道:“赵诚拿不出程二哥的令牌,只怕二哥未必落在他们手里吧?” 白城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鲁抱石说道:“程师叔的令牌确实在他身上。” 鲁抱石接过令牌,大吃一惊道:“那这令牌如何到了你手中?” 白城说道:“小侄在青羊府新学了一门妙手空空的本事,可以隔空取物,这是小侄刚从赵诚身上盗得。” 江放鹤眉毛一挑,说道:“掌门神技天下无双,我与你鲁师叔不算什么,没想到竟然连费九宫也瞒的过去。” 白城说道:“鸡鸣狗盗之术,不登大雅之堂,也算不得什么。” 鲁抱石拿着令牌也是啧啧称奇,说道:“赵诚就交给我了,我必会从他口中问出程二哥的下落。” 白城顿了顿,接着说道:“这第二件大事就要拜托江师叔了。” 江放鹤说道:“掌门请讲。” 白城说道:“今日一战,我才知道柳青山与董方已入了魔门,只怕费九宫与魔门也脱不了干系,只是他们来飞星门究竟有何目的,还请江师叔问个仔细。” 白城深知,鲁抱石虽是执法长老,擅长逼问口供,但却对“潜龙”这一组织不大了解,所以他便将此事托付给江放鹤。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董方之事我早有察觉,但我一直以为他的魔门武技是别人教的,没想到竟是柳青山所传,这倒奇了。” 白城问道:“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放鹤说道:“潜龙与魔门向来是冤家对头,柳青山居然能身兼两家武学,倒是有些令人不解。” 白城说道:“那就请江师叔多费心了,费九宫与董方或许知道此事。”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我自会查访。” 说完这两件事,白城回头指了指苗烧天、赵一刀,说道:“还有这两位仁兄,不知该如何处理。” 苗烧天与江放鹤交手不过数招,便中了一枚透骨钉,痛的晕死过去。赵一刀更是不堪,被鲁抱石一拳打的生死不知。 鲁抱石眉头一皱,说道:“柳青山对这两人的生死并不在意,只怕他们对柳青山了解也不多,留下也没什么大用。” 江放鹤说道:“鲁长老说的不错,这两人武功虽差,但柳青山若是与他们并肩齐上,要胜过你我也不难。但不知为何,柳青山就是不愿与他们一起动手。” 白城说道:“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两位长老虽然不怕,但在外行走的弟子却怕遭到报复。” 鲁抱石点点头,说道:“掌门说的不错。” 白城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桩难事,费九宫的白马义从,厚土旗的高手,火焰门的死士,快刀帮的刀手,如今都驻扎在山上,一个处理不好,又是一场大战。” 江放鹤笑道:“掌门若是不知如何处理,不妨将苗、赵二人一并交到我手上,江某自有办法让这几队人马安安静静。” 白城大喜过望,说道:“那就多谢江长老了。” 三人在祖师殿中商议好一切事务,方才走出大殿。 柳青山召集众位弟子时,已是黄昏。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经过了这一场大战,此时已是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众位弟子初时听殿中传来打斗之声,后来又传出几声惨叫,早已心急如焚,想要冲入殿中,只是飞星门规矩极严,未得号令,不敢擅自入内罢了。 听到殿门一响,众人无不握紧手中兵刃,弓上弦,剑出鞘,只要一觉不对,便要一拥而上,与来人决一死战。 直到白城等三人走出,众人才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 三人走出大殿,站在石阶之上,白城居中,鲁抱石与江放鹤两人一左一右。 鲁抱石望着场中众位弟子,高声喊道:“飞星门下弟子,还不速速拜见白掌门。” 众位弟子一躬到底,齐声喊道:“弟子参加掌门。” 唯有一人挺直身子,高声呼喊:“白城,我师父哪里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战后安排 王玉傲立当场,神情极为激动,伸手指着白城问道:“你做了掌门,我师父去哪里了?” 白城正在思索如何回到。 江放鹤已迈下石阶,来到王玉面前,长叹一声说道:“今日之事,实在出人意料,万没想到赵诚与董方两人皆是魔门奸细,先前赵诚揭发董方,不过是二人合演的一场戏。” 众位弟子听到这里,无不目瞪口呆。 王玉仍是一脸激愤,问道:“这与我师父有何关系?” 江放鹤接着说道:“董方逃离大殿,其实是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目的是引走费老。费老走后,赵诚施展了一种极为霸道的火器,不但将苗、赵两人打成重伤,就连柳掌门也…” 说到这里,江放鹤眼眶发红,两行清泪顺脸颊流下。 王玉心急如焚,问道:“我师父他怎么了?” 江放鹤叹了口气说道:“柳师兄为了救我们,已然遭了毒手。”说完这句话,他以袖掩面,放声大哭。 白城在石阶之上目瞪口呆,对江放鹤的演技更是佩服万分。 王玉大吼一声:“我要杀了董方!” 鲁抱石连忙走下石阶,说道:“所幸我们已擒获董方、赵诚二人,待审讯之后,一定要为柳师兄报仇,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王玉大喊一声,便往殿中冲去。 众人随着王玉一同冲进殿中,只见大殿之中,费九宫双目紧闭,面如淡金,坐在椅上一语不发,似是受了重伤。 鲁抱石解释说道:“费老追踪董方时,反中了他的暗算,如今已身负重伤。” 苗、赵两人一前一后,趴在地上,身上鲜血淋漓,生死不知。董方、赵诚两人也是身染鲜血,晕倒在地。 再看大殿处处焦黑,都是烈焰焚烧过的痕迹,他们不知道这是赶山猪的功劳,都还以为是赵诚引发的火器,无不破口大骂赵诚心思歹毒。 这些都还罢了,柳青山开膛破肚,一身焦黑死的惨不忍睹。 王玉痛呼一声,趴在柳青山身旁,放声大哭,涕泪皆下,几乎哭晕过去。 白城见时辰不早,按照事先约定说道:“这样吧,鲁师叔带赵诚下去审讯,费老与苗门主、赵帮主就交给江师叔照顾,至于董方么,也交给江师叔吧。” 鲁抱石点点头,率领门下弟子,提起赵诚离开大殿。 江放鹤一展折扇,朝江一帆使了个眼色,说道:“一帆,你先带着费老他们回去好生看护,我先去安抚他们带来的部下。” 江一帆眨了眨眼,说道:“师父放下,弟子必定将他们照顾的妥妥当当。”说完,带着几人搀扶费九宫等人离开大殿。 江放鹤点点头,带着剩下的几人向山下走去。 鲁、江两人离开之后,殿中只剩下白城、王玉以及数个中心于柳青山的弟子。 王玉还在痛哭流涕,白城伸手将他扶起,说道:“王师弟,如今门中大乱,你先去准备柳师叔后事所用之物,待这董方之事查清之后,我们再讨回公道。” 顿了顿,白城转头向其余几位弟子说道:“你们协助王师弟做好此事,要用银子尽管去账房支取。” 王玉应了一声,抱起柳青山的尸体向殿外走去,几位弟子跟在他身后,默然无语。 几个时辰之前,柳青山还是一门之主,风光显赫,几个时辰之后,已是一具焦尸,除了这几个心腹弟子,再无人搭理。 就算这几个心腹弟子,也只有王玉一人真心悲痛,其他人面上虽带悲伤之色,却并不十分难过。 白城并没有为难王玉,一来是因为他尚不清楚王玉是否知晓柳青山的秘密,二来是门中历经大乱,若是再追究王玉,只怕人人自危,人心更乱。 天上繁星点点,地下人孤影单。 众人散去之后,白城独自离开大殿,忽然轻笑一声,自己这掌门没做一会,倒真变成了孤家寡人。 离开大殿,白城溜溜达达回到鲁府。 鲁抱石还没有回来,离开大殿之后,他便带着赵诚去刑房逼供,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推开院门,林素还正在院中闷坐,见白城回来,连忙起身问道:“今日情况如何?”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小弟出手,自然万无一失。” 他与林素还相识不久,亦敌亦友,但不知为何,却觉得此人值得信任,有许多不便与其他人说得话,都愿意与他讲。 白城将今日种种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对费九宫身份的猜测,以及柳青山身兼两门武学之事,说道:“不知为何,小弟觉得柳青山发动的有些仓猝。费九宫倒还罢了,也算个高手,苗、赵二人只能用来凑数。他若是真心出手,应该不止这点人马。” 林素还面色古怪道:“你说柳青山身兼两家之长,同时练了赤魔手与嚼铁**?” 白城点头说道:“不错,两门功夫他练的还都不错。” 林素还长叹一声道:“那是他自己找死了,难怪这么着急。” 白城眉毛一挑道:“林大哥怎么讲?” 林素还哈哈笑道:“赤魔手是北方佛门地狱道的武技,嚼铁**是南方魔门十大神功之一,双方势同水火,仇深如海,武功心法冲突极大,柳青山竟敢两门同修,那是嫌死的不够快。” 白城惊讶说道:“北方佛门?柳青山如何能得到佛门武技?” 林素还摇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只怕柳青山也不知道赤魔手是佛门武功。” 白城闻言,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忽然黯淡下来。 林素还问道:“老弟怎么了?” 白城说道:“我在想,柳青山这门武功多半得自潜龙,他对这门武功来了一无所知,说明他在潜龙中只怕不过是个棋子。那么先师之死只怕也不是他的主意,另有人在幕后指挥。” 林素还一怔,随即说道:“老弟说的不错,确实是这个道理。” 白城说道:“如此一来便能说通了,他是真的练功走火入魔,时日无多,所以见我回来,便急于发动。太乙山上,本驻有潜龙的人手,只不过被你我兄弟剿除,柳青山一时之间联系不上,就只能拉来费九宫与田、赵两人。” 林素还想了想说道:“这倒也说得通,只不过为何又有魔门的人掺和进来?” 白城说道:“这事我也想不明白,就看江师叔那边能不能问出口供了。” 两人正在院中说话,忽然听到“哐当”一声响,鲁抱石满面寒霜,带着两位弟子从门外匆匆赶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探李府 鲁抱石行色匆匆,面色极不好看。 白城起身问道:“可有程师叔的下落?” 鲁抱石冷声说道:“万没想到李修元也是魔门中人,李家乃是魔门在江华府的一个分舵,程二哥如今被他们囚在府里。” 白城闻言,想起在忘忧谷见到的那位李师弟,风流俊俏,文质彬彬,脱口喊道:“竟然是他?” 林素还一头雾水,插口问道:“李修元是谁?” 白城解释说道:“李修元也是我们飞星门下弟子,一向随侍在柳青山左右,是江华府世家出身,没想到竟也是魔门的人。” 说到这里,白城脸色一变,说道:“那可遭了,只怕他早已下山潜逃了。” 鲁抱石摆摆手,说道:“邀天之幸,前几日柳青山派他出去办事,如今尚未回山,这里的事情他应该还不知道,不过这事也瞒不久,咱们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去救程二哥。” 白城略一沉吟道:“鲁师叔还是坐镇门中的好,此事就交给我了。” 鲁抱石一怔,说道:“你要自己去?” 白城说道:“门中历经大难,山上人心不定,江师叔一人忙不过来。我也不是单身,有林大哥陪我同去,必然万无一失。” 林素还笑道:“鲁长老放心就是。” 鲁抱石点点头道:“一路小心。” 白城在鲁府休息片刻,简单吃了点东西,便与林素还一起往江华府赶去。 江华府城与飞星门不过百里,两人骑的又是一等一的宝马良驹,不过一个多时辰已来到江华府城之外。 夜深人静,江华府城门早已关闭。 若是在青羊府,白城少不得只能越墙而入,但飞星门在江华府势力极大,他却不用费这个力气。 两人跨马来到城门之下,白城冲着城门楼大声喊道:“今日在那位兄弟当值,飞星门白城特来拜会。” 铿锵不断地兵甲撞击声中,一位将官带着十余名军士,一身戎装,手持利刃,从楼里冲出来到城墙边上。 这位将官白城也认识,是继任张一辰的江华府守将刘坤山,手中一柄长枪,疆场之中罕逢敌手,是从刀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真正军人。 白城拱手说道:“刘将军怎么亲自值守?” 当年白铁寒因江华府之事,与烈北山大战身亡,也算为守将张一辰报了仇。江华府守军对白铁寒十分崇敬,只是白铁寒已死,他们只能将这份感情转移到白城身上。 故此,刘坤山对白城也是十分熟悉,苦笑一声,说道:“前几日江华府来了一位独行大盗,搅得城里鸡犬不宁,府君催的我没办法,只能****加强巡守。” 白城想起当年烈北山旧事,眉头紧锁问道:“此人也杀人了么?” 刘坤山摇摇头道:“此人倒是只劫财不杀人,与咱们几个兄弟交过几回手,也都没有下狠手。” 既然如此,白城便不愿管了。 刘坤山接着问道:“白少侠来此可有事情要办?” 白城说道:“门中有急事要办,得连夜进城,麻烦刘将军通融一下。” 刘坤山说道:“些许小事算的了什么,开门!” 片刻之后,大门洞开。 白城与林素还来到城中,刘坤山早已在城下等候。 白城拱手说道:“多谢刘将军信任。” 刘坤山呵呵笑道:“若是连白少侠都不相信,我还去信谁。” 白城与他又聊了几句,问了些江华府最近的情形,不动声色的问问了李修元家中情况,得知最近并无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 聊了一阵,白城便向他告辞,与林素还向李府走去,因为城中不便纵马奔驰,临行之前,将马匹交给刘坤山手下的校尉。 白城虽然从未去李修元家中拜会,但李家是江华府世家,在此地名声极大,随便打听了几个路人,便知道李府的所在。 白城心中着急,林素还也有些武功根底,不到一刻钟,两人便来到李府侧面一处巷道之中。 巷道阴暗,四下无人。 白城低声问道:“林大哥是与我同去,还是在院外等候?” 林素还笑道:“这种事情兄弟我还从未做过,当然是随老弟一同前往了。” 白城点点头,伸手一揽林素还臂膀,提纵轻功,足尖一点,飞身跃起。 院墙有一丈多高,但在白城眼里不过等闲。 两人攀在院墙之上,只露了个脑袋向院中望去。 白城扫视前院,见前院并无人巡守,整个院子漆黑一片,好似无人居住。 林素还虽未当过夜行人,但也觉得情况异常,捅了捅白城,低声问道:“老弟,可是有什么不对?” 白城皱了皱眉,说道:“李家是江华府大家,虽然说不上夜夜笙歌,但也是高朋满座,没有这么安静的道理。” 林素还问道:“莫不是他们早已逃了?” 白城点点头说道:“我也担心这事。” 林素还问道:“那咱们又如何?”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他们已有准备,那就让小弟先一探究竟,待查明情况,咱们再做打算。” 议定之后,白城将林素还放回巷道,自己提纵轻功,飘然落入庭院,沿着院墙阴影,蹑手蹑脚来到几棵古树下面。 白城运转身法,飞身一扑,扑上其中一棵古树。古木参天,枝繁叶茂,他沿着树干,悄无声息的向树梢爬去。 片刻功夫,白城爬上树梢,双目四下一扫,只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不愧是世家大族,只是全都是漆黑一片,莫说李家主人,便是仆役、巡夜的也一个人都没有。 白城心中疑惑,便找了一处粗壮的树枝,盘膝坐下,双目紧闭,默念口诀,运转器破玉十三式中的寻龙式来,查看李府的气机。 片刻之后,白城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目之上,睁开眼睛,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李家院中,处处危机,亭台楼阁之间,皆是一片肃杀之气,心中不禁一寒,不知在这黑暗之中隐藏着多少埋伏,庆幸刚才没有轻举妄动。 随着目光扫视,白城发现在后院的一处阁楼之中,气机最为旺盛,但反而没有杀机,心中猜测莫非哪里是李家的议事之处? 想到这里,白城默默记下前往阁楼的路径,又算好如何闪避沿途的埋伏,做好一应准备之后,重又飘然落下,翻过院墙,回到巷道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盗 作为魔门的分舵,李府算得上守御森严,遍地杀机。 但在寻龙式这等奇术面前,所谓的防守严密,其实也就跟筛子差不多。 白城仗着寻龙式探查气机之能,在血焰军中也能进退自如,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魔门分舵,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带着林素还,轻手轻脚来到阁楼下面。 阁楼高有三丈,分为三层,通体漆成朱红色,楼体是由百年以上树龄的柏木制成,门窗是上好楠木雕成,夏可驱蚊,冬可保暖,再加上巧手匠人的细心琢磨,可谓雕梁画栋,巧夺天工。 林素还站在楼下,抬头望去,只见阁楼之中一片漆黑,又仔细听了听,四下寂静无声,拉着白城低声说道:“当真是这里么,怎么不像有人?” 白城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悄声的手势,低低声音说道:“下面两层确实没人,人都在第三层,用熟牛皮遮住窗棂,只露几条缝隙通风,所以既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 林素还又看了半晌,说道:“老弟,莫开玩笑,我怎么瞧不出来?” 白城笑了笑说:“不过是些江湖伎俩,林大哥久在道门,是方外之人,也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林素还一向自诩见多识广,自与白城相识以来,一向都是他在提点白城,现在却被白城提点,不免有点垂头丧气。 白城不知道林素还心中不爽,低声说道:“林大哥在此稍等,小弟上去听听动静。” 他知道林素还轻功不佳,攀上阁楼难免发出动静,所以让他留在楼下。 林素还闻言更加沮丧,急于挽回颜面,说道:“何必如此麻烦,且看兄弟我的本事。” 白城知道他身怀诡异道术,常有出人意料之能,只是向来懒得出手,难得他如此积极,便说道:“那就瞧瞧林大哥的道术。” 林素还呵呵一笑,从衣领缝中抽出三根鹅毛来,口中念念有词,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停下问道:“老弟,你说的缝隙在哪里?” 白城随手指点,果然在几处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留有几条缝隙。 林素还点点头,将鹅毛放在掌心,张口一吹,一根鹅毛随风飘起,趁着这口清气,晃晃悠悠直上三楼,顺着其中一道缝隙向楼中飘去。 眼见鹅毛飘进缝隙,林素还嘴边露出一丝笑意,捻起一根鹅毛,递给白城,将另一根鹅毛别在他耳后,说道:“老弟也试试。” 白城依样画葫芦,照样将鹅毛别在耳后。 说来奇怪,鹅毛别在耳后,便开始微微震颤,紧接着,有清晰的说话声音传来。 白城一惊,再瞧林素还,只见他满面得意之色,低声赞道:“林大哥好本事。” 林素还呵呵一笑,也是毫不谦虚。 耳边说话声音不断传来,两人也再不说话,屏气凝神,仔细听阁楼之中的对话。 半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脸上表情都变得十分古怪。 林素还率先说道:“兄弟我一直以为天下高人都在佛道两门,今日才知道,江湖之中才是卧虎藏龙。魔门虽然近些年沦落了,但怎么也是佛道两门的心腹之患,没想到竟被一个独脚大盗抢了,真让兄弟我开了眼界。” 白城也是哭笑不得,说道:“我还以为他们戒备森严,是为了防备我们飞星门来袭,没想到竟是这样。” 原来,李家诸位主事守在这所阁楼之中,是在讨论昨夜发生的一件大事。 近日,江华府传闻有独脚大盗出没,上到府君大人,下到市井百姓,无不人心惶惶。 李家上下却对此不屑一顾,李府本是魔门分舵之一,府中好手众多,尤其是李家当代家主,乃是练气级别的高手,一身魔功罕逢敌手,哪里会怕小小的江湖毛贼。 不料,昨日晚间,独脚大盗竟然摸到李府中来,也不知他是如何躲过府中的重重戒备,竟然潜入密室之中,盗走不少财物。直到此人临走时,误触一处机关,才引得警铃大作。 府中众人大惊之下,蜂拥而至,前往密室擒拿此人,结果竟被此人一一击败。 眼看他就要冲出府外,李家家主这才匆忙赶到,与他大战一场,挨了他一刀,却也劈了他一掌,将他逼回院中。 此人无奈之下,便翻入一处阁楼隐藏起来,刚好看到一名男子昏迷不醒躺在床上,便将这名男子挟做人质,要挟李家家主。 这名人质不是别人,正是飞星门传功长老程世明。 程世明是魔门一名长老在此处寄存的人质,李家家主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此人挟带程世明扬长而去。 此人走后,李家家主召集府中诸位主事商议,说是此人中了他一记大搜魂手,必定痛苦难当,这一两日必然要回来盗取解药,所以要诸位主事在府中撒下人手,布置埋伏,只等此人落网。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是,若程长老在这里,咱们还能想法子营救,如今程长老被人劫走,这事倒难办了。” 林素还想了想,说道:“老弟不必着急,刚才李家家主不是说了,独脚大盗中了他一记大搜魂手,少不得还要来盗取解药。” 白城心存疑虑,问道:“当真如此?会不会另有解法?”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魔门也是曾与佛道两门争锋的门派,这些年虽没落了,但十大神功也不是这么容易解的。” 白城点点头道:“那也只能如此了,如今李府上下戒备森严,那人来了恐怕也讨不了好,咱们见机行事,最好不要让他落在李家手上。” 两人正在讨论,猛然间觉得眼前红光闪现,亮如白昼,不由大吃一惊,紧接着,便听到有许多人大声喊道:“失火啦!” 两人连忙转头,往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东南西北四处角落,彤云密布,烈焰飞腾,数长高的火舌四处****。刹那间,许多楼阁都是燃烧起来。 李府本来在暗中的埋藏了许多好手,布置了不少机关,如今被火焰一逼,全都埋伏不下去,纷纷出来救火。 白城连忙拉着林素还往暗处躲去,口中低声说道:“有人放火!” 林素还这次没问为什么不是偶然失火,他知道这恐怕也是江湖伎俩。(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狠手辣 李家世居江华,乃是江华府的世家大族。 李家庭院是数代先辈不断修葺,逐渐扩建而成,一草一木极有章法,亭台楼阁之间,不但隔有火巷,修有莲塘,还备常年有水缸、水龙等多种灭火之物。 火起之后,许多潜藏在暗中的好手,府里的仆役,都顾不得埋伏,抄起各种物件出来救火,但不知何故,虽有种种手段,这火却越来越大,越烧越旺。 阁中诸位主事初时还沉得住气,在楼上按兵不动,时间一久,火势不但不灭,反而更加旺盛,外面呼喊声渐渐变大,再也沉不住气,纷纷走下阁楼。 白城与林素还在众人下楼之前,早已隐身藏在暗处。 阁楼上一共下来了十三四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年纪有五六十岁上下,身穿一件赭红色绸袍,手上戴着绿玉扳指,面皮白净,脸带笑意,就好似一名养尊处优,保养极好的员外,任谁也想不到他竟是魔门高手,只有一双眼睛时不时射出两道寒光,才让人知道他的与众不同。 除此以外,其余人等俱是一身黑袍,面罩黑纱,手中各持兵刃,已做好准备与人夜战。 这一行人刚刚下楼,便有一名管家打扮的人赶到楼下,作了个揖说道:“启禀老爷,东南西北四角阁楼忽然起火,怀疑是有人故意放火。咱们已撒下人手灭火,大火即将扑灭,还请老爷宽心。” 赭袍老者冷冷瞧他一眼,说道:“这是打草惊蛇之计,为的就是将你们全引出来,你们竟全都上钩了。” 管家一愣,连忙跪下认错。 赭袍老者怒气冲冲说道:“现在认错有什么用,只怕他早已趁乱混入府中。”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身后诸位主事说道:“你们三人一组,在府中巡察,发现贼人踪迹也不要交手,发出信号就是。” 诸位主事应答一声,三人一组各自散去。 在众位主事当中,有一人手中端着一把厚背刀,刀长三尺,背厚刃薄,刀身白如雪,刀把黑如墨,这人似是想往前院赶去,却又不敢从赭袍老者面前,大摇大摆的端着刀走,只得小心翼翼从他身后绕过。 就在他路到老者背后的那一瞬间,右脚向前一踢,左腿向后一蹬,腰腹一拧,双臂一展,双手紧握三尺厚背刀,抡圆向老者劈去,刀如满月,光耀全场。 赭袍老者听到背后金刃破空之声时,便知道有人偷袭,但已来不及闪躲,只能一塌腰,双手向下一抓,拼命向前扑去,但刀光实在来到太快太猛,饶是他如此拼命,却也没能躲过这一刀。 刀光一闪,在他后背上划出一条长约二尺,深逾一寸的伤口,顿时鲜血如瀑,喷涌而出。 赭袍老者大吼一声,扑到在地,周围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朝这名持刀人攻去。 持刀人手腕一抖,鲜血四溅,刀身上再未沾半点,依旧雪亮如初,果然是口宝刀。 他也不追击老者,不慌不忙,与众人战在一处。 场中一片混战,林素还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老弟,他们怎么自己先内讧了?” 白城摇摇头,说道:“他们不是内讧,这名持刀人并不是与李家诸位主事一起下楼的,他刚才躲在阁楼立柱后面,在这群人下楼时,无声无息跟着队伍身后。管家过来禀报时,他趁机向老者身后移动,所以才能一击得手。” 林素还目瞪口呆道:“这人好大的胆子。” 白城皱眉道:“确实是个狠手,只怕这人就是那名大盗。” 林素还点点头,说道:“老弟也很厉害,竟然把他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 白城笑笑道:“不过是江湖伎俩罢了,李家众人武功虽高,但江湖经验实在太差,所以才被他得手。” 林素还叹气说道:“老弟这点江湖伎俩,可是出手要人命啊。” 两人还在窃窃私语,场中已分出胜负。 持刀人刀法虽不见得高明,出手效率却极高,防守沉稳,密不透风,一刀劈出,必定见血,不大会功夫,便将李家众位主事一一砍倒在地。 持刀人不慌不忙,将众人一一砍翻在地,方才缓步来到赭袍老者面前,一刀探出,向他脖颈削去。 赭袍老者刚才他一刀砍成重伤,失血过多,趴在地上,站不起来,瞧见他过来动手,急忙说道:“你中了我的大搜魂手,若是没有解药,必定阴劲攻心而亡!” 持刀人冷笑一声,并不答话,手中长刀丝毫不停。 赭袍老者大惊失色,想要出手抵挡,只是手中却无兵刃,只能用空手硬接,刀光划过,左手齐腕坠地。 赭袍老者痛叫一声,眼角几乎瞪血来,喊道:“你难道不要命了?” 持刀人并不理会,甩掉刀身血迹,反手又是一刀,将他左脚砍断。 赭袍老者似乎已经屈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远远扔了出去,说道:“解药就在瓶子里,你拿了解药走吧,绕我一命!” 持刀人转身离去,似乎是要去捡药瓶,却在转过身那一瞬间,右臂猛然一甩,刀光如电,向老者脖颈削去。 赭袍老者惊骇之下,扬手一击,就要拼命,一道白光从袖中飞出,向持刀人面门击去。持刀人微一错身,白光击空,仅将他面上黑纱击飞。持刀人却毫不留情,一刀将赭袍老者头颅斩下。 鲜血喷出,洒在庭院当中,犹如一副泼墨山水。 白城看在眼里,不由一阵心寒,这名持刀人武功还罢了,不过也是练气级数,但这份杀人不眨眼的心性,却是世间少有。 持刀人将老者杀死之后,慢慢吞吞捡起药瓶,却未就此离去,而是转向白城与林素还的隐身之处,闷声说道:“二位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也不打算出来聊两句么?” 李家庭院余火未熄,在火光映衬下,持刀人面孔清清楚楚。 白城瞧了一眼,不由大吃一惊,苦笑一声,拉着林素还从暗处走出,拱手说道:“原来是雁兄,好久不见。” 持刀人一愣,仔细瞧了两人一眼,说道:“怎么是你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疑团 白城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熟人。 这位持刀之人高鼻鹰目,身高膀粗,正是青羊府外,那位威猛老人家中遇到的大汉雁高飞。 当日那位老者曾让他与白城等人结伴上路,一同前往江华府,却被他出口拒绝,直说两人不是一路人,他来江华府有买卖做。 没想到他做的竟是没本钱的买卖。 白城走到雁高飞一丈远处,遥遥抱拳,笑道:“雁兄行事利落,小弟佩服至极。” 雁高飞把刀背在身后,眉头一皱,说道:“咱们既是熟人,我也不跟你动手,有什么事就说吧,不要拍老子马屁。” 林素还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好大的脾气。” 雁高飞瞧了他一眼,却未说话。 白城也不生气,说道:“在下有位长辈前几日陷在李府之中,恰好被雁兄救走了,却不知那人现在何处?” 雁高飞默然不语,从怀中掏了把钥匙出来,抛给白城说道:“那人现在城东的高升客栈甲子三号房,你们去找他便是。” 