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灭》 第一章 四九雷劫明心窍 远空红云密布,沉沉地压着天际。 不久之后,一道蓝紫色的霹雳当空劈下,划破苍穹。紧随其后是无数道雷火泄下,浩浩荡荡,滚滚而来,一束接着一束,前后相连彷如一道天网,将大地上的某一处围得水泄不通,同时将天际照得炫白无比。 虽不见雷声,却也足以揣度那电光霹雳的声势之大。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雷霆霹雳换作花样地落下,有时候是球状,有时候是箭形,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有余,最后的电光化作树干一般的枝桠盖住了几乎半边天空,以此来显示天威的浩大。 对于寻常人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盛世奇观。对于三山五岳的修士而言,这是十五年内的第二次四九天劫。而且是极不寻常的天劫。 一座古木参天的山头上,一个十二岁的男童看着远方的雷火,惊得口瞪目呆。是呀,这样旷世难得的九天雷火,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见到的。 然而男童的惊讶,不仅仅是因为眼中看到的令人生怖的远处那遮天蔽日的雷电,而是此刻如电光火闪般在脑海中升腾而起的无数画面。 心头一震,灵台一清,无数往事涌上心头。 “这一世之身竟有如此原罪……匆匆间此身已经十二岁了!”男童一念及此,浑身冷汗直流。 此山唤作【清脆山】,只因山中一口四季长流的小瀑布,整日发出叮咚的清脆声响。山名虽是好听,却真正是穷山僻壤,与世隔绝的苦地。 山下南北两处两个村子,各有七八十户人家,自有人以来便在苦苦挣扎求生。不仅这两个村子,周边方圆百余里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十余个村落无不身处险山恶水之中,庄稼不盛,畜牧不旺,百业不兴。 就是这样的穷苦之地,寻常百姓想讨一个媳妇是极不容易的,除非有人从外地贩卖妇女过来。 男童便是这样的一个家庭出生:父亲是本地山民,穷得三十多岁也娶不到媳妇,后来终于借钱买到一个外地贩卖来的妇女,强迫殴打之下生下了男童。男童的母亲身世来历不明,但却是个有几分气性的贞洁烈女,拼着命不要地连番逃跑,却接连被追回,多次遭受毒打。后来更是被打瘸了左腿,几乎无法正常行走,直到最后被迫无奈之下怀上了男童,这才把逃跑的念头稍微息下。 男童懵懵懂懂,算不上十分聪慧,但自记事以来便隐隐觉得家庭中暗藏着丝丝不安的气氛。他自幼跟村里的孩子漫山遍野的乱跑,根本没有机会读书识字,更不懂什么伦理道德,所以虽然暗暗觉得有些不妥,却不明白不妥从何而来。 如今受那九天惊雷一激,回忆起前生八世的经历,顿觉浑身战栗不安,终于明白心中的不宁原来是源于那一份原罪:母亲是被人贩拐卖至此,按道理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界。因为自己的出生代表着父亲一家的罪恶,以及母亲一生的悲苦凄凉。 虽然一切都是迫于无奈,虽然男童生而便负有原罪,但母亲却从未有过一丝对自己的愤恨和埋怨。男童不知道母亲这样是迂腐还是真善,但却实实在在地让他触动不已。他曾经是高高在上的道门修真,来去驾云乘风,出口便是天地至理,扬手便能石破天惊,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这样的出生所束缚。 飞升天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男童累世经修,每一生都是名动天下的大贤,却仍不能功行圆满、一跃紫霄。前一世在人间终于达至几乎完满的境界,最后却仍未能顺利躲过天劫。 “十二年前的那一次天劫便是我的劫数?”男童颓然地下山,明白自己能够重拾前生记忆,全靠刚刚发生的另一次天劫。“没想到这一生我竟然投身到这等人家当中,而且花费了十二年才开窍明性,真是好险……” 修行之人遭了天劫脱壳而去,然后兵解转生乃是极为高深的道术,端的是凶险无比,稍有差池便可能形销神灭,万劫不复。所以施法时,要么有同辈至交一路精心护持,要么一早便修有秘法守护,历劫时一旦神魂离体,凭着本心一点清明,通常都会投入富贵人家,以保来世得个好躯壳,可以尽快拾回修为。所以男童投身这险山恶水,又是这般穷困无知的家庭实在不合常理。 可惜历劫后,神魂转世前,有一段极短时间内的事情通常无法被神魂记载,故而就算开了灵窍拾回旧忆,男童还是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自己会投身于此。 要知道历劫转世的过程本身就算成功,转世后仍有两个至关重要的关卡:第一新是身体根骨如何,适不适合修行。第二,灵智何时能够重新开启? 如果灵智不开,那么转世后就成了另外一人,前尘往事尽成云烟,归根结底转世还是失败了。通常十二岁之后不能拾起灵智,这一辈子便几乎无望开窍,所以男童才暗道好险。 一旦灵智开启,前生记忆拾回,童年这十余年的生活便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新一世这些年的经历和故事便成了前世的自己参演的一幕戏剧,戏剧中的感悟、积累是有用则留,无用则去。灵智开启就意味着戏剧落幕,戏剧就算再动人,也不会当真。 所以男童瞬间感到了对‘自己父亲’一家的鄙视和愤恨,如今的他是拥有超凡心智与智慧的修行者,对所谓的‘家’已经毫无感情可言,对眼中的对错却有着强烈的爱恨。 男童的父亲在一年前因病亡故,留下他与母亲过活。但家中还有祖父母以及两个叔叔。两个叔叔都有些智障,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物,如今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仍未娶妻。 梳理了片刻头绪,男童长吸一口气,突然明白祖母今晨打发自己出门的动机何在了:‘父亲’不在了,他们想要‘母亲’改嫁给两个叔叔。这真是荒唐可耻的行径,若是从前自己不明白便罢了,如今既然明晓了事理,就绝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存在。 历劫转世严格而言是夺了人家腹中胎儿的舍,所以算不得托身成人家真正的子女,加上这道术本身极其阴损,开窍之后修真通常会心生愧疚或者无奈,恨不能及早离去。所以若不是托身这家里的事情太过令人气愤,男童当下就会不辞而别。 “不行,赶紧回去,晚了事情必有不协!”男童虽然开了灵智,但体力却仍是孱弱,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山路,纵然是滚也难以顷刻归家。但为了搭救那可怜的女人,男童撇下身上的背篓,撒开腿绝尘而去。 第二章 是人总会长大的! “刘满,你的背篓咋个不见啦?”男童一路跑下山,经过山坳口的李老头家门。李老头笑眯眯地喊道。 男童微微侧头,不屑地看了一眼李老头,径直走了。 “这傻小子,急吼吼地做啥呢?”李老头看着男童的背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然后喃喃自语道:“他们家倒是运气不错,买一个媳妇,三个男子都能用上,不像老倌我一辈子打光棍!”说完,啐了一口。当初去追刘家逃跑的媳妇,他可没少出力,结果呢?自己反正是什么也捞不着。 刘满一溜烟往家跑,经过几户村民家,都对旁人不理不睬,一反常态。 “刘满,还不到吃饭时间呢,你咋就回来了?……哟,刘家傻小子今儿是咋的了?”泥塘边的刘三屯呢喃道。 “哼!这是刘满隔房的族叔,人蔫儿坏,去年刘满父亲去世时,他还想着欺负刘满瘸腿的娘亲呢。”男童一边跑一边回忆起‘自己’这一世看过的听过的所有事情的细节。刘满是男童这一世的名字,但男童体内的灵魂却有一个响亮得多的名字:李宏,【苍茫山】治世长老李宏。 “哟,这不是刘满吗?跑这么快,是想你娘亲了?”说话的是满脸慈祥的磨房的高大娘。“咋不说话呀,孩子……” “就是她,专门替村里的光棍买卖妇女,替无后的家庭犯弄小孩。看起来是个面慈心善的好人,似乎替村民解决了好多难题,干的却是真真正正丧尽天良地勾当!”李宏心里暗骂一句:“这样的人不能留!” 刚到自家院外,就听见屋里有女人在哭天抢地地大喊。李宏定睛一看,刘满生母崔氏的房门大开,里面嘈杂轰乱,心中暗道不好,急忙大步冲到房门口。 屋里刘满的祖父祖母真一人一边按着崔氏的双手,将她控制在床上。床边两个粗鄙的汉子,正要宽衣解带,行那龌蹉之事。可惜两个汉子都是愚昧之人,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笨手笨脚,折腾半天却不得其法。 崔氏哭得声嘶力竭,几乎晕倒。手脚更是不断挣扎,可叹弱质女子不是几人的对手,更兼身有残疾力不从心,只能声嘶力竭地哭喊:“杀了我,杀了我吧!” “杀了你?五两银子买来的,说死就死?没那么容易。你生是我刘家的人,死是我刘家的鬼。阿大去了,你就得跟阿二阿三再给我生几个孙子,不然我刘家以后在村里怎么抬头?”说话的是刘满的祖母,看似忠厚的农家妇女此刻却说出如此恶毒决绝的话语。 李宏看得气血上涌,义愤填膺,怒喝一声:“住手!” 屋里几人扭头看见是刘满,却没有停手,刘满的祖母啐道:“小孩子懂什么,快出去!” 崔氏见是自己‘儿子’回来,又是羞愤又是伤心,眼神中既有求救的希望,同时又有担心的绝望,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们这么做是败坏人伦,大逆不道,还让我出去?快住手!”李宏大喊一声。 刘满祖母一皱眉:“小屁孩学人家胡言乱语,再要多说祖母可要打你屁股了!” 李宏如今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刘满,见自己的喝止不起任何作用,于是悄不作声地转身出去,寻来一把砍柴的柴刀。 刘满的祖母见‘孙儿’出去,不以为意。在她看来,刘满不过是看不过眼自己的母亲被‘欺负’,但自己好歹是他祖母,过段时间安抚一下也就是了。哪里知道刘满去而复返,一言不发,举着一把柴刀,手起刀落一刀将压住崔氏的刘阿二砍翻在地。 噗嗤一声,鲜血长流。 刘阿三虽然是成年人,力气也比刘满大得多,却被刘满果决地一刀吓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哥哥倒地,竟然无动于衷。 李宏也不停歇,又是一刀。刘阿三也应声倒地。刘满的力气不大,这两刀虽是伤了两人,却不至于立刻就死。 刘满的祖父祖母二人吓得面如白灰,怎么也不敢相信平素浑浑噩噩温顺听话的孙子竟然敢做下这等伤人的大事。 刘满的祖父气道:“阿满,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砍你的二叔三叔?” “他们要强暴我母亲,我不砍死他们就算便宜他们了!”李宏用刘满的声音冷冰冰地说道。 刘满沉作冷静的神情让两个愚昧无知的农户感到害怕,刘满的祖母大叫一声:“你中邪了,一定是中邪了!” 李宏对眼前两人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尤其想到受害的崔氏,李宏心里更是充满了一股怨恨,闻言冷笑一声:“别管我是不是中邪,赶紧放开她,不然我连你们一起砍了!” “我劝你们赶紧去找郎中,兴许还能救回这两个傻子,再耽误片刻我看你们就没儿子了!”李宏出言提醒,也是告诉对方,今天他们必须放开崔氏。 仅仅犹疑了片刻,老头老太太就松开了崔氏。老头忙不迭地出门找郎中,老太太则手忙脚乱的去寻家里可以止血的东西。 崔氏抱着被子痛哭流涕,却被李宏的言语打断:“赶紧收拾东西,咱们逃!” 崔氏被自己‘儿子’的神态和言语惊到,但只犹豫了刹那,便挣扎着起身照着李宏的吩咐去做。 李宏毕竟是正道的修真大家,做事果决自不必说,但也非是穷凶极恶之人。趁着这个空档,扯下两块破布给地下的刘阿二和刘阿三止血。如今李宏没有道法在身,怕一刀不能制敌,所以下手极狠,伤得都是二人的要害。所幸李宏力气不够大,所以两人没死,却是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看着儿子手脚麻利地替两个混人止血,崔氏又惊又奇,几乎也要相信刘满是中邪了。不然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稳重果断的呢? 李宏起身看到崔氏疑惑惊惧的眼神,于是露出一个刘满惯常的憨笑:“是人总会长大的!” 第三章 三境九阶八十一重天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母子’二人互相搀扶着从小路一直上山。 按照李宏的猜度,刘家的老两口不会把这事拿去族老那里告状。毕竟刘满在他们眼里仍旧是他刘家的独孙。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懵懂无知的山野农户。 至于其他人,暂时不会知道刘家发生的事,但时间一久难免不会有别具用心的人前来寻衅滋事,毕竟刘满和崔氏如今算得上是真正的孤儿寡母。尤其刘满尚幼,而崔氏身残。 所以刘满搀着崔氏一路不歇,走进了真正的深山大林之中。这都得益于刘满平时喜欢漫山遍野地乱跑,所以知道不少隐秘的小道。 走到天色发暗,崔氏体力不支,几乎晕倒在地。 李宏知道这已经是崔氏的极限,于是奋起自己最后的力气背着她又走了两里地,最后终于找到自己曾经来过的一个山洞。山洞外不远处有一条极小的溪流,水不大,却是解决了用水的问题。 ‘母子’二人在山洞坐定,喘息不已。 崔氏临走时,带了几个玉米馍馍,路上吃了一个,还剩三个,于是取出一个一分为二,递给刘满大的一半。 李宏微微一笑,却顺手将小的一半接过来,犹疑了一下说道:“母亲,你吃大的吧。”李宏暂时不想告诉崔氏事情的真相,好让她安心。 崔氏点点头,慢慢地掰着玉米馍来吃。 李宏的言行举止虽然跟刘满截然不同,但长相声音却还是刘满。即便崔氏心中疑惑,但时间略久,也逐渐释怀下来。“阿满,你不是被厉鬼附身了吧?”虽然释怀了,但崔氏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李宏苦笑一声:“母亲放心,我没有被恶鬼附身。”随即说了几件自己小时候的隐秘之事,以此来证明自己真是刘满。崔氏听完果然真的放心下来,因为跑了一天的山路,着实累得够呛,于是不管不顾地倒头昏睡了过去。 李宏长叹一口气,心说:“要说恶鬼,那我可真比恶鬼还要恶,真正的刘满还未出生便被我附了体!” 身体虽然疲累,但李宏却不敢就此倒头睡去。他如今已经十二岁才开窍明心,拾得记忆,怎敢再浪费丁点时间。大道艰难,必须抓紧时间重新修行了。 前面八世,除了第五世突发奇想修了一旁门左道的术法外,其余七世都是修持的玄门正宗道法。 道门修行,道为根本,法为其次,术则最后。要想逆天长生,飞升紫府,道法绝不能行差步错分毫,这一点有八世的经验积累,李宏没有半分疑惑。只是上一世功行已然圆满,为什么却没有突破天劫纠缠呢?李宏失去了渡劫前的最后一点记忆,所以百思不得其解。“想必还是因为抵御大天劫的道心与法术威力不够吧。这一世除了要让道法圆满外,对术法也不能放松了!” 想到此,李宏再不犹豫,盘膝而坐,准备开始此生第一次的功课。 道门修行功法万千,但万变不离其宗。主流的精进之法还是以温养内丹为根本途径。 人生而有五脏精炁,对应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五脏中,肝属東方甲乙木,有炁名曰青龙。肺属西方庚辛金,肺者是金藏,肺中有炁,名曰白虎。心属南方丙丁火,心者是火藏,心中有炁,名曰朱雀。肾属北方壬癸水,肾名水藏,肾中有炁,名曰玄武。脾属中央戊己土,脾者是土藏,脾中有炁,名曰勝蛇。【注】 五脏精炁被经脉、丹火淬炼便能凝结成真元,真元聚而成丹,此即是炼炁为精。 但是单靠人体内自发的精炁,还不足以让修行之人达至【天人合一】的境界。需知天地万物皆有灵,引天地灵气入体,乃是大道必经之路。所以修道之人,首先是筑基,筑基便是养好五脏,淬炼体魄,用以养先天元气。体魄强健,元气纯正,方能开通七窍。七窍通,才能引气入体。 按照真元强弱,修行的境界可大抵分为三境、九阶、八十一重天地。 所谓【三境】乃是【问天境】、【真我境】与【自在境】。 【问天境】顾名思义,乃是问天寻道的初始境界,在这个境界里,修行之人尝试着理解天地大道的运转规律,以法术来沟通天地灵气,增长自身的神通。不同道祖的道统对于天地的理解不尽相同,在运用灵气的法门上自然也不完全相同。但无论哪个道祖的法门,在【问天境】的理解上,也都是将它细化成三个阶段:筑基、引气与结丹,这是养成法力的过程。 第二境称为【真我镜】,言外之意是修道之人理解了天地万物的运转,必然开始深刻地认识自己。无论是把自己当成大天地的一部分,还是独立于大天地的小天地,都必须要明确自己与外物的区别与联系,顿悟个体的地位,从而成就真我,完成自我的圆满,并以此彻底摆脱外界的束缚。在这个境界里,修道人注重领悟,是知人知己的关键阶段。【真我境】也有三阶,乃是:【明心】,【不惑】与【知运】。 第三境则是【自在境】,在这个境界里,修道人已经明悟天地至理,内外交感、上下浑然一体。与外界若即若离,可分可合,随心所欲,自在无碍。也有三阶,乃是【逍遥】,【无极】与【归一】。 所以道门修行有三境九阶。 每一阶又各有九重天地,是以最后九九归一,乃有大小总共八十一重天地。 第一阶【筑基】有九天地:筑基(筑身基),养神,淬五庙,启灵台,通三田,起丹火,明五觉,坐胎,破窍。 第二阶【引气】有九天地:吸气,固本,培元,萤火,铜钱,元宝,烟霞,灵雾与辰光。 第二阶乃是引灵气入人体的关键,所有境界的划分都是围绕着引气入体的能力来界定的。破窍后,灵气会若有若无、时有时无地沿着七窍进进出出,因为身体内外灵气有天然的浓度与纯度区别,此乃自然之道。要想持续修行,就必须借助独特的法门,保持外界灵气入体的动力。这就好像溶液的渗透作用,通常都是浓度高的溶液向浓度低的溶液传递溶质,而灵气便是天地万物大溶液中的这个溶质。 对于吸纳灵气入体的手法有许多,常见的便是将灵气凝练成精,化作液体归入内丹,从而保持经脉中灵气的低浓度。此外还可以形成丹田气海涡旋,以增幅吸力而收集灵气。各种修炼方法之间未必冲突,所以修道之人采取的手法并不只是单独一种。随着灵气的不断吸入,再经过丹火淬炼后便会化作真元(元精)逐渐增强身体的机能,在这个过程中,修行者的七窍也会逐渐扩大与稳定。不知情者往往以为随着修行境界的提高,七窍会变得更大,吸纳天地灵气的幅度也会不断增大,其实不然。因为修行境界越高,身体越是精固,已经成形的气穴窍门也越是稳定,所以越过第二阶后七窍的尺寸便不会有大的改变。 修行者能够不断提高的只是吸纳灵气的速度、淬炼的效率、以及真元的纯度。但七窍越是开阔,对于今后汲取灵气的通量越有帮助。试想一下,两个修行者汲取灵气时,灵气入体的单位流速一样,但一个人的七窍宽广得多,那么单位时间的灵气流通量便要大得多,这对修炼的效率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故而所谓的【萤火】、【铜钱】、【元宝】等等诸样天地,都是形容窍穴的大小以及能够汲取的灵气多寡。起初那灵气犹如萤火之光,点点滴滴而来,然后会扩大到犹如铜钱、元宝,及至可以连续不断地犹如烟霞、浓雾一样灌注体内。到最后甚至可以化成有形的光华一般。 第三阶【结丹】以及往后的六大阶段也各有自己的九重天地,纷繁复杂难以尽数。许多天地的名称都以神通之名代指,用以描述各重天地的繁华风光。各门各派对于各重天地的命名或许略有不同,但大致意思却相差无几。修道者彼此间,常常直接以自己所处的‘天地名’来说明自己的修行境界。反而是凡人喜欢化简为繁,非要加上几阶几重天的名目,好进行攀比。比如凡人口里流传的第二阶四重天境界,修行者便会简单自称为【萤火】。 【注】:黄帝内经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四章 道门源流 道教一门源远流长,法术博大精深。上古之时道统是一脉,别无旁支,延续数万年,留下正宗三十二祖道法。 后来道门分化,演变成三教,后又变作十二真宗。到如今则有【苍茫山】,【天阕山】,【悟山】,【玉清门】,【崖山】五派各自继承了上古三十二祖的道统,被誉为道门真传。 李宏上一世便是【苍茫山】的治世长老。 这五派各自占据了神州大陆上的数处灵山妙地,下辖亿万民众,声势浩大,是为正道修真的翘楚。 【苍茫山】是神州大陆西北的一片延绵山脉,群山犹如一条侧卧的巨龙横亘南北,延伸数千里,素日里云遮雾拦,苍茫迤逦,故名‘苍茫’。 苍茫派继承了上古三十二祖中‘缥缈老祖’,‘黄真人’,‘御龙仙君’,‘五散人’,‘洞庭真人’五位祖师的道统,法妙道精、根基深厚,近千年来隐隐执掌着五派之牛耳。因为苍茫派发源于【苍茫山】,故修门同道以山名指代之。 苍茫山下设六宗,其中五宗各自继续五位祖师的道统,第六宗则以苍茫山前代大能自创的功法授徒。山中内、外两门弟子共有数万,海外洞府十余处,枝繁叶茂,势力庞大。 苍茫山六宗各有宗主,宗主之上则是苍茫山总坛诸位长老以及掌门。长老之职并不固定,自创派开始随着天下形势变化,或有五位长老,或有七位长老,最多时曾有八位长老。 李宏前世为苍茫山五大长老之首的‘治世长老’,专以弘扬道统正宗法旨,锄强扶弱以及匡助天下为己任。以此可见李宏的修为与地位。 苍茫山的掌门有时候也可称为教主,前提是那位掌门必须达至第九阶修行,并同时精通两门以上的苍茫山道法。屈指算来已经有五千年,共四代掌门都不曾加冕为教主了。如今的苍茫山掌门实际上是李宏前世的师侄。 撇下杂念,李宏很快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开始了再一次的‘淬五庙’。 历劫转世的修真可以带着前世的智慧和见识,但却没法带来根骨和资质。修仙一途,最重要的便是内外交感,淬炼真元。身体本身的经脉、关窍、气海丹田以及各处穴道的强弱都关乎着将来修行的成就。虽然各门各派都有淬炼身体的秘法,但体格根骨可遇而不可求,后天铸造总是比不上先天自然而成的。 此外,身体的精力以及大脑的聪颖程度也影响着修行的进度。智慧可以延续不假,但若转世后的人本身智力有缺陷,那么运用前世的经验和知识时,便会有滞后、费劲之感,所谓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刘满资质普通,虽有些浑浑噩噩,还好没有缺陷。李宏长出一口气,吐出胸腹中的污浊,开始按照自己最拿手的功法冲击身体内的关窍。 人生而有识,此为后天之神,又称为【识神】,可以助人后天学习。既然有后天之神,那么自然有先天之神,先天之神乃是人的本来慧光,称为【元神】。修行时需要元神内照,化后天之气为先天精炁。整个修行的过程便是排出后天识神的干扰而进入无为直觉的先天元神之境。所谓的内功入定,便是此法。 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如何进入无我两忘的境地,自然不能领悟入定行功的诀窍。需知,元神观照的无为无所思之状态并非什么也不想的发呆。 元神的感应是修行的关键,那么如何感应元神呢?人有精、气、神三者,彼此相互关联。精为生命与物质之根本,分先天与后天。气则是修行之能量,同样分先天与后天,后天之气为呼吸之气,先天之气则为精炁。神亦分先天与后天,要感应先天元神,必须增强先天元精。要增强先天元精,必然得从后天精力入手,炼体导引增进精气神,便是道门不二的法则。 所以修行的第一境第一阶第一重天地就是筑基。 所谓筑基就是锻炼筋骨、练习吐纳、学习导引,使身体精力充沛而最终感应到先天气机。此气机微弱而驳杂,是体内先天气与后天气的混合物。但感应到气机,便说明元神觉醒,只不过此时的元神只是一缕极为虚弱的感知力而已,离真正的元神凝练还有十万八千里之遥。若是筑基后,修行者沉溺在这气机之上,便误入了俗世武功的领域而背离了道家修真的宗旨。 筑基过程中,气机逐渐增强,修行者凭借元神微弱的感应开始引导先天气在体内沿着经脉流动,一面吸纳五脏自发产生的精炁,一面温养气海丹田,并稳固增强经脉,直到任督二脉、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以及周天三百六十一处大穴全面贯通,方是筑基大成。 然后便要养神,因为在筑基时,元神虚弱,对于后天之气到先天精炁的转换助益极小,此刻体内的真元基本都是五脏自发而成的精元。为了进一步修行,修真必须使用周身积累所得的真元来温养元神,使元神强壮充沛,以供长远驱使。等元神可以内视时,此重天地便告圆满。 李宏是八世累修的前辈高人历劫转世而来,如今灵智已开,神魂早成,所以无需筑基、养神,直接开始了第三重天地【淬五庙】的修行。当然筑基和养神的功夫对于李宏的身体有莫大好处,而且转世后的刘满经脉不强,仍需不断淬炼。所以李宏自然会追补这些功课,只不过这两个天地的境界都已经达成,不再是他修行路上的阻碍,从修行进度而言,是可以跳过这两步的。 李宏非是第一次历劫转世,早有准备,在他的记忆中藏有若干导引之术的精要。同时,他知道转世后自己将要面临诸多难题,故而神魂中藏有一些魂力,以及将魂力转换为法力的手段。 这一次入定,李宏首先内视检查了刘满这具身体的所有经脉和穴道,发现刘满虽然资质平庸,但脾土之气却比一般人更强,所以选择了【火神经】以及【长椿木】两套筑基功法来作为作为整个第一阶修行的总纲。 五行中火生土,淬五庙便从南方丙丁火的心房开始吧。 第五章 淬五庙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先天之气称为精炁,人体内有精炁,万物也有精炁,这便是通常所指的灵气。灵气或者偏重火性,或者偏重水性,一种灵气极少有五行完备的。 修行者则是淬炼各种灵气,将灵气归一而成真元,真元便是修行者的能量。 真元号称天地中最高等的能量,生而具有五行属性,可分化阴阳。既然身具五行,那么真元自然算不得是单一的能量。 道门真仙讲究的也正是这‘五行齐备、阴阳调和’。但大道艰险难求,真元修炼又要求阴阳五行协调,缺一不可,无疑是难上加难。所以自近古以来不少修行者另辟蹊径,专攻一术。或者专修火性灵气,或者专修水性灵气。这样单一属性的灵气经过淬炼后,被称为元力,虽然比游离的灵气纯度要高,却算不得真元。 长远而言,修炼元力的修行者无力掌握【躲避三灾之法】,万难逃过天劫之威。短期而言,神通、寿数也不及修炼真元的同道,故而只是一个追求人间逍遥的简略之法。虽然入门便捷,初期精进快速,但却难登大道,通常俢不进第三境。 李宏第五世时便是修了这样一门道法,结果短短八百余年便阳寿耗尽,若不是第四世累积了不少法宝金丹,怕是连历劫转世都难以成功。 …… 山洞中夜间有些秋凉,崔氏倒头昏睡了一阵便悠悠醒转。借着洞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看见‘儿子’正盘膝坐在洞口,双手双脚四掌朝天,面朝正南,眉头紧锁,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满儿啥时候学会修道了?”崔氏并不是真正的山野村妇,一看之下她便猜到‘儿子’在做什么。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间刘满降生前那段时间自己做过的那个梦境又涌上心头。自己当时被人贩子拐卖至此,遭受百般凌辱,万念俱灰。若不是发现自己身怀六甲,立刻便要去死。怀着刘满时,自己苦望欲绝,身心俱疲,却在一个梦中看到了希望:有朝一日刘满会举剑劈日,荡平此山,然后带着自己飞天遁地而去,可怜妇人终得圆满结局。所以儿子出生后,妇人不肯随着夫家称他为刘大犊,而是郑重地给他取名‘刘满’。 李宏不知道崔氏心中所想,此刻的他正到了用功的关键,神魂觉醒后前世遗留的魂魄之力开始流失,他必须抓紧时间将这些魂神之力化作真元,滋润五脏,尤其是心脾两地。 所谓淬五庙,便是要以真元温养五脏,以增强自身的体质,为开窍并导引天地灵气入体做准备。 心房在胸腹绛宫之中,绛宫又被称为中丹田,是连接下丹田与泥丸宫的重要通道。道门中大部分修士认为泥丸宫为上丹田所在,但也有一部分修士认为上丹田存于脖颈与胸腔之间,而泥丸宫只是单纯的识海所在之地。 淬炼绛宫首要便是平心静气,再以无名温火滋养丙丁阳火。此刻李宏并未调集气海丹田中的真元,而是从泥丸宫中将神魂之力通过秘法转化成真元,源源不断地下沉到绛宫之中,因为此刻他的丹田内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温厚的真元从任督二脉同时下沉,分别于前胸和后背渗入绛宫。若是内视,便可看出此刻李宏的绛宫通红如铁,心房正被真元裹覆并催发其潜力,一股股紫红色的火形力量正如瀑布之水一般飞跃而出,与绛宫内的真元汇合,然后绕行督脉往下汇入气海丹田。 原本空空如也的下丹田逐渐充盈,那漆黑的丹田之中起初是显出一点奇光,然后光华暗淡转为若隐若现的淡白色气体,随着越来越多的白色气体加入其中,一个小小的气旋开始形成。气旋转得不急不缓,将后加入的真元都吸入其中,但它本身的尺寸却变化不大。 如此这般,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泥丸宫中再无真元溢出,绛宫也开始降温,不再通红如铁。再看那气海丹田中的气旋,突然一滞,然后开始照着相反的方向旋转起来。随着气旋逆转方向,淡淡的白色气体状物质开始从丹田流出,绕着周身的奇经八脉运转起来。 真气运转的路线十分复杂,而且并不只是单线经行。气旋中的灵气一出丹田便化作五股,每一股都绕着不同的路线游走各处经脉。身体内的经脉不能被凡人之目所见,但若是内视便会发现经脉的数量之多简直胜似浩瀚星河,不可尽数。除了几大脉络外,许多小的经脉并不常用,甚至不为人所知,而各门各派经脉运行的功法也是迥然不同,很难彼此参照。 李宏八世累修,经验丰富至极,当然知道哪些经脉于己有用,修炼起来自是轻车熟路。随着真元游走奇经八脉、各处穴道,许多原先本是堵塞的小经脉也变得畅通起来。真元游走全身除了不断夯实增强经脉的强度外,更不断的接受从五脏六腑新产生的先天灵气。 【苍茫山】是内丹一脉,注重地是淬炼。先天灵气在经脉中游走周天尚不能被认为是完全淬炼成了真元。待这些真元夹裹着新收到的灵气回到丹田气海,并随着气旋不断地增压运转,去除杂质之后才算是勉强成为可堪一用的真元。 长吁一口气,李宏睁开双眼,身体的疲弱和饥饿让他无法更长时间的入定。他心里知道除非达到辟谷的程度,自己的修为是无法更快进行的。而且除非点燃了丹火,自己的真元也很难变得更精纯。 睁眼看见不远处的崔氏已经起身咋洞外采摘野果,李宏心里也一阵感慨,幸亏面前这个女子的天资不差,不然若自己这具身体完全继承了刘家的衣钵,那这辈子的修行就算完蛋了。经过一夜不休的修炼,李宏总算彻底放心下来:身体内除了少阳三焦经中有些许不通之外,其余经脉俱都通畅无碍。假以时日,周天诸穴诸脉必将贯通舒畅,修为自然精进。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六章 今日事、昨日情 “满儿……你……醒了?”崔氏言语有些生硬,但面上却仍带着温暖的笑意。看着李宏的双目里满满都是母爱。 李宏的神情镇定自若,完全不像十二岁的刘满,他微微点头:“母亲,你腿脚不便,这些事我来做吧。” 崔氏轻咳一声,拖动左腿,手里捧着一把红彤彤的山果:“不妨事,这些果子甜得很,你来吃些吧。” 李宏的身体刚刚开始淬五庙,仍需大量饮食,闻言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一把果子,同时左手搀住崔氏往山洞里坐下。 吃了几个果子,果然酸甜爽脆,满口生津。李宏吃着果子,借着日光看了看四周,空无一物的山洞内冷清阴寒,外面则是杂草丛生,并不适合人居住。而此处的灵气也不甚浓郁,长远而言对修行不利,于是便打算带着崔氏继续往深山里去。 “母亲,咱们先在此处安身几日再另寻地方可好?” 崔氏闻言点点头:“全凭儿子做主。”面对突然成熟起来的儿子,崔氏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总算有人可以依靠,忧的则是不知道儿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李宏话不多,吃完果子后,便继续闭目修行。崔氏左右无事,便就近寻些柴火和食物。 李宏的打算很简单,尽快修炼几日,增加一点手段,然后便可以溜回村子里取一些生活必需品,不然没有办法带着还是凡人的崔氏上山。 崔氏虽是刘满这具身体的生母,但觉醒后的李宏对她并没有母子之情,只是可怜她的遭遇,又感激她这十余年的‘养育之恩’,所以不忍她再入虎口。已经八世累修的前辈高人,对凡俗的人情世故自然看得淡些,也无可厚非。只不过为了不过于突兀,他口中仍旧称呼崔氏为‘母亲’。 普通人锻炼身基,没有三、五年见不得成效。换言之,非得几年苦功身体的机能才会有大的进步,所以即便是修炼凡间武功那也得数年之功才能有所小成。几年苦功完成最基础的筑基,产生气感后,又需数年养神,才能开始淬五庙,唯有淬炼了五庙,体内精炁大盛,方能有真正的法力。 如今李宏先淬了五脏,尔后再用真元筑基,自然事半功倍。 李宏虽然身体尚未锻炼完毕,体力不强,但腹内五脏精炁已然开始充盈,加上他所会的法术何止千百种,因此用不了几日便可有足够的力量自保。李宏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刻功夫也不肯耽搁。 虽然入定修炼,但仗着元神强大,李宏还是留了一线神识关注四周。深山大林之中猛兽横行,若不是出于无奈,李宏是绝不会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下冒如此大险修行的。 所幸运气不差,无惊无险之中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了。李宏睁眼看时,洞外已是月上中天,群星密布。崔氏蜷在山洞一角,洞口堆着一些柴火,却没有点燃,想来是没有取火的工具。再看时,自己身边放着十余枚山果,定是崔氏取来放在这里的。 李宏扭头打量崔氏,她瑟瑟发抖,看来是有些抵御不住初秋的寒意。 站起身来,微微动念,气海丹田中的一丝真元往上涌起,随着李宏心意顺着督脉绕行绛宫,然后过手少阴心经瞬间达至右手手掌。若是开了天目之人,此刻便能看见一团殷虹的真元在李宏的手掌中跳跃。李宏随手一掷,不见火星,不闻风声,一大团火苗凭空出现并覆上洞口的柴火,瞬间燃旺。 看似极为简单的一个法术,却展现出李宏高深的手法。一般修士取火,真元必定要经绛宫由心火点燃,费时费力,但李宏却是绕行绛宫,直达后掌,又快又好。 “恩,我这【火神经】修炼得还算不错,一日一夜萃取出来的真元足够发动七八次小法术了。”李宏在火堆边坐下,随手拿起一个果子便啃。 五行生克,内中玄奥不足为外人道也。同样的法门,金木水火土五行,由哪一属开始修炼,到哪一属结束修炼,都是极深的学问。比如【火神经】便有三种起势:第一,直接从火行开始;第二,由土行开始、以土养火;第三,由金开始、以金诱火。三种不同起始之法练出的【火神经】便大不相同。 李宏看着火堆怔怔发呆,心道:“我几世累修,论修为与见识均是不凡。各种法门也尝试良多,最后渡天劫时究竟是哪里不对呢?……昨日那一道雷火分明是东南的【崖山】方向,不知道是哪位道友遭劫了。算起来【崖山】如今够资格渡劫的只有‘须弥老道’和‘红真人’,不知道昨日是哪一位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李宏喟叹一声,想起自己前一世的点点滴滴。 修行两千余年,功参造化,在人间全无敌。那须弥老道和红真人年轻时都曾向自己切磋问道,算得上至交好友。除了他们二人,【悟山】掌教结玉子与自己也算是过硬的交情,年轻时一起闯荡北疆、仗剑除魔,也曾快意凭生。只是最近五百余年自己为了躲避大天劫,不得不闭关苦修,才跟这些旧时朋友断了联系。 掐指一算,上一位渡劫成功的【玉虚门】妙义真人还是自己第七世时的人和事,距今也有三千余年了。 大道艰难啊,三千余年只有一人飞升成功。八世累修,除了上一世最接近飞升以外,其余七世都或近或远地陨落在大道之前。 天下五大宗派,在五百年内有望飞升的人屈指可数,足见修行之难。 李宏的思绪飘远,然后再次回到眼前。 洞口的火堆摇曳不休,在晚风中狂舞,一会儿像是要熄灭,一会却又越发旺盛,起伏之间似乎都蕴含着天地大道。 “我这一世是该再走上一世的老路还是应该再试一次另辟蹊径?”看着火光,李宏再次陷入沉思。上一世自己的修为齐天平地,距离飞升成功只有一线之隔,若是另辟蹊径未必能与前世比肩。但上一世最后终归是灰飞烟灭、陨于九天雷劫,这一世的身躯天赋还不如上一世,如果没有更大的奇遇或者突破,实在很难超越前生。 就算修入三境第九阶,如果不能飞升紫府,那在凡间最多也只能享受三千余年的寿数。如果修不进第三境,那寿元便只有千余年。淬炼完五庙,身体先天灵气充沛,人的寿数可增一甲子。以后每爬一个天地寿元可增十年,直到进入坐胎,寿元又可以增加一甲子。再之后的每一个天地均只能增加十年寿元,所以满打满算在第二境之前李宏活不过五百岁。 “区区五百年而已,进不了【真我】境,我就彻底完了。” 第七章 离洞遇险 日夜不休,一连三天,李宏终于将五脏淬炼完两遍。距离【淬五庙】圆满尚有数日之功,李宏也不急于眼前一时。 这天睁眼‘醒来’,李宏看见崔氏在山洞中没有出去,这才发现洞外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寒风夹裹着雨珠阵阵袭来,令人寒毛直竖。 俗话说,天凉好个秋。看辰光,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所以崔氏既无法出门寻柴,也无法觅食。山洞里还有十余颗山果可以勉强充饥,但崔氏衣衫单薄,晚上便难过了。 李宏心中暗忖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干脆趁今天雨夜下山一趟,将东西收拾齐备了事。 心中主意打定,李宏也不耽搁,于是吃了一个野果,便开始在山洞中行拳。这是李宏接连几日的必备功课,在早晚课之间都要打上三、五套拳法,一来健体,二来借助真元淬炼经脉。 …… “母亲,今日天凉,你且在山洞中安坐,我去取些东西就回。”一个入定便将整个白天打发过去。李宏站起身来将山洞中仅存的柴火聚集在一处,然后运动法门将火把点燃。“你若困了可先休息,有火把在,应当无碍。”李宏说完,不等崔氏反应,便闪身窜进了夜幕之中。 “你小心……”崔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却被一阵秋风盖住。 李宏刚走不久,山洞外一里处的地方显出一道黑影。那黑影俯首低头,似乎在拿鼻子嗅闻什么,庞大的身躯走在软泥烂草上发出嗤嗤声响。 此洞藏在大山深林之中,距离山下的村庄有不下十里路程。当日李宏搀着崔氏走了一整日方才到达。不过以李宏十几岁的少年身手,对路径又熟,即便没有修行之前一个时辰也足以打个来回了。 如今李宏已经恢复了一些真元,身手比起几日前越发矫健,若无意外半个时辰以内应当可以返回。 运起不知道哪一世学过的俗世武功心法,体内的气机立即运转得飞快起来。这气机乃是不曾淬炼的先天之气,李宏经过淬五庙的身体随时都有,充盈无比,简直是用之不竭。这便是所谓的内功了。 有了内功傍身,李宏行走如飞,也不管脚下是悬崖还是泥潭,只见他脚尖微微用力,身子便似飞燕一般弹起。一个弹跳便往下飞跃四、五丈远近。等身形下落时,膝盖微弓,脚尖再次用力,借助下落的惯性,便再一次跃起。刹那间脚踏连环,飞跃群森,快捷如电。 李宏只听耳边呼呼风响,转眼便已经到了山腰。 此刻秋雨稍住,眼前模模糊糊一片远山,当中零星有一两处微光。李宏知道那便是村子所在。村里人穷,除了有一两户晚上偶尔会点灯外,其余人家都是一片漆黑。 村里的人愚昧无知,李宏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尤其是刘满的祖父、祖母一家,虽然对崔氏有百般加害之罪,但也是迫于无奈。而且穷山僻壤之人未得教化,实在是有理说不清。李宏既无心也无意要教训他们,所以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取了崔氏常用的一些衣物和被褥,捆成一个大包袱,纵身跃入竹林。 李宏身法虽轻,却还是被刘满的祖母听见,老太太吓得大喊乱叫,惊得一家人忙乱不堪。但李宏早已经遁身远去,留下一家人呼号不停。 天明后刘家发现崔氏的东西不明去向,自然知道是李宏下的手,便也没有声张。老头子只是埋怨:“我都说他们肯定得回来顺东西,早从那丧门星的屋里把东西拿走不就得了吗?”那都是后话。 且说李宏负着一个比他人还大的包裹,一纵一跃往山巅奔去。跑了一阵,觉得气息不稳,只得停下来休息,这都是刘满的身体不够精壮的缘故,否则李宏一口气就该跑回山洞才对。其实刘满小伙子体格不错,在村里的小伙伴里算是身手矫健的,但按照李宏的标准,这身体便只是堪堪能用罢了。 体内散乱的真气被真元一带随即遁入丹田。歇了十几口气,体内的真气重归顺畅,李宏闪身又跳。 这一跳,随即在风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臊。 “不好,是只猛虎。”李宏心中一紧,知道崔氏命在旦夕,不敢再稍作停留,全速往山洞跑去。 远远望见山洞口的火把摇摇欲坠,李宏的担忧微微加重。但他毕竟是累世经修的前辈心智,暗忖道:“若是她命该如此,那也强求不得。”心中如此想着,脚下更快。刚到洞口就听见崔氏的哭喊。 “还不算太迟!”李宏闪身进洞,赫然看见一只黄色大虎在昏暗中朝着崔氏逼近。 老虎原本不在此山活动,今日走到此间嗅到人味所以一路寻来,废了些功夫,等到了洞口附近又见有火,所以不敢靠近。一直等到洞口火焰将尽,这才现身出来,哪里知道这一阵耽误却给李宏留下了足够的时间赶回。 面对凡间一只老虎,李宏是毫不畏惧,举拳就打。 老虎真全神贯注地盯着崔氏,准备享用一顿大餐,哪里知道身后有人,冷不防挨了一拳。这一拳打在它的左臀上,立刻剧痛,随即酸麻。 猛虎虽然愚昧,但却有灵敏过人的本性,见李宏气势不凡,又挨了一记重拳随即知道对方厉害。可到嘴的美食岂容他人褫夺,猛虎性毒,稍一犹疑便又目露凶光,迈着步子随时准备向李宏发起雷霆一击。 李宏累世积修,就算毫无修为之时也不曾害怕过猛虎、獐狼。这倒不是托大,而是世世代代累积起来的信心,发自内心骨子里的骄傲。 猛虎之类的猛兽对这些细微的情绪最是敏锐,李宏的气势一放开,老虎又气馁了几分,再次变得犹疑。 李宏却不再犹疑,举起一对铁拳迈步上前就打。 如今李宏已有内劲,实力与猛虎不相上下,但气势上却是碾压对手,加上山洞中狭小,老虎施展不开。所以猛虎嗷嗷直叫,被李宏打得全无还手之力。 崔氏吓得脸色铁青,但看儿子神勇,顷刻间便将猛虎止住,心里又不由得高兴起来。 李宏将猛虎揍得趴在地面,却不肯放它逃生。 老虎被打得没有脾气,鼻息里放出嗯嗯怪叫,显然又不服气又害怕。李宏翻身骑上虎背,双手捏住老虎的耳朵喝道:“你若不服,就再来!” 老虎一下子窜出山洞,想寻个开阔之地再与李宏较量。 李宏冷笑一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完跃下虎背挥挥右拳:“再来!” 第八章 异变迭起 老虎被李宏揍趴了三次,再也动弹不得。 寻常老虎就是‘一扑’,‘一扫’加上‘一剪’三招。若是三招无用,力气便花掉大半。李宏却生生让老虎如此这般施展了三次,而且次次都将老虎的招数化解开。最后老虎赫赫地喘气,显然是服了。 李宏再次跃上虎背,老虎果然俯首帖耳,再不敢乱动。 崔氏担心李宏,小心翼翼地出得洞来一看,不由得喜上眉梢。那老虎哪里还有半分凶恶之相?温顺地犹如家猫一般,任由李宏骑在后背,毛茸茸的大脑袋晃来晃去地蹭着李宏的手背,只顾讨好李宏。 “没事了?……”崔氏轻问了一声。 “母亲放心,老虎已经被驯服。”李宏说话时眉头微微一皱,他从老虎身上嗅到一丝令人生厌的味道。 如今李宏方才在淬五庙的境界,五觉尚未通明,五感尚不能见微知著,所以拿不准那味道的来源,但凭着若干世的经验,李宏意识到一丝危险。 此地并非老虎的栖息之地,突然从深山老林中窜到此地,必定事出有因。李宏微微动念已经猜到事情的大概。 等老虎喘足了气,李宏才引着它将自己扔在半路的包裹驮了回来。 包裹里都是崔氏旧时的衣物和一些家常用具。李宏告诉崔氏天明后两人就要挪换位置,所以崔氏只从包裹中取出一条棉被,其余物事尽数留在了包裹之中。 猛虎新降,崔氏还是害怕,于是李宏便着它守在洞外。这猛虎虽是寻常畜生,但却生就一点灵通,一旦认主便也死心塌地。李宏只在猛虎额头种下一点浅薄法术,便由得它自由行动了。 夜已深,山路湿滑,自然不能冒夜赶路。李宏便一如从前般在山洞内合衣而坐,入定修行。老虎身上的奇怪气味令他的紧迫感更加强烈起来。 好在一夜无事。天刚微微发亮,睡得不怎么安稳的崔氏便起身了。但老虎卧在洞外,却让她不敢出去。熬了好一阵,李宏才缓缓睁眼。 看见崔氏微微发急的神情,李宏明白过来,于是起身骑上虎背远远走开了。刚走出不到一里地,就听见山下吵吵闹闹,人声鼎沸。李宏心中诧异,不知道这些人上山所为何事,毕竟此地已经是远离村落,平常鲜有人问津。 不过李宏毕竟是聪慧过人,立刻猜到几种可能,于是驱使猛虎转身朝着山洞跑去。刚到洞口,就见崔氏在忙着收拾东西。 李宏便催促道:“母亲,收好你的被褥咱们赶紧离开吧。” 崔氏连声应着,却舍不得自己刚刚摘回来的野果还有这几天整理好的山洞里的一些藤条织物,翻来覆去地想办法想要把所有东西塞进包裹里。 李宏一看不由得急了:“这些东西无用,留着何宜?”说着一把将包裹搭在老虎后背。再看时,崔氏虽不言语,但眼神里却流露出多少不舍。不知道是修为还未恢复的原因还是受了刘满这一世记忆的影响,李宏不由得心软下来。转念想到山下的村民未必马上就能寻到这里,于是改口道:“母亲你快些收。” 崔氏闻言喜上眉梢,转身又开始收拾。 哪里知道崔氏刚刚进洞,身后便有一拨人先赶到了。 “果然在这里!快来人!把这对妖怪母子抓起来!”李宏闻声便知道是村口的那位‘高大娘’。说是大娘,其实岁数还不到五十,所以精神矍铄、体格矫健。 在高大娘身后跟着十几个村民,各自挥舞着镰刀、锄头还有爬犁等等农具,虽然动作滑稽,神情可笑,但着实气势汹汹。 “刘满!你这个妖精,杀人的怪物!”高大娘扯着尖利的声音高喊:“亏我们在村里还照顾你这么些年,没想到你竟然一点香火之情也不顾,在村里大开杀戒!” 李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高大娘的话要么是欲加之罪的栽赃,要么就是村里真的发生了命案而错怪到了刘满头上。 “谁死了?” “哟嚯?!你还明知故问?村南头刘老九一家五口都被你弄死了,你还想抵赖?” 李宏从高大娘的语气和神情看出她所言属实,看来刘老九一家的确遇难。 “有什么证据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杀他们?我一个弱冠少年如何杀得了他家三个青壮男子?”刘老九家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年,体力远超未觉醒前的刘满。 一连窜的问题像一个个铁球砸向高大娘以及她身后的村民。每一次砸击都该引起巨大的涟漪才对。然而群情激愤的荒野村民并不具备可以认真思考的大脑,大家在糊楞了片刻后,又被心中的怒火冲昏了思绪,或者说他们的思绪就从来没有清醒过。 “别听他胡说八道!这两天离开村子的只有他和那个姓崔的妖妇,不是畏罪潜逃又是什么?而且刘满最近的古怪行径大家都看到了,不是妖怪附身,就是本性暴露……你们看他骑着大老虎,哪个正常小孩可以做得到?……大家别怕,趁着妖怪还没长成,一起上,打死他,为民除害啊!……那老虎多半是法术幻化的,没啥可怕!”高大娘嘴巴利索,说话也有条理,是村里少数几个能识字的人之一。而且她常年的营生对村民而言十分重要,所以在村里的影响力也大。被她这么一煽动,群情激愤的村民们就更加笃定了眼前的刘满是妖怪,而且对他胯下老虎的忌惮少了几分。 李宏连冷笑也懒得露出,他知道跟眼前这些愚昧的村民是说不清道理的。山野中的小小荒村,似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不断地在发酵、发臭,活在里面的人浑浑噩噩,纵然有一些小小的良善,仍然远没有被开化。 村民见李宏不说话,以为他怕了,正各自跃跃欲试,李宏座下猛虎突然一声咆哮,发起神威,吓得走在最前排的几个村民腿脚一软,立时跌倒。 