说完,雁高飞跃上院墙,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林素还瞧着他远去的背影,说道:“此人怎么如此桀骜?” 白城笑了笑,说道:“此人只怕是真正的****高手。” 林素还一怔,问道:“他是****?莫非你们飞星门不是?我还以为你们武林门派都算****。” 白城哭笑不得,说道:“各大武林门派与官府合作无间,怎么算得上****,是白的不能再白的白道。这种打家劫舍,占山为王的兄弟才算是****。只不过****高手向来只重实利,极少有人愿出风头,故此多数籍籍无名,不如白道高手名气大。但手底下的功夫,却丝毫不弱。”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堂堂魔门分舵被他杀的尸横遍野,就连我也有点佩服这家伙。” 两人还在院中闲聊,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音从前院传来,李家家主与诸位主事虽在后院被杀,但埋伏的人手以及府中的仆役却都还在前院忙着救火。 如今火势越来越弱,他们便腾出人手来后院护卫。 白城转身说道:“林大哥,咱们先走吧,省的给人顶缸。” 林素还点点头道:“快走。” 白城忽然站住,问道:“那根鹅毛林大哥不用取回么?” 林素还笑道:“没有兄弟我的道法,不过是根普通的鹅毛罢了,一时三刻便会打回原形。” 白城暗道,单凭这手道术就胜过前世见过的各种窃听手段了,道法神奇之处果然防不胜防。 想到此处,白城拱手说道:“拜托林大哥日后多给小弟讲讲道术。” 林素还一怔,随即笑道:“那也拜托老弟多给我讲讲江湖伎俩。”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放声大笑,越墙而出。 两人离开李家庭院,前往高升客栈,果然在甲子三号房找到程世明,他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床上。 白城试了数种手法,都无法将他唤醒,只能无奈放弃,打算回去找程世明瞧瞧。 两人雇了一辆马车,带着程世明离开客栈,往飞星门行去。 出城时已是天明,马车也跑不快,等到太乙山时,已是正午时分。白城让林素还先回住处,自己带着程世明往江放鹤处行去。 昨夜白城走后,江放鹤连夜逼问费九宫、董方等人,此时逼问已毕,刚刚坐进书房,就听门外弟子通传,说是掌门带着程世明来了。 江放鹤带来众位弟子迎出府邸,见白城正在府前,几位弟子抬着程世明站在身后,程世明双目紧闭,面白若纸,昏迷不醒。 江放鹤拱手说道:“江某拜见掌门。” 白城说道:“小侄无事不登三宝殿,又要麻烦江师叔了。” 江放鹤面色关切之色,问道:“程二哥怎么了?” 白城边走边说,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最后说到程世明昏迷不醒,试了诸多手法,也救不过来。 两人来到书房,江放鹤按住寸关尺,双指压脉,半晌之后,展颜笑道:“掌门但请宽心,程二哥只是被魔门特有的截脉之法制住了,江某不猜,恰好知道解法。” 白城一抱拳,说道:“那就有劳江师叔了。” 江放鹤道:“些许小事,何须掌门挂劳。” 说完,江放鹤便将程世明平放在书桌之上,连点身上十余处要穴,施展独到手法,运功推拿起来,小半个时辰之后,直到程世明面色由白转红,方才停下。 江放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唤来几名弟子,将程世明扶入客房休息,说道:“程二哥已无大碍,待他自然醒转,便能恢复正常。” 白城正色说道:“多谢江师叔。” 江放鹤摇摇头道:“掌门号令,江某自然遵从。” 几名弟子程世明扶着离开之后,白城喝了一口茶水,忽然说道:“柳青山一事,多谢江师叔大力相助。” 江放鹤呵呵笑道:“咱们都是飞星门门下,出力也是应当的。”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只怕江师叔身份不是这么简单吧?” 江放鹤哈哈一笑,说道:“江某纵然还有其他身份,但首先还是飞星门下,有些人就是没弄懂这一点,才有今日之祸。” 白城沉思片刻,说道:“师叔金玉良言,小侄记住了。” 江放鹤摇了摇手中折扇,并不说话。 顿了一顿,白城问道:“师叔昨夜审讯,可有什么结果?” 江放鹤面色凝重,说道:“审讯结果大大出乎江某的意料。” 白城说道:“还请江师叔细说。” 江放鹤皱了皱眉,说道:“费九宫等人并不知道柳青山是‘潜龙’的人。” 白城本以为费九宫等人都是潜龙派来的帮手,此时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失声喊道:“什么?” 江放鹤继续说道:“费九宫是魔门安插在武林会盟中的奸细,本是南方魔门的一位长老。他一直以为柳青山是他在武林之中发展的下线,并不知道柳青山还有其他身份,‘嚼铁**,百炼铁身’便是他传给柳青山的。” 白城追问道:“那董方呢?” 江放鹤说道:“董方也只知道柳青山投靠了魔门,一身魔功都是跟柳青山学的,至于赵诚,知道的比董方还少,是董方在门中发展的下线。” 白城顿时头大如斗,本来以为即将解开疑问,没想到却引出更多的疑问,苦笑说道:“若非我跟潜龙的人交过手,简直要怀疑柳青山是不是潜龙的人。” 江放鹤一怔,他还不知道白城与紫袍大汉交手一事。 白城将前天夜里,寻访潜龙暗探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放鹤沉吟不语,似乎是在思索紫袍大汉的身份,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想不出来紫袍大汉究竟是哪路人马。 白城自语说道:“费九宫是魔门的人,董方也只知道魔门的事情,对潜龙之事一步所知。但柳青山自身目标太过明显,必然要另找他人与潜龙联系,照这么说,那个人只能是...” “王玉!”江放鹤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徐图后事 白城霍然站起,就要去找王玉。 昨夜柳青山死后,王玉悲痛欲绝,却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白城还以为他对柳青山所作所为毫不知情,现在看来王玉只是不知道柳青山身入魔门一事,误以为柳青山之死是魔门的阴谋,所以才不担心身份暴露。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昨日在殿中,柳青山起初不肯出手,直到费九宫出言催促,才不得已出手迎战,因为他修炼赤魔手并非来自魔门,一旦出手,便会被费九宫窥破底细。 江放鹤将白城拦住,说道:“掌门不必着急,我已安排人手去找王玉,只要他还在山中,就必然能找回来。” 白城知道他已有所安排,方才重新坐下,咬牙说道:“没想到柳青山竟然如此狡诈,竟然拥有多重身份。”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不错,江某人也只知道他投身潜龙之中。所以察觉到董方修炼魔功之后,一直以为教董方的另有其人,没想到竟柳青山亲自教的。柳青山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亲自入魔门。” 白城微微一怔,问道:“师叔为何用一个‘敢’字?” 江放鹤说道:“魔门中人最恨叛徒,你若只是与魔门作对,他们未必会全力以赴对付你,但你若是敢叛门而出,他们必定全力追杀,至死方休。自古身入魔门者,从来没有人能活着脱出。柳青山既已入了潜龙,竟然又入了魔门,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两人正在书房聊天,忽然有人敲门,门外有人说道:“侄儿江一帆求见叔父。” 江放鹤答道:“进来吧。” 江一帆推门而入,见白城也在,抱拳拱手道:“弟子拜见白掌门,拜见叔父。” 江放鹤问道:“情况如何?” 江一帆面带愧色,说道:“王玉已离开飞星门,其他弟子并不知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昨夜回去之后,便将柳青山许多文稿付之一炬,然后要了匹快马,说是要去给柳竹烟、柳竹云两位师姐报丧,就此下山去了。” 江放鹤摇摇头道:“只怕他有去无回。” 江一帆赧颜说道:“弟子无能。” 白城插口说道:“此事与师弟无关,跑了一个王玉也无关大局。” 江放鹤说道:“既然掌门已经发话,那便算了,你自去吧。” 江一帆深施一礼,恭恭敬敬退出书房。 白城瞧着江一帆远去,感慨说道:“江师弟人品武功俱是一流,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江师叔当真是好福气。” 江放鹤意味深长的看了白城一眼,说道:“谢掌门吉言。” 两人又聊了一阵,白城在江府用过晚饭。 待到月上柳梢,白城才往住处走去,他如今升任掌门,自然不能在鲁抱石府中再住,已搬回原先的住处。 白城回到住处,林素还已然睡下,他洗漱一番后,也回房中躺下。 自从回到飞星门,白城已经连续三天两夜,不眠不休。 他先后斩杀潜龙暗探,对敌紫袍大汉郞奇,又与费九宫、柳青山等人大战一场,最后还跑了趟江华府,早已筋疲力竭,全仗着修道有成,心神力量强大,才没有倒下。 这一睡便是一日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白城才堪堪睡醒,起身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气完神足。 早有仆役在门外等候,为他准备好酒菜,又从对面客房把林素还请了过来。 林素还坐在酒桌前,接连痛饮三杯,方才说道:“如今大事已毕,你我兄弟定要一醉方休才成。” 白城说道:“今日只怕不成,小弟还要去江师叔府上,瞧瞧程师叔。” 林素还说道:“这事倒不着急,江长老已派人过来,说是程长老还未醒来,以他观察,还需两三日才能睡醒,在此期间你先安心修养。” 白城一怔,说道:“原来如此。那我就陪林大哥痛饮一场。” 林素还哈哈一笑,给白城斟满一大杯。 两人杯来盏去,不大会功夫,已都有些醉意。 白城借着醉意问道:“这一路上多谢大哥扶住,却不知道大哥下一步是何打算?” 林素还奇道:“兄弟我输给老弟,答应三年之内不离你寸步,莫非你嫌弃兄弟不成?” 白城苦笑道:“当初你我约定,不过是一场笑谈,大哥来去自如,小弟岂敢为难。” 林素还哈哈一笑:“老弟你这里有酒有肉,随意自如,难道我还要回去受那些清规戒律不成?” 白城说道:“小弟是担心耽搁了大哥的修行。”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你当修行是什么?是在深山老林之中吃苦,还是在古刹之中面壁,只要有向道之心,天下无处不可修行,师弟对道法的理解还是太过浅薄。” 白城随口念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林素还点头说道:“这话说的不错,莫说我跟你在江湖上打滚,多少佛道两门的高人潜藏在朝廷之中,征战在疆场之中,泯然于市井之中,照样不妨碍他们功行精进。” 白城点头道:“原来如此。” 林素还问道:“那兄弟你呢?打算在此一直久呆下去吗?” 白城长长叹了口气,他还没想好下一步的打算。 飞星门虽然不错,但历代高手从未突破练气级数,实在是一大缺憾,就连前任掌门张乘云,最终也选择了传下掌门之位,独自云游四海,若是让白城在飞星门长呆下去,他是不愿意的。 九仙观典籍丰富,道法不缺,但地方太过偏僻,与同道交流的机会极少,要想更进一步,也是极为困难。 更何况还有白铁寒大仇未报,程世明身中剧毒,这些事情都要他一一解决。 想到这里,白城觉得心中烦闷,揭开酒壶盖,一仰脖“咕咚咚”大口喝起酒来,似是要把烦闷冲走。 林素还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说道:“原来兄弟你才是酒鬼,哥哥我甘拜下风。” 两人一饮便是半宿,常人早已烂醉如泥,但两人俱都道法深厚,心神力量极强,直到最后,也不过微醺而已。 夜风渐冷,白城提议休息,林素还也往屋中走去。 走了两步,他忽然转过身来,说道:“你不问我何时回去,我还想不起来。前次我师兄大举进攻九仙观未果,后来清机道人禀明道中,道中裁决不许五斗米道再生事端,从此之后,五斗米道对老弟最多是暗中下手。但是天师道孙家在青羊府也死了一个弟子,他们却没有丝毫报复的意思,这事你可要小心了,孙家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白城应了一声,想的却不是天师道孙家,瞧着天上的明月,心思全在远方的清机道人、小婉、崔博方众人身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星君 白城在思念远方,远方也有人也在思念白城。 淡月悬空,在乌云后时隐时现,就好像情人的心,难以捉摸。 小婉独自一人坐在石墩上,双手抱着膝盖,轻轻咬着嘴唇,望着天上的月儿发呆,面上表情一时欢喜,一时忧伤,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边忽然一道流星划过。 她连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轻声祷告:“希望白城哥哥一路平安,万事如意。” 忽然,有敲门声音传来,她起身来到院门后面,隔着门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声音:“老道路过此处,实在无处投宿,想要讨口水喝。” 小婉想了一想,拉开门栓,打开院门。 门外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说是老道,其实与乞丐也差相仿佛,一身满是补丁的道袍,两只破烂不堪的草鞋,头发胡子都拧成一股一股。 小婉见老道可怜,连忙将老道让到院里,进屋沏了壶热茶,又去厨房切了一碟小菜,热了两个馒头,一起端到石桌上。 老道似是饿极,抓起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片刻功夫,吃的一干二净,又把一壶热茶喝了个精光,方才拍拍肚皮说道:“老道已有许多年没吃过饱饭了。” 小婉轻笑一声,说道:“您老若是不够吃,我再去给你热点。” 老道摇摇头说道:“已经吃的太多啦。” 小婉两只眼珠一转,问道:“您老人家来这里是投亲,还是访友,怎么这么晚还在街上溜达。” 老道笑道:“老道是来寻访一位故人。” 小婉哦了一声,问道:“那您老是还没找到吗?” 老道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又甩了甩袖袍,躬身施了一礼,正色说道:“小道孙灵秀拜见太阴星君。” 小婉惊叫一声,手足无措,站在院中。 “哐当”一声,堂屋中门打开。 崔博元一脚踢开房门,几步来到院中,指着老道鼻子大骂:“你这老杂毛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竟敢骗到我家里来了。” 老道一愣,却未答话。 崔博元见老道愣住,气势更胜:“你知不知道老子是九仙观的坛主?你大小也算个道士,来青羊府混,不来给我请安罢了,竟然骗我家里来了,你知不知道上一个骗老子的是什么下场?” 老道好奇问道:“什么下场?” 崔博元骂道:“卢剑山知道吗?玄龟堂的堂主,五斗米道的高人,敢诓我妹子,如今坟上的草已经三尺高了,你知不知道厉害?” 老道想了想说道:“五斗米道老道倒是知道,这个卢剑山和玄龟堂,老道确实没听说过。” 崔博元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你这也没听说,那也没听说,还做什么道士。” 老道老老实实说道:“老道本也不想做道士,只是一家老小全是道士,无奈之下也只能做了道士。” 崔博元更怒:“原来你一家老小都靠这个混吃混喝。” 小婉见崔博元实在骂的不像话,拉了拉他的衣襟,说道:“二哥,这位老人家也是实在没饭吃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崔博元甩甩脑袋,转过头冲着老道,说道:“骂了半天,你怎么还不走?” 小婉这才知道,二哥打的是骂走老道的主意。 老道不知是太过迂腐,还是脸皮极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说道:“老道实在无处可去,可否借宿一宿?” 崔博元怒极,伸手就要打入,却被小婉拉住。 小婉把崔博元劝回屋里,转回头来给老道说道:“家里闲房倒还有一间,只是家中二老都已经睡了,还请老人家轻声,莫要吵醒他们。” 老道连忙拱手作揖,随小婉向后院走去。 白城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昨夜与林素还痛饮至天亮,方才入睡。 时辰不早,白城起身洗漱一番,又换了身干净衣裳,方才去对面找林素还,却见他睡得正香,摇摇头又回到房间。 回房之后,白城盘膝坐下,双目微闭,定气凝神,缓缓沉入心神世界,自从晋升入微境界以来,他事务繁多,这几日竟把修行耽搁了下来。 随着心神沉入,一片琉璃世界显现出来,晶莹剔透,光华流转,璀璨至极! 在这片琉璃世界之中,有一条紫色鲤鱼摇头晃尾,嬉戏玩耍,似是极为得意,这条鲤鱼便是他的武道心念。 随着白城心神牵引,紫色鲤鱼如臂使指,挥洒自如,比当初那道闪电可容易控制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琉璃世界之中,那几道粗大的裂痕依旧存在,横亘在世界当中,看起来触目惊心。 白城叹了口气,默诵“破玉归元诀”入微境界的口诀,开始了晋升入微之后的第一次修炼。 片刻之后,白城睁开眼睛,露出一丝苦笑。 按照“破玉归元诀”功法的描述,在晋升入微境界之后,**能感受到天地之间的元气,在元气滋润之下,气血愈加强盛,筋骨更加强健,最终达到超越凡人的境界。 气血越旺,心神越强,在强大气血的刺激之下,心神中的种种暗念便会不断生长壮大,诞生的念头也会越加强大。 修者通过功法磨灭这种念头之后,获取的养分也越多,心神世界的成长也越快。 因为心神世界的裂痕,白城如今却有些情况特殊,他现在**感受元气没有问题,元气滋润气血也没有问题,气血刺激念头更没有问题,直到功法磨灭念头都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最后一步,磨灭之后产生的点点金光,也就是滋润心神世界的养分,未能融入心神世界,而是从心神世界的裂痕之中散逸出去,融于天地之间了。 换句话说,白城想靠修炼功法来提升心神修为已不可能,除非像上次那样,直接吸取念石,在短时间内获取大量养分。如此一来,大多数养分来不及逃逸,才能被他吸收。 明白这一点,白城不禁长叹一声,看来以后要提升心神修为,要么想法获取念石,要么就得打北方佛门的主意了。 不幸中的万幸,他虽无法提升心神修为,但运转天地元气还没有问题。只是吸取到的元气,一半会融于**,另一半则融入方隐赠给他的那一道剑气。 他以往觉得剑气吸收的太多,但与紫袍大汉、柳青山交手之后,他才知道这道剑气之强,远在他想象之上,能获取这一道剑气,并且不断增强,实在是极大的机缘。 休息片刻,白城停下破玉归元诀,运起《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来。 这套道法并不直接提升心神世界的修为,而是对心神力量的纯度进行锤炼,他也是无聊之下,才想用这套功法试一试。 一试之下,白城大喜过望,心神世界虽未变化,但武道心念却明显加强,运转不过一两个时辰,那条紫色鲤鱼便增大了一分,虽然只是一丝一毫,却让白城兴奋不已。 白城定下目标,从今日起便以《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锤炼心神之力,以破玉归元诀吸取天地元气,淬炼**增强剑气,除此以外,便是想方设法获取念石,争取早日踏入练气阶。 至于五雷天心正法、破玉十三式、飞龙探云手等道术、武技,则以运用为主,暂时不必放在主要位置。(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宗 经历柳青山之乱,飞星门再次恢复平静。 白城与鲁、江两位长老商议,在程世明昏迷期间,门中诸事仍由两位长老打理,待程世明苏醒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两人知道白城确实没有处理门派事务的经验,便都答应下来。 安排好一切,白城难得清闲几日,便趁此机会将自己一身所学重新梳理一遍,以“破玉归元诀”和“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为主修功法,每日捶打精神,吐纳元气,几日下来,只觉得功力已有精进,一道紫色电光在周身肆意游走,体内剑气也更盛了几分。 这天,白城正在屋中打坐,忽然有人前来禀报,说是程长老已然苏醒,正在府中静候。 白城随来人赶往程世明府邸,见面之后闲聊几句,才知道以往的经过。原来程世明与白城在山谷分别之后,便去联系与白铁寒交好的飞星门旁支。 不知是行事不密,还是有人出卖,程世明在途中,遭遇大队人马埋伏,一番激战之后,终于寡不敌众,被人擒获点晕,再往后的事情,他便不知道了。 白城将之后门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程世明这才知道与他动手的是魔门众人,大吃一惊。 闲聊几句之后,白城见他身体尚未复元,便告辞离开,约定十日之后,与鲁抱石、江放鹤两位长老一同在祖师殿中议事。 临行之前,白城把锁心丹解药交给程世明,解药从紫袍大汉处得来,一瓶十枚,足够十年之用,程世明本以为时日无多,见到解药之后才放下心来。 离开程世明府邸,白城回到住处安心修炼,每日里除了盘膝打坐,便是向林素还请教道法奥妙。 林素还出身五斗米道,功力修为虽比不上清机道人,但见识之广博,还在清机道人之上。白城几日听讲下来,只觉得茅塞顿开,就好似醍醐灌顶。 眨眼功夫,十日过去,到了白城约定程、鲁、江三位长老议事的日子。 白城一大早便往祖师殿赶去,只是他的住处距离祖师殿稍远,待赶到祖师殿时,其他三人均已就坐。 白城入座之后,先向三人道了声抱歉,紧接着才说道:“今日请三位师叔过来,是要把门中发生的这些事情,一一梳理一遍,再做下一步打算。” 三人齐声说道:“但凭掌门吩咐。” 白城说道:“咱们先请程师叔先说说他掌握的情报吧。” 程世明点点头,将自己多年的经历说了一遍,从他发现白铁寒死因存疑开始,说到被潜龙擒获,被迫为其奔走,一直说到与白城在谷中见面。 在此期间,鲁抱石面色一变再变,听完之后默然无语,半晌之后方才站起身来,向程世明躬身施礼,说道:“程二哥苦心孤诣,这么多年独撑大局,小弟真是自愧不如。” 程世明苦笑说道:“一番辛苦却也没什么大用,还不如三弟一封书信管用。” 鲁抱石摇摇头,也将他所做之事讲述一遍。 这些年来,他虽不服柳青山做了掌门,但却不知道白铁寒之死与柳青山有关,只是为白城打抱不平。 于是他千方百计去找师祖张乘云的下落,希望由张乘云重定掌门之位。虽然过程曲折,但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最终还是联系到了张乘云,并求来一封书信,便是那****当众读出来的密信。 程世明点头说道:“师祖他老人家云游四海,三弟能找到他也不容易。” 鲁抱石摆摆手说道:“你我就不要互相吹捧了,这几年柳青山势力膨胀,若非江师弟镇压局面,你我二人也只是徒劳而已。” 江放鹤轻摇折扇,微笑说道:“江某身为飞星门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白城起身向江放鹤深鞠一躬,说道:“江师叔太过谦了,江师叔对飞星门有扶危救困之功,小侄感激之至。” 江放鹤连忙起身,闪开一旁,说道:“掌门何必如此,江某只是略尽本分而已。” 白城说道:“江师叔对本门的功劳,两位师叔与我都看在眼里,一向十分钦佩,只是江师叔向来高深莫测,令人难以琢磨。今日咱们同处一室,小侄希望江师叔可以开诚布公,坦坦荡荡谈论一番。” 江放鹤并未立即答话,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江某无事不可言,掌门尽管问便是了。” 白城点点头,问道:“程师叔曾猜测江师叔身后有一股极大的势力支持,柳青山曾在我面前说过,说江师叔的背后是七海会,不知他这这种说法是真是假?” 江放鹤微微一笑说道:“柳青山说的不错,江某背后确实是七海会。” 白城追问道:“不知江师叔先入的七海会,还是飞星门?” 江放鹤哈哈一笑,说道:“江某祖上也是飞星门弟子,我虽没长在飞星门中,但自小学也是飞星门的武学,自然是先入的飞星门。只不过我入七海会的时候,还没坐上长老之位罢了。” 白城这话问的大有深意,武林之中向来注重师徒名份,江放鹤说他先加入飞星门,自然是认飞星门为师门,如此一来,万事自然要以飞星门为重。 程、鲁二人明白他的意思,面色一起放松下来。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为何江师叔升任长老之后,却又与柳青山对上?” 江放鹤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说道:“原来你们并不了解七海会。” 白城与鲁、江两人互视一眼,说道:“小侄确实对七海会并不了解。” 江放鹤说道:“七海会纵横大江南北,关键是这个‘七’字,外人都以为这个‘七’字代表的是七海会横跨七国,其实不然。” 白城问道:“莫非另有深意?” 江放鹤说道:“这个‘七’字指的是分属七国的是七个顶尖组织,七海会与其说是一个帮会,不若说是这七大组织的联盟。这七大顶尖组织本已是七国各自的强大势力,合在一起更是势力庞大。” 白城问道:“原来如此,那咱们陈国的组织是什么?” 江放鹤说道:“山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让位 程世明目露惊异之色,急忙起身施礼道:“原来是江师弟是山宗的兄弟。” 鲁抱石面露钦佩之色,同样抱拳施礼。 白城惊讶问道:“山宗是什么来历?两位师叔为何如此重视?” 鲁抱石面带激动之色说道:“山宗起初只是武林中人结成的秘密组织,目的是对抗朝廷为江湖争取利益。后来做的有声有色,受到了几位的军中大人物的重视。却是因为这几位大人物都出身江湖,在朝廷中一向势单力孤,手中也无可用之人。他们与山宗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发现山宗大有潜力可挖,便想方设法将山宗中人引入军中。山宗进入军中之后,开始在朝廷发展,历经数十年沉浮,已成为江湖势力在朝廷中的代言人。” 程世明接着说道:“山宗势力极为强大,就连潜龙中人提起来也噤若寒蝉,不敢轻易招惹。” 江放鹤点头说道:“两位师兄说的不错,山宗一向以扶持武林同道为己任,潜龙却专门打压武林中人。加入门中不久,我就发现了柳青山身负潜龙密令,他也发觉我是山宗的弟兄,我们就此对上。” 白城笑道:“看来柳青山把江师叔请入门中,却是他作茧自缚了。” 江放鹤说道:“柳青山野心不小,他是看上江某的武功不错,可以为他所用,才把江某拉入门中。以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对潜龙的做事风格了如指掌,发现他是潜龙中人之后,便知道他会对飞星门不利,便想方设法将他逐出飞星门。” 白城听完程、鲁、江三人这一番表述,说道:“飞星门能有今日,全赖三位师叔不辞辛苦。只是我们当下却有几件要紧事情,需要三位师叔鼎力相助。” 程世明道:“掌门请讲。” 白城说道:“柳青山约来费九宫助阵,如今柳青山虽死,但费九宫还在我们手上。他虽然魔门中人,但明面上的身份却是厚土旗掌旗使,若是处理不当,只怕会引起武林会盟的不满。此外,苗烧天、赵一刀两人也是麻烦。” 江放鹤呵呵一笑,说道:“不过是区区小事,掌门不必担心。费九宫身入魔门证据确凿,江某已手书一封,寄给丹霞派梁掌门。此事不日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于苗、赵两人,不过是两根墙头草罢了,他们早已认罪服输,愿意向掌门认错,只不过江某觉得太便宜他们,才没放他们出来。” 白城心悦诚服:“江师叔真是好本事。” 江放鹤摆摆手道:“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愿意给江某这个面子。” 白城接着说道:“第二件事便是防备魔门偷袭,费九宫栽在这里,只怕魔门不会就此罢休,不日便会前来突袭。” 鲁抱石说道:“此事掌门不必担心,我已安排下人手,在山门各处严加巡查,以我飞星门百年布置,魔门来了也讨不了好去。” 江放鹤说道:“白马义从跟随费九宫多年,会盟必然要审讯其中是否有魔门奸细。但厚土旗确实会盟自己的力量,江某已在书信中向梁掌门讨了过来,让他们在我飞星门协助防守,也算是对我飞星门的补偿。” 白城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小侄就放心了。” 