崔氏听到争吵,猜到外界之事,早已经侧身来到洞口边。她打心眼里害怕、憎恨这些村民,所以身体瑟瑟发抖,却不敢与他们面对面相见。 李宏一眼瞥见崔氏,心里也打好了主意,决定不再跟眼前无聊的村民纠缠。正要拍虎前行,身后一阵吵嚷,显然是另外一拨村民寻了过来。 高大娘桀桀怪笑。“刘满,崔氏!你们跑不了。有什么邪法就使出来吧。我可不怕!” 李宏一侧身拉住崔氏,微微使力往上一拽便将她安放到了虎背之上。就在此时,身后的嘈杂声突然戛然而止。 高大娘尖叫一声,瞳孔放得巨大无比,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李宏的五识都没有感觉,唯有鼻翼处微微有些腥臭传来,与之前在老虎身上嗅到的味道有几分相似。与此同时,胯下的猛虎一个激灵,毛发直竖,显出恐慌。李宏不敢怠慢,轻喝一声,命令猛虎往山林里跑,但老虎却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畜生,怎么这般无用?”李宏扭头看时,身后的密林中似乎有一道黑影,但隔得尚远,看不真切。 “恩?我什么也没看见,那高大娘难道能看到什么?”李宏心里狐疑。但容不得他细想,密林中的黑影一晃便又消失了。胯下的猛虎则已经半蹲在原地,前爪伏地,发出噗噗的抓击地面的声音。而虎鼻呼呼地喘气,显得既害怕又愤怒,似乎要跟什么东西拼命似的。 高大娘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到了此刻李宏才惊觉黑影已经跃到了自己前面,落在了村民当中。 紧跟着接二连三的惨叫响起,瞬间便有四、五个村民倒地不起。李宏脸色微白,他没想到就在这【清脆山】中距离村庄不远的地方竟然有这等的凶煞之物。 崔氏瞥了一眼面前的怪物,已经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竟然是这等凶物,看来刘老九一家便是命丧他手了!”李宏心里有了计较。 第九章 得救被擒 宇宙中的能量有无数类型,其中最高等的莫如集合五行阴阳之力于一体的天地灵气。游离的天地灵气经过修行者经脉与丹田的淬炼转变成醇厚的真元,从而可以被修行者用来施展法术,所以真元与灵力又被称为法力。 纯正的天地灵气蕴含纯粹的五行之力。然而宇宙中仍有许多其他形式的能量,有些是真元破碎的离子,有些是不能兼具五行的单一元力,有些是与灵气类似但截然不同的能量,有些则是灵气与其他能量混杂而成的变异。 阴力是其中的一大类。宽泛而言,一切与阳力对立的能量都称为阴力。其中一种【阴煞之力】,乃是水行元力与怨力以及月华之力杂合而成的一种能量,通常经年累修的僵尸体内便是这等能量。 李宏定睛看时,面前那一团黑影显出本来面目,正是一头得了道行的僵尸。这僵尸不知道在地底汲取了多少年的阴力,如今已经脱离了本来的面目,眼看便要成为可以远行的飞天夜叉,所以开始出来害人。 那僵尸口里两颗獠牙朝天而生,将嘴唇顶开。再看时,他满脸青绿色,皮包着骨头,形容僵硬恐怖,肋下竟然冒出了两截骨刺,看来化羽就在不远的将来,而且浑身都是泛着金黄色的细毛,令人毛骨悚然。 李宏淬五庙时间不久,对灵气之外的力量感应不强,所以刚刚没能及时发现这头凶恶的僵尸。 眨眼功夫,僵尸撕碎了两具村民尸体,大口嚼食血肉,吓得余下的村民四散而逃。李宏暗忖自己眼下的道行决计不是这头怪物的对手,所以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胯下猛虎显然被僵尸的阴气吓破了胆,挣命一跃,竟然只蹦出去三、四尺。李宏突然明白,猛虎恐怕就是被这僵尸的威势从深林中吓出来的,想必之前已经吃过大亏,所以才这般惧怕。 老虎这一跃,吸引了僵尸的注意力。那僵尸敢在黎明清晨行动,显然是无所顾忌,起初根本没有将什么李宏放在眼里。但此刻近距离一瞧,僵尸那即将开化的脑子突然一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随即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张开大手朝着李宏扑来。 李宏临危不惧,体内真元急动,化作一团无形的法术朝着扑面而来的僵尸打去。说是无形,其实还是有迹可循,因为李宏体内的真元强度不够,施展出来的法术仍缺火候。 僵尸猝不及防,被这一团法术击中,立刻从空中跌落,但它身体强硬如钢,竟似毫发无伤。李宏早知道会如此,连连催促座下猛虎逃遁。 崔氏闭着眼紧紧抓着儿子衣襟,连大气也不敢出。 李宏心道:“这一世真是有失算计,生在破落愚昧之地不说,刚刚觉醒不过几日就遇到这等修为高深的僵尸,当真是天要灭我不成?” 一念转瞬即逝,僵尸一跃却已经到了面前。 李宏脑海中,意念急转,几百道法术的细节瞬间闪过,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体内法力不足,这些高深法术十有八、九连存想都难以实现。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僵尸血盆大口已经到了近前。 “临~兵~斗~!阵~前~行!”一声娇喝,数道光华闪动,一大篷法术化作的紫雷当空劈下,瞬间将那僵尸劈得稀巴烂。 紧跟着又有人喊道:“尘归尘,土归土,皆!化!” 李宏一愣,心道:“这是什么真言?原本‘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真言是用以调集宇宙能量的道门术法,各门各派都有运用这九字真言的不同法门。但刚刚那一声娇喝却只有其中六字。难道是什么新创之法?”李宏还在狐疑,眼前一花,闪出两个妙龄女子来。 再看面前僵尸,不仅尸骨无存,连残尸中所剩无几的破碎魂魄也都被紫衣少女手中一个三寸小瓶给收走了。 紫衣少女右手拇指和食指轻巧地捏着宝瓶,偏着头打量李宏,眼神中流露出得色,似乎在说:“看见没有?这就是道法!” 紫衣女子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翠绿色宫装的少女,一头飘逸的长发在后背飘洒,身量比紫衣女子要微微高出一、两寸。宫装少女后背负剑,双手结诀,看来之前发出‘六字真言’的非她莫属了。 “小小清脆山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人和事?”李宏历数前八世的旧事,根本想不起任何有关清脆山的记忆。 “喂,小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紫衣少女收起手中小瓶,居高临下地望着李宏:“我们姐妹救了你,为什么不道谢?” 李宏一声苦笑,心说:“我竟沦落到要向这么一个后进晚辈道谢的地步。”心里虽如此想着,却谨守礼法做了一揖:“谢过道友搭救之恩!” “道友?!”宫装女子轻笑一声:“你也修行过?” “略通皮毛!” “看你年纪不大,却能降服一只猛虎,看来也确实有几分道行。我问你,你是那山下刘家村人氏吗?”宫装女子指着李宏的坐骑问道。 “在下确实托身于此!” “看你年纪也就十二三的样子?”宫装少女又问:“你的名中可有火字?” 李宏微微皱眉,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但想到自己名字并无火字,所以坦然回道:“在下名中只有水,并无‘火’字。” “哈~果然是你!”宫装少女脸色一变:“看来没有白白出手!”话音未落,一道法术放出,顿时将李宏母子以及胯下猛虎束住。 “道友,这是为何?”李宏心念一动,已经知道对方刚刚故意诈问自己必有所图,当下不由得大是后悔:自己这一世如何这般轻信,竟被两个小姑娘给诓了。 两个少女并不答话,卷起李宏,驾起云雾,吹一阵风,呼啸一声朝着清脆山北的茫茫群山而去。 崔氏第一次驾云,头晕眼花,几乎呕吐。 老虎更是嗷嗷惨叫,发出低沉的呜咽,唯有李宏平静如水。他正在猜度两个女修行者掳走自己的用意何在。 自己这一世平凡得几乎平庸,万万没有任何值得利用之处。若只是需要活人修炼邪法,那么更没必要追问自己的年纪和姓名,也不会连带老虎一起掳走。更何况刘家村里几百口人,抓谁不行?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他们知道自己是苍茫山李宏历劫转世而来,若是如此自己可就真的危险了。 第十章 铜钱元宝入原森 耳畔风声呼啸,时不时便有劲力透过两个少女的法术刮到李宏的脸庞上。李宏暗道:“这两个女子的修为看样子也只有第一境第二阶而已。”缺失了法力,李宏并不能一眼看穿对方的底细。但从驾云的速度和方式来看,二女的修为尚没有迈入第三阶。 刚刚剪除僵尸时,两女都表现出至少有结丹的境界,但细细一想,恐怕是借助了真言与法宝的缘故。 果然,飞出不过七、八十里地,两女似乎便已经法力不济,于是落下云头回气。 她们也不搭理李宏,两人分两地盘膝而坐。 紫衣少女脱去鞋袜,四掌朝天,吐纳运功。宫装少女则双手结印,虽然双目紧闭,口中却念念有词。 转眼功夫,有微风拂面。这微风乃是灵气之风,胯下猛虎与身后崔氏都感受不到。 微风吹拂了片刻,铜钱大小的荧光自天地各处飞来,犹如落雪一般跌落在宫装少女的手臂、肩膀和胸腹各处,一闪便消失不见。 “恩,是【铜钱】境界的修为。”灵气凝成的铜钱荧光凡人不可见,但也无需开通天眼,寻常修行者只要到了淬五庙的境界都能瞧得着。李宏看了一眼宫装少女,又扭头看紫衣少女。 紫衣少女静谧而坐,灵气来得时间稍晚,却有拳头大小,犹如一锭锭的元宝。“她竟然有【元宝】境的修为,而且这元宝的尺寸实在惊人!”李宏心中一凛,他九世累修,见识过无数修行同道与晚辈,元宝境能收集如此巨大灵力的人并不多见。 一瞥之下,两女修为高下立判,李宏知道紫衣少女如果不是宫装少女的师姐,必定是其长辈了。因为通常一个修为天地的差别,至少要五年苦功,有时候甚至需要十数年。 崔氏此刻没有刚刚那么慌乱,隐隐觉察到脚踏实地的感觉,于是微微睁眼:“满儿,她们两个在做什么?” “行功,恢复元气,带着咱们飞行太费法力了!” 话音刚落,两女前后脚睁开双眼。 “你能看到我们取纳的灵气大小?”紫衣少女突然问了一句。 李宏这次谨慎了不少,闻言只微微摇头,表示不知。 宫装少女轻蔑地一笑:“师姐,你太多心了,以他的修为能懂这个?!” 紫衣少女半信半疑,手一扬,一阵狂风吹来,几人又遁上了天空。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行人歇了三次,最后终于在一片褐色的山林边落下云头。 李宏心中一算,在空中一共不到半个时辰,离开清脆山约莫三百里,此地仍在这偏延绵群山之中。 无需细看,李宏便觉察出褐色森林中的法力流动,显然有无数禁制关卡。“这是什么门派?”李宏心里的狐疑更甚,虽然看不出禁制的底细,但凭感觉似乎仍是道门一属。 紫衣少女带着李宏与崔氏步行来到林边,然后轻轻念出几个符音。几乎就在符音发出的瞬间,树林里响起轰隆隆一阵巨响,茂密的树林赫然显出一条林荫小道。 胯下猛虎战战兢兢,被紫衣少女的法术驱赶着跟在两女身后。虎背上的崔氏紧闭双眼不敢窥视分毫,李宏却瞩目观瞧,仔细打量。 “师姐,这小子的胆量倒是真大。驾云时他便没有一丝慌乱,如今进了【原森】也没有半点恐惧。” 紫衣少女闻言微微扭头打量李宏,就见他双目泛着精光,似乎对小路两旁的陈设极感兴趣。 “这不是道门的法术!”李宏此时的修为境界尚不足够窥破此间禁制,但他累世经修,对道门三十二祖所有的道统都有涉猎,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看出此地的阵势带着邪气。 小道两旁此刻站立着的都是身高过百丈的巨木,各个都有十人合抱粗细。李宏看得仔细,每一棵古木距离树冠三十丈的地方都有一张浮现出来的人脸。人脸就似生长在树干之上一般,与树身融为一体。虽然现在‘人脸’上的三只眼睛俱都紧闭,但树干中流动着生物的气息。李宏可以肯定,只要一声令下,这些巨木便会立刻苏醒。 不仅如此,巨木的身后全都是烟雾缭绕,树冠上则是黑云笼罩。身在树林之中全然看不清外界景物,外界之人想必也难以透视树林里面。 李宏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凉气透骨,阴森恐怖。 紫衣少女又瞥了一眼李宏,从李宏微弱的神情变化中,她似乎读出一些讯息:这小子似乎对这里的布置有一些了解。 前行了大概一里地,树林中的树木品种突变,再没有身高百丈的巨树,取而代之的都是不足五丈高的藤木。这些藤木虽然矮小许多,但却惊人的粗壮。不仅如此,枝桠更是异常的茂密,似乎每一个藤木的枝叶都可以形成一张大网。这一次李宏看得清楚,每一棵滕树的树干中都蕴含着明显的真元之力,只不过真元之外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缠着藤木,每一棵都不尽相同。 而且藤木的种植方位隐隐吻合八卦之机,显然出自高人之手。 林中的阴冷气息让李宏胸腹发闷,十分不适,不得不运起体内玄功抵抗。不运功还好,体内气机一动,周围的滕树立刻生出感应。距离李宏最近的一颗滕树瞬间变活,哗啦两声竟然连根站起,树干上浮现出一张青面獠牙的怪物脸庞,张牙舞爪地朝着李宏扑来。 猛虎吓得腿发软,好在紫衣少女反应及时,怒喝一声,那滕树立即安静。 “小子,别运玄功!这些滕树都是得道的精怪,你一运功它们立刻感应得到。”紫衣少女没有好气地说道:“无论你修为多高,只有经脉中真元一动,这些滕树就会将你视为敌人的!” 李宏额头微微冒汗,心中却不以为意,暗道:“若是我修为达到【真我境】,这些滕树能耐我何?” 宫装少女冷笑一声:“怎么?小子,你还不服气?这些【青木藤】可都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灵根,就算是道门顶尖修士也抵挡不住,更别说你了!若不是我们有门中所传秘法,就算是一棵也足以杀死我们!” 李宏没有回答,他看得出这些滕树的厉害,但最多不过相当于第一境的修士。只要自己修为精进到第二境,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和丰富的法术,在这片树林中出入自如绝对不是什么问题。但这样的话跟眼前两女是说不着的,有没有必要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以眼前两女的见识和修为,自己说了她们也未必会懂,多说无益,徒增烦恼而已。 第十一章 树中世界 两个少女都看出李宏的不以为然,各自在心中冷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李宏有了经验,再不运功。 于是一路无话,一行人穿过了树林,最后来到一颗巨大的古树面前。这棵古树参天而立,前面遇到的所有怪树跟它一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李宏保守估计,这树高有千丈,起码要百人合围。历经九世,李宏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巨大的树木。 看到李宏面上微微吃惊的神色,两个少女忍不住都流露出得意之色。 不知道两女用了什么法子,李宏只觉得眼前一花,人便已经到了古树之中。再看时,树中世界广大,远不止百人合围。极目远眺,竟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这是哪里?”李宏经不住问道。他的原意是想问,这是谁的自成世界。但两女却以为李宏没见过世面,是被这神奇的‘树中世界’所震慑故有此问。紫衣少女笑而不语,宫装少女却不屑地说道:“等会你自然知道。” 李宏心中感到不妙,若是在外间自己还有机会逃脱,但到了这样的自成世界之中,除非自己恢复前一世的修为,否则再难脱身。 紫衣少女自进入这个世界便放开了束缚李宏的法术,显然不害怕他会逃走。崔氏这时才敢睁开双眼,看到眼前茫茫无尽的草原,惊得目瞪口呆。 等了片刻,紫衣少女似乎接受到了什么讯息,淡淡地说道:“这边走!“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李宏抬头一看,天空虽然明亮,却没有太阳,所以辨不清东西南北。不得已只好驱赶坐骑跟在两女身后。 走了有半个时辰,李宏明白过来,这树中世界里也满是禁制,天地乾坤俱都颠倒,而且随时在变化,因此连两个少女也需要有人指点,才能寻到这世界中的‘生门’。 突然身后一声惊呼,崔氏显然被眼前景物吓到。 随着这声惊呼,眼前的场景又是一变:草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山绿水,春意盎然。不远处数座不大不小的山头鳞次栉比,周围一条河流环绕。山巅处有祥云笼罩,山脚下有霞光覆盖,好一片仙境妙地。 但李宏觉得景虽美,却有一分生硬,缺了浑然天成的意境。 正要发问,眼前一晃便多了一个宫装女子。看时,容貌端庄贤淑,气质稳重恬静,年纪约莫有三十出头,头顶隐隐有三花灼灼,脚底明明有氤氲淡淡。 猛虎一惊,后退了两步。原来那宫装女子身边竟卧着一匹麒麟,浑身银色鳞片自然发光,耀眼夺目。老虎知是劲敌,所以害怕。 从前在苍茫山,李宏便有一匹麒麟坐骑。可惜自己遭受天劫殒身后,麒麟便随主而亡,化作了石头。此刻见到麒麟,李宏天然生出一丝亲近之情,下意识伸手去摸。 紫衣少女惊呼一声:“不可!” 刚刚现身的宫装女子也是一惊,正要出手相救,哪里知道那麒麟却一改往日旧态,未曾露出半分凶相,竟似温顺的小狗接受主人爱抚一般,昂着头任由李宏上下其手,只发出轻轻的鼻息表示自己的舒畅。 这样一来不仅两位少女大吃一惊,便是那宫装中年女子也脸色大变:“真是奇了。我这麒麟儿生性凶狠,从不肯与外人亲近,若是往日早就一跃而起将来人吃掉,怎么今日却对这小子如此亲昵?看来我测算天机所得箴言是确有其事了。” 中年宫装女子收整了片刻心绪,露出诚恳温柔的笑意,伸手也拍了拍麒麟的后背,显得充满了爱怜:“我这麒麟儿最是通灵,它对你如此亲热,看来咱们确实有缘!没想到寻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寻到了你!” “确实有缘?”“终于还是寻到了你”李宏一听这话顿觉不妙,暗道:“不好,莫非她真知道我的底细?” “你的底细我都知道!”宫装女子似乎有读心术一般,紧接着说出这话,吓得李宏几乎神魂出窍。当然,此刻他的神魂显然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出窍。 魂魄转世,夺舍重生,这是秘法中的秘法。当今之世窥得此法之人是凤毛麟角。莫说勘探此法的奥妙,就是确切知道此法存在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因为一旦知道此法,但凡渡劫无望之人必定会沿循此路。可重生转世之法毕竟有伤天干,怎能由得其泛滥?此是其一。其二,历劫转世的人多了,对于已经懂得此法的人而言无疑是增加了竞争对手。其三,李宏如今仍然弱小,若是叫人知道了他真实的来历,旁人难保会起歹意。到时或者想取他的神魂为己所用,或者想从他口中探出道统秘法,无论何种情况对李宏而言都是大大的不妙。所以凡此种种,于公于私李宏都不想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跟脚。 看见李宏笑而不语,中年宫装女子手一扬,面前凭空出现一个圆盘。圆盘有巴掌大小,当中黑白参半,赫然是一个八卦之相。 “此乃贫道本命法宝,【阴阳碟】,能看过去未来,能通阴阳五行。”宫装女子莞尔一笑:“你的来历,都在里面写着呢。” 李宏原本起伏不定的心情此刻反而镇定了下来。“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便看看她所图为何吧。反正此刻她强我弱,既来之则安之。” 崔氏在李宏身后瑟瑟发抖:“满儿,她在说什么?” 李宏伸手握住崔氏的手:“母亲放心,这位道长会法术,正要给儿子施展一番呢。” 崔氏虽然柔弱,但母亲的天性中始终有着舐犊之情,闻言用细如蚊豸的声音说道:“她若害你,母亲可不依!” 李宏点点头,扭头又看那宫装女子:“不知道道长都看到了什么?” “你,五行齐备,乃是修道的奇才。可惜今生却脱身荒野山村,埋没了不少年华。” 李宏闻言黯然,微微点头。 “五行虽然齐备,可惜根骨始终差了一点。不过还好,冥冥中自有天数庇佑,能得贵人相助。”宫装女子又是一笑:“清脆山虽小,却是藏龙卧虎,可惜却藏不住你这一条九石青龙!” 李宏听得不真切,以为他说的是‘九世青龙’,暗叹一声:“想不到这女道士的修为竟然能看破我的来历,不知道拜的是哪位祖师。” “我命里缺‘石’,这‘石之一脉’,虽与土行类似,却又不同。当年贫道得道之时,曾有过顿悟,领受过天机。天机箴言虽是晦涩不明,却有‘九石化龙,青木得道’的意思。不瞒你说,贫道便是那青木,而你就是这石龙!” “等等!道长所言的石龙是何物?” 女道人赫赫一笑,以为李宏不明白这些五行生克的奥秘,只微微阖手,朝着身后一座山巅一指:“石龙者,山石所化之龙也。你的真身就在此地了!” 李宏愕然,随即狂喜,暗道糊涂:历劫转世的奥秘岂是寻常修士可以看破的,自己这一世的根骨着实太差,心性不稳,竟如此患得患失,所幸没有自己点破源流,否则悔之晚矣。想到此,脸上浮现出隐隐的笑意。 中年宫装女子见状,心中亦是大喜。而她身旁的紫衣女子和宫装少女恍然大悟,这才明白恩师将李宏‘请’来的用意何在。两女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第十二章 天然宗 “没错,贫道就是想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 李宏哑然失笑,暗道:“这事真是柳暗花明、一波三折,原本以为眼前的女道人看破了自己的跟脚,却万万没想到她竟想收自己为徒?”且不说这女道人的修为如何,就辈分而言恐怕也比【苍茫山】李宏长老差了十万八千里,李宏凭什么拜入她的门下。 其实既然已经转世,地位身份倒还在其次,只不过李宏实在想不出这女道人有什么可以传授自己的,如果逼着自己修习乱七八糟的功法,反而会拖慢自己的境界,这才是李宏最担心的。 “恕小子冒昧,敢问道长拜的是哪一位道门祖师?沿袭的是哪一门的道统?”天下道门虽多,但最有名的无疑是那五大宗派。无论哪一个自称道门的宗派,都得拜一位祖师。道门修行,可以没有亲传师父,却不能没有祖师,因为祖师代表的就是道统,代表的就是一种流派。 在道门可数的几十万年历史里,能称得上祖师的只有三十二位,传下的道统自然只有那三十二门。无论后世的修行大能如何修改功法,如何领悟不同的天道,从本质而言都不曾超脱出这三十二种流派的范畴。有来历的道门,修习的道法是货真价实的三十二祖亲传。另外更多的门派则是道听途说加上自我领悟,但或多或少都与某一位祖师的道统相关,因此久而久之,大家自然而然便将自己的修行归于某一位祖师门下了。所以李宏有此一问。 宫装女子头戴道髻,又自称‘贫道’,自然该是道门一属了。 果然,宫装女子收整妆容,正了正发髻,辨明了方向,然后朝着西方微微一礼:“说来贫道还不曾自我介绍。吾乃【天然宗】宗主,道号‘青木真人’,我【天然宗】拜的乃是‘须须娘娘’,学的正是她老人家的道统!” “谁?”李宏惊得差点从虎背上落下:“嘘嘘娘娘?那是何人?”他累修八世,博古通今,还从来没听过‘须须娘娘’的道号,难免吃惊。 “不得放肆,怎敢对祖师不敬?”紫衣少女率先责难。 青木真人一摆手:“摔琴,你师弟年幼,不得吓着他!”言外之意,已经将李宏看作本门弟子了。 李宏暗道:“看来果然是邪门歪道,拜的怕不是什么正经祖师。”不过转念又想:“天下至大,有我不知道的人或物,也不足为奇。还是问个清楚,没准这个嘘嘘娘娘是哪一位道祖的别名呢?”三十二祖的年代距今久远,而且当初三十二祖传道时也都曾用过不少化名,所以有些不为世人所知的门派,结果却是道祖亲传,也并不稀罕。想到此,李宏执手而问:“请恕小子无礼,实在是孤陋寡闻,没听过这位祖师的名号。” “就凭你,又知道什么祖师?”紫衣少女不屑地说道。 要说旁的倒还罢了,说李宏不知道祖师,那简直像是嘲笑老学究没听过四书五经,就像是嘲笑老农民不晓得五谷一般,令人义愤难平。李宏面不改色,突然开口道:“道门三十二祖,第一祖乃是‘破虚老祖’诞生自宇宙洪荒,有开天辟地之功。再有二祖‘宏碁老祖’得先天之妙,开道门一脉。尔后又有三祖‘识真上人’、四祖‘明真上人’、五祖‘通真上人’三位创下道门基业。再来便有‘缥缈老祖’,‘黄真人’,‘御龙仙君’,‘五散人’,‘洞庭真人’……”李宏一气说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倒把眼前三人给唬住了。 青木和她的两个弟子自然也知道三十二祖的名号,但要她们立刻把三十二祖的名号来历说出来,还真做不到。 穿紫衣的摔琴冷哼一声,将小脸别到一边:“知道这些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知道三十二祖的名号,你的修为也不会高出一分一毫!” 李宏知道摔琴是嘴硬,不与她见识,微微一笑,显出得色。 穿宫装的少女显然脾气更差,气得小嘴鼓鼓的,若不是恩师在前,怕是立刻就要发作。 青木脸色略微发青,顿了顿,言道:“难得你对道门历史如此熟悉……恩……这个……咱们【天然宗】的祖师确不是这三十二祖中的一位,但天下至大,能人辈出……要知道我‘须须老祖’也非得闲之辈。” 青木瞟了一眼李宏,见他眼中略有不屑之意,心中不喜,但却不能发作。那箴言天机说得明白:自己非要得这石龙心甘情愿相助才能风云突起。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尽力讨好哄骗眼前的这个山村野子。 “天地分时,我‘须须老祖’便从混沌中化身,得了天地至理,明了万物大道,从而开创天然一脉,与那道祖实在是不相伯仲。所以,刘满啊,你千万不要自卑,不要自怨自艾,不要自惭形秽!将来在外行走遇到道门弟子,万万不可自轻自贱,咱们也要有自己的骄傲。”说来说去,俨然李宏已经答应入门了。 李宏拿不准对方的脾气,只得试探问道:“若是我不愿入门呢?” “不愿入门?哼哼!不识抬举!”穿宫装的少女终于忍耐不住,厉声喝道:“你若敢不听从师命,我立刻替师父清理门户!” 李宏眉头一皱:“我这还没入门呢,就要清理门户了?” 青木真人按捺住怒气,对宫装少女道:“禾木,你怎么跟你师姐一样这么急性子?刘满年幼,入门又晚,是你们的师弟,要好好爱护才是!” 李宏见青木隐忍,猜到她有所顾忌,于是摇摇头:“对不起,我一心向道,除了道门正传外,旁的门派我不入!” 场中为之一冷。然而仅仅过了片刻…… “少废话!摔琴、禾木你们带师弟进去!”青木虽然一直强忍怒气,无奈天性旷野、脾气粗暴,见李宏横竖总不肯入门,于是忍无可忍,最后干脆施强。随着她这一声怒喝,整个世界随之而暗,大股的灵气涌动起来。李宏知道厉害,再不敢开口。 另一厢,青木实则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毕竟箴言说得明白,需要对方心甘情愿方能奏效。但转念一想,此刻若不用强看来是万难请眼前的小子入门,不如先强收进门然后再寻机弥补,想来天长日久,总能生情。主意打定,青木不再犹疑,手一挥,天地即刻恢复清明。“去吧,好生安顿。晚上设宴给你们师弟接风洗尘,也好跟众同门亲热亲热。” 摔琴和禾木领命而去,也不管李宏愿不愿意,施展法术将那老虎带人一并拖着往身后的群山而去。 第十三章 落脚山腰 “这群山有个名目,叫做‘倒栽葱’。”穿紫衣的摔琴毕竟是师姐,性子也比穿宫装的禾木略微平淡一些。她施法带着李宏母子以及座下猛虎驾云,临近山岳时出言指点。 李宏故意装出一脸疑惑,心却说:这是个什么名目?俗不可耐,无非是暗示群山非天然生成,而是后天法术造就罢了。‘拔春笋’,‘雨后峰’,‘茱萸落’都比什么‘倒栽葱’要雅上百倍,这个【天然道】当真不学无术得很! 心里想着,旁边摔琴则继续解释:“所谓‘倒栽葱’,乃是因为这些群山不是天然的,而是前辈历代祖师用莫**力从外界运来的,天长地久、经年累月而成。东西与南北各仅有十里的地方却插了五十二座山峰,像极了葱根。”说时,摔琴和禾木都露出得意之色,显然觉得移山填海之术乃是上等神通。 李宏面无表情,在他看来眼前的五十二座移来之山,插得毫无章法,显然移山之人只是勉力而行,根本顾不上美感、方位以及乾坤异数之理,全然没有潇洒自得的气度,比起苍茫山上的‘沧海十八灵鹫峰’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过那十八灵鹫峰乃是三十二祖中的几位以及其嫡传弟子的手笔,自然非是寻常人可比拟的。不过就是李宏前世也可以轻轻松松移他个三山五岳,所以眼前的景色,全不能入眼。 禾木见李宏面无表情,冷笑道:“怎么?吓到了吧?好好修炼,只要肯跟师傅苦练,将来你也有机会移一座山来的!” “那边的山峰是青木道长移来的?!”李宏手一抬指着极西边的一座青色山峰突然说道。 摔琴和禾木闻言都是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说话的是禾木。 “怎能直呼师傅名讳,这可不好!”摔琴谆谆教诲道。 李宏一摇头:“青木道长的移山之术尚未大成啊!那山有点偏了!” “你懂什么!?”禾木怒目而视:“那山哪里就偏了?满山那么多同门看不出,就你看得出来?” 摔琴倒是着实心中一惊,她记得师父曾跟她说过,这最新移来的‘清潭峰’的确是偏了几寸,只因当时此地拥塞,青木真人一时间寻不到合适的落峰之地,法力又不能久持,故而只能将就着落在了此处。 一念及此,摔琴不由得侧目看了一眼李宏,心道:“看来这小子果然不是山野村夫那么简单,一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又想起刚刚师父说的所谓‘青木映石龙’的箴言,恐怕不只是托词那么简单,师父看重他也必是因为这个。再又想起师父只选中自己和禾木前去完成这个任务,当中必有深意。种种念头,瞬间汇聚,模模糊糊形成一个念头。 自此,摔琴便对李宏另眼相看,虽没有立刻改换颜色,却对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多加留意起来。 李宏微微感到摔琴的眼色,心中一喜,暗道:“总算你上钩了!” “想来是门中历来有一定成就之人才有移峰来此的资格吧?青木真人既然是现任掌门,必然是最近移峰之人。我看那峰的跟脚泥土颜色尚浅,故而做出猜度,未曾想侥幸猜中!”李宏将此言一说,禾木忍不住笑道:“你倒有几分机灵劲!” 摔琴却有不同心思:“就算泥土颜色略浅,他却看得出山峰偏了几寸,这就不光是眼力问题了,而是眼光。而且他连山峰的来头都能猜出一二,足见心智非同一般。” 因为李宏所言几乎就是事实。这【天然道】号称自洪荒中传承,就算此言有夸大之嫌,但看这方世界的气息,五、六万年历史应该是有的,却只得了这五十二座山峰。换言之平均至少千年才有一座新山,足见不是谁都可以移山来此的。事实上,五十年前青木与自己的师姐争夺掌门之位,与师姐赌斗的项目便是移山。谁先移山来此,谁就是掌门,所以青木才会在匆忙间将山放偏了几寸,虽是偏了,毕竟是快了,这才夺下掌门之位。 飞遁迅速,转眼临近山群。摔琴又说:“下面的这座主山唤作【天然山】,一众同门俱住在此山之中。咱们下去,给你选一处好地方吧。” 禾木心中诧异,心想:“师姐怎么突然间对这小子如此和颜悦色了?”她哪里知道摔琴一心向道,对于与自己师父相关之事是格外上心,而李宏那几句话又已经对她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她看来,李宏身上一定藏着连师父都想知道的秘密。既如此,她自然不能放过与李宏结交的机会。 李宏早打定了主意,既然现在走不掉,那就干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对方暂时没有恶意。而且此地灵气充足,正适合修行。他故意向摔琴展示自己的见识,就是想赢取她一点好感,将来好让她为自己办事。双方各有心思,不必细说。 李宏闻言,不等摔琴落云,手一指:“我就去那山腰好了!看着清净。”其实李宏慧眼识珠,已经看到几处灵秀之地,偏偏他多了个心眼,没有挑选最好的地方,而是选了次好之地。 禾木哈哈大笑:“傻子,那山腰处尽是山石,几乎寸草不生,既没有良景,也没有秀气,去那里做什么?山巅上十八座宫殿,无数小苑,就算咱们【天然宗】香火鼎盛,也尽有空余之所,何必去那里?” 李宏不管禾木的嘲笑,坚定地说:“我平素不善与人做交道,还是那里冷清一点好。再者说,我也不指望在大道上有什么精进。” 摔琴不语,却按照李宏的要求在山腰落云。看时,山腰处黄土斑驳,荒芜无生,唯有几座茅草搭建的小芦孤零零立在各处。 “这些草芦原是搭建着给那些下人用的,既然师弟喜欢,那就选一处好的吧。”摔琴收回法术,想看李宏究竟选哪一处茅庐。 李宏早有计较,走到山坡北面朝阳处:“就这里吧,旁边还有一片平地,可以让我娘亲种些瓜果打发时间。” 崔氏久不言语,此刻终于眉头稍微舒展:“这里极好,通风见光,不远处又有小涧,种些瓜果最好不过。我怀里还藏着些种子呢,不曾想竟还派上了用场。” 当时在清脆山走得着急,李宏从刘家村取回的家用物事都丢光了,不得已只好让摔琴帮着置办。 摔琴一摆手:“不值当什么,一会我让人送来。”四周看了看,摔琴便告辞:“你与伯母先安顿片刻,我与师妹也要略微收拾,日落前我来接你上山拜会同门。” 李宏点点头,又嘱咐了一句:“一会来送东西的人,让他们送完就走,我不要他们服侍!” “我省得!”摔琴说完,跌足而起,驾云往山巅去了。 禾木紧随其后,却扭转身多说了一句:“没想到师姐还挺喜欢你的!” 第十四章 蛇蝎美女 两女刚走,崔氏立即长出了一口气。这一路行来,又是腾云驾雾,又是遇见各种怪树,后来又见了什么【天然宗】的道人,她着实受惊不浅。不过她本不是愚笨之人,暗里也猜到了几分颜色。 李宏整理好思路,快速将眼前的情况告诉了崔氏。无外乎以下几点: 第一,【天然宗】是修真之门,门中道人皆有法术,所以不必大惊小怪。 第二,李宏委身于此,非是真的要加入【天然宗】。但敌强我弱,只能屈伸伏低,以后在此生活定要小心在意。 第三,除了李宏的话,无论在外面听到任何人说的任何事都不可信。 “母亲,只要记住我说的这几点,咱们母子必定安然无虞。” 崔氏见儿子这般有主张,心中欢喜,当下连连点头。她虽然心中隐隐觉得儿子与之前大不相同,但李宏就是儿子的模样,嘴里又称呼自己母亲,旁的还有什么可强求的? 母子二人刚说完话,草芦外有人求见。“幺老爷,我们奉摔琴仙子之命特送来被褥、鞋袜等日常用具,还望幺老爷启门。” “你们叫我什么?”李宏皱着眉打开草芦门,只见门外整整齐齐站着十二个穿青衣的男子,岁数都在四十开外,留着清一色的山羊细胡,虽然模样各异,神情却都相似。人人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毕恭毕敬立在当下。那猛虎却早失了野性,跟只家猫似的蹲伏在侧,竟是一声也不吭。 李宏忍不住瞪了老虎一眼,吓得它扑棱一声站起,不知所措。 领头的这位,生得浓眉大眼,刚刚说话的就是他:“回禀幺老爷,我【天然宗】里的仙长,男的都称老爷,女的都唤仙子。门下一共七位老爷,您入门最晚,所以唤您幺老爷。您要是不喜欢这称呼,叫您七老爷也是一样的。”说时,满脸堆笑,说不出的亲切温和。 李宏轻笑一声:“倒不必了。你倒是会说话,叫什么名字?” “回幺老爷,小的叫做杨枝。”他看李宏年纪虽小,但气度不凡,开口时更是天然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故而不敢小觑,回话也越发恭敬起来。 李宏如今虽然尚未通明五识,不曾打开天眼,但他乃是神魂转世而来,自有慧眼,所以早看出这杨枝以及身后诸人都是山羊化形,妖精得道,虽然通身有一股灵秀之气,但额前却挥不去一点黑雾。 “杨枝,把东西搬进来吧!” “是!”一行十二人动作麻利,进屋后又纷纷对崔氏行礼,十分恭敬。只见二十四只手齐动,不大工夫便将草芦收拾成三个房间,里面床铺、坐塌、桌椅、壁画、拂尘、香炉……一应物事应有尽有,摆得整整齐齐,素素雅雅。 李宏看得满意,不住点头。杨枝此人八面玲珑,察言观色的功夫早已经炉火纯青,见李宏满意,他立即上前稽了个首,毕恭毕敬地说道:“幺老爷,草芦收拾妥当了,都是按照摔琴仙子的意思办的。知道您喜欢清静,要是您没有别的吩咐,小的们就告退了。以后每三天会有人来打扫房屋,添置食物、清水。您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来的人吩咐就好!” 李宏点点头:“去吧。没什么可打赏你们的,将来修为若有精进再去关照你们!”李宏这话说得有些托大,除了杨枝,其余精怪俱都在心中暗笑,唯有杨枝得了摔琴的吩咐,把李宏另眼相看,忙不迭地谢恩。 等一群山羊精走了,李宏到门外将那猛虎狠狠呵斥了一顿:“你好歹是只老虎,竟怕起山羊来了?!以后若再这么脓包,小心我扒了你的虎皮做围裙!”唬得老虎俯首叩头,战战兢兢。 崔氏忙劝道:“它初来乍到,难免怕生,不碍事的。”话说如此说,其实崔氏心里也怕着这老虎哩。老虎原本已有灵性,又得了眼下这般奇缘进到洞天福地中,受灵气滋润,虽只片刻功夫,却又有了长进。听见崔氏替自己说话,只感激得它朝着茅庐内不住地点头摇尾,像极了忠犬。 李宏啐道:“不要脸的畜生,以后好好修行,或许也有你得正果的一天。” 好不容易得个空闲,李宏立即盘腿运功,虽然只有短短几刻钟的功夫,李宏却感到体内真元足足厚了一分,看来这洞天福地之内灵气的确充足。 “这天然宗,虽不是道门正传,但此地的灵秀却比苍茫山差得不远,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正在用功,门外早响起微微风声,李宏猜是摔琴来到,随即收功。哪里知道开门一看,来的不是摔琴,而是另外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 女子年纪与摔琴相仿,身量不高不矮,柳眉杏眼,美貌如花。一袭红色长裙飘飘,乌黑秀发在后脑上挽束成节,随风而动。 “你是……?”李宏见来人眼神中带着轻浮,心中微微感到不妙。 女子上下打量李宏:“小屁孩,你就是跟摔琴和禾木两个一起回来的小师弟?”说话的声音略显低沉,语调却很轻扬,形成一种奇妙的对比。 “我是跟她们回来的。你又是谁?” “哼!”女子轻喝一声:“我是你师姐,叫做红绸,以后我罩着你!” 李宏下意识地一皱眉,心道:口气倒不小。 “怎么?你不服气?” 李宏点点头。 那红绸突然放声大笑:“小子有种,师姐喜欢你!”说时往里面探头:“里面的老婆子是谁?” “那是我母亲!” “恩?修行还带妈?你可真奇葩!” 李宏初来乍到,不愿与她争执,于是冷冷地说道:“你有什么指教吗?没有的话,恕不远送!” 红绸闻言柳眉倒竖,围着李宏转了一圈:“你是不是以为摔琴可以护着你,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呐?” “请便!”李宏转头就走。那红绸岂肯罢休,扬手一招,一团红云随即飞至。李宏心说:“你还不现身!” 动念间红云形貌突变,起初毫无动静,但内中此刻却是电闪雷鸣。李宏看得真切,那红云非是一般的云朵,而是成千上万细如微尘的怪蜂,因为密密叠叠挤成一片,所以看着似云。云中的雷响真是怪蜂的嚎叫,电闪则是怪蜂振翅而成的亮光。 “小子,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师姐的厉害!”红绸吼道,李宏却是面不改色。 就在此刻,一道风旋吹来,与红云一撞,两相退下。红云中雷声更响,透出无边的怒意,却再不敢移动分毫。 红绸无需转身,冷冰冰地说道:“来得可真快啊!”语含讥诮。 李宏不用看就知道来的是摔琴。刚刚他在屋中已经感觉到了摔琴的气息,可开门一看却是红绸,心中料定摔琴必定也在不远之处。如今见过红绸施法,来日李宏也能以气息判断她的行踪了。 摔琴面若冰霜,冷冷看着眼前的红绸:“师父有命,师弟需要静养修炼,未得她的法旨不得来半山草芦骚扰!” 红绸双眉直竖:“拿根鸡毛当令箭!”话虽如此说,人且不敢违逆。转身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小师弟,咱们晚上见!”说完腾身而起。 摔琴等她走远,这才低声嘱咐:“此女蛇蝎心肠,你小心些。” 第十五章 殿前风波 李宏对天然宗里的争斗龃龉不感兴趣,简单换了一身装束便随着摔琴往峰顶而去。 虽然不情不愿,但今晚上会见‘同门’的程序,却是不得不走。 摔琴驾云迅捷,眨眼功夫便飞到了山巅。李宏早看见峰顶上宫殿成群,当中一座最是恢弘大气,猜到那便是主殿【天然宫】了。 天然宫上彩云环绕,如今正好是‘夕阳西沉’的时节,落日余晖与云彩交相呼应,交织出好一片荣锦。 摔琴不敢在正宫大殿前面落云,只远远地往旁边的草地降去,然后带着李宏缓缓步行朝着天然宫而去。 一路上,摔琴开始给李宏仔细介绍天然宗的来历。青木真人曾说天然宗的祖师自洪荒中得道,其实此言并无十分夸张之处。 须须老祖具体生卒年月已经久远不可考证,但天然宫中有一副壁画,其中讲述的乃是她与‘道门三十二祖’中的洞庭真人坐而论道的事,以此推断,她至少应该是二十余万年前的人物了。 李宏心道:“我猜这家人有五、六万年历史,看来还是小觑了他们。” 当今五大宗派都是七、八万年前才有的,据此而断,这天然宗的年头可比现在的道门诸派还要久远。 “须须老祖之后,传的是二代祖师,唤作‘置寿仙真’;三代祖师的名讳是‘并蒂仙子’……如今到了师父这一代,乃是第六十九个祖师。你之前猜想不错,这天然群山正是历代祖师的手笔,但并非历代每一个祖师都有足够功力可以移山填海,所以群山一共只有五十三座!” “五十三座?”李宏疑惑地看着摔琴:“你之前介绍时说是只有五十二座。” 摔琴一笑:“你倒记得仔细。当时禾木在场,我不好细讲,便照通常说法说成是五十二座。” “这主峰难不成是内外两山?” 摔琴再次侧目:“你果然眼光非凡,正是如此。” 悟山的【连环洞天】,里外三十六层府邸,用的也是这种法门,李宏见多识广,所以一眼识破。 “旁的人不知?你竟知道真相?” 摔琴抿嘴一笑,微有得色:“我略有天赋,得了老师真传,所以知道些旁人不晓得的秘辛。” 李宏点点头,路上摔琴与禾木运功回气时,他便看得真切。这摔琴的元宝境果然颇有过人之处。 两人说着话,一路行来,早望见诸多修士三五成群,在大殿外叙谈。 摔琴又介绍道:“如今门中并有四位长老,都是师尊同门。二代弟子一共七十六人,算你在内只得七个男丁,余者皆是女子。”这一点李宏已经从杨枝那里得知,看来【天然宗】的功法多以阴柔为主,是以阴盛阳衰。 早有人过来见礼。 首先来的正是青木真人亲传大弟子霓裳是也。 李宏定睛看时,这霓裳神华冲天,修为颇深,怕是已经结了元丹,修入了第三境。 霓裳为人亲和,与摔琴、禾木以及红绸俱不相同。她做了一揖,轻问一声好,然后微笑着矗立一旁。李宏不愿过分轻待,于是也微微点头致意。 但李宏自以为的没有轻待,却让周围不少门人生忿。有人喝道:“好你个末学后进,霓裳乃是门中首徒,掌门开山的大弟子,怎肯如此无礼?” 李宏不耐,抬头看了看摔琴。摔琴忙解释道:“门中规矩,后进遇到前辈须得鞠躬行礼,启口问好。你这微微点头在俗世自然无碍,在宗门内则算是无礼了。” 霓裳面色恬静、轻启朱唇:“不知者无罪。师弟刚入门墙,不懂规矩也属正常。”说完,立在一边仍兀自微笑。 李宏明白她这是等着自己补礼。按理说,霓裳的言行举止也算是合乎情理。但一来李宏乃是九世累修的真正前辈,放不下架子。二来,他本不是真的心悦诚服拜青木真人为师,故而不愿意过分行礼。当下竟装作看不见,大踏步绕过霓裳而去。 这一来,霓裳脸上也挂不住,顿时俏脸微红,略略带上了眭意。 摔琴与李宏相识虽不过一日,却大抵知道李宏的脾气,忙劝道:“你初入门墙,还是不要惹得众怒的好。大师姐平素为人最是平和,何如卖她一个面子!?” 李宏似笑非笑言道:“你师父邀我入门的用意,你也大抵知道?我的态度如何想必你也清楚?既如此,我何必跟她行礼?!“说完大步流星而去,剩下摔琴发了一下子呆。 围观的诸弟子里,早有人不耐。只见两个男弟子越众而出拦住李宏的去路。其中一个做道人打扮,生得俊朗非凡,留着褐色长髯。另外一个带着斗笠,一身黑衣,身量颇高。 “你就是刘满?听说师父领你入门来,如何这般不识道理?”说话的是道人。 “你是何人?拦我去路又是何道理?”李宏寸步不让,争锋相对。 那道人一愣,没想到李宏年岁虽轻,底气却如此之足。转念一想:“他原是山野村夫、初生牛犊,不识得好坏凶恶,不晓得天高地厚,故而有此愚昧无知之状。”于是脸色略微收敛:“你可知,此山乃是神仙福地,此处众人皆是得道修士,莫以为凭着一股无知无畏的劲头就可以哗众取宠!若是存了这般心思,当心来日死无葬身之地!”说时,手一指,一道绿气射出,瞬间化作一条绿色光龙,张牙舞爪,惊人可怖。“快快与大师姐赔礼认错,否则叫你知道厉害!” 周围围观数人也跟着起哄,原以为可以唬住李宏。 哪里知道李宏哈哈一笑,也不生气,也不气恼,只平淡淡地说:“这种吓唬三岁小孩子的把戏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实话与你说,这劳什子的【天然宗】我也不耐烦进,都是青木真人强逼的,既是强逼,又有何理?你们还讲什么有礼无礼?着实可笑!” 一言既出,立即叫周围人群炸了锅! “小子,血口喷人,看剑!”戴着斗笠的男子气得三尸神冒火,顾不得身在正殿之前,拔剑来取李宏。 李宏不慌不忙。他知道今日若是动手,自己无论如何也占不到便宜,但偏偏不肯认低服软,就是笃定了青木道人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果然,青木真人尚未动手,一团红云却先来至。红绸一声厉喝:“大胆!敢在天然宫前动手?!” 持剑男子犹疑了片刻,不得已收回佩剑。 红绸现身出来,婉转一笑:“小师弟,咱们又见了!” 李宏笑而不语。红绸身形未稳,又有一人跃在场中,朝着红绸厉喝:“红绸,你算什么,敢在这里出头?” 李宏一瞥,认出是适才站在霓裳身边的一个女子。 “二师姐,红绸说的没错,这可是天然宫前,任谁都不能动手,与出头不出头有何相关?”说话的是摔琴,她虽与红绸不合,但却不肯叫李宏在此吃亏,所以挺身而出。 禾木不知道几时也来到李宏身边,低声说:“小子,你这刚一露面,就惹得几个师姐为你争吵,是不是有几分得意啊?” 李宏心血来潮,调侃道:“我最是喜欢你,偏偏你却没有为我出头!” 一句话说得禾木小脸顿时殷红起来,倒有几分可爱。 第十六章 入门 众人正在吵杂,半空突然一声雷响。随即一个素色长裙打扮的中年女子落下云头,来到众人面前。只见她端庄有余、却娇美不足,天生几分男人样。 “吵什么?无法无天了!” 众弟子闻声立时作揖:“拜见传功长老。” 摔琴低声道:“这是掌门的师妹,咱们的师叔,道号‘摩云天’。”说时,拿手去扯李宏,示意他行礼。哪里知道李宏昂首而立,对摔琴的暗示视而不见。 众人中,李宏鹤立鸡群,不卑不亢。摩云天看得直皱眉头,暗道:“师姐真是着了魔道,怎么就去信什么天命箴言,竟然领回来一个如此不晓得天高地厚的野小子。”正要出言教训,青木真人突然现身出来,笑盈盈看着李宏。 之前李宏拒不入天然宗,青木真人按捺不住,强令摔琴和禾木将李宏拘入【天然山】,着实发了点小脾气。待摔琴安顿好李宏,然后回宫复命,缴还仙宝时,她便询问李宏的情况。摔琴有了自己的计较,于是替李宏说了不少好话,又揣度李宏的性子,想师父献计:“刘满这人生在村野,但确实有几分过人之处。只是性格乖张,不服管教罢了。依弟子看,他虽然口中不服,但心里其实愿意,只要师父更和颜悦色一些,时不时将就一下他的小脾气,还怕他不肯为师父办事吗?” 青木真人闻言觉得有些道理,毕竟那箴言对她而言实在太过重要,箴言又说得明白,必须‘石龙’心甘情愿,才能为自己所用。那箴言除了关系到青木的修为外,更与她的性命前途相关,内中有许多秘辛详情,她都不曾告诉别人,所以旁人不知道这所谓的‘石龙’对她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沉吟了片刻,青木又问:“将他安顿在了何处?” 摔琴如实禀告,青木顿时大喜:“这小子果然有几分造化!他选的那一处茅庐,看似贫瘠荒芜,但实则连接此山灵脉,于修行大大有利!”还有一点,青木没有说破:其实李宏选的那茅庐虽好,却并非最好。当年青木入门后,选的乃是最好的那一处茅庐,如今李宏却选了次好,虽足以说明他的慧根与造化,但却又没有比青木更好。这让青木觉得李宏此子可以为自己所掌控,所以尤为心满意足。殊不知,这却落在了李宏的算计之中。 青木得了摔琴的劝告,见李宏又肯来参加入门盛典,心中大悦,对李宏的言行举止便又默默放宽了许多限制。 