说完之后,白城接着说:“最后一件也是最为要紧的事情,便是潜龙之事。潜龙在咱们飞星门为祸不小,先师之死与它脱不开干系,程长老如今身中锁心丹,可谓旧仇未消,又添新恨。小侄本想在柳青山身上打主意,可惜他业已身亡,只能另想其他法子了。” 江放鹤皱眉道:“潜龙神秘莫测,江某虽然知道他的总部在京城,却也没有更多的情报。至于锁心丹倒不是没有办法获取,皇族中人大规模用这种丹药控制敌对之人,用的多了,自然管理不严,也有解药流出,只要我们想想办法,未必不能收集到解药。” 程世明摆摆手说道:“解药之事不急,如今咱们手中握有十枚解药,也不急于一时。至于白师兄之事,咱们却要小心谨慎,以防重蹈覆辙。” 白城沉吟片刻,说道:“此事小侄准备亲自查访。” 鲁抱石一怔,说道:“你如今是门中掌门,诸事都要由你决定,只怕轻离不得。” 白城面色一整,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小弟要将掌门之位让出。” 一句出口,四座皆惊。 鲁抱石惊呼一声:“什么?” 程、江两人面露惊异之色。 白城朗声说道:“三位长老切莫着急。当日在祖师殿中,小侄接任掌门之位时,已说的清清楚楚。小侄只是暂代几日,待门中平定下来,咱们还要另选贤能,看情形如今已差不多了。” 鲁抱石脸色变化不断,当日他以为白城只不过是自谦,现在看来白城是当真不想做这个掌门。 白城接着说道:“小侄有自知之明,武功德行均无法服人。我坐在这掌门位上对飞星门有害无益。更何况先师之死,一日查不清楚,我便一日睡不安稳,所以我打算传出掌门之位,全力查访潜龙之事。” 鲁抱石还要再说话,却被程世明拦住。 程世明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不知你打算传位给谁?” 白城想了想,说道:“柳青山在时,全凭江长老独撑大局,小弟打算传位给江长老。” 三人一起说道:“不可。” 白城一时愣住。 程世明正色说道:“柳青山尸骨未寒,江长老若取而代之,只怕江湖传言对江长老不利。” 鲁抱石点点头,说道:“更何况江湖中没有以幼传长的道理。” 江放鹤则说道:“山宗有规矩,山宗之人不得执掌本门大权,否则便有借势压人,谋取权位的嫌疑。” 白城眉头一皱,说道:“这倒麻烦了。” 场中众人默不作声,只有白城在殿中踱步。 片刻之后,白城眉头舒展开来,说道:“有办法了,小侄可以传位给一帆师弟,再由三位师叔担任太上长老,履行监督掌门行事之权,如此一来,既不违反门中规矩,又不会给江湖中人落下口实。” 程、江、鲁三人一怔,都觉得这个提议太过荒唐,却禁不住白城劝说,细想之下,也觉得十分适合飞星门目前的情形,只得点头同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离去 三日之后。 白城与程世明等三位长老,一起为柳青山送葬。 程世明等人对柳青山深恶痛绝,本想公布柳青山入魔之事。但江放鹤却认为,飞星门历经大劫,人心浮动,建议先不要将柳青山一事宣扬出去,待一切平定下来再公布不迟。 白城等人虽然深恨柳青山,但还不至于跟一具尸体为难,便答应下来。 只是细心人还是能够发现,柳青山的墓地并未建在什么风水绝佳之处,只是随意找了个僻静处掩埋。不过门中弟子猜测,这是因为柳青山在世之日,向来与其他几位长老不合,所以才如此,故此也无人深究。 又过了几日,白城以掌门名义召集飞星门上下人等在祖师殿前议事。 在祖师像前,白城当场册立程、鲁、江三人为太上长老,拥有监督掌门行事之权,同时辞去掌门之位,传位江一帆。 在此之前,三位长老虽已事先放出风声,门中弟子也都有所耳闻,但骤然听到白城亲口宣布此事,还都大吃一惊。 有些脑洞较大的弟子甚至怀疑白城是被迫退位。但他们也发现,白城虽然退位,但江一帆对他依旧毕恭毕敬,才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飞星门数十日内连换三任掌门,一时间在江湖之中引起波浪,甚至有些宵小之辈试图趁火打劫。 不过,内有程、鲁、江三人同心协力,外有厚土旗在此驻扎,再加上苗烧天、赵一刀为立功赎罪,不辞辛苦带着弟子日夜巡山,算下来整体实力不减反增。 来犯之敌也无一例外,都是全军覆没,几次下来,这些人也知道没有便宜可占,一场风波才逐渐平息。 这段时间,白城一边自修武学,一边向林素还讨教道法,偶尔还去找些来犯之敌练手,武功道法大有进境。 这一日,白城正在与林素还闲聊,忽然有弟子禀报,说有一名青衣大汉自称高欢,前来求见。 白城连忙召他入内。师徒相见,俱都有些感慨。 两人闲聊几句之后,高欢拿出了清机道人的一封书信,以及一份道门度牒。 前次五斗米道大举突袭,想要抓走白城。清机道人事后将此事禀明黄天道,说五斗米道内讧。五斗米道则派人辩解说,白城尚无度牒,算不得道门中人。黄天道也认可了这个说法。 清机道人无奈,只得向道门申请了这张度牒。奇怪的是,他原本打算让白城落籍在九仙观,但不知何故,度牒上却写的是碧天院。 碧天观远在京城,是黄天道的直属道观。如此一来,白城竟被纳入黄天道直接管理,这倒让清机道人百思不得其解。 白城也有些皱眉,拿着度牒去请教林素还。林素还也大呼不对,觉得此事不大合规矩,却也说不出来为何如此。 高欢来到飞星门之后,白城带着他去先后去拜见了几位太上长老,以及掌门江一帆,并将他的名字录入门墙之内,作为白城的记名弟子。 闲住几日之后,白城准备停当,打算前往京城寻访潜龙之事,便打发高欢回九仙观复命。 同时,他叮嘱高欢,待高欢办妥此事之后,再去京中找他。 高欢走后,白城便打算前往京城,当日夜间,他正与林素还在院中闲坐。 忽然有弟子前来禀报,掌门江一帆与长老江放鹤联袂来访。 白城连忙起身,准备去门外迎接,却见两人已走了进来。 江一帆拱手笑道:“小弟见过白师兄。”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掌门客气了。” 江一帆笑道:“在白师兄面前,小弟怎敢以掌门自居。” 白城笑而不语。 几句客气话后,几人分别落座,白城为江放鹤、江一帆、林素还三人互相引荐一番。 闲聊几句之后,江放鹤问道:“江某冒昧问一句,白师侄对查访潜龙一事可有计划?” 白城苦笑说道:“小侄心中并无计划。”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若是掌门不嫌弃,江某到有条路子。” 白城眼光一亮,说道:“江师叔请讲。” 江放鹤说道:“江某得到的消息,潜龙总部设在京城,而势力根植在朝廷之中,只是首脑人物是谁却无人知道。” 白城皱眉说道:“况朝野之间,互相提防,从来不通消息,更何况是这种机密事。” 江放鹤说道:“江某在山宗多年,也算有些值司,可以借山宗的势力将白师侄送入军中。如此一来,白师侄若能寻找机会进入朝中,找到潜龙的机会大增” 白城沉吟片刻,正色说道:“这确实是条捷径,小侄愿意前往。。”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只是此事还有一些风险,白师侄既然借了山宗的势力入了军中,就要防着山宗在朝中的对头。” 白城问道:“还不知是朝中那些势力是山宗的对头?” 江放鹤说道:“山宗从军中起家,与文臣到没有多大的冲突,却与朝中勋贵冲突不小。” 白城想了想,说道:“朝中勋贵多是随先皇马上征战,才挣下这一份基业,势力大半都在军中,咱们山宗也是从军中起家,势必会要分他们一杯羹。” 江放鹤呵呵一笑,说道:“若非如此,文臣也不会坐视咱们山宗坐大,只是如此一来…” 白城张口说道:“便是刀山火海,小侄也要闯上一闯。” 江放鹤点点头说道:“白师侄果然魄力过人,其实身在军中虽然要受许多约束,又有许多敌人,却有一桩造化足以弥补这些缺憾。” 白城奇道:“什么造化?” 江放鹤笑道:“朝中有几眼化龙池,掌门若是能脱颖而出,便有机会身入其中,为炼神之路奠定基础” 林素还惊呼道:“化龙池!” 白城问道:“化龙池是什么?” 江放鹤却未直言,反而问道:“咱们飞星门历代高手,最多都只到练气境界,从未炼神宗师出现,白师侄可曾觉得奇怪?” 白城说道:“小侄确实觉得奇怪” 江放鹤说道:“自古以来,修炼便是逆天而行,无论是任何法门,修行的目的都是将天地元气纳入自身。只是凡人出生之后,呼吸后天浊气,便与天地隔绝。如此一来,吸纳元气极为困难,这一点白师侄应该已有感知。” 白城点头说道:“江师叔说的不错。” 江放鹤接着说道:“但天无绝人之路,这化龙池就是天地间的异数,化龙池水能洗涤后天浊气,打破人身与天地间的障碍,如此一来,吐纳元气效率大增,才有机会攀登炼神宗师之路。” 白城惊讶说道:“如此说来,没有化龙池的势力,根本不可能诞生炼神宗师,而这些拥有化龙池的势力,岂不是可以培养大量炼神宗师?” 林素还插口说道:“哪有那种好事,一来化龙池水积蓄不易,每年使用都有名额限制。二来就算你入了化龙池,也只是有了一丝晋升炼神宗师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成功,嘿嘿,炼神宗师岂是这么容易的?” 白城好奇问道:“不知咱们陈国有多少化龙池,又分别掌握在哪些势力的手中?” 江放鹤说道:“世俗之中,自然是朝廷掌握的最多,只不过其中有几眼是军中自行掌握,不受朝中大佬的限制,此外,江湖中几大门派也分别掌握有几眼。至于方外么…” 江放鹤说到此处,瞧了一眼林素还。刚才白城介绍时,只说这是他的道门好友,但从他对化龙池的熟悉程度来说,只怕并非普通道士。 林素还也不以为异,说道:“自然是佛、道两门掌握的最多,数量恐怕还在朝廷之上,据说魔门也掌握了一些。”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江家叔侄告辞离去。 林素还等二人走后,说道:“江放鹤这人不简单。” 白城问道:“林大哥何出此言?” 林素还道:“化龙池事属绝密,他作为一个江湖人本不应知道。” 白城笑道:“林大哥不也心知肚明?” 林素还道:“兄弟我怎么也是五斗米道核心弟子,知道并不足为奇,不信你去问程、鲁两位长老,他们一定不知道。” 白城说道:“或者是因为他与朝中势力有所联系?” 林素还道:“此事在朝中也是机密。” 不等白城张口,林素还接着说道:“今天你们江掌门也来了,但却一语不发,老弟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白城说道:“林大哥请讲。”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化龙池本来是他的机会,只是他接了你的掌门之位,江放鹤却不愿占你的便宜,才将这个机会让给你。” 白城这才明白过来,说道:“原来如此,不经林大哥提醒,小弟还懵懂无知。” 说定此事之后,白城便不着急赶路,安心在太乙山住下。 又过了一个多月,江放鹤果然拿来一张任用文书。 文书上盖着朝中太尉府的大印,任命白城为拱极军中校尉,虽然只是八品的官职,却免去两颊刺印的辛苦。 拱极军隶属太尉府直管,驻扎在京城以北三十里,负责拱卫京师,乃是陈国一等一的强军。 只是任用文书上写明,让他三个月后,先去京中白虎堂受训,受训一年之后,考核合格方可从军。 白城收好文书,与山上众人一一告别之后,便通林素还上路,向京中白虎堂赶去。(未完待续。) 第一卷结束了 有些话不吐不快 2016年3月25日,我上传了《道战无敌》的第一章,直到今天第一卷完结,已经过去100多天了,这个进度其实比我想象的要慢。 在动笔以前,我只想讲一个百折不挠的青衣少年,说一个侠义无双的简单故事。 因为我一直认为,武侠也好,仙侠也罢,两者的内核是相通的,最核心的精神,就是一个“侠”字。 只是“侠”字的内在含义不断发生变化。 六十年前,金庸先生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三十年前,温瑞安先生讲,侠之小者,为友为邻。 金庸先生经历过抗战,知道什么叫山河破碎,神州陆沉,所以才写下为国为民四个字。 温瑞安先生自小长在异国他乡,后来独立创办了天狼星诗社,历经了许多磨难,才成为一代大家,他根据自身经历,总结出为友为邻四个字。 三十年过去了,我们生存的环境,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换,那么“侠”这个字又包含了一种什么样的含义? 我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白城作为主人公,会先入世,在这凡尘世俗之中去打滚,一刀一枪与人明争暗斗,去体会这世上的苦辣辛酸。 一番挣扎之后,他终究还是要出世,他要攀上世俗的顶峰,穿过天人的界限,成为真正的仙人,再回过头来看看这个世界需要什么。 这一番辛苦之后,他最终也许会告诉我什么是侠。 在动笔之后,我才知道,写一本小说真的很难,尤其是一本想要写出点什么东西的小说,更加困难。 可以说,没有写作途中收到的不断鼓励,我可能根本坚持不到今天。 只是白城既已出发,便不会停步,他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有一天,回来告诉我答案,那时候我们才会一起安心。 作为一本仙侠小说,第一卷的武侠部分,篇幅实在太长,至少比我预估的长得多,以至于很多朋友都没有耐心看下去。 这里面有我笔力不强,控制不好的因素,也有少年时的情怀的因素,但更多的是,我想展示主人公步步攀登的历程。 纵然有一天我们看到他飞升成仙,但也知道在他曾与我们一样,曾经有过喜怒哀乐,曾经心怀众生,曾经在这世上走过。 接下来,白城的旅途会更加精彩,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一章 他乡遇故知 建业古称天京、建康,又名石头城,至今已有千年历史,位于扬州以北,长江以南,是江南第一名城。 长兴陈氏南渡之后,定都于建业,以此为根基建立了陈国,此后不惜国力,耗时百年,将建业城原有规模扩大十倍。 如今的建业城,城高十丈,方圆百里,人口百万,不但是江南第一大城,也是江南第一要塞。江北三国数次南侵,都在建业城外折戟沉沙。 从江华府去建业城,一路上需要穿过苍、泽、徐、扬四州,足有千里之遥,沿途多山,道路崎岖,若是普通人,只怕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赶到。 幸好白城与林素还都是武林高手,两人商议之后,决定住店白天休息,夜里用轻功赶路,一夜之间,便能赶数百里山路,比骑马乘车都快多了。 不过一个月功夫,两人已赶到徐州地界。 到了徐州之后,两人合计了一下,觉得时日还久,于是放慢行程,改陆路为水路,沿江而上,欣赏两岸风光。 这一天,两人乘船来到三河府。 三河府因三河交汇而闻名,交通便利,商贾云集,是前往扬州的必经之所,两人于是弃舟登岸,踏上三河府地面。 三河府位于陈国心腹之地,人烟稠密,繁华热闹胜过江华府十倍。 两人下船之后,从码头离开,沿着一条青石道路往城中走去。沿途之中商旅不断,各种店铺鳞次栉比。 林素还天性喜欢热闹,瞧着路上车水马龙,说道:“老弟,你们苍州实在太过贫瘠,兄弟我在青羊府呆了一年,差点活活闷死。” 他本以为白城自小在太乙山长大,从未见识过这般繁华景象。 白城微微一笑,却不说话,眼神中有些无奈。 他上辈子在地球的时候,正好赶上地球人口爆炸,各大城市的人口纷纷突破千万这个关口,每天从买早点就开始排队,直到晚上回家还在挤地铁,对所谓的繁华世界早已厌恶透顶,倒是十分喜欢飞星门这种幽静山林。 林素还见白城对这些不感兴趣,知道他喜静不喜动,便换了个话题说道:“三河府虽没有什么名胜古迹,但有处古战场倒是十分有名。” 白城果然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古战场?” 林素还说道:“百年之前,陈国开国皇帝陈霸先在此处与一伙豪强厮杀,结果大败而归,阵亡了数万人马,据说死者的冤魂至今还未散去。” 白城好奇问道:“那后来了呢?” 林素还一翻白眼,说道:“后来还能怎么样?陈霸先又调集了十万人马,杀的此地鸡犬不留。” 白城点点头说道:“小弟听说长兴陈氏来到江东之后,经历过大败三次,小败无数,最终还是建立起陈国这一片基业。”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陈霸先能立下不世功勋,虽然是时也命也,但主要还是他百折不挠,从不服输。” 白城摇摇头,笑道:“小弟倒是觉得,陈霸先之所以能成事,是因为长兴陈氏根基深厚,纵然一时会犯错,但最终能弥补过来。倒是本地的豪强,根基浅薄,没有犯错的资本,只要一次大败,就要连本钱赔进去。所以小弟觉得,人生在世首重根基,就好像佛道两门一样,虽然名声不显,但却根基深厚,所以才能经久不衰。” 林素还想了想,点点头道:“老弟说的不错。”说到这里,他忽然面色一变,似乎想起什么,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白城哈哈一笑,拉着林素还往城中赶去。 三河府位于三河交汇处,原本只是三条河流冲击而成的一片平原,虽然十分繁华,但是面积却很有限,许多设施都不完善,或许是因为太平已久,竟然连城墙也没有修建,只是靠繁华程度来区分城内城外。 两人漫步来到城中,林素还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此处有什么美食,他没什么其他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美食,而且他作为一个万中无一的吃货,不但能吃而且能做,可谓煎炒烹炸无一不精。 林素还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城东有一家百味居,是此处第一酒楼,便不由分说拉着白城往城东走去。 两人沿途寻访,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找到百味居。 这家酒楼门店不大,只有两层小楼,临江而建,也没有牌匾,只有门口一杆酒旗,迎风飘展,看起来十分素雅。 两人走进店面,伙计连忙迎上来,问道:“两位客官,可是要小酌几杯?” 林素还扫视一眼,见店内空无一人,不由皱起眉头。 此时日近中天,正是吃饭的时候,店里面却空空荡荡,只摆了三四张桌子,也没人来吃饭,显然是名声不佳,本地人都不愿前来。 白城看到林素还表情,就知道他有些后悔,不过白城对吃喝向来不大讲究,也走得累了,不等林素还转身离去,便说道:“先来几个拿手菜,再来上两壶酒。” 伙计答应一声,转身便去安排。 林素还无奈,只能跟着白城进店。 白城一拉林素还,上了二楼,找了处靠窗的座位坐下。 不大会功夫,酒菜做好端上桌来,都是本地的特色菜,什么口味蛇,茶油鸭,荷叶蒸鱼,冰糖莲子,再加上两壶武陵玉液,瞧起来倒是十分诱人。 林素还撇撇嘴说道:“如今的厨子不知是什么毛病,都喜欢在花色上下功夫,对味道却不重视。” 白城微微一笑,提起筷子尝了一口,惊讶说道:“林大哥,这菜味道不错,称得上味美绝伦!” 林素还哂笑一声,提起筷子夹了一口,说道:“老弟啊,苍州贫瘠,你是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以兄弟我看来…” 说到这里,他面色突变,好像见鬼一般,半晌之后方才回过神来,说道:“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三河府的人都瞎了吗?这等好菜竟然没人来吃。”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看来不是小弟孤陋寡闻。” 林素还摇摇头说:“我踏遍江南也没吃过几次这等水准的好菜,确实非同寻常。” 两人正在闲谈,忽然听到楼下“腾腾腾”传来脚步声音,紧接着就见一条大汉,背着一个黑布长条包袱走上楼来,高鼻鹰目,身高膀粗。 白城瞧见大汉上来,面上顿时露出喜色,连忙起身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雁兄久违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古战场 林、白二人在百味居二楼对酌,临窗而坐,一东一西。 白城的座位正对楼梯口,上来什么人他先瞧得见。 林素还坐在白城对面,等到白城起身之后,才转过脸去,瞧见来人是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有两面之缘的独行大盗雁高飞。 雁高飞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他们两位,双眉一挑,犹如长刀出鞘,抱拳拱手说道:“二位久违了。” 话音未落,再次听到腾腾腾的脚步声音传来,楼下伙计跟着冲了上来,问道:“这位客官,您老要点什么?” 雁高飞眉头一皱,说道:“我来找人,不过看样子不在。” 伙计答应一声,知道这位不是主顾,懒洋洋退下楼去。 白城笑道:“没想到在千里之外也能与雁兄碰上,可谓机缘巧合,雁兄要是不忙,不妨共饮几杯?” 雁高飞摇摇头,说道:“我还有事情做,就不跟你们吃饭了。”说完,转身就要下楼。 林素还见雁高飞桀骜不近人情,心中不爽说道:“老弟,你也不要高攀了。这位雁兄买卖做的兴旺,但却小气的很,生怕咱们兄弟蹭饭,这才有多远跑多远。” 雁高飞本已转身离去,陡然又转过身来,迈步来到两人桌前,大马金刀坐下道:“你说的不错,老子就是小气,不但不想掏钱,还要蹭你们一顿饭吃。” 林素还心中大怒,只不过他自小在道门长大,向来讲究中正谦和,不好当面跟雁高飞翻脸,只能扭过头去,独自生气。 白城不以为异,笑盈盈的跟伙计要了副碗筷,又添了几个菜一壶酒,与雁高飞聊了起来。 雁高飞为人桀骜,却谈吐不俗,再加上久在江湖,见多识广,说起话来别有一番豪迈之气。白城也暗暗佩服。 只不知为何,雁高飞与林素还却互相看不顺眼,挖苦讥讽,毫不留情。 闲聊中,白城随口问道:“雁兄不在苍州呆,为何千里迢迢跑到三河府来?” 雁高飞瞪了他一眼,说道:“老子在江华府中跟你二位照过面了,按照江湖规矩,自然得换个地方做买卖。” 白城哭笑不得,讪笑说道:“雁兄果然是规矩人。” 林素还听到白城的话,几乎气个半死,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雁高飞喝了几杯酒,忽然皱皱眉说道:“二位怎么也来三河府了?” 白城说道:“我二人是去京中办事,途经此地而已。” 雁高飞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二位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白城还不及张口。 林素还插口说道:“老兄你问来问去,是怕我们兄弟打扰你做买卖吗?” 雁高飞两眼一瞪,双目如刀,杀气四溢,若是被普通人瞧见,只这一眼就是要吓得瘫软在地。 林素还毫不在乎,两眼半睁半合,毫不客气的迎着他的眼神看去。 雁高飞瞪了半晌,再无下一步动作,冲白城拱了拱手,起身往楼下走去。 白城连忙起身去拉,却也拉不住他。 雁高飞几步走到楼梯口,眼看就要下楼,忽然抬起头来,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附近有座古战场,你们最近不要过去。”说完,扬长而去。 白城摇了摇头,坐下说道:“雁兄行事果然高深莫测,刚才林兄那句话也太过鲁莽了,难怪雁兄起身离去。” 林素还不服气,说道:“许他做就不许我说么?” 白城苦笑说道:“江湖规矩,有些事做的说不的,有些事说的做不得。雁兄没跟你当场动手,已是极为难得了。” 林素还心情不爽,眼前菜品虽好,却也吃不下去了,便喊伙计上来结账。 伙计来到桌前,粗粗一算,说道:“得蒙您老照顾,一共三十两纹银。” 林素还怒道:“什么?” 如今七国虽然分立,但已久无战事。平常百姓虽说不富足,但也算得上平安。 徐州地处陈国心腹之地,更是承平已久,百姓也算得上安居乐业,物价极为低廉,平常一顿酒宴不过一两分银子,三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过上一年。 林素还身为五斗米道精英弟子,已经算得上极为富裕,一年的零用钱不过一百两银子。 伙计经多见广,面色毫无变化,说道:“纹银三十两,概不赊账。” 林素还气急反笑,说道:“就这几个菜,你要我三十两银子,真当是龙肝凤髓不成?” 伙计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来,平摊在两人身前。 白城见林素还动了真怒,伸手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伙计说道:“快去结账吧。” 他在青羊府的时候,打劫过孙道海,发了一笔大财,出手十分大方。 伙计哼了一声,接过银票转身下楼。 白城见林素还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笑道:“小弟现在知道这家酒楼为何空无一人了。” 林素还怒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咱兄弟这一顿饭,够他酒楼吃一个月了。” 不大会功夫,伙计再次上来,找回二十两给白城,瞥了一眼林素还说道:“没钱吃什么饭!” 林素还从刚才雁高飞坐下,就憋了一肚子火,再也忍不住,一拍桌子怒道:“你说什么!去找你们东家过来,不说出这顿饭为什么值三十两,我拆了你们店。” 伙计找完钱转身下楼,也不理他。林素还一把抓住伙计的手腕,怒道:“你当你走的了吗?” 伙计两眼一翻,也不着急,就势坐下,也不叫喊,也不挣扎。 林素还怒火直往上撞,但他自重身份,终究不会去跟一个伙计动手,只是拽着他的手不放。 白城又好气又好笑,实在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几人正在僵持,忽然听到脚步声由楼梯口传来上来,伙计懒洋洋地说道:“我们东家来了,你有事跟我们东家谈吧。” 林素还松手放开伙计,转身向楼梯口看去,准备把店里东家好好骂上一顿。 不料,东家上楼之后,林素还目瞪口呆,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这位东家满面皱纹,花白胡须,白发苍苍,驼背弯腰,走起路来一步一挪,看起来足有七八十岁,张口说话有气无力,出的气比进的气多,似乎随时就要断气。 林素还哀叹一声,满心怒火压回腹中,转身一把拉住白城,头也不回想店外走去。 出了酒楼,林素还拉着白城一路狂奔,白城纳闷问道:“林大哥准备去哪里?” 林素还怒道:“兄弟我准备去古战场瞧瞧!” 白城说道:“刚才雁兄不是警告咱们不要去哪里?” 林素还满面怒色,喊道:“他不让我,恐怕是要在哪做买卖,我偏要去,非要搅黄了他的买买不可!”(未完待续。) 第三章 铁箭头 离开酒楼之后,林素还犹自愤愤不平,说道:“天下一流的厨艺,便是好好开店也发大财,竟然********干起敲竹杠的买卖,天底下哪有这路生意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白城听了林素还的话,心中一动,陡然止住脚步,喃喃自语:“只怕他们本就不是生意人。” 林素还急着赶路,没有听清楚白城说的话,问道:“你说什么?” 白城摇摇头道:“没什么,小弟只是想问问林大哥,你知道去古战场的路吗?” 林素还目瞪口呆,一语不发,转头去向旁边行人问路。 片刻之后,他问路回来,拉着白城原路返回,怒气冲冲说道:“都被他们气糊涂了。” 白城哭笑不得,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着他继续行路。 这处古战场位于三河府以西三十里外,位于武陵、岳麓两山交界之处,虽然距离繁华市井不远,但却偏僻的很,人迹罕至,只有几处大户人家的阴宅建在此处,平日里看不到半个活人。 林、白两人步履轻健,离开三河府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赶到古战场遗址。 据林素还说,当初三河这块地界,有一个周姓大族,是此地第一大豪族,族中男丁数百,都是武功娴熟的勇士。 百余年前,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当时的周家家主名叫周子旺,也算得上一代枭雄。 周子旺趁势而起,拉起一支军队,将方圆千里之内的各种势力一一荡平,并仰仗三河府水利之便与武陵、岳麓两山交界之险,在此地裂土封王,建立周国,自称周王,也就是史书上的七十二路草头王之一。 后来长兴陈氏南渡之后,陈霸先定都建业,向周子旺送来一封书信,说是只要周子旺愿意称臣,便封他为异姓王。周子旺见信之后哈哈大笑,将信撕的粉碎,并让使者带回一封口信,要约战陈霸先。 陈霸先勃然大怒,提兵五万讨伐周国。周子旺则在武陵、岳麓两山交界处,建起一座雄关,号称金汤关,取得是********、易守难攻的意思,屯兵数万,以逸待劳。 陈霸先到达此处后,连续猛攻三日,竟然攻不破这道雄关,待到第四天临近天明,忽然天降暴雨,山洪暴发,陈军猝不及防,竟被大水漫灌,冲垮营房。 周军趁机冲出关卡,大败陈军。陈霸先大败而归,数万人马只有七千余人逃回。 半年后,陈霸先再次征调十万大军,一举攻破金汤关,把关中数万守军尽数杀死,周家满门更是鸡犬不留,并将金汤关拆毁,夷为平地。 这一战打的惨烈至极,可谓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据说金汤关周围数十里的草木长得比别处茂盛,就是吸取了当年守军血肉的精华。 如今虽然百年过去了,但来此踏青的游人还常常捡到当年两军交战留下的武器。 林、白两人在古战场上漫步,方圆数十里都是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在荒草从中只有几条细细的小径,也不知道是当地山民踩出来的,还是野兽踩出来的兽道。 两人沿着在荒草地中边走边聊。 白城偶一低头,发现道旁草丛之中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铁器,弯腰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箭头。 白城见箭头大的异乎寻常,伸手掂了掂,足有七八两重,不由大吃一惊,连忙用袖袍擦了擦,拭去铁锈之后,只见箭头末尾铸着一个“周”字。 林素还见他面色异常,问道:“老弟,怎么了?” 白城将箭头递给他,说道:“寻常武士最多只能用一两中的箭头,百战精兵或者能用二两中的箭头,军中猛将也最多只能用到三四两的箭头,当年九华派有位长老,少年时曾在军中任职,练了一身精湛的外功,后来又在九华派苦修数年,练了一身高深的内力,也只能用五两重的箭头。这枚箭头竟有半斤重,只怕当年用它的人是绝世高手。” 林素还伸手接过箭头,仔细瞧了瞧,说道:“这只怕是周子旺本人用过的。” 白城惊讶问道:“林大哥怎么知道?” 林素还说道:“当年周子旺外号‘只手擎天’,手中一把震天弓,十只穿云箭,号称天下第一强弓,除了他还有谁能用的了这么重的箭头?”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林大哥果然好见识。” 两人沿着一条小径,继续缓步前行,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金汤关城墙遗址。 金汤关虽然被陈霸先拆毁,但用来修建关隘的石料却无法毁去,堆积的石料依然留在原地,有些地段的城墙也还保留着,甚至远处有一座箭楼也还完好无损。看来那一战,陈军虽然获胜,却也人困马乏,军令执行也不彻底。 两人拨开荒草,来到箭楼下面。 箭楼远远看着不高,来到箭楼下方,才觉得它高的异常。箭楼高达十丈,孤单单的耸立在战场之中,有独立云霄的感觉,用来攀登箭楼的石梯也早已损坏,平常人想上去,简直无路可走,但是林、白两人都有高明武功在身,轻身提气,手脚并用,片刻功夫就爬上箭楼。 站在箭楼上面,白城向四周极目远眺,心情骤然激荡,脸上颜色变了又变。 白城前世在地球时,曾经去过山海关旅游。山海关内填夯土,外砌青砖,城高五丈,厚有三丈,周长约有十里,已号称天下第一雄关,但与金汤关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金汤关也是内填夯土,但外面罩的却不是青砖,而是一块块三尺多长,百余斤重的青条石,城墙高达十丈,厚有五丈,两翼分别与武陵、岳麓两山相接,关前一条护城河也是又宽又深,水深足有十丈,宽有五丈,简直不像是人工能造出来的。 林素还见白城脸色奇怪,问道:“老弟有什么不对?” 白城感慨道:“林大哥刚才说陈霸先在金汤关前损兵折将,我还以为他不过如此。来到金汤关前,我才知道金汤关城池坚固,简直是不可逾越的雄关,真不知陈霸先是怎么攻下了的。” 林素还眼珠一转,说道:“老弟可以猜一猜。” 白城想了想,说道:“金汤关坚不可摧,莫非是周军出了奸细,有人引陈军入关?” 林素还摇摇头说:“数万周军个个拼死效力,没有一个叛徒。” 白城苦笑说道:“那小弟猜不出来了。” 林素还说道:“说来老弟可能不信。金汤关屡攻不克,陈霸先也是一筹莫展,后来经人提点,才三上罗浮山,求得稚川真人下山。这座金汤关是被稚川真人一指点破的,陈霸先拆毁金汤关也只是为了隐藏稚川真人出手的痕迹。” 白城听完,结结巴巴说道:“林…林大哥是在开玩笑吧?什么叫一指点破?这怎么可能?” 林素还正色说道:“稚川真人是咱们道门祖师,功参造化,道法无边,不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白城还是感觉难以置信,说道:“真有这种本事,那还要百万大军何用。” 林素还笑笑,也不说话。 两人在箭楼上闲聊一阵,白城见日头偏西,说道:“林大哥,时候不早,你我还是回城中休息吧。” 林素还哈哈一笑,盘膝坐下说道:“兄弟我今晚不打算回去了,我倒要瞧瞧雁高飞是做什么买卖,说不好我就要仗义出手!”(未完待续。) 第四章 浓雾 林素还一向豁达幽默,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与雁高飞很不对付,两人几次见面都互相看不顺眼。 白城苦笑说道:“林大哥,跟雁兄置气事小,耽搁咱们吃饭事大。”他知道林素还是个吃货,绝不会因为跟人斗气放弃吃饭。 林素还哈哈一笑,从宽大的袖袍冲掏出一个油纸包来,解开之后铺在地上,包里是一大块卤牛肉,一只肥鸡,还有两条咸鱼,又从另一只袖袍掏出一葫芦酒,两只杯子,笑道:“跟着兄弟我出来,难道会饿着你不成?” 白城见他早有准备,知道劝不动,只能舍命陪君子。 月上中天,夜色弥漫。 今夜正值十五,一轮明月有如冰盘,月色明亮,照的大地一片雪白。 两人站在箭楼顶上,方圆数十里内一览无余,只有一片荒草,连只兔子都没有。 林素还左顾右盼,说道:“雁高飞做的什么买卖,怎么还不来?” 白城摇摇头道:“这里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买卖,林大哥想多了。” 林素还说道:“他那句话说的莫名其妙,一定另有深意,绝不会是我想多了。” 白城笑道:“或者他就是摸准了你的性格,故意戏耍你。” 林素还皱眉说道:“连你一起戏耍?” 白城哭笑不得,说道:“林大哥继续找吧,小弟先休息了。” 说完,他盘膝坐下,闭目养神,吐纳天地元气。 山野之间虽然寒冷,但他有高明武功在身,寒暑不侵,不过片刻功夫,就已心神入定。 林素还见白城入定,一人独自站在箭楼上有些无聊,忽然想到,他高高站在箭楼之上,虽然方圆数十里一览无余,但雁高飞看他也是一清二楚,如此一来,雁高飞又怎么会现身? 想到这里,林素还伸手一拍脑袋,一低头一弯腰,坐了下来,向后一靠,斜斜躺在石墙后面,掩住身形,左手掏出寻命盘,右手单指一点。寻命盘金光流转,片刻之后,幻化出此地的地图来。 寻命盘上只有一个金点,一个白点,那是他和白城两人,除此以外,再无第三个亮点,林素还暗叫晦气,莫非雁高飞真的在戏耍自己? 刚刚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在淡淡金光之下,有一层黑色的烟雾在缓缓流转,虽然若有若无,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来。 林素还身躯一震,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流下,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他陡然站起身形,扫视这数十里荒草原,额头上冷汗直流,牙关咯咯作响,眼中流露出恐怖的神情,眼前虽然空无一物,但他却似乎看到什么十分恐惧的东西。 站了许久,林素还回头看了白城一眼,猛一咬牙,从袖中掏出一张灵符,贴在白城身旁的石墙上。 随即,他手脚并用从箭楼上爬下,落地之后,轻轻一抖手腕,唤出玄天乌金蟒来,低声说了几句,又比划了一个手势,一人一蟒向西北方向赶去。 林素还走后,月色忽然朦胧起来,古战场上升腾起一片白雾,初始还只是朦朦胧胧的淡淡一层,片刻之后,浓密的不可视物。 不知过了多久… 白城正在心神世界之中,运转《雷声普化万物生灭经》,指引紫色鲤鱼游动,锤炼武道心念,忽然听到耳旁有人轻轻叫自己名字。 白城睁开眼睛,月光依旧明亮,身旁却空无一人,顺着声音仔细听去,原来声音是从东南方向传来,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听起来像是林素还的声音,只是有气无力,似乎是受了重伤,正在求救,顿时眉头紧锁。 林素还在道门长大,虽然见多识广,对江湖事也知道不少,但毕竟不是江湖人,对许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 雁高飞是****高手,****规矩远比寻常江湖门派更加严苛,林素还不明所以,还以为这些规矩还是玩笑,他两人要是单独见面,只怕会有冲突。 林素还离开时,白城已经有所觉察,但他自信在方圆数里之内,两人一旦交手便能及时赶到化解,所以也不着急。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听到两人交手的声音,林素还就受了重伤。 白城随即想到,雁高飞出手狠辣,胆大包天,又是****人物,说不定有独特的手段,在林素还觉察之前,便能伤了他。 这些念头说来话长,实际上只不过是白城脑中一个转念。 瞬息之间,白城想通了前因后果,起身便要向东南方向赶去。 就在白城起身的时候,忽然有一股异香从身后传来,转过头一看,在身后的石墙上贴着一张符箓,正在缓缓燃烧。 一条暗红色的火线,曲曲折折正在沿着符箓向上烧去,已将符箓烧掉大半,符箓烧过之后,没留下一丝灰烬,就好像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白城心沉了下去。 这种符箓名叫辟邪,在九仙观的时候,清机道人曾给他讲过,如果附近有妖魔邪祟,这种符箓就会自燃,不过清机道人坦言,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种符箓燃烧。 符箓无疑是林素还贴的,但他为什么要贴这张符箓,附近真有妖魔邪祟? 白城忽然觉得有些冷,想要去找林素还问个清楚。 刚刚准备迈步,白城又觉得心口一烫,伸手一摸,发现是胸前一块硬物在发烫,掏出了一看,是九灵飞焰符。 九灵飞焰符是羊脂白玉雕成,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火红,赤红色的火焰波浪不断在表面流转,就好像凝固的火焰。 在赤红色波浪的映衬下,玉符半径一尺之内出现了一圈雾气。雾气极为浓密,随着红光流转,雾气的颜色也不断变幻,就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只不过触手冰冷,毫无温度。 白城心中一动,将玉符挥舞了一下,玉符所到之处雾气紧随而至,但在玉符一尺之外,月光明亮,纤毫毕现。 白城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将玉符收好,闭上双眼,默默远转五雷天心正法。 五雷天心正法是天下第一雷法,而雷法天生有辟邪之能。 片刻之后,一道紫电从白城身上之间闪过。 白城缓缓睁开双眼,一颗心沉到谷底,眼前一片浓密的白雾,分不清东南西北,抬头望去,月亮已经消失不见,低头再看,不知何时已走到箭楼边缘,一步踏错,就会从十丈的高处坠下。(未完待续。) 第五章 黑气 缓缓抽回脚步,白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只觉得全身上下冰凉,流出一身冷汗,山风吹过,冻得直打哆嗦。 十丈已超过了他的轻功极限,如果失足摔下去,不死也是重伤。 四周全是浓雾,十步以外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响。 白城回头去看辟邪符箓,符箓在浓雾中模模糊糊,没有施展五雷天心正法之前看的清楚。 随着浓雾的出现,耳旁的呼救声消失不见。 白城猜测,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听到的呼喊声也是幻觉,唯有眼前的浓雾才是真实。 坐在地上,白城在思考,林素还留下辟邪符箓,要么是一种保护,要么是一种示警,但眼下看来辟邪符箓作用并不大。 他继续留在这里,只怕还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白城站起身来,极目远眺,古战场上全是浓雾,无边无际。 五雷天心正法虽然能辟邪,但却没法看透这浓雾,想要在浓雾中判断方向,还是只能靠经验。 他对这里地形不熟,也看不到天象,想要判断方向几乎不可能。 想了一阵,白城决定施展寻龙诀,查看天地气机,依照气机判断方向。 闭上眼睛,默诵口诀,白城将心神之力凝于双目之中,半晌之后缓缓睁开双眼。 透过寻龙式,眼前的白色浓雾变成了浓重的黑烟,这些黑烟从地上的荒草中散发出来,一缕缕荒草,就像一根根香烟,散发着浓重的黑气。 荒草全都变成了血色,比血更艳,比火更红,大片大片的血色荒草随着微风起伏,就好像一阵阵翻腾的血浪。 黑烟升腾到天空之后,凝聚成各种奇奇怪怪的生命,有长着人头的马,有六条腿的牛,在白城的头顶,还有长着两个头的人,他用四只眼睛一起盯着白城,似乎发现了白城能看到他们。 所有生命的脖子上都锁着一个黑色的铁圈,拇指粗细。铁圈连着一条锁链,青铜色的锁链。 锁链的一端焊接在铁圈上,另一端则向空中无限延伸出去,就像有一只巨手牵着这些生命放风。 他以往施展寻龙式,看到的只是天地间的气机流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生命,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些黑烟组成的生命,就是传说中的妖魔邪祟。 冷汗湿透了衣裳,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 白城强忍着,不去看漂浮的生命,低着头在古战场上寻找林素还。 在东南方向有一道浓重的黑色烟柱升起,比别处的黑烟浓重十倍,顺着烟柱向上看,是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子,正面对着白城,身上长了七个脑袋,有男有女,嘴巴大大的张着,不知在喊些什么。 在东北方向有两道杀气,血色杀气,杀气极为浓重,凝成一大一小两个血色旋涡,把黑烟排在外面。 除此之外,整个古战场再也没有任何气息。 白城想了想,决定先赶到两个血色旋涡附近。 他虽然知道这两处杀气都不是林素还形成的,但还是要坚持赶过去,毕竟活人至少要比妖魔邪祟好对付一些。 寻龙式只能专心致志的时候使用,稍微分神就无法维持,没法用于战斗,这也是最大的遗憾。 白城收起寻龙式,眼前又是一片浓重的白雾。 他轻手轻脚爬下箭楼,顺着记忆的方向,向东北方向走去,步伐很慢,脚步很稳。 一盏茶的功夫,白城忽然止住脚步,前方十几步远,有一个人影在来回走动。 刚才在箭楼上查探气机的时候,白城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人,是他武功太高,可以躲过白城的窥探,还是说… 白城没有在想下去,而是提高警惕,慢慢向这个人挪去。 走到五步之内,白城才看清楚了这个人。 这是一名军中武士,约有七尺多高,一身戎装,身上的铠甲是精铁打就的锁子甲,戴着一顶寒铁头盔,右手持着一杆长矛,左手挎着一把腰刀,背对着白城。 白城瞧着这个人有些眼熟,忽然反应过来,他的装束与血焰军的军官十分类似,只是细微的地方不太一样。 白城站在原地,拱手问道:“不知是哪路将军在此?” 军中武士听到白城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举手投足有一种晦涩的感觉,就好像生锈的机器一样。 军中武士慢慢转过来,面孔直对着白城。 白城的血都凉了,感觉全是的血液都在倒流,在他漆黑的头盔下面,是一个雪白的骷髅头骨,黑洞洞的双眼,一张一合的牙齿,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嘲讽。 他想要说点什么,却感觉脸上的肌肉在抽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觉得比哭也强不了多少,使劲吸了几口凉气,稳定了心神,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位将军,你先忙你的,不用管我了。” 骷髅武士的头颅缓缓低了下去。 白城大喜过望,没想到它竟能听懂自己的话,更没想到它会听自己的建议。 骷髅武士头颅低下之后,长枪猝然出手,如黑龙出海,如怪蟒出山,向白城前胸急速刺去,刚才低头,只不过是为这一招做准备。 白城身子向前急速伏倒,俯身趴在地上,双腿一蹬,双掌一挥,平平向骷髅武士飞去,双掌直劈腰腹之间。 在骷髅武士未动手之前,白城心中充满了恐惧。骷髅武士一旦动手,白城千锤百炼凝结的战斗意识,便占了上风。 作为一名武者,无论面前是神、是魔、是妖、是鬼,白城也有一战的勇气。 就在双掌即将击中骷髅武士的瞬间,白城猛然发觉不对,以前从未与这种诡异的敌人交手,冒然用肉掌接触,是动手的大忌。 白城左手急速缩回,一掌横向拍在地上,身形一转,向骷髅武士左侧掠去,右手手腕一抖,乌金匕首滑落手中,金光一闪,从骷髅武士腹部切过。 这一招两式都在瞬息之间完成,直到白城飘然落在骷髅武士身后,它手中长矛还未收回。 这一招虽稳占上风,但白城的心却沉到谷底,因为他那一刀划过时,并没有接触到任何实物的感觉,空空荡荡,就好像没有击中任何东西。(未完待续。) 第六章 骷髅武士 骷髅武士一矛刺空,没有继续追击,上身探出,右臂前伸,保持着攻击姿势,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尊雕塑。 白城回身瞧了瞧骷髅武士,晃了晃手中匕首,想了想刚才一刀划过的感觉,决定再攻击一次。 想到这里,白城足尖一点,反握匕首,一招“移形换位”,从骷髅武士左侧急速掠过,乌金匕首带起一道金光,从它的脖颈处划过。 与上次一样,他仍然没有感觉击中到任何东西,骷髅武士静静的站在那里,脖颈之间完好,丝毫没有被切割的痕迹。 白城眉头一皱,莫非这个骷髅武士不受实体攻击?他转念又一想,这个骷髅武士会不会是一个幻影? 白城再次运转五雷天心正法,电光从双眸一闪而过,骷髅武士依然站在身前,并没有消失。 电光闪过,骷髅武士似乎是被惊醒,缓缓收回长矛,重新换了一个架势,用两只空洞的眼眶,盯着白城,右腿向前猛然向前跨一大步,重重的踩在地上,手中长矛横扫,带起一阵狂风,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有余。 白城双臂一展,足尖一点,如大鸟般向后疾退,退出了骷髅武士的攻击范围。 骷髅武士再次定格,一脚前一脚后,矛尖斜指地面,保持着长矛挥击的姿势,一动不动,手中长矛所到之处,一片荒草被斩为两截。 白城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忽然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测,慢慢弯下腰,捡起一个石块,紧接着瞄准骷髅武士的长矛。 手腕一抖,石子如劲弩开弓,“嗤”的一声,拉出一条白线,穿透长矛铁杆,从骷髅武士胸口划过,如同穿过一片幻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猜测被证实了,当他攻击骷髅的时候,骷髅就是一道虚影,但反过来骷髅出手时,却能造成实实在在的伤害。 发现了这一点,白城失去了和骷髅交手的兴趣,身形一晃绕过骷髅,运起八步赶蝉的轻功,向东北方向疾行,今夜的事情太诡异,他有一肚子话要问,必须先找到一个活人。 骷髅武士一动不动,直到白城离开他十丈之后,两只空洞的眼眶陡然放出幽幽红光,闪电般转过身子,大踏步的向白城追去。 白城正在赶路,猛然间感到身后涌来一股强烈的杀意,来不及向一旁闪躲,连忙低头就势一滚,滚出一丈多远,感到杀气渐消,才敢回头去看。 骷髅武士如雕塑般站在他身后,左腿在前,右腿在后,最标准的军中弓箭步,手中长矛扎入地上,半截长矛深入地下。 刚才交手时,骷髅武士的身法并不灵活,白城没想到它能追上自己,摇了摇头,再次向前跑去,边跑边瞧,想看看骷髅如何能追上自己。 十丈之外,骷髅再次追赶。 白城发现,骷髅不是真的迈步在跑,而是在贴地飞行,两条腿大步前行,足底始终距离地面三寸,每一步踏出之后,便会趁势滑翔一段距离。 骷髅的速度远比他的轻功要快,如果不能解决掉它,迟早会被它追上。 想到这里,白城忽然止住脚步,回身向骷髅武士冲去。 两人身形交错的一瞬间,骷髅武士双手一合,平端长矛,向白城胸口刺去。 白城腾身跃起,躲过长矛,左手双指凭空一划,一道紫色电光闪过,凝成一道电鞭。 紧接着,他左臂一甩,电鞭飞速缠上骷髅武士的脖颈,他随即双指一勾,电鞭飞速抽回。 刺啦一声,骷髅武士颈骨折断,头颅落地,两者空洞的眼睛失神的盯着白城,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大笑。 随即,骷髅武士与他身上的兵甲,一起迅速腐朽,变成一滩烂泥饿,紧接着有化作一团黑气,就此消失不见。 白城弯着腰,双手拄着膝盖,连连呼了几口大气,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场噩梦。 他本以为经历过穿越,这世上再没什么事情会让他惊讶,但刚才面对骷髅武士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理素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骷髅武士绝不容易对付,不要看他杀的容易,事实上寻常江湖人绝对不是它的对手,打也打不着,跑也跑不掉,如果不是这一手道术,今天晚上他没有把握从骷髅武士手上逃掉,没想到这古战场这么危险。 白城忽然觉得不对,如果骷髅武士经常出现,三河府的人没有理由不知道,早就会闹得沸沸扬扬,这么说,雁高飞确实知道些什么,才向他们提出警告。 休息了一阵,白城决定继续向东北方向走,半路上他又遇到了四五个骷髅武士,每个人的身穿的盔甲,手持的兵刃都有细微的区别。 他已有些怀疑,这些骷髅武士就是当初战死在此处的军人。 这些骷髅武士中,有一个极为危险,它用的是一柄长弓,攻击距离远远超过其他武士,尤其是他射出的长箭,无法格挡,只能闪躲,白城几乎载在它手上。 不过与这个骷髅交手的时候,白城也发现了它们的弱点。 骷髅武士虽然不受兵刃的伤害,但对道术却没有一点抵抗力,他甚至不需要唤出雷光,通过九灵飞焰符召出的火鸦也能完胜他们,火鸦向前一扑,便能引燃骷髅烧的连一点渣都不剩。 白城想了想,最简单的做法也还不是召出火鸦,而是召出赶山猪来,以赶山猪的力量、速度,直冲过去,没有一个骷髅挡得住。 只不过他现在身处荒草原上,要是一不留神点燃了荒草,只怕他功夫再好,也逃不出去。 与这些骷髅交手之后,白城再次运转寻龙式,抬头瞧瞧天上黑烟形成的生命,这些生命似乎能看到战场上发生了什么,纷纷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但也他们在白城施展道术时,会露出厌恶的表情,张牙舞爪,好像要冲下来,只是被锁链锁着,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白城忽然听到前面又兵刃挥舞的声音,蹑足潜踪,瞧瞧潜伏过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持一柄长枪,与七八个骷髅武士搏斗。 白城又走近了几步,看到了那名老者的面容,是百味居的老东家。(未完待续。) 第七章 老东家 半日之前,白城在百味居见过这位老东家,他当时满面皱纹,驼背弯腰,一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模样。 没想到半日之后,白城在古战场上又见到老东家,满面凶横之色,身姿挺拔傲立,身披一套寒铁连环甲,由头至脚护的严严实实,虽然坚固,却不沉重,显然是名家精心打造,手持一杆寒铁枪,枪尖黝黑发亮,枪杆斑斑锈痕,应当是一杆名枪。 老东家身手灵活,反应机敏,丝毫没有老态龙钟的感觉,仗着一身练气水准的功夫,与几名骷髅武士你来我往,激战正酣。 白城潜伏在一旁看了十几招过后,忽然发现不对,骷髅武士有形无质,从不惧怕实体武器的攻击,但对老东家手上的长枪却躲躲闪闪,不敢被长枪刺中。 是老东家武技特殊,还是这一杆枪有问题? 白城忽然发现不对的地方不止这一点。 老东家枪法精湛,身法快捷,要是放手进攻,几名骷髅武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只是一心防守,从不进攻,纵然有些极好的机会也不出手。反而是几位骷髅武士只攻不守,屡次攻破他的防守圈子,数次刺中铠甲,要不是他身上的铠甲坚固,早就身受重伤。 忽然,一名骷髅武士一刀砍出之后,刀锋留在原地不动,老东家一个闪身,径直朝刀锋撞去,辛亏铠甲坚固,才捡回一条命,要不然这一刀就是大开膛。 白城陡然明白,老东家不通道术,根本看不到这些骷髅武士,能维持到现在,全是仗着对杀机的敏感,以及手中的长枪与身上的铠甲,但就这么打下去,他迟早送命。 白城想到这里,从荒草丛中飞身纵出,口中轻咤一声,召唤出七八只火鸦来。火鸦结为雁形阵,分头向骷髅武士扑击过去。 火光闪现,群鸦毕至。 刹那间,七八个骷髅武士全身上下,剧烈燃烧。 远远看去,就像在荒野之间,忽然点起七八个粗大的火柱,火柱虽然猛烈,却一闪即逝,化作一阵黑烟,消失不见。 火柱消失之后,白城来到老东家面前,抱拳拱手说道:“老人家,果然身手不凡,老当益壮。” 老东家收起长枪,脸上满是惊讶,上下打量了白城一眼,拱了拱手,迟疑问道:“原来是高飞的朋友,是他约你来的么,怎么没跟我说?” 白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老东家与雁高飞果然是旧识,两人有事约在这里见面,不过老东家见雁高飞跟白城同住吃饭,知道两个人认识,误会白城是雁高飞约来的帮手。 白城当下也不点破,哈哈一笑,说道:“雁兄是说这里危险,不让我过来,不过咱们做朋友的,怎么能不讲义气?” 老东家点点头,一挑大拇指,说道:“果然够义气!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的已经不多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刚才用的是道术吧?” 白城笑道:“在下算是学过几手道术。” 老东家皱皱眉头,说道:“这就是高飞的不对了,这种邪魔外道的东西,咱们练武的不好对付,还得靠你们这些会道术的,他竟然不让你过来,真是太托大了。” 白城笑笑说道:“或许是他不知道在下会道术。” 老东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白城问道:“在下多问一句,在下与一位朋友一同过来的,眼下他已经消失不见了,老人家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东家面色一沉,问道:“是跟你同桌吃饭那个年轻人吗?” 白城点点头道:“不错。” 老东家皱眉说道:“那可遭了,你哪位朋友会道术吗?” 白城说道:“胜过在下十倍。” 老东家眉头舒展,说道:“那就好,说不定他没事,这地方虽然邪门,但对于通晓道术的人来说,却没有多危险。” 白城叹了口气,抬头向天空看去,在浓密的白雾中,不知隐藏了多少黑烟形成的生命。 老东家原地休息了一阵,向东北方向走去,说道:“走吧,咱们赶快去找其他人。” 白城跟上脚步,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您老人家跟雁兄为什么会到这来?” 老东家边走边说:“说来话长了,不知小兄弟知不知道这里是一处古战场?” 白城点点头说道:“这件事在下知道。” 老东家接着说道:“我跟高飞来这里是约战一个老对头。那人本来只有一身武功,后来怎么也打不过我们,千方百计又学了一身莫名其妙的法术,十分难缠。” 白城说道:“什么法术?” 老东家说道:“什么法术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每次接近他,都会感觉到有杀气袭来,要是不躲不闪,就会被凭空刺中砍中。” 白城明白,老东家看不到骷髅武士,只能感应到杀气,所以才会这么描述。 老东家接着说道:“自从他学过法术之后,我们几次都收拾不了他,后来我听说这种法术最怕带有煞气的兵刃,就托人找了这把长枪,没想到还是不堪大用。要不是小兄弟来,老头子今晚就栽了。” 白城摇摇头,可不是长枪不堪大用,要没这杆长枪,他早就死在骷髅武士手中了,只不过他看不到骷髅武士,长枪的作用发挥不出来。 想到这里,白城忽然觉得不对,问道:“老人家那位对头,以前也有这么厉害吗?” 老东家站在脚步,思索片刻说道:“不对,以往我是能看到他的时候,才能感到这种杀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还没看到他就感受到杀气袭来。” 白城想了想,说道:“说不定是他功力大进。” 