此刻,李宏昂首而立与青木正好四目相接。 青木笑盈盈:“刘满刚刚入门,许多规矩不熟,不知者无罪。来日方长,诸位弟子需要善心扶持才好!” 掌门发话,纷乱即止。 青木真人走下来,亲自握着李宏的手,登上大殿,举行了那入门盛典。 说是盛典,其实简单。只要对着祖师塑像鞠躬三次,燃上一只清香即可。李宏看着大殿中数十丈高下的祖师雕像,心道:“算起来你也是我的前辈,拜你一拜也无妨!”于是依礼而行,没有旁生枝节。 拜完祖师,便是同门相见。李宏对诸人都是冷淡无语,场面略显尴尬。青木也由着李宏性子,将这盛典草草了事。事末,青木留下李宏,亲切说道:“为师虽有强收你入门之嫌,但着实是关系到本门命数,不得已而为之。将来事了,你若要脱门而去,为师绝不怪你!” 李宏嗯呢了两声,未置可否。 青木又问李宏想学事末道术。李宏答说只想在草芦静修,暂时无意学习道术。青木心中一凛,但想到来日方长,便没有紧逼李宏,直说:“满儿,我天然宗道法博大精深,选一门专心苦修,最终必能成就正果。等你休息好了,为师择日再传你道法!……” 好不容易打发完众人,摔琴带着李宏回转山腰。 “师弟,师父若传你道法,记得要学【青木经】。” 李宏突然升起一股好奇,于是追问:“那是什么道术?” “我也不知道详情,但据说修习【青木经】大成时,可以起死回生!师父修习的就是这门功法,并以此经为名……这门功法乃是【天然宗】的三大绝学之一!” 李宏点点头,又笑问道:“不知道门中诸位如今都是什么修为?” “师父五十年前才成为宗主,大部分弟子都是最近十余年才收入门墙的,所以绝大多数同门的修为都在第二阶。师弟,你须得加把劲才是了!” 李宏又再点点头:“到地方了,承蒙接送,辛苦,辛苦!” 摔琴落下云,摆摆手:“客气。师弟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杨枝他们。我这里有一枚令箭,若是有急事不好解决,你朝山巅一放,我便知道了!” 李宏从摔琴手中接过令箭,乃是小巧一只,三寸长短的玉簪,上面密密麻麻镌刻着许多符箓。李宏心道:“这天然宗的人也使用符箓?看来多少得了道门的好处啊!” 摔琴临走又嘱咐:“掌门师尊已经颁下敕令,让其余同门不能前来骚扰你母子。但需知,每半年有一次同门聚会,须得到天然宫点卯。你今日得罪了不少同门,半年后上山须得小心在意。虽有我在一旁扶持,也大意不得!大师姐霓裳的修为可是远在我之上的!” “我省得!”李宏微微一笑:“你且去吧。有事我会找你!” 摔琴驾云而起,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为什么每次和他说话,倒像是他居高临下地指点我呢?” 崔氏闻得动静,出门来看,见是李宏,忙喜道:“我刚做好了菜饭,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李宏也笑道:“我正好肚腹饥饿。如今咱们得了这个草芦,前后有地,足可遮风避雨、衣食无忧了。” 饭毕,崔氏只去安寝。李宏盘膝而坐,准备行功,就在此刻突然想到一事:如今灵力充沛,修为必定一日千里。但自己所修乃是玄门正宗,与这天然宗功法迥异,时间一久必定露出破绽。还得想个办法掩盖才好。 思索了一阵,李宏最终还是摒除了杂念,开始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第十七章 启灵台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第一境中第一阶,自【淬五庙】这个小天地之后,还有启灵台,通三田,起丹火,明五觉,坐胎,破窍这六重天地。 淬五庙乃是为了增强五脏之能,催生五脏精炁。待丹田中五脏精炁充足,便可沿着任督二脉敲击泥丸宫中的识海。 人生而有两神。先天之神称元神,后天之神唤识神。元神者乃先天慧光,是修行的根本依仗。后天识神则是人学习能力之所在。通过识神学习功法进而领悟元神之道乃是凡人修行的必经之路。 所谓识海,又唤灵台,正是将来元神成形后的存身之处,也是元神与识神的交互之地。无论元神亦或识神都是虚浮于世,凌驾在现实之外的高纬度存在。肉眼可见的大脑乃是两神得以在现世映照的落脚之地。人人都可以思考,因为有大脑,大脑中有识神。但单纯的大脑却不能被称为识海,因为此刻的识神还依附在大脑之中,未得真身。 唯有精炁敲击泥丸宫,以众妙之力打开现实通往先天神之路,识海方得呈现。此即为‘开识海’,又名‘启灵台’。【识海】穿越虚实两境而联通大脑,‘存于’泥丸宫中,可供识神进退自如,却又犹如独立一世。人之所见所闻,所思所得,均现于识海,因为识神可在识海之中观照并显露真身。因为识的世界广大无边,故以‘海’称之。 开通识海后,人的识神便可在识海中找寻失落的记忆,搜寻过往的点滴。识神在识海中几乎无所不能,故而人可以获得超凡的记忆、超凡的推理能力,以及超凡的领悟能力。所以不启灵台,凡人根本无力学习繁复的法术,根本无法领悟玄而又玄的道门真意。 但是即便识海开通,元神仍远未养成。此刻的元神依旧藏身在识神之中,仍然只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意志,已经足以催动体内灵力流动、继续修行。可只有等到元神凝练,真正的元神才能与识神分离,成为另外一个可以独立思考,却又与本身性命相通的特殊存在。 李宏是转世的太乙散仙,体内已经拥有强大的元神,所以此刻开启灵台,只是为了让神魂从逼仄的藏身之地解放出来,犹如龙归大海。 说起来,这也是历劫转世的极难之处。所谓转世,说到底就是保留元神,以元神夺舍。但夺舍之后,元神存身何地就是一个极难解决的难题,因为毕竟婴孩本身的灵台尚未开启。 人之初生就的元神只是一丝感知力,存于识神之中即可。但已经凝练成形的元神,身具神通,则再无法长久栖身识神。稍有不慎,元神便会被旁人的识神碾压而亡。仅此一点,就断绝了多少修道之人夺舍的念头。 李宏已经历劫数次,对其中的门道了若指掌。经过连续数日的淬五庙,丹田内精炁已经充足,必须尽快开启识海,否则自己元神已经觉醒,时间一久会有危险。这也是为什么历劫转世的仙人修行十分快捷的原因,除了有现成功法相助以外,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为之的结果。李宏原本预计自己还有数日之功方能功行圆满,却意外来到这洞天福地,自然要一蹴而就了。 李宏静下心,元神之觉早已经散布周身,内照五脏。此地灵气丰厚,仅仅六、七个周天之后,丹田内的真元便已经充沛。李宏觉得差不多足以破开识海,于是依法行动,调起浑身真元往泥丸宫而去。与此同时,那凝练成形,历劫多次的神魂突然脱出囹圄,显出原形。 此刻乃是最危险的时节,若是有人在一旁窥视,便可能瞧破李宏的跟脚,更有甚者凭着秘法夺走元神。但李宏料定,自己初来,最安全的便是今晚。过了今晚,保不齐会有人前来寻衅闹事。 李宏料得不错。他初来乍到,锋芒毕露,虽然得罪了不少人,却同时又让一众同门知道青木道人维护着他,所以大家都不愿跟李宏过分为难。而上山第一晚,青木道人生怕李宏有些闪失,便派了摔琴偷偷在草芦外十里处巡视,哪里知道正好替李宏做了护法。 功夫不大,李宏体内一片霞光闪耀,识海开启。紧接着元神轻轻一跳,化作一缕淡紫色的烟雾钻入泥丸宫中不见。 李宏顿觉眼前一片光明,屈身多年的元神终于现身在识海之中。此刻,‘刘满’的识海还不够广阔深厚,但也足以让李宏的元神施为了。所有有关刘满的记忆都映照在识海中,同时出现在李宏的元神之中。元神可以轻松地检视识海里的一切知识、见闻,同时又与识海里的记忆保持同步,任何在识海出现的画面、声音以及领悟,都会即刻印刻在元神之中。也只有这样,元神才能保留人的所有情感与记忆,成为人的根本。 与此同时,李宏也开始把元神中的记忆誊写进这片识海,使得这具身体最终与自己的元神完美无缝的结合起来。 一幅幅过往的画面开始纷乱地出现。李宏的元神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历劫时的画面调出,想要看个究竟。 历劫转世后,托身在刘满体内,李宏的许多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到了此时才又重新清明起来。 上一世的李宏功行圆满,数次顿悟,早已经明白内外之理,所以事到如今李宏仍不敢相信自己会陨于九天雷劫。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元神一归位,李宏便迫不及待地一一检视记忆,的确发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好几个可疑的人物浮现在元神面前。然而,一切都还不明朗,李宏不敢确认究竟有没有人,或者究竟是谁在自己渡劫时作过祟。 长叹一口气。紧接着,李宏便从修行中中断,睁开了双眼。启完灵台,李宏的神魂虽然归位,但他的修为尚不足以支撑元神长时间活动。所以此刻元神归于沉睡,李宏也‘苏醒’了过来。好在元神已经将过去八世的记忆誊写在了识海之中,李宏此世的识神也可以随时检视。 “满儿,你醒了吗?”崔氏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已经整整一夜过去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十八章 石林禁制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吃完早饭,李宏踱步出门。草芦外正好朝阳东升,日华明媚,绚烂夺目。 老虎蹲在屋外打盹,被李宏撞见。李宏看了看猛虎的样子,忍不住骂道:“真是个惫懒货,日上三竿还在睡觉?”说时,一脚踢去。老虎嗷一声跃起,见是主人来至,更不敢再叫一声,眼巴巴地甚是可怜。 李宏二话不说,翻身上虎,喝道:“且随我跑一圈!不可偷懒!” 老虎无法,奋起神勇,带着李宏朝山下跑去。 忽上忽下跑了约有十余里地,到了另外一处草芦,老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力不能继。李宏讥笑道:“你这老虎体力也忒差,竟然只能跑十里地。人家有千里马,我却只有你这只十里虎!以后就给你起个诨名叫做‘十里累’吧!” 说完,李宏手一指:“懒货,给我去那!” 老虎不敢怠慢,虽然步履踉跄,却仍咬着牙朝着李宏所指之地跑去。 李宏指出的去处乃是山腰南侧的一片石林。到了地方,李宏轻轻一跃,转身便消失不见了。可怜那十里累不晓得主人去了何处,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苦等在原地。 李宏其实哪里也没去,只是隐身在了这一片石林之中。 这片石林上有高深的道门禁制,寻常修士休想看出端倪。青木真人以为李宏选择的草芦是这【天然山】上次好的修炼之地,殊不知在李宏看来那草芦却只是第三好。 刚刚去过的山腰下的草芦,则是青木真人当年所选之地,虽比李宏如今的草芦要好,却远远比不上这片石林。 头一天随摔琴飞过时,李宏一眼就看出此地的端倪,却没有透露分毫。他心说:“这天然山上竟有道门的禁制。看来此山来历不凡。” 石林中的高深禁制就是青木道人亲来,也瞧不出门道,所以李宏放心大胆地钻进了禁制之中。留在外面的十里累,隐身石林里,寻常人也看不见。 设置禁制的前辈道力精纯,修为齐天。这禁制形成的年月已经十分久远,但依旧功能齐备。李宏也是艺高人胆大,略微一试,便凭借深厚的记忆看出这禁制的源流,凑巧正是五大宗派【悟山】的前身【玉教】的手法。 “不知道是哪一位仙长的禁制。”李宏仔细辨别禁制的设置,心中想到:“【玉教】门中前后有五人飞升,此地既有他家的禁制,我今日必有所斩获。” 李宏历劫九世,前后投入过各大门宗,算起来这【玉教】和悟山都曾是他的师承,所以他对于这些禁制并不陌生。以李宏现如今的法力,想要破开禁制那是万万不能,不过想要摄入其中倒不算太难。 连续穿过三处生门,李宏被一道法术拦住。 这法术自有法力来源,历时弥坚。更难得是,这道法术竟有精灵住持。李宏一头撞上禁制的防护,浑身生疼。 “来者何人!?”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李宏定睛一看,面前一团烟雾中显出一个身高不满三寸的小小精怪来。精怪穿着绿色的奇装异服,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似乎有些埋怨李宏吵醒了她,面上有不喜之色。 “咦,这不是法术形成的。”李宏心中动念,在原地站定,朗声说道:“吾乃【玉教】弟子李宏是也!” “李宏?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号?”小精怪虽然颇有戒心,但听李宏是玉教弟子,便没有立刻发作。 李宏微微一笑:“我本是后学末进,你没听过我的名号实属正常。我且问你,你是哪一位仙长的手笔?” “你这个小孩,说话真不动听!什么叫手脚?我是奉‘器真人’之名镇守此阵的灵神!” “恕罪恕罪!”李宏微微一躬:“小子眼力不佳,以为尊下是器前辈法术所成,故有此一问。”心中则立即反应过来,这个洞天禁制乃是玉教前辈器符子的遗泽。器符子乃是三十二祖中‘隆中子上仙’的亲传三弟子,年代比李宏第一世还要早数万年,乃是玉教成功飞升的数人之一。于是李宏心中立即更加激动起来。没想到来到这【天然宗】洞天,竟也能遇到熟人,而且是一位飞升成功的前辈故地。 绿色精怪无精打采地又打了个呵欠:“也不怪你!寻常人哪里看得出来?”精怪似乎十分疲惫,无心说话。但出于谨慎,还是追问了一句:“你说自己是玉教弟子,可有凭证?” 李宏笑道:“不曾带着令牌,不过玉教之事,我倒可以说几件。” 绿色精怪呵欠连天,听完李宏的叙述点点头:“说得没错,说得没错,看来你确实是玉教弟子。上一次我醒来,遇到一个邪魔外道,想要硬闯禁制,被我杀了埋在了此地。你既是同门中人,按原路回去吧。” 李宏自然不愿空如宝山而回,笑答:“小子久仰器前辈风采,不知道能否进这禁制阵法一观?” “看不了,看不得。这阵法里的东西不祥,不看也罢!” 李宏还想坚持,那精怪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现在是什么年月?我这一觉睡得太久,不知道距离上次醒来已经多少年了。如今玉教掌门是谁?” 玉教早已经不复存在,悟山算是继承了玉教的门庭。于是李宏如实回答:“乃是结玉子道长,他从的是纯阳道一脉师传。” 精怪思索了片刻:“乾纯阳?这么说来,他也算是修成了成果?” “道法齐天,可惜飞升未成,遭了雷劫!”李宏说的是实情,【玉教】乾纯阳的徒孙‘务虚上人’正是悟山的创派祖师。而乾纯阳本人也跟李宏一样遭了雷劫而殒身,估计他没有学得李宏的秘法,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好了好了,我困了!你且走吧!”绿色精怪倒头下去,消失不见。 李宏晓得这个精怪的厉害,知道除非自己可以不惊醒她而闯过禁制,否则再次弄醒她的话自己可就没这么好过关了。 稍微平息了一下心情,李宏开始打量这一层禁制内的境况。“看着像是一个密室。”李宏心道:“上一次闯进来的邪魔外道,莫非就是【天然宗】的前人?既然被杀了埋在此地,那想必有些线索。”想到此,李宏仔细观察这片密室,虽然看得到一些禁制的痕迹,但却寻不到那‘邪魔外道’。那精怪施展的法术极为高深,李宏没有开通天眼,所以识不破。 寻了一阵,李宏便暂时放弃了。“来日方长,待我修为提升再来搜寻不迟。反正这前面三道禁制于我犹如无物。“想到此,李宏干脆原地坐下开始行功。此处禁制十分神奇,不仅联通外界的灵气,而且更像一个聚宝盆,将众多的灵气合拢在此,所以李宏在这里运功不仅安全,更是事半功倍。 神魂如今栖身识海,修行时便更容易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只要神魂一振,识神就自然退却,等到神魂再坚固一些,再次与识神合二为一,修炼的进度就会更快。 体内经脉早已经通顺,真元在神魂驱动下开始上下求索,准备贯通三田。如今的三田由体内的经脉贯通,虽是顺畅,却仍嫌不够。需知三田乃是修行之人的根本所在:下丹田里存储真元,中丹田内燃丹火,上丹田中存识海。三者缺一不全,缺一不可。三田必得贯通无碍,修行才能更上层楼,法术施展方能更加无碍。这是养成神通的关键一步,所以必须将三田以特殊之法贯通。 李宏的思维境界早已经圆满,修行功法更是成熟完备,只需要早晚用功,境界便似水到渠成,自然是与日俱增。如今得灵地相助,进步更是神速。行了有大半日功法,李宏方觉肚腹空空,不得已离开禁制准备回转草芦。 刚一出禁制,就看见十里累苦哈哈地站在原地,竟不曾动过分毫。李宏笑道:“总算有点长进!”说完,身子一翻上了虎背。 十里累不敢怠慢,带着李宏回转草芦。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十九章 麻烦的执法长老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自此。李宏只管早晚用功,勤修苦练。他的修为自然是百尺竿头,增增日上。 这一日,三田成功贯通,李宏大喜。掐指一算,来到【天然宗】已经半月有余,不由得心中一动:初来时曾想过,如果自己修为进展过快,必会露出破绽。这些时日用功太勤,竟把此事忘了。 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再等,于是把摔琴给自己的令箭一放,然后在草芦中静等。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摔琴驾云来至。李宏一看,她穿的还是紫色衣裙,只不过样式略有不同。 “半月不见,师弟修为似乎大有精进啊?!” 李宏淡淡一笑:“说笑了。”这内里的功夫,非是寻常人可以看破底细的,只要李宏不与人争斗,旁人很难看出他的实力究竟如何,而且摔琴的修为只是第二境,距离登峰造极仍有很大距离,所以李宏现在还可以稍微隐瞒。 “寻我来何事?”摔琴也不跟李宏打哑谜,最近半月青木真人似乎心情极好,接连传授了摔琴好几样秘法,所以摔琴也正是用功之时。 李宏也开门见山:“我来宗内已经半月有余,所以想着寻一门功法来修炼才好!” 摔琴一笑:“这个容易,待我回禀师尊。或者是她亲来或者是派一位长老前来,替你传功便了。” 李宏一拱手:“有劳了!” 摔琴自去,到了下午果然有人来到草芦外。李宏看时,乃是一位面如圆盘,身材矮挫的女道人。李宏心说:这是哪位,我似乎从未见过。自从启了灵台,李宏的记忆已经恢复到前一世的水准,但凡见过之人、遇过之事没有记不得的。 开门见礼,来者冷冰冰地说道:“你便是刘满?” 李宏微微颌首:“正是我,请问阁下?” “果然如传言一般不识礼数。我是你师叔,青木是我师姐,你叫我曲杨便是了。” 李宏哦了一声:“原来是执法长老曲杨真人,这厢有礼了!” “你我的确没有见过,但看你记忆还不错……恩……你修炼到什么境界了?”说着话,那曲杨真人一伸手握住李宏的手臂,一股真元便要闯荡进来。 李宏知道她是要试探自己的修为,早将神魂收于识海之中。当年历劫之时,李宏的神魂早已经在自己将要转世托身的躯体内种下了禁制,数道最高深的法术守卫着如今的泥丸宫,所以他并不惧怕曲杨这样的查看。 果然,曲杨的法力进入李宏体内,并未发觉异常。因为在开窍之前,丹田气海内的真元数量不足够多,实在难以准确估计,而且个体差异极大,所以就算李宏体内真元相对比较充沛,也远没达到可以引起旁人主意的程度,不足为奇。这也是为什么李宏要赶在开窍前,弄一部天然宗的功法,将来就算有人起疑,至少还可以勉强解释。否则,一个没有功法的人修为却突飞猛进,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恩,你还不错,有些根基。可惜,根基打得有些歪了,未行正道!” 一句话差点把李宏噎到。他此世修行的功法与前一世相同,乃是玄门正宗中的正宗,嫡传自三十二祖中的洞庭真人。眼下这曲杨却说他根基打得歪了,此言若是放在以前,李宏立马一巴掌扇过去,然后放出一百六七十道法术,叫她见识见识什么是道门正传!但此刻,李宏微微一笑,没多言语。 曲杨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到了李宏的心眼里,于是露出满不在乎的桀骜神情:“虽是练差了,但也无妨。反正你现在修为尚浅,还来得及纠正。实在不行就废了你的修为,重头开始也无不可,你那点真元微乎其微,不伤大雅……。” 李宏一听,心说:这要是她一直给我传功,我可就惨了,真得小心点。 “这样吧,我先传你一些淬体筑基的拳法,你先练起来。我看你身子骨有些虚,想必是修炼时贪多嚼不烂,没学走便先学了跑,所以虽然先存了气机,但身法却还不成!”曲杨说的这段话倒也不算十分离谱。 李宏微微点头:“长老来一趟辛苦,不如将拳法还有以后的功法都传了,省得你再跑,我就自己瞎练即可。” “那怎么行?掌门师姐要我来给你筑基,若是筑得不好,师姐岂不见怪?少废话,看好了!”说完,行了两趟拳,又传了几句口诀。 “你好好练,三日后我来查你进展!”说完腾云而起。 李宏直摇头,心说:“这位看来是个喜欢较真的主。我真是自找的麻烦。”不过既然要隐瞒自己的功行,这些麻烦看来也是必不可少,李宏想通了此节,便将曲杨传授的事暂时放到了一边,接着闷头苦修起来。心说:先应付她一段时间,再找摔琴想个办法。 每日上午李宏都去那石林禁制中存想、行功。下午则就地淬体、修补筑基。打的自然是道门拳术。那曲杨传授的心法和拳术,李宏一听便知走的是木行之法,与他此刻正在修炼的【长椿木】大同小异,许多细节上更是远远不如自己的功法,自己当然不会去舍近求远,舍精取粗了。 转眼三日就过。这一天清晨,李宏正要出门,却看见一团飞云来至,突然想起曲杨三日前曾说过要来考较自己修行的进度,不由得大为恼火。但人已经来到左近,李宏不好就走,只得停在远处等那曲杨落云。 曲杨生得貌丑,脾气似乎也有些古怪,一落云就听见她嚷道:“刘满,你拳法学会了吗?要是太笨学不会,可别怪我翻脸!” 李宏不耐烦回答她,但想着赶紧将她打发掉自己好修炼,于是随口说道:“已经练得纯熟,有劳长老挂怀!小子这就要出门去了,长老事忙请回吧!” “且慢!”曲杨一闪身来到近前:“你说纯熟就纯熟了?打来我看!” 李宏一侧身躲到一旁:“我入门时,青木道长有言在先,修行之事由我自己定夺。长老虽奉掌门之命传功法于我,却并非我的真正入门之师,考较一事就不必了!” “不必?那可不行!”曲杨不依不饶:“既然要我教你,那就得教好!你赶紧打来我看,休要聒噪!再是废话,莫怪我不客气。” 李宏磨不过他,只好摆开架势行拳。那日曲杨打完拳法,李宏立刻便将所有招式记得一清二楚,这等凡间的寻常拳术,就算不练习,也完全难不住李宏。一口气打完,面不红心不跳,如行云流水一般。 曲杨看得一惊,怪脸却沉下来:“既然会了,那我便再教你一套更复杂的拳术。” “不必!”李宏喊道:“你若有心,便传我一套修行功法,似这等拳术于我无益。我不用学了!” “此言差矣!”曲杨两条粗壮的眉头一皱,露出一副语重心长却又有些鄙夷的神情:“筑基乃是修行的根本,你若不打好根基,那便似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将来修行必定难以精进!不要以为打好了这套【暮春拳】和【行云手】,自己就很厉害,你还差得远哩。要把身体的根基打好,没有三、五年苦功是不行的,就算你有些根基,那起码也得一年苦功。来来来!看我打这一套【折梅手】吧!” 李宏不想跟曲杨纠缠,便道:“那你快打,打完我好修炼!” 不一时,曲杨又打完一套六十六路的拳术:“看好了?” “看好了!长老请回吧!”李宏一摆手,转身而去。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十章 缠死人的曲杨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三日后,李宏修炼到了关键时刻,正是要起丹火之时。李宏记起那缠人的曲杨,心说:“我还是早些出门,躲开这个瘟神。”哪里知道刚一抬脚出门,那曲杨真的又来了。 “乖乖!她这是守在我的门外呢?” 曲杨还是一副黑脸,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已经在此等了个把时辰了,你怎么到此刻方才出门?” 李宏暗忖:“我又没与你讲定时间,你爱早到与我何干。”因想到自己点燃丹火在即,所以心中着实急躁,不耐烦与她多讲,便挤出一丝笑容:“没想到长老来得如此之早!” “废话,修道之人最重勤勉,似你这般磨磨蹭蹭,几时能闻大道?” 李宏受不得对方教训似的语气,更兼自己的见识怕是远在她之上,又何须她来指导,于是也把小脸一沉:“长老此言差矣,我出门晚,未必就是不用功吧?” “笑话,你如今的功夫就是筑基,既要筑基自然就得行拳。你没行拳又如何用功了?”曲杨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李宏正要着急用功,无奈被她纠缠,心中火起,冷笑道:“行拳导引之术,原本就不是修行正宗。亘古之时从无导引之法,修行一道靠的全是养气、静坐。谁说的筑基就非得淬体导引了?” 曲杨闻言顿时急动起来,似乎因为李宏与自己争辩,有要挑战权威的意思,于是嗓门又大了几分:“荒谬!荒谬!我修炼数百载还是第一次听说,筑基修炼不用导引之术的。” 李宏冷笑一声,本想说:“以你区区几百年的道行,懂个什么?”,但压了压火气还是说道:“筑基筑的是身基,温养的是经脉、五脏。这经脉五脏原本与体力无关,修习导引之术的武功确实可以增强人体对经脉的感知,但为何就非得一定是以武入道呢?但凡只要人有了气感,可以探知奇经八脉,丹田气海,便足以修行。以医入道,以禅入道,以理入道,以养入道者在所多有。长老的眼光不要太局限吧!” 曲杨此人原本就刚愎自用,哪听得李宏的辩解,喝道:“你个乳臭未干的末学后进,懂得些什么,还敢跟我辩道不成?” 李宏也不服气,笑道:“修道者有顿悟,并非年岁高的修行就高,长老还是谦虚些吧。今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再学劳什子的拳法了,长老请便!” 曲杨笑道:“区区六十六路折梅手就难住了你?” 李宏早将怒气压平,闻言摇摇头,露出惯有的微笑:“长老此言甚是有趣。不如长老与小子打个赌如何?不知道长老敢吗?” “笑话,我有什么不敢的?”曲杨挤眉弄眼地说道。 “那好!那我现在就打一遍你那折梅手,若是我打出来,请长老留下一套功法,自行离开,以后休要再来!若是我打不出,敬听长老教诲!” 曲杨虽是脾气暴躁,为人自负,但并不痴傻,冷笑几声:“这个赌我好像有些吃亏!我若赢了还是做我该做的事,没甚好处!” 李宏一摊手:“那不知道长老想跟我赌点什么?” “什么也不赌!乖乖给我打拳!”曲杨双手抱在胸前:“还是那句老话,既然掌门让我教你,那就得教好!” “既然不敢赌,那我就不奉陪了!”李宏转身欲走,哪里知道曲杨不动声色,连发两道法术,将李宏的去路堵住。 李宏无法,转身挥拳来打曲杨,用的正是曲杨传授的六十六路折梅手:“既然长老这般顽固,那就请你指点指点小子的拳法!” 曲杨没料到李宏竟然有胆来打自己,猝不及防几乎被李宏一拳击中。 曲杨啐了一口:“既然指点拳术,那我也不用法力,省得你说我以大欺小!”于是两人绕着眼前一棵杨树就此动起手来。 李宏初学乍练,但八世累修经验丰富,又把前面所学的各种拳法融于一身,拳法打得飘逸自然,威力无穷。曲杨也是一惊,没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竟有此等功力,再不敢托大,专心应对。 二人你来我往,瞬间打了二十个回合。曲杨虽然不用法力,但她修为颇高,力气自比李宏大得多。于是李宏渐渐落在了下风。 又打了十几个回合,曲杨瞅准一个机会,横出一拳,眼看此拳李宏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她那丑脸上不自觉地就显出了得意的笑容。哪里知道这一拳打去,却犹如石沉大海,软绵无力。曲杨一惊,才发现李宏身影霎时消失不见,自己竟然落入了一道法术之中。 这法术来得突然,来得出人意表,让曲杨防不胜防。曲杨万万没想到李宏会法术,立即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身子一栽,跌倒在地。 不远处传来李宏的笑声:“长老,承让了!我这【青木术】使得还成吗?” 曲杨气得脸色铁青,却发作不出。李宏那法术来得奇快,曲杨也没看出端倪,原本还在狐疑李宏究竟从何处学得法术。结果李宏说那是【青木术】,咋一想,倒的确有几分相似,于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师姐什么时候传他法术了?”曲杨心中狐疑:“人人都说师姐有求与他,所以对他有求必应,看来真是不错……我却傻乎乎地要在这里给他传授拳法?……”曲杨越想越气,心中不由得为之一窒,但又不敢去找青木真人对质,于是打定主意,三日后再来。“我就不信治不了刘满这小子了!” 且说李宏在危及时刻,不得已使出了一道【苍茫山】的法术,险胜了曲杨,然后逃到了石林。此刻心中虽是有些后悔,却又让他意识到想要在【天然宗】继续隐瞒自己的实力恐怕并不现实。与其继续跟曲杨纠缠,不如尽早再想其他办法。 钻入禁制之中,摒弃掉心中杂念,李宏开始了自己这一世修道最关键的一步。 修行之路步步艰险,步步关键。但内丹流派的修行,点燃丹火乃是关键中的关键,日后凝结成丹,内丹的纯度与今日所起的丹火几乎直接相关,所以李宏不得不紧张,不得不在意,尤其是刘满这具身体的资质原本就很寻常,若是稍有差池,这一世的大道之梦便又要断送。而轮转九世,已经到了神魂的极限,换句话说,李宏再没有后路可退了。 凝神静气,周身真元随即流动起来,五脏之气则迅速地往绛宫而去,这里的中丹田正是丹火即将燃起的地方。然而,就在此刻,李宏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动静。就好像有人在轻轻扣门一般。 是谁在这紧要关头来到了禁制之中?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十一章 禁制异宝 李宏正在汇聚真元,却意识到身边有股怪声,不得已只好暂息功法,睁开双眼。 怪声并非来自禁制以外,而是来自禁制之内。 李宏想起前些时日阵中精怪之言,她说她曾斩杀了误入此中的邪魔外道,并掩埋至此。当日李宏也仔细寻找,可惜一无所获,莫非今日的怪声便是那邪魔的残余? 收拾心情,李宏站起来身来仔细辨别。他并不怕那邪魔作祟,就算今时今日功力不济,大不了惊醒那住持阵法的精怪,自有她去收拾邪魔。若是邪魔遗迹于己有利,自然是据为己有。李宏累世经修,早脱去了寻常人简单的正邪之念,一心以获得大道为毕生所愿,也明白所谓正邪争执与大道之途并无直接关联。 闲话休叙,寻了一刻钟,声音却再度消失。李宏暗叹一声:“看来与我无缘。”于是又一次盘膝坐下,继续运功。 胸腹中真元鼓动,绛宫底层之处骤然升温。 人生而有三昧真火,是阳气之来源。也是丹火来源之一。 内丹派修行,以身体为鼎炉,丹火为炉火,三田既是炉灶之眼,也是炉灶之樽。身体连接数个维度,乾坤与外不同,上可为下,内可为外。所以有丹火点于下丹田内者,也有丹火点在中丹田处者。李宏这一世的修行之法,是以顶火倒烧之法淬炼真元,所以丹火盛在绛宫中丹田内,朝下淬炼下丹田之气。 真元运转愈烈,热度无时不刻在增加。霎那间,犹如荒原一点火星跳,顷刻便有燎原焰一片。光华乱舞,彤红四射,殷霞满布,火势滔天。 紧接着,绛宫中的烈焰归拢一处,不再四方作乱,熊熊烈烈灼烧一隅。再看李宏,脸色如潮,浑身发凉。周身上下的阳气都聚集在绛宫之内,唯有一点原阳存于泥丸宫之外,所以通身皆凉。 点燃丹火既是眨眼功夫,又是长远功夫。李宏于此经验老道,所以并不着急散功,而是专注在刚刚燃起的丹火之上,竭力控制住它的烈度。此刻若是丹火过旺,瞬间耗尽体内真元,丹火可能熄灭。若果丹火太虚,那么火势将很难再上层楼,火候便不足够。这就好似烹油做饭,唯有最老道的厨子才晓得如何把握火候。 呼吸间,五脏精炁源源不断地生出,绕过绛宫进入下丹田。与此同时,丹田中的气海旋转不休。随着丹火烤炙,气海不断膨胀,大有往外爆裂之嫌,但每往外扩大一寸,便似有一股大力又将气海缩小两寸,如此往复,那气海的颜色逐渐加深,每深一分,便有一股真元逃逸而出,奋不顾身地投入绛宫丹火之内,而每吸纳一分真元,丹火便又旺盛一分。 渐渐的,丹火颜色从殷虹变作暗红,少了多少张狂之形,就添了多少厚重之意。 李宏睁开双眼,对体内熊熊烈烈的丹火感到十分满意。得了丹火相助,识海中的神魂终于可以回复阳神之身。道家有云:无火不成丹,就算练成了元神,没有丹火滋润,那也只是阴神,唯有丹火相继才成阳神。 长舒一口气,李宏站起身来,显得有些志得意满。最近这一段时间的修行进展真可谓神速。不过这一世醒觉太晚,若不能快速精进,那大道便真是无望了。 早几世,李宏转世后无不托身富贵帝胄之家,所得身骨俱是上乘,大抵在五、六岁便能觉醒。随后得丹药相助,一、二年间即可开窍结丹。再往后五、六年内即可跨入第三阶,再有五、六年又能跃入第二境。基本上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是【逍遥】阶的修行高手。进入第二境,需要诸多领悟,这对累世积修的李宏而言更是轻而易举,只需耗费时间来了结轮回因果以及夙世恩怨,便能层层攀登更高境界。有时,时运极佳,连得顿悟(顿悟与一般的领悟并不相同),数年间便能跨入第三境。只有到了第三境,整个的修行才会放缓。而李宏也正需要第三境漫长的岁月来准备法宝,应付四九天劫。 此世托身穷山恶水,十二岁方才觉醒,而且身边更无一点灵丹妙药。纵然近来进展迅速异常,但整体而言还是落后于往世了。 “这一次从淬五庙开始,不到一月便点燃丹火,算得空前绝后,可惜今生年岁已是十二,比起往世七、八岁就凝结内丹还是落后了不少!”李宏得意一阵,随即想到残酷的现实,不由顿感急迫。 正要再次入定用功,那之前响过的怪声又起,比前一次还要响亮。 李宏刚刚破境,心境澄明,听得真切,那响动果然是地下传来。 此地乃是禁制之内,李宏不敢妄动,小心翼翼绕过禁制的所有法术,然后开始掘地。【长椿木】这套功法对于增强木原之力帮助极大,李宏随意施展了几个小法术,那地面未被禁制封住的部分,便哗啦啦如流水一般退去。 不多时,地面分开一个大坑,李宏看时,里面果然是一具尸体,早已经烂成枯骨,但却莹莹亮亮,有光华闪动。 尸体的骨骼巨大,远比常人要魁梧。李宏寻思:“瞧这副骨骼的大小,莫非是拂煦族人?” 拂煦族据传乃是天地分、太虚成后,从洪荒中诞生的一支古神。所谓古神,是生而得天地灵力之人,又称为先天之灵,与后天修炼得道者,又有所不同。严格而言,道祖也曾是一尊古神。但古神也有强弱善恶之别。强如道祖者,领悟天地大道,将道法长传,鼎力三界,于是生出道统,划分四纲,演化门派,开创紫霄仙府。 而如拂煦族,还未等人类大昌,便已经几乎绝迹了。 “若是拂煦族人的残骸,那便有点意思。”李宏心中暗喜。他早知道拂煦族人身具神力,强如精钢,身体的骨骼都是可以祭练法宝的材料。“我历劫九世,还是第一次遇到拂煦族人的残骸,真是大造化!” 当时驻守此地的绿色精怪说得清楚,闯入的邪魔外道被她斩杀后就地掩埋,想必也没有额外加上任何禁制。所以李宏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宏胆大心细,小心翼翼将要那骸骨整副取出,这才发觉骸骨重得惊人,李宏连施数道法术,都只能微微撬动那副骸骨而已。 李宏无法,只得自己跃入坑中,仔细一看,那骸骨身下压着一只青铜铸造的蟾蜍,大小有五寸见方,泛着青绿色光华,似乎是一件法宝。此宝深埋此间,想是心有不甘,最近感应到有外界修士入内,于是尝试着引起修士注意。 那响声正是蟾蜍的头部轻轻撞击骸骨时发出的声音。 李宏眼界极高,见识极广,但定睛看时,却不认得这法宝的来历。伸手一摸,立即有一道细微的电流击来,震得李宏手指发麻。 “恩?还有禁制?”李宏再次施法,隐隐感应到蟾蜍上有道门法术印记,但是哪门哪派,传承自哪位祖师,却说不清楚。 李宏犯了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副骸骨和法宝。 第二十二章 喜得至宝 如果法力更高强一些,李宏不至于犯难。眼前的青铜蟾蜍显然是一件至宝,但李宏却不敢轻易尝试去破解它的禁制。 修道之人多有厉害的法器,常常也自称为法宝。但真正能算法宝的,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件。盖因自洪荒以来,但凡担得起法宝之名的物件,多数已经随着主人飞升紫霄了。寻常法器,抵不住四九天劫,多半在主人渡劫时就被击成了齑粉。 后代修道者自练的法器,还不曾接受天劫考验,以法宝冠之,实在难以名副其实。当今天下,除了五大宗派明确有够得上法宝的法器外,其余门派的所谓之宝,都得打个问号。 李宏历劫数次,也只有两世共得过两件法宝。其中第一件在抵御过三次天劫后,终于破损消亡。第二件,则是上一世在苍茫山中使用的法宝。苍茫派有祖训,如果弟子渡劫失败,得自师门的法宝将自动重归山门所有,因此那【紫玉碗】如今应该又被供奉在了苍茫山的‘祖师祠’里。 但凡法宝者,都非同寻常,主人以外之人想要使用已经是千难万难,要想破除禁制,完全炼化,更是难上加难。更有甚者,有法宝主人心存恶毒,在法宝上加注了厉害的法术,稍有不慎,破解之人便会受损。所以,李宏在看不破法宝跟脚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也是李宏福至心灵,他想到既然暂时不敢尝试破解法宝的禁制,那便先淬炼这拂煦族人的残骸,反正法宝在此跑不掉。 想到便做,李宏催动体内真元,施展法术开始‘肢解’这具残骸。哪里知道,一道烈焰刚刚放出,李宏耳边便似响起一个炸雷,轰隆一声,随即又有鬼哭狼嚎之声传来。 李宏定睛看时,眼前残骸似乎晃了两晃。他本是苍茫山长老,精通多门法术,又曾历劫转世,对魂魄阴阳之道最是熟悉不过。虽然眼前一花,但李宏立刻猜到这残骸上仍有残魂驻留。 修行之人除非练就成形的阳神,可以出窍远游,否则身子一死,魂魄消散,识神与元神俱亡。拂煦族虽然生就神力,大有神通,但他们都不是道门弟子,不懂修炼内丹、元神以及颐养千年之道。纵然是先天神灵,仍有一定寿数,一旦身死,也是魂消魄散的下场。所以李宏料定,这残骸上至多是一缕残魂,拥有主人生前些许意志和记忆,断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就是这么一瞬间,李宏识海中的元神,早已经翻阅过了所有曾阅读过的道藏,回查了所有听过的传说,更是做出了一千二百七十六种推测,前后比较,多方印证,方才断定无害。 既然是残魂,最怕阳火。此刻李宏体内驻有阳神,绛宫内有丹火,因此所发火类法术正好克制阴丧之物。 果然,等李宏再放法术,那残魂又发呼喊,只听那惨惨烈烈、哀哀怨怨中有声音在说:“器符子啊,你竟不是你,我亦不是我……如今我断魂,来日他丢魄,可笑……可叹……” “绿月可恨,竟不识我,害我性命……我身无用,陨落于此……有缘者解我最后残魂,当以法宝相赠……” “六极星盘注神魂……五杀云中撒精轮……”李宏每放一点火焰,那残魂便唱一句歌谣,等烧了有七八回后,歌谣开始重复,但声音更加弱小。李宏知道,随着自己的阳火煅烧,那拂煦残魂已经离体。虽然听着歌声惨烈,实则是得了大自在。 又烧了七八次,再无一声响起,李宏知道那最后一点残魂终于失去了意志,再不必经受无穷无尽的仇恨与黑暗的煎熬。与此同时,哗啦一声,连接残骸的最后一点力量消失,拂煦残骸立刻断成两百二十二块,比凡人多出不少骨节。 李宏再用手去拿那绿色蟾蜍,电击之感果然消失。 歌谣中唱“六极星盘注神魂……五杀云中撒精轮……”必定是解除法宝禁制的方法。李宏仔细打量那青铜蟾蜍,果然看出蟾蜍的双目以及四肢外各有星光闪耀,料定必是所谓的星盘所在了。此外,蟾蜍的两侧各有白云绘饰,七八朵云彩中有一点殷红,李宏急思,料定必须要用自己的精血灌注此点殷红之上。 真是李宏洪福齐天,若是他无神魂驻体,这法宝无论如何也不该他得。若不是他正好练出丹火,拂煦残骸不破,那蟾蜍也不得脱身。此刻,李宏依法行事,灌入神识,滴入精血,又以歌谣中的秘法运转真元淬炼。 法术果然神奇,不多时,那青铜铸就的蟾蜍立刻便似活了过来,舞动四肢,跃跃欲空。李宏知道这只是法术的投影,若是凡夫俗子看来,那蟾蜍还是蟾蜍,并无曾有一丝变化。 蟾蜍因主人身亡,蛰伏多年,身体又被主人重如山岳的残骸压住,动弹不得,此刻终于脱身,好不欢喜。正要脱身而逃,却又被一层层的法术裹住,尔后又有神魂印刻,鲜血浇筑,密密麻麻符篆加身,层层叠叠契约罩头。才自欢喜了片刻,又重归束缚之中。 李宏修习的是玄门正宗道法,只听他一身断喝:“孽畜归位!”随着一股股正大光明的法力灌入,青铜蟾蜍内立刻改天换地,法力强弱虽不曾变,但内中禁制法阵却是更替了姓名。从此青铜蟾蜍只认李宏神魂之命,只从李宏法力之令。 李宏笑道:“你虽得了灵性,但毕竟只是法宝,若由得你高兴跃出这存身之壳去,不消片刻,灰飞烟灭,可惜了千万年的苦功,浪费了万千年的造化。” 法宝通灵,闻言方才知道厉害,顿时温顺驯服下来。莫说是它,就是修炼了千年的道门至尊,神魂出窍时,若稍有不慎,便可万劫不复。李宏虽用了雷霆手段降服法宝之灵,背后却隐含着慈悲心肠。法宝毕竟只是法宝,脱了本性与本形而去,便是妖孽了。 李宏心情大好,没曾想早上刚被曲杨寻了晦气,正在担心如何应对【天然宗】一概人等,此刻便得了如此法宝。如今有了法宝傍身,李宏底气立刻充足了十分。 第二十三章 吞天之功 神念一动,李宏的一丝神觉便进入了碧绿蟾蜍之中。 通常而言,只有修入第四阶末段【逍遥】天地的修士,才能自由地放出神识。然而,如今李宏与自己的法宝已经是心念想通,浑然一体,故而可以做到。 法宝名为【吞天蟾】,乃是拂熙一族亘古相传的法宝之一。可惜,李宏依法淬炼,法宝中有关前主人的印记顷刻消散,再也无迹可寻,不然李宏便能窥探更多有关拂熙族的奥秘了。 比五大宗派历史更久远,比三大教更古老,几乎与道门最初三十二祖同时存在的拂熙族,如果借助他们的法术和经典,当然有可能可以探源寻幽了。李宏微微一叹,表示天意如此,不可强求。 但就在此刻,法宝中一个苍老古朴的声音在李宏的脑海中响起:“主人何故叹气?” 李宏微微一惊,随即明白:“这是法宝中法灵的声音。刚刚就是它脱了束缚想要跳离出去,却被李宏用秘法锢住。”法灵是法宝得了天地灵气以及主人法术滋润而形成意识体,它与魂魄不同,因为魂魄凝练而成的元神可以养成成形的婴儿,脱壳而去。就算身死,魂魄得秘法相助也能轮回转世。法灵则不能,一旦法宝破碎,法灵立即消失,绝无幸理。此外,法灵受法宝本体限制,也得法宝滋养,所以只要法宝本体无损,法灵绝不受侵害,这一点与出窍而去的元神又正好相反。 李宏神念一动:“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唯有一叹罢了!” “主人是不是想知道拂熙族的旧事?” 李宏立即心生警惕,关闭识海,潜藏元神,只在脑海中回应道:“你如何知道?” 那法灵显然是感受到了李宏的戒备之心,忙说道:“主人放心,我并不能探视您的识海,只是凭着些许年的经验,故有此一猜。如今您为主,我为仆,又有那秘法祭练,生出层层叠叠无数禁锢和契约,我对主人不敢不从,不敢不敬,不敢不服。” 李宏暗忖:他所言有理,我亲用法力淬炼,施加了禁锢,它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如今心念相通,它感受到我的心意实在不足为奇。于是微微一笑:“倒是我多心了。” 法灵也坦诚一笑:“可惜就算主人想要知道拂熙族的秘密,我也无能为力。原本的记忆都被封印,我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主人神魂出窍,亲入我本体之中,解除封印,但以主人如今的法力,恐怕……”吞天蟾略有忌讳,未敢直言。 李宏并不以为意:“我如今的确修为浅薄,直说无妨。” “我这本体中含有自成世界,非得成形的元婴不得而入,但一旦主人可以神魂出窍,来到我这一方世界,便是王主亲临,一切封禁自然化解。” 李宏嗯了一声,未置可否,他还在犹疑这法灵的话是否可信。不过反正神魂出窍仍要数年之功,无论真假对眼前皆无害,将来的事将来再想也来得及。李宏又问:“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 法灵得意地一笑:“不瞒主人,我的本事可就大了!” “哦?说来我听听!” “回禀主人,随着您法力日增,我一共有五术、七阵、十二神通可供您驱使。五术,乃是寻根、探源、明心、障眼和潜踪。七阵乃是【通神大阵】,【绝影大阵】,【破空大阵】,【阴阳二绝大阵】,【厚土一定大阵】,【迷踪幻影大阵】,【九九天擎大阵】,十二神通乃是十二个拂熙族战神之元魂……” “哦?这么说来,你倒的确有些本事。这寻根、探源、明心、障眼和潜踪各都有什么妙用?” “寻根乃是辨明山脉、地根,搜寻福地洞天之法;探源乃是识破敌人法术根源之法;明心乃是守卫自身心智,屏障外物扰乱元神、识神之法;障眼乃是施布禁制,迷惑敌人之法;潜踪乃是隐遁去形的妙法。凡此种种,只要主人您依法驱动,便可应验。” “前面四法我如今都用不得,唯有这潜踪一样十分有趣。你且说说,又如何灵妙?” 法灵闻言越发得意,将其中奥义娓娓道来。李宏一听,顿觉神妙,心说:“所谓遁法,总是有迹可循,要么火遁,要么土遁,要么星遁,凭空而遁的法子虽然也有,却不似此法宝这般变化万千。”想到此,李宏笑道:“我且来试试。”动念间,身形一闪,已经回到了草芦之中。原来驱动这法宝一共可得三种奇妙遁法:其一为神遁,但凡自己曾经去过,能在脑海中成影之地,皆可去得。第二为怒遁,遁法所依之物乃是情绪,尤其是愤怒之情,普天之下但凡有人发怒,此遁法便可发动,瞬间来到发怒之人的身边。第三为借遁,顾名思义,只要附近有人使用遁术,法宝一动,法宝的主人便可借助那人的遁法与那使用遁法之人一起飞遁,而那施法之人自己却毫不知情。 再一动念,李宏又回到了石林禁制中。 “果然神妙!”李宏大喜,暗道:“这法宝不愧是洪荒拂熙古神的大成之物,这等稀奇古怪的遁法,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得之正是如虎添翼!”有了这件法宝,隐遁随意,来去自如。尤其是李宏有八世记忆,曾经去过的地方无数,现在要想重临旧地,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一念及此,李宏祭起法宝,要遁往万里之外的苍茫山。苍茫山中有他昔日留下的足迹,有他经年苦修的密室,有他日夜不休炼成的丹药,还有那只伴随他度过了千年岁月的【紫玉碗】。 身形微微起伏,就在李宏以为睁眼便能看见满山梨花之时,一道犹如九天雷霆的猛击骤然降临。 李宏眼前一黑,胸腹一震,几乎晕厥过去。 随即经脉内的真元散乱,丹田中气海停滞,道火顿熄。李宏元气大伤。 “怎么回事?” 法灵猛咳两声:“主人,如今咱们在一片自成世界之中,您法力不够,强行突破,被禁制反噬了……” 李宏顿时反应过来,这【天然宗】乃是生在一颗古木之内,显然是亘古而来的厉害自成天地。想到此,不由得悔恨交加,差点一口鲜血喷出。还好,已经淬炼过五庙,身体的强健程度非同小可,否则这一下不仅道行受损,法身更有可能受害。 法宝失去了李宏灵力的维系,内中的法灵顿时也变得浑浑噩噩起来,再不说话。李宏知道,以他现在的状况两三天内最多还能再发动一次法宝。虽是懊恼,但李宏毕竟道心坚定,立即盘膝运功,企图尽快回复。 第二十四章 另寻出路 这一次入定修行,一晃就是一日夜。气海丹田虽然恢复了旋转,可惜丹火熄灭,唯有伺机再次尝试。也是李宏过于心急,若是等个一两日,等道火稳固之后再运转遁法,丹火绝不至于会熄灭。 长叹一口气,李宏闪身出了石林禁制。此刻正好夕阳西沉,余晖耀眼,李宏眯着双眼往前观瞧,突然想起运用遁法时被禁制一击,犹如遭逢九天雷劫一般,刹那间似乎有些记忆涌出。 自从这一世醒觉过来,一直到识海开启,李宏始终记不起自己上一次历劫之前瞬间以及历劫之后片刻的情形。通常神魂会在历劫后丢失刹那记忆,但李宏已经不是第一次轮回,早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 虽然刘满身体内、脑海中的确有自己惯常使用的禁法守护元神,一切看来都与前几世轮回无疑,但毕竟有记忆丢失,这让李宏隐隐感到不妥。几番推测,认定是因为历劫次数临近极限,元神开始衰退的缘故,没想到这一次竟又冒出来一些记忆来。 李宏神魂立刻开始翻阅一日夜前显现的记忆,但却发现有些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几乎辨识不清。