老东家摇摇头,说道:“这种法术都被几大势力控制在手中,我那对头也只会皮毛,万万不可能有如此进境。” 白城说道:“若是他投靠了某个势力呢?” 老东家继续摇头说道:“他是有主的人,万万不会投靠其他势力。” 白城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以前也是约在这里打么?” 老东家说道:“以前都是约在别处。” 说到这里,他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这个地方有问题?”(未完待续。) 第八章 拦路 白城点点头道:“只怕是这个地方不一般。” 老东家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不错,那个人做事百无禁忌,以往无论我们在哪里都是直接找上门,从来不会特意约在某个地方。” 说清楚事情原委,两人加速赶路。 荒草原上雾气浓重,十步之外不见身影。 两人这一路上再没有遇到任何骷髅武士,不免有些奇怪。 片刻之后,白城忽然听到前面有交手的声音,放慢脚步,潜行过去。老东家见状,抓紧长枪,紧紧跟在身后,虽然穿着一身铁甲,却没发出丝毫声音。 白城伏在地上,轻轻拨开草丛,前面有两个人正在交手,正确的说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还有一群骷髅在交手。 其中一个人盘膝坐在地上,背对着白城与老东家,头发花白,年纪应该在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铁甲,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腰间挎着一口横刀,看装束是陈国的将官,品级还不低。 在他对面的是雁高飞,高鼻鹰目,一身黑色粗布衣裳,手中捧着一把大刀,刀身雪亮,刀把黝黑,正在与十来个骷髅武士战在一起。 白城发现,雁高飞也看不到骷髅武士,但他的感觉灵敏至极,十来个骷髅武士接连出手都被他闪开,身上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当然,这与他手上的长刀也有关系,那柄刀比老东家手中的铁枪厉害的多,长刀所到之处,骷髅武士纷纷闪到三尺以外才停下。 老东家看了看场中的情景,悄悄在白城耳边说道:“那个坐着的就是我们的老对头,姓孙,是陈国的大将。” 白城随口问道:“他以往跟你们交手也是坐着不动,听凭骷髅自己动手?” 老东家奇怪问道:“什么骷髅?” 白城忽然反应过来,解释说道:“就是你感觉到的那股杀气。” 老东家惊讶道:“原来是骷髅,难怪江湖上传说他学的是役鬼的法术。” 他摇摇头道:“以往不是这样,他以往跟我们交手是提着刀一起上的。” 白城点点头。 雁高飞虽然厉害,但只挨打不还手,终究是渐渐落在下风。 老东家有些着急,说道:“你我分头行事,我对付姓孙的,你去化解他的法术,有没有把握?” 白城微微一笑,说道:“雕虫小技。” 老东家和雁高飞一样,都是****中人,动手只论生死,不论其他。 老东家收敛全是精气,提起手中长枪,又恢复到在酒楼中那副垂垂欲死的模样,匍匐前进,慢慢向那个军官爬去,。 爬到军官背后三丈多远的时候,老东家止住身形,慢慢站起身来,双手平端长枪,两脚一前一后,枪尖正对着那名军官的后心。 白城心中一动,老东家莫非也是军中出来的高手。 他还在猜测,老东家大吼一声,一股杀意冲天而起,随着这股气势肆意挥洒,三丈距离,一步跨到,手中长枪也如毒龙一般,喷吐着一股腥气,狠狠向将官后心刺去。 姓孙的将官的反应一点不慢,枪尖尚未及体,身子便已向前伏倒,手中长刀同时向后挥出。 “噌”的一声,刀枪相交。 将官虽然一刀将长枪拨开,但毕竟是迟了一步,长枪划过,虽未刺穿他的背心,却将他顶上头盔挑飞,头发散开。 将官大叫一声,也不回头,飞身向荒草从中一扎,瞬息功夫消失不见。 老东家怒骂一句:“跑的倒快!” 老东家与将官交手时,白城已同时掠出,唤出几只火鸦向围困雁高飞的骷髅武士飞去,将几具骷髅一一点燃。 老东家一枪惊走军官之后,并没有没有追击,转头向雁高飞方向看去,正好看到几具火柱熊熊燃烧,知道白城出手成功。 白城飘落地面,冲着雁高飞拱了拱手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雁高飞忽然感觉杀意消失不见,目露异色,收起长刀说道:“原来你会道术?” 白城点点头道:“小弟略知一二。” 雁高飞把刀背在身后,说道:“我承你这个人情。” 老东家赶了过来,说道:“高飞,这次情况不对。” 雁高飞说道:“我知道,咱们中了姓孙的算计了。” 老东家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雁高飞说道:“刚才我感受到杀意的时候,姓孙的也收敛气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也是在躲避杀意。” 白城插口说道:“难道骷髅武士不是他招来的?” 雁高飞奇道:“什么骷髅武士?” 白城便将自己看到的解释一番。 雁高飞想了想,说道:“你描述的装束与百年前陈**士的打扮一样一样,难道是陈**士的冤魂作祟,莫非姓孙的只是把我们引到这里,他也控制不了这些冤魂?” 白城问道:“此处以往可有冤魂作祟?” 老东家说道:“并没有这个传言。” 白城说道:“那就奇怪了,唉,可惜林大哥不在这里,他说不定知道。” 雁高飞说道:“你是说跟你同行的那个小子?” 白城点点头。 老东家插口说道:“如今既然找不到他,不如咱们先从这里撤出去,你那朋友要是发现不对,只怕也会离开。” 白城摇摇头,说道:“不妥,我还是回原地等他,你们先出去吧。” 雁高飞皱了皱眉,向老东家说道:“周老,既然姓孙的已经跑了,你老先出去吧,我随他走一趟。” 老东家哈哈一笑,说道:“周家岂有贪生怕死之辈,难道能扔下救命恩人独自逃走?” 白城又劝了几句,两人坚持要跟他一同进去。 白城无奈,只能跟两人一起向箭楼走去。 这一路上倒是极为平静,三人倒是再没遇到任何骷髅武士。 一直走到离箭楼不远处,白城忽然站住脚步,雁高飞知道有异,问道:“怎么了?” 白城低声说道:“前面有人。” 雁高飞有些不信,他与老东家都是练气高手,白城虽然身手不错,但也还在淬体阶,没有比他们先发现敌人的道理。 白城见他不大相信,说道:“我的功法特殊,擅长感应环境变化。” 老东家赶上来,没有废话,直接问道:“几个人?” 白城说道:“一个人。” 老东家笑道:“那就直接上吧,只要不是炼神宗师,一个人还挡不住咱们。” 白城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大步前行,来到那人身前。 那个人本来坐在地上调息,发现三个人走了过来,连忙抓起武器,准备对敌。 四人见面,白城尚未说话,老东家先站了出来,冷冷说道:“姓孙的,你不去逃命,是回来送死吗?”(未完待续。) 第九章 孙将军 白城也认了出来,正是与雁高飞交手的那位孙姓将官,他刚才只看到这人的背影,现在面对面,才看清楚这个人。 这个人面色黢黑,隐隐有风霜之色,是戍边多年的老将,因为头盔被挑飞的缘故,头发四散飘舞,却依旧是一副桀骜的表情,完全没有半分狼狈的意思。 只是与刚才不同,这人的右胸和左腹分别有一道伤口,虽然经过止血,但肌肉外翻深可见骨,看起来触目惊心。 孙将官冷笑一声,说道:“姓周的,刚才要不是有这位小兄弟帮忙,你们爷俩今天非栽了不看。既然你们今天运气好,老子就送上门来让你杀!” 原来他刚才中枪之后,并没有逃走,而是躲在一旁偷偷观察,知道是白城出手。 老东家哈哈一笑,说道:“你明知我不会捡这个便宜,就不要在这卖狂了,有多远滚多远吧” 孙将官同样笑道:“你今天不杀我,以后就没机会再杀我了。” 老东家长枪一横,怒道:“老子杀你如同杀鸡。” 两人虽没有明说,但白城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嘴里说是生死对头,但实际情况其实并非如此。要不然刚才老东家偷袭这人时,也不必大吼一声示警。 雁高飞似有些厌烦,迈步上前拦住老东家,说道:“姓孙的,周叔不会杀你,但我不会手软。你这人向来精于算计,跑回来找我们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瞧你这样子,莫非是遇到对头打不过,跑回来求我们救命?” 孙将官哈哈笑道:“还是你小子聪明,不过话说回来,我不是求你救命,今天咱们不联手。只怕都难逃一死。” 老东家插口说道:“果然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孙将官仰天大笑:“我不过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你老要是死了,谁给周国列祖列宗上香?” 老东家嘿嘿一笑:“你以为老子绝后了?” 孙将官冷笑说道:“你以为你孙子没偷偷跟你来?” 老东家脸色大变。 白城心中一动,老东家也姓周,听孙将官这意思,老东家与周国还有什么关系? 雁高飞见两人又要斗嘴,皱眉说道:“姓孙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说,我们还有事办。” 孙将官点点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白城上前说道:“诸位且慢,此处离在下与朋友约定的地方不远,咱们不妨先到约定的地方,再慢慢商议。” 刚才白城在浓雾之中,孙将官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人,却看不清楚长相,此时白城走了出来,他才能看清楚。 孙将官看到白城面容,脱口说道:“你不是…” 说到这里,他陡然止住话语。 白城奇道:“孙将军认识在下?” 孙将官摇摇头说道:“是我看错了。” 白城看他表情,也知道他言不由衷,但此时也不是追问的时候,就再没有多话。 孙将官见白城不再追问,连忙换了个话题,说道:“这地方越往里面走越邪乎,咱们还是一起往外冲的好,说不定还能冲出去,再往里面走,只怕没有活路。” 雁高飞听出来他话里有话,说道:“往外冲?你是说外面还有人拦?你身上的伤是不是那些人砍的?” 老东家呵呵笑道:“原来你是被人拦着逃不出去。” 孙将官没有理老东家,眉头紧锁说道:“我也不知道拦我的是不是人。” 雁高飞惊讶说道:“这是什么话?” 孙将官摇摇头说道:“你们没见过,我说你们也不懂。” 白城见他们越说越远,插话说道:“我与朋友就约在前面的箭楼,箭楼高有十丈,可谓易守难攻,咱们守在箭楼上,就算有什么强敌,也能占据地利。” 孙将官似乎有些动摇,但随即又摇摇头,说道:“不成,那些家伙未必是人,箭楼挡不住。” 白城不再理他,转过头来向老东家和雁高飞说道:“这里有些诡异,在下要先去找哪位朋友了,你们不妨将这位孙将军先护送出去。” 老东家哈哈大笑:“咱们既然说过跟你进去,又怎么能半途而废,再说,他刚才说我孙子跟也跑进来了,我不找到他,难道能自己回去?” 白城点点头,转身向箭楼走去,老东家与雁高飞也跟着后面。孙将官目瞪口呆,见三人越走越远,怒骂一声也跟在后面。 老东家向后瞅了一眼,见他跟了上来,冷笑一声,也不搭话,闷头赶路。 几人脚程不慢,片刻之后,来到箭楼下面。 白城抬头瞧了瞧,浓雾之中也看不清箭楼有多高,事实上若不是他心神之力强,记熟了道路,在远处压根看不到这里还有一处箭楼。 白城低声说道:“在下先上去看看,若是没有问题,再招呼几位上去。” 雁高飞点头同意。老东家还要阻止,白城已轻身爬了上去。 白城不知上面的情况如何,不敢贸然冲上去,抠着石壁上的砖缝,手脚并用,无声无息地慢慢向上爬去。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白城爬到箭楼顶端,侧耳一听,听到微微的呼吸声,运转气血,掏出乌金匕首,准备对敌。 做好准备之后,白城双足一点,猛然飞身蹿起,手中匕首幻化出十余朵剑花,将他周身护住,双眼同时向四周扫去。 “老弟,你回来了?我找不着你,还以为你出事了。”林素还熟悉的声音响起。 白城见是林素还,仿瓷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九死一生吧。” 说完,他朝箭楼下喊道:“诸位上来吧,平安无事。” 林素还奇道:“这鬼地方还有其他人?” 白城笑而不语。 片刻之后,林素还脸色垮了下来,因为他看到雁高飞背着大刀翻身上来,紧接着,老东家背着孙将官也上了箭楼。 白城知道他跟雁高飞不对付,有意引开话题,指着老东家说道:“瞧见百味居的老东家在这里,你也不奇怪?” 林素还哂笑一声道:“伙计都敢来,老东家有什么不敢来的?” 说完,他从角落里拖出一个人来,昏迷不醒,正是百味居和他吵架那个伙计。 第十章 青狮地狱吼 箭楼高达十丈,通体由青条石砌成,坚不可摧,在顶端建有一座石亭,供守军瞭望所用。石亭四周是一圈垛墙,上面留有射击孔,垛墙是正方形,长宽都是两丈。 古战场上雾气浓重,十步之外,不见人影,箭楼顶端也不例外。这位伙计又挨着垛墙斜躺,白城一行四人竟都没有发现他。 老东家见伙计昏迷不醒,抢步上前去试探鼻息,发现呼吸舒缓,不像是受伤的模样,才放下心来。 他转过头来,双目炯炯直视林素还,问道:“请问小兄弟,这是怎么回事?你在那里遇到他的?” 林素还呵呵一笑,也不说话,转头去看白城。 白城知道林素还的脾气,无奈说道:“这位周老先生是雁大哥的长辈,也都不是外人。” 林素还斜眼瞅了一眼雁高飞,这才说道:“刚才我瞧着情形不对,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在道上遇到这小子。这小子不通道术,武功也不怎么高明,竟然敢在这鬼地方乱窜,结果被阴魂伤了神魂,要不是遇到兄弟我,早就没命了,不过我刚才已经给他调理过了,睡个三五日便再无大碍。” 老东家闻言,拱手说道:“大恩不敢言谢,小兄弟若有差遣,周某无不从命。” 林素还摆摆手,说道:“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说话间,雁高飞已沿着箭楼垛墙巡视一周,说道:“这地方易守难攻,却是个好地方,只不过现在雾气浓重,也不知道底下情况如何。” 白城问道:“林大哥,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素还冲着雁高飞笑了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指着孙姓将官说道:“这事不用问我,问他就行。” 孙将官身负重伤,自上箭楼之后,就在盘膝打坐,猛然间见林素还指向自己,奇道:“你怎么知道…” 林素还不等他说完话,便说道:“你那一身鬼气臭味刺鼻,隔十丈远都能闻到,莫要告诉我你不是茅山道的。” 孙将官惊讶说道:“原来阁下是道门弟子!” 林素还反问道:“难道你不是?” 孙将官摇摇头,说道:“孙某只是侥幸学了几手茅山道的法术,算不得茅山道弟子。” 林素还惊诧说道:“茅山道的道术向来没几个人学,什么时候传的这么广?” 孙将官笑了笑,也不说话。 雁高飞见两人越说越远,说道:“姓孙的,你知道什么就赶快说吧,再不说把你从这扔下去。” 孙将官敢跟老东家斗嘴,在雁高飞面前却老老实实,连忙说道:“这事其实说来话长,一个月前我打听出来姓周的躲在三河府,便准备跟他约战…” 老东家拄着长枪,冷笑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一早就知道老子在这里,只不过一个月前才敢过来。” 孙将官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恰好我听一位排教的高手说,三河府附近有一座古战场,最近阴气极重,有百鬼夜行的征兆。于是灵机一动,打算把你们约战到此处,借着这里的阴气,让你吃个苦头。” 雁高飞皱眉说道:“什么百鬼夜行?怎么连你也困进来了?” 孙将官说道:“所谓百鬼夜行,是指地阴气喷涌,将周边阴魂尽数召集到一个地方。至于现在这情况,这我也不明白,按理说百鬼夜行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林素还本来一副懒洋洋的表情,斜倚在墙边休息,听到这里忽然问道:“那位排教高手有没有说过,阴气喷涌的原因是什么?” 孙将官知道林素还是道门子弟,对他话便格外重视,此刻听他问起,冥思苦想一阵,说道:“具体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说跟什么青狮有关。” 林素还细细想了一阵,说道:“青狮地狱吼对不对?” 孙将官点点头说道:“就是这个!原来小兄弟知道?” 林素还冷笑说道:“那你记不记得他让你千万不要来这里?” 孙将官面上一红说道:“他好像是说过前往不要靠近这里,但我想他们排教不过是江湖门派,道法跟茅山道毕竟比不了。” 林素还目瞪口呆,说道:“亏你学的也是茅山道的道术,连排教是茅山道的分支都不知道。” 孙将官满面惊讶之色,似乎不敢相信。 老东家冷笑说道:“小兄弟,他是有主的人,没资格拜在道门之中,这几手道术也不知道是怎么学到手的,这些道门秘辛他又怎么知道。” 白城见这位孙姓将官也说不出什么来,接着问林素还道:“林大哥,这青狮地狱吼是什么东西?” 林素还皱眉说道:“这可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种阵法,一种专门召唤阴魂的阵法。” 白城问道:“不知这阵法是什么来历,威力如何?” 林素还说道:“这门阵法是太乙道的看家本事,一旦布置成功,能将阵法范围之内百余年来横死的阴魂全部召回人世,这些阴魂无形有质,刀剑难伤,平常人根本奈何不得。” 白城面色骤变,说道:“此地当年曾战死过十余万军士,若是他们尽数化作阴魂,岂不是有十余万之多?” 林素还苦笑道:“青狮地狱吼一旦成功,就是人间一场浩劫。” 白城想了想,问道:“那为何我们一路上遇到的阴魂寥寥,并没有那么多?” 林素还说道:“那是因为青狮地狱吼布置之后,还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催动阴气升腾,此时出现的阴魂不过是马前卒罢了,大部队还在后面。” 孙将官听到这里,急忙问道:“若是这样,又当如何破解?” 老东家见他如此着急,哂笑道:“到这时候,还不忘给你主子卖命吗?” 孙将官却不理他,一双眼睛盯着林素还不放。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能布置青狮地狱吼的,至少也是炼神宗师,而且非止一位,咱们是破解不了的。” 白城皱眉说道:“那咱们岂不是有死无生?” 林素还指了指孙姓将官,说道:“那倒不是,连他都听说这里阴气升腾,恐怕茅山道的高人早就知道了,这座阵法势必无法成功,迟早会被茅山道高人破去。” 孙将官长出一口气,说道:“这么说咱们也平安无事了?” 林素还冷笑道:“茅山道就算知道这座阵法,也未必会在今夜赶来。但是如今阵法已被催动,咱们身在阵中,身上气血就如火把一般吸引阴魂攻击。若是咱们抵挡不住阴魂攻击,恐怕等不到茅山道高人破阵,连尸首都会被阴魂吞噬干净!” 第十一章 战前准备 林素还一向诙谐幽默,纵然在生死关头也是嬉笑怒骂,无拘无束,但却面色紧张,神情严肃,眉头皱了起来。 白城见林素还如此紧张,知道事情不小,问道:“林大哥,若是咱们在阵中死守,需要守到什么时候?” 林素还伸手抓了一团雾气,放在嘴边轻轻吹散说道:“如今阵中阴气已经极为浓重,少量阴魂已然出现,若是再没有高人阻止,三日之内地狱门便将打开。真等到那时候,谁来都不管用了,所以我推测茅山道的人会在三日内赶到,咱们至多守三日就可以了。” 几人倒吸一口冷气。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做好准备倒也不是大问题,但猝然遇到此事,莫说别的,吃喝就是大问题。 雁高飞眉毛一挑,问道:“能不能现在冲出去?”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青狮地狱吼一旦布置成功,就会幻化出青狮在阵外巡游,这些青狮与布阵之人修为相仿,除非能敌得过布阵之人,否则还是乖乖守在阵中比较好。” 说完,他指了指孙姓将官道:“这位仁兄就是例子,只不过他也算是反应极快,居然能逃过炼神宗师手中逃过,也算得上运气极好了。” 孙将官咳嗽几声说道:“那些青狮虽然修为惊人,但毕竟没有炼神宗师的手段多变,小心一些逃命还是不难。” 老东家笑道:“姓孙的一向擅长逃跑,这点随他祖宗。” 孙将官面色一变,似是想要发火,最终却还是忍了下去。 白城几人的言论,苦笑说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林素还叹了口气,说道:“老弟,都是兄弟我害了你,要不是我非要留在这里,咱们也不会遇到这件事。” 雁高飞说道:“事到如今,你们两位也不要自怨自艾,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守下去的好。” 林素还凳了他一眼,怒道:“若不是你突然提什么古战场,我们兄弟又怎么会特意跑到这鬼地方来。” 雁高飞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刚才在来箭楼的路上,雁高飞已然说过,他与孙姓将官在此处约战,不想让他人打扰,所以才会警告白城与林素还,但没想到林素还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白城说道:“两位也不要争执了,千错万错都是太乙道的错,道门中怎么还有这种丧心病狂之辈。” 林素还说道:“太乙道本是道门中一支,后来不知何故变成了逆党,从那以后,他们一旦露头就被道门几大门派追杀。数百年打压下来,不但没有被剿灭,反而越来越诡秘,如今行事风格比魔门也强不了多少。莫说是青狮地狱吼,就是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们也干过几次。” 林素还说完之后,几人都在思索对策,沉默不语。 见几人都不说话,白城理了理思绪,说道:“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咱们恐怕得做好三日的准备,既然如此,咱们就得立个章程。” 几人一起点头同意。 老东家说道:“不错,要怎么做,小兄弟你就说吧。” 白城苦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江湖经验有限,不如请雁兄…” 他已看出来,论经验丰富,出手果决,场中众人当属雁高飞第一。 不料,话未说完,林素还已出口打断,他说:“老弟,咱们在场这几位,这位周老东家与雁高飞不懂道术,兄弟我的武功又不成,算来算去,能够做到人尽其用的,恐怕就只有你了。” 雁高飞说道:“你先安排吧,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咱们再商量。” 白城拱拱手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顿了顿,白城说道:“眼下孙将军身受重伤,这几日只怕无法出手。咱们剩下四人中,我与林大哥略通道术,雁大哥与这位周老东家都只通武学,因此我建议咱们四人分为两班,我与雁大哥一班,周老东家与林大哥一班,每班六个时辰轮换值守。” 几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白城接着说道:“此外,我发现阴魂对雁大哥的长刀与周老东家的长枪十分畏惧,因此建议,两位暂时将这两样兵器贡献出来,由值守的两人使用。” 他知道武林中人对手中兵刃向来十分看重,尤其是雁高飞手中这柄长刀极不寻常,提出这个的建议心中并没有把握。 雁高飞毫不犹疑说道:“也好,多一丝胜算都是好的。” 白城转头对林素还说道:“林大哥,不知玄天乌金蟒可能对付阴魂?” 林素还一拍脑袋,说道:“怎么把它忘了,玄天乌金蟒本就是茅山道的东西,对付阴魂比喝水还简单。” 白城问道:“林大哥的玄天乌金蟒能维持多长时间?” 林素还想了想说道:“玄天乌金蟒与你的九灵飞焰符一样,都要靠召唤者的心神之力维持,单以我的修为最多只能维持一日,不过它本身可以通过吞噬阴魂自行补充能量,最多两日功夫吧。” 白城想了想说道:“头尾两日就依仗林大哥的玄天乌金蟒了,中间一日由小弟的九灵飞焰符顶上,有这种召唤而来的精灵在,咱们就很难被偷袭,它们对阴魂比你我更加敏感。” 林素还点点头道:“也好。” 说完,他手腕一甩,精铁手链坠在地上,随即单手指定,默诵口诀。 片刻之后,一道蓝光闪过,精铁手链激烈抖动,紧接着,嗡的一声响,手链飞速延伸,化作一条长约三丈,碗口粗细的钢铁巨蟒。 钢铁巨蟒出现之后,下半身盘成一团,上半身傲然挺立,头上一根银角,不时有电光闪过,一双昏黄竖眸将场中众人扫视一遍,大嘴一张一合似是要择人而噬。 白城多次与它交手,此时倒还罢了,其余几人无不激灵灵打个冷战。其中,雁高飞一向胆大包天,刺客也不由面色紧张,攥紧手中长刀。 林素还见众人神情紧张,哈哈一笑,随手一挥,示意巨蟒退出石亭。 玄天乌金蟒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游上石亭下一根石柱,盘旋在柱子上,双目微闭,纹丝不动,就好像是一件死物。 白城见了钢铁巨蟒这一番动作,说道:“林大哥是否发现它似乎每次出来都比上次灵动几分。” 林素还皱眉说道:“你也发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第十二章 大战将至 白城与林素还都发觉玄天乌金蟒的表现有些奇怪,但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只能将这个疑问藏在心里,待出阵之后再做研究。 布置完任务之后,白城说道:“我和雁兄先守六个时辰,周老东家与林大哥先行休息,六个时辰之后咱们再换。” 林素还点点头道:“也好。” 老东家一抖手,将长枪抛弃给白城,说道:“那老夫先休息了,到时辰咱再换。” 雁高飞却忽然说道:“且慢,我和周老东家都看不到你们口中所谓的阴魂,万一动起手来,难免束手束脚,有没有办法解决?” 白城的五雷天心正法只能用于自身,便转头去看林素还。 林素还略一沉吟,说道:“我有一门道法唤作开天眼,一旦施展之后,便能让你们在十二个时辰内照见阴魂,只是这门道法大伤心神,你们事后恐怕要大病一场。” 雁高飞毫不犹疑地说道:“你只管放心施展,性命之忧就在眼前,哪有时间管以后的事。” 老东家点头头道:“高飞说的不错,你放心施展就是。” 林素还见两人都不介意,便沉下心神,掐诀念咒,片刻之后,右手中指连弹两下,两道金光分别向两人眉心飞去,口中大喊一声“疾”! 金光遁入眉心,两人大叫一声,一起坐在地上,面上满是痛苦之色,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神情才舒展开来,先后睁开眼睛。 林素还见两人这么快就恢复过来,问道:“你们可有什么不适?” 老东家摇了摇头,说道:“刚才感觉眉间剧痛难忍,此时已再并没有什么感觉了。” 雁高飞同样摇了摇头。 林素还眉间纹起,忖道:“奇了,这门道法施展之后,你们至少要头痛一个时辰,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难道道术不灵?” 想到这里,他食指一晃,随着指尖划过一道磷光在空中留痕,写了一个林字,问道:“你们看得到我写的字么?” 他这个“林”字是用道法凝结阴气所写,寻常人根本看不到。 老东家试探问道:“是个林字?” 雁高飞说道:“是青色磷光凝成。” 林素还奇道:“你二人明明开了天眼,怎么没有丝毫痛苦感觉?莫非你们练的也是道门的功法?” 他这一问并非无因,天下间的武学最初都是从道门流出,只不过经过千年流传,有的功法已祛除其他种种奇效,只留下纯粹的战法,有的功法却还包含有重重奇特的效果。这二者之间并无谁高谁低的分别,只是用于不同的用途罢了。 老东家略一踌躇说道:“别人要问,老夫必然不会讲,但小兄弟不是外人,老夫不能不讲。” 林素还察言观色,知道他不甚情愿,随口说道:“既然不方便,便不要讲了,在下也只是也是好奇而已。” 孙将官忽然张口说道:“不就是大光明法么,知道这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也只有你还当做秘密。” 他先前身受重伤,自登上箭楼之后就不大说话,一心一意只是调息,此时却忽然插口。 老东家眉头一皱,说道:“什么?” 孙将官冷哼一声,说道:“你真以为你的身份没人知道?只不过时过境迁,大伙都不愿无事生非罢了。” 老东家怒目而视,最终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白城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似乎涉及到什么陈年旧事。 林素还惊讶说道:“大光明法是明教护教神功,威力极强,唯有教中核心人物才能修行,原来周老东家是明教后人。” 说到这里,林素还揉了揉太阳,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老人家姓周,莫非是明教周教主的后裔,如此说来,雁兄是明教四大家族雁家的后人了?” 雁高飞眉毛一挑,说道:“你这人看似轻浮,居然深藏不露,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不错我家祖上正是明教护法,不光是我,姓孙的祖上也是我明教中人,只不过临阵脱逃做了叛徒!” 林素还眼珠一转,说道:“孙将军也是?对了,明教最后一任光明左使孙兴,孙将军不知如何称呼?” 孙将官感慨说道:“那是我家祖上。” 几人这一番对话,白城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林大哥,明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几位都与明教有缘?” 林素还哈哈一笑,说道:“百余年前,明教是南方第一大教,白日里我给你说的‘只手擎天’周子旺便是明教最后一任教主。” 白城一惊,说道:“你明明说他是周国的皇帝。” 林素还点点头道:“不错,周国的皇帝也是明教的教主。” 白城陡然明白过来:“这么说来,当年陈、周之战其实道门与明教之战?” 说到这里,他脸色忽变,道门与明教既是仇敌,不由担心起老东家对林素还是否还有怨念。 他的脸色变化,场中众人都看在眼里。 老东家嘿嘿一笑,说道:“什么明教、道门,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当年没有道门南下,也有佛门南侵,明教势弱迟早为人所灭,能留下我们这一支已是侥幸了。” 雁高飞点点头,似是认同了老东家的话。 见两人都不介意,白城才放下心来。 几人闲聊几句,老东家与林素还打坐调息,两人坐在石亭正中,身旁躺着那位伙计。孙姓将官则在两人身旁独坐。 白城与雁高飞两人,一个站在东南,一个站在西北,低头观察草原动静,雾气虽然浓重,却是一片平静。 两个时辰之后,荒草原上雾气忽然浓烈起来,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白城听到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就好似有大股水流冒出来一般。 紧接着,荒草原上白色雾气剧烈卷动,一阵寒风从天而降,雾气遇冷凝结成黑色水滴,化作一场瓢泼大雨骤然降下。 片刻之后,雨过天晴,月光洒在古战场上,一片雪亮。 白城心中暗道,雾气散去,月光重来,看似一切恢复正常,莫非是林素还猜错了,并不是什么青狮地狱吼? 白城正在思索,猛然间看到,在荒草原上,有无数军士挣扎这从地底爬出,摇摇晃晃的站在地上,其中有些人遍身铠甲还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有些人身上只有一件皮甲,在皮甲遮挡不到的地方,分明是根根白骨。 第十三章 塔防 荒草原上骷髅武士越来越多,不过片刻功夫,已遍及方圆数十里,连同原本就在地面的骷髅武士,已有千人之多。 白城面色一紧,握紧手中长枪,做好应战准备,再回过头去看雁高飞,他手握长刀,面色阴沉,似是有些忌惮。 这些骷髅武士从地下爬出之后,还不太适应地面环境,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大多数都只在原地盘桓,只有几个正好是从箭楼下方爬出的,能感应到上方几人的气血,慢慢吞吞围在箭楼下方,试图向箭楼上攀爬,只是爬不上来。 青狮地狱吼阵法布置成功之后,阴气上升,阳气消散,在这种环境下,活人身上的阳气就如黑夜中的火把一般惹人注意,这些骷髅武士虽然懵懵懂懂也能感觉得到。 白城皱了皱眉,打算主动出击先除去这些骷髅武士。 正在此时,他忽然瞧见一道黑影闪过,箭楼下方的几个阴魂齐齐一震,化作几团黑气。 白城仔细看去,动手的竟是玄天乌金蟒。 骷髅武士有形无质,刀剑难伤的特质在玄天乌金蟒并无效果。 玄天乌金蟒尾梢一摆,便能抽到实处,刚才一个摆尾,便将几个骷髅头颅抽碎。 几名骷髅武士头颅碎裂之后,化作一团黑气,玄天乌金蟒张开巨口使劲一吸,将这几团黑气吸入口中,吞咽下去。 吞完这几团黑气,玄天乌金蟒摇头摆尾,似乎十分兴奋,转身向箭楼外围游走,不断攻击散落在古战场上的骷髅武士。 这些骷髅武士反应迟缓,每次出击之后还要停顿片刻,比普通武者还差了一筹,唯一的优势就是身体虚幻不受攻击,但这一点对玄天乌金蟒全然无效。 玄天乌金蟒身形如风、出尾如电,单以武技而言,就算是白城也难占它的上风,更何况这些迟钝无知的骷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击碎吞噬近百名骷髅武士。 连续吸取百余团黑气之后,玄天乌金蟒似乎是有些疲倦,寻了一处草丛,盘起身子潜伏其中。 白城以为它耗损过度,无以为继,回头去看林素还,却见他并无半点反应,似乎对玄天乌金蟒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片刻之后,玄天乌金蟒再次游出草丛,一双竖瞳放出幽幽黄光,身上蓝色电丝不断闪现,摇头摆尾,精力十足。 此次出动之后,玄天乌金蟒威势更胜先前,正面硬冲,口尾齐上,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将古战场上数千名骷髅武士杀的一干二净。 将千余团黑气吞入腹中之后,玄天乌金蟒慢慢吞吞游回箭楼下方,却也不上来,就近找了一处草丛,团起身子缩入其中。 白城与雁高飞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惊讶之色,这样下去也不用其余几人出手,一头巨蟒便能将荒草原上骷髅武士赶尽杀绝,这青狮地狱吼也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白城知道林素还既然郑重其事,青狮地狱吼就绝无可能这么简单,只怕厉害的还在后面。 果然,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方圆数十里古战场上,地底阴气再次喷涌,随着此次阴气躁动,地下又爬出许多骷髅武士来。 骷髅武士出现之后,玄天乌金蟒便迫不及待冲出草丛向其冲去。不料,此番出现的骷髅武士与之前的不同,个个身法快捷,反应灵敏,与正常的军中武士已无区别。 这些骷髅武士虽然一对一不是玄天乌金蟒的对手,但七八个聚在一起,便能抗拒一二。双方一旦僵持起来,骷髅武士便会越聚越多,将玄天乌金蟒围在其中。如此一来,形势逆转,反变成骷髅武士围猎玄天乌金蟒。 玄天乌金蟒几次突袭不成,反而差点被骷髅武士围猎,若不是它刀枪不入,恐怕早已死于乱枪之下。 又一次冲出围猎之后,玄天乌金蟒似是有所领悟,往下一扎,深深扎入地下,地下穿行,瞅准机会才出手偷袭。 这些骷髅武士虽然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一旦踏上地面,就失去了再次钻入地下的能力,只能听任玄天乌金蟒偷袭。 只是如此一来,玄天乌金蟒虽然安全无虞,但杀敌效率却降了下来。 一晃眼功夫,这群骷髅武士钻出地面一个时辰,玄天乌金蟒虽然在不断猎杀,但也还剩下一百多个未曾杀死。 就在此时,地面再次晃动起来,地气喷涌更胜先前两次,又有许多骷髅武士从地下一跃而出。 这些骷髅武士比前面两拨的不知强过多少,一攻一守皆有法度,举手投足的架势,已有淬体阶武者的本领,虽然只是最低的易筋境界。 面对上千易筋境武者组成大军,白城脸色也有些发青。 玄天乌金蟒早已抵挡不住,尾巴一摆拨开一根长矛,飞速向箭楼游来,三两下功夫蹿上箭楼,盘在石柱之上,就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 刚才玄天乌金蟒不断在荒草原上猎杀,下面的骷髅武士还无暇顾及箭楼。 此时,没有了玄天乌金蟒的干扰,荒草原上骷髅武士早已忍不住气血阳气的诱惑,一起向箭楼冲来。 只是这些骷髅武士虽然有武艺,但与白城等人相比,却是天差地远。以白城的轻功,想要攀上箭楼也要小心翼翼,这一却骷髅武士更是难以攀登,只能手脚并用,沿着石壁缝隙慢慢爬上。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才有第一个骷髅武士爬到箭楼顶端。只不过,它双手紧扣石缝,口中叼着长矛,并无半点攻击能力。 玄天乌金蟒早已游到它身旁,随时准备出手。 白城有心试试寒铁枪的威力,不等玄天乌金蟒出手,手腕一抖枪尖一点,一点寒星划过,正中骷髅武士颅骨。 骷髅武士并无半点抵抗,颅骨破碎化作一团黑气,玄天乌金蟒早已守在一旁,见此情景,大口一张将黑气吞下。 白城见寒铁枪果然有效,顿时放下心来。 有第一个自然有第二个,后面的骷髅武士源源不断从箭楼下爬了上来。 所幸白城与雁高飞占据地利,一杆寒铁枪,一把雪亮长刀守的是滴水不漏。 这些骷髅武士也不知道畏惧,前仆后继,似乎是专程来送死,不过一个时辰,死于两人只手的已有五百多个,杀的白城有些手软。 就在此时,地气再次喷涌,地下再次钻出数千骷髅武士来。 这些骷髅武士钻出地面之后,却没有立即围攻箭楼,而是组成阵势,列队向箭楼推进。 第十四章 守塔 这已是第四次阴气喷涌,在几次阴气喷涌之后,白城发现了两个规律,第一个是阴气每次喷涌都要间隔一个时辰,第二个是每次喷涌之后出现的骷髅武士,都比上一次的更加强大。 第一个规律对白城等人算是有利,但第二个规律就有些糟糕了,白城担心三天之后,地下忽然冒出上千炼神宗师来。 第一波骷髅武士行动迟缓,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第二波骷髅武士就已经动作敏捷,不逊于普通士兵,第三波骷髅武士个个都易筋境的武艺,虽然修为尚浅,但也是一股极为难斗的力量。 如今这第四波,虽然不知道它们修为如何,但只看号令统一,进退有序,就知道不是前面几波游兵散勇可比。 骷髅武士整整齐齐分为四队,列队来到箭楼之下,分别在箭楼四面列队守御,却不急于进攻,而是坐视前一波骷髅武士冲击。 白城与雁高飞两人守在箭楼之上,心中虽然疑虑,手下动作丝毫不慢,守得滴水不漏,固若金汤。 半个时辰之后,雁高飞刀光一闪,将最后一名骷髅武士头颅切下,尸首分离化作一团黑气,依旧被玄天乌金蟒吞进肚子。 随着这名骷髅武士的消失,箭楼下方的四队人马终于开始行动。这四队骷髅武士中,每一队的前半队齐齐向前踏了一步,后半队却向后退了一步。 霎时间,四队化作八队,雁高飞见此情景,面色一变,说道:“不好,小心!” 话音未落,就见前面四队人马纹丝不动,后面四队人马纷纷取出长弓,搭弓射箭。 只听“嗡”的一声,长箭如雨向箭楼袭来。 得到雁高飞的提醒,白城早有准备,手中长枪一晃,将数十支长箭拨开,但随即又有更多利箭飞来。 所幸箭楼高有十丈,长箭至此已失了力道,否则数百只利箭袭来,就算白城武功再高十倍,也难护的周全。 白城与雁高飞两人,一人位于东南角,一人位于西北角,每人都要护住两面。 雁高飞武功虽然较白城高些,但他吃亏在手中长刀较短,比不得白城手中长枪方便,一时之间,有些捉襟见肘。辛亏有玄天乌金蟒在场,将他不及拨开的利箭一一打落。 雁高飞与白城在辛苦抵挡。老东家、孙将官以及林素还三人在楼中入定,丝毫不理外界风波,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雁高飞心中暗暗称奇,他与周老东家是世交,知道他如今虽是耄耋老人,但年轻时也曾冲锋陷阵,纵横大江南北,不知与多少强敌交手,才养成这样一份坚毅的心性。孙将官更是朝廷猛将,率军多年,东征西讨,他虽不齿此人的为人,但也知道此人也有大将气度。 只有林素还,让他大吃一惊,他两次见面都对林素还印象极差,为人轻浮不说,还喜欢招惹是非,但没想到此人也有这份不畏生死的气度,单就这份心性来说,也不是庸庸碌碌之辈,只怕在道门之中也是重要人物。 雁、白两人终是以寡敌众,虽然武技精奇,但却被层层叠叠的箭雨压制,一步一步离开垛墙,向箭楼中间退去,无法查看攀登上来的骷髅武士。 两刻钟之后,骷髅武士已射过三波箭雨,两人也已被逼离垛墙三步以外。 就在此时,箭雨骤然止住! 雁高飞经验丰富,反应机敏,也不探头向外看,伸手便是一刀,沿着垛墙上沿平平挥出,只听蹭蹭蹭三声脆响,三团黑气陡然升腾上来。 他一刀挥出之后,看也不看,轻身垫步,跃上另一侧垛墙,有三名骷髅武士已堪堪爬上箭楼。 雁高飞长刀疾挥,一刀将两名骷髅武士剁下,剩下一名却趁机爬了上来。这名骷髅武士爬上来之后,手提长矛,朝雁高飞心口便刺。只是它却没防备上方一条蛇尾如钢鞭袭来,一鞭将它抽的粉碎。 趁着除去几个骷髅武士的间隙,雁高飞目视下方,只见数十余个骷髅武士正在沿着石缝向箭楼上方攀登,其中最近的几个离顶端只有不过两丈多的距离。 这些骷髅武士大体分为三波,每一波是十二个,分别沿箭楼四面石墙攀登,每一波之间距离三丈。 雁高飞是练气高手,若是平常时候,他只要一刀挥出,刀气纵横数丈,不难将下方的之人碾灭。但如今攀登的这些都是骷髅武士,有形无质,刀气难伤,他也无可奈何。 雁高飞心中烦闷,转头去看白城,只见白城手握长枪,蹲在垛墙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受到雁高飞的目光,白城回头说道:“这波骷髅不好斗,它们有箭雨做掩护,咱们没法提前出手,但他们若真的冲上来一两个,咱们就更难分心去防箭雨。” 雁高飞点点头说道:“箭楼险峻只能容数人攀爬,所以它们一次只派数人,其他人都在楼下用箭雨招呼,这是军中标准战术,没有什么好的破解法子。” 白城摇摇头,说道:“若是真正的大军施展,自然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但要收拾这些骷髅武士,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雁高飞目光一亮,问道:“你有办法?” 白城却未直接回答,问道:“雁兄一人能守多久?” 雁高飞想了想,说道:“要是有你手上长枪,一时半刻没有问题。” 白城一抖手,将长枪抛给雁高飞,说道:“待这波骷髅武士冲上来之后,我就寻找机会下箭楼,只不过雁兄的长刀要借我一用。” 雁高飞毫不犹疑,将手中长刀抛给白城。 刀长三尺,背厚刃薄,刀身雪亮,刀把漆黑。 白城本以为这柄长刀又长又厚,只怕十分沉重,不料到手之后竟然轻如无物,比木刀还轻几分,不由一怔。 两人说话的功夫,又有一波箭雨到来。两人分守两侧,拨挡一阵,抵住箭雨。 就在箭雨停下之时,又有数位骷髅武士攀上垛墙。 白城还未来得及出手。雁高飞冷冷一笑,长枪一抖,数十朵枪花向四面八方散去,一枪便将十余个骷髅武士一起点爆。 白城一震,雁高飞枪法之高更在他的刀法之上。若是寻常木柄枪,抖出枪花还不为难,但这柄长枪是寒铁所制,坚固无比,他竟也能抖出十余朵枪花,这等枪法是白城生平仅见。 但情况紧急,白城也不及多想,趁雁高飞出手的功夫,手握长刀,飞身越过垛墙,低头向箭楼下方冲了下去。 第十五章 清场 按照常理,白城修为虽然不错,但想从十余丈高的箭楼一跃而下,那也是找死,只能跟骷髅武士一样,老老实实手脚并用,沿着石缝往下爬。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变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恐怕还没落地就被射成刺猬。 不过武学一道向来讲究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武者若是不懂得随机应变的道理,修为再高也是枉然,但若是懂了这道理,纵然修为差些也能创造奇迹。 白城翻出垛墙之后,不但没有运转轻功,减缓降落的速度,反而运起“千斤坠”的功法,加速向地面摔下去。 只不过他这个摔法与平常不同,头颅朝下,双脚在上,倒栽下去,同时,他脊背紧贴石壁,一掌背后平平贴着石壁,另一只手握着长刀护住身子。 白城落势越来越急,雁高飞不由眉头一皱,也猜不透白城的用意。 摔下两丈之后,白城毫无减速之意,落势更急。与三名骷髅武士身形交错,这三名骷髅武士纷纷抽出长矛朝他刺去。 白城早有准备,长刀一展,一招“夜战八方藏头势”将自己上半身护住,紧接着手臂一甩,长刀抡成半圆,将三把长矛嗑开,随即手腕一抖,连续三招“凤点头”点在三个骷髅武士头上。 只听“砰、砰、砰”三声脆响,三个骷髅武士俱都化作黑气。白城却借着这三招的反震之力,将下坠之势却缓了一缓。 雁高飞已经明白了白城的主意,他是要利用箭楼上的骷髅武士缓解下坠之势。这一招虽然说不上有多高明,但却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就难逃性命。 斩杀三名骷髅武士之后,白城又下坠三丈,依样画葫芦,接连又斩杀了三名骷髅武士。 连续被他两次借力,箭楼下的大队骷髅武士已发觉不对。 只听“嗡”的一声,数百弓弦齐响,一阵箭雨向白城袭来。与此同时,离他较近的一队骷髅武士纷纷将长矛交在手上,一齐向他抛去。 上有利箭,下有长矛,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箭楼顶上,雁高飞目光一寒,翻过垛墙,就要下来营救。 只可惜围住箭楼的骷髅军队共有四队,对白城出手的只有其中一队。其余三队人马见雁高飞闪出箭塔,立即就是一阵箭雨招呼,雁高飞无奈只能再次闪回箭楼。 箭楼下方。 白城见势头凶险,不但不怒,反而放声大笑,大笑声中左掌一拍石壁,借这股反弹之力,平平向外移出两丈,堪堪躲开数根长矛。 长矛虽然躲开,箭雨却离得更近。 白城也不惊慌,轻咤一声,一头赶山猪陡然浮现在半空之中,迎着箭雨向骷髅大军坠落。 白城怒喝一声,运转“移形式”,周身筋骨遽缩,缩成孩童大小,紧紧贴着赶山猪身后,同样向骷髅大军投去。 利箭又快又猛,但触在赶山猪身上,纷纷化作黑烟散去,白城跟在它身后,竟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赶山猪落入骷髅军中,遍体烈焰飞腾,附近的骷髅武士无不四散奔逃,白城随它落入军中,一时之间竟然四下无人。 赶山猪落地之后,闷哼一声,低头向前方冲去,在大军之中冲出一个缺口来,白城提纵轻功,顺着它闯出的缺口冲出军阵。 冲出军阵之后,白城伸手一指,赶山猪化作一道红光,重新投回九灵飞焰符之中,白城则俯身潜入草丛,消失不见。 骷髅大军虽被白城冲乱,却能分得清主次,也不分兵追赶,一阵混乱之后,再次分成两队,依旧是一前一后,只不过与其他三个方向的人马相比,略显单薄一些。 翻墙、下坠、破军,白城这一系列动作说来话长,但实际不过在片刻之间。直到白城消失,与他错身而过的第一波骷髅武士,才堪堪爬上箭楼。 雁高飞枪头一晃,将这几个骷髅一一挑飞。 又是一阵箭雨袭来,此时方能显出雁高飞的枪法之恐怖,他独自一人站在箭楼当中,长枪如龙,将数百根利箭一一打落,竟没有一个利箭能射入他身前一丈。 只不过一人抵挡毕竟大费精力,几波箭雨过后,雁高飞拄着长枪站在场中,微微喘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白城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此时,他猛然觉得眼前一亮,红光四射,抬头再看时,只见古战场上,忽然燃起大火,大火如圆环一样,从四周向中间烧来。 大火结成火线,越烧越快,不过片刻功夫,就已围住箭楼四周。 荒草干枯,烈焰飞腾,已有滔天之势,箭楼下的骷髅武士虽然刀剑难伤,但却挨不住这一阵大火,纷纷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这一阵大火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上千骷髅武士俱都化作飞灰。 雁高飞心里隐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本来以为要经历一番苦战,不料竟是这种结局,只是一场大火烧过,方圆几十里烧成一片平地,却还是没有看到白城。 就在此时,雁高飞忽然听到一声闷响,随即看到远方一大片泥土猛然翻起,一个人影从地下窜出,一道烟似得向箭楼奔来。 仔细瞧去,这人正是白城! 白城轻手轻脚爬上箭楼,笑道:“小弟这条计策还过得去吧。” 雁高飞长叹一声,说道:“这条计策太过行险,也亏你用的出来。” 白城笑道:“主动出击总比困守孤城来的安全,这条计策其实并没有太过危险。小弟潜入外围之后,先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才点燃草原。待火起之后,小弟已用泥土将自己掩埋,算是有惊无险。” 雁高飞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跑到远处,有没有发现阵法边界?” 白城说道:“小弟越往外跑,发现脚下土地越是虚幻,感受到的杀机也越来越强,所以并不没有找到边界。不过以小弟判断,咱们此刻只怕已不在古战场之中了。” 雁高飞一震,问道:“此话怎讲?” 白城说道:“咱们相遇已是深夜,连续对战四波骷髅武士,早已应该天亮。” 说到这里,白城一指头顶明月,说道:“但如今却明月高悬,所以小弟揣测咱们恐怕已不在古战场上了。” 雁高飞叹了口气,说道:“佛道两门法术神奇,有神鬼不测之能,难怪当年明教高手如云,还是败在道门手上。” 白城目光一黯,也不知道如何劝他。 就在此时,地底阴气再次喷涌,此番喷涌之后,却没有大队人马出现,偌大一个古战场上,只有一个宽袍大袖,羽扇纶巾的文士站在其中。 第十六章 王映山 此人宽袍大袖,羽扇纶巾,峨冠博带,身披鹤氅,面色如玉,步履轻健,眉眼之间含几分清气,若不是出现在这鬼气森森的战场,只怕说是饱读诗书的一代大儒也有人相信。 白城与雁高飞对视一眼,都十分惊讶,地下就算爬出再多骷髅,他俩也不会吃惊,但竟忽然冒出来一个大儒来,心头难免有些惴惴。 白城低声说道:“事若反常必有妖,这不是个好对付的。” 雁高飞冷声说道:“一言不合,宰了就是。” 这名大儒出现在战场之后,四下观察一番,缓步向箭楼走来,到箭楼下方之后,弯腰抓起一把泥土,细细片刻,又放在鼻前闻了一闻,方才洒落泥土,抬头望向箭楼上方,冲着雁、白两人,朗声说道:“不知是那位英雄在此,可否详谈一番?” 雁、白两人不知他的来历,只是看着他,却不出声回应。 这名大儒见两人不做应答,却也不怒,呵呵笑道:“几位英雄敢与阴魂作战,却不敢跟我这么个老头子说句话吗?” 白城低声说道:“雁兄,小弟先下去探探他的底。” 雁高飞点点头道:“千万小心!我这柄刀你还拿着,发现不对马上动手。” 白城点点头,将长刀背在身后,运转气血缓缓爬下箭楼,来到大儒面前,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白城,见过老先生,不知老先生怎么称呼?” 大儒哈哈一笑,轻挥手中羽扇,说道:“老夫王映山,见过白少侠。” 白城试探问道:“不知老先生从何处来?又为何来到此处?” 王映山用手中羽扇轻轻向下一指,说道:“老夫秉承地底阴气勃发而来,不过是回阳间游历一番罢了。” 白城问道:“老先生可知此处阴气为何勃发?” 王映山轻摇羽扇,说道:“正要请教小兄弟。” 白城说道:“是有人在此布下青狮地狱吼的阵法。” 王映山沉吟片刻,问道:“莫非是太乙道的人?” 白城奇道:“老先生也知道?” 王映山点点头,说道:“太乙道是天下大宗,虽然这些年名声不显,老夫还是知道的。” 说道此处,白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问道:“老先生可知道你现在是何状态?” 王映山哈哈一笑,说道:“小兄弟何必讳言,老夫不过是一死去的阴魂罢了。” 白城苦笑说道:“老先生果然豁达,莫非老先生也是冤死此处?” 王映山轻挥羽扇,说道:“老夫确实死在此处,至于算不算冤魂,老夫也不知道。” 自两人见面以来,他说起话来面色从容,一片坦诚,倒是博得白城几分好感。 白城有些好奇,问道:“难道人死之后真的会变成阴魂?阴间世界又是什么模样?” 王映山笑道:“生死之事乃是天地之秘,又岂是你我所能知晓?” 白城问道:“请恕在下不恭,老先生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连死后之事也不知晓么?” 王映山轻摇羽扇,望着天空明月,说道:“小兄弟也是活过一回的人,娘胎里的事说的清楚么?” 白城微微点头,说道:“在下明白了。” 王映山呵呵一笑,说道:“小兄弟的问题,老夫都已经回答了,不知老夫的问题小兄弟可否回答一二?” 白城说道:“老先生请讲。” 王映山问道:“在老夫出现之前,应当已有不少阴魂出现在此处,不知这些阴魂现在何处?” 白城苦笑说道:“这些阴魂出现之后,便千方百计想杀死在下,在下为求活命,只得将他们一一斩杀。” 王映山眉头一皱,说道:“这是为何?小兄弟看来年纪尚小,他们都已死去多年,与小兄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跟小兄弟动手?” 白城摇摇头说道:“在下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与老先生不同,都已化作骷髅,出现之后便跟在下刀剑相向。” 王映山手指拈着几根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老夫明白了,他们心思不纯,修为不足,早已被阴世磨灭思维,只剩懵懵懂懂的本能,所以才会受本能驱使,想要吸取阳气。” 白城笑道:“老先生学问精深,得出的结论自然不错。” 王映山想了想,说道:“小兄弟,老夫与你打个商量如何?” 白城说道:“老先生请讲。” 王映山说道:“人生一世也不容易,他们能从阴间返回阳世,更是万中无一特例,待会再有人上来,小兄弟可否留他们一条活命,也好给他们一个转世投胎的机会。” 白城苦笑说道:“若能不动手,在下绝不动手,只是这些人来到阳世之后,争先奋勇跟在下搏命,这事由不得在下。” 王映山点点头道:“小兄弟说的也是,地底阴魂易受阳气吸引,确实会主动攻击阳世之人。” 沉思良久,他接着说道:“不过老夫倒有一门功法,可以收敛全身气息,让阴魂感应不到你们,如此一来,双方不必交手,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城皱眉说道:“现学只怕来不及。” 王映山轻摇羽扇,笑盈盈说道:“此法易学,以小兄弟的修为,片刻功夫便能学会。” 白城奇道:“当真?” 王映山呵呵一笑,当下将功法诵读一遍。这门功法极为简短,只有聊聊数百字,气血所经的经脉也都是极少用的经脉。 白城听完功法之后,有些难以置信,说道:“这门功法这么简单,竟有此神效?” 王映山哈哈一笑道:“所谓大道至简,就是这个道理。” 白城感慨说道:“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王映山忽然问道:“以老夫所知,阴阳两隔互补接触,阳世之人并无法伤及阴魂,不知小兄弟是如何斩杀阴魂的?” 白城轻轻一挥手上长刀,说道:“全是凭借这柄宝刀。” 王映山眉毛一扬,仔细看了看,说道:“好强的煞气,果然是柄宝刀,可否让老夫瞧一瞧?” 白城皱眉说道:“此刀对阴魂有伤,恐怕老先生…” 王映山哈哈笑道:“这把刀还奈何老夫不得。” 白城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就请老先生接刀。”说完,倒持长刀,把刀柄向王映山递过去。 王映山呵呵一笑,将羽扇交于左手,右手伸手去接。 就在接刀的那一瞬间,白城身形一晃,手腕急抖,刀如满月,迎着王映山右臂,斜斜斩去。 王映山面色骤变,飞身疾退却已来不及,刀光一闪,一条右臂落在地上。 第十七章 静候 手臂尚未落地,便已化作一团黑气,消失不见。 白城乘势追击,双手握刀,大步疾奔,追赶王映山,一把长刀大开大阖,把一套泼风刀法使的悍勇至极。 王映山一时落在下风,虽然身法如电,连连躲闪,但仍被砍中数刀,中刀之处不断有黑气散逸出来。 连续数招之后,王映山终于找了个机会,一个滑步,硬挺着受了一刀,方才闪开白城的追击,飞身退到在一旁。 前后不过片刻功夫,他已被砍的遍体鳞伤。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老先生果然好修为,在下全力以赴居然也奈何不得。” 王映山虽然面沉如水,但神情依然平静,说道:“小兄弟,你为何要与我为难,妄动刀兵难道不怕妄造杀孽么?” 白城笑道:“老先生早已动了杀心,在下不过提前揭破罢了,您老又何必故作清高姿态,徒惹人笑?” 王映山面色渐渐转冷,说道:“你是什么时候起的疑心?” 白城笑道:“在下从一开始就不相信。” 王映山眼角垂下,眼神之中满是杀意,刹那间,从一个慈祥老者化作索命恶鬼,冷冷说出两个字:“为何?” 白城哈哈一笑说道:“不过是本能二字。老先生也说过阴魂吸取阳气,是受他们的本能驱使,这话在下也极为赞成。只不过在下还以为,狼吃羊,羊吃草,本能两个字并无人能够改变。就算老先生学究天人,也无法改变身为阴魂吸取阳气的本能,所以老先生的话,在下一个字都不相信。” 王映山冷冷说道:“就凭你的猜测?” 白城点点头道:“凭这个已经够了,更何况老先生口才虽然不错,对武道却不大精通,编出来的心法虽然奇妙,但却瞒不过在下。” 王映山听到这里,放声大笑道:“好!好!好!想不到久未出世,我竟栽在你这个小子手里。” 