李宏又叹一口气:“看来元神确实已经到了极限,若此生再不能飞升紫府,大道绝也!” 道火熄灭,记忆衰退,李宏觉得自己就像在经历传说中的‘天人五衰’一般,心情不由得略微有些沮丧。 十里累看见主人现身,巴巴地过来讨好。 李宏被那猛虎蹭得下巴发痒,忍不住笑骂道:“好一个畜生!这次难为你,竟等了这许久!想必是饿坏了?” 十里累呜呜低咽了几声,表示自己的确饥肠辘辘。 不知怎的,看见十里累那憨样,李宏的心情突然好转。“九世累修,八世落劫,什么波折没遇到过?丹火熄了,再点就是。就算不能飞升紫府,人间逍遥千余年,我也是胜过生灵无数了!”一念及此,李宏瞬间豁然开朗,吆喝一声,骑着十里累返回草芦。 草芦内,崔氏正眼巴巴地等着李宏。原来他这一次离开已经是两日一夜,乃是从未发生过的事,难怪崔氏担心。 看见崔氏望眼欲穿的深情,闻着锅里香气四溢的菜饭,李宏心中一暖,觉得人间美好,但随即又暗骂自己一句:“这一世怎么尽是这种人间俗情,一点道心全无?混账混账!” 收拾了片刻心情,李宏恢复冷静,淡淡一笑,与崔氏坐下吃饭。 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运转体内真元,却发现五脏内精炁不旺。李宏先是一惊,随即明白,丹火熄灭时犹如釜底抽薪,虽不曾伤了五脏,却令五脏休克,暂时丧失了产生精炁的能力。之前的那一日一夜中,五脏只是缓慢减缓生成精炁的速度,而到了此刻则是完全停滞了。 最要命的是,李宏从未遇到过这等情况,凭借几世累积的经验来看,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就只能是静听天命了。有可能两三日,五脏便会恢复;有可能需要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还有可能永远也恢复不了。 李宏恢复了心境,此刻情绪只是微微起伏,外表更是冷静异常。 …… 夜深人静时,崔氏早已经安然入眠,李宏则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的打算。五脏已经淬炼结束,三田已经贯通无碍,可惜仍未开通九窍,否则就算五脏真的受损,修行仍能继续下去。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修炼呢?道门讲究五行阴阳齐备,一开始的修炼离不开五脏。如果修炼单一属性的元力,倒有法子可想,但那不是长远之道!”李宏记起有一世自己修炼元力,仅仅八百年便耗尽了寿元,于是不敢做此存想。 想来想去,不用五脏为基础的修炼之法倒有不少,但均是旁门左道,得不成正果。正在辗转反侧,李宏突然一笑:“我真是舍近求远,眼前不久有现成的法子吗?” 清晨,李宏起床,忙不迭出了门。前一晚,他没有入定修行,而是实实在在地睡了一觉,整个人都有一种久违了的清新之感。 摔琴给他的令箭,已经用了,如今只能亲上天然山颠才行。十里累闻得主人一声哨响,立刻来到近前蹲下。李宏翻身上背,喝道:“上山!” 十里累为了讨好主人,抖擞精神,撒开四腿拼命地往天然宫跑去。这天然山看着并不巍峨,然而要想凭着凡俗的腿脚跑上山巅并不容易。李宏知道这山峰乃是以神通移来,内中乾坤异数,从山脚到山巅整个空间都被压缩了。若是绕着同一高度奔跑,路程倒是实实在在的,但若是往上或者往下奔跑,每一米其实都有百倍以上的距离。 李宏也不着急,他有意要锤炼锤炼十里累。 这一次,十里累倒也争气,它咬紧牙关,最后硬是没有歇息就奔上了山巅。李宏回头一看,自己居住的草芦仍在‘不远处’的山腰,被云雾所遮绕。再看胯下十里累,汗涔涔,湿津津,已经累得快要脱力。 李宏双手捂住十里累的耳朵,运转真元。瞬间之后,十里累便觉得四肢温热,疲累顿消。它一个畜生,不晓得好歹,只知道欢喜,于是撒开欢在山巅平地上狂奔,大小数座宫殿瞬间被甩到耳后。 一路上稀稀落落遇到一些同门,大多递来冷眼。前些时日,李宏不大不小地一闹,已经在天然山闻名遐迩了。一众同门都知道李宏是掌门的心头肉,各种传言也早已经漫天飞舞,所以各人虽然暗地里不忿,但明面上却都不愿意来招惹李宏。大道艰难,人人争先,正经修行之人,没几个喜欢置闲气的。 李宏目光如炬,瞥见旁人递来的冷漠眼神,以及那眼神中隐含的轻蔑和嫉妒,只是淡然一笑,毫不介意。在李宏看来,这些人都是尚未登堂入室的末学后进,与自己全然不在一个层面,实在也是无气可置,简直提不起兴趣去稍微关注分毫。 十里累只觉得到达山巅之后,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自己奔跑如风,而且体力绵长,心里高兴极了,于是奔行得越发恣意,惹得越来越多的人投来注目礼。 一般人不愿意也不敢招惹李宏,但不代表整个天然山就没人敢这么做。比如两天前被李宏用法术打了一跤的曲杨,此刻就正憋着气。 曲杨奉掌门青木真人之命前去传授李宏导引筑基之术,她这人生得迂直,性格古板,脾气粗鄙,但却谨守规矩。虽然心里不喜欢李宏,也不理解为什么掌门师姐对他青睐有加,但既然奉命去传授,她便一丝不苟、一板一眼地教,自然也不懂得什么变通。 两天前与李宏比较拳术,被李宏用法术胜了,心里十分气恼,但却不肯破坏规矩,于是按着订下的日程乖乖回到天然宫,要等再过三日才去寻李宏晦气,哪里知道李宏竟然提前一日送上门来。曲杨裂开大嘴一笑,露出得意的神情:“好小子,地狱无门你硬要来,那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了!” 曲杨守规矩不假,但并不代表她不会报私仇,更不说明她就是个良善之辈。只见她放出自己拿手的碧绿烟雾,转眼来到近前,人还至,声先到:“好小子,你来得正好!” 第二十五章 度厄长老公孙隐 “巧什么巧?我的手下败将!”李宏闻声便知道来者何人,也不避讳,大声喊道:“曲杨长老前日比武败了,想是痛定思痛,揣摩出什么好招数了?” 李宏这一喊,顿时吸引了更多的弟子聚拢前来。 摔琴、禾木还有红绸都闻声而至。 曲杨原想着在天然宫外当着众多弟子的面给李宏一个下马威,挽回一些颜面,哪里知道李宏竟然豪无顾忌地先发制人。 围观众人自然并不都相信李宏的话,但还是有少数人开始议论。 曲杨听得明白,立即气得三尸神暴跳,一把扯碎遮蔽自己的烟雾,连装神弄鬼也懒得装了,显出真身来,扬手发出法术要打李宏。 早有摔琴和红绸不约而同跃出人群,来到李宏面前,四手连动,瞬间捏出数个法决,化解了曲杨的数道法术。 曲杨的修为远在两女之上,但她只想教训一下李宏,所以出手并未使用全力,饶是如此,摔琴和红绸二人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堪堪化解李宏的危机。 前者是得了师父密令处处维护李宏,后者是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处处要与摔琴较劲。无论如何,两人现下都是帮了李宏大忙。 李宏料定必会有人出手,即便无人出手手中还有保命的法宝,所以有恃无恐,显得镇定自若。 人群中早就议论纷纷,认为李宏胆色过人者有之,认为李宏装腔作势者有之,感叹李宏洪福齐天者有之,鄙视李宏狐假虎威者有之,不一而足。李宏对一切议论都视而无见,因为对他而言这都是与大道无关的旁枝末节。 曲杨脸色暗沉,哑着声音说道:“你们干什么?敢破师叔的法术?长本事了?” “弟子不敢……”摔琴话没说完,就被曲杨打断:“你们真是目无尊长……” 曲杨的话也没说完,就被突然现身而来的青木真人打断了:“师妹何故生气?” “怎么摔琴和红绸又惹你生气了?她们还小,都是孩子,你有几百年修为,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李宏?他这才入门不到一个月,能惹到你?你可是著名的鬼见愁,是不是你要求太严格了?” 不等曲杨话说完,青木真人已经一连窜说出一大堆废话,硬是将自己的师妹挡住,憋得曲杨一脸通红,一肚子闷气。 前几日听说李宏想要学习法术,青木虽然高兴,但只权当李宏是一时兴起,所以随便请了曲杨出山。当然也是存了心思,觉得曲杨为人认真,就算李宏不是当真要学法术,多少打个牢固的基础总是好的。而今日李宏突然又闯上天然宫,青木真人便觉得李宏是认真要学法术了,于是喜不自禁地冲将了出来,正好替解了曲杨之围。 红绸眼含讥诮地盯着摔琴,言外之意:你果然是先请示了师父才动手的,真是狡猾! 摔琴没看红绸,却瞟了李宏两眼,觉得李宏有些与前不同。 李宏大大方方,要求青木真人传授道法。 曲杨憋了气,厉声喊道:“师姐,你让我教他筑基之法,如今筑基未成,他如何学习法术?他是您的弟子,照理我是不该管,但既然师姐委托我做这事,那师妹我说不得就得做完、做好,不然对师妹我的名声有损!”她一脸坚定地盯着青木真人,显然是动了真怒。 青木真人自然有办法弹压这个师妹,但天然门中的四位长老以及掌门都各有势力,明争暗斗从未停歇,所以青木真人轻易也不想得罪曲杨。曲杨虽是迂腐刚愎,但她对青木真人却是用处大于威胁。看着曲杨认真的样子,青木真人既好笑又好气,李宏对自己实在太重要,可眼下如果不给曲杨一点台阶,将来如何再见? 正在犹疑,天然宫内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曲杨师妹既然奉命传授弟子筑基之术,那自然应当完备其事才对!” 青木真人闻言,双眉微蹙,淡淡有些不悦。 那声音虽似替曲杨打抱不平,但曲杨却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李宏觉得那出声之人甚为讨厌,躲在宫殿内传音,故弄玄虚,于是忍不住喊道:“说话的可是前传功长老,如今的度厄长老公孙隐?公孙长老,既然你也干过传功长老,干嘛不亲自来传功?躲在后面喊话装好人,难不成想借机挑拨离间不成?”李宏仗着自己十二岁,年纪尚幼,胡乱喊话,却是将青木真人与曲杨之间的心病喊掉了。 青木真人正在暗暗得意,众人突然哗声一片。原来五十年不曾步出天然宫的度厄长老公孙隐竟然在今日破关而出了。 五十年前,青木真人与师姐‘鱼龙上人’争夺掌门之位。彼时前一位掌门已经离奇失踪数十年,整个天然宫乱做一片,正是需要人来鼎力乾坤之时。争夺掌门最有力的三位人选便是绰号‘无影天公’的公孙隐,鱼龙上人以及青木真人。这三人是那一代弟子中资历最深的几位。 但是最后公孙隐却突然退出竞争,决定在天然宫中闭关。这一闭,便是五十年。有人说如果不是公孙隐闭关,现如今的掌门或许会是公孙隐。所以青木真人与公孙隐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瑜亮情结。 如今门中弟子大多年轻,许多人都没有见过公孙隐,所以他此刻现身立即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 李宏一瞥,早看见一个样貌年轻、容颜俊俏的道人从远处走来。那道人生得眉分八彩、俊朗飘逸,说不出的好看,若不是胸前有黒髯,看着年纪不出二十。显然是用法力精心打扮过。 道人背着手,不怒自威,走得却是极慢。然而转眼却到了近前。 “你就是刘满?”道人公孙隐突然开口。这一开头立即又吸引了无数的注意。 “那就是师伯?” “好俊俏,好年轻啊!” “他的声音真好听……” 弟子中以女子占绝大多数,公孙隐一现身立即引来无数夸赞。 李宏知他是得道的真人,又是天然宗的前辈,所以对他的装腔作势不以为然,只是拿不准他为什么会在此刻现身,当下微微一笑,既看不出是冷笑,也看不出是奉承:“正是区区在下!” “听说你不大愿意让曲杨师妹传授你筑基之术?” 李宏心念急动,元神早已经做出了各种推测,只见他淡淡点头:“曲长老长得不太好看,我不喜欢她教!”一句话顿时又引来一阵哗然。像李宏这般言语直接的,在天然宗并不多见。 然而,曲杨却不在意:“贫道确实是丑了一些,但与修道无妨害!” “不光长得不行,传授的东西也着实不行!”李宏摇摇头:“我不需要再筑基,只需要功法即可!” “不筑基就想修炼功法?你简直是痴人做梦!”曲杨这人也是心直口快:“你这小子实在不知好歹!” 青木道人在一旁不好说话,心道:“刘满,今天的事到底怎么终局,归根结底还得看你眼下怎么应对了。” 李宏聪慧过人,也不与她争辩,只说道:“你的筑基之法不就是导引术与拳术吗?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会的都打来我看看,我看完了,学会了总可以了吧!”这已经是李宏做出了让步。他知道既然公孙隐都现身了,那么青木真人绝无强逼曲杨的道理,为今之计只能是让曲杨心服口服! 曲杨失声大笑:“好狂妄无知的小子,果然是骄傲自满之人,难怪取名一个‘满’字。” 第二十六章 灵根道木 不知怎的,曲杨嘲笑刘满的名字,却让李宏有点义愤填膺。“亏你还是长老,见识忒浅。这‘满’字乃是功德圆满、志得意满的意思!人果然是心有所想,言有所指!”末尾一句语带讥诮,话一出口,李宏又略微有些后悔与懊恼。后悔者倒不是怕得罪曲杨,而是好奇自己怎么会与这些凡俗之人置气。 曲杨也不生气,扭头看看青木真人。言外之意:既然这小子如此说了,你看怎么办? 青木真人尚未说话,公孙隐斜跨一步,伸右手捂住了李宏的手腕。李宏微微有愠色,但却仍骑在虎背上未动。他知道公孙隐想探究自己的实力。 泥丸宫、识海内有不下百道高深的禁制法术,凭公孙隐的道行决计破不开,李宏的元神无虞。丹田之中,并无丹火,顶多气海内真元充沛一些,其他则毫无破绽。 李宏心道:“若不是丹火熄灭,我何必来此!” 果然,公孙隐默不作声,微微皱眉,很快便将手撤去了。 青木真人正要说话,公孙隐却抢先了一步:“贫道听闻你一向不肯入门,怎么今日倒想学习我天然宗的法术了?”这话是问李宏的。 李宏活了这许多年,什么阴谋诡计、权谋心术都知晓一些。但久居高位,常做高人,若非实在必要,一般而言都习惯直来直往地说话做事。当下,他也是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我就是今天想学了!” 一句话,不过是李宏平素的风格,却被一众同门当做是狂傲无知的表现。 “既然想学,那就先筑基吧!”曲杨还是揪住这一点不放。她斜瞥着李宏,心说:“贫道有三千余套拳法,就是看也够你看个七天八天的,我就不信你记得住!” 围观的弟子大多也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无不暗中心说:这李宏当真不做人子,不晓得天高地厚,竟以为师叔的拳术是那般好学的。 摔琴也在心里暗暗担忧。 “他已经筑完基了,丹田内真元颇丰,还筑什么基?”公孙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言外之意就是“曲杨你也不必纠结于此了。” 曲杨脸色黑中带红,显然对公孙隐的拆台十分不满。 “公孙隐师伯果然一早就被掌门说服了,这是来做戏的罢了!”弟子中有人如此想。 李宏心里狐疑,不知道公孙隐存的什么心思。 青木真人则是意外一喜:“既然如此,那曲杨师妹筑基授艺的任务就算了解。刘满,你随我来,我传你道法!” “且慢。他筑基虽是完成了,却练不得我门中之术!”公孙隐加了一句。 青木真人脸色微变:“师兄此言何意?” 李宏暗道:“果然还有文章!” 公孙隐脸色不变,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小子体内不知何故已经存了不少真元,咱们的灵种怕是种不下了!?” “什么灵种?”李宏对天然宗的修行之法一无所知,但见之前摔琴与禾木打坐、导引恢复真元,汲取的也是天地灵气,便暗自以为这门中之术与道家的修养之法相差应该不远。却从未听过什么灵种,故有此一问。 青木真人闻言脸色也是微变,她一味相信箴言天机,却没想到年仅十二岁的‘刘满’竟然已经‘无师自通’,聚集了足够分量的真元。她犹疑了片刻,还是放弃了亲自检视李宏的打算,乃是存了点自欺欺人的想法。 八世累修,也从未听过‘灵种’的李宏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青木真人,然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摔琴。 还是摔琴机敏灵巧,急忙凑上前向几位长辈行礼,然后解释灵种为何。 原来天然宗的功法与道门在形式上颇有相似,门中长者也多以道士打扮为主,更是喜欢自称‘贫道’,然而此‘道’非彼‘道’,与道门的修炼是有一些根本差别的。 道门以天地灵气为源,以自身做鼎炉,借三田淬炼真元、凝聚内丹而得大道。天然宗也以天地灵气为源,但自身却不做鼎炉论,而是当做土壤,借三田播下‘灵种’。灵种乃是天地灵根所结的种子,在丹田中借助人体的灵气而生,逐渐在修炼者体内长成‘参天大树’,此树即是‘道木’。道木成长到一定阶段就可以自发地汲取天地灵气,而且还可以自发地产生灵气,无需修炼者开通九窍。修炼者的修为高低最后便取决于这根‘道木’的成长。 李宏闻言大感惊奇,如果此法属实,那这‘道木’就真不愧为混元灵根,竟然可以自发地产生灵气。李宏见识广博、经验丰富,瞬间便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既如此,那我就更要修炼了。不就是灵种吗?你们教我播种之法,我练给你们看!” 李宏表现出信心,乃是建立在对自身充分了解的前提下。凭着摔琴的介绍,李宏已经对这【道木天然之法】有了基本的理解。天下修行,以道为根本,演变万千法门,彼此总有想通之理,所以李宏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觉得自己足以应对。 尤其是无需开通九窍便可攫取灵气这一点,正是解除了李宏现在的困境。虽然五脏散乱,但他之前积攒在气海中的灵气应该足以让灵种发芽生长了。 众弟子见李宏又口出‘狂言’,心里愤恨的有之,心里疑惑的有之,等着看笑话的有之,讥笑他无知的有之。 青木真人笑道:“既是入了门的弟子,于情于理都得让他试试。” 公孙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曲杨也没有反对,既然公孙隐都说了‘刘满’播不下灵种,那她就更不必再次出头了。她双手怀抱,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得意还是幸灾乐祸,或者是毫不关心。 “本门天然之法,乃是身法自然,各有不同。种下的灵种可成就不同‘道木’,刘满你附耳过来,待我传你秘法。” 李宏随即翻身下虎,来到青木真人身边。 “树木者,天然一根,但得不同灵元,成就迥异缘法。金木者,无坚不摧。木木者,生生不息。水木者,变化无穷……天然之法与五行相关,却不拘于五行,又有幻木,醒木,混木,劈木……林林种种……” 李宏早得神识,智开天元,无需多说,只一遍就将那千字真言记得清清楚楚,牢牢固固。 过了片刻,李宏笑道:“得了,拿灵种与我!” 第二十七章 十种并下,群树成林 众人闻声皆是一哗。寻常人背诵真言,至少须得三五日方能记得清楚,还得三五日熟悉依诀导引的法门,再有数月筑基,方才敢引灵种入体。眼前这‘刘满’就算筑基圆满,省去那几个月的苦功,至少也得七、八天才到引种之日,可这厢青木真人前脚教完真言,他竟就大言不惭地要引灵种。 “胡说胡说!当真是个狂徒!” “这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简直到了无耻的地步。” “乡野村夫,无知者无罪。君不见,越是井底之蛙,越是自以为满么?” “我倒想看看,他如何出丑!” 一时间,但凡在附近的弟子都发出不屑与嘲弄的言语。显然公孙隐故意没有驱赶任何弟子,就是想让‘刘满’当众出丑。 青木真人虽不是真的关切李宏,但记挂着箴言预示,不想李宏当众出丑以免伤了他的道心。 然而,李宏淡淡一笑,完全不以为意:“拿来拿来。且莫浪费功夫!”他说的倒是实情,今生乃是他历劫最后一世,耽误不得。 青木真人眉头轻挑,暗示李宏。李宏微微摆首:“无妨无妨!” 摔琴知道师父的意思,急忙又劝。要将这当中的难处一一道来,却被李宏打断:“修炼者,与天争命,耽误不得。快快传来!” 青木真人见无法,只得着手捏诀,暗暗念动真言。刹那间半空一团亮光闪烁,转眼来到近前,被她接在手中。 李宏看时,那所谓灵种原来是一团轻飘飘、亮堂堂的光气。以李宏的见识也看不出灵种的组成。 “张嘴来!记住。灵种入体,却不是入凡体,入的乃是法体。唯有三田方可落种!”青木真人手一扬,那灵种飘乎乎落入李宏口中。 李宏早已经识得妙处,知道这灵种与丹田气海有相通之处,服食进去就入了经脉穴道。果然,灵种犹如一团化不开的真元,入体便进了那十二正经之内。李宏依照旧法催动那灵种,往绛宫中丹田而去。下丹田中有气海,将来是内丹存身之所,故而落不得种子。泥丸宫上丹田中是识海、元神存身之所,更是落不得种。思来想去,唯有中丹田可以一试。 李宏那丹火刚熄,中丹田内热度颇高,李宏寻思了片刻:“这天然之法虽有些奇妙之处,但我那道法才是正途,如今行的是权宜之计,说不得将来还得重拾旧法,须得给丹火留下位置。”如此动念,那灵种顷刻便落在了距离丹火燃放处数寸之外。 灵种落下,却受不得丹火余温烤炙,瞬间焦枯,化成一点火星。 李宏眉头微皱,没想到灵种如此不堪驱使。 “如何?”青木真人见李宏皱眉,急忙出声相问。 李宏摇摇头:“灵种脆弱,烧掉了!”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立即乱成一团。嘲笑者居多,好奇者居少。 青木真人则是百思不得其解:“从未听过灵种可以被烧掉的!” 公孙隐没有说话,身旁曲杨却是放声大笑:“无知小儿,就凭你这般道行,何敢口出狂言?如今一试,果然不中用!灵种落不下立即化作轻气,何曾听过烧掉的?切莫扯淡!切莫扯淡!师姐,你被他骗了,他不过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村夫罢了,什么烧掉,不过是幌子而已。” 众弟子见曲杨长老这般说,也都信以为真,无不抚掌狂笑,笑那‘刘满’口出狂言,转眼落个现世报。 李宏也不着恼:“先别急着笑,是你们这灵种不济!怎可嘲笑旁人?” “小子,还要嘴硬不成?”曲杨长老的饼脸铁青,开始盛气凌人起来。 “再取十颗灵种与我,十颗一起落,想必有点前赴后继的效果,若是还不成,那便是我无能!” 青木真人二话不说,又要依法取种。曲杨却道:“掌门容禀,不可纵然此子!” 青木真人笑道:“初次落种不成者,并不罕见,实属正常。灵种有的是,不值什么,让他试试无妨。” “十颗灵种入体,他操控得了吗?”曲杨还是不依不饶。 “我若操控不了,爆体而亡,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吗?”李宏一笑,朝着青木真人催道:“快来快来!” 曲杨冷哼一声:“若是再不成,师姐你可不能继续纵容了!” 青木真人脸色也有些不善,点点头:“贫道省得!” 转眼,十颗灵种现身,又入李宏之口。李宏已经知道那灵种受不得丹火,心说:“刘满这具身体脾土之气最盛,于这灵种最是有利。之前不知,因是丹火旺盛,即便只是余温也克制了木行灵种罢了,这一次我以九宫方位,十处落种。前九颗种子以身试火,给绛宫降降温,第十粒种子好歹能成。” 如此想着,李宏再次催动灵种,更以自身修炼的【长椿木】功法运转真元给灵种保驾护航。那灵种与真元格格不入,但也未见争斗,前后脚进入绛宫之中。 前三颗种子离丹火燃处比第一次更远,却仍旧瞬间成烟。李宏便反其道而行之,将第四颗种子落在了丹火熄灭的故处。那丹火灭处,实际上脾土之气最盛,种子一落立即生根发芽。 李宏大喜:“得来全不费工夫,哪里需要十颗种子呢?”这么想着,却是贪心不足,竟然将余下的六颗种子尽数落下,全都靠着之前丹火点燃之处,挤作一团。 此刻,李宏苦心收集的五脏精炁发挥了大作用,七颗灵种受了真元滋润,齐头并进全部生长起来。奇妙的是,在法体之中,七颗‘道木’看似重叠,却又互不妨害,竟似各有天地一般。 李宏静心感悟,身体则是一动不动。青木真人、公孙隐还有曲杨长老几个距离得近,只见眼前的‘刘满’一时间痴痴呆呆,神情凝固,还以为他被灵种砸坏了身体。 青木真人面现为难之色,生怕李宏出了意外。公孙隐不悲不喜,看不出其所思所想,唯有曲杨长老一脸的得色。 第二十八章 破境似等闲 “不成了不成了!这小子傻了!”曲杨高声一喊,众人都道李宏果然是个痴狂之人,如今自食恶果。 摔琴暗道:“难不成我真看错了他!” 红绸和禾木因为与李宏有点交集,不由得微微感到惋惜。 “你才傻了!”就在此刻,李宏突然开口说话:“曲杨啊曲杨,你身为长老,怎么如此这般不堪?难不成,你就想着让门中弟子变傻不成?”说着话,李宏‘顽皮’地一笑,然后一跃而起,双手挥动,随即有大股的灵力来降。 这天然宗的功法,不用非开九窍,【道木】生发之后,虚实相连,法凡相通。道木的枝叶融于经脉、血管与发肤之中,于是天地灵气可以从周身毛孔渐入,虽然缓慢,但胜在数量众多。 道木的主干长到约三寸长短,便大概等同于道门的【开窍天地】,外界的灵气即可透体而入,之后与道门修炼相仿。虽然灵气不必非得从九窍而入,但灵气的大小却仍受限于道木枝干的吸聚之力,所以仍有类似【铜钱】与【元宝】等等境界划分。当初李宏所见摔琴与禾木恢复元气时,有灵气聚集,便是因为她们身处在这一重大境界之内。 李宏乃道门前辈,对修行一途高屋建瓴,各种法门烂熟于胸。只是苦于丹火熄灭所以无法继续‘明五觉’,‘坐胎’,和‘破窍’。而此刻,七颗道木借助李宏体内浑厚的真元瞬间生发而成,早超过了三寸长短,于是天地灵气受到‘道木’的召唤,如期而至。 话说天然宫外,众人无不变色。大股的灵气聚集成云彩状,一朵一朵,遮天蔽日而来,前赴后继,争先恐后。 李宏不晃不忙,接连变换各种手法,接纳各股灵气,使用的均是天然宗嫡传的法门,娴熟无比,好似已经修炼了多年。灵气来得又多又纯,李宏一边使用天然宗的道木汲取,一边运转道门心法淬炼,两法倒不冲突,时间略长,反而相得益彰起来。如此一来,李宏顷刻间越过了【明五觉】和【坐胎】两重天地,又直接垮过了【破窍】天地,而进入了引气入体的第二阶。 李宏对天地真元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不消片刻便将数不尽的天地灵气转化成了体内真元,只是苦于‘刘满’这具身体境界不足,不能将所有灵气全部收为己用。然而,李宏却是福至心灵,突然想起用吸纳到的外界灵气倒灌身体。 所谓明五觉,乃是五脏精炁到了一定程度后,便可用以增强五官识感。而坐胎乃是借助丹火和通明的五觉长时间的冥想,进一步提纯体内真元。然后再用体内真元破开九窍。 如今直接越过了开窍而取得天地灵气,体内真元空前丰沛,虽然未经丹火淬炼,纯度略显不足,但胜在数量巨大,因此李宏借助这些力量一举突破了前面几个天地,与此同时又在不断突破后面的天地。 众人眼中,李宏小脸通红,不时露出痛苦的神色,那是强行破开九窍时的征兆。李宏凭借着元神的神通以及坚毅的性格,忍受真元破窍之苦,好在体内道木的枝叶浸染在经脉血窍之中,对‘刘满’这具身体竟有庇护滋养之功,所以虽然破窍来得凶猛,却不曾伤害分毫。 “已经铜钱大小了!” “不!已经是元宝大小了!” “怎么可能?那灵气已经成了烟霞?!” 在人们一声一声的惊呼中,李宏似乎连破了六个天地。其实不然,真实的情况是李宏一口气破了【明五觉】,【坐胎】,【破窍】,【吸气】,【固本】,【培元】,【萤火】,【铜钱】,【元宝】一共九个道门修炼的天地。 青木真人面露兴奋之情:“此子果然不同凡响!”心里想着的是:“箴言果有其事!青木得石龙,羽化而升天!” 公孙隐脸色不变,只是眼神略有变化,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曲杨惊得目瞪口呆,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不仅是她,围观的一众弟子,无不惊骇莫名,其中不少有慧根的,立即更改前观,将李宏惊为天人。 天然宗四长老:传功、执法、度厄与护教。公孙隐是度厄长老,曲杨是执法长老。还有那廉玉是护教长老,摩云天是护教长老。两人原本在深宫中修炼,俱被宫外呼喊声所惊动,出来看时,也各吃惊不已。 一条条胳臂粗细的灵气犹如长蛇一般扭动着,呼啸而来,眨眼便被李宏的肌肤收走。不仅如此,已经开通了的九窍也在不遗余力地攫取灵力。外人看来,此刻的李宏就放佛被一条条烟霞缠住的石雕,烟霞如藤条,烟霞似铁索。而烟霞还泛着五彩之光,令人目眩神迷。 李宏忍不住放声长笑,前一日才刚遇挫折,这一刻却是修为突飞猛进。如此一算,这一世的修行之快竟是前无古人,怕是也再无后者了。心怀敞开,豪气顿生。李宏暗运玄功,轰隆一声体内巨响,原本熄灭的丹火竟在原处死灰复燃,熊熊烈焰竟比前一次更为猛烈。 丹火猛烈,道木根茎立时受到炙烤,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李宏道声不好,却是下意识忘记了如今绛宫中的道木惧怕丹火这回事。一瞬间,李宏反倒进退失据了。如果回归道门修炼之法,任由丹火炙烤道木,那便可惜了这七棵已经生长成了的大好混元灵根。若是放弃丹火,仅凭天然宗的法门,此生恐怕大道难成。 危急时刻,容不得多想,道木已经开始了自发的反击。那道木虽然惧怕丹火,但此刻七树抱团,人多势众,又有充沛的真元做底,索性放开了一切与丹火争锋相对。丹火要烤,那便让它烤。瞬间后七棵道木便被丹火烧去了约莫十分之寸的根茎,但借助真元却又在瞬间内长出了一寸长短的根茎。如此一来,道木不断地生长,却难以变高。 李宏觉得新奇,立即调整内息,运转真元,想要助那道木一臂之力。但一旦自己运转真元,道木每得一分辅助,那丹火便也旺盛一分,竟是水涨船高之势。李宏暗道:“是了,丹火与道木俱生我身,一脉相承,我自己的真元对他们也是一视同仁,助了道木也是助了丹火,既如此,由得它们自生自灭吧。”遂把心思移开,专心提取天地灵气以及淬炼体内真元。 不大工夫,道木与丹火的对抗便稳定下来,无论李宏怎么调配体内真元,但凡丹火烧去多少道木,便有多少道木顷刻长成。两下相抵,互不相让。道木虽不变高,但根茎却是越发粗壮,而丹火有了道木做薪,也是越燃越旺,烈焰蒸腾,赫赫生威。 “妙哉妙哉!”李宏觉得体内真元充沛到无以复加,再不敢贪多,瞬间收功从高处跃下:“天然宗的功法果然有过人之处,似这等收取灵气,何愁法力不足呢?” 第二十九章 山中无事,岁月静好 曲杨脸色僵硬,但她为人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虽是迂腐,也不缺阴毒,但却很有几分耿直之心,当下立即抱拳认错:“是我曲杨有识人不明之错!刘满你果然是天纵奇才,掌门师姐没有白白纵容你!” 李宏早已经养成宠辱不惊的性情,闻言仍是不咸不淡地微微拱手:“好说!”既不感激涕零,也没落井下石,更未感怀动容。 公孙隐瞧在眼里,心中似有所思。李宏也瞧在眼里,却是不以为意。正是‘金鳞非是池中物,任他鱼虾各沉浮。’ 李宏收功下来,翻身跃上十里累,喝声:“多谢!走了!” 众人又是一惊:没想到这刘满竟是这般不通事务,得了功法说走就走。 公孙隐却突然说道:“此子性格至纯而简,至简而陋,他不得正果谁得正果?”众人方知,修炼一途,若是沉溺于俗世思维,必定难逃桎梏。非得有一些至刚与至强之心不可。正是一心向道,故而一切可抛。 摔琴心中激荡,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对李宏看得不错,另一方面仍被李宏惊人的表现所震慑。谁能想到自己在穷乡僻壤中抢回来的一个少年,竟有这般神通? 禾木也惊得目瞪口呆,连叹侥幸:“幸亏当初没把他得罪得太惨,不然我以后可就惨了。”想到此,望向摔琴,心想:“师姐果然是慧眼识珠……”同一时间,红绸也望向了摔琴。 十里累亲眼目睹主人破茧成蝶,虽然自己懵懵懂懂,却还是大约明白了七八分,知道主人非是池中物,于是下山的路跑得格外卖力。 李宏见状知道十里累有心讨好自己,也是此刻心情大好,十里累鸿福来至。李宏伸手一扶,运转法门将十里累的横骨轻轻一扭,就听~豁喝~两声,十里累吐出一大口浊气,随即便口吐人言:“好~酥软~(好酸)”语调怪异,吐词模糊。 “去了横骨,可吐人言,潜心修行,可开灵智。好好学人话吧!” 十里累此刻方知乃是主人给予自己的大造化,忙点头哈腰,学着人话说:“都喜~主~愣。(多谢主人)”竟是口齿不清的缘故。 借助李宏的法力,不大工夫十里累便跑回了草芦前面。因为刚得了说话的异能,所以时时处处都想尝试,便朝着草芦里喊道:“主来来,喜奥的喝位来了!”(主奶奶,小的回来了!) 崔氏正在做饭,闻见外面有人粗声粗气地喊,听着那语调似乎是初学人言的婴儿,但嗓子却是哑的,忙探头一看,却是那老虎正在挤牙弄脸地学人说话。崔氏吓了一跳,啐道:“你咋学起人话来了!” 李宏兴高采烈,走进门来:“以后母亲烦闷时可与它说话。” 崔氏原本就不是山野村民,乃是被人拐骗到刘家村,强行配了婚的可怜妇人。她早受教化,心智高强,闻言知道那老虎是得了李宏的好处,又听李宏这般言语,知道李宏修炼繁忙,求的乃是长生大道。回想起自己前半生的苦难,感喟良多。如今虽然得脱,但人生如白驹过隙,繁华热闹转眼成空,一时唏嘘,潸然泪下。 李宏见状便问:“母亲这是为何?” 崔氏便答:“我叹自己命苦,又怕不能与你长生作伴,所以伤感。” 李宏寻思了片刻,便问:“母亲可愿修道?” 崔氏点头不已:“我知你必是有所奇遇,方才与幼儿时迥然不同。如今既然你也修道,那我也修道了吧。” 李宏暗忖:“刘满既是她精血所化,我说不得也要报答她一二。既然她福至心灵,提出此节,那便传了她道法吧。”当下寻思起来,想着传崔氏哪一个祖师的法门为好。 自此,母子二人在半山腰的草芦闲居,粗茶淡饭,农耕乡织。每日清晨,李宏都给崔氏讲约莫个把时辰的大道至理,答惑解疑。然后便带着十里累绕着半山腰乱奔,这一来是迷惑他人的障眼之法,好叫旁人知道他已外出,不在芦中;二来也是顺便淬体。这一世的修炼顺序大大的混乱,境界天地虽是提高极快,但刘满这幅身躯却仍显得单薄孱弱。李宏知道来日抵御四九大天劫,身体首当其冲,不强不行。 李宏通常将十里累散放在外,自己便借助法宝碧绿蟾蜍纵身进入石林的禁制。一边修炼真元,一边锤炼那拂熙族人的遗骸。 知道了天然宗的一些底细,李宏再不敢过于轻视,自然不愿再冒险遁出这自成世界以外。却又生出无限好奇。第一,这天然宗的创派祖师‘须须老祖’究竟何许人也?第二,拂熙族人的残骸为什么会在这天然山中。第三,拂熙族人与器符子有什么关联?与三十二祖又有什么关联?第四,天然山主峰为什么会一山套着一山,这山中之山又到底是何来历? 意外被带入天然宗,进而意外学会天然宗法术,又意外发现如此多与天然宗相关的秘密,李宏暗暗觉得此事大有蹊跷,绝不是巧合这么简单。须知道如果意外太多,便不再是意外。 除此以外,石林禁制中替器符子驻守阵法的绿色精怪也大有来头,李宏隐隐猜到了它的来历,但却自忖以现在的法力无法与之抗衡,所以想解开禁制内层仍需时日。好在李宏现在有的是时间。 开窍之后,下一个重要关卡乃是结丹。结丹与起丹火又截然不同,内丹的纯度直接决定了将来修为的高低,所以急不得。李宏现在就是不断温养真元,调整身体,慢慢地迈向结丹。往世的修行,李宏通常会以十年左右的时间来准备结丹,今世则预备至少十二年。时间再长,气海中真元过多,反而不美。到时候若是真元不受控制,自行结丹,那么纯度就无法掌握了。 山中无事,岁月静好。自天然宫外技惊四座,转眼已经半年过去。这半年来,李宏深居简出,整日关心的只是自己的修为,旁的事一概不闻不问。期间摔琴来了若干次,李宏觉得她将来大有用处,所以小心地应付。此外,曲杨、公孙隐、红绸,甚至廉玉和摩云天也都分别前来拜会过。李宏要么躲开,要么佯装不知,不与这些人发生任何交集。反而是最初强迫李宏入门的青木真人,却是一次也没来过。 李宏知道,青木真人需要自己最甚,不到时候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而摔琴的到来,背后或者都有她的影子吧。 十里累得了半年教诲,人言渐通,灵智渐开,对李宏越发忠心耿耿,无需细说。崔氏得了李宏指点,半年来也已经完成了筑基,体内隐隐有了气机。但李宏吩咐得仔细:除了他,崔氏不得在旁人面前展露半点修为,毕竟此地乃是天然宗的核心所在,与道门是格格不入的。 转眼,这天便已是半年前摔琴提过的同门相较大会,就算李宏过着几乎隐居的生活,叠逢此会,也不得不去。 稍作整理,李宏打了个响哨,喝道:“懒虫走哩!” 十里累一附身:“遵命!” 第三十章 邀约 一人一虎化作一道黄色旋风,径直往山巅奔去。半年来,李宏每日以真元灌注十里累的四肢百骸,又传了它一套行走如风的口诀,如今也算小成。 这套口诀乃是若干万年前李宏第一世在【玉教】中习得,后世早已经失传,所以旁人认不得,纵然十里累学了,也不怕别人能看出什么端倪。 道门开创于天地分后、洪荒初始,脱手于破虚老祖。老祖诞生自混沌,得享天地大道。二祖宏碁老祖与破虚老祖则是一灵同根,孪生双子,协助他奠定了道门的基础。尔后若干万年之内,识真上人、明真上人与通真上人三位先天真仙完备教义,贯通术法,道门始成。 据传道门自洪荒起,一脉单传,共历一百七十六万年。三十二祖均是这一百万年间生人。 三十二祖驻世多年之后,天界紫府开辟,随即飞举而去。人间道门自然分作玉教、耽教与隆教,共历十五万年。 三教之后,道门开枝散叶,旁系驳杂,化作无数子派。自那时候起,五大宗派逐渐开始执掌修道宗派之牛耳,迄今已有七、八万年。 李宏第一世出身玉教,但他却有不止一个师傅,因而学得历劫转世的不二妙法。第一世遇劫后,李宏神魂受损,法门又还生疏,于是他其中一个师傅便将他的神魂放在法宝之中,养护了若干万年,方才放他前去轮回。那若干万年对于李宏而言,就像是置身混沌,无天无地,无宇无宙,无明无暗,不知时间长短,不晓天地高低,没有任何感知。 轮转之后李宏才发现世界已经是沧海桑田,玉教不复存在,世上只有五大宗派。自那时起,李宏又苦修七世,六世遭劫,一世兵解,于今共历八世,堪堪开始了第九世的苦修。 所以李宏识得玉教法门,晓得器符子之旧事。 十里累得了李宏若干好处,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不大工夫,已经来到天然宫外宽阔广场之上。 广场上人头攒动,门中七十多位真传弟子早已经齐聚。有人早看见李宏,顿时人群里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宏不以为意,正要上前,却被斜刺里冲出来的摔琴一把拦住:“刘满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李宏微觉诧异,心说:“什么事?竟非得在这个当口来说?” 摔琴拉着李宏转到旁边敬守宫的侧门,问道:“刘家村有事你管不管?” “刘家村?”李宏微微摇头:“我虽脱身彼处,但一心向道,已是出家之人,对凡俗之事爱莫能助!”他说的乃是实话。此外一想到崔氏的遭遇,李宏对于那一处山村,心中的憎恶竟比维护之心更甚几分,自己没有施展雷霆手段惩戒已是法外开恩,又如何会施以援手。 说完,李宏连刘家村发生了什么事也不问,随即便要转身离去。 “邪魔外道残害生灵难道也不管吗?” 李宏笑道:“既然修道,便是要脱身五行,跳离三界。凡俗中事自有凡俗中人去做,修道之人插手凡俗事,这本身便是不妥的。你看那自然中,弱肉强食,此乃天道。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若是要强行干预,岂不乱了法度?老虎吃羊方得生存,若你心觉羊羔可怜而驱虎救羊,岂不坏了老虎性命?圣人曰,‘君子慎为善’即是此理!我等修道之人,对于人类而言,便好似人类之于老虎啊!” 摔琴一愣,似乎有所顿悟,但还是追问说:“可修道之人还是人,我们存有善恶对错之心,如若见死不救,岂不是欺心?这又该当如何?” “既觉欺心,那便去做。既觉欺心,那便是未脱三道。既觉欺心,那便莫寻长生大道,做那驻世地仙也无不可!大道无常,原本无情。但人之道则可以千变万化,只要你舍得长生不死,自然也可在人间除魔卫道。我还是那句话,若要驻世,也须得慎为,莫要以己之喜憎而随意定夺世间之善恶。做得过了,善心即是恶行!”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半年中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多少次。自从李宏在天然宫外引来灵气氤氲,瞬间突破若干天地后,摔琴越发笃定了自己对李宏的看法。潜移默化中,常常执后辈之礼前去讨教。 李宏一来觉得摔琴孺子可教,二来也需要有人听从差遣,于是对她另眼相看。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李宏对天然宗的看法也在逐渐变化。这个门宗的法术虽然带着一点邪气,但行事做派却大抵是光明磊落的。 摔琴闻言继续若有所思,但不等李宏离去,她又拉住李宏:“若是宗门有难又该当如何?” 李宏哑然失笑:“唇之将失,齿将何附?自然不得不救!” “我明白了!”摔琴一笑:“这个中的道理对领悟修行颇有益处。你这么小小年纪,懂得却如此之多。若不是你有个母亲在此,我真要以为你是修道有成、保养有术的老怪物呢。” “闻道有先后,仅此而已。”李宏说完,一催十里累,就要前行。哪里知道摔琴今日却是不依不饶:“刘满,你随我走一趟如何?” “去哪里?” “去救我的宗派!” “你的宗派?”李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刚问我救不救刘家村,原来是话里有话。难不成是你自己还有别的出身?” 摔琴微微点头。 “随你走一趟也无不可,只是这半年盛会不是缺席不得吗?” “师父已经默许,所以缺席一次也无大碍,何况你真愿意去跟那些人比试吗?” 一句话倒是戳中了李宏的心思。他自然是不愿意与天然宫中那些弟子切磋的,而且也乐意去外面走一趟。 他微微皱眉:“这么容易就可以混过什么半年大会?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摔琴脸一红:“也不是蒙混过关,倒真是有些紧急之事。” “既如此,那我便随你走一趟吧。路程可有多远?若是太远,我这惫懒货可是去不了的!”说得是十里累,只见它低眉顺眼,微微发出一丝不满的低吼。 “来回有千里之遥!” “那我先回草芦一遭,跟我母亲交代几句。” 李宏来到天然宫已经半年有余,因为灵气充足,适宜修行,他早已经放弃了‘出逃’的打算,所以青木真人也放心让他与摔琴外出走上一遭。最关键的是,青木真人以为只要崔氏还在这里,那么李宏就不会一去不回头。这个看法也不算太错 第三十一章 离山出行 回转草芦,崔氏惊奇地问道:“你怎么回得这般快?” 李宏将摔琴之事一说,随即嘱咐崔氏:“我行后,你一切照旧,每日里打坐养气,调搭阴阳,配合龙虎。我这一去至多月半也该回来了。” 崔氏点头称是:“此地极善,你倒不必担心。只是出门须得在意一些!” 李宏也点头:“我省得。修行好比读书,除了会读还得能行。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理对修行亦然。将来说不得也要带着你四处游走才是!” 交代完,李宏将十里累留下,又好生警戒了一番,这才转身往山外飞去。 摔琴早已经和红绸、禾木、霓裳、曲杨长老以及另外一个李宏记不住名字的女弟子等在山脚之下。 曲杨长老还是一张饼脸,神情冷漠却带着倨傲。她打量李宏腾云的架势,忍不住叹了一句:“这小子,生性傲慢,但云驾得着实不错。” 修行仙家飞行之术各有千秋,或者腾云,或者驾雾,也有遁光,还有排气。往往修为精深、为人低调者都爱腾云与驾雾,一来快捷,二来容易隐遁行踪。直接排气飞升者则往往遁束较慢,是法力不济的缘故。遁光者,速度极快,阵仗极大,法力消耗也极大,会者不多。除此四样外,还有一众御器飞行者,修为则参差不齐,有高有低,难以表述。 李宏出身玄门正宗,会的遁法有不下百余种,也曾遁光,也曾御剑,但飞来飞去还是最爱这【步升云】的腾举之法。仙家驾云,那云非是凡云,乃是灵气氤氲而成的精气之云,有随手召来的,有隐匿伴身的,有法宝幻化的,有装饰点缀的,也是不一而足。 这【步升云】与【筋头云】注以及【驾天云】都是特殊的驾云法术,与一般的跌足起云之法又有所不同。因为有特殊的起势,有特殊的运气之法,有特殊的护云之术,所以飞遁迅捷无比。 【步升云】起时,左脚踏地三下,便有祥云起,右脚一踮足,就是狂风舞。点头径过两千里,扭腰六百有余程,云起便可游天地,早出东海夕落昆。 曲杨夸了一句,旁边霓裳却是不满:“掌门师尊可真是偏爱,这等驾云之法却从不曾传授我等!” “别说你了,就是我也不会!”曲杨一皱眉,丑脸扭成一团:“修行靠的是天赋与悟性,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天然宗法门千千万万,都在那几十座宫殿里刻着呢,自己学去!”其实,曲杨也拿不准,不知道李宏这遁法是不是青木真人传授的。 李宏修为日深,对天然宗的忌惮与防备也逐日放下,所以也不刻意藏私,该怎么驾云就怎么驾云。此外,天然宗的基本修行功法虽然是口口相传,不落文笔,但门中数万年积攒的法术法门却是大大方方刻在各处宫殿之内,弟子只要想学,尽可自行观摩。因此无论李宏施展什么法术,天然宫的弟子都默认为他是在哪一处宫殿里自行学来的,绝不生疑。 “师叔说的是!我天然宗流传下来的法术何止千万,想学自己学去!”红绸一向是口直心快,对大师姐霓裳又久怀芥蒂,于是趁机出言讥讽。 霓裳自觉无趣,只冷哼了一声作罢。 摔琴一挥手,放出一条光带提醒李宏。李宏在半空虽然飞遁极快,却早一眼望见,遂收了云,落下地来。 曲杨冷着脸不说话,还是摔琴代为引荐:“那几位你都认识了,这位穿青色长衫的是公孙隐师伯座下唯一的弟子,咱们的师姐飞琥。” 李宏心说:“公孙隐为人那般狂傲冷峻,这飞琥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心里想着,面上仍旧微笑致意。 天然宫内七十六位弟子,并非每一个人都有亲传老师,这一点与道门相似。只要入得门来,自有传功长老、传功教习训导基本心法。此外,各类法术又都在宫殿中镌刻着,个人各自用功便是。唯有少数与本门长辈特别有缘的,才会被收做亲传弟子,那便是继承衣钵之人了。 公孙隐座下只有一个弟子,这曲杨座下却是连一个弟子也还没有呢。青木真人座下弟子最多:大师姐霓裳,二师姐兰术,红绸排第三,摔琴列第四,禾木为第五,不算李宏便有五位真传。 李宏放眼一看,青木真人座下五大弟子今天倒来了四位,看来对此行颇为重视。 摔琴见人到齐了,淡淡一笑:“今日蒙老师恩典,借出来这个宝物,此去一定将邪魔击退,救出我等的家园!”说时,右手一晃,露出当日在清脆山外击碎僵尸的宝瓶。 那宝瓶高下两三寸,小巧得很。但李宏识得厉害,知道它有‘内含乾坤’的神通,不过却不敢确定是它算是真的法宝,还只是犀利一些的法器。 穿青衣的飞琥发出一声轻叹:“摔琴妹妹,掌门师叔对你可真是青睐有加,连这样宝贝都借给你用!” “这不值当什么,老师恩典,座下弟子人人有份。况且今日之事也非我一人之事。”话说得八面玲珑,身边几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话不多说,摔琴握着宝物,念念有词,又见曲杨在一旁也捏着诀施法。转眼功夫,光华闪动,眼前景致一晃,早没了灵山秀水。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汪无尽的大洋。 李宏记得当初进入此方天地时见到的乃是一片无垠的草原,如今却是一汪大海。看来这个自成世界中的禁制是在不断变化之中,设计精巧绝伦,乃是大家手笔。 再过了一瞬,眼前汪洋大海复又不见,眼前早已经现出一棵参天古树。 李宏一愣神,突然觉得那古树上的人脸有几分似曾相识,一时间不由得痴了。 注:【西游释厄传】 第三十二章 五神之教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走出茫茫无尽的密林,身后的青山逐渐浮现全貌。除了这一片深褐色的森林外,山顶别无异状,显然又有绝大的禁制神通掩盖了一切。 那张浮现在巨树上的人脸给李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然而识海中的神魂遍寻所有记忆,除了初次来此地时曾见过一面之外,再无半点线索。奇怪的是,第一次见到神树时,李宏并没有产生任何奇怪的感觉,偏偏这一次却心生感应。 李宏疑惑不已,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前后两次的不同,只有自己的灵台开启而已。 摔琴见李宏发呆,于是轻问了一句:“怎么了?不认得路了?” 李宏一笑:“前尘往事路,沧海桑田物,如何还认得?!” 摔琴一下子不明白李宏此话何意,露出尴尬的笑容。身边的飞琥则接话道:“前尘往事刻心间,沧海桑田留眼帘,如何不记得?” 李宏瞥了一眼飞琥,不知道她此言是有心还是无意。 红绸不耐烦,竖起柳眉嗔怪道:“扭扭捏捏,唧唧歪歪的,你们有完没完?再不去,人都死光了!” “是了!正事要紧!”摔琴唤了一声。众人随即驾云而起,朝着正南方向而去。 云驾迅猛,转眼过了两重大山。 清脆山、伶仃山、幽泉山、偏山、我山、执念山……一共十八座山脉延绵不绝,横亘在这片南方广阔的土地之上。每座山又勾连十数座峰头,此起彼伏,一望无尽。被当地人称呼为【十八重楼之地】。 天然宫所在的那片山林正在【我山】之中。而此行目的地则在清脆山更南面的幽泉山内。 幽泉山古老相传有一口直通幽冥的深泉,故而得名。但是以李宏所知所识,世上并无幽冥之地,无论仙凡,一旦身死,立即魂飞魄散。 摔琴、红绸、飞琥还有禾木四人都是出生在幽泉山、冷泉镇。 那冷泉镇乃是有数万人口的大镇,也是自成一脉的武功门派,祖先远古时从中原迁来,在此地已经繁衍了不知道多少代人。因为冷泉镇地灵人杰,所以数千年来一直是天然宫收取弟子的重要来源地。此刻冷泉镇有难,天然宗不得不救。 “冷泉镇到底受了什么劫难?”李宏良久之后,方才从对树脸的迷惑中解脱出来,心惊不已,于是岔开思路询问此事。 “倒是还不曾对你细说个中的缘由。”摔琴叹口气:“哎,说来诡谲。这十八重楼,群山之地,自古以来虽然有妖邪、多猛禽、盛灵兽,然而邪祟之物大多散居,从未形成气候。大约十余年前,最南面的执念山突然出现了一个推崇所谓【本性五神】的【身神教】。这身神教来得突然,崛起得迅猛,短短几年就纠集了数万教徒。不仅如此,从几年前起更是开始聚拢十八群山中的各路妖人邪徒,无论之前信奉为何,只要肯跪拜【五神】,那便是皈依,从此受那身神教的庇护。也不知道那身神教使了什么手段,一众妖邪闻风归降。如此一来,一股巨大的势力就在此地形成。收拾完所谓的妖邪,身神教便想着要聚拢其他的修真门派和凡人领地。我天然宫虽然在中原声明不显,但在这十八重楼之地经营数万年,根深叶茂,树大招风,首当其冲成为了身神教的觊觎之地。冷泉镇乃是我门中许多弟子出身之处,自然便成了对方想要夺取的第一个阵地……” 李宏皱着眉,心说:“这南方群山之地,边远偏僻之所,竟也有这等争强逐利的龃龉之事。什么身神教,更是闻所未闻。”心里想着,嘴里继续问:“所谓五神是哪五神?” “上古道门不是有云,人有三尸神,主‘口欲’,‘贪欲’和‘****’吗?这就是他们口里的‘饮神’,‘满神’以及‘原始神’三神。这身神教额外又加了两个‘胜神’和‘令神’,一共五神!”摔琴解释道。 “什么五神?简直是五个**之魔!”红绸冷哼一声,抢着话说。 “这五神倒是有意思,趣味竟跟上古时魔门有几分相似。”李宏一边想,一边回忆、思索,想找出身神教可能的起源。 魔与道同根,均是神通广大的存在。而魔者更擅长蛊惑人心,只是在远古道门最为广大之时,修魔者便已经被道门剿灭,如今已无魔门存世。偶尔有人坠入魔道,也都不成气候。 “这身神教也是欺人太甚,以为我天然宫无人,竟然敢派人同时袭击五处人类聚集之地。”禾木气呼呼地补充道:“有两处俱是咱们的紧要之地。” 李宏想起摔琴问过自己要不要救刘家村,想来刘家村也是被这身神教所侵害了。 曲杨冷笑一声:“无知邪教,以为我天然宫只是寻常人类修道门派,既然敢来虎口拔牙,今日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师叔所言极是,我今日请出师父法宝,就是要叫这些宵小自此再不敢妄生觊觎贪图之心!”摔琴一脸庄重之色,说得义正词严。 正说话,李宏的天眼一扫,看到十里之外的半空有一群黑色怪鸟在掠阵。李宏见多识广,看出那怪鸟中有一人化形隐匿其中,于是开口道:“各位斗志昂扬,正好有人送上来试手了!” “此言何意?”曲杨丑脸一杨,朗声询问。原来这天然宫一脉,修行的是灵根道木,不比道门者可以开窍明识,故而有天目之类的异能法术。所以,天然宫诸弟子虽在空中,却也望不见十里开外的景致。 李宏一笑:“十里之外,有一妖人化作怪鸟正在掠阵。我想着附近该不会还有旁的修真门派吧?” “化形为鸟?这是什么古怪法术?”禾木摇摇头:“没听说这附近还有什么别的门派,就算有,也绝不会有变化的神通。” 霓裳点头称是:“只有妖邪才会变化,我等堂堂正道嫡传,变化何用?” 李宏哑然失笑,心说:这天然宫什么时候也自诩为正道宗门?这变化之术又何时成了邪魔外道的专擅了?于是摇摇头:“此言差异!变化腾挪的神通,道门自古有之,非是邪魔专属。” “道门有何变化神通?终不过是些幻化花草、山水的障眼法?就算真有虚幕假景,也多是禁制阵法所生,随身而变的法术?我不信!”曲杨等人常年身处深山,对道门虽有敬仰之意,但难免井底之蛙,有所不知。 李宏扭头看向曲杨,手一挥,凭空化出一只鹰隼:“道门自古有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的神通变化。当中颇有数种可以随身而变的法术,不足为奇!” 众人见李宏随手化出一只鹰隼,活灵活现,已然觉得惊奇,此刻再听他说天罡、地煞之术的变化,不由得早信上了三分。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三十三章 变化神通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曲杨却是不依不饶:“你那鹰隼拿来我看,莫不要拿幻象骗瞒我等!” 当今之世,大多数的修真门宗所会法术都以风、雷、火、电等基本的五行元素为主,辅助一些驾云、禁制之法,精通变化的着实太少。就算有,也多是幻化之术,所以也难怪曲杨不敢轻信。 “这个容易!”李宏轻喝一声“去!”那鹰隼真个一振翅膀,冲天而起,在半空打个盘旋落在了曲杨的右肩。 曲杨只觉得肩头微微一沉,那鹰隼摇头晃脑地便落在了自家身上。伸手一摸,翎羽顺滑,铁钩坚硬,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一只鹰隼。“你如何做到的?” “想学吗?” “想学!”几个女弟子不约而同喊出声来。就连大师姐霓裳也跟着点了点头。 李宏微微露出得意之色:“这变化神通之术与其他五行法术本质并无不同,只是更加繁复。除了对法力要求很高之外,对法术施展的手法也十分讲究,尤其对阴阳搭配要求严格,不然就难以变化得当。”于是如此这般将法门说了一遍。 这变化之术乃是根源于可以无中生有的‘混沌之术’,其中窍门繁杂,难以尽述。李宏此刻讲解的只是其中一种可以用毛发变化鹰隼的法门。想当初天地未分之时,混沌存于一点,无时无间、无宇无宙,万事皆空。怎的突然就能幻化万物了?这实在是因为混沌中那一点混元先天气乃能量之始祖,虽是只得一点,却醇厚无比,一旦散开便是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而变化的根本就在于质与能可以互换。这点奥秘,除了道门真传,外人皆不能通透。 羽兽得道,化作妖类,原本就含有变化之道,故而妖邪擅长变换形状,只不过妖怪们大多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也。 几个女弟子都有不错的修为,依法行之,可却只有摔琴和红绸二女在短时间内变化成功。 摔琴拔下发髻一根青丝,口中念念有词,借助四周灵气来施法。于此同时更是运转体内灵根道木,驱动阴阳变化。不大工夫,便有一只鹰隼现身出来。 按照李宏所说,五行分作阴阳二组,简单的将十个五行元素排序就有不下十万种排法,若是两两配对之后再彼此排列则瞬间有上亿种组合。一个简单的法术或者只需要几十个不同的五行轮换即可,但若是要施展无上神通,则有可能要用到成千上万次不同的五行组合。施展的手法熟练与否且不说,就是牢记这些变化,便非常人所能。 如果识海开启的修道之人还好说,寻常人是无论如何也记不得的。所以才发明了咒语这种东西。有些咒语是提前设定好的五行组合的代码,记住咒语便记住了成千上万种阴阳变化,故此作为提示来施展法术。有些咒语则更高明,乃是已经排列完成的法术,一旦念起,运转真元,便能发动,从而借助天地灵气施展某项固定的法术。当然还有一些咒语,乃是总结了天地运行的规律,作为启动特殊灵力或者召唤特殊存在的暗语而流传下来。比如,之前禾木曾经使用过的六字真言便是此类。 后世之人对咒语理解失传,而且某些咒语本身也十分反复艰涩,故而真正会用咒语的修行者是越来越少。 曲杨长老故作冷傲,喝道:“雕虫小技而已!”说完,也拔了一根青丝,按照李宏所传法决,瞬间变出一只鹰隼来,停在左肩,与李宏先前所变那一只争锋相对。 曲杨嘴上虽说是‘雕虫小技’,但心里却着实震惊。休看这变化鹰隼之术似乎用处不大,但那句咒语里却包含了不下一千种阴阳五行的变幻。虽只是一个简单的法门,却要用到几乎所有的五行之力,更包含了六段截然不同的法力加持手法。若是没有些根基的弟子,实在是学不来。难怪有些剑修门派使用飞剑威力绝大,却对于这些精巧之术,一无是处。实则是太难也! 李宏轻笑一声:“曲杨长老修为高深,学得极快,佩服!不过你变得这只鹰隼,显然木气太甚,火气不足,缺乏一些生气啊!” 曲杨闻言兀自不服,正要说话,却见左肩那只鹰隼晃了两晃,竟然一头栽倒,复又变回了一根青丝。持续时间不足三十秒。再看李宏所变那鹰隼,仍在傲首挺胸,顾盼自得。 如此一来,曲杨再无话说。她原以为自己可以举一反三,其实暗暗也在尝试借助李宏的法门,略略修改便要变出别的东西来,却是一试三次均不得成功。如此方知,这变化之术无穷尽,没有捷径可走,非是那般容易可学的。 果然,摔琴和红绸所变的鹰隼也前后消去了行迹,变回了头发。饶是如此,却仍引得禾木、飞琥几人赞叹不已。 “你这法门是哪处学来的?我天然宫中似乎没有这等法术!”大师姐霓裳忍不住问道。 “我进山前,曾得遇道门尊者,受他传承,否则我岂会对道门那般熟悉?又怎会通晓这般法门?”李宏随口胡诌,也由不得众人不信。 “道门传承之术,贫道也听过,今日一见果然不虚。看来贫道之前确实不该小瞧于你!”曲杨口直心快,对李宏又多了几分佩服。 大师姐霓裳与李宏之前有一点小小的罅隙,此刻闻言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李宏会显得‘目中无己’,乃是实力如此也。 李宏一摆手:“不值当什么,万万莫要挂怀。”紧跟着,话锋一转:“前面那妖人谁去取来?” 众人闻言方记起前面不远处还有妖人窥视在侧。 “前面是石林寨,有一个极小的宗派,叫做【取火门】,据说专门修炼火行元力。这妖人十有**是来攻打【取火门】的。”曲杨毕竟经验丰富,对十八重楼旧地的人物风情了解极深。 摔琴点点头:“这个宗门与我天然宗没有什么渊源,因为他们是修炼火行元力的,与我等的道木灵根又有些相冲,所以几乎没有来往。但既然被妖人围困,说不得还是略救一救?” 红绸摇摇头:“那妖人未必就是身神教的手下,或者他与取火门有旧仇而已,故而寻来。咱们何必多管闲事,浪费时间?” 霓裳表示赞同:“红绸所言有理。但若那妖人真是身神教麾下,咱们又有见死不救之嫌。不如,我去将那妖人取来,问清楚了再做计较如何?” 李宏一摊手:“我出言警告,救不救都在你们。我是无可无不可。”言外之意,这是你们冷泉镇的事,得你们冷泉镇的人自己做主。 “霓裳是门中大师姐,功力深厚,此事你去最是合适!待贫道助你一臂之力!”说话的是曲杨,只见她也不念咒,也不捏诀,只随手一晃,便召来一团清风,往前一推,说声:“去!”那风立刻卷起霓裳朝着前面赶去了。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三十四章 今日事、明日例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道门中曾有不少符咒之术,不知道如今可还鼎盛?”曲杨施完法又来询问李宏。 李宏一笑:“长生才是大道。存想、入定,养气、培元,调搭阴阳,配合龙虎方是正途。其余的都是些术法旁门罢了。符咒之术一向不曾兴盛,如今道门正统内仍是如此,只有【崖山】精擅此道。不过其余旁支中修剑道的倒是多了,符箓、咒语之术在俗世中是越发少见了。” 曲杨心中一凛,暗道:看来传授他道术的还是道门的大前辈,不然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完备。 且说那一道清风瞬间将霓裳吹出六七里地,转眼来到石林寨的上空。看时,不远处一片昏暗,果然有上百只巨大的黑鸟,正绕着寨子乱飞。黑鸟伸开翅膀,翼展有四五米长,真是庞然大物。怪鸟的模样生得更是奇特,额上竟有三只碧绿眼睛,背脊处更有一张酷似人脸的图案。 霓裳飞到近前,猛然想起行前李宏并没有说明哪一只怪鸟是妖人所化,如今眼前倒有百余只怪鸟,如何擒他?难不成全部击落? 霓裳尚未行动,怪鸟群甫见一人御风而来,先是一惊而散,随即聚拢,就要行凶。霓裳怒喝一声:“大胆!”怪鸟群却怡然不惧,有三只胆子最大的已经伸爪来取霓裳头颅,余下的又有十余只开始在十米开外盘旋。 霓裳秀眉倒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竖起,朝空中一点。就见一道亮光从她后背跃起,即刻冲散了三只怪鸟。 怪鸟生性凶狠,虽被亮光冲散,却不肯退去,转头去咬那亮光,却不知那亮光乃是霓裳的飞剑所化。就听一声轻鸣,一只怪鸟被飞剑当空斩断了一只爪子,顿时血流如注,遍洒半空。 天然宗虽是以灵根道木为根本,但对敌御战的手段却与道门以及其他修真门派相去不大。如今天下千门万派,剑术无疑是最广为流传的一种,因为剑道修炼起来快捷,初期威力又绝大,虽然难求长生,却易得人间逍遥。而且剑道修行,低至真气内功,高至真元灵气,中间单属性的元力俱可驱动,灵活多变。所以,霓裳也练有两把护身飞剑,都是以体内木元力驱动的。 说来也怪,天然宗弟子都以道木为根基,采集天地灵气。但是每人采取的灵气却各不同。摔琴与红绸基本是五行齐备,但霓裳却留下了单纯的木行元力。 怪鸟被削去一爪,发出痛苦的嘶鸣,其余众鸟不仅不退,反而被激起了狂性,竟然一窝蜂地朝着霓裳扑去。霓裳心道不好,一边指挥飞剑御敌,一边往高空飞去。 下面寨子里,取火门的几个弟子看得仔细,忙大声呼唤师父:“掌门来看,有一个女子正在跟那些怪鸟相持呢?咱们要不要助她一臂之力?” 【取火门】,小门小户,被那些怪鸟围了半日,掌门连存极根本不敢应战。正在着急,忽闻得此言,立即来看。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那女子道行颇高,但恐怕不是怪鸟的敌手,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那些怪鸟不仅生得凶猛,劲道也是极大,又有绵力。被飞剑伤了一只后,更加小心翼翼,如今三五成群轮番来攻,转眼功夫霓裳便被团团围住,脱身不得。 就在此危急时刻,自远处一道电光飞泄而来。电光来得迅疾,到了近处方才显形,乃是一道法术幻化的箭矢,冒着金光,噼啪作响。 箭矢在半空一绕,立即将群鸟惊走。 “好厉害的法术!”连存极惊呼一声,引得门中弟子都来观瞧。 黑鸟中有一只个头极大的,头顶着一束白色羽毛,一直在不远处观战。此刻见到这法术幻化的箭矢来袭,惊了群鸟,顿时发急,正要振翅过来驱赶箭矢,哪里知道侧面气流微微一动,一道法术便将它锁住了。 那箭矢与这隐形的法术均是李宏所发。箭矢用来救人,所以放着光,发着声。法术用来擒妖,所以不显山不露水。 怪鸟大吼一声,顷刻间电光闪动,脱化成了人形,乃是一个满头白发的怪人披着一件插满羽毛的蓑衣。虽是变幻了形状,擒他的法术却没有因此消退,依旧将他束缚在半空,叫他挣脱不得。 霓裳趁机脱逃,扭头看时,李宏一行已经赶到。 原来李宏一直以神目扫视前方,对霓裳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见她被群鸟缠住,才想起凭她的道行,怕是看不破对方的变化之术,这才放出两道法术来救。 怪鸟显出了原形,虽被法术缠住,却仍在半空乱弹乱动,企图打破藩篱。李宏笑道:“不必费劲,你这不到【元宝】的修为,是挣不破我的【无极索】的。” 所谓无极索,乃是一种厉害的法术。称为无极,便是因为没有破绽供人破解,除非法力高出一大截,否则绝难解除。 怪人闻言嘿嘿长笑:“你竟看得出我的修为?” “不仅看得出修为,还看得出你的来历!”李宏手一指,一道无形无质的法术放出,群鸟立即后退,往西南方向飞了三里有余方才停住。“你是人与鸟怪的混血,我说得对也不对?” 怪人一惊,他的身世来历从无人知道,而且他生得虽然有些矮小瘦弱,但却是十足的人样,怎么眼前这人就看得如此清楚? 李宏趁着怪人一愣的功夫,又放出两道法术。一上一下,俱隐伏到了怪人身后。 “好!就算你看得对,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擒我?” 曲杨饼脸一歪,正要说话,却被李宏拦住。“我来搭话!” “什么叫无冤无仇?你这井底之蛙可知道这石林寨乃是我神教势在必得之地?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宵小?竟敢抢在神教之前来抢夺?”李宏这是要诈他一诈。 很多时候直着问话的效果是远远不如反着问的。 可那怪人不傻,闻言微微思索了片刻,随即笑道:“不知道阁下所言的神教是哪个教?” “这附近百里还有哪一个敢称神教?” “哦,这么说你也是神教之人了?”怪人虽然被缚住,但神情不变,仍旧淡定自若。 “也是?”李宏突然剑眉倒竖:“大胆!你还想假冒神教之人?” 怪人突然仰天长笑:“我假冒?我且问你,你是哪一位护教神的门下,又在哪一位主教手下办事?” “你又是哪一个护教神的门下?”李宏反问,心里却说:“知道这么多底细,看来假不了。” 怪人似乎看破了李宏的跟脚,笑得小脸发红:“还想诈我?还想套我的话?一看你就不是神教之人!” 李宏也笑道:“我要问的话已经问完。你回答得极好,不然我也不知道身神教还有劳什子的护教神和主教,多谢多谢!”然后扭头对众女说道:“查清楚了,他的确是身神教派来的,咱们没有白费时间!” 几女有些诧异李宏问话的方式,但看得出那怪人对身神教知根知底,就算不是教徒也是近亲,拿他拿得并不冤枉。 怪人脸色一变,冷哼一声:“休要得意!不出一刻钟我的后援就要来了!” “哦!?”李宏不置可否,扬手一挥,眼前赫然出现一只黑色翎羽,不住地上下颤抖,似乎想要逃脱。“你这是要通风报信吗?” 怪人到此刻脸色才发白起来:“我的法术怎么被你给截了?” 李宏不理怪人,而是朝着底下【取火门】所在的石林寨大喊一声:“你们灭门在即,若想存活的话速速取出绳索来将这厮捆了!三日内我等若未回来,你们就将这妖孽穿了后心以绝后患!此刻你们若是不出来,我立刻放了他,你们横竖就是一个死字!” 【取火门】门派虽小,掌门却是有点见识,瞧着了李宏的手段,也看出来李宏要去触那身神教的霉头,当下更不作他想,呼号一声带着几个弟子冲将出来。 啥时间飞沙走石,黑烟滚滚,乃是取火门的几人弄云的手段。 李宏看了一眼那掌门,嘱咐道:“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若是照做,三日后我等回来,必与你等扫清后患!三日内若是有旁人来问,你们就报我天然宗的名号!”李宏说话干脆利落,不容置喙。 那连存极见李宏气度不凡,说话做事又如此雷厉风行,立即一一应承。 李宏又吩咐:“取铁索穿了这厮的琵琶骨,叫他不得变化腾挪。再用精铁锁了他的手腿,他决计逃脱不去!” 连存极连连道是。“上仙容禀。妖人已然受擒,无奈那些怪鸟着实凶狠!” 李宏点点头:“那些怪鸟本是东海长生岛的异种,被这厮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用邪法练了些元神残识在里面,可做通神之用,所以凶猛。你们看那些怪鸟背后酷似人脸的羽毛,非是天然生成,而是取人新死之魂用邪法强行炼制的,端的凶恶残忍无比,所以我才非要将此怪除去不可!” 李宏一句话道明了那怪人的底细,唬得怪人乱叫不已:“上仙饶命啊!” “晚了!”霓裳之前吃了些亏,此刻见那怪人吓得脸色煞白,心里开怀得很,喝道:“你既为虎作伥,便要想到今日的下场!” 连存极闻言,眉头舒展,豁然开朗,又问:“原来如此,果然恶毒!那上仙可有应对怪鸟法?”因见李宏一句话便吓得怪人魂飞九天,这【取火门】掌门的言语便越发恭敬起来。 “这个容易,你将此怪擒住锁在寨子里,怪鸟若是再来,你只管生烟熏它们。若是烟熏还来,你们就用大蒜泡水撒它们,它们必定退避三舍。过了三日,或者我们回来,或者你们斩杀那怪,怪鸟自散!” 吩咐完,李宏扬手将另外一道法术收回,只见上面又裹着数根黑色翎羽。原来李宏早有防备,预先释放了法术,阻止了怪人施法求救。 摔琴几人见李宏处理得当,手法干脆,心里对他又多了几分佩服。摔琴自不必说,早已经心悦诚服。而其他几人则开始发觉,这个所谓的掌门强行请回来的刘满,似乎隐藏着若干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三十五章 冷泉血流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处理完怪鸟与怪人,李宏一行人继续往南赶去。 路上耽误了一小会功夫,却对身神教的实力有了些许了解。 “身神教虽然在这十八重楼之地活跃了十余年,但也直到最近半年才开始进入我天然宗的势力范围。咱们一向与世无争,对他们的确是疏忽了,竟对他们的实力不甚了解。”曲杨见识了那怪人的手段后,反而变得谨慎起来。 别看李宏出手轻易就将那怪人制服,但见其豢养了大批凶狠怪鸟,而且还有生魂磨炼怪鸟的手段,就足见其实力。而照刚刚的情形看来他只不过是身神教外围的邪魔而已,据此而断,身神教的实力远在之前的预测之上。 霓裳身为大师姐,与那怪人有过交手,知道怪人的实力。她飞近李宏身边,低声说:“多谢你之前出手相救。当初在天然宫外是师姐我有眼无珠了!” 李宏一愣,没想到霓裳为人也直爽的一面,当下一笑:“我说了过去之事,无需再提。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这原也是实话,李宏根本未曾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原本李宏对天然宗并不是上心,然而接触下来才发现天然宫尽管不是道门正传,但言行举止倒真衬得上‘正道’二字。就算修习的法术有些邪气,那也绝不是邪魔外道。 “人死如灯灭,就算是修炼有成,练得神魂出窍,但一旦身死,又哪有生魂?”禾木不解,不知道那怪人如何用生魂修炼怪鸟。 李宏解释道:“人死后,或者三日,或者七日魂魄才会散尽。在这几日之内若是有邪法定魂,是可以抽取神魂的魂力用来修炼身外化身之法的。那些怪鸟便是那妖人修炼的化身,只是那化身仍处于初级阶段,平时并无本我意识,也无法自由行动。只有等那妖人需要时,将意念联通,才有用处。不过一旦通神,怪鸟之所见所闻即是主人的所见所闻,妙用无穷呢!” 禾木恍然大悟:“世上还有这等法术?” 曲杨点点头:“我天然宗追求天然自然之法,返璞归真,对这些奇巧淫技不大精擅。这等通灵的法术实原本并不稀奇,只不过能像妖人那般自己豢养一百多只通灵分身,想通神哪个就通神哪个的手段倒是并不多见!”说完下意识地看了看李宏。 李宏点点头表示赞同。他若不是认得那黑鸟的来历,一时间也猜不透怪人的跟脚。他没有告诉众人,修炼禽鸟分身乃是当年魔宗【山南派】的拿手好戏。只不过【山南派】还在道门三教时期,就被道门剪灭干净,如今残留的这些法门跟当年【山南派】的手段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饶是如此,身神教的来历却让李宏更加好奇了。 与此同时,仍在百余里外的冷泉镇正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劫难。 “长老,怎么办?镇子外围的碉楼全部被毁,仙师们布下的阵法也都没了!”一个精壮汉子背着钢刀急促地向冷泉镇的镇守禀告战况。 自前天晚上起,大批的怪人出现在镇子外面。当时便引起了冷泉镇上下的注意。在镇守的安排下,镇里的精壮集合起来,严加防备。但因为天然宗留下不少阵法防卫冷泉镇,所以怪人不敢轻举妄动,一开始人们并没有十分紧张。 然而第二天的情况却是急转直下,围堵冷泉镇的怪人尽数退去,却从空中飞来大批的修真,各自背着钢刀长剑,云里来雾里去,不时引动镇内的防守阵法,四处光闪烟起,八方霞飞雾腾,局势立刻紧促起来。到了傍晚,来袭的修真更是开始大规模地发动攻击。 一整夜过去,冷泉镇的防卫措施几乎瘫痪。 镇守的脸上虽然是严峻的神色,但并未露出慌乱:“昨晚已经焚香祷告,引动了仙师的警示。为今之计只能是固守候援。摔破天,你赶紧传我的命令,让所有妇女孩童躲进地窖。其他精壮男子都到镇守厅汇合!” 精壮男子应一声‘是’,随即转身跑了。 不大工夫,全镇精壮男子在镇子中央汇聚,各举刀兵,显然要与镇子共存亡。 冷泉镇地处茫茫大山之中,几乎与世隔绝,若不是最近十余年占据执念山的身神教四处侵略,几乎没有外人知道冷泉镇的存在。 身神教要取下冷泉镇,实际上有两个用意:第一,是要给天然宗一个下马威。第二,故老相传冷泉镇的冷泉中有神龙存身。身神教想要夺下这条神龙为自己所用。 青壮男子们都是好健儿,虽然面对强敌却无一人露出惧色。若是被外界人类看到,恐怕免不了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句:好血性的男儿!这里的男子不懂得委曲求全,不晓得明哲保身,他们只知道若是有人胆敢来侵犯镇子一步,那便要不惜一切代价驱除敌人!哪怕是血流成河。 “镇守!来了!”随着一声大喊,数个背后负着奇形怪状兵刃的修行者从高空落下。片刻前,所有的防卫阵法尽皆失灵。如今冷泉镇已经是任人来去自如之地。 “出刀!”又是一声断喝,瞬间便有一阵哐啷响动,但前后持续不超过三秒钟,乃是冷泉镇三百六十七个精壮男子几乎同时拔出了钢刀。 率先落地的修行者是一个中年人模样,但通身黝黑的汉子。看面容倒不是奸恶之辈,一对剑眉横插入鬓,威武得很。背后一对钢刀,腰间一个葫芦。 “哼?!一群凡人还想抵抗?”中年男子没想到冷泉镇里的凡人竟然不露丝毫惧色,吃惊之余又有些愠怒,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修道之人,若是有所成就,对于凡人而言便似神祇一般的存在,怎能容凡人直视? “组阵!”镇守一声厉喝,三百多好汉立即按照八卦乾坤立定,组成一个刀阵,用以回应对方。 那黑汉子忍不住嘿嘿冷笑两声:“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 镇守怡然不惧,朗声道:“米粒之珠虽小,却放毫光。日月虽强,仍需轮转。各有阴晴圆缺,如何不敢相争?” “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当真是要以卵击石?”黑汉子见对方是真心不惧,气恼的同时实在也有点佩服。 镇守踏前一步:“水滴石穿、卵击石破。无论你多强,血溅三尺而已!” “哼!话倒是说得有几分风骨,可惜是不自量力。我若是你,立即放下钢刀认罪投降!” 镇守忍不住仰天而笑:“此地乃是我等的家乡故园,你们来侵门踏户,还要我等认罪?真是荒谬至极!” 那黑汉子身边一个怀抱锦盒的白面书生突然上前来,低声对黑汉子说道:“大哥,何必跟他废话?主上有令,格杀勿论,咱们攻城前一言不问,这会子又聒噪个啥?” 白面书生虽然口呼黑汉子大哥,但显然说话并不客气,而且看样子还极有分量。黑汉子闻言立即点头,两手一指,背后两把钢刀立即飞出刀鞘,迎风一晃化作一蓝一紫两条光华。 道门内若有人使用飞剑、飞刀之类器物,一般都要将剑光收敛。似这黑汉子般光华外放的,显然是邪门歪道的手段。 飞刀呼啸一声,两道光华便扑向了人群。冷泉镇的男子们虽然怡然不惧,但凡人刀剑无法与飞刀相抗。转眼功夫,就有两人被飞刀削去了首级,鲜血迸了一地。 靠得近的几人,只听见噗嗤一声,身旁同伴便已经跌倒,脑袋离了身壳,滚在地上滴溜溜直转。有胆子略小的,立即腿软头晕。 镇守知道,与这些修真对抗,胜算是万里无一,只能是拼个鱼死网破,拖到天然宗的仙师来救。于是号令一声,刀阵立即往前冲去,活着的人不顾生死,一往无前而已! 刹那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冷泉镇眨眼变成了人间地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三百多汉子,顷刻后只剩一半。 黑汉子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但看眼前这些凡人竟然如此不畏生死,不由得再次动容起来。白面皮的书生冷笑一声:“大哥真是娘们似的人物!”说完,怀里锦盒打开,嗡嗡一片响,飞出无数黑色甲虫。那甲虫在死尸上一绕,立刻涨大三分,显然在取新死之人的魂力。 黑汉子被身边白面书生说得脸色微红,再不敢露出一丝异样神情。他背后那七、八个同来的修真早已经各显身手,准备取下所有活人的性命。 “如此战死,也算是有些尊严。”黑汉子默叹一声,心说:“若是放弃抵抗,终究也是难逃一死。” 白面皮的书生看着自己的甲虫饱餐饱食,心里得意,嘀咕道:“都说这镇子地灵人杰,怎么全是汉子?女的都跑去哪里了?” 黑汉子知道这位义弟的喜好,闻言微微摇了摇头。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三十六章 来迟一步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有诗说:不自量力人抗天,天塌地陷受牵连。 粉身碎骨终不悔,一世为人天地间。 原本一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冷泉镇,一日之间早成了阿鼻地狱,尸山血海,真真是飞来横祸。 镇守脸不改色心不跳,只死死地将眼前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修真盯住。 白面皮的书生收回自己的甲虫,笑嘻嘻来到跟前,撇嘴一笑:“怎么样?满意了吧?!这英雄逞得够痛快吧!”说完伸手一指面前成堆的尸体:“你若不逞强,这些后生不得死,他们都是因你而死的!” 镇守横眉冷对:“你们若不来强行攻镇,他们又如何会死?休要颠倒是非黑白!这些好男儿都是为家而死,死得其所!” 白面皮书生放声长笑:“我们攻镇不假,那是职责所在。你若不是为了自己当英雄,他们又如何会死?”这说的自然是欺心之话,身神教下达的命令是要将冷泉镇连根拔起,所以无论如何冷泉镇都是在劫难逃。白面皮书生此刻用的是攻心之术,因为杀来杀去只杀了几百男子,他总是有些心不满意不足。 镇守看着堆积如山的尸首,不由得痛心疾首。放眼望去,那一张张已经僵硬的脸庞,无一不是自己熟知的面孔。就是这些人,半日之前还在与自己说谈,而此刻却成了冷冰冰躯壳。 白面皮书生故作感叹:“我们与你冷泉镇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前来只是奉了神教之令,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说完,摇摇头。显出一副悔恨与懊恼的神情:“实话说与你,教主有令,只要我们带回冷泉镇的神龙,其余人等是可以放他们一马的!” 镇守心志再坚定,毕竟是凡人。眼前几百具尸体更是几乎击溃了他的心防。又想起藏在地底的几百妇孺,镇守便有些松懈了。他哪里知道这全是白面皮书生的惑敌之计。此刻,早已经有数十个其他的修行者前往冷泉寻龙去了。白面皮书生所想的不过是那声名在外的冷泉美女罢了。 冷泉镇惯出美女,这是十八重楼之地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天然宗行事再低调,毕竟已经传承数万年。在这群山大泽之中的散修或多或少都听过天然宗的名号,也知道天然宗的女弟子大多数来自冷泉镇。 摔琴、红绸、禾木还有飞琥都是绝代芳华的美人,这一点就是李宏也不得不承认。而她们俱是出生在冷泉镇,所以冷泉镇出美人,斯诚实言也。 镇守被白面皮书生花言巧语骗得三神出窍,软硬兼施之下终归是妥协了。然而,就在一众如花女眷被驱赶到地面的那一刻钟,镇守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白面皮书生乃是臭名昭著、恶迹斑斑之徒,当着众人也不避讳,笑嘻嘻挑出三位妙龄女子,当面推倒在地,就要扒掉衣裳做那羞人之事。 几个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呼号不已。白面皮的书生则只管嘻嘻浪笑,纵情恣意而为。 其中一个女子,性子最是倔强,早望见地面上堆积如山的尸首,心里愤恨不已。此刻见那白面皮书生的形状,知道对方乃是穷凶极恶之徒,心中更不存他想,等到那书生走到近前,竟然一跃而起,张口就咬。 那白面皮书生猝不及防,被女子一口咬出耳根,立刻鲜血直流。这书生虽然是修道高手,但还不曾修到金身不坏,立时觉得疼痛难忍,情急之下“呼”一掌击在那女子后背。只听喀拉两声,女子身躯一弯,口鼻流血,摔在当场,眼看是不能活了。 周围几个修真忍不住讪笑,其中一个满脸虬髯的瘦高男子嘲弄道:“谢老二,惨了,只剩一只耳朵了!” 白面皮书生恼羞成怒,骂道:“这几个臭****不识抬举,看我怎么收拾她们!”说完,再不戏耍,噗嗤两声扯掉了另外两个女子的衣裳。场中顿时哭喊震天,叫人闻者心伤。一旁的冷泉镇妇女老幼无不破口大骂,无奈被法术困在当场,动弹不得。 白面皮书生扯掉自己的裤子,正要做那禽兽之事,突然心生警示,觉得耳边有冷风鼓噪。那白面皮书生虽然行止卑劣,但道行着实精深,就这么一点异变已经让他警觉。 “师父曾言,道门法术多是无形无质,但因为真元汇聚,令人胆寒。这莫非是一道法术!”白面皮书生心念急动,顾不得自己赤身露体,立刻翻身而起,呼地一下子跃到了半空。 下面几个同来的修真大笑道:“谢老二卖弄什么呢?” 白面皮书生顾不得反唇相讥,双眼射出两道黑光,照向周围。 “大哥当心!”好个白面书生,双目黑光一扫,立刻抓到一条长蛇般的法术在半空游走,马上出言警告。 就这么一瞬间,又有两道法术来到场中。顷刻间,一声闷响,半空里炸开一道天花,无数毫光四射。 早有一个修真,道行不够,被毫光一照,痛的瘫软在地。 这个法术的名目叫做‘四季春光’,那炸开的乃是李宏以道门手法封裹着的七百零三十二道‘火凌剑’‘冰寒剑’‘雷魄剑’以及‘风坠剑’法术。四种法术按天地人鬼四阵而成,各有一百零八支,变化无穷,厉害非凡。 黑大汉闻得兄弟示警,立即将自己的两柄钢刀护住周身。而那白面皮的汉子早一抖身,将衣裤穿好,然后放出一把玉柄纸扇遮住面门。就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数道法术撞在玉扇上,发出阵阵微光,两下抵消。 不消说,这法术正是李宏的手笔。一行人来得虽快,仍是晚了半分,冷泉镇已经被屠杀过半。李宏天目看得仔细,立刻放出法术来救。但相隔仍有二十余里地,其余几人的飞剑都无法在这么远的距离操纵自如。 李宏几道法术将一伙歹人逼退。趁着这个空档,几人加快腾云,终于来到镇中。 红绸一眼望见成山的尸首,第一个失声痛哭,她一边哭一边骂:“霓裳!都是你多管闲事,若不是浪费那一刻功夫,人不至于都死!” 霓裳气恼,却也一时说不出话来。眼见下面血流成河,任谁都会悲伤欲绝。霓裳虽不是出生此地,却也感同身受,随即将怒火迁怒在那一干行凶的修真身上,嘴里喝一声“千刀万剐的歹人,看剑!”背后一柄飞剑已经出鞘而去。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三十七章 斗法 摔琴也是心如刀割,知道父兄必不能幸免,两行清泪倏忽滑落下来。 李宏看得真切,心道:“果然还是年轻,尘心难断。”其实这些女子都是十年或者二十年前才加入天然宗修行的,离尘世不远,自然不是李宏这等九世累修,断绝尘念的仙人可比拟的。 不说李宏心中所想,几个女子已经按下云头,各自接敌去了。 白面皮的书生躲过李宏的法术,此刻正在宁息静气、恢复心神,陡然间看见数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飞来,忍不住心花怒放,嘴里喊着:“好俊俏的娘们儿!”手里则放出那一捧黑色甲虫。 原来那黑色甲虫乃是一项宝物,被那白面皮的书生偶然得来,然后修了上古一门邪法,将每一粒甲虫练成了【尸魂虫】。这尸魂虫乃是蛊术的一种,既包含了蛊毒的特征,又蕴藏修行人的心思。 每一只尸魂虫都是一个独立的修行者,虽然并不似之前那怪鸟可以与主人通灵,但却对主人的命令百依百顺,俨然是最忠诚的守卫。厉害之处在于,每一只尸魂虫都可以修炼进化。只不过修炼尸魂虫用的不是五行类的灵气,而是死人生魂,属于阴力的一种,与僵尸修行所采的力量类似,所以尤为阴毒。 修炼尸魂虫说起来容易,但修炼之法早已经失传,又有种种限制,得之不易,所以一般人也不认得。 李宏看得真切,心中暗惊。“这尸魂虫可是上古邪法,这白面皮的家伙怕是有些来头?”李宏怕众女吃亏,立即施展法术,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率先冲将下去的霓裳虽然神勇,一对飞剑瞬间折断了三个敌人的兵刃,却也是最早被那甲虫困住之人。那尸魂虫最擅迷惑人的心智,稍有不慎就会意乱情迷,失去本性。 就见那白面皮的书生口里念念有词地驱动尸魂虫,数个尸魂虫嗡嗡作响,将霓裳团团围住。旁人听不出,只觉得那嗡嗡声甚是扰人,唯有被困其中的霓裳晓得厉害。嗡嗡声里隐隐有符咒之音,每传来一个音节,霓裳便觉头重一分。先是头重脚轻,转眼就昏天暗地,站立不稳。 李宏识得厉害,知道这尸魂虫有‘迷’,‘引’,‘幻’,‘破’,‘坠’五门妙法。乃是【迷人心智】,【引动情潮】,【幻入梦来】,【破除心房】,【坠落阿鼻】五种阴毒手段。此刻李宏修为尚不到结丹,许多妙法不能使将出来,所以看不出对方到底用的是哪一门口诀,所以试探性地放出了两道法术。 李宏的法术既高深,施展手法又巧妙,威力已经远超同等境界的修行者数倍,所以一经发出立刻生效。 那白面皮的书生原本就被李宏的法术逼退,心中早就忌惮,只是见了美女一时心花怒放,忘了前事而已,故而托大。他见霓裳被尸魂虫一围,三个眨眼功夫便已经摇摇欲坠,于是更加恣意起来。 飞琥斩落一个敌人的首级,飞身来救霓裳,却也转眼被尸魂虫堵住,左冲右突破不开重围。白面皮书生哈哈大笑,得意至极,却没有发现李宏的法术潜在身边。 黑汉子连连失利,丢了一柄钢刀,正在垂头丧气,却见自己的义弟得手,急忙飞到近前,夸赞道:“二弟神通广大,大哥佩服!” 白面皮的书生很是得意,一拱手:“不消说,等小弟施法擒住这几个美人,咱们兄弟一起受用!”一边说,一边又指挥尸魂虫去咬不远处的禾木。 禾木修为最低,见尸魂虫飞来,吓得脸色惨白。 李宏喝道:“快来我身边!” 禾木往上一冲,往李宏身边飞去。“刘满救我!”原来尸魂虫飞遁极快,竟然断了禾木的退路。 白面皮书生见自己的尸魂虫奏了奇效,越发得意:“今日吸了这三百多人的神魂,我那虫儿的修为又进了一步!”正在嚣张,冷不防身边一团冷气突然迸发,就听噼啪一声轻响,数道光华闪动,转眼化作一条冰龙,摇头摆尾去咬那书生。 书生一惊,暗道:“场中有高人,这施法的手段怕是道门前辈所为。”急切间,慌忙连续拍掌,每拍一下就有一团红光迸出,前后六七团红光刹那间汇成一股,硬是将李宏的冰龙阻在当场。然而,这冰龙只不过是李宏的障眼法,另外一道‘无极索’才是真正的杀招。 白面书生应对冰龙颇有些吃力,一不留神,就被无极索给套住了,顿时手舞足蹈起来。 黑汉子紧随其后,奇道:“兄弟何事这般高兴?” 白面书生暗骂一句:“我这大哥是个脓包,忒不济事!”也不及跟他解释,继续挣扎。哪里知道无极索的奥秘就在于困住敌人后,并不锁住手脚,而是任其挣扎,但却是越挣扎捆得越紧。 “苦也!苦也!”白面皮书生大喊几句,放弃已经昏迷的霓裳和已经几乎就要成擒的飞琥,召回自己的尸魂虫来。瞬间数百只甲虫嗡嗡飞至,将那白面皮的书生裹在当中。 禾木趁机逃到李宏身边,抹了一把汗:“好险好险!”却看见李宏神情专注,额头也渗着汗。“你观战而已,如何也这般辛劳?莫不是害怕!” 李宏也不答话,双手不断捏诀。过了片刻,李宏浑身一颤,长出一口气:“好厉害的尸魂虫!”再看时,那尸魂虫已经裹着白面皮的书生往南飞遁而去,显然是解开了无极索的束缚。 黑汉子见状,急忙扭头就走。有两个同伴跑得稍慢,就被曲杨飞剑取了头颅。 摔琴扭身抱起霓裳。红绸则回头挽起飞琥。“你杀了几个?” 摔琴伸出两根手指:“还伤了一个!” 红绸冷哼一声:“一共九个败类,倒被你杀了两个!”原来两人还卯着劲在比赛呢。 摔琴心中正悲苦,所以不理她。红绸也是悲苦,却与摔琴不同,她是心里越悲脾气越暴躁,越心苦越想跟人争斗。 几人重新聚拢,曲杨朝着李宏一拱手:“刘满,刚刚多亏你破了那怪虫!” 禾木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敌人刚刚最厉害的手段竟是被李宏所破,不由得微微发窘:“我还以为你在云中观战呢,倒是错怪了你!” 摔琴摇摇头:“刚刚我们几个都在苦战,除了他还能有谁得空破那怪虫呢?只不知道那怪虫到底什么来历,怎的那么厉害?大师姐才抵挡了两三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飞琥伤了些精神,气喘吁吁地说道:“的确厉害,起初只听嗡嗡乱响,随后就像有人在你耳边发雷鸣爆响一般,震得我耳鸣眼花!” 李宏也不隐瞒,解释道:“那是尸魂虫。刚刚那白面皮的书生怕是有些来历,会的道法不少。我猜他驱动尸魂虫用的乃是‘迷’字诀。估计剩下四诀尚不曾练会,否则不至于会如此轻易退兵。” 几人闻言方才知道厉害。 镇守死里逃生,望见空中几人,急忙招手。存活下来的满镇妇孺老幼则痛哭流涕地在搜寻自己亲人的尸体。 摔琴在冷泉镇只有母亲和一双弟妹,此刻早已经看见兄弟的尸首,以及正在痛苦的母亲和妹妹。所幸还有两位至亲仍在。 红绸则没有那么幸运,目光所及,活着的人里早没了亲属之颜。红绸不敢去尸体堆里搜寻,转过身流泪去了。 禾木则扑向镇守,原来她正是镇守之女。 飞琥虽也是冷泉镇人氏,但在冷泉镇早已经没了亲人,而且她三十年前就被度去了天然宗,所以也没有什么熟识的人值得她痛哭。 曲杨饼脸一杨,朝着禾木喝道:“已经是修道之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仙凡有别,还不速速回来?!”禾木闻言,不得不放开父亲,转身离开。 李宏不以为然,但是仙凡有别,却是实情。只是这几个女子上山时日不长,所以难免有些小儿女形状。 镇守急忙来跪,磕头感谢仙师搭救。曲杨不冷不热,只皱着眉:“速速清点人口,待我等击退强敌后,好好休养生息吧。” 镇守垂泪起身,叹息不已。所幸还有十余个精壮男子虽是受了重伤,却不曾立时毙命,总算给冷泉镇留下了些香火。 几个天然宗弟子顾不得旧时亲情,急忙施救。就在此时,冷泉镇正南外一声巨响传来。李宏急忙升上半空,举神目一看,竟是一条巨大的神龙腾空而起,正在云中张牙舞爪。 “这里竟有一条龙!” 第三十八章 木应之术,天目法眼 冷泉镇幸存的人们听说有只龙,不由得喜忧参半。 喜的是‘神龙现身,护佑冷泉’,忧的是‘神龙突醒,事出有因。’ “故老相传冷泉中有一只冰龙,没想到是真的!”镇守劫后余生,虽然情绪低落,却仍禁不住激动的心情,沙哑的声音中有一丝昂扬之色。 神龙乃是异兽,多存于传说之中,只因上古之时多被道门先祖降服,做了护法与坐骑,后来多半跟随三十二祖飞升去了紫霄仙府,于是凡世便不太多见了。 李宏曾经见过好几次神龙,是以并不觉得稀奇,只是从未听说在这南疆大山之中还藏着冰龙。 “神龙苏醒,怕是事出有因!”曲杨是天然宗长老,一早就听过冷泉镇的传说,所以也不意外。她想请李宏用神目看看具体情形,却又抹不开面子。还是摔琴玲珑剔透,替她开了口。 李宏一笑:“那冷泉据此怕有百多里地。神龙甚大,虽是看得见,但他身边的人与事就看不真切了。” “是了是了!这位仙师所言极是,那冷泉据此有一百二十里地呢。因为冷泉实在太冷,所以我们冷泉镇才隔了这许远!”镇守如实禀告。 “既如此,那说不得还得去查看查看!”曲杨提议道:“飞琥和霓裳伤了元气,不如留在此地驻守,禾木修为稍逊,正好留下照应她们。余下几人同去如何?” 镇守听说有三位仙师留下帮助守卫,而且自己的女儿也在其中,忙不迭地点头称好。却被红绸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吓得他汗涔涔。红绸虽然也是出生此地,但她自幼不凡,年岁很小时就去了天然山,此刻浑身一股天然的威压,作为凡人如何不怕? 禾木小脸一红对着红绸喝道:“你瞪什么?” 平素禾木与摔琴最是要好,原本就跟红绸不和,所以自然不喜她怒视自己的父亲。 红绸嘴角一扬:“怎么?你还要维护一个凡人?为了凡人你还敢顶撞师姐不成?” 禾木语塞,正不知道如何回嘴,李宏喝道:“休要聒噪,速速去来,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正是这话!”曲杨拿出师叔的威严:“就这么决定了!红绸、摔琴咱们走!” 几人留下几道法术护住冷泉镇,随即腾空而起。 李宏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结丹,法力就是不够精纯,竟然连两百里以外都看不真切了!” 曲杨耐不住性子,便问:“我修为自问不低,但运转法力到了极致,也只看得到五十里开外,这是为何?” 李宏笑道:“你体内腹中空空如也,五官不通,五识自然不明!” 曲杨想了想,裂开大嘴道:“我体内虽无丹,但却有灵根道木,难不成明不了五识吗?”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李宏,他体内也有七根道木,所以晓得【道木】汇聚天地灵气的势头并不比内丹差多少,只不过他一心沉醉于自己道门的术法之中,未曾仔细研究天然宗的功法,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对天然宗修炼的路子不熟,你且说说你如今的境界是怎样的?这一去尚有百余里,没有一刻钟怎么也到不了,兴许我就想出法子来了!” 曲杨佯装生气道:“你也是天然宗的弟子,竟然对我门内之法如此不通,青木师姐也是白疼你了!” 李宏不耐烦道:“你若不想学,那就拉倒,切莫扯淡!” 曲杨也是摸到了一些李宏的性子,知道他高傲生冷,又不喜啰嗦聒噪,于是开门见山将自己的修为略微一说。 李宏知道天然宗的修炼之法与道门有些相通之处,听完曲杨所言,在云上沉思了片刻,随即说道:“天然宗的功法在筑基之后便是一心为种灵木道根而准备,随后一切的修行都是围绕道木生长而来的,所以对本身的五脏以及六识都有些疏忽。道木生成后,灵气自道木而来,犹如在体内又生出一个身体,法力是有了,本体却弱了。似这般还想开天目,看来真是难难难!” 曲杨不屑地说道:“看来你那道门的老师也是平平无奇,竟没有传你什么妙法真传啊。我可是听说道门广大,无所不能呢!” 摔琴便劝道:“刘满年岁尚轻,就算有些机缘,也难以学得齐全,这等法术不会也实属正常!” 红绸却冷哼一声:“你也太小瞧他了。若不是看着年轻,我倒要以为他是个经年苦修的老道士呢!”此世之人从不知道有历劫转世一说,不然任谁也能猜到李宏的来历。 李宏也不恼怒,只是一笑:“红绸说得没错!我说天目难开,那是因为你们的身体虚弱,所以有些为难,但并非没有法术可以办到。” 天然宗历代祖师前辈遗留了不少法术,但受限于灵根道木的属性,大多以木系灵气为根基,精擅于治疗、回生、生长之术。争斗之法也以剑术为主,其余的诸如天目、****、百味以及变化神通等等妙术则涉猎不多。 曲杨有了之前的经验,也放下了师叔的架子,在云上一稽首:“不知道可否传我?” 李宏一时兴起:“传你无妨,只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曲杨饼脸一翻:“小子,你还想占我的便宜不成?” “非也,非也!当初你在草芦外非得传我什么筑基之法,照理说我也该回报你一次。可惜早些时候我已经传了你变化的神通,算是两相抵消了,所以如今不能白白传你!你也是个谨守礼法之人,我若不明不白地传你法术,岂不是坏了你的清誉!?更何况你的确是底子弱了,筑基没有筑好,怪不得旁人啊!”句句话似乎都在回应当初草芦外曲杨的言语。 曲杨气得脸也白了:“当真是报应不爽。半年前我对你说的话你倒是都记得!” “记得记得,我这个无知小儿,哪懂得什么筑基修炼。”李宏哈哈怪笑:“不过我一向大人有大量,只要你过来拜个师,我就传你法术!”李宏非是心眼窄小之人,这挤兑的话原有多半是玩笑而已。 曲杨这人有几分耿直之气,虽然行事粗鄙一些,为人狂傲一些,有时候也喜欢夹私报复,但却辨得轻重,有些见识眼光。如今她见李宏确有真实本领,也不问来处,便一心想学。这正是她的好学之心,不然以她的出身资历也做不到长老之位。 