说到此处,他仰天大笑,喊道:都听到了吗?还不开接我出去?” 话一出口,白城便知情况有变,脚尖一点,长刀一展,一刀向他头颅削去。 不料,一道白光陡然从天上圆月中射出,射在王映山身上,光华及体,他化作点点白光,消失不见。 白城一怔,再去寻找王映山,却找不到半点踪迹,无奈之下,只能先回到箭楼上,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细说一遍。 雁高飞啧啧称奇,想不到阴魂之中竟然也有这种狡黠多智的人物。 此番阴气喷涌只上来了王映山一人,在他消失之后,古战场上空无一人。雁、白两人也乐得清闲,趁机调息一阵。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地底阴气再次喷涌,此番喷涌之后,寥寥大地之上,还是只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在距离箭楼七八十丈外出现,面似银盆,目如朗星,头戴一顶七宝黄金盔,身穿一套黄金锁子铠,腰间斜挂两根玄铁鞭,掌中攥着一把方天戟,脚踏虎头战靴,身披腥红披风,胯下一匹白马,没有半根杂毛。 这人出现之后,骑在马上一动不动,只是斜斜瞥了一眼两人。紧接着,一道白光从月上射出,射在这人身上,他化作点点白光消失不见。 这人也没有其他动作,单就那一眼,已将滔天杀意展示的淋漓尽致,让雁、白两人遍体生寒。 “奇怪,他怎么看一眼就跑了?莫非双方已经讲和了?”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白城一惊,连忙回头看却是林素还,自那名武将出现之后,他全副精力都被武将吸引,竟没发现林素还已经入定中醒来。 白城苦笑一声,说道:“刚才倒是有个讲和的,只是被小弟打跑了。” 林素还一怔,问道:“还真能讲和?老弟细细讲来。” 白城将林素还入定之后,地底阴气六次喷涌的情况说了一遍,重点讲了王映山与刚才出现那名武将,感慨说道:“没想到地底阴魂之中还有这种能言善辩之辈,确实让小弟大开眼界了。” 林素还沉思许久方才说道:“这倒奇了,据兄弟我所知,地底阴魂无知无识,除了炼神宗师可以在死后可以保持不散,其他死后都会立即被天地元气同化。但就算是炼神宗师,也只能保持一时三刻,这些人最少都死了百八十年了,怎么还能与人交谈。” 白城忽然想起前世在地球上,看过的许多关于鬼魂的传说,惊讶问道:“难道人死之后并无法保持记忆,也无法跟活人交流?” 林素还瞥了他一眼,说道:“若是阴魂也能保持记忆,常存于世,那咱们还修哪门子仙,得哪门子道,干脆都自杀得了。” 白城点点头,说道:“这话说的不错,那阴魂应该是什么状态?”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兄弟我也不知道,只怕天下间根本没人知道。据道门典籍记载,人死之后的阴魂无知无识,只留下基本的本能,纵然召唤回来也只能充做阴兵对敌,从没听说过还有阴魂能侃侃而谈的。” 白城叹了口气,问道:“可惜刚才林大哥不在,不然到时可以与那个阴魂交谈一番问个究竟。” “不必可惜,一会还有机会。”周老东家忽然插口说道。不知何时,他也从入定中醒来。 白城回头拱手问道:“老人家怎么知道?” 周老东家摇摇头说道:“道门法术老夫一窍不通,但军阵之事我还略知一二。你说刚才先后出现了四队人马,紧接着又是一名文士,一名武将。” 白城点点头说道:“不错。” 周老东家点点头说道:“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再加上一军师一主将,正是当年陈国最常见的玄襄阵法。” 白城说道:“老人家果然对战阵极为熟悉。” 林素还插话问道:“那与您老说的机会有何关系?” 周老东家说道:“摆下一座玄襄阵只要九千人马,但六座玄襄阵才能组成六瓣梅花阵。当年陈国六路大军共是五万四千人马,连同押运辎重粮草的人马,一共不下十万,大多葬身在金汤关前。所以老夫猜测像刚才那样的阴魂,应该还有五军。” 白城点点头道:“老人家说的也有道理。” 林素还说道:“是否如此,等等就知道了。” 白城刚才已休息过一阵,倒不着急入定。 一个时辰之后,地底阴气再次喷涌,随着阴气,果然爬上来千余名骷髅武士。 几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玄天乌金蟒已冲下箭楼,准备饱餐一顿。 不料,玄天乌金蟒刚刚来到地面,就见数千道白光从月上射出,场中骷髅武士遇到白光之后,便一一消散,化作点点白光消失不见。 第十八章 三足灰鸦 古战场白光一照,上千骷髅武士化作点点白光,消失不见。 白城目瞪口呆,回头再看时,其他几人也是一般模样。 呆了半晌之后,林素还喃喃自语道:“怎么又消失了,莫非是被咱们杀怕了?” 白城苦笑说道:“这些骷髅武士悍不畏死,怎么可能被咱们杀怕。” 林素还沉吟片刻,脸上忽然露出兴奋之色,说道:“骷髅武士虽不会被杀怕,但布阵之人却极有可能被咱们杀怕!” 白城哭笑不得,说道:“林大哥刚才好像说过,布阵的都是炼神宗师,而且不止一人随便过来一个,只怕一掌就能把你我劈死。” 林素还面上含笑,说道:“青狮地狱吼是通过聚集地底阴气来召唤阴魂出世的。阵法一旦布置成功,就要立即闭合,防止阴气外泄。在不破坏阵法的前提下,外面的人纵然有通天手段也难进来。里面又因为阴气吞吐有限,阴魂只能陆续出现,所以挡不住咱们斩杀。他们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调整的阵法,如今阴魂一旦出现,就立即移往别处空间。” 白城奇道:“既然阵法有这种弱点,他们为何又要将咱们困在里面?” 林素还哈哈大笑,说道:“这倒真是机缘巧合!一来么,古战场地处荒山野岭,阵法又是半夜发动,他们哪能算到咱们竟然在这里?二来么,阴魂刀剑难伤,平常人只能任其鱼肉,纵然是你我这样身怀道法的人,心神之力也是有限,终究抵挡不住数千阴魂,所以他们毫不在意。可是他们却没想到,周老东家与雁高飞为了对付孙将官,竟寻来两把饱含煞气的兵刃,斩杀阴魂变得轻而易举。三来么,本来咱们就是手持煞气兵刃,也难抵挡阴魂四面进攻,但此处偏偏有一座箭塔,咱们据塔而守,足以抵挡阴魂大军。种种巧合之下,才让他们露出不应有的破绽,也才给咱们留下一线生机。” 白城点点头,说道:“林大哥说的有道理,但若是布阵之人多多积攒一些阴魂,然后一次性投放出来,咱们又该如何应付?” 林素还闻言,笑容立即僵在脸上。其余几人也想到了数万骷髅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景,也不由的浑身发冷。 此后两日,每次地底阴气喷涌,阴魂出现之后,便有白光从月上射出,将场上阴魂移走。 古战场上一直空空如也,几人心思却越来越沉,粗略算算被移走的阴魂已有数万之多,若是全放出来,只怕几人片刻之间就要化作齑粉。 无奈之下,几人也曾试图过冲出大阵。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向古战场边缘越走越远,越走越黑,却始终走不出边界,但只要退上一步,就又退回战场之中。 林素还猜测这是颠倒乾坤的阵法,但如今身在阵中,却也无法破解。 多次试探之下,都是这个结果,几人无奈只能重回箭楼。 站在箭楼顶端,白城长出口一口气,两眼满是血丝,忍不住问道:“林大哥,还差六个时辰就三天了,茅山道当真会来么?” 林素还一向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连续两天没吃饭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饿的前心贴后背,腹中满是饥火,怒道:“这帮茅山道的孙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也不管么?” 周老东家也没有前两天精神,斜躺着用枪杆一捅孙姓将官,问道:“光天化日之下有妖人布阵,你主子也不管吗?” 孙将官所带的金疮药药效极佳,两日功夫便已恢复了元气,随手拨开枪杆,冷冷说道:“这是道门内部事务,朝廷向来不会管束。不过我这次南下本是有公务要办,若是军中发现我失去行踪,说不定会派人来找。” 雁高飞冷笑道:“就凭你手下那些酒囊饭袋,来了也不过是送死,能有什么用。” 孙将官面色一沉,说道:“我手下都是陈军精锐,单打独斗是不如你,但若是结成军阵,你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了。” 雁高飞一笑,似乎孙将官说了一个极好听的笑话。 孙将官冷笑一声,说道:“他们若是酒囊饭袋,你们明教被杀的血流成河,又算什么?” 雁高飞脸色一僵,伸手就去取刀。 白城伸手拦住雁高飞,问道:“孙将军,你刚说什么?” 孙将官呵呵冷笑:“你也要替明教出头吗?” 白城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孙将军刚才那句话提醒了我,当日战场杀的血流成河,双方死伤无数,为何如今复活的只有陈国大军,周国的军士怎么一个也没有?” 雁高飞本已打算动手,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不由得沉思起来,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据说当年那一战,周军是利用水势破敌,难道周军并没有死人么?” 白城叹了口气,说道:“这话雁兄信吗?” 雁高飞默然无语。 周老东家哂笑一声,说道:“这还不简单,我明教子弟俱都信仰明尊,死后自然要回归明尊座下,又怎么会在此处留下阴魂。” 白城半信半疑,回头去看林素还,却见林素还摇了摇头,示意并非如此。 几人说到这里,只觉身下一震,地底阴气再次喷涌,上千骷髅武士从地下爬出,紧接着,千道白光从月上照下。 就在白城以为这些骷髅武士即将消失不见的时候,猛然听到“嘎、嘎”几声刺耳鸟叫从天上传来,抬头再看,只见一只乌鸦忽然出现在月亮之上,一拍双翼,振翅飞起,朝箭楼飞来。 古战场上,千余骷髅武士身上白光一起消失不见,一个个骷髅武士却站在原地并未消失,抬头盯着天上的乌鸦,露出厌恶的神情,携带有弓箭的,挽起强弓向乌鸦射去,没有携带弓箭的,将手中长矛向乌鸦狠狠抛去,就像遇到了生死大敌。 乌鸦远在高空,利箭长矛都奈何它不得,只是它越飞越低,逐渐向箭楼方向落下,距离弓箭的攻击范围也越来越近,数次差点被弓箭射中。 白城奇道:“这只乌鸦好生奇怪,就好像是冲咱们来的。” 林素还一个激灵,大声喊道:“这是茅山道的三足灰鸦,擅长穿越结界,恐怕是带着茅山道的消息来的。” 白城一惊,再抬头时,只见两支长箭一左一右,堪堪飞到乌鸦身下。 第十九章 乌鸣 两只利箭快如风雷,一左一右,犬牙交错,将三足灰鸦前进道路封死。 白城见状,急忙捡起两块石子,食指连弹两下,“蹭、蹭”两声石子疾飞过去,正中利箭箭头。 林素还刚要叫好,就见石子、利箭互不相干,沿着各自轨道飞走。他这才想起这两箭是阴魂所射,除非煞气兵刃,根本拦截不住。 林素还心中大急,却也无可奈何,只道三足灰鸦必死无疑。 不料,三足灰鸦见利箭袭来,双翅一缩,脖颈一收,竟于间不容发之际,将前进的势头顿了一顿,险险避过两箭,随即双翅一展,依旧向箭楼飞来。 白城吃惊道:“好厉害的三足灰鸦,这一缩一展简直就像是武林高手。” 林素还也是意外之喜,说道:“这三足灰鸦不愧是道门秘种。” 雁高飞等人见这只乌鸦灵敏至极,俱都啧啧称奇。 眨眼功夫,三足灰鸦来到箭楼石亭,双翅渐收,滑落在石亭正中,中间一足,两侧两足收起。 这三足灰鸦飞在天上看不出大小来,只觉得与普通乌鸦大小相仿,落在地上才发现其身形硕大,几乎与山鹰相仿。 白城叹道:“没想到这世上当真有三只脚的鸟。”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上辈子听说过的三足金乌,也不知这两者有无联系。 林素还笑道:“它名字叫三足灰鸦,自然是有原因的,难道只是叫了好听不成?” 雁高飞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刚才你说这鸟是茅山道的信使,但它身上并没绑什么信件。” 白城也仔细瞧了一番说道:“林大哥说的不错。” 林素还一怔,绕着三足灰鸦转了几圈,说道:“这倒奇了,难道它不是茅山道派来的?” 白城说道:“林大哥莫急,咱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藏在暗处。” 雁高飞说道:“你俩先去找信,我与周老东家先去垛墙边把守,这波骷髅武士还在古战场上,咱们得防止它们攻上来。” 白城拱手说道:“辛苦二位了。” 周老东家与雁高飞各提刀枪,来到垛墙边防守。 林素还看了乌鸦半晌,喃喃自语道:“奇怪,他们都说茅山道向来喜欢用三足灰鸦党信使,难道是假的不成,或者是茅山道的孙子忘了放信?” 话音未落,他就听到有苍老声音,怒道:“你这小子是哪家支脉的弟子,竟敢侮辱我们茅山道!” 林素还一惊,连忙回头去看,只见雁高飞与周老东家守在箭楼边,监视古战场上的骷髅武士,孙将官仍在入定疗伤,小伙计躺在一旁昏迷不醒,只有白城无所事事正好站在他身后。 林素还长出一口气,说道:“老弟,你莫要乱张口吓人,要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害得我我还以为是这只乌鸦在说话。” 白城面上表情十分奇怪,幽幽说道:“林大哥,小弟刚才并未说话。” 林素还脸色一白,转头去看三足灰鸦。 三足灰鸦用一双小眼珠盯着林素还,鸟喙一张一合,说道:“小子,你到底是哪家支脉的,怎么一点见识都没有?” 林素还难以置信,用手指着三足灰鸦,回头朝白城喊道:“老弟你瞧,这个鸟道长会说话?” 三足灰鸦大怒,双翅拍地掀起一阵砂石,说道:“什么鸟道长,小子怎么如此无礼,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乌鸣大人是也。” 白城连忙说道:“乌大人切莫生气,林大哥也是没想到你然能说话,这才被吓到了。” 乌鸣嘎嘎两声,怒道:“本大人是茅山道三大灵种之一,他连这都不知道还算什么道门弟子,他到底是那个支脉的,我要去找他家长辈讲理。” 林素还苦笑一声,说道:“倒是兄弟我见识短了,兄弟我是五斗米道的弟子。” 乌鸣更怒:“气死我了!别家不知道也还罢了,你家那条水蛇不是也会说话么,怎么乌鸦能说话你就想不到?” 林素还怔了一怔道:“你说的是水龙敖先生吧?” 乌鸣嘎嘎叫道:“明明是条水蛇,还敢自称为龙,真是可笑之极。” 林素还无语。 乌鸣动静不小,早已惊动了周老东家和雁高飞。这两人发现乌鸦竟会说话,也吃惊不小。 乌鸣见众人都聚了过来,环视一周说道:“就是你们几个小子在这里捣乱坏我们茅山道的大事?” 白城一怔,说道:“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被锁入阵中罢了。” 林素还回过神来,说道:“你们茅山道放着这种妖人不管,要不是我们在里面拼死拼活斩杀阴魂,现在都不知聚集了多少。” 乌鸣嘎嘎叫了两声,怒道:“你们还有功了?我们茅山道早就发现了这些太乙道的余孽,早已安排好人手,准备把他们一网打尽,结果反被你们横插一手,让他们有了警觉。” 林素还怒道:“你们既然发现了太乙道的余孽,就应该早些铲除,为何非要等他们布下阵法之后再动手?” 乌鸣嘎嘎叫了两声,却不说话。 林素还眼珠一转,抚掌说道:“我明白了,你们茅山道是看上了这批阴魂,打算借太乙道的手把阴魂催生出来,然后直接抢夺阴魂。” 乌鸣鸟头一低,也不理他。只看它这做派,白城等人已信了几分。 雁高飞冷声说道:“道门之中果然多阴险狡诈之辈。” 乌鸣鸟头一抬,小黑眼珠扫了雁高飞一眼,嘎嘎叫道:“原来还有两个明教的徒子徒孙。你们也敢说道门的不是,你们以为这五万多阴魂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你们明教干的好事!” 周老东家怒道:“我们明教早已亡了百年,这与明教有何关系?” 乌鸣嘎嘎叫道:“要不是你们明教百年前布下乾坤逆流阵,你以为这些阴魂能留到今天?要不是你们干了这么缺阴德的事,你以为稚川回来管你们的闲事?” 周老东家须发皆张,就要出口辩驳。 白城连忙拦住他,转身对三足灰鸦说道:“以在下愚见,乌大人冒险来到阵中,恐怕不是跟我们争吵的吧,到底有何要事,还请乌大人讲来。” 乌鸣嘎嘎叫了两声,低下鸟头,想了一阵,说道:“本大人是准备跟你们说什么来着?” 白城闻言,目瞪口呆。 阵外百里,两名蓝衣道人御风而行。 其中一人说道:“乌鸣进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另一人说道:“乌鸣入道数百年,远在你我之上,进这一座小阵还不至于危险。” 先前一人说道:“我倒不是怕它出危险,我是怕它夹缠不清,说不清咱们要阵中之人做什么。” 另一人苦笑一声,再不说话。 第二十章 五万生灵 众人目瞪口呆,默然无语。 乌鸣呆若木鸡,低头思索。 白城暗暗叫苦,茅山道怎么派了只傻鸟来? 半晌之后,乌鸣忽然嘎嘎大叫两声,说道:“你们都被骗了吧,本大人要说什么要干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是骗骗你们罢了。” 众人直翻白眼。 箭楼之上一片寂静。 林素还打破寂静,说道:“其实乌大人刚才忘记了吧?” 乌鸣鸟头猛转,怒目圆睁,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瞪到黄豆大小,死死盯着林素还,独爪狠狠刨地,似乎就要发怒。 过了一阵,乌鸣鸟头高高昂起,翅膀轻轻一挥,说道:“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本大人宽恕你的冒犯,咱们先说正事吧。” 白城哭笑不得说道:“乌大人请讲。” 乌鸣挺直脖子,嘎嘎两声清清嗓子,方才说道:“你们听好了,青狮地狱吼阵法布好之后,从外面不容易打破,所以本大人不辞辛苦进来,就是教你们如何从里面破阵,你们快快做好准备,随本大人去破阵。” 它脑袋一转,双翅一展,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白城与林素还对视一眼,都觉得跟它去破阵不大靠谱,却不大好意思张口。 雁高飞却不卖它面子,冷笑说道:“你们茅山道打的好算盘,如今太乙道的人并未出手为难,我们只要守在箭楼上便好,为何要去冒险破阵?” 乌鸣腾身而起,嘎嘎大叫两声,绕着石亭飞了一圈,说道:“气死本大人了,你这不明事理的家伙,你以为本大人破阵是为了我们茅山道么?” 雁高飞冷笑说道:“莫非还是为了我们好?” 乌鸣侧身落在垛墙上面,用翅膀一指地面的骷髅武士,沙哑声音问道:“我先问你,你可知道先前的阴魂被移到那里了?” 雁高飞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知道?” 林素还迈步走出,说道:“这太简单了,以兄弟我想来,太乙道既然是为了这批阴魂来的,自然准备好了携带阴魂的法器,阵中的阴魂自然是被他们移到法器中去了。” 乌鸣嘎嘎怪叫两声,嘲讽说道:“亏你也是道门弟子,你倒是说说什么法器存的下五万阴魂?” 林素还一怔,说道:“万物阴阳炉,黄泉蛟伏图这些都没有问题吧?” 乌鸣摇了摇头,嘎嘎叫道:“果然是个只看书的呆子,你说这些法器都锁在各大门派的宝库里当做镇山之宝,哪能为了五万阴魂出动。” 林素还摇摇头,说道:“那兄弟我就不知道了。” 乌鸣叫道:“青狮地狱吼炼够足七七四十九日,就可以将五大阵盘凝练成一方青狮印,到时候他们只要把印带走就行了,那里又需要什么存储法器。” 林素还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兄弟我长见识了。” 乌鸣用绿豆眼睛撇了他一眼,说道:“就光是长见识了,没想想这些阴魂现在何处?” 林素还眉头紧锁,说道:“兄弟我实在想不出来” 乌鸣嘎嘎叫道:“你们五斗米道弟子最擅长同灵物打交道,难道不知道阴魂喜欢什么吗?” 林素还脸色突然变得雪白,低低说道:“阴魂没了阴气滋润,就得靠活人气血支撑,最好的方法就是附体生人,没有活人的话用香火供应也行。”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白,身体微微颤抖,就好像要摔倒一样。 乌鸣叫道:“五万阴魂,什么庙容得下?” 林素还颤抖说道:“五万阴魂,他们又怎么敢…” 乌鸣摇摇头,问道:“有什么不敢的?” 林素喊道:“怎么会有人如此大胆!” 乌鸣嘎嘎叫道:“五万人算什么,七十年前,五鬼天王尚和阳为炼白骨锁心锤,血洗西域九国,杀了七十多万人,还不是逍遥法外?” 白城忽然插口问道:“乌大人,林大哥,你究竟说的是什么事情,他们到底把阴魂移到哪里去了?” 乌鸣嘎嘎叫道:“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它双翅一展,腾身而起,飞到箭楼上风,张口一吸。 霎时间,平地刮起一阵旋风,方圆数里之内的阴气聚成一团云气。紧接着,它鸟喙一张,竟将这团好大的云气吸入腹中,腹部胀鼓如囚,片刻之后,腹部平坦如初,它再次飞回石亭之中,鸟喙一张,一股黑水喷在地上,形成一片水洼。 它冲着水洼嘎嘎怪叫计生,一道黑光闪过,水洼上渐渐显出山水、建筑、人物来。 乌鸣嘎嘎叫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其他几人都不知道,只是摇了摇头。 周老东家瞧了瞧,说道:“这是三河府的柳河堤一带。”一指其中一处宅院道:“这处宅院三河孙百龄家,他徐州第一名医。” 乌鸣叫道:“你可发现有什么不对?” 周老东家仔细瞧了瞧,说道:“奇了,你画中柳枝随风摇摆,马匹随意走动,为何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乌鸣嘎嘎加了两声,一双鸟眼,紧盯林素还。 林素还冷汗直冒,说道:“四肢僵硬,目光无神,正是阴魂附体的征兆,你是想说三河府数万居民都已被附体?” 乌鸣嘎嘎叫道:“十之吧,你再说说这些人能坚持多久?” 林素还说道:“阴魂附体最耗血气,气血健壮者七日,气血虚浮者五日。” 乌鸣摇摇头说道:“你说的是平常阴魂,这些都是军中猛卒,食量最大,这些生人能坚持三天就很不容易啦。” 林素还一拍石柱,怒道:“你们茅山道高手如云,怎么不阻拦此事?” 乌鸣嘎嘎叫道:“要想完好祛除阴魂有多麻烦,难道你不知道?茅山道有多少人,能挨个祛除五万阴魂?除非你们打破大阵,把太乙道留在此处的阵盘毁掉,他们的烙印销毁自然会消失,否则一个一个祛除,恐怕阴魂没祛完,三河府的人都死绝了。” 话说到此处,莫说林素还,其余几人也都脸色铁青。 白城咬牙问道:“林大哥,形势当真如此危险么?” 林素还点点头。 乌鸣继续叫道:“情势就是如此,救与不救你们随意,若是救,就随我下去,若是不救,本大人拍拍翅膀闪人。” 白城长吸一口气,问道:“请问乌大人,咱们如何破阵?” 第二十一章 血精菩提 乌鸣拍拍翅膀,嘎嘎叫了两声,叫道:“好!好!好!本大人就知道没看错你,果然是条好汉!” 白城苦笑道:“乌大人不多讲,还是先说怎么破阵吧。” 乌鸣脑袋一转,眨眨眼叫道:“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青狮地狱吼大阵共有五个阵盘,分别埋在五方,只要把这五个阵盘毁去,阵势就不攻自破,阴魂寄托在阵盘上的烙印也会消失,三河府数万人也就得救啦。” 乌鸣虽说的轻巧,但白城却觉得这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接着问道:“敢问乌大人,这其中有什么关键之处需要注意?” 乌鸣晃晃脑袋说道:“也没什么难的,五个阵盘分别对应五气,五气流转,生生不息,单单毁一个是毁不掉的,需要同时毁掉五个才成。” 白城想了想,说道:“这也容易,只要把五个阵盘收集到一起就行了。” 乌鸣眼珠一转,嘎嘎叫了两声,说道:“其实要稍微麻烦一点,这五个阵盘不大方便收集。” 它转头对林素还说道,“这种外行人真没办法说,你给他解释。” 白城心中暗道,辛亏你不知道我也是道门弟子,否则还不被你骂死。 林素还说道:“阵盘是阵法的根本,向来都有极厉害的守护,青狮地狱吼自然也不例外。请问乌大人,这青狮地狱吼的阵盘守护是什么。” 乌鸣垂下脑袋,低声叫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一头青狮罢了。” 林素还点点头道:“那还好...” 白城忽然想起孙将官的遭遇,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问道:“敢问乌大人,是什么境界的青狮?” 乌鸣脑袋垂的更低,说道:“不过是炼神境界罢了。” 林素还失声喊道:“什么!” 乌鸣缩回脑袋,再不说话。 白城沉默半晌,咬牙说道:“若只有要一头,说不定还有办法。” 乌鸣又把脑袋伸了出来,说道:“一个阵盘一头,一共是五头。” 白城只觉得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愣了半晌,方才说道:“只要收拾了一头,未必不能收拾第二头、第三头。” 雁高飞插口说道:“咱们一头也收拾不下,白兄弟,你从没跟炼神级数的人交过手吧?” 白城点点头道:“不错。” 雁高飞面色一沉,说道:“炼神宗师一身真气永不枯竭,神意离体操纵元气,有鬼神莫测之能,根本不惧群攻,咱们修为不够,人再多也没什么用。” 白城眉间纹起,脸色阴沉。 乌鸣沙哑声音再次传来:“想群攻也不成的。托他们明教的福,五方阵盘都放在当年乾坤逆流阵的残阵里,一旦踏入阵盘周边三尺,就会传送到逆流空间,除非阵盘损毁空间破坏,否则绝无法踏足现世,所以你们得分成五队分别去破阵。” 林素还一脸苦涩:“这么说来,你是让我们几人分别进入逆流空间,单独斩杀一头炼神阶的青狮,然后一同毁去阵盘。” 乌鸣嘎嘎叫了几声,表示同意。 林素还长叹一声,说道:“乌大人也太瞧得起我们了。” 乌鸣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 白城缓缓坐下,说道:“这事在下只怕管不了。” 乌鸣嘎嘎大叫:“数万条人命你不想管了么?” 白城盘膝坐下,正色说道:“若是真能救数万生灵,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沿着乌大人指的这条路走,我等只会白白送命,你们茅山道的人为何会出这么愚蠢的主意?” 乌鸣嘎嘎叫道:“本大人入阵之前,谁也不知道你们修为如何,怎么能想到你们不是淬体、就是练气,连个炼神级数的也没有。” 林素还怒道:“你当炼神宗师是大白菜吗?你们茅山道又能有多少炼神?” 乌鸣鸟头一转,不再去看林素还,盯着白城不放,说道:“这可是数万人命啊,你当真不管么?” 白城坚定说道:“还是那句话,若是在下能救,必然舍生忘死,但乌大人的主意未免太过荒诞了。” 乌鸣拍拍翅膀,说道:“唉,本大人一番辛苦,又要白费了。可惜数万人民呐!” 说完,它双翅一展,飞出箭楼,遥遥向月亮飞去。 箭楼之上,众人心思不同,有的垂头丧气,有的面色阴沉,有的神情恍惚,唯有白城面色如铁,双拳紧攥,两眼紧紧盯着乌鸣远去的身影不放。 乌鸣越飞越快,越飞越远,眼见就要落在月亮之上。白城喉头一动,就准备张口。 就在此时,乌鸣双翅一压,调转方向,重新飞了回来。 白城微微吐了一口气,双拳缓缓放开。 乌鸣双翅一收,落在石亭之中,嘎嘎叫了两声,叫道:“本大人刚才飞到半路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林素还张口就要说话,却被白城止住。 乌鸣见无人答话,自顾自的说道:“本大人忽然想起来,镇压阵盘的青狮虽有炼神阶的修为,但终极是阵法幻化出的,并未诞生神意,也无法操纵天地间的元气,只能说比普通的练气高手强上一筹,你们并非没有胜望。” 白城一语不发,直勾勾的看着他。 乌鸣无奈叫道:“其实,临走之前赵长老给了本大人几样东西,凭这些东西,不难斩杀青狮。” 说完,它鸟喙微张,连续吐了几口,吐出五粒赤红色的种子来。 白城正色问道:“这是什么种子?” 乌鸣懒洋洋地叫道:“血精菩提听说过吗?” 白城伸手捡起种子,问道:“这种子怎么用?” 乌鸣依依不舍的看着五粒种子,叫道:“你们只要能在青狮身上割开一个伤口,这种子自然会遁入伤口,生根发芽,抽干青狮身上的元气。” 白城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乌大人为何刚才不给我们?” 乌鸣把头一摆,也不说话。 林素还恨恨说道:“因为它舍不得!血精菩提是世间珍宝,生根发芽之后就会结果,结的血菩提果是补益气血的珍品。” 白城恍然大悟,转头再瞧乌鸣,只见它把头深深埋在翅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由长叹一声:“好一只贪财的鸟儿。” 白城转过头来,冲周老东家、雁高飞拱了拱手,说道:“此事二位也听到了,只靠我与林大哥恐怕不成,不知可否援手?” 周老东家皱眉说道:“事关数万人命,我们叔侄不能置身事外,不过咱们现在只有四个人完好,怎么能兵分五路?”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说道:“孙某不才,可以充作一路。” 