李宏说完,正在暗想曲杨会如何回答,没想到她一翻身在云上作了一揖:“恳请老师教我!”说完,她又双目一瞪,朝着摔琴和红绸喝道:“今日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两个女弟子向来也不怕曲杨,闻言只是嘻嘻直笑。摔琴也学着她的样子一拜:“也请老师教我!” 红绸冷哼一声:“不害臊!多大年纪的人了,竟然拜小孩为师!”摔琴一撇嘴,不去理她。曲杨就要朝红绸发作,哪里知道红绸也是嬉闹着好玩,却顷刻间也将脸色一变,有样学样地翻身一揖:“请老师教我!” 李宏闻言好不得意,眉头一扬:“既然肯拜师,那一切好说!” 木行元力有生发之功,李宏的【长椿木】便是一种极好的木行功法。而五行中肝对木,肝衬目,木行元力原本就有明目之功,只不过天然宗缺乏法术而已。李宏思忖片刻,灵机一动:“有了!【木应之法】正好适用!” “何谓木应之法?”摔琴忍不住问道。 “但凡树木者皆可为眼……此法与通灵之术有几分相似,一旦施展开来方圆百里之内选定之木便是耳目。”李宏稍作解释,几人恍然大悟。 “不过选定何种树木为引,就看各位自身的实力和悟性了!”李宏补充了一句,将口诀心法说来。 曲杨毕竟是前辈长老,融会贯通,瞬间学会了法术。就见她双目突然泛起一道墨绿色的精光,远处随即有几道不为凡人所见的精光升腾而起,与之呼应。 “贫道看见了!曲杨大嘴一咧:“此法甚妙,那冷泉附近有颇多青松,如今都成了我的法眼!”其实李宏还会一种法术,唤作【点青灯】,可以在选定的树木上种下法眼,无论隔得多远都可以联通视野,也是妙用无穷。然而点青灯却必须亲自在当地种下法眼方可,不似木应之法,只需发出法术,便可生成感应,与使用天目类似。不过木应之法只能传感到几十里之外,要想看见千里之外,那便难了。 摔琴和红绸试了几次,都不得要领,正在着急,红绸突然喊道:“我也看见了!” 李宏笑道:“这若还看不见,那你可就是瞎了。” 几人抬头一看,不远处一条青色长龙在云端团绕,正跟数个修道之人在争斗。原来这会子的功夫,一行人已经飞到了近前。 第三十九章 暗丧之力 一阵龙吟震天动地。神龙咆哮,显得暴躁狂怒,不消说,被人从沉睡中惊醒的神龙正在发着雷霆之怒。 然而,那些穿着黑色铠甲的修道之人显然并无丝毫畏惧之色。 李宏看得分明,围着神龙的有不下三十余众,每人都披挂着泛着暗紫色光辉的铠甲,手中俱是长枪、长刀之类的兵刃。那些兵刃并不简单,在空中挥舞时,带起一条条紫黑色的雾气。凡人看不见,唯有天目可以识破,那黑气里俱是剪灭魂魄的【暗丧之力】。 天地的能量大抵分作五行与阴阳,但没有任何一点灵气是绝对单一纯净的。淬炼完的真元,将按照五行分类的基础能量尽数化零为整,升为更高等级,反而更不容易看不出内在的组成,所谓五行合一就是这个道理。 真元的纯厚程度取决于真元本身是否阴阳调合,与未淬炼的五行粒子已然处于不同的维度,所以五行粒子的纯净度并不十分为人所重视。然而,既然未淬炼合一的初始灵气中并不仅仅含有五行元素,那么必定有另辟蹊径者会充分利用其中的另类能量。 土行灵气中有一种成分具备寂灭的用处,金行灵气中则有一股吞噬的成分,二者按照一定的阴阳比例调和,便会形成独特的【暗丧之力】。这暗丧之力托生于五行,却又与寻常的五行之力不同。暗丧之力的独特作用便是会耗损识海与元神的力量。有成形元神者,中招而损元神;无神魂者,中招即损识海。 三十多个身穿铠甲的修士,看似散乱地飞舞,实则按奇门遁甲的方位布着虚实两阵。虚阵叫做【天罗地网】,实阵唤作【一网打尽】。外人看不出门道时,只觉得眼前布阵之人在乱飞乱舞,若想破阵而出时,则觉得左右掣肘,前后受敌,仿若置身天罗地网之中。然而,在李宏看来,那阵只在神龙当头罩着,其余皆是虚像,所以任那神龙腾挪,却只在原地翻滚而已。 三十多把刀枪划出一道道的黑光,幻化成无数鬼魅。每一丝暗丧之力发出,都将那神龙的精神耗费掉一部分。所以,真龙显得暴躁不安。 “这暗丧之力乃是魔门手段。今日真是奇了,竟然同时遇到这么多与魔门相关的东西!”李宏心中狐疑,隐隐觉得那身神教来历非同寻常。而且为什么这身神教会出现在自己托身之地附近?十八重楼之地乃是穷乡僻壤,自己托身来此已是奇怪至极,偏偏还有这么多凶恶之人驻在附近,实在诡谲!自己前一世历劫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宏禁不住越发好奇起来,丢失的记忆,似乎成了关键。 摔琴见冷泉神龙被困,心里着急,就要冲上前去,却被曲杨一把拦住:“神龙出世果然非比寻常。这些修士来历神秘,法力高强,不可轻举妄动。”天然宗几人奉命前来搭救冷泉镇,却万万没有想到会遇到神龙出世之事,所以顿时有些进退失据。 红绸急道:“什么不要轻举妄动?再不动那神龙可就死了!师叔你不是冷泉镇人,不知道神龙的重要!” “胡说!我虽不是冷泉镇人氏,但还不知道冷泉镇的传说?你别忘了,自加入山门那一日起,你首先得是天然宗的弟子,其次才是冷泉镇的子弟!不可聒噪,静观其变!” 几人虽想静观其变,但她们的来到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早有一个黑袍修士闪身来至近前,喝道:“来者何人!?” 不等几人答应,早有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喊道:“真是冤家路窄!郝主教,刚刚就这几个人在冷泉镇杀了我们兄弟!” 那黑袍人闻言,声音立刻变得阴沉:“原来是天然宗的人,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上!” 话音刚落,下面拔地而起,冲上来七八个服饰各异的修士。 李宏见状,冷笑一声,催云往高处飞去。摔琴和红绸不知李宏何意,下意识也跟着朝高空冲去。 红绸性子急,破口骂道:“刘满,你怎么临阵脱逃?还没接阵就走了?” 李宏也啐道:“你真是匹夫之勇!跟你那丑师叔一样!”两女闻言一看,曲杨早不知道何时冲进了修士当中,一团绿烟上下扑腾,正闹得欢畅。 摔琴奇道:“师叔不是冲动之人啊,怎么这一次入阵恁快?” 李宏笑道:“不是她冲动,只是她跑得慢了些,被人围住了!” “那还不快去救?”红绸听得此言,调头就要降云,却被李宏一把抓住:“哪里去?说你匹夫之勇还真是要做一个匹夫啊!” 红绸一时没挣开,气得小脸粉红:“刘满,你还跟师姐耍流氓?” 李宏不理她,手一指:“你们看!”两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看什么?”红绸一脸茫然。 “我倒忘了,你们功行不够,看不出端倪。”李宏轻喝一声,念了几句咒语,两道淡蓝色的光晕飘飘然而起,来到两女的眼前。那蓝色光晕转眼化成一道薄幕,透过光幕红绸和摔琴才看清,原来那神龙头顶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形成了一张浓黑色的大网,无数道紫黑色的光雾重重叠叠,影影绰绰。曲杨被七、八个修士围住,此刻也被大网罩定了。 “呀!竟是一张法网!”摔琴惊呼一声,两道柳眉皱到了一起:“这该如何是好!” 红绸这才知道缘由,一时想不出法子,泄了气。 “这不难破解,你们听我指挥!” “刘满,你行不行?”红绸有点不服气。 “这一路,我什么时候有不灵过吗?” “话虽如此说,但毕竟经历的事还不够多,我也不能轻信你!”红绸杏目圆睁着说道。 李宏轻笑一声:“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说完吩咐摔琴:“将你那法宝取出来!” 摔琴哎哟一声:“我一时竟将师父的法宝给忘了,早知道在冷泉镇就该用上,何至于让那妖人逃了!” 红绸冷哼一声:“真是呆子,有法宝也能忘了用!?” 李宏摇摇头:“你们再聊下去,曲杨可就成筛子了!” 两女闻言低头一看,曲杨左支右挡,竟然显得极为吃力。那在冷泉镇大开杀戒的被面皮书生又将那一捧黑乎乎的甲虫放将出来,嗡嗡乱响一片。而且另有三个修士正驾剑光往高空而来。 “着!”李宏手往下一指,两道电光飞纵而去,端的气势骇人。三个修士不敢迎敌,分头往三个方向散去。 摔琴笑道:“他们上当了!” 红绸不解其意,李宏却笑道:“摔琴果然聪慧!” 原来那两道电光乃是声东击西的障眼法。真正高深的法术大多无形无质,岂能叫人看见?李宏惯常喜欢明面上放两道霹雳吓吓人,真正擒人与伤人的法术则永远在暗处。这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法了! 果然,那三个修士不知底细,正调转方向往高处纵来,却不曾防备身后,早被李宏预先放出的三道法术击中。只听三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三个修士立即分别坠云落剑。 “这些家伙,御剑都还御得歪歪扭扭的,就想学人在空中争斗,当真不自量力!”李宏随口一说,久居高位者的气势却是自然流露,令人折服。红绸心说:“在天然宗时无数人都用‘自不量力’来形容刘满。可今日一见,自不量力者原来另有他人。”但见李宏举手投足之间,气派万千,她心里才是是真服了。 在冷泉镇时,李宏的施为不曾被人看见,虽然取胜,效果却远不如这一次当面制敌来得强烈。所谓眼见为实,任谁都是如此。 第四十章 遇符阵,遁须弥 就这么一耽搁,曲杨被一人从身后打了一杖,立时跌倒。 千钧一发之际,李宏放出的两道电光已经来到近前,往前一扫逼退了几人。 白面皮书生喊道:“这是障眼法,不必在意,小心身后!”这书生眼尖心细,一直在观察李宏施法。前后两次吃了亏,他早看出李宏的不凡,所以出言提醒。 但他哪里知道李宏此人九世累修,对法术的掌握已经是炉火纯青,从不会浪费一点法力。这掩人耳目的两道闪电,绝不是一无用处。就听噼啪两声,两道闪电分别击中两人,那两人听了白面皮书生的话正在小心戒备身后,不曾想到就在面前的两道闪电其实也是虚实交替,随时可以转化成实质的法力,于是吃了大亏。其中一个修为略浅的,登时被电火击得焦烂。 与此同时,摔琴依李宏之言已经祭出了碧绿小瓶,乃是青木真人的法宝【玉子瓶】。天然宗的法术与咒语都不多,摔琴只是依法运转,体内真元经手指流入【玉子瓶】后,【玉子瓶】立即大放光芒。 “收!”一声厉喝,那已经结网成形的暗丧之力晃了了两晃,真个被玉子瓶给吸住了。 三十多个穿铠甲的修士正步步为营逼退神龙,未料到异变突起,自己的法力竟被一个小瓶收走,无不大惊失色。 白面皮书生又吃了一亏,被同伴埋怨不已,气不过,只得朝着那黑袍男子大声喊道:“主教,对方来头不小!你要再不出手,咱们可要吃大亏了!” ‘亏’字还没说完,李宏已经从高空俯身下来,拾起受了伤的曲杨,复又扭头往高空去了。 四五个修士想追,却赶不上李宏的遁云。李宏轻喝几声“跌”。便有三个修士被无极索缚住,倒栽云下。 这些围捕神龙的修士,大多是剑修,所使的兵刃以飞剑为主,法术简陋单调,哪里是李宏层出不穷的法术的对手,此刻吓得胆寒了,再不敢追。 黑袍修士眼见自己手下三十二位【黑甲丧骑】的【暗丧天网】被对方法宝所破,神龙就要脱困而去,也是心急如焚。他被那白面皮书生一喝,仿若醒神了一般,立即双手一展,将黑袍褪下,露出里面明晃晃的盔甲。 那盔甲与众不同,在日光下一照,立即有异彩流动。李宏看完,啧啧称奇:“那不是【崖山】红真人的【云流溪长斗转符箓】吗?怎么会印刻在这盔甲之上,出现在此间?【崖山】据此怕是有十万里之遥!”一念及此,李宏识海中电光火石一般想起一事:大半年前那一场雷火轰动,莫非遭劫的正是红真人?若不是他遭劫,他那玄门正统的符箓之法,又怎么落入旁人之手?” “身神教有红真人的符法?必定来路不正,难道红道友遭劫竟跟这身神教有关?”李宏意念急动,心头无名火起,一阵愤怒,一阵惶急,似乎摸到了一点自己不知道的真相的边缘,一颗道心隐隐摇晃。 “刘满,你发什么呆呢?”红绸大喊几声,李宏回过神来,才发现那黑袍主教脱去黑袍后,周身放出耀眼强光。李宏识得厉害,知道这是红真人【倾天覆地】符箓大阵的威力。 符箓之法,借助篆文引动天地巨力,属于借力打力的法术。符箓之术虽不能使人长生不死,却在争斗一途上另辟蹊径,练到极至,便是莫大神通。【崖山】古往今来出了好几位符箓大家。红真人便是这一代的符箓天师,他自创的【云流溪长斗转符箓】书写出来犹如行云流水般美妙,内中更是包含十七种号天令地的大威力符阵。【倾天覆地】便是其中之一。李宏与他常年交好,如何不认得。 李宏心中大急,不仅因为认出这符阵,更因为这符阵驱动的方法显然得了【崖山】真传,或者是有异宝驱动。 摔琴不知厉害,调转那【玉子瓶】要跟符阵威力正面相抗。李宏疾呼不可,为时已晚,玉子瓶往前一撞,被那符阵的威力一碰,立即破碎,化为齑粉。 摔琴大惊失色,脸如银霜。不仅是她,就连与那黑袍主教同来的诸人都吓得脸色更变,显然没想到主教有如此威势的法术。 李宏反应极快,扬手打出一团雷火,将最后一点缠住神龙的暗丧之力击碎,随即祭出了自己从天然山石林深处得来的碧绿蟾蜍。 一道愤怒之意被李宏采用,发动了神遁。等众人醒过神来一看,早不知道身在何处,只有眼前两人正在斗剑。 “这是何处?”红绸皱着眉四处张望:“那些怪人不见了!?” “刘满这是你的遁法吗?”曲杨下意识问道。 李宏正不知道如何回答,云下有人说话 “喂!你们是哪里来的邪门歪道?怎敢擅闯我弥山剑宗?”底下正在斗剑的二人,其中一人气呼呼地喊道。 “弥山剑宗?”李宏一愣:“是哪个弥山剑宗?” “还有哪个弥山剑宗?当然是名闻天下的须弥山飞剑宗了!嘿,我说,你是谁啊?你们都是谁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我们【拾剑崖】的?” 李宏心中好笑:“刚刚感应怒气而遁,没想到竟然遁到弥山剑宗来了。”仔细一想,弥山剑宗乃是【崖山】的附庸,确实在西南方位。掐指一算,距离冷泉镇少说也有千里之遥。李宏发动神遁,借助的是人的怒意,刚刚那一念之间,只有此处的怒气最盛,故而遁来此地。 “好大的怒气。这两人有什么冤仇?”李宏想到须弥剑派乃是【崖山】须弥道人在凡俗的传承,于是忍不住问道:“你二人因何事争斗?” 其中一人,浑身剑气萦绕,一身黑衣,脸色铁青,往上一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又来多管闲事?” 另外一人通体白衣,身上挂着数不尽的铃铛,也摇头摆脑地说道:“来得蹊跷,不知道是哪里的邪门歪道。喂……咱们先别打了,莫叫外人占了便宜。”语气倒是平和,不似之前那人怒气冲天。 李宏看得仔细,禁不住笑道:“原来是亲亲的两兄弟,结了多大冤仇,竟然要以死相拼?” 黑衣人脸色更变,吼道:“你究竟是谁?”说时,肩头一耸,不远处一个悬浮着的剑匣哐啷一声响,从里面鱼贯而出数十把飞剑,每把都只有三寸来长。 曲杨看那人神情倨傲,便十分不耐,低声嘀咕:“须弥剑派也是正道巨擘,怎么弟子的戾气如此之重?”说时微微摇头,露出对所谓名门正道的不屑。 李宏轻笑一声:“须弥剑派哪算得正道巨擘?真正的五大宗派气象自然非同凡响。你想,既然是享誉万载的名门,自然有过人之处。沽名钓誉者虽有,但绝难如此长久,切莫以为旁人都是名不副实,反倒显得自己井底之蛙了。”李宏这话乃是肺腑之言,所谓说话做事,映衬的都是自家的为人和底蕴。身处低俗寡陋之地,难望阳春白雪之清高;坐卧井底浅滩,不知天高海阔之深广,便是这个道理。 曲杨闻言不喜,却没有发作。 底下两人听见李宏的话,黑衣人越发暴怒,白衣人则深感认同。 “少废话!我须弥剑宗是不是正道巨擘也不是你一个末学后进可以点评的。既然闯到了我【拾剑崖】,又不肯说出来历,莫怪我剑下无情!” 李宏一摆手:“切莫争斗。我等都是天然宗的弟子!” 修行者与吝啬者 “李宏,你那地煞七十二术学得如何了?”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降下云头,看着眼前俊朗的青年男子,笑呵呵地问道。 李宏正在苦练那【易行换影】的法子,看见师伯来至,于是赶紧起身,谦谦一礼,然后恭敬地回道:“这七十二术繁复驳杂,一时间难以学的周全。如今那【移山填海】以及【法天像地】的手段倒算过得去了,只是这【易行换影】里变化神通的法决却不好掌握。” 老者闻言饶有兴致:“你前日变那青松,我看倒是不错啊?怎么还有难处?” 李宏知道这位师伯平素最是和善,闻言明白他是有意要指点自己的道法,忙再拜伏:“不瞒师伯说,如今弟子变个山石,或者变个禽鸟倒也不太难,就地一滚,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这变换人样却不大好弄。” “你且变给我瞧瞧!” 李宏闻言捏个诀,摇身一晃,变成了一个行路的汉子,黑脸皮、肿眼泡,满脸虬髯。 “变得不错!变得不错!” 李宏闻言一扭身,又变了个白面皮的书生,细眼尖脸,清瘦儒雅。 “也不赖!你再变个女子试试!” 李宏深吸一口气,识海中立即有法决映现出来,李宏如法炮制,丹田中的内丹随即一转,五行之气顷刻间就充盈了全身。李宏紧跟着又念了个咒,借了几截周遭空气里的法力嵌段各往胸腹与腰肢处一摁,一道青光闪动,俊朗的青年人早变成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咋一看,惟妙惟肖,仔细一看,却又说不出的别扭。 李宏俏脸一红:“师伯,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有些不妥?” 那老者哈哈一笑:“李宏,脱了裤子瞧瞧!” 李宏变成的女子娇羞连连,慌忙摆手:“脱不得脱不得!” 老者早已经看破了李宏的手脚,笑道:“你呀,用力过猛,法力使过头了。刚刚变的两个男子,形容身段各不相同,可以说是尽善尽美。可女子的容貌却有些造作生硬,因为你实在太想完美无缺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李宏将脸一抹,收回法术,皱起眉仔细思考老者的话:“请师伯指点。” “我且问你!变换形貌的目的是什么?” “掩饰身份,迷惑敌人!” “不错!一般情况下掩饰身份需要把看不见的地方也变得那么尽善尽美吗?” 李宏犹豫了一下:“似乎没有必要!” “当然没有必要了!”老者一笑:“你简直是在挥霍法力。要想迷惑敌人,能用幻术的时候就用幻术,幻术不成了再用变化神通。变化的时候,只变脸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连看不见的地方也变得那么精细?法力终归有限,刚刚变女子的时候,你若只把主意力和法力集中在脸上,而不是关心衣服里面,那岂不是更加游刃有余?变化得岂不会更加惟妙惟肖?” 李宏恍然大悟,他原本想请师伯指点自己法术的技巧,却没想到师伯对于技巧没有任何建议,却是让自己节省法力。 老者顿了顿,又问:“你若跟人斗法,修为与对方不相上下,你的策略是什么?” “速战速决!狭路相逢勇者胜!” “不错!高手对决往往就是两三个回合决定输赢!”老者突然严肃起来:“但如果一鼓作气却赢不了呢?” “那便是持久作战!”李宏突然明白了师伯的意思:“法力相当,拼到最后就看谁能最有效地使用法力,越是谨慎使用法力的人,胜算越大。而且要想速战速决,更需要合理地使用法力,只有法力浪费得最少的那个人,才能将法术的威力发挥倒极致!” 老者闻言放声大笑:“孺子可教!李宏,你记住!修行者都是吝啬者,都是守财奴,越是有钱越是吝啬。法力越强,越要懂得珍惜法力!” “只有一点时间也不浪费的人才可能攀到大道的最高峰。只有一点法力也不浪费的人才可能赢得每一场的斗法。只有一点心血也不浪费的人才可能逍遥长生。咱们的终点太远,沿途上的任何一点浪费都可能让我们身死道消。修道者,最是自私,舍不得时间,舍不得感情,舍不得法力,对什么都吝啬,恨不得把一切对自己大道有用的东西都归为己有。有时候的舍弃,其实是为了今后更大的收获,如果你看到一个修道者大公无私,那他要么是别有所图,要么便是已经大道无望了!” 李宏怔怔地站在山崖上,回味师伯的每一句话。师伯已经化成一道清风而去,李宏忍不住想道:“师伯对我又有何所求呢?” 第四十一章 须弥剑术 那黑衣人跟自家兄弟相争,斗了已有半个时辰,不分高下,正在急躁之间,忽然被李宏等人打断,心中已是极大不耐,又听李宏说须弥剑宗算不得正道巨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此刻闻听对方是什么天然宗的弟子,那黑衣人终于忍不住冷笑:“果然是无名少姓之辈,还敢口出狂言?” 李宏那话原本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曲杨莫要轻看了正道名门,要知道并非人人都是沽名钓誉、名不副实之辈,不曾想却是更加激怒了对方。 这一世历劫,李宏心性有了不少变化,神魂虽然齐全,但常有心性不稳,情绪激动,计算失策之时。李宏一直以为是自己修为尚未恢复的缘故,所以当下见对方无礼,心中也微微不喜。若不是想到须弥道人与自己前一世有旧,立时便要下个大神通,教训教训此人。 眼见报出家门,对方仍不罢休,李宏也有些不耐,说道:“咱们走吧,无谓争斗!”纵云要走。 那黑衣人哪肯罢休,右手食指朝天,手腕一转,那已经出鞘了的几十把三寸小剑,立刻放出剑光,转眼一化三,并各自长成三尺长短。倏倏~一阵乱响,百多把飞剑呼啸而来,朝着半空几人直刺。 不远处白衣人急道:“兄弟莫动手,为何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人?” 黑衣人怒目而视:“有种的你就趁火打劫,帮着外人来对付我啊!反正这事你也不是没做过!”说完,不管那白衣人,专心指挥自己的飞剑。 曲杨脾气火爆,怎忍得住,一扬手放出自己的飞剑,更加了一把碧绿烟罩。 顷刻后,曲杨的飞剑便被那一百多把飞剑困住,摇摇欲坠。 摔琴与红绸两人也都是性子高冷之人,同样容不得别人的轻视。虽然摔琴已经跟着李宏纵云而起,但看师叔飞剑被困,便顾不得许多,转身回来与红绸一道放出自己的一对飞剑。 红绸随身也是两把飞剑,剑光灼灼,其实不凡。但是己方五把飞剑瞬间便被对方那一百多把飞剑组成的剑阵困住,动弹不得。 黑衣人嘿嘿冷笑,显得傲慢至极。 摔琴不服气,可惜师父的玉子瓶被黑袍人的符阵击碎,不然此刻便能用来助战。 曲杨见飞剑被困,又念念有词,连发数道法术,却都似石沉大海,无功难返。 摔琴和红绸的修为不够,飞剑被困,根本是一筹莫展。摔琴心里想到丢了法宝,如今对阵又是失利,小脸僵得就快流出泪来。 那白衣人叹了口气,心说:“我若出手阻止我兄弟,那他的怨气更甚。我若不出手吧,又恐他伤了旁人,这该如何是好?这些人虽然出身不明,又闯进我【拾剑崖】,但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他一个人念念叨叨,心神不宁,犹豫不决,却没想到自家兄弟一直拿眼珠瞥着自己。 黑衣人艺高人胆大,见惊走了李宏,困住了对面三个女子,而自己兄弟又魂不守舍,于是暗中施法,转眼调回三十六把飞剑,分作上中下三路,朝着白衣男子绞去。 李宏虽飞得高,但一直盯着底下的情形。他见曲杨脾气火爆,不肯就此离去,也是有意让她吃点小亏,叫她以后不敢轻视那些正道名门。此刻见那黑衣男子心生歹意,知道自己若不出手,不消片刻等他伤了自己的兄弟,一定会毫不留情斩杀曲杨三人。 不敢怠慢,李宏立即放出四道无形无踪的法术,同时按照一贯手法另外再放出两道声东击西的法术。 那黑衣人实则道法极为高强,操控剑阵更是别出心裁,一百多把飞剑被他细分为七个不同的剑阵,攻守兼备,滴水不漏。 两道声势浩大的法术首当其冲被七把飞剑阻挡。余下的四道隐形法术正要穿过剑网,却被几把飞剑的剑气触动,噼啪直响起来。 黑衣人咦了一声,注意到异动,不敢怠慢,急忙抽调飞剑防身。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白衣男子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的兄弟是要暗算自己,不由得‘啊呀’一声,随即将身体一抖,十余颗铃铛滚落下地,立即也化成十余把飞剑,铺天盖地朝着黑衣男子劈去。 与黑衣男子的飞剑不同,白衣男子的十几把飞剑,个个身长三丈有余,剑芒更有十余丈长短,气势惊人。 李宏心说:“不亏是剑道第一宗门,这飞剑用得当真出神入化。”原来那白衣男子的十八支飞剑有个名目,叫做【江河入海十八弯】,每一支飞剑都带着一江奔腾之河的气势,端的厉害无比。 修剑之人,剑与身同。首先顿悟的一般是剑气,其次是飞剑剑阵,最难揣摩的是剑意。剑意者既是剑的气势,也是用剑者的意志,可以是飞剑剑决的威力,也可以是成形的剑法法决,千变万化,不一而足。 用剑者,剑气寻常,剑阵难得,剑决少有,剑意罕见。然而这十八支飞剑,支支透着无尽剑意,与那黑衣男子的飞剑一比,高低立判。 黑衣男子顿时露出艳羡与恼怒之色,吼道:“父亲真是偏心,竟将这等剑术传给了你!” 话音未落,一阵乱响,黑衣男子一百多只飞剑中竟有多半被对方的剑意压制,七零八落跌在地上。 趁此机会,李宏一鼓作气将还未消散的几股法术催动,一举将那黑衣男子缠住。 然而那黑衣男子的修为犹在李宏之上,虽然他也惊叹于李宏法术的精妙,但法术却伤不得他身。只见他抖了几抖,便将三股法术甩脱,只剩最后一道法术在他左肩上缠绕。不得已,男子一招手,又抽回几把飞剑,要斩断李宏的无极索。 曲杨三人趁机将自己的飞剑抽出,扭头往高空遁去。 “看来我未结丹之前实在不适宜在山河间行走。”李宏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意识到这一生的修为毕竟还浅,稍有不慎便会遭遇强敌。一念及此,正要召唤【吞天蟾】,却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毕竟当众将法宝现出,自己的底细可真就露了。 正在犹疑,底下战况又变。原来白衣男子占据了上风,此刻趁胜追击,从身上又取下十余个铃铛化作一把剑锁,已经将黑衣男子锁住了。 李宏已经看出,这【化铃成剑】的手法正是须弥道人的一脉相传。 第四十二章 往事 【崖山】乃是当今道教五宗之一,门风开明,所以门中长老也有独自开宗立派的。【须弥剑派】正是须弥道人为自己俗世子弟开创的一个流派,专门修习剑术。 须弥道人虽然是须弥剑宗的开派祖师,但却并不亲自打理须弥剑剑宗,门派早已经传给了自己的子孙,经过数百年的经营,如今也已经号称天下第一剑宗。 “【崖山】须弥真人正是家祖父。”白衣男子擒住自己兄弟后,招呼李宏几人叙话。他看李宏虽然年轻,但道法精湛,行事稳重,故而不敢怠慢。在道门真修之中,练至返老还童的高人不在少数。更何况即便对方是无名小辈,也不该轻狂对之,这才是正道名门该有的气度。 曲杨满腔怒气,极不服输,却还是乖乖跟在李宏身后。看时,一个饼脸大妈随在一个清秀小哥身旁,眉眼歪斜,气鼓鼓的,说不出的滑稽。不过红绸和摔琴二人却生得令人赏心悦目。 李宏点点头,朝着白衣男子笑道:“如此说来,不知道令尊是广阳子真人还是广玉子真人?”李宏与须弥之有旧,自然晓得他在俗世有两个儿子。长子便是如今须弥剑宗的掌门。 白衣男子一惊,心说:“果然是有渊源的,不然怎的知道我伯父与父亲的名讳?”忙作揖一笑:“家父乃是广玉真人,在下单名一个‘凌’字。” 李宏也随着一揖:“原来是广凌真人。” 俗世门派,因为与道门有渊源,是故喜欢以真人自称。广阳子的真实名讳一般人皆不知道,因他对外的道号乃是【飞剑小须弥】,承袭得是乃父之名。 广凌又再细问曲杨几人来历,李宏一一道来,末了更是对自己一伙闯入【拾剑崖】深表歉意,对使用的遁法一事,则隐而不提,但言语中显得对道门之事十分熟稔。广凌对天然宗不甚了解,不知道是什么出处,心里奇怪为什么李宏会对自家的事了若指掌,但却出于礼貌避而未问。于是一笑:“事出有因,无怪无怪!” 红绸在一旁看得生趣,忍不住就问:“你与那穿黑衣服的,怎么就有这么大仇恨?” 李宏眉头微微一皱,忙伸手拦住正一边说一边往前探身的红绸:“实在冒昧……红绸……岂可无礼?”说时通身一股大宗师的气派自然流露,似乎是在教训弟子一般。 红绸生性高傲,脾气跟她师叔一般火爆,闻言似要发作,只在强忍。那广凌却是好脾气,微微叹了口气:“都是一个女人惹的祸!” 红绸一听越发来了兴致,兴奋得声音都高了八度:“怎么?你们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继而大打出手?” 不远处穿黑衣的男子因为被缚,所以身不能动,但闻言却冷哼了一声,骂了几句难听的话。 广凌看了一眼自家兄弟,又看看眼前的红绸几人,只觉得三个女子虽然表情各异,但无一例外地流露出想一探究竟的神色,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非是如此,此事与我原本也没有什么关系。” “快说快说!急死我了!”红绸嚷道。 几人站在【拾剑崖】旁,听广凌娓娓道来。广凌其实口齿伶俐,条理清晰,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将前事备述。原来大约二十年前,广凌的兄弟广泽下山行道,路上遇到了一个旁门女弟子,二人坠入爱河,许下了终身。无奈广玉夫妻却对这个女修十分不耐,百般阻挠,不许儿子与她来往。一来二去,父子反目成仇,广泽愤而下山。 广玉子乃是须弥道人的真传,剑术超凡脱俗,与其兄广阳子一般的威名赫赫,自家的底蕴深厚至极。因为次子广泽离山,便将一身所学尽数传给了长子广凌。如今广玉子和广阳子兄弟二人俱都闭关静修,不问世事。广阳子膝下无子,眼看着广凌便要执掌须弥剑宗,那广泽便寻上了须弥山来。 且说广泽若干年前离山而去,与那女修同宿同栖了没有几年,便因言语争端,又各奔了东西。到那时广泽才幡然醒悟,觉得自己到头来人财两空,好不失落。因见父亲将自家所学尽数传给了长兄,便心生妒火,寻回须弥山拜见父母。广玉子见广泽不堪大用,心中不喜,不愿将绝学传他,广泽便心生愤懑起来。 “就算我与你有些不睦,但我与广凌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如何就厚此薄彼至斯?无论何种绝学、财宝抑或法器都该有我一份才是!”遂大吵了几架,含着愤恨隐在须弥山左近,等到广阳子与广玉子闭关后,这才再次趁机寻衅而来。 广凌自觉兄弟的确吃了些亏,但父命难为,无可奈何,于是唯有争斗之时尽量容忍而已。 广泽一边听一边怒骂:“虚伪的小人!你得了那许多好处,还在这里说嘴?我就算离山而去,父母之物难道不该有我一份?父亲与我争嘴,一时气愤,故而不传我绝学,你作为兄长的难道就要独吞我须弥山的至高剑术?于情于理,我都该有一份家产!” 广泽骂骂咧咧,粗鄙不堪,惹得李宏皱眉,引得曲杨挤眼,害得广凌冒汗。广凌乃是正人君子,守的是圣人法度,他虽觉得自家兄弟无状无礼,但所言非无道理。一母同袍,自然该有继承父母绝学的资格。可惜,为了一个女人,引出这许多纠葛争端。 曲杨听完,连连摆头,一脸的不屑。摔琴紧锁眉头,微露无奈之色。红绸则是脸色微愠:“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既然父母不愿传他剑术,他怎能来赖你?好不要脸的兄弟!” 黑衣的广泽嘿嘿冷笑:“好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既生我,就该与兄长平等对待,就算我结交了他们不爱的朋友,又凭什么横加指责?……” 红绸反唇相讥:“你自己交友不慎,却还冥顽不灵,又跟兄长私斗,真是个败类……!” 广凌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见笑了!” 李宏不愿红绸参合此事,忙出言道:“各家自有难念的经,不可一言以蔽之。……误会既然解释清楚了,那咱们寻路回山,冷泉镇那里还不知如何了呢。”说完,就与广凌告辞,就带着几人遁云而去。 第四十三章 闲坐云头 飞出须弥山,摔琴不解地问道:“同袍兄弟竟会为了剑术反目成仇至此?” 李宏轻笑一声:“这须弥剑宗虽算不得道门巨擘,但在剑术一途却是登峰造极。那须弥道人乃是【崖山】高人,他的传承自然非同小可?……天下至大,法理各不相同,以己度人固然不错,但难免偏狭。天然宗内的法术是任由弟子选学,但在很多地方,高深的剑术、法术却是不传之秘,如何不捉紧?” 摔琴点点头,似在思索:“如此说来,倒也情有可原。虽说是那广泽为人凶恶无理,但父母的传承他想要承接一份也算人之常情!” 红绸一撇嘴,不屑地嘲笑道:“父母传承也不是天经地义就该如此的。他与长辈闹翻,长辈不愿传授,也是人之常情嘛。” “话虽如此说,理虽如此讲,但人心之事,又岂是道理可以完全解释得通的。”摔琴扭头望了一眼【拾剑崖】,露出些许向往之意:“那广凌倒似个谦谦君子,看来正道名门,也不都是我们想象中的尽是虚伪与无趣之人。” “呸,人心隔肚皮。修道之人的心思更难猜度,小心被人骗了!”红绸不依不饶。 摔琴摇摇头:“借用刘满的话说,你的言辞举动无疑暴露了你的人性……还有你生活的环境……整日以阴谋揣度旁人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天生奸恶,那必然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你!”红绸气得脸色微变,扭头嗔道:“刘满,这话是你说的吗?” 李宏无奈地摇摇头:“虽是说过,但万般皆有度,凡事有例外。我这话也不是全然正确。” 曲杨冷哼了一声:“别的不说,广凌那小子的剑术倒是着实厉害!”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切莫做了井底之蛙!”李宏趁机说道:“以剑术论,须弥剑宗固然厉害,但仍远未及独步天下的程度,普天之下,厚土之上,这等剑宗也还有不下四、五家呢。前我说你等的剑术尚未大成,你们犹自不信,如今开了眼,总算识得些分寸了吧。” 曲杨嘴上不服,心中却已经松动。之前在天然宗内,几乎所有人都嘲笑刘满不知天高地厚,彼时刘满不予争辩,如今看来天然宗众人真有‘蜩虫不晓天地广阔’的嫌疑。 几人正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破空雷响,转身一看,竟是那广凌御剑而来,口中高呼:“几位稍候!” 遁光迅捷如电,转眼来至近前。广凌举手行礼,文质彬彬。曲杨虽然仍显得满不在乎,却也暗暗对李宏口中所说的‘正道风范’有了几分自己的理解。 “几位稍待。”广凌淡淡一笑:“刚刚刘满道友说起身神教的事,我突然想起几年前与他们打过交道。那身神教的人行事颇有几分邪气,我思前想后,不如陪诸位走一遭。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我也可以尽些绵力。”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舍弟已经被我放开……我也实在怕他缠我,所以寻个地方躲一躲。”说时,一脸的尴尬。 “你倒是很实在嘛!”红绸打量了一遍广凌:“看你长得还算齐整,我没意见!”说完看了看李宏。 李宏年岁最小,但俨然已经是一行人的首领。他自从用了神遁遁法,法力一时枯竭,正在担心斗法之时会力有不逮,此刻闻得广凌愿意同行,自然无不可,于是笑着回应:“道友愿意同行相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广凌喜道:“既如此,在下学过一种携云之法,不如就由在下施力,大家同行?” 李宏点头称善,于是四人收回云驾与剑光。与此同时,那广凌双臂一展,顿时一股浮力生出,顷刻化作一片半云半雾的氤氲将众人裹住。 云在空中漂浮,乃是无根之木,风吹云动,刹那间便遁去了百余里。若是留云、驻云、转云之术学得不精,一准错过目的之地。 摔琴几人总算得闲,凭着云雾中的浮力斜歪着打盹,唯有李宏和广凌精神抖擞,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刚刚兄台如何知道我与广泽乃是亲兄弟?” “我看你处处留手,时时忍让,便料定你二人必大有关联。及至看到你二人的长相,虽只有五、六分相似,但都得了剑术真传,尤其是起手式十分雷同,想必幼年是得同一名师指点,故而猜测你们是兄弟!” 广凌出身不凡,眼界高,目光准。他一早便觉得李宏来历不浅,刺客闻言更深以为然,于是试探着询问。 李宏无需思索,随手扯了个旧幌子,说自己幼年得高人传授,所以对道门之事了解三分。其实这类事情,李宏经历过多次,如何编排自己出身已有定律,必定是往自己熟悉而且已经离世之人说事。 果然,广凌闻言追问是何人道统。李宏微微一笑:“不瞒世兄,我得的乃是【苍茫山】治世长老李宏的道统。”这话虽不实,却也不假。李宏自己得了自己的道统,天经地义。 广凌脸色一变,原本跪坐云头的身子直立起来,恭恭敬敬地朝着李宏行了一礼:“如此算来,我改称呼您为师叔才是!” 前一世的李宏与须弥道人乃是平辈至交,而广凌乃是须弥道人之孙,所以称呼这一世的李宏为师叔才是合乎礼法的。 李宏端坐云头坦然地接受了广凌的一拜。 “可叹,李宏前辈十余年前遭了劫难,身死道消,使我道门少了一根擎天博玉柱,缺了一栋架海紫金梁啊!”广凌十分惋惜,在云上扼腕不已。 李宏闻言也‘感同身受’,叹口气道:“我得前辈道统实属偶然,乃是前辈遭劫后一丝灵元带着术法落在我的身前。其实我也无缘得见前辈尊荣。”这句话便解释了为何不到十三岁的刘满会承袭李宏道统。李宏对此早有算计,做到了滴水不漏。 此事在道门常见,广凌也不疑有他,正色而坐:“不久前,崖山红真人前辈也遭逢四九天劫,同样是身死道消。哎……这长生大道艰难,飞升不易啊。” 李宏此刻终于从广凌口中确认半年前天劫的由来,不由得心中唏嘘。自重拾心智以来,李宏也发觉这一世的自己更容易情绪波动,于是赶紧摈除杂念,将此事当作他人之观,生怕在广凌面前露情。 “师叔,你说这四九天劫怎么就这么难度呢?道门大贤无数,各个神通广大,可往往若干万年才有一、二人飞升成功……我等这样修剑道的,不敢奢望飞举紫府,倒也落得个清闲。……不过,转眼千年岁月便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广凌感叹一阵,唠叨一阵,全然没有注意到李宏的脸色变化。“家伯父与父母都已有七百寿元,如今却不得不闭关修炼,期望能延寿一、二百载,不然也不至于留我一人看守门户。” 养丹温丹的道门正统,若是修入第三境,可在人间驻留三千载。修入第二境的可以享寿千余年。旁门修士,若不成丹,无论修炼元力、阴力亦或其他能量,无论是剑修、器修还是旁的修持,千年之数乃是大限的大限。所以广阳子和广玉子这样的剑修充其量还有三百年可活,必须考虑身后之事了。 曲杨本在闭目养神,突然睁眼笑道:“我天然宗虽不擅长争斗,但在延年益寿一途却是另辟蹊径。别看我们不养丹,门中前辈越过千年寿元的不在少数。就是活到两千年的也大有人在啊!” 广凌淡淡一笑,未置可否,却显然是不信。李宏闻言则是心中一动,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石林禁制中的拂熙族人来。 曲杨见广凌似有不信之意,微微发嗔:“我前辈的师叔,便活了一千八百余岁呢!”正要详细解释,身后一股气流激荡,打断了话头。 “不好,是舍弟追来了!”广凌扭头一看,十里开外一道遁光,十分凶恶。 “令弟当真是死缠烂打!可话说回来,他缠着你又有什么用处呢?”曲杨不解。 “无论仙凡,若人人都能按同一种道理行事,那这天下早就升平了。”李宏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若真的知道没用处,恐怕就不跟来了!” 广凌苦笑道:“舍弟便是这个性子。他知道我脸皮薄,死缠着我总比缠着家父要强。只是这【玲珑剑术】,家父有严令,不得传授于他,我也实在无法可想。” 摔琴和红绸听见声音,也坐直身子张望。几人看时,那广泽显然有所忌惮,远远跟着,并没有靠近的意思。 “看来你之前施展的剑术已经震慑住了他罢!”摔琴不无赞桑地说道:“你那飞剑当真厉害!” 广凌闻言甚喜,笑逐颜开地拱手施礼。 第四十四章 追击 冷泉处,黑袍男子当时大展神威。李宏几人不敌,只得遁走。 但一来李宏怀疑身神教与红真人历劫有关,有心探查;二来霓裳、飞琥和禾木还在冷泉镇守候,所以不得不返回原处。 广凌的飞云极快,五百余里的距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走完了。正在随风而行,眼前一道黑色龙卷狂潮突然拔地升空,拦住了去路。 广凌急忙驻云,但去势太猛,顷刻间竟滴溜溜地往前滑出了千余米,眼看就要跟那龙卷风撞上。 李宏神目看得仔细,那龙卷风中的正是冷泉中的神龙。身旁广凌剑法虽然犀利,但法术却不十分精擅,他看不真切,还以为遇到了强敌,动念间便唤出了飞剑。 “切莫动手!”一个苍老古朴的声音在众人心间响起。 广凌一愣神,心说:“这等传音入识海的神通,比起千里传音还要高深”。心里狐疑,但却随即将飞剑收住。 龙卷风在面前一扭,啪一声散去,显出一只神龙来。那龙蜷曲蜿蜒,神威凛凛,好不威风。只是四肢与龙尾处皆有损伤,似乎正在汩汩冒血。 红绸惊呼一声:“这不是冷泉中的神龙吗?我还以为它被擒住了呢!” 曲杨也很吃惊,扭头看了一眼李宏。李宏微微耸肩,示意与他无关。其实当时,李宏施法遁走,虽然来不及顾上神龙,但神龙也的确是因此趁乱而逃脱的。它飞遁也是极快,借着云雾遮身迅速来到此地躲藏。因见李宏等人遁回,所以特来相见。 “冷泉的情况如何了?”李宏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神龙摇头晃脑,用苍老的声音回答:“那伙歹人恶毒,将我冷泉搅得不得安宁。我逃脱时曾听他们言道‘要杀回冷泉镇灭口’,所以特来报信,不知道这会子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摔琴脸色大变,疾呼:“不好,禾木师妹,飞琥师姐还有霓裳师姐都还在冷泉镇呢。” “莫慌,咱们即刻前往应该来得及!”众人不敢停留,急切间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神龙。李宏犹疑了片刻,拱手道:“多谢报信,尊驾请随意,我们救人要紧。这就去了!”急忙吩咐广陵加快遁速。 神龙一转身化作一道旋风,也跟在身后,似乎要随众人同往。 广凌知道救人如救火,不敢怠慢,急催遁云。李宏也在云中施法,唤来一阵疾风助力,于是剩下的五百余里的云路,不大工夫便走完。落下云头看时,冷泉镇冷冷清清,但似乎并没有新的损坏,不像有再次打斗的迹象。 摔琴担心禾木安危,连连疾呼,却无人回应。 广凌摇摇头,显得无奈:“恐怕已经晚了,此间似乎再无生人。” 李宏点点头,手往前一指:“这里有人施展过法术,弄过风沙,活着的冷泉镇人恐怕被身神教带走了!” “身神教心狠手辣,带走这许多凡人,怕是凶多吉少吧。”曲杨叹了口气:“没想到禾木和霓裳她们也着了道?” 几人又四处寻了一遍,不见任何踪影,终于确认。 红绸气得脸色通红,嚷着要回天然山搬救兵。曲杨连连摇头:“一去一来耽误不少功夫,怕是来不及了!” 摔琴则是不敢此刻就回山,她失了师尊法宝不说,如今又丢了三个同门,如何交代? 李宏不管几人纷扰吵嚷,只管运起目力四处搜寻,终于在西南方位上寻到一点痕迹:“那里云雾翻滚,烟尘滔天,想是他们带着凡人走得不快,还不曾走远呢!” 几人听说立即恢复了不少信心,立刻打定主意要去追击。李宏思索了片刻,将自己的打算说明:“我除了要追回禾木与霓裳外,也打算探查一下身神教的底细。此一去艰难险阻,万般苦难,你们若是没有心理准备可以回返天然宫等待消息,决不可勉强。” 曲杨冷笑一声:“我算起来在天然宫也是你的长辈,怎么竟以为我如此脓包怕死不成?弟子遭难,我没有不前去搭救的道理。”言外之意,她是非去不可。 摔琴和红绸各有心思,但都不愿就此回山。于是一行人议定,再不耽搁,腾云而起。 神龙看见冷泉镇冷清败落,颇感伤怀,对身神教恨得牙根直痒。与此同时又似乎对摔琴和红绸很感兴趣,于是一言不发继续跟随。 李宏双目放出精光,一路追索,不多时果然看清不远处有一股狂风,正卷着几百凡人贴着地面在赶路。风暴中几乎全是妇孺。 曲杨一路追着一边练习李宏传授的【木应之法】,此刻也看清了风暴内的情形,忍不住骂道:“里面果然是冷泉镇的乡亲。这身神教当真以为我天然宫中无人吗?” 天然宫虽然地处西南偏僻之地,与世无争,却也自认为是这十八重楼之地的修真第一门派,如今竟然连自己看护的一个小镇都保护不了,于情于理都实在说不过去。试想若是中原道门五大宗派遇到这等事情,那岂会善罢甘休? 李宏心中微微动念,早想起若干次前几世发生过的类似情形。无论是苍茫山,崖山还是悟山,若是发生此类事件,那必定都是雷霆一怒,天下震动,胆敢犯难者,虽远必诛。 曲杨也有她的骄傲,因为骄傲所以更加愤怒。赶到近前,她率先动手,两把飞剑,一团碧绿烟雾顷刻间就没头没脑地撞了上去。 驱动风沙的只是一个寻常修士,刚刚加入身神教不久,自然不肯效死命,他只觉得身后一震,风卷立时不稳,扭头一看吓得乱叫一通,舍了众人便驾剑要走。 曲杨岂肯留他,喝声“哪里走!”,抽拨出一柄飞剑朝那人后背刺去。 李宏查看了一遭,未察觉有异,但凭直觉仍感到不妥,于是出言提醒:“穷寇莫追,万万不要大意!” 曲杨这会子心情烦躁,十分不耐:“一个无名宵小有何可俱?你道法虽有些门道,却是小心过头了吧!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李宏闻言,也不生气,更不与她争论,只暗中戒备。 曲杨的飞剑眼看要刺中那逃跑的妖道,斜刺里突然一股狂风,将飞剑吹得摇摇晃晃,就要坠落。 身旁广凌冷喝一声:“好歹毒的妖法,竟然是【死寂魂风】。”说时,哗啦一声响,身上的一串铃铛激射出去,滴溜溜在半空晃动,刹那间变作数把飞剑。那飞剑吐着剑芒,前后相接,鱼贯而出,不迎那怪风,而是朝着一片黑色雾气绞去。 一阵阴测测的怪笑响起。“主教,怎么样?我说这伙人会杀回来吧?我这引君入瓮的计策如何?” 李宏记得这声音,正是之前那白面皮的书生,心说:“果然有埋伏。” 笑声未止,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人虽来了,但尚未擒住,算不功劳。咦~”倒是个生人的语调。 随着这声惊呼,曲杨那柄被怪风吹住的飞剑脱了困,转头回来。然而与此同时,地面突然飞沙走石,呼啦啦乱响。曲杨另外一柄正要破开卷着冷泉镇村民狂风的飞剑却应声落地。那狂风带着冷泉镇人,一个转身躲进了树林之中,地面上的另外一股狂风卷着黄沙则扑面而来。 李宏早有防备,一纵身,便离了广凌的云驾,瞬间化作一只极不起眼的疥虫跟上了那团狂风。要知道带着凡人赶路,就算是弄风,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李宏自信能赶得上。 过了片刻,摔琴才‘啊呀’了一声:“怎么刘满不见了!” 狂风吹得广凌的云驾也摇摇晃晃,他御使着飞剑,不及细想:“难道被这风给卷走了?” 红绸脸色通红,双眼睁也睁不开,骂道:“我们尚且能够自保,刘满道法比我们还强,如何会被卷走,休要胡说!” 曲杨修为比两个师侄高得多,这风伤她不得,只是失了一把飞剑,让她痛心疾首。她一边捶胸顿足地骂骂咧咧,一边操纵另一把飞剑御敌。只是飞沙走石中,不见一个人影,让她实在难以有的放矢。 广凌修为比曲杨更高,他双目盯住一个方位,嘴里喃喃道:“真是邪魔外道,使用的法术不是含着魂力,就是含着冤煞,污秽不堪污秽不堪。”他早看出眼前这阵乱风以及刚才缠住曲杨飞剑的狂风都是出自一人之手,风是用特殊法术召唤而来,含着数种阴秽之气。修炼剑术之人,飞剑乃是根本凭仗。然而飞剑虽然凌厉,却最怕污秽之物的玷染,所以曲杨的飞剑才会失去灵气,跌落尘埃。 两边僵持了片刻,广凌稳住了阵脚,将肩头一抖,又有数个铃铛脱身而去,空中终于现出十八把飞剑,各占据一方,组成了一条长龙阵法。 摔琴勉强睁开双眼,认出这正是广凌之前降伏广泽时使用的【江河入海九曲十八弯】的剑意阵法。当时一切发生太快,她不曾看得仔细,此刻见广凌又用,立即仔细关注。 只见那飞剑呼呼地旋转不休,每一柄发身长大的剑体周围都耀出起码十余丈的剑芒。剑芒所到之处,狂风无踪,飞沙匿形。 很快剑芒连成一气、化为一片,狂风被剑芒割得四分五裂,只听空中噼啪之声不绝于耳。还没看广凌如何施为,对方的法术就破了。 “广道友,剑术真是高超!”摔琴忍不住夸奖了一声。 广凌笑道:“还不曾将剑芒练成无形无质,算不得什么。”语气却是十分得意。 第四十五章 尾随救人 广凌十八柄飞剑破了眼前一切的怪风,躲在树林中的身神教怪人们无不大惊失色。他们原以为天然宗道法有限,除了那个长相是十余岁少年的家伙有些道行外,余者皆不足道。可没想到如今两个主教坐镇,却被对方破了法术。 尤其是这【地煞之风】乃是增援而来的驮主教亲自释放的法术。 且说李宏变作一只小虫,跟随那狂风而去,经过树林时早看清了对方的人手。除了白面皮的书生和穿黑袍的主教外,众人中还有一个被众星捧月围住的穿着红袍的人物,似乎地位与黑袍主教相当。他在那里念念有词,手舞足蹈,招揽着怪风。 李宏识得那风中的阴煞之力,大抵看出对方的师承来历,暗中推算以广凌之力应当无虞,于是绕过众人,跟着狂风救人去了。 身神教兴师动众而来,主要目的就是夺取冷泉镇的神龙以及打压天然宗的势力。之前在冷泉镇斗法,虽然借助符阵占据了上风,但最后关头却被天然宗诸人莫名其妙地遁走,结果空手而回,实在无法交代,所以随后邀来了驮主教,又掳走冷泉镇幸存人等,在此设计诱捕天然宗一行。他们哪里知道李宏有变化之功,此刻只巴巴地与云中几人斗法,仅遣了两三个会弄风的驮主教的下属押送着冷泉镇诸人往教坛而去。 李宏化成的小虫发出一声嗡嗡轻响,欢快地随风而去。 不大工夫,飞出二十余里地,扭头看时,那一片密林已经不在常人视力范围以内。李宏变回真身,举神目相望,只见双方还在斗法,不过空中十八柄飞剑气势如虹,压得身神教的邪法抬不起头。李宏心说:“果然是须弥老道的真传,的确非同小可。”遂放下心来,准备全力搭救狂风中的诸人。 那身神教押风的几个修真一路骂骂咧咧,显得气急败坏。 李宏隐了身形跟在左近,探听虚实。 “妈的,那三个娘们长得那么俊,却没咱们的份!?” “可不是嘛,押人的活儿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咱们这一等没有来历,没有后台的,就只能做这样脏活累活!乖乖的,几百号凡人,就算有主教的风阵,也费老劲了!” “两位别说了,谁让咱们出身浅了些呢……这是人世常情!别叫旁人听去了,没咱们的好处……话说回来,这群人里也有不少年轻娘们,虽然没有啥修为,玩不出什么额外的好处,但是快活快活总是可以的……”后面的话越加污秽,引得其他两人淫笑不已。 “老程,你这话是没错,但卷着风呢,如何停得下来?” “这个不难!我有主教的秘法,停风、起风只是费些劳力罢了……只是不敢耽误太久,若是被主教他们完了事追赶上来,不好交代!” “嘿嘿,一刻钟也就完事了,咱们要不要……” “你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呢!老程,来吧,把风停了,咱们先快活快活……” ‘老程‘啐了一口:“一刻钟就完事,你们俩也忒没出息……” 另外两人也不气恼,嘿嘿怪笑。“能快活就成,管他有没有出息呢……” 李宏觉得好笑,心说:“看来连停风的麻烦事也都省下了!”随即闪到一旁,准备动手。 三人叽叽喳喳,越说越兴奋。那老程是个惯于笼络人心的,不愿让两个兄弟失望,于是施展开来。就听他嘴里吆吆喝喝跟拉马似的,手里更是不断扬鞭劈向风卷,刹那间,那风竟真的慢了几分。 “哟!老程,有手段啊!” 老程笑而不语,左手捏诀,嘴里继续念念叨叨,右手的长鞭却像是嵌在了风里似的,使劲往后一拉。就听呼呼一阵乱响,那风往前又窜了一里多地,终于停下。 老程抹了一把汗:“这风卷太大,停住了却熄不得,不然再起风可就麻烦了。”说着,抽回鞭子,收在腰间,站在原地昂头问道:“看中哪个了告诉我,我给你们弄出来!” 其余两人乐呵呵凑上前,往风里打量。 “哎呀,那个穿绿衣服的不错……”话没说完,眼前一黑,这人立即栽倒在地。 老程觉得有异,还没来及扭头,也是眼前一黑,跟着栽倒在地。 李宏现身出来,冷笑一声,心说:“你们就在这里乖乖地睡一觉吧!”他也无意伤人,施展手法,将一个偌大的风团转换了方向,绕过身后的树林往北而去。 禾木、飞琥还有霓裳三人不在这风团之中,显然已经被旁人率先押回身神教了。李宏心里略感担忧,却对身神教的好奇更增了一成。“东海之上风魔岛,【风魔一气仙】的门人竟然也加入这身神教了?” 树林外,广凌与身神教一众喽啰的斗法还在继续。 驮主教的御风术被压制。不得已,黑袍郝主教只得再次派出自己三十二员铠甲将出来应战。前一次交手,这三十二员铠甲将的【暗丧之力】被摔琴的【玉子瓶】取走,已经挫了锐气,此刻一现身便被广凌的飞剑打落云头,挣扎着爬不起来。 郝主教气得三尸神冒火,一招手:“你们都给我上!” 一声令下,林中藏着的十来个来自三山五岳的旁门修士一窝蜂地冲将出来。但其中大部分是庸手,不到片刻功夫,就被曲杨、摔琴和红绸三人给收拾了。唯有那白面皮的书生放出的甲虫,十分难敌。 广凌见曲杨尚不能压制那甲虫,于是又取出一对铃铛,往空中一放,化作两柄小巧古朴的飞剑。飞剑一现形,随即隐匿不见,竟是一对空空隐剑。 尾随而来的广泽在不远处一声惊呼,骂道:“两个老东西就连祖父赐下的宝物也给了他!真真气煞我也!” 那一对隐剑,果然厉害,在空中穿梭无形无质,来无影去无踪,顷刻就绞杀了大团的甲虫。白面皮书生叫声:“苦也!”急忙收宝。 驮主教叹口气:“小瞧了他们。老郝,你若不出手,咱们可就败了!” 郝主教脸色铁青,无奈地说道:“非是我不想,实在是那符阵太过耗费法力,我之前用过一遭还不曾恢复元气呢。不如你来用一次吧!” 驮主教有些为难:“我的火候不如你,怕是不能奏效。不然教主也不会将那符甲给你使用了!” “这有何难?我脱给你就是了!”黑袍主教一边说,一边打开黑袍留出明晃晃的甲胄。那甲胄之前银光闪闪,符篆异彩流动,而此刻却漆黑暗淡,显得与之前截然不同。 驮主教还想推诿,那郝主教已经卸甲:“驮主教,今日之功尽在你手啊!” 驮主教犹疑了片刻,听出郝主教话中之话,不得已伸手接过甲胄。看时,脱了甲胄的郝主教浑身一丝不挂,皮肤虽然光洁,但却布满了血色印记,既像是符箓笔划又像是干枯的树枝,密密麻麻令人生怖。不消说,这便是长期使用符甲的缘故了。 第四十六章 一江之水不抵一符之力 “崖山符阵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么一副符甲竟然都有这等威势。那红真人生前不知是何等气象?”驮主教穿上符甲,尽力压抑自己心中的恐惧与激动,然而感受到符甲蠢蠢欲动的力量,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若非如此,怎显得我教主神威?”郝主教披上黑袍,双目泛着精光:“纵然是这等接近圆满的道门大能,在我教主面前不一样遭了劫难吗?”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敬畏的神情,再不说话。 驮主教运转符甲的手法确实不够纯熟,天地之力被符甲一召,立即变得狂暴起来。原来他是刚猛有余,却控制不足。 顷刻间天昏地暗,日月颠倒。 广凌脸色微变,双手缚紧自己的衣襟,皱着眉往前观看。他原以为打落白面皮书生的甲虫,对方便再无后手了。 曲杨急道:“倒忘记提醒你,这家伙有一样厉害手段!我们之前便是抵不过这法术之力才匆忙遁走的!” “这好像是符阵的力量?”广凌对道门术法的了解不如李宏深广,看着似是而非,不敢笃定。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虽然看出李宏不凡,但骨子里还是觉得自己修为更高,所以曲杨的话不仅没有吓退他,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斗志。“刘道友敌不过,我难道也敌不过吗?” “就算是符阵,我也不惧!”广凌一边说,一边取下挂在身上的铃铛,然后看了一眼摔琴,似乎有意卖弄地说道:“论起天地巨力,我这铃铛也有它的不凡之处。别看着铃铛虽小,每一枚里含着的都是一湖之水!” 摔琴、红绸和曲杨闻言看时,才发觉广凌身上余下的铃铛与他之前放出的大不同。十八把飞剑是由金色的大铃铛所化,那一对隐剑则是一对紫色的小小铃铛所化。而此刻广凌身上还挂着的铃铛俱是蓝色透明状,中等尺寸,当中更隐隐似有水纹荡漾。 “一粒铃铛拥一湖之水,我这全身的铃铛相加,乃是一江之水,我就不信抵不住这符阵之力!”广凌在云上起身,一时间豪气万丈! 说时迟那时快,驮主教身形已经飞起,悬在半空,犹如置身风暴之眼。 就见无数雷火霹雳团绕其身,旋转不休。风中含雷,雷中隐电,刹那间将半边天空照得通明光亮,然而光明的边缘则立刻转作漆黑一片,乃是飓风夹沙带石,遮天蔽日之故。 驮主教只觉得全身法力快速流失,气血上涌,若不是强行压制几乎就要晕厥过去。然而饶是如此,那被引来的天地巨力还是失去了一些控制,呼啸着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广凌看不出对方是否失控,只觉得一股狂暴之力犹如洪水般奔腾不休,迎面而来。整个云驾都颤颤巍巍,几乎就要散架。 摔琴和红绸修为略低,已经在云中翻滚。两人的飞剑再不敢放出,只能留在身边三尺之处护住周身要害。 人都说飞剑之能,可取人首级于百步之外。有能者,甚至可以取人首级千里之外。然而取一人首级,难则难矣,却少有能达到如此遮天蔽日的威能。所以即便是曲杨,到了此刻也存敬畏之心,再不敢浮躁,将自己仅存的飞剑护好。 说话间,十八柄闪着剑芒的巨剑被符阵引动的巨力吹得摇摇晃晃,剑光交织而成的剑网似有松动之嫌。 广凌怒喝一声‘疾!’一颗铃铛飞出,顷刻化作一团青色,隐入十八柄飞剑之中。飞剑立时稳了一稳,然而随着符阵引动的天地之力加剧,飞剑又开始晃动起来。 “去去去!”广凌接连扔出十二枚铃铛,却也只能与转眼己至的狂风巨力勉强相抗。 驮主教脸色发青,恹恹欲吐,脑子一片浑浊,似有利刃敲击一般的疼痛。他知道这是符阵在借助自身的力气施法,没办法,只能强打精神硬撑着。余下身神教诸人感应到符阵狂暴的力量,都不敢在阵眼附近停留,纷纷往南方撤去。 郝主教冷笑了两声,心说:“他的道行果然还是不如我多矣!”一招手,带着自己部下众人急急撤离。驮主教起初尚能勉强控制符阵,到了此刻,符阵之力已经几乎完全失控,早分不清敌我了。 因为失控,所以狂暴,因为狂暴,所以难敌。广凌这会子也是吃力极了,他分不出神来观察,不晓得那在阵眼中的驮主教现在其实只是风中浮萍,水中飘莲,任由符阵的力量操纵着自己。如若不然,他实在犯不着跟这股大力硬碰硬。 躲在广凌身后的天然宗三人处在威能之中,更是身在庐山不识路,浑浑噩噩,只知道一味出力抵抗。 转眼间。广凌将周身六十六枚铃铛尽数抛出,那十八柄飞剑如今拥有一江之水的重量,沉沉稳稳,好不威风。然而崖山红真人的【云流溪长斗转符箓】更有鬼神莫敌的神通,号称可以呼天令地,无所不从。而那副盔甲上的正是红真人的符箓原印真迹,所以即便拥有一江之水的须弥山剑阵仍难与其匹敌,在狂风中犹如满载而归的巨轮,虽然沉重,却依旧摇摇晃晃,被洋洋大海里滔天巨浪无情戏弄。 广凌额头渗汉,暗道不好。就在难以为继之时,一直尾随其后的神龙突然出手,粗大的身躯往前一撞,置身符阵的风暴之中,稍微平衡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对比。 摔琴大喜过望,但还来不及说话,神龙身躯一晃,便随波逐流起来,显然也抵挡不住对方符阵的力量。 “几位!是我大意了!”广凌只支撑了片刻,便脸色发白,浑身脱力。【云流溪长斗转符箓】的翻天覆地大阵当真名不虚传,莫说一江之水,就是三江之水,也能将它翻腾起来。广凌心说:“一江之水不抵一符之力!没想到我今日竟要殒身在此!”急切间,两股力量咬合在一处,就算想逃,如今也是无路可逃。 危急时刻,广泽怒喝一声,也放出自己的剑阵,一百多柄飞剑前后相接地朝着阵眼深处的驮主教射去。他虽与自家兄长罅隙莫大,但在关键时候,却不忍自己的兄长罹难,于是大喊一声:“妖道!切莫猖狂!”说起来,广泽虽是离开须弥山多年,但仍以正道自居。他自己不容于须弥剑宗,也同样容不得所谓的邪魔外道。 广泽一路尾随,没想到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广凌看见兄弟的飞剑,感触地叹道:“打虎不离亲兄弟,此言不虚也!”看来广泽并未泯灭良知。 符阵中的驮主教其实早已经陷入迷离,不知道有飞剑朝自己刺来。实际上那一百多柄飞剑只是微微阻挡了符阵的威力,使得处于阵法中的广凌几人不至于立刻殒身,实际上同样是完全无力对抗符阵。 时间稍长,广泽自己也深感力疲,莫说救下兄长,就是他自己的飞剑也尽数陷在阵法当中,出不来了。 “完啦!这符阵威力太大……我抵受不住了!”广凌身子一歪,法力散去,云驾也随即破碎。红绸和摔琴各自大喊一声往地面落去。 第四十七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摔琴只觉得两颊边的风燥震得耳膜发疼,运转浑身的真元也无济于事。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就要被这风暴撕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自从加入天然宗以来便隐退而去的对于死亡的恐惧突然涌现出来。 那是凡人才有的,对死亡的恐惧。 正在往下栽落,突然身子被一股浮力托起。摔琴心神一定,看见是曲杨师叔左手拉住了自己,她的右手则托住了同样在下落的红绸。 广凌胸前一阵波动,无数剑气回缩,化成一串串铃铛重新挂回他的身上,一团剑气更是护着他,正在稳步下落。 “怎么回事?”摔琴忍不住问道。 “还能怎么回事,肯定是这位广凌大哥斗法胜了呗!”红绸吐出一口浊气,连叹两声好险,又忍不住骂了几句身神教。 曲杨饼脸苍白,显然耗费了不少真元,她喘着气皱着眉摇头:“不是他!” “刘满呢?他到底去哪了?”红绸有些发急:“我还说他的修为比咱们高,怎么却踪迹全无。这小子,每次斗法他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是躲清闲去了!” 摔琴知道红绸的性子,也不理她,只是四下搜寻,突然看见远处一个光点闪烁,于是立刻喊道:“那里!在那里!那不是刘满么?” 几人不约而同朝着摔琴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个人影正在半空飞腾,上下翔舞,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摔琴看得不错,那在半空翔舞的人影正是李宏。他双手十指急动,正在掐诀,口里更是念念有词。只见一团团的荧光在他身周抖动,不大工夫便化成一条条的光带,映到了他的左手手臂之中。 这些荧光全是从驮主教穿着的那副铠甲上幻化出来的。铠甲上原本有符箓,而这些符箓好像有生命的精灵,听到李宏吟唱的歌谣,便忍不住一片片一条条地变成荧光,跳动起来。每跳出一个符箓,那盔甲便暗淡一分,最后变成了一个空洞洞、乌漆墨黑的死铁盔甲。而所有符箓都变成细小的纹身刻在了李宏的手臂上。 “刚刚若不是这个主教晕死过去,我还真不能这般容易得手呢!”李宏看着早已经奄奄一息的驮主教,也无意伤他。 曲杨大喜过望,带着几人冲到近前。 红绸笑骂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捡便宜?” “休要胡说,你给我捡个便宜看看?”曲杨知道李宏举重若轻,刚刚肯定是他化解了危机。 李宏收了红真人留在这铠甲上的【云流溪长斗转符箓】,算是捡了大便宜,所以不与人做口舌之争。只说了句:“好险!” 广凌看见驮主教瘫软在原地,也猜到是李宏在危急时刻出手,不由得心下一震:“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刚刚那等翻山倒海的情势,他不仅没有丝毫慌乱,更是在不知不觉下化解了危机。看来【苍茫山】李宏长老的真传果真非同小可!”当下微微一躬身:“师叔好生犀利的手段,当时从云端消失,我就知道您一定另有妙计!” 李宏也不与他客气,夸赞道:“刚刚若不是你们在正面拼死相抗,我也没有机会下手!”算是从侧面证实了是他化解了这符阵的威力。 “冷泉镇的人呢?”摔琴看到李宏突然想到此节。 “不必惊慌,我先前化形而去,乃是救人。我已将他们送回冷泉镇,这才赶来相助的。”原来,当时李宏救下冷泉镇诸人后绕路而去,隔着老远就看见了符阵的威力,于是急切催云,刹那间回返冷泉镇。匆匆安顿好冷泉镇幸存人众,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借着【通天蟾】立刻遁空而返,这才来得及救下几人。 “禾木几人呢?”听说李宏救下冷泉镇老小,摔琴来不及高兴,立即追问。因为禾木三人显然没有跟李宏同来。 李宏往南一指:“她们恐怕已经到了身神教的总坛了!” 几人正在叙话,那神龙脱了风暴之困,突然一声嘶吼,冲天而起,隐如云雾之中,不知道飞往何方去了。 “符阵威力之后,原本该晴空万里才是,怎么转眼就多了这么多云雾。”李宏心中又升起疑团。 曲杨看李宏脸色,猜到几分,不屑地说道:“某人多疑的毛病又犯了!” 李宏笑道:“圣人云,‘谨慎捕得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算不得毛病。” 曲杨也一笑,她虽是说嘴,心里却明白,之前几次若不是李宏小心戒备,自己这一边早就全军覆没了。所谓多疑,疑则疑矣,却并不多余。 “如今之计只能尽快赶去身神教总坛,夜长梦多,我怕禾木几个人会吃大亏!”曲杨毕竟是长老,率领弟子出山,若是不能全身而退,她难辞其咎。 李宏本意就是要闯一闯身神教,自无不可。 “这身神教邪魔外道众多,我之前还是小瞧了他们。”广凌束了束身上的铃铛,神情疲软,然后也下意识地往天空望了一眼:“身神教离我须弥山并不太远,既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说不得我也要去探看探看!” 红绸对广凌的话有几分不服气:“你们须弥山在哪?这身神教在何处?就算要管,也是我天然宗的事,与你们何干?” 广凌没有接话,反而一笑:“我那不成器的兄弟也追来了,正好借着往身神教跑一趟,将他引离须弥山,省得他在山上为非作歹。” “令弟虽然有些蛮横,但关键时刻还是选对了立场,也不算无可救药吧!”李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半空笑道:“他兴许是拿不准你那两把隐剑的去向,所以不敢靠近。” “难为他,也丢了几十把飞剑!”广凌叹了口气,虽然广泽与自己不和,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心里替她惋惜。 广泽心里含着气,在半空兜来兜去,不敢上前。前者自己不敌兄长被擒已是羞愤,如今遇到邪魔外道又建功无力,更是气恼。他在半空隐伏了一阵,看兄长一路人说了一会话,然后驾云往南去了,于是犹疑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跟上。 “那对隐剑真真是好东西,不能让广凌这小子独吞了!”广泽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一催脚下飞剑,顾不得身体疲软,也往南方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一片广袤的山谷之内,烟火升腾,数万之众正在齐声合唱:“生生不息,我身生神!神启身随,身赴神期!身既是神,神则为身!我身他身,身身神神!” 第四十八章 辩道,登山还是下山? “天生神,地生人。人生而有欲,此乃自然之道。强行戒除作为人的**,无疑是本末颠倒,舍本逐末。道士要人清心寡欲,权贵要人乐天享命,说来说去都是要别人戒除**,可是他们自己呢?道士自己要追长生不老,这是最大的贪欲!权贵要享荣华富贵,这是最****的**!说来说去,都是要别人禁欲而满足自己的私欲,多么的自私,多么的荒谬!……” “天生五神,与人对应!五神庇佑,人人平等!我们不用清心寡欲,我们无需谨小慎微,我们不必一味容忍,我们要的是什么?是敞开胸怀,尽情享受!普天之下,海天之内皆是五神的国度,只要相信五神的子民,五神便会提供给他们所需的一切东西!” “人不该生而受苦,而是应该享受应有的福祉!信五神,释放自我,身成神,神随身!” 一句句蛊惑人心的言辞被法术加持,变得更具说服力。 数万人团聚的山谷内雅雀一片,除了那个浑厚魅惑的传道之声外,连呼吸也不可闻。若不是人们还在眨眼、点头以及默默祈祷,那么整个山谷就像是死人的聚会。 不一会,人们开始激动起来。然而场中仍旧是鸦雀无声,人们安静地昂扬,有序的亢奋,狰狞的表情与静默的欢呼形成怪异的对比。世上再没有比这等情形更不合理的事情了。 就在安静到了极点的时候,一个雄壮的声音开始高唱。随着昂扬的节奏,经受完洗礼的人群开始呼应,渐渐地,整个山谷开始回荡起绕人心魂的蛊惑歌声。然而,即便是李宏也不得不承认,这歌声中蕴含着一股力量,似乎数万人的心都跟这首歌曲连接在了一起。 “果真是魔教,煽动人心的本事非同小可!”曲杨的怪脸露出惯有的鄙夷之色,她啐了一口,狠狠地骂了一句,以此来显示自己并没有被歌声蛊惑。 然而身旁的红绸和摔琴却傻呆呆的,似乎对歌声着了迷。 “喂!你们两个!不是入魔了吧?”曲杨推了两人一把。摔琴回过神来,忍不住说道:“这歌很好听!” 红绸则气红了脸:“我竟然被这歌声给迷住了!该死的刘满,他这会儿不知道又溜到哪里去了?” “溜到哪里去了?肯定是找地方躲起来了!万一打起来,他好趁机浑水摸鱼啊!”不远处,广泽冷冰冰地说道。 摔琴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这人可真不要脸,跟来也罢了,还喜欢说些风凉话!” 红绸冷哼一声:“谁让你之前对他那么客气?!叫他如今敢得寸进尺了!也不知道是谁允许他靠咱们这么近的!” “嘘!别废话!有人过来了!”曲杨一挥手,示意两人保持安静,她的【木应之术】正看到五里以外有人正在靠近。 广泽不声不响,一转身隐没在黑暗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山谷最南端是一片广阔的平地。平地上有一处恢弘的宫殿群,成五芒星的形状分布。五芒星的各个顶点处都有一座高台,高台上则是雄伟的雕像。只是这雕像的模样实在怪异绝伦,即便是见多识广如李宏,也辨不出个所以然来。 “师叔,这雕像是什么东西?”广凌开口闭口称呼李宏为师叔,虽然李宏觉得自己吃了点亏,却还是默许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身神教处处透着怪异,说是魔门传承,但教中许多禁制的设置却是道门手法。说是道门旁支传承吧,却又精于蛊惑人心!奇怪奇怪!” “师叔,虽说这身神教善于迷惑人心,但刚刚那传教之人人说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李宏一笑:“道魔同源,两宗对于天地至理的基本看法,其实大同小异。他们就好像是在同一座大山上登山与下山的人,一个由下往上走,一个从上往下行。当他们不表露行踪,只叙说沿途看到的风景时,叙述与描绘恐怕是相似至极,你又怎知道谁在登山谁在下山?然而,一上一下,天壤之别!” 广凌一揖:“受教了!这就像我那兄弟与我,虽是同根同源,可惜机遇不同,谁魔谁道,其实只看终局!” 李宏又笑:“终局固然重要,然而道魔之分的根本不在胜负。世间之人眼浊,常以胜败而论,需知胜败之上还有天道,高低不同,不可混为一谈!” 广凌又一揖:“又受教了!只是我在想上山之人终有登顶的一日,到时上下互易,前后相反,又该如何论处呢?上山的人成了下山之人,那下山之人还是上山之人吗?” 李宏听得一愣,心说:“这广凌倒有几分慧根。” 广凌顿了顿继续说:“这就好比昨日之我与今不同。我若有一日性情大变同时容貌又大变,我还是我自己吗?” “在凡人眼里,一个人无论怎么变,似乎都脱不了本性本形。然而修道之人活个千余年的也不在少数,千年之前的自己与千年之后的自己,无论是个性还是见识都已经天差地别,那中间的差距恐怕不比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更小吧?” 广凌喋喋不休,却是引起了李宏的心事。李宏历劫重生至今一共九世,如今的自己,无论是见识还是性格的确都与第一世大不相同。如果不是有神魂不灭,那么自己真该是九个人的合体。同于不同,这条线究竟划在何处? 广凌见李宏不说话,越发得意,以为对方就算辈分高,但受限于岁数,见识毕竟浅薄,如今是被自己玄而又玄的话给震住了。 “嘘!”广凌还想继续,却被李宏打断:“有人来了!” 两人藏在五芒星最北端的宫殿外。因为山谷中几乎所有人都去了东面的广场听讲,所以才能得闲瞎扯一阵。 广凌捏个诀,立即与李宏一道隐去了身形。 两个穿着黑袍的人,似乎是例行巡视,走到近前没有发现异常,转身往西走了。 过了片刻功夫,李宏与广凌显形出来,李宏抚掌笑道:“刚刚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一个人如果模样变化太大,的确是不容易认得出!古神也一样!” “师叔此话怎讲?” “你祖父给你讲过道门的历史么?” “粗略说过,但几十万年的事,记不住那些细节。” “我且问你,道门初立时,天下如何?” 广凌思索了片刻,手一指面前的雕像:“师叔是说,这雕像里的怪物是一个古神?” 李宏一笑:“你果然聪慧过人。道门之初,也即是洪荒之初,天地混沌中诞生的古神可多了。你看这雕像长得跟【追融族】像不像?” 广凌皱着眉,使劲回忆,然后摇摇头:“不知道,不记得【追融族】长什么样。” 李宏手一点:“你看那雕像其实是个女子,胸前鼓囊囊的,又是半人半豹,其实就是【追融族】的特点。只不过下半截身子的豹形改了不少,脸庞也从传说中的银盘圆脸变作了窄额细脸,所以乍一看两者不沾边,其实隐隐相关。” “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来,其余四座雕像也该是古神了?” 李宏点点头:“应该如此!” “师叔,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既然来了,自然要到中央【无极宫】看看!……你隐踪潜行的手段如何?” 广凌脸色一红:“马马虎虎,如果没有高手,那我兴许可以瞒得住人!我们须弥山是剑修,争斗倒是擅长,这些弄巧的事,不瞒师叔说,的确是差一些。” 李宏思索了片刻:“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正要动身,半空中一声轻笑:“敢闯我身神教五神宫!还想倒哪里去?” 第四十九章 广凌被擒 五芒星阵乃是寻常的道门陈设。 五座宫殿分列的五星顶点,对应五行变化。中央一宫,镇守乾坤,通常名为【无极】,因无极者,混沌也。混沌生太一,太一化三,三化无穷。所以李宏看也不看就知道中央的乃是无极宫,必定是身神教隐秘的所在。 半空中那一声轻笑惊得李宏神魂一颤。他万万没想到身神教中有这等高手,竟能让自己丝毫没有察觉身边有人窥视。 李宏直觉灵敏,暗觉不妙,一个转身,就变化了形状。半空中咦了一声,闪出一团金色光华。那光华里影影绰绰是一只大手,似有无端法力。 李宏识得厉害,变作一只小虫,跳出圈外。再回首一看,广凌扬手放剑,剑光刚刚飞起,便被金手握住,广凌动作稍慢,还不及释放铃铛,身子一横便被人擒住了。 “好厉害!”李宏心中大惊,振翅即飞。也是他机巧多变,料定了对方的手段,于是灵机一动,身子往地下一栽,转眼又化成一根墙头草,躲在石阶之后。就在此刻,那金光化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人脸的双眸射出两道精光,四下一扫,险些照到李宏的化身。 “这是【金目慧光】,道门的高深手段,身神教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李宏暗觉不妙,凝神静气地躲在原地,一动不动。自从点燃丹火,境界接连提高以来,李宏能使用的法术已经很多。但大道之途,首在道,次在法。所以这些昔年的旧手段,李宏练习得不多,使将出来的实则还是前生最拿手的那几样。 所谓地煞七十二术的变化神通,改换形貌乃是其中一种。当年三教之后,十二真宗中的太乙汝人便最擅长此法。 道门历史,先是单传,尔后三教,再后十二真宗,到如今方是五大宗派。 三教与五大宗派都是以派别为根基,各自延续了极长的时间。而十二真宗并非派别,而是十二个厉害的道门修士的统称,这个时期是三教已末而五派未成,所以是一个过渡时期。十二真宗独领风骚的年代并不太长,但影响深远。许多五派能人都是十二真宗的门徒与传人,而十二真宗中更是很有几位与三教甚至三十二祖渊源深厚。 李宏的变化之术便是第一世学来,到如今也有些年头了。他擅长的变化都是一些小巧之物,【法天象地】的神通也算精通,但不是样样都能变,所以有些美中不足。然而这等灵巧的手段到了现世,会的人也不是太多了,所以李宏尽能糊弄旁人。 凭着这点神通变化,李宏躲过一劫。等那金光散去,他才一晃腰身,褪去小草的法相,现了原形。小心翼翼探看了一下周围,李宏不敢久待,祭起吞天蟾立刻遁回山谷之外。 红绸和摔琴正在争吵什么,突然看见李宏现身出来,不由得吓了一跳。 “刘满!广凌他人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哟,摔琴,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人家了?” “红绸!你别阴阳怪气的好不好?大家一起来救人,关心一下有什么问题。” 曲杨的大饼脸显出一脸的不耐,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心说:“幸亏我没有跟师姐一样收徒弟,要不然真得烦死人了!” 李宏叹口气:“身神教有高人驻守,广凌被抓走了!” “什么?被抓走了?到底怎么回事?”摔琴语气稍微有些急迫,却又引来了红绸的冷嘲热讽。 李宏也懒得阻止两人吵嘴,只简单将刚才的事一说:“那一道金光分明是道门中高深的术法。这身神教到底是什么来历,看来需要仔细探究。”李宏心中越来越觉得自己与红真人渡劫失败的事不那么简单,或许与这身神教有些关联。 “连你也对付不了吗?”曲杨有些不敢置信,又有点幸灾乐祸地问道。 李宏摇摇头:“我连内丹都不曾结成,修为到底有限。遇到这样的高手,又在暗处,实在是爱莫能助。若不是有些灵巧的手段,怕是我也脱不掉性命。” “那该如何办?”摔琴叹了口气:“禾木几个也下落不明,我真怕她们会吃亏!” 广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显出身来,阴冷地说道:“连广凌都那么轻易被人擒住了,我看你们几个也就别瞎操心了,趁没被人发现,赶紧打道回府吧!” “哼!”红绸不服气地笑道:“那你怎么还留在这里,难不成你还想去救人?” “我可不是要救人,我要去取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真是冷血无情,不要脸!”红绸低骂了一句,眼角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不远处的摔琴与红绸一般的火爆脾气,但是为人却不似红绸那般阴狠刁毒,所以心里虽然生气,嘴上却没有继续恶言相向。 李宏看了看曲杨,她的修为在众人中最高,算起来也是修入第二境的高人了。可惜为人过于迂腐,手段也平平,争斗时的功夫还不如一些第一境的修士,所以这等危险的境地不能带她去。 摔琴和红绸修为都只在【元宝天地】,更不堪大用。 原本几个姐妹中霓裳修为最深,已经结丹,可惜偏偏她也是下落不明的众人之一。李宏暗叹一声,打定主意。“你们几个速速退出山谷,在山外那一片清潭处候我,如果三日内我未到,你们先请回山禀告掌门,救不救人由她来决断!” 曲杨一摇脑袋:“不行!我好歹是师叔!” “你就别犟了!大道之途你的确最是精进,道力也最深厚,但是不善争斗,又不会变化神通,这一去除了给人家增加一个俘虏外,还有什么用?”李宏十分坚决,说话也不客气,就是要当机立断打消众人其他的念头。 果然,一句话呛红了曲杨的大饼脸,她气鼓鼓地在一旁不做声了。 摔琴看了看李宏,露出复杂的神情,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李宏不再说话,一挥手:“去吧!”说完,又变成一只微小的蚊虫往无极宫寻去了。 第五十章 只身闯殿 刚飞了一阵,耳边有微风涌动,一个声音传来:“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法术倒是高明。若不是看着你变化形状的,连我也认不出你!” 李宏变成的小蚊虫不得不高飞两寸,躲开那一阵微风。不用说,李宏便知道说话的是谁,只是变成了蚊虫开口不易,只能咬紧牙迸出几个字:“你……的隐身遁法……也不错……” 广泽冷笑两声:“我常年在山外行走,没点保命的手段还得了?你以为我会像广凌那个二世祖似的?整日在仙山静享其成,道力修得再高,也是没用的东西!如果我有那【干莫双剑】和【江河决】,怎么会被人擒住?” 李宏没有搭话,因为他知道就算广泽有再多宝物也不是那一道【金目慧光】的对手。修成慧光的道门高人,实在是屈指可数,可惜那一道光闪烁不定,就是李宏也没看出来具体的来历。 广泽打开了话匣子,不住口地抱怨自己的兄长,似乎不知道自己正身处险地。 “闭嘴!有人……来了!”李宏见多识广,凭着本能感到又有危险靠近,于是一扭身,再度变化。 广泽捏着隐剑诀,不以为意,心说:“我这隐身遁法岂是寻常人能识破的?毛头小子,真是没有见识!”于是继续说话:“喂,怎么才一晃眼,你就不见了?跑哪里去……”‘了’字还没出口,就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撞到了什么硬物。 广泽摸摸脑袋,啐了一声:“原来有禁制!”于是扭转头往北飞,可是才刚窜出去不过两、三丈的距离又一头撞上了看不见的法力。 广泽不得已调头又飞,不过眨眼功夫又撞了南墙。 “何方神圣!敢装神弄鬼!”广泽气急了,显出身形来,骈指一戳,一道剑光激射而出,瞬间化作几十道剑影。他原本有一百零八道飞剑,可惜被之前驮主教施展的符阵毁了一半,如今只剩下这区区六十来把飞剑,威力大减。也正因如此,他想要从广凌处夺宝的心思就更重了。 就听乒乓乱响,火星四射。飞剑在狭窄的空间内来回乱窜,不断弹射,搅成一团。饶是广泽御使飞剑的手法已经炉火纯青,仍然防不住,最后被四把飞剑互相碰撞,自杀殒灭了,激起一道道火光。 广凌被禁制缠住,看来不消一时三刻就会被人生擒活捉,李宏不去管他,暗道声好险,一转身就钻入了中央无极宫的宫门。 进了无极宫,李宏就地一滚,拾回原身,然后隐去身形躲在一个柱子后面,就此站定,一动也不动了。 原来李宏瞧得明白,这无极宫中还有各种禁制,虽然逃不出自己的法眼,然而本身法力有些不济,难以逐一应付,所以李宏不敢涉险。 李宏入定的功夫极深,一站住便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只留一丝神识看住外界动静,竟然不放过一刻功夫修行起来了。 真元绕体三周,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李宏突然心中一动,终于感应到了强烈的怒气。 “带着广泽来总算有点用处!”李宏动念间,吞天蟾绿光一闪,身形便再度消失。 吞天蟾虽然神奇,但极为耗费真元,李宏不敢多用。 眼前一亮,李宏早看见一处大殿之内的华柱之上绑着几人,分别是广泽、广凌、禾木与飞琥,唯独不见霓裳。李宏算定了时机,遁法尚还未结束时便已经发动了隐身之法,所以大殿中只是略有一点微风抚动,此外别无异状,旁人决计看不出端倪。这也是李宏谨慎使然,怕自己冒冒失失陷入了敌人的重围。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然而除了几个俘虏之外,别无他人。广泽骂骂咧咧,声如洪钟,回音不断地在空旷的大殿中飘荡。广凌则唉声叹气,对兄弟的指责充耳不闻。 禾木听广泽越骂越难听,忍不住出口打抱不平,却被广泽劈头盖脸地回骂了一通。“你这个天然宗的小骚娘们,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若不是冲好汉,要来救你们,他会被抓吗?他不被抓,他那浑身的宝物会落到旁人手里吗?她的宝物不旁落他人之手,我能被抓吗?你还要打抱不平,你对吗?你配吗?……”后面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目。 李宏心中好笑:“这广泽看着挺威武一人,虽然有些流氓气,没想到却还有几分泼妇的狠劲。广凌虽似谦谦君子,骨子里却少了一分豪气。可惜,可惜了!” 正要动身靠近,李宏的耳朵里传来一阵异响,让他立刻止住了脚步。道门正统之所以能执天下修行之牛耳,实在是有它过人之处。自淬五庙与明五觉之后,人体的潜力得到充分的释放,身体机能的极限被不断放大,所以即便不使用复杂的法术,道门修行者也会变得耳聪目明,思维敏捷。所谓‘****’,‘天目’,‘百味’,‘微感’以及‘极听’等等异能已经成了本能。 李宏的五感之中听力最佳,五里之内,就算不施法,一根绣花针落地也能辨得清清楚楚。刚才那一声异响是突然出现,所以让李宏心生警惕。 当然,超凡的五感只是异能,没有额外的法力加持,如果被复杂的法术干扰,那么便会出现不灵的情况,所以道门散仙还是会使用各种法术来辅助自己的视听。李宏之前传给曲杨的【木应之术】便是其中的一种窍门。 “教主,巽殿里那几个人怎么办?” “先押着!” “他们可是天然宗的人,咱们要不要?……”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那两个男的可是须弥剑宗的人!” “教主,咱们还要忌惮须弥剑宗吗?” “混账!你敢质疑教主吗?”这是第三个声音。 “哎!别说是须弥剑宗,就算是他们的后台【崖山】,本教主也不放在眼里。红真人厉害不厉害?不一样在本教主面前载了吗?” “教主说得是!” 后面的声音渐渐消失,似乎被一道法术给阻挡了。 李宏听到‘红真人’三个字,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莫非这伙人真的与最近的四九天劫有关?” 正在胡思乱想,身后一人喝道:“躲什么躲!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 第五十一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李宏微微一惊,却还是忍住性子按兵不动。果然,不出片刻,大殿中一声娇喝,随即就有人扬手放出了几道法术。 “不止一人!”李宏刚才也觉察出大殿中另有人隐藏,但对方使用了法术匿形,所以辨不清具体的所在。 这一闹,身神教的数人从殿外突然杀入,就是一场好斗。 李宏一瞥,现身出来的是一个中年模样的女子,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壮实的汉子。两个汉子均穿着敞胸的直襟,脸庞生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人稍黑,一人略白,竟似一母同袍的双生子。 此刻两边打得难分难解,李宏则自有目的,于是趁机施展身法,捏着隐身诀,溜出了大殿。 这【无极宫】乃是圆型构造,最外围是一条宽阔的通道,环绕着整个大殿,足够十人并行不悖。此外,每往中心走上五十步就会有另外一条环形通道,这些通道犹如同心圆一般,一层套一层。 广凌几人被困的大殿紧靠着最里层的一个环形通道,所以李宏知道,这里距离无极宫的核心不远了。他不敢驾云,怕动静太大,被宫内禁制发觉。步行走了一阵子,终于发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门上雕刻着一只凶猛的洪荒野兽,李宏瞥了一眼,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听见里面似乎有人说话,于是小心翼翼贴在门上细听。 “回禀教主,巽殿里闹事的似乎是海外来人。” “海外?” “恩,跟驮主教一般的出生。” “哦?既然如此,应该是一家亲才是,为什么又打起来了?” 李宏听得清楚,回话的人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之前没有听过。 “是不是驮主教跟师门有些扯不清,人家清理门户来了?”这次的声音李宏认得,就是之前‘质疑’教主的那位。 “兰主教,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知道驮主教的来历?他那师门最是以护短闻名,驮主教刚刚重伤,他们怕是来找咱们的麻烦的吧!?”这是之前呵斥‘兰主教’的人。 “驮主教?他出师不利,自己伤了,能赖得上神教?而且他才伤了多久?他师门的人就巴巴地赶来了?” 听到这里,李宏一侧身,准备换个耳朵再听。没想到就在离开大门的一瞬间,声音就消失了。李宏一皱眉,后退两步,声音又出现了,却是完全不同的说话内容,不属于刚刚的‘教主’几人。 “这道禁制真是奇妙!……我也是误打误撞,若不是贴着门来听,岂不是要听到一堆假消息?”李宏心中一动,忍不住摇身一变,化成一只灰色蚂蚁,从门缝中往里钻。变化之前更是念出一句咒语,引来一团护体神气。毕竟是在无极宫深处,李宏担心另有厉害的禁制。 哪里知道竟是一路顺风,它一只小小的蚂蚁完全不招人注意,竟被它径直爬进了门中。门内是一处神秘的厅堂,昏暗阴沉,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奇怪的兽头,有些连李宏也辨识不出。大堂的中央则燃着篝火,整个房间的照明全靠这团大火。 大火是无根之火,没有木薪做底,却依旧熊熊烈烈。 围着篝火上坐一人,披着黑色斗篷,应该是这身神教的教主。左右两边,各有一人,披着一模一样的褐红色大袍子,底下站立一人,正在说话。 李宏大喜,慢悠悠地爬到近前,就见那教主右手托腮,似在沉思。底下那人几句话说完,静驻原地。而教主左手边那人,则接过话头,手舞足蹈,言行夸张:“教主,这驮主教虽然加入了咱们神教,可怎么还跟自己的师门牵扯不清?实在不该啊……而且,那什么海外风魔岛算什么东西?咱们神教用得着忌惮他们吗?照我看,不出二十年,就是那五大宗派也不是咱们的对手……我以前是不敢笃定,可刚才教主让我见识之后,我才晓得咱们神教的底蕴竟然这般……这般……深厚,嘿嘿!” “兰主教!驮主教可是为了神教公事负伤的,他如今人还没醒,你就在这里说三道四,怕是不够地道吧。再说了,你那师门就算想做点什么……算了不说了!” “你!黄主教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那教主突然立直上身,右手成掌往上微微一举,示意大家禁声:“不必争吵。兰主教,你有所不知,那海外风魔岛大有来历,咱们神教就算不惧,也无谓与之结怨。这人世间自古以来,从没有真正得天独厚之人、之事、之地。除非有人可以实力超群,碾压群雄,否则彼此勾连,合纵连横之事便必不可少。咱们神教要壮大实力,说不得也要远交近攻。所以,海外风魔岛能不得罪自然不要得罪!” “教主说得极是!”右手边的黄主教微微点头,对不远处的兰主教露出不屑的神情:“咱们神教求同存异,才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聚集起天下修行之士里的众多豪杰。既然风魔岛的人来了,咱们还是要以礼相待才好!” “怎么以礼相待?他们恃强无理,生生闯进咱们无极宫来了,此刻正在动手……难不成由得他们放肆?”兰主教争锋相对,两人你来我往,又争吵了起来,竟然对教主的训斥不以为意。 李宏暗觉奇怪,忍不住又爬进两尺,然后瞩目观瞧。 那教主浑浑厌厌,似乎对身边的争吵毫无觉察。李宏慧眼识珠,晓得厉害,知道那教主是出神去了。 “这身神教崛起不过十余年,竟有这等人物?”李宏瞧不破那教主的底细,却对身神教的来历更感兴趣。如今这大殿之中似乎并无复杂的法术,然而李宏却深感不安。 正要再往前行一步,火光一闪,那教主的身躯突然在阴影中一振,紧跟着便有两道精光直射而来。 李宏眼疾手快,还没等那教主放出精光,已经提前动作,【吞天蟾】一晃,身子便遁走了。饶是如此,还慢了半拍,左边衣袖被那精光扫到一丝,顿时烧去一大截。 李宏不敢怠慢,现身出来,随手脱掉外衣,扔在一边。再看时,这巽殿内已经回复安宁,而玉柱上绑着的人却多了三个,正是之前隐身殿内的风魔岛的人。 李宏倒吸一口冷气,猜到这三人是被身神教教主元神出窍捕获。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那教主竟然来去自如,并已经将一切事端安置完毕,修为之高,干练果决之程度,真乃当世罕见。就算自己历劫转世之前,恐怕也不过如此。更难得的是,殿中护教之人也已经尽数离去,大殿平平稳稳一如从前,竟似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端的诡异。 玉柱上,那中年妇人正在埋怨,不远处的广泽正在嘲弄,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李宏就现身出来了。 “刘满,你来救我们了吗?你?你怎么没穿衣服?”禾木见到李宏后惊呼连连,竟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地。 李宏对那教主十分忌惮,不敢久留,右手食指一竖,做个禁声的手势:“别说话,咱们赶紧走!”扬手放出一道法术,哪里知道那捆着众人的铁索竟是分毫不动。 风魔岛的女子急忙嚷道:“这铁索非比寻常,乃是魔门手段,抑制了我们的丹田法力!你若有纯阳天火方可破得!” 一句话提醒了李宏。就见他运转体内真元,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手臂上红真人的【云流溪长斗转符箓】顿时放出精光。 禾木不知道李宏在做什么,只呆呆地看着。就见他双手不断轻拍,每拍一下立即分开,左右手同时摆出奇怪的姿势。李宏动作极快,眨眼功夫就拍了不下二十余下,大殿中的温度顿时上升。 那中年女子脸色一变,露出惊奇之色:“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修为。”原来她已经看出李宏祭符的手法乃是道门高深之术,故而惊叹。 李宏更不接话,只顾专注地施法。此刻他右手手掌已经通红一片,他的小脸也憋得通红,只挨个儿往几人身上的铁索拍去。每拍一下,就唾一口气。等拍到中年女子那里,那女子说道:“不必你费劲,取下铁索,纯阳之气我自己化解!” 原来李宏用纯阳气破锁,那纯阳气一时三刻不会消散,会对被缚之人也产生伤害,需要一口精气来化解。 李宏也不废话,闻言果然只对那女子拍了一下,却没有唾气。就听那女子深吸一口气,喝声:“落!”身上铁索应声滚地。而其余几人的铁索也在几乎同时跌落。李宏长出一口气,一招手:“快过来!” 禾木和飞琥闻言即刻奔到近前。“大师姐不知道去哪里了!”禾木危急时刻仍不忘同门。 李宏摇摇头头:“咱们先走,回头再来寻她。”说完,遁光一闪,带着所有人离开了无极宫。 顷刻之后,那昏暗的厅堂内,教主忽然抬了一下头:“这人的动作也很快。刚刚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这会子就把人救走了?有点意思!” “教主?”黄主教不明所以。 那教主把手一摆:“听说之前与咱们的人斗法的人里有一个沉默少语的少年人?他到底是什么来历?给我查清楚!” 第五十二章 海外风魔岛 李宏后继无力,这一遁竟然没有回到预计的山谷之外的树林,而是堪堪落在了山谷边缘。吞天蟾耗费他太多法力,此刻也失去了光华,隐入李宏体内安睡去了。 “诸位,我后力不继,大家各自驾云去吧!”说完,腾身而起。禾木和飞琥紧随其后。 广凌和广泽都失了飞剑。广凌还好,懂得驾云。但那广泽却不擅驾云,只得手忙脚乱地掐诀念咒,弄起一阵风在后面猛追。 “师姐,咱们怎么办?”双胞胎中面相稍白的男子问道。 那中年女子踌躇了片刻:“驮山加入这劳什子的身神教,真是行差就错,跌进屎坑了。咱们回头再来迎他吧,先追上这些人再说。那使用符箓的小子来历不简单。” 三人随即登云而去。 李宏一边驾云,一边心念急动。元神早已经遁入识海之中,查阅在无极宫中看到的所有细节。那教主双目放出的精光,元神出窍时的表现,宫壁上悬挂的兽首,五芒星阵宫殿群的设置等等,期望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然而,这身神教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李宏遍寻九世记忆都找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这十八重楼之地还真是一片未经开放的神秘地。身神教我是闻所未闻,天然宗也同样一无所知。真不知道,这片土地上还有多少秘密!”李宏一念及此,再次联想到自己历劫转世的事情。“我投身此地必有缘故!若是叫我知道我历劫时有人从中作梗,我誓不罢休!”李宏想得咬牙切齿,身边禾木追上来,关切地问道:“刘满你怎么了?” “没什么,霓裳没寻到,心里生气而已!”