第二十二章 血气喷涌 白城回头望去,只见孙将官傲然站起,手挎横刀,双目直视,朗声说道:“妖道为非作歹,老夫岂能坐视不理?” 白城面色一喜,问道:“孙将军伤势如何?” 孙将官大笑说道:“匹夫虽老,可堪一战。” 周老东家闷哼一声,说道:“小心送了你的老命!” 孙姓将官哈哈大笑。 白城洒然一笑,将手中血精菩提种子分别递给四人,随即又转身面对乌鸣,淡淡说道:“乌大人,劳烦指点如何破阵。” 乌鸣一双鸟眼直勾勾地盯着血精菩提,看也不看白城,嘎嘎叫道:“没有血精菩提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推三阻四,有这东西你们就争先恐后,本大人就知道世人无利不起早。” 白城敛起脸上笑容,正色说道:“乌大人,以我们几人的修为去与炼神宗师交手,根本是十死无生,纵然有你这血精菩提,也还是九死一生。我们几个敢去誓死一搏,为的不是你们茅山道的宝物,而是因为数万生灵的性命。乌大人信口开河,白某虽不愿跟你置气,却要提这几位朋友讨个公道!” 白城说到此处,面色渐冷,眼神锋利。 乌鸣脑袋一抬,正好与白城双眼对视,感受到他眼中的森森杀意,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白城先前敬茅山道是道门一脉,三足灰鸦是天地灵种,一直以来对乌鸣都一直十分客气,即使知道茅山道为了谋取阴魂,故意放纵太乙道布置青狮地狱吼大阵,也觉得此事与乌鸣无干,并未对它另眼相待。 但乌鸣为了贪墨血精菩提,不惜以数万生灵性命冒险,骗他们去硬抗炼神宗师。这件事却真的惹怒了白城,他心中怒气正盛,对乌鸣也不再客气。 乌鸣脖子一伸,嘎嘎叫道:“你竟敢说本大人的不是,你们要不想去,快把血精菩提还给我。” 白城尚未张口,林素还已勃然大怒,一把将血精菩提扔在乌鸣身上,喊道:“你这鸟贼好不晓事!敢这样肆意妄为!你再挑唆事端误了数万生灵性命,真当你们茅山道三百道律都是虚设不成?” 乌鸣闻言,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羽毛颤抖,独脚站立不住,连忙叫道:“是本大人一时糊涂,你们赶快去破阵吧,再不动手等下一波阴魂出来,就耽误时辰了!” 雁高飞在垛墙边上,向下撇了一眼,冷声说道:“现在想破阵已经难了,这波骷髅武士还在列队集结,不知何时才会进攻箭楼,这样下去,咱们一个时辰未必杀的干净。” 白城面色一沉,问道:“林大哥,可有办法诱惑骷髅来攻?” 林素还皱眉说道,说道:“阴魂最喜阳气,其次是血食,但是咱们困在阵中,又去哪里找这些东西。” 白城心中一动,低声说道:“未必没有办法。” 林素还一怔,问道:“什么办法?” 白城也不说话,缓步走到墙边,低头向下望去,只见上千骷髅武士步履坚定,列队前行,不疾不徐。 白城放声大笑,长笑声中手腕一抖,一柄乌金匕首滑落手中,全力以赴催动心法,运转气血。 他这几下动作其他人看不明白,但林素还与他相识已久,已猜出他的意图,连忙喊道:“且…” “慢”字还未出口,就见白城手中寒芒一闪,随即左胸口处血花绽放,血气如龙洋洋洒洒喷出三丈多远,带着炽烈阳气从箭楼上方洒下! 林素还猛一跺脚,飞身抢步,双指疾点白城胸前大,要帮他止血。白城双足站立不动,晃动身形,闪过林素还一指,继续催动气血。 林素还攻势不断,口中大喊:“你这样放血不要命了!” 白城也不说话,连连闪躲攻势,双目余光瞧着下方的骷髅军阵。军阵似乎有些不稳,脚步已有些急促,却还能保持阵型。 林素还见此情景,更急更怒,一招“白虹贯日”,飞身向白城扑去。 白城无奈之下,只能侧身滑步,堪堪就要躲过他这一指,却忽然觉得后心一麻,脚下一缓,被这一指正中胸口,不由软到在地。 直到滑落墙角,他才发现刚才出手的竟是雁高飞! 雁高飞本身武艺就高过白城,再加上是有心算无心,所以才能猝一出手,便将他点倒。 雁高飞冲他摇了摇头,冷冷说道:“你当天下间只有一个好男儿吗?” 说罢,雁高飞来到墙边,冲着骷髅军阵,哈哈大笑一声,也是一刀向左胸划去,鲜血溅出! 雁高飞是练气修为,身上气血比白城更为炽烈,骷髅军阵受此一激,阵型逐渐散乱,已有骷髅向箭楼奔跑过来。 林素还长叹一声,连点数指封住白城道,信手捞起乌金匕首,转身走到箭楼墙边,笑道:“兄弟我今天是亏了本了!” 一道乌光闪过,血气弥漫开来。 骷髅武士受此诱惑,终于保持不住阵型,纷纷脱离军阵,向箭楼冲来,拼命向箭楼顶端爬去。 雁高飞见骷髅军阵已乱,转头正视林素还,正色说道:“林兄弟果然是好男儿。” 林素还直言道:“雁大哥也不愧江湖豪杰。”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再无隔阂。 孙姓将官瞧了瞧雁、林、白三人,转头看看周老东家,面上露出笑容,不知想起什么。 周老东家转头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乌鸣鸟喙大张,鸟眼圆睁,呆若木鸡,嘎嘎叫道:“你们这些人,都不知道珍惜性命,哪有本大人长寿...” 它的说话声音终是越来越低,最终悄无声息。 片刻之后,众多骷髅武士爬上箭楼,周老东家、孙将官并肩齐上,玄天乌金蟒左支右挡,与众多骷髅武士战在一处。 雁高飞、林素还与白城三人封住道止血,敷上孙将官的金疮药,服下补气生血的药物,盘膝打坐恢复精力。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古战场上空无一物,骷髅武士全军覆没。 乌鸣精神一振,拍打双翅,飞下箭楼,嘎嘎叫道:“你们快随我走,下波阴气喷涌之前,咱们得赶到逆流空间,” 第二十三章 众皆英雄 乌鸣双翅一展,掠出箭楼,在古战场上空不住盘旋,嘎嘎大叫,催促众人前去破阵。 事到临头,白城反不着急,拦住众人说道:“诸位且慢,咱们定好章程再去不迟。” 林素还点点头道:“老弟有话尽管说。” 白城拱了拱手,问道:“借问一句,诸位有谁曾与炼神宗师交过手?” 林素还犹豫一阵,最终摇了摇头:“我与道中的长老交过手,但那都是门中比试,不能算数。” 雁高飞摇头道:“雁某亦未与炼神高手做生死之争。” 周老东家皱眉说道:“炼神宗师算得上一方之主,等闲不会与人相争,纵然交手也是点到即止,不会漏了真本事,江湖上流传的战绩不能算数,老夫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眼见众人纷纷摇头,白城心中一沉,万没想到众人都不了解炼神宗师的底细。 见白城为难,孙姓将官哈哈一笑,挺身而出打破僵局:“近三十年来,老夫曾五次围剿炼神宗师,共杀死炼神宗师三人!” 一语出口,四座皆惊! 周老东家猛然转过脸来,指着他说道:“你莫说大话!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炼神宗师让你杀!” 孙姓将官冷笑一声,伸出左手掰着指头算道:“二十五年前,我跟随卫大将军会战北魏雄阔海,雄阔海打败而回。二十年前,魔门护法长老方青月潜入扬州,是我带的北府军在秋水渡伏击,方青月最终重伤逃遁。十六年前,派私通北齐,我亲率三千人马围剿,掌门孙通授首。十二年前,北魏千影门掌门宋千影亲来建业盗取机密,我与御林军高手合围,将其剿杀在兵部。六年前,佛门妖僧证海南渡,是我将其围杀在泽州。以上桩桩件件皆有据可查,难道我会骗你不成?” 周老东家面色大变,说道:“你竟做下这些大事!” 孙姓将官冷笑道:“佛道两门横压天下,武林之中风平浪静,怎么比得上战场凶险。” 白城拱手问道:“孙将军果然劳苦功高,您老剿杀多次,可有什么取胜的经验?” 孙姓将官叹了口气,说道:“炼神宗师两大特点,第一是体内元气生生不息,林地动手永不枯竭,第二是神意离体操纵元气,出手方式诡异莫测。实话实话,单凭咱们几个人跟炼神宗师动手,莫说单打独斗,就是一拥而上也没有任何胜望。” 白城眉头皱起,却没有说话,知道他还有后文。 孙姓将官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鸟道人说的不错,阵法幻化出的青狮只有元气没有神意,那就简单多了,只不过是一个体力悠长,元气无穷的练气高手罢了,还不至于无懈可击。否则老夫刚才早已毙命,也逃不脱青狮的追击。” 孙姓将官说的容易,但白城却知道此事并非这么简单,就好像两军打仗,虽然大家装备相同,但其中一方却是体力无限、丹药无限,自然可以大占上风,甚至秒杀对手。 白城能想到这一点,其他几人自然也想得到,面色都有些阴沉。 白城见众人脸色都不好看,眉毛一挑,哈哈笑道:“孙将军说的不错,青狮只是练气高手,咱们未必胜不了它,再说咱们还有血精菩提可用,不能说稳操胜券,但五六分把握还是有的。” 众人唯有苦笑点头。 说过青狮之事,白城接着说道:“刚才乌鸣说过,五个阵盘必须同时毁去,否则便不可损毁。但咱们一旦进入逆流空间,便没法联络。不如现在做个约定,一个时辰之后,咱们一同出手毁坏阵盘。” 雁高飞点点头,说道:“好,就按白兄弟说的做。” 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唯有林素还疑惑不解,问道:“要是一个时辰之后,有人还没拿到阵盘怎么办?” 雁高飞斜眼瞧着他,就好像是在看白痴。 白城苦笑说道:“以咱们的修为,一个时辰杀不死青狮,就必然被青狮杀死,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林素还这才明白过来,微微叹了口气。 几人议定战略,纷纷掠下箭楼,只留下百味居的伙计一人在楼中昏睡。此行危险,自然不能带他,众人若能破阵,自然会回来接他,若破不了阵,那一切都是过往云烟。 周老东家踏在古战场上,缓步前行,笑道:“百年前,明教诸多先烈战死此处,百年后老夫又来此地征战,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说到此处,他忽然回过头来,冲孙姓将官说道:“姓孙的,若是今次能平安出去,咱们周、孙两家恩怨到你我这一代为止,不要延续下去如何。” 孙姓将官目光一凝,嘴角一抽,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半晌之后,方才平静说道:“如此也好。” 雁高飞跟在两人身后,神色微动。 青狮地狱吼大阵五方阵盘藏在五处阵眼之中。 这五处阵眼分别在正中以及东南西北四角,被一块巨石压着,埋在地下三尺,只要搬开巨石,自然便能进入逆流空间。 天上月光如雪,大地泥土焦黑,古战场上寒气阵阵,众人步履坚定,不大会功夫便来到大阵正中的阵眼。 白城当仁不让,冲众人略一拱手,大步走向巨石走去。 众人皆知,此去即是搏命,见此情景,心中不知所想,面上表情各不相同。 周老东家适才放下百年恩怨,神情还有些激动。孙姓将官面色虽然淡然,但只看他双手却微微颤抖,就知道他内心并非如此平静。 雁高飞面无表情,双目如潭,深不可测,独自背刀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林素还却嘻嘻哈哈,就好似出外游玩一般,并无半点紧张之意。 白城瞧在眼里,知道这几人都是世间英雄,虽是一同赴死,却也十分畅快,朗声说道:“今日能与诸位共抗强手,白某荣幸之至,斩杀青狮之后,再当把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白城单掌一挥,击碎眼前巨石,步入阵眼之中,霎那之间,消失不见。 第二十四章 陷阱 一步踏出,天地变色。 白城只觉得一个恍惚,景色已然大变,头顶再无明月,眼前已无荒原,清醒之后,已置身于一座幽深大殿之中。 大殿高十丈,宽百丈,空空荡荡,幽深难测,唯有两侧朱红梁柱树立成排,一眼望不到边,稳稳托住穹顶。 两侧梁柱都是圆木制成,两人合抱粗细,表面绘有各色图案,神仙鬼怪,地狱天堂,众生百态。 梁柱下端是一个石墩,雕成莲花形状,两侧各挂着一个火盆,烈火熊熊,赤红炽烈,却偏偏没有什么温度。 白城回头瞧去,身后是一面石墙,三尺见方的石块砌成,放眼远方,在大殿深处盘坐一个巨大黑影,一动不动。 回头无路,他只得提高警惕,缓步向黑影方向走去。 大殿极深,他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来到黑影前方,抬头细看,不由“啊”了一声! 这黑影原来是一尊十分巨大的神像,神像高大数丈,是他生平仅见,有三头六臂,三头分别呈悲、喜、怒三种面目,六臂各自持火焰、智慧、无畏等三种手印,赤足披发,六目微闭,端坐莲台之上。 神像由一整块墨玉雕成,故此远方瞧不清楚,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神像两侧,是两名玄武岩雕成的侍神,一人持剑,一人持刀,持剑者面含微笑,剑在鞘中,持刀者面色狰狞,横刀胸前。 神像前面放着一张青玉案,玉案上供着一张神牌,神牌前方平放一个圆盘,直径一尺,微微放着土黄色的光芒。 这圆盘便是所谓阵盘,但白城却未发现青狮守卫,心中不由疑惑起来。 不过,既已走到这里,自然没有舍弃不取的道理。白城手腕一抖,乌金匕首滑落手中,运转气血,提高警惕,缓步向阵盘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青玉案越来越近,离白城已不足三尺,仍无青狮出现。 白城心中暗自纳闷,莫非乌鸣记错了,此地并无青狮守卫?想到这里,他伸手向阵盘探去。 就在即将触摸到阵盘之时,青玉案陡然放出耀眼光芒,光芒极为刺眼,就好像是一枚青色太阳,在眼前爆炸。 白城双目剧痛,再想闭上眼睛,已迟了一步,霎时间,眼前一黑,双目暂时失明。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一股杀气从前方传来。白城来不及多想,连忙运起轻功,向右方掠去,饶是如此也慢了半步。 只听到“咔嚓”一声,紧接着,他便觉得左臂剧痛,心中明白,左臂已被打折。 一击之后,复是一击,白城立足未稳,便听风声再起,杀气再次袭来。他有心迎战,但双目失明,出击无异于送死,只能飞身撤步,向后方退去。 连撤七步之后,终于撤无可撤,白城脊柱触碰到一个坚硬圆柱,却是大殿之中承托穹顶的梁柱。 他逢此绝境,却不惊反喜,因为他早已算准了此处有一根圆柱。 白城脚尖一点,飞身纵起,背心紧贴梁柱向上方飘去。 三丈之后,力道用尽,身形就要下坠,但杀气已追到梁柱下方。 白城不慌不忙,手中乌金匕首,在梁柱上重重一戳,借这股反冲力道,又飞身飘上一丈。 一丈之后,力道又尽,他故技重施,再次飘起一丈。 几次三番之后,他已飘起十丈,方才杀气渐远,双腿倒卷,盘在柱上,长出一口大气。 片刻之后,白城双目恢复视力,低头向下看去,原先的青玉案已消失不见,神像前面端坐一头青狮,身长一丈,牙尖爪利,凛凛生威,顾盼自雄。 神牌与阵盘洒落一旁。 白城生平与人交手,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一个照面,还未看到敌人是谁,便被打折一臂。 不过,白城心中没有半点怒意,只有一份担心,青狮伪装青玉案,如此凶险的陷阱,其他几人能逃过这一劫吗? 林素还缓缓向大殿深处走去,随口说道:“小黑,你说这地方是谁建的?建的这么阔气,不知道耗费了多少金银,要是都给兄弟我,这辈子可以衣食无忧了。” 玄天乌金蟒不紧不慢,在他身旁游走,没有半点表示。 片刻之后,林素还也来到神像前方,大吃一惊,喊道:“好大一块墨玉!不知被谁雕成这不僧不道不俗的神像,真是暴殄天物!” 大骂几句之后,林素还在青玉案上发现阵盘,他却没有伸手去抓,眼珠一转,喝道:“小黑,动手!” 玄天乌金蟒尾梢一摆,飞速向阵盘抽去。 一阵青光闪过,一头青狮凭空闪现,张牙舞爪向林素还扑来。林素还却早有准备,呵呵一笑,躲到玄天乌金蟒身后。 雁高飞手握长刀,行走在大殿当中,面色平静,就好像走在自家庭院。 不久之后,他来到神像前面,却连神像瞧也不瞧,只是盯着面前的青玉案。 雁高飞站在远处,单手持刀,侧身向阵盘挑去,就在长刀触及阵盘那一瞬间,青光陡然闪现。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雁高飞手腕一抖,长刀挑起横在眼前,挡住眼前青光。 孙将官漫步走在大殿之中,瞧着两侧梁柱,神情有些萧索。 不久之后,他也来到神像前面,瞧着眼前巨大神像,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孙将官忽然放声大笑,冲着神像喊道:“俱往矣!” 长笑声中,他手中横刀出鞘,左手反握刀柄,由下及上,一刀反切青玉案。 刹那间,青光闪现,青玉案上神牌、阵盘分别抛向两边! 周老东家提着手中长枪,走在大殿之中,一步一印,走的极为缓慢。 许久之后,他终于来到神像前方。 面对高大神像,周老东家热泪盈眶,双膝跪倒在地,口中默念咒语,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声喊道:“咱们明教终是亡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起身来到青玉案旁,伸手去拿阵盘。 青光闪烁,一头青狮陡然闪现! 就在青狮将现未现之际,神像六只眼睛齐齐睁开,放出六道红光,正中这头青狮,青狮怒吼一声,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第二十五章 初战青狮 白城双腿紧紧夹住梁柱,悬在梁柱上方,瞧着下方青狮微微叹气。 青狮半躺半卧,俯身趴在神像前方,身长一丈,牙尖爪利,一身青色皮毛如绸缎光滑,并无半点杂色,双目如铜铃大小,放出三寸青芒,在幽深大殿之中甚是可畏,脖颈青鬃无风自舞,带出万点幽光生灭不定,一呼一吸有缘绵长,神态平静,威势如海,实有不可测度之能。 白城眉头微皱,青狮之强还在他预料之外。 刚才一招突袭,他左臂肱骨折断,仅剩筋肉相连,此刻不得已只能先点住左臂要止血,忍痛将断骨对齐,又撕下一片衣襟,将断臂紧紧包扎起来。 与青狮交手,乃是他迄今为止干过的最为危险之事,折断的左臂纵然帮不上忙,也不能太过拖累。 白城片刻,松开双腿从梁柱慢慢滑下。直到离地一丈处,他才腰身一挺,飘落在青石地板上。 白城手持乌金匕首,缓步向青狮走去,直到相距一丈远处,方才止住脚步。 青狮不但不受刺激,反而将一双大眼微微闭合,身子一拱伸了一个懒腰,身上肌肉更加松弛,尾巴轻轻抽打一下,就好像在驱赶蚊蝇。 它这副慵懒做派,不像万兽之王,倒像一条在晒太阳的懒狗。 白城没有放松,心中更是一沉,他原以为青狮再强也是兽类,纵然修为强些,但只要摸着脾气,终究有机可乘。 但如今看来,它已有大将风度,临敌之际尚有闲暇,是不折不扣的宗师高手。 白城眉头微皱,心如电转,慢慢向后退去。 片刻之间,他已有了主意,轻笑一声,收起乌金匕首,脚尖一点,纵身向后疾退,与此同时,双指夹住一枚铜钱,运足指力向青狮弹去。 “嗖”的一声,铜钱带起一道劲风,一道黄芒向青狮左眼而去。 青狮身形不动,左爪微抬,爪尖青芒一闪,利爪探出,将铜钱击的粉碎。 噌!噌!噌! 白城双指幻出一片指影,接连弹出五枚铜钱,分别向青狮双眼、双耳、鼻头击去。 他这几位铜钱不求伤敌,只为挑起青狮的凶性。 青狮左爪一拨,将几枚铜钱击为击飞,睁开双眼瞪着白城,已然有些烦躁。 白城哈哈一笑,从囊中抓起一把铜钱,运起“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向青狮劈头盖脸砸过去。 他这一招运足全身力气,数十枚铜钱就好似强弓硬弩,刮带风声向青狮袭去。 青狮傲然立起,大吼一声,好似平地一声炸雷,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从它巨口喷出,气浪如潮水推进,将这一把铜钱震的倒飞回来,力道之强,速度之快,更胜刚才十倍。 白城早有准备,脚尖一点,纵起一丈多高,躲过回来的铜钱。铜钱从他身下掠过,钉在远方的石墙、梁柱之上,一时之间,叮叮咚咚的撞击声音,不绝于耳。 声音尚不绝耳,白城就见眼前青芒一闪,两只利爪横扫过来。爪尖锋锐如刀,就好像十把钢钩,一左一右朝他左右两肋插来! 这只青狮速度之快,已近乎瞬移。 它喷出气浪发出之后,也纵身向白城扑来,与这道气浪不分先后,同时追到白城身前。 来到白城身前,它便纵身向上方扑去,后爪抓地,前爪猛扑,刹那间,像人一样站立起来,足有一丈多高,要将白城揽在怀中! 白城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情急之下,使了一招千斤坠的功夫,沉下一口丹田气,身形陡然下沉三尺,堪堪躲过这一揽。 青狮一抓扑空,接着一声大吼,双爪向下一扑,向白城两肩抓去。白城右手抽出乌金匕首,手腕抖动,绽放金花朵朵,以一敌二,迎着双爪向上撑去。 “叮叮当当”数声脆响,乌金匕首与利爪相交,溅出点点火光,一时之间,将幽深大殿照的分外光明。 白城只觉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向肩头压来,全身骨节咯咯作响,知道青狮力量极大,万万不可力敌。 他借青狮下压的力道,疾速落在地上,也不敢在原地停留,一低头一弯腰,脚步一错,从青狮身下滑出,躲过青狮这一扑。 青狮一抓一扑,都被白城躲过,于半空之中一声怒吼,在前爪尚未着地之时,已将一条青色狮尾向白城迎面抽来。 白城大喝一声,双足扎稳,将全身力气凝于一线,仗着匕首一点锋锐,向青狮尾梢点去。若是乌鸣所言不错,他只要破开一点伤口,便可运用血精菩提。 乌金匕首锋利至极,乃是天下间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如今白城将全身力道凝于匕首刃尖一点,莫说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只怕天下间并无铠甲能挡此一击。 不料,匕首点中尾梢之际,一道青色光罩陡然闪现,其薄如纸,却坚韧无比,竟将匕首刃尖挡住。 匕首聚集了白城平生力气,但点在薄薄青色光罩上,只发出一阵刺耳声音,却一丝一毫前进不得,就好像遇到铜墙铁壁。 这股力道前进不得,又反弹回来,白城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几乎要吐出血来,手上匕首把持不住。 青狮得势不饶人,尾梢一转改向白城面门抽去。白城一时气血不继,身法不灵,只能用匕首勉力回防。 “啪”的一声,尾梢虽被挡住,但乌金匕首却脱手而飞。白城借这一点间隙,恢复半分气血,勉力退出青狮的攻击圈子,退到一处梁柱旁边,几步攀爬上去。 青狮也不追击,昂首傲立,片刻之后,转身向神像走去,行走之际,一圈青色光罩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走到神像面前,青狮将阵盘划到身下,再次俯身趴下,眯着双眼,斜斜向上撇了白城一眼,眼神之中说不尽的轻蔑无视。 白城只觉得心头火往上撞,就要冲去与青狮拼命。 滑下三尺之后,他忽然长叹一声哑然失笑,他一番动作本来是要激怒青狮,不料反而被青狮激怒,真是郁闷至极… 白城定下心神,重新攀上梁柱,心中隐隐有些发愁,凭借乌金匕首也破不开青狮的防御,实在不知如何才能划开伤口。 第二十六章 陷入苦战 “咔嚓”一声,一道雷光闪过。 青狮也不闪躲,闷吼一声,一道青色光罩闪现,雷光落处,连一根毫毛也未损伤。 林素还紧紧抱着一根梁柱,高高悬在半空,朝着对面一根梁柱喊道,说道:“小黑,这狮子元气太强,虽说不会隔空攻击,但这护体光罩也太变态了,要不你用角顶它试试?” 玄天乌金蟒缠在另一根梁柱上,一动不动,头顶一根银角,放出丝丝电光,它刚才放过一道雷霆法术,只可惜并无作用。 青狮不但刀枪不入,而且连各种道术也攻不进去,一时之间,林素还陷入僵局。 青狮身法如风,纵身直扑过来。雁高飞低头一滚,从青狮腹下滚过,长刀顺手一挥,向青狮划去。 刀光雪亮,直劈青狮。 青狮感到威胁,闷吼一声,一道青色光罩若隐若现。 长刀视青色光罩如无物,势如破竹,正扎在青狮腹部最柔弱处。 青狮痛极,一爪向腹下抓去。 一刀得手,雁高飞身法不停,如一团绣球从青狮身下滚出,手中长刀顺势一划,在青狮身上拖出三尺,从青狮腹部划到后腿处,方才收刀在手。 雁高飞闪出战圈,回身再看,只见无数青色狮毛漫天飞舞。 再看青狮,只见它遍体刀痕,毛发多有损伤,就连鬃毛也缺了一大块,可惜没划开半点伤口, 雁高飞心中暗暗犯愁,他仗着手中长刀厉害,能破开青狮护体气罩,已砍中青狮数刀。 只可惜,青狮身上狮皮坚如精钢,柔软如绵,无论如何都划不出伤口来。 孙将官横刀一斩,朝狮头直劈下去。青狮暴怒至极,狮头高高昂起,迎着横刀猛烈撞去。 一声巨响,孙将官只觉得双手剧痛,再去看时,双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横刀流下,点点滴滴滴在地上。 孙将官大骂道:“他娘的,这畜生怎么如此难缠,这样硬生生的砍也砍不进去!” 说罢,他摇了摇头,盘膝坐在青狮前面,横刀于膝前,大口起来。 青狮见他大模大样坐在前面,大吼一声,就要向他扑去,只可惜它脖颈之间不知何时套了一个银环。银环有拇指粗细,上面有一条银链引出。银链绵延出去,将它四只爪子捆的极紧,虽然只有小指粗细,它却始终挣扎不脱。 周老东家面对三首神像,盘膝坐下,长枪横在膝前,双手持定火焰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经文念出,三首神像六只眼睛渐渐睁开,放出淡淡火光,周老东家却似毫无觉察,一动不动。 大阵阵盘就在他身侧,放出微微黑光。 白城攀在梁柱上方,运足目力,在殿中找到乌金匕首,施展“飞龙探云手”,信手一捞,乌金匕首回到手中。 拿到匕首之后,白城苦笑一声,只见匕首尖端多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正是刚才扎在狮尾上崩裂的。 这柄匕首自从卢元龙处得来,屡经战阵,立下不少功劳,没想到今天竟毁在这个地方,白城也觉得有些肉痛。 白城心中暗想,青狮有光罩护体,等闲无法破开防护,这一点在进入阵眼之前,乌鸣并没有提过,要是它不知道还好,但要是它知道却故意不说不说… 想到这里,白城心不由沉了下去,使劲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为今之计,只有想法斩灭青狮,才能再做下一步打算。 白城心如电转,要斩杀青狮,就要先破解它身上的光罩,青狮身无长物,这光罩应当不是法器形成,只能是它的元气外放形成。 忽然间,白城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白城纵身跃下梁柱,飘然落在地上,远转“八步赶蝉”轻功,向青狮掠去。 不过几步功夫,白城来到青狮身前一丈,大喝一声,飞身掠出,抄起乌金匕首向青狮眉心扎去。 青狮双眼眯着,露出嘲讽笑容,傲然立起,右爪一扑,掀起一阵飓风,向白城猛然抓去。 白城不管不顾,继续向青狮刺去,就好像要与青狮拼个生死。只是青狮修为之高,远在白城之上,爪牙后发先至,瞬间已扑在白城面门。 白城轻咤一声,一只赶山猪陡然出现在青狮身前,赶山猪不声不响,向青狮飞速撞去,他身躯庞大,虽然比青狮差了一筹,但也非同小可。 青狮无奈,右爪一转,向赶山猪拍去。 赶山猪虽然体型庞大,但毕竟是白城以心神之力召来,修为与他相仿,都是淬体阶的本事,比青狮差的太远,一击之下,登时滚出七八丈远。 就在这一刹那,白城微一低头,顺势将匕首叼在嘴里,闪过青狮右爪,蹿到青狮身下,二指从袖中夹出一张天地禁绝符! 当日张乾灵给他一张天地禁绝符,让他仗着此符偷袭卢剑山,后来卢剑山死后,他便将此符收在身上,没想到今日终于有机会使用。 白城二指夹着天地禁绝符,向青狮前心疾点。 符箓沾身,青狮便有察觉,闷吼一声,身上青芒闪动,一道青色光罩闪动一下,随即又化作泡影消失不见。 天地禁绝符,禁绝天地元气,只要将符箓贴在前心,一身元气便无法外放。 白城见这符箓果然有效,心中大喜,一把抄起乌金匕首,向青狮狠狠扎去。 月光如雪,照的方圆数十里一片雪白。 乌鸣独脚站在箭楼顶端,漆黑眼珠不停转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之间,大地开始颤抖,地底阴气再次喷出,紧接着,数千骷髅武士从地底爬出。 片刻之后,月亮之上放出千道白光,众多骷髅武士纷纷消失不见,被挪移出去,唯有一名文士、一名武将还在当场。 文士宽袍大袖,峨冠博带,武将金盔金甲,身骑白马。 若是白城在场,他久能认出这名文士是先前与他交谈的王映山,而武将则是在王映山消失之后出现的将军。 武将扫视战场,余光向箭楼一撇,乌鸣只觉得遍体生寒,腾身而起,向月亮飞去。 武将冷笑一声,从背后抽出长箭,一箭向乌鸣射去。 乌鸣急忙闪躲,却也迟了半步,一只翅膀被长箭洞穿,从半空栽了下来。它知道此时坠下必是死路,大骇之下,拼命闪动另一只翅膀向远方飞去。 一只翅膀终不济事,片刻之后,乌鸣最终还是一头栽到地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它栽落的地方极巧,正好落在大阵中央阵眼里,就此消失不见。 武将一怔,似乎有些诧异,随即拍马向阵眼赶去,王映山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阵眼,就此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