李宏随便扯了个谎:“你们几个在冷泉镇究竟是怎么回事?” 飞琥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身边的禾木性子急,嚷道:“别提了。你们刚走不久身神教的人就来了,我们斗法落败,被人所擒!大师姐落了单,如今下落不明。” “怎么就落单了?”李宏心中狐疑。 禾木摇摇头:“有个穿黑袍的人把师姐带走了!” 飞琥年岁既长,也通人事,于是把李宏拉倒身边,低声说:“那穿黑袍的男子想是看中了大师姐,所以单独带走。这会子,不知道师姐吃了什么样的亏呢。这事,你心知肚明即可,快快设法搭救,切莫再说给禾木听。她人小嘴大,藏不住话……” 李宏闻言,脸色不变,暗忖:“既是如此,霓裳那么骄傲之人,怕是有些受不住。说不得,只能再跑一趟赶紧将她救回来才好。”转念又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给天然宗忙碌奔波起来了!”又叹了口气,加快云遁,一边飞一边养神回气。 不多时,飞到与摔琴等人约定之地。落下云头一看,月朗星稀,潭水清澈,却空无一人。禾木着急,四处乱找,口里喊了几声:“摔琴师姐!曲杨师叔!”回声震荡,无人应答。 广凌落云下来,也奇怪道:“之前约定的就是此地,怎不见人呢?是了!当初师叔您说的是三日不见您回,就让她们先行返山,如今只过了半个晚上,想必是她们觉得时间还早,四处闲逛去了!” 禾木不认识广凌和广泽,只在无极宫中时说过几句话,大抵知道二人的来历,此刻闻言便有些不喜。“不会的不会的!摔琴师姐是个谨慎之人,就算她们有事离开,也必定会留下暗记才对。”她被身神教擒住,关了大半天,担惊受怕,此刻好不容易脱逃,又不见了几位师姐和师叔,一时心塞,竟然留下泪来,全然没有李宏初见时的那般锐气与骄傲。 广凌见禾木流泪,一时手足无措,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是在下说错话了!” 李宏心说:“毕竟是久在深山修行的单纯女子。性子虽是急躁一些,本性还是醇良,没经过大风大浪,难免如此。”一边绕着水潭寻找,一边放开神目打量。方圆五十里之内毫无众人的踪影。 “如今天光昏暗,我也看不长远,至少这左近是没有她们!”李宏神情严峻地说道。他正在猜度几种可能性。 三人正在说话,风魔岛的三人落云下来。那女子问道:“怎么?人丢了?” 李宏点点头:“有几个同门约在此地见面,此刻却不见人!” “莫不是被那邪教抓去了?”那面皮略白的男子猜道:“此处距离那五神宫也不太远,若是被巡山的遇到,怕是遭了毒手!”因两伙人同与身神教为敌,那三人又得了李宏的救助,所以下意识里就跟李宏同仇敌忾起来,说话的语气便似为同伴出谋划策一般。 “应该不会!这里没有一点斗法的痕迹!”飞琥比较细心。“就算摔琴和红绸不济,还有曲杨师叔在,绝不至于被人无声无息地就拿走!” 李宏极为赞同:“曲杨这人虽是迂腐一些,但好歹有相当于第二境的修为,绝不至于束手就擒。我担心她们几个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没来过这里?”禾木闻言更担心了:“那会去哪儿了?” 对方那中年女子却另有关注,忍不住问道:“相当于第二境的修为是什么意思?恕我冒昧,敢问诸位是什么传承?” 李宏这才想起双方彼此竟然还不曾做过自我介绍,于是笑道:“我们是山野散宗,登不得大雅之堂。有个名号乃是【天然宗】。” 禾木见李宏说得过于谦逊,有些不痛快,但这次出山几乎事事都得靠李宏,所以她也不好发作,只嘟着嘴在旁边看着。 李宏这般说话实则是有缘由的,虽然天然宗并没有那般不济,但天下至大,能人辈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所以谦逊一些总是没错。更何况李宏知道一些风魔岛的底细,晓得对方的实力。 “天然宗?可是那以道木灵根为修行本源的宗派?”中年女子思索了片刻,试探着问道。 不仅摔琴和飞琥,就连李宏也吃了一惊。“怎么?她竟然听过天然宗的名号?我九世累修,都不曾知道的事,她风魔岛偏偏就知道了?最主要的是听过名号也便罢了,连天然宗修行的底细也知道,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那女子看出三人的惊疑,微微一笑:“我知道天然宗行事最是低调,中原修士也对其知之甚少,但好歹也是传承了数万年的宗派,总有传人偶尔会在外行走吧。我风魔岛的祖师乃是【地仙之祖】,但凡没有上天的太乙散仙,都得服他管上一管。【天然宗】前辈高人必定有在我祖师处点过卯的,故而我们听过其名号,也知道一些底细。” 飞琥闻言半信半疑,却早激怒了性急的摔琴。摔琴收住哭腔,啐道:“好不要脸!什么地仙之祖?那是谁给封的?凭什么就说我们天然宗的前辈高人要在你们祖师那里点卯?” 广凌也有些不服气,因他须弥剑派虽也是道门传承,但毕竟不是丹派正传,难得飞升大道,门中将来出的也都是太乙散仙,听那女子说来似乎将来还得服她们的管辖,于是他微微皱眉:“这位道友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 那中年女子也不着恼,扭头笑道:“看你的样子是个剑修。刚刚催云的时候,云中含雾,飞行时风燥之声颇大,仍未脱御剑的底子。我若没猜错,你是须弥剑派的传人吧?须弥剑派立派时间不长,倒还真没有什么太乙散仙登过我们仙岛!” 广凌有几分涵养,闻言没有发作,旁边广泽却是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骚情野妇,敢如此口出狂言?我须弥剑宗的人可不稀罕登你们什么破岛!”修行之人最是骄傲,最受不得的就是人家有意无意地显露出自己宗门更胜一筹的意思。 那白面皮的男子剑眉一竖,扯着嗓子吼道:“我师姐所言句句属实,更无一丝冒犯的言辞,你们怎么都这般恶言相向?难道中原名门正派的弟子就这等涵养不成?” “我们不是中原门派,也从未以正道自居!”禾木倒有几分耍泼的劲头。 “你!”那汉子气得脸色发红,在月光下尤为明显。他那同胞的兄弟却要镇定得多,但背地里却似在捏诀。 李宏见状忙一摆手:“大家如今都跟身神教为敌,算是同舟共济,何必自相攻伐呢?”说完,朝那女子解释道:“我这些同门常在深山修道,不在世间行走,不晓得天下修行界的根源底细,故而有此言语,万不可当真。至于两位须弥山的同道也是性情中人,过于骄傲一些罢了。他们不知道风魔岛的底细,都是骄傲之人,初闻你言,难免惊怪。” “你这小孩倒也识得天高地厚,会说话!我喜欢!”那白面皮的男子顺坡下驴,显然不想跟李宏一伙人真的闹翻。 第五十三章 备陈前事 中年女子始终含笑,未有一丝嗔怪之意,显得颇为居高临下,一直等到自己师弟有些倨傲地接了李宏的话头后,才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师弟,你怎么也这般不识轻重起来?什么叫小孩?练成道家婴儿长生不老者天下有没有?道法深厚年岁轻浅的前辈有没有?这样的人你见没见过?就算没见过,那你听没听过?”一连串的问题发出,颇为严厉。 “是!有的,师弟我见识浅薄,可也确实见过几个!”那男子见师姐见怪,立即毕恭毕敬地回答。 “就算真是小孩,人家见识与法力在你之上,该不该称呼对方一句前辈?你的礼法都修持到哪里去了?” “是!师姐教训得是!”那男子闻言马上朝着李宏一揖:“是我言语轻薄了,还请这位道友见谅!”一时间大宗派弟子的气度表露无遗。 李宏一笑:“不必如此,小事一件。” 禾木却不领情,冷哼一声:“装模作样的家伙,虚伪!” 广泽也附和道:“名门正派的弟子我见多了,一样男盗女娼,不要以为表面上客气一些,就真的是谦谦君子了。谁知道背地里做过些什么事?装作一副大度的样子,假!假!假!你们瞧,这一位也算是正派弟子,看起来跟你们一样彬彬有礼,可私底下却是霸占家财,欺辱弟兄,坏!坏!坏!”前面讽刺对方,后面半句却是揶揄自家兄弟。 几人纷纷扰扰,吵闹不休。 禾木则埋怨道:“刘满,你怎么向着外人说话?” 李宏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天下道门五宗虽然执掌修行界之牛耳,但海外有几个仙岛,也非等闲。他们的传承有些比五宗还早,得要追溯到道门三教之时。论起来,其实也是系出同源,一脉相承。古往今来,颇出了几位厉害人物呢。” 广凌虚心受教:“原来如此。” 李宏又问:“只是我尝听闻,那地仙之祖乃是四圣岛的主人,不知道与风魔岛怎么扯上了关系?” 中年女子点点头:“这位道友的确博古通今。我家祖师驻留四圣岛不假,但传下的却是五支传承,风魔岛,水仙岛,金光岛,冰魄岛和火椰岛都是家祖师的门人弟子。外人不知,以为我们风魔岛是独立成派,其实乃是地仙门人!” 女子口中的几处海外仙岛李宏都有听闻,没想到均是地仙之祖的传承,心中不由得一惊:“照此看来,海外仙岛的实力与中原道门恐怕已在伯仲之间了。”曾在第四世时,李宏也有过投奔地仙之祖的打算,可惜未得成功,自那以后他便永世在中原道门五宗内转生,打消了旁的念头。所以他虽知道地仙之祖的名号,却并不知道许多细节。 那中年女子又解释道:“不瞒几位道友,此次出山前曾得了家祖师的预示,说可能会遇到天然宗的同道,故而特意记住。今日你们一说,我便知道了。” 几人听李宏这般解释,又听那女子如此叙说,方才晓得风魔岛的传承久远。虽仍旧不服气,表面上却也平和了一些。 于是,这才两边互相介绍。 那女子乃是风魔岛如今的二代弟子,名唤风抚琴。两个双胞胎,脸皮白一些的叫风里沙,脸皮黑一些的叫风里浪。三人既是同门,原来也是夫妻。 飞琥听说后,羞得脸色绯红,低声对禾木说:“竟然是一女配二夫,好羞人!” 李宏瞪了她一眼,示意不可胡说。 飞琥声音虽小,但场中均是修道之人,谁能听不见?风抚琴不以为意,淡淡一笑:“妹妹,你若是来投奔我风魔岛,你也可以有两个男人!”一句话逗得飞琥的脸色更红了。 李宏又问三人来此的目的。风抚琴一一道来,毫无隐瞒,光明正大,磊落至极。李宏听完方知原来与自己斗法,又被自己取走符箓的驮主教便是他们的同门,当下也不隐瞒,将前事如实道来。 风抚琴听说,不仅未怪,反而做了一揖:“多谢道友当时手下留情,没有伤了家师弟的性命。驮山受人迷惑,加入邪教,我们此来就是要劝导他回头是岸的。我们昨日方到附近,刚好听说他受了伤,于是扯了个幌子要向身神教兴师问罪,没想到那无极宫内真有高手!” 李宏轻叹一声:“那教主的确深不可测,依我看来咱们几人当中是无人可与之为敌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寻到我的那几个同门。三位若想救驮主教,须得从长计议,能不能带走人是一说,带走之后如何劝解又是一说。我看这身神教蛊惑人心的手段非比寻常。” “恩!他们有远古魔门的手段!不过我风魔岛绝不惧之!”风抚琴说完后一摆手,阻止身边风里沙说话,继续对李宏言道:“道友今日救我三人一命,还未及报答,不如先帮着你们寻到同门再说,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风抚琴虽然对李宏心存好奇,但却忍住没有细问,同时阻止了自己的小丈夫胡乱说话。风里沙憋着话说不出来,不住地挤眉弄眼,甚是好笑。 李宏听说后忙笑道:“道友愿助一臂之力,那真是巴不得呢。” 禾木气鼓鼓的,虽然有些不愿意,却不得不听从李宏的安排。 广凌跟着李宏来的,初意是甩掉自己的兄弟,但如今也愿意跟李宏同仇敌忾。广泽则是一如既往地骂骂咧咧:“什么破劳什子的身神教,夺了我的飞剑,又押了我须弥剑宗的宝物,我跟他们势不两立!”说完扭头望向自己的哥哥:“败家子,你丢了玲珑干莫双剑,还好意思在这里站着?赶紧回去搬救兵去!你要是把传家宝给丢了,我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在须弥山立足!” 广凌闻言脸色刷白,一半是急一半是气,说不出话来反驳广泽。他把脸一扭望向风里浪,尴尬地一笑,言外之意:“都是兄弟,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几人计较了一番,认为摔琴几人根本没来此地的可能性最大,于是分作两拨,各自朝着西南和东南方向搜寻。相约天明时回到此地相会。 等风魔岛三人一走,广凌就忍不住问道:“这海外风魔岛当真有那般厉害?” 李宏笑道:“我就知道你心里不服。你们须弥剑宗立派不久,不晓得一些秘辛。切莫说须弥剑宗,就是你们的老祖宗须弥真人见了风魔岛的主人也得低头行个后辈之礼。那风魔岛几万年前曾在中原行走,与五大宗切磋论道,道法精妙不在五宗之下。只是最近这些年少有露面,所以今人不知而已。”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广泽对李宏可没有那么客气,尤其是他当初在须弥山吃过李宏的亏,心里还憋着一股气。“你一个小屁孩,装得什么都懂似的,可别是随便说大话唬人的!” 李宏不理他,还是身边广凌喝道:“不得无礼。刘满师叔得了苍茫山李宏前辈的师承,自然是博古通今。以咱们的出身算来,他可是咱们真真的师叔!” 广泽这一次却没有反驳,因为广凌那一句‘咱们的师叔’其实叫他十分受用!要知道若干年前广泽愤而离山,明面上虽没有人点破,但实际上他本身也知道自己是被逐出了须弥剑宗。许多年来,这一直是他的心病,所以即便上山找自己兄弟麻烦,也不敢当着众人之面,而只是偷偷摸摸背地里行事。莫看他平日里咋咋呼呼,其实是外强中干,底气不足。而他这次偷偷上山,其实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李宏一副少年模样,却是老成,一挥手:“不必聒噪,且去寻人来去吧!”说完,脚尖打跌,纵云而起,顺带着将禾木与飞琥带起。 广凌急得大喊一声:“你们等等,你们慢点!我不会弄云!” 第五十四章 教主(上) 禾木露出一脸的鄙夷:“平时盛气凌人得很,结果竟然连驾云也不会!”说的自然是广泽。 广凌忙着打了个圆场:“他自幼学习剑术,御剑飞行倒是把好手,弄云着实不会!如今丢了飞剑,便似猛虎无牙,蛟龙无爪,有些狼狈!” “你们须弥剑宗不传授人驾云之法的吗?”飞琥也有些好奇起来。虽然常年在偏僻深山修道,但中原修真界的事,天然宗的诸人或多或少也有涉猎,知道五大宗派鼎力天下,而须弥剑宗的大名也尝有听闻。 毕竟除了五大宗派之外,天下最有名的便是几个剑修门派,而天然宗本身的剑术也是大行其道,是以知道。 “也不是不传授,只是就算传授了,弟子们也不喜欢驾云。”广凌干笑了一声,显得有些尴尬:“有飞剑的时候,御剑又快又容易,比驾云省了不少功夫。大家都是贪易怕难,所以得了飞剑,别的功夫也都落下了。” 禾木冷笑一声:“天下修剑的门宗难道都是如此不成?” 广凌没有听出禾木的讥讽之意,如实回答:“大抵如此吧。御剑时毕竟有可凭之物落脚,入门时上手快捷。而且御剑的速度不慢,所以习惯了御剑便懒得学驾云和遁光了。” 天然宗是个传承了数万年的门宗,行事总有几分老派作风,所以门内弟子虽然御剑,大多仍也精擅驾云,并不能完全理解广凌所说的情况。 李宏见多识广,知道各门各派的风格形成都有一定原因。很多时候极难辩得清楚什么是优劣对错,无非是不同而已。于是笑着对禾木说:“不仅御剑,天下还有御棍,御鸟,御鞋,驾驭各种东西的门派。有的飞得比行走还慢呢。” 禾木小孩子心性,闻言笑道:“比走还慢?那还飞个什么劲呢?不如直接步行好了!” 李宏摇摇头:“虽是慢些,但好歹是飞。不如此又如何分出仙凡有别来?” 众人闻言嬉笑一阵,便将之前的话头错开了。 百里之外的无名山谷之中,陆续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凡人。他们都是从中原内陆、海外渔岛、西方山岳、五湖四海而来。不约而同都是为了拜见自己的真神。 这十几年来,身神教的传教修士四处活动,在最草根的地方散播着自己的教义。道门五宗高高在上,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辖下的凡人产生了新的信仰,或者说他们也根本不会关心。 有些小的修真门派依赖凡人提供给养,反而最早发现。有门路的,已经拐弯抹角地知会了大门大派的同道,没有门路的便只能自己想办法禁止凡人外逃。 “这是今天的第七百六十六个了!”穿着黑色长袍的修士对身边穿杏黄色长袍的年轻传教士说道。 那传教士毕恭毕敬:“恭喜黄主教,这些人都是信仰原始神的信徒,都归在咱们南方【原始宫】了。” 穿黑袍的主教淡淡地一笑:“吩咐各位教士,好生安顿这些兄弟姐妹,不可怠慢!” “是!”穿杏黄色长袍的传教士郑重回应。 正要转身离去,身后有人喊道:“主教留步,教主有请!” 黄主教闻言转身停步,等来人走到近前,仔细一看,正是中央无极宫里的一位执事。“教主寻我有什么要事?” “小的不知道,不过东边的兰主教,西边的郝主教可都去了!” “嗯!”黄主教点点头:“驮主教醒了吗?” “今早已经醒了,教主已经见过了!” 黄主教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于是一摆手:“我这就去。” 等那执事走远了,身边穿杏黄长袍的传教士忍不住唠叨:“主教,昨晚教主不是跟你们谈了将近一晚上吗?这才什么时候,怎么又要见你们?” 黄主教拉下脸色:“不该问的事就别问!” 然而黄主教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传教士嬉皮笑脸地抬了抬眉头:“是不是教主请的帮手到了?” “什么忙手?不许胡说!” “主教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去的。我知道,有厉害的对头近了,咱们需得找些帮手……” 黄主教摇摇头,懒得搭理那名传教士,昂着头往中央无极宫走去。虽然教主宽厚,但他也不想迟到太多。 一路行来,看见排成整齐队伍的新到教徒,黄主教心里一阵激动。那些教徒们虔诚地叩拜着立在宫殿外的五位主神,口中无不念念有词,显然在祈祷。看着人们欣欣然的表情,黄主教觉得自己也走在了前往神坛的路上。 在五神宫殿群内,黄主教从不驾云,就是为了看到这一幕幕最真实,最接地气的来自最底层的信仰。 “在空中飞得太高,崇拜者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崇拜者,那么信仰就无从谈起。仰视需要距离,却也害怕距离!”黄主教嘀咕了一句,走进了无极宫。 大殿中,教主躲藏在厚厚的黑色长袍之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首第一位是话很多的兰主教,他跟黄主教一向不和。兰主教身后的是郝主教,当初带人攻打冷泉镇的便是此人。郝主教身边的则是赫连主教。 “教主,属下奉诏前来。”黄主教为人一丝不苟,连行礼都比其他几位主教到位得多。 教主嗯了一声,大殿重新归于平静。 几位主教跟随教主已经十余年,知道教主的习性。有时候教主会雄辩滔滔,有时候又会沉默如金。有时候精力充沛无比、神情专注,有时候又似丢了魂一般恹恹乏力。 教主没有说话,大家便安静地等着。既然教主召唤大家前来,必定有要事相商。 “上一次山里人拜访时提到的事,我考虑过了。”教主突然开口说话,底下几人仔细聆听,已经反应过来教主说的是哪一件事了。“咱们神教立派时间不长,的确需要一些外援。我觉得可行!” 话音刚落,兰主教忍不住欢欣雀跃地嚷道:“我早就说此事做得!” 黄主教瞥了一眼兰主教,心说:“你说过能做的事多了,有几件是成了的?”但面上却没有反驳。 “不过,那条件有些苛刻,咱们还需仔细斟酌一下。”教主顿了顿:“需要一百人的献祭,有些多啊!” 兰主教想也不想:“一百人而已,算个什么?咱们现在可有十余万的信徒呢,随便找一百个愿意为神教献身的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一次不仅黄主教反感,连赫连主教也微微皱了皱眉。唯有那郝主教笑嘻嘻的,没有什么表示。 那教主看了看下面几个主教,思索了片刻:“黄主教,这事还是你去办吧。记得挑选献祭者时,要好好劝说,以自愿为准。” “是!教主!”黄主教迟疑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兰主教听了着急,又是摇头又是跺脚:“我说老黄,你知道怎么撒谎吧?记得要把献祭的事说得既高尚又光荣……而且这不是献祭,而是去往神的国度,知道吗?” 黄主教正要反驳,教主却说道:“无需如此,照实说吧。只是对献祭的原因稍作掩饰即可。信徒不都是傻子,与其胡乱欺骗,被人拆穿,不如讲九十九句真话夹上一句假话。只要真话够多,假话也会跟成变得可信的真话!” 符咒 (上) “……老君急急如律令!……” “敕东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西方血瘟之鬼,恶金之精……” “弥!罗!加!结!央!” “藏!破!夯!” “恰!息!昂!疾!” …… 一个穿着紫金色道袍的老道摇头晃脑,挥舞着一柄三尺长短的桃木剑,口里不断念念有词! 起初那些咒语还有些意思可辨,到了后来全是一堆奇怪拗口的发音组合,颠来倒去,让人云里雾里,不知就里。 村民们围观着,带着紧张和崇敬的心情,却不敢轻言妄动,只有小孩子懵懵懂懂,纷纷拉着大人的手询问:“妈妈,她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藏是什么意思?破又是啥个意思?” …… “嘘!道长在施法,那是咒语,是说给鬼神听的,你咋能听得懂呢?” “哇!是给鬼神听的!”小孩子们被激起了兴奋点,呼啸一声跑到后山,折下几根树枝当做桃木剑,你一下,我一下的比拼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恰!息!化!价!”一个小孩子吼道,双手摆出一山尖的形状,有模有样。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念的!”另外一个身量略高的小孩子急匆匆地说道:“不是恰!息!化!价!是求!仙!化!进!!” “不是不是……”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腼腆地摇了摇头,好像张不开嘴似的操着粘糯的口音说道:“应该是Qia!Xia!Ang!Jio!” 孩子们轰然而笑。 “小百合连话都说不清楚,哪里知道什么AngJio!?这两个连字怕是写都写不出来!” “就是就是!根本没这两个字!笑死我了!” “哈哈……” 孩子们越笑越大声,震得山谷哗哗作响。 小姑娘羞红了脸,不由自主地望向自己的哥哥。哥哥也红着脸,低着头,似乎在怪妹妹不该胡说,结果连自己也连累了 然而,就在孩子们欢笑不已的时候,突然一阵山摇地动,原本好好的山坡突然裂开一条大缝,里面轰隆隆响个不停。孩子们吓坏了,撒腿就跑,只有小百合年纪最小,被落在了后面。 她想跑却发现腿脚发软,她想喊却发现嗓子发紧。正在害怕的当口,那突然裂开的大缝里跳出一个浑身通红的怪人,头上顶着三个乌黑的牛角,傻愣愣地看着小姑娘:“小孩,刚刚是你念咒,拘我出来的吗?” 小百合吓坏了,但也兴奋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喊道:“我都说了我的咒语是对的!你们看!” 没人听见她的呼喊声,小孩子们吓得魂飞魄散,早跑得没有影了。只有百合的哥哥在跑了一阵后发觉妹妹没有跟来,于是仗着胆子往山坡去寻,却看见一个身材硕大怪物伸出一张大手握住了妹妹纤细的身体,嘴里咯咯乱笑。 “小孩子胡乱念咒!既然把我拘唤来了,我可不能白白回去,你就跟我回去当个压寨夫人吧!” 小男孩吓得瘫软在地,等他醒过神来,地面的裂缝消失了,他的妹妹也消失了。 第五十五章 教主(下) 教主是一个雄辩之人,有时候他说的话会让人觉得心悦诚服;有时候他说的话,又似乎充满了争议,但却让人无从辩驳。 黄主教单名一个‘信’字,曾经是一个三流宗派的内门弟子。他刻苦修行,认真入世,却始终比不上那些高高在上的道门五宗弟子,难免心灰意冷。 十多年前的一个雪夜,他遇到了教主。 那时,他已经四十出头,却才刚刚修入【元宝】天地,在整个修行界算是末学后进。饶是如此,却也足以令人自傲,毕竟在数以亿计的凡人眼里,黄信已经是一个云里来雾里去的高人。 然而,当他跟一位【悟山】弟子因为小事发生冲突时,却被对方轻易击败。对方并没有羞辱他,反而十分大度地,在事后彬彬有礼地道歉。如果对方耍泼,黄信也许会在心理上占据一点上风,至少可以主观地认为对方不过是恃强凌弱的蛮横者而已,算不得道门高士。可是对方连这个机会也没有给他,无论是修为还是气度,他都将黄信碾压。对于一个有自尊、有企图的修士而言,这才是最痛苦的。 信念被击碎,原本抱有的幻想也破灭,人便消沉起来。 黄信不是唯一如此的人,天下绝大多数的修行者恐怕都有一个幻梦:那些自命不凡的道门五宗弟子,其实也没多了不起,虽然名头响亮,修为未必比自己厉害多少。就算因为得天独厚,修为高一些,多半为人或者品行也有问题。就算看起来德行没问题,那必然也是装出来的,等遇到大事时一定是不堪一击。心里默默编造着这样的迷梦,时间久了,也有人真的信了。 凡人里有着类似迷梦的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怀疑的内容有所不同。有时候迷梦碰巧是真的,那么人们就更容易相信了。 黄信是个聪明人,他遭受的打击让他顷刻意识到,自己曾经活在一个自己编造的让自己可以安稳生活的幻梦中。但幻梦毕竟是梦,脆弱得一碰就碎。 现在醒了,抬头一看,那高山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巍峨。道门之所以是道门,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黄信离开人群,在荒野中游荡,漫无目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修行下去。就在此时,他遇到两个为食物争斗的妖怪。妖怪并不多见,他们没有道义可讲,简单而直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两强相争,败的妖怪遁走,胜的妖怪就取得食物。 然而胜者取得了食物,败者也没有即刻离去,他盯上了失魂落魄的黄信。要知道大雪飘扬的荒野,食物难得。于是妖怪突然出手,几乎害了黄信的性命。 教主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老套得很,救了黄信的性命。但就是这个外人看着老套得掉牙的桥段对于黄信而言,却是真正的死而得活的奇迹,一生难得第二次的机缘。 黄信拜谢教主大恩。 教主当时只问了一句:“你活下去的希望是什么?” 黄信摇摇头表示不知。 “那你还能活下去吗?” 黄信还是摇了摇头。 然后教主便给了黄信一个希望。并且说出了黄信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话:“可能性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毒物,当它与**结合时,就会诞出希望。希望并不一定美好,但却永远可以雪中送炭。” “今日我送你一块炭,来日你要用**之火来报答我!” 黄信豁然开朗,是的,他有**,但是没有可能性。教主给了自己一个可能,于是便有了希望。 …… “可能性这种东西真是奇妙得很。无论仙凡,一旦觉得某件事有了可能性,就会像着了魔似的一定要探个究竟。”广凌驾着云看着远处黑沉沉的森林,又扭头看了看身后手忙脚乱驾云的广泽,苦笑一声说道:“我那兄弟总觉得自己有可能学到须弥山的绝学,所以死死缠着我不放。” 李宏闻言点点头:“偏偏很多时候,可能性这种东西都是自己臆测出来的。” 正说话,广泽渐渐熟悉了驾云,又因为大家稍微放慢了速度,他终于追了上来。“娘的,没有飞剑就是麻烦!” 禾木不屑地说道:“没有飞剑,你难不成就是废人了?” 飞琥没有说话,但也与师妹一般朝着广凌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话也不能这么说。”广泽气喘吁吁,没有注意到两女的神情,反而认真解释起来:“没有飞剑虽然纵云不便,但决不至于是废物。我下山行走多年……什么事没遇到过?有一次飞剑受损,我被困荒山,巧好遇到另外一个剑门的弟子。那浑小子初出茅庐,狗屁不通,却又大言不馋,跟我起了点冲突。他见我没剑,便以为我好欺负……敢跟我动手?我拼着受伤,与他斗了一场法……结果?结果那小子吓得丢了飞剑滚下山去了!” 说到得意处,广泽忍不住放声大笑,引来禾木与飞琥的侧目。 广凌知道兄弟的秉性,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广泽的故事不知道是真是假,或许只是自我贴金的桥段,但却提醒了李宏。李宏一抚掌,暗道:“我久不在尘世打滚,却是忘了人性。她们既然没来这山谷,必定是不甘心了……”一念及此,立即喊道:“咱们错了方位,往南边寻去才对!” “南面?那不是回到身神教的无极宫了吗?”其余几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李宏点点头:“如果我料得不差,她们没有听我的话,不仅没有来到此潭,而且还悄悄地潜回了山谷。” 禾木哎哟一声,着急起来:“我们才刚刚脱困,几个师姐和师叔难道又自投罗网去了吗?” “她们兴许不觉得自己是自投罗网!”李宏说完,面无表情地朝着东面放出了一道法术。“希望风魔岛的三位同道可以接到我的讯息。” 飞琥思索了片刻,也猜到了真相:“曲杨师叔为人刚愎,又有点自负,想是不服气自己置身事外,所以回去逞能去了。要说,如果只是她一人倒还好,偏偏还有红绸在。那二人凑到一处,没有个不惹事的!” “那臭婆娘好歹是你的师叔,你竟敢如此说她?”广泽闻言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飞琥冷哼一声:“她虽是我师叔,但我说的也是实话,又不曾诋毁她。就算师叔她听到也不能见怪!” 李宏一点头,曲杨那人的缺点不少,但为人还算正直,并非气量狭蹙至极的人。“事不宜迟,多说无益。咱们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李宏说完,立即调转方位,带着几人朝身神教所在的山谷飞去。 符咒 (中) “什么?一个红色的鬼怪?”道人听完小男孩的叙述,脸色发白,心里暗想:“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肯定是某处的妖怪或者器灵出来作怪。” “你妹妹念的是什么咒语?” 小男孩吓坏了,断断续续说不清。“道长……我们学的……就是……就是……你在村子里念的咒语!” “哪一句?”道士提高声音,下意识地摇摇头,心里则叹了口气,暗忖道:“我那些咒语十句里只有一句是真的,你们随便一念倒灵验了?” “好像是恰!息!什么的那一句!”旁边一个年岁较长的男孩也是刚刚从后山逃回来的众人之一,他稍微淡定一些,帮着开口。却被他妈妈一把拉住:“不知道不要胡说!” 道长却明白过来,反复念叨了几句,突然脸色一变:“你们是不是念成了Qia!Xia!Ang!Jio!?” “是的!是的!”小男孩连连点头。 道长急促地说道:“真是触了霉头,难道这山中竟真有护山灵?” “什么是护山灵?”村民纷纷追问。 道人一下反应过来,立刻惶急地四处乱翻东西,似乎在找什么,嘴里则大声嚷道:“跟你们说不清楚!那是道门三十二祖在远古时降服的一些妖怪,将他们的元神练成了大山的器灵,叫他们驻守一些重要的山脉!那小姑娘念错了我的咒语,把那护山灵给拘唤出来了!那怪物一看不过是个凡人,岂不生出歹心来?” 村民闻言各个吓得脸色苍白。 “道长,那怪物还会再来嘛?” “我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没看到我在想办法吗?”道人打翻了一碟子符水,正在懊恼,于是不耐烦地吼道:“你们呀!也是时运不济!一个小姑娘误打误撞都能念出一句【拘唤咒】,好死不死这附近又真有护山灵,你们说倒霉不倒霉?我刚才也跟着念了一句,不出一时三刻,那怪物又要再来了!”话音刚落,地面开始摇晃,村民们吓得四散而逃。 关键时刻,道长终于找到了自己最重要的一张符箓。符箓虽然重要,但因为一般用不上,所以他收藏得太仔细,刚刚一着急,竟然手忙脚乱地没有寻到。 不敢耽误,道人点燃符箓,口里念念有词,那符箓化成一道清风往九天之外去了。 “符咒不分家!符就是咒,咒就是符!希望贫道这张【请神符箓】还有效用,不然今日吾命休矣!”道人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他试图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可是这一口气吐出来后,心房却跳得更快了! 念咒语首先要记得住咒语,有时候咒语太复杂,便画张符保存下来。所谓符箓其实就是文字化的咒语,而咒语便是口舌里的符箓。当然,咒语与符箓也有区别,咒语的强弱与念咒的人有关,而符箓的强弱除了施展符箓之人的修为以外,与制作符箓的材料也有关系。 但无论是咒语还是符箓,都是道家施展法术的手段。其中的门道难以尽述。 无论是【拘唤咒】还是从【请神符】翻译来的【请神咒】,都属于【密咒】的范畴。所谓密咒就是密语,这种咒语是用来与所谓的鬼神沟通的,凡人听不懂的意思,在修行者、妖怪、器灵那里却分别表达着不同的内涵。 这道人常年在俗世行走,并不是道门五宗的入室弟子,但早年间与一位道门高士有过交往,于是得了一张【请神符】,在此刻性命交关之际,唯有请来这位高人,才能得救。 天地间的灵气各有用处,别看它们四处散乱,但当中有一些是随时可以被修行者利用的媒介。那道符箓一烧,立刻引动了周围的灵气,符箓上的讯息即刻脱形而去,化成一种特殊状态,借着灵气往西北方的【苍茫山】去了。 道人瘫软在地不过转眼功夫,面前的地表又裂成了一个地坑,身材高大的红色怪物又跳了出来。他刚捉了小姑娘回洞,正准备要成好事,哪里知道一天内第二次被咒语一拘,身子忍不住滴溜溜乱转。原来,那咒语是控制他身体内一道法术的密码,由不得他不从听。 没有办法,怪物只得裂开地面而来,一看竟然是个凡间的道士。妖怪不敢大意,微微一鞠:“上仙拘我来有何吩咐?”说时,拿眼盯着道士。如果道士还能念出一两句控制自己的咒语,那自己便不能轻举妄动。可如果道士念不出咒语,又没有什么法力,依自己这个暴脾气可就要吃人了! “没……没什么大事!”道人强打精神,挣扎着站起来:“贫道问你,你……你擒获的小姑娘在哪里?” 妖怪嘿嘿怪笑两声:“藏在洞中了!” “快放了她!” “不放!你虽念咒拘我,但你可不是我的主人,我不用什么都听你的!” “你!你!你是护山灵怎可害人?当心道门来人抓你归山!” 妖怪看出道人底气不足,忍不住又笑:“我平素在山底自持自修,从未有分毫妄动,是你们平白念咒拘我,既然请我来了我怎能空手而回?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道人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心里把那个小男孩骂了几千遍,也暗怪自己一时大意,怎么就顺口把咒语给念出来了呢? 妖怪见道人颤颤巍巍,说不成一句话,心里笃定了他是个没本事的,于是兴起恣意起来:“正好我找了个压寨夫人,还不曾摆酒庆贺,我看你这一身肉也有不少,就当是给我的贺礼吧!” 道人一听那怪物要吃人,吓得魂飞魄散,嘴里不停地念【清心咒】。这清心咒属于【心咒】的范畴,没有特别的用处,就是以单调的发音组合来平静人心。俗世流转的绝大部分咒语都是这个类别的。 道人念了几句【清心咒】,突然心念一动,想起另外一句自己学过的咒语,于是赶紧默念。这句咒语是【令咒】,一旦念动,立即引来漂浮在天地之间的法力。妖怪大手正要抓住道人,却被一道电光击中。妖怪一惊,后退三步,狐疑的看着道人:“你还有点道行?” 道人不语,只管继续念咒。半空中阵阵雷动,一片一片的闪电开始汇聚起来。 第五十六章 符阵相斗 此刻夜正深沉。飞在半空中,上有星光沐浴,中有罡风扑面,下有猿猴野兽啼鸣,若不是着急救人,原该别有一番风味。 李宏不似禾木与飞琥那般着急,一边驾云一边运转功法,分秒必争地修行。淬炼真元是个水磨慢功夫,急不得,必须一点点地熬火候,一寸寸地积累修为。 中丹田内的丹火熊熊烈烈,一边炙烤气海中的真元,一边继续与七根【道木】争斗。那【道木】也的确生命顽强,与丹火纷争了半年有余,不仅没有陨灭,反而更加茁壮。李宏能感应到,那些【道木】的枝叶正在与日俱增地变得繁茂,溶入了自己的血脉肌肤之中,与体内的经脉形成了两条不同的通路,各自为政。 正沉默不语地飞行,前方突然一阵火光冲天。李宏留在外界的一丝神识立即警觉,睁眼一看,来者非是旁人,正是身神教一帮乌合之众。 广凌随后看到,然后“哎哟”一声,眉头皱成了个‘川’字。“我丢了飞剑,现在如何对敌?” 这一回禾木还没说话,广泽就先嚷起来:“你在须弥山白学了这许多年,没有飞剑难道不能用别的法术吗?”说得一本正经,全然忘了片刻之前,自己连驾云都不利索的事实。 广凌是个实在的谦谦君子,闻言也不作怪,只急道:“只怕我那点法术不济事!” 李宏也没打算跟对方动手。如今一群人里,除了自己再没有一个善于争斗的,而且无一例外都失了飞剑,于是他言道:“咱们调头往西去!” “不救人了?” 李宏看了看禾木:“要救人首先得保证自己不需要别人来救,你说是不是?” 话没说完,哪里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一伙人,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手段,遁速突然加快,顷刻就来到了近前。李宏一瞥,瞧见领头的乃是一个不认识的黑脸莽汉。 那莽汉长得粗鄙,但却并不真的莽撞。他一招手,身后呼啦啦一大群妖人立即散布开来,要合围众人。李宏看得仔细,那黑脸蛮汉口中念念有词,手里虎虎生风,显然正在捏诀布阵。 飞琥比较心细,急切间说了一句:“他们这阵仗不像是出来巡山的,难不成是专程来堵截咱们的?” “你说得没错!如果我料得不差,摔琴她们几个一定是真的闯回山谷了,而且又成功逃脱。” “你怎么知道?”广泽见李宏说得笃定,他那少年的脸庞上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喜,于是不服气地问。 李宏冷笑一声:“若是擒到了曲杨和摔琴她们,邪教就不会摆出这样的阵势,然后兴师动众地出谷来了……他们什么也不必做,守在家里等咱们去救人不就得了?守株待兔才是上策。”李宏一边说话,一边暗中施为。他知道自己法力不够应对众人,也不够再发动一次遁法,于是启动了红真人的符阵。 符箓是道门的利器,是以小博大的不二法门。符箓借用天地之力,瞬间可达至通天彻地之能,故而极为道门修士所青睐。然而,修符箓是得不了长生大道的,归根结底还是术法之流,不能登堂入室,所以天下道门的大能善于符箓的就极少了。反而往往是中阶修士借助符箓降魔除妖者居多。 【崖山】精于符箓之术,红真人更是其中翘楚,算是个异数。他于符箓之道登峰造极,内在修为也不曾落下,未渡劫之前也是道门传奇。可惜,转眼就身死道消,令人喟叹。 “有理!”广凌赞了一句李宏的分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李宏大喊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原来李宏发动了符阵,却发现对方竟然也发动了符阵。之前驮主教铠甲之上的符箓印刻虽是红真人真迹,但显然身神教手中拥有的红真人【云流溪长斗转符箓】不止一份。难怪李宏取走了符箓,那教主全不以为意。 这黑脸皮的蛮汉子使用符箓的手法竟比之前郝主教与驮主教熟练百倍,绝不是最近半年才开始修炼的末学后进。若不是李宏认得红真人及其门下嫡传弟子,当下便要误以为对方是【崖山】弟子化形而来。 显然黑汉子的修为比现在的李宏要高,所以他使用的红真人符阵威力也比李宏的还要强上两分,好在没有形成碾压之势,李宏还可以勉力阻挡。 禾木反应最快,闻言知道对方厉害,于是扯住飞琥就掉头往西飞遁而去。广泽紧随其后,只有距离李宏最近的广凌反应慢了半拍,被两个妖人堵住了去路。 广凌一看,唬得心房乱跳一气。“妈呀,这两个怪物太吓人了!” 看时,其中一个生得高大异常,浑身绿油油的绒发,头顶一对犄角,脑袋大如簸箕。扁平的脸庞上除了一对灯笼般的大眼外,还有一张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除此以外,别无他物,既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 另外一人生得更是凶恶,眼睛鼻子几乎挤到了一处,浑身的皮肤布满了鼓包,不仅丑陋而且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味。以长相看来,二人都是非人。 此世虽然也有妖怪四处活动,但绝大部分的妖邪都被道门杀破了胆,极少有敢到中原腹地活动的,即便在这南疆也不多见,所以广凌虽然修行数年,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这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凶恶的妖怪。 李宏一双慧眼,看得真切,识得厉害,于是急忙喊道:“这两个妖怪都不是好相与的,你快走!”说时,早先暗暗预备下的几道法术发动开来,在半空炸开,将夜空照得通明光亮。 两个妖怪似乎不喜强光,在云雾里愣了一下。李宏趁此机会,吹出一口气,噗嗤一声把广凌刮出了战团。 黑蛮汉子喝了一声‘漂亮’,朝着李宏喊道:“好小子,你是什么来路?竟然在这般危急时刻,还想着顾别人?别看你顾上了这一趟,下一次可就不成了!” 李宏本不是喜欢跟人斗嘴的性格,但他历劫数次,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困境没遇到过,什么样的手段没试过,骨子里的为人又是极为洒脱、极为不拘小节的,所以虽然不喜斗嘴,却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斗嘴。他闻言,早看出对方是个爱耍嘴皮子的人,于是戏谑地说道:“别说这一次,再来十次也不成问题。我倒是觉得你捏诀捏得颇为辛苦,怕是功夫不到家吧!偏偏你还要说话,当心分了神,符阵都被你弄散架了!” 那人闻言,自是极不服气。 李宏猜得没错,别看他修为比李宏高,催动符阵的手段也比两位主教强了十万八千里,但跟李宏一比,手法其实还是有点生疏,刚刚争着说话,符阵便偏了一寸。李宏洞若观火,瞧出端倪,于是故意继续引他说话:“我说得没错吧?你看符阵歪了吧?如今不敢张口了!我说小子,你是什么来路?你还关心我顾不顾了别人的事,我看你自己都顾不上自己啦!”说完,得意地大笑,少年人的形容跋扈,骄傲起来叫人生厌得很。 果然,黑汉子憋得脸通红,终于喘过一口气,将符阵调整妥当,然后大喊一声:“小子,你莫得意!……哎哟!” 第五十七章 端木幽兰 黑汉子手下的妖怪早趁机围住了李宏,只是符阵发动时,威力绝大,众妖不敢上前。 而黑蛮汉本人顾着全力运转符阵,全神贯注在李宏的身上,没有留神,便被一道法术偷偷地靠近身边,然后在脚边发动,紧跟着着了道。 那是李宏预先发出的法术。修士斗法,除了体内真元层级高低,修为深浅之外,法术高明程度以及随机应变能力也极为重要。 有的人注重内在修为,体内真元醇厚,自然是有先天的优势。但真元不会自动变成攻击人的法术,所以如果法术不精,在争斗上未必能轻易占据上风。 李宏占了九世修行的便宜,精于法术,故而总能不声不响地施放出高明的法术,就像一个高超的艺人,往往在不经意间就完成了戏法的转换。 黑大汉原本驱动符阵就相对勉强,如今被法术一拌,几乎就要跌云。但是那已经发出的符阵威力开始显现,李宏抵挡不住,趁机冲天而起,往西飞去。 一群妖怪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呼喊着在后面紧紧追赶。 李宏驾云迅捷如电,转眼追上广凌几人。看着几人飞得慢慢悠悠,李宏好不着急,于是念动真言,唤来一阵狂风,将所有人往高空刮去。 底下追赶的妖怪眨眼不见了李宏,急得嗷嗷直叫! 广凌扭头一看,喜道:“甩掉了!” 广泽被李宏召来的狂风刮得颠来倒去,嘴里含糊地骂着:“臭小子,你娘的!……弄得……弄得老子头晕眼花,别让我……哎哟!” 李宏不理几人,只管催云,凭直觉,他感到周围还有大妖。 正在飞遁,突然眼前一花,李宏心说不好,还来不及反应,脚下的‘步升云’便被一股大力瞬间击碎。那力道凝结成型,犹如一条鞭子,凌空一抽,啪一声响,李宏顷刻应声翻落。 其余几人也跟着李宏往下滚去,正掉到半空,李宏使出一个御风之术,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却看见不远处一团氤氲气体之内赫然是曲杨的那张丑脸。 光气之中不仅是曲杨,她身边还有摔琴和红绸,三人都在昂首观看什么,并没有察觉到李宏几人。 李宏定睛一看,半云半雾里的还有那冷泉的神龙,正在上下翔舞,似乎很是焦急。李宏不知道三人为什么会跟神龙搅在一起,但好歹大家平安无事,遂放心下来。 禾木被李宏扶住,也看见了几个同门,立即大声呼喊。 摔琴闻声低头一瞧,立即喜上眉梢:“师叔快看,刘满把禾木师妹她们救出来了!” 广凌看见几女,喜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师叔,你的判断太正确了!” “正确个屁!我们怎么掉下来了?……哎哟……”广泽话没说完,又被李宏拉扯着往前面飞去。 很快,两行人汇在一处。 曲杨看见李宏,脸色有些不自然,扯着嗓子说道:“你们怎么从上面掉下来了?” “遇到一个遮天的禁制,我猝不及防,一头撞上了!” “上面禁制这么厉害!?”广凌听李宏说来,方才知道李宏为什么跌云了。 “一定是端木仙子的法术!”摔琴有些焦急地说道:“你们看,端木仙子正跟那大鹏鸟斗法呢!” 李宏闻言昂首一看,果然高空中、云雾里,一人一鹏若隐若现,正在激斗。祥云中有电光流转,迷雾里有雷霆奔腾,斗得难分难解。 “端木仙子?”李宏下意识念叨了一句:“‘端木’这个姓可不多见。只有【玉清门】有个叫端木幽兰的……” “就是她啊!”摔琴脱口而出:“我们几个在无极宫外遇险,多亏了她搭救,刚出谷不远,又被这大鹏鸟给盯上了……” “咳咳!”曲杨生硬地咳了几声,打断了摔琴的话。摔琴闻声勉强住嘴,脸色也有些尴尬。 李宏猜到两人一定是因为自作主张返回山谷而心虚,当下也没有追问,省得对方过于难堪。 “端木幽兰!”李宏一念及此,脑海中无数画面飞腾而起,各种回忆纷至沓来。“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她……难道真是宿命不成!?” 就在此时,空中几声惨厉的吼声传来,随即云雾破开,万道光芒乱射。光芒中一个巨大的黑影倒栽云下,往地面落去。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衣袂飘飘的女子已经出现在眼前。 广凌啊哟一声,竟然痴了。 不光是广凌,就连禾木和飞琥两个绝色女子也被面前人的绝世风采所震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宏眼中,那女子微微侧身,露出半边俊脸。就见她一头秀发迎风招展,身姿挺拔而修长,面容精巧而别致,月亮遇了她要羞于见人,鲜花碰上她得自惭形秽。女子生得绝美,偏偏还没有一点烟尘造作之气,浑身透着英姿与煞爽,叫人不敢直视。 “天下竟有这般美丽的女子!”禾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大大地自惭形秽。就连丑陋性急的曲杨这一次也没有开口反驳。 那女子双目炯炯有神,并不看向身后,而是冷谈地说道:“快走!又有妖邪杀过来了!” “让我们助你……”广凌一句话没有说完,被那女子轻轻一抚衣袖,卷起一股狂风,瞬间飞出十里地去。她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天然的风流,说不出的潇洒和好看。 李宏认得这招风的手法,嘴上一言不发,习惯性地转身一抓,拿在鼻翼边一嗅,然后借着风势而去。可刚一借风,他立即后悔,心说:“我这一世天资真是有限,怎么下意识就使出借风的手段了,可千万别被她看出我的来历。” “嗯?那少年抓风的手法怎么这般眼熟?”果然,女子微微皱眉,显得比刚才还要明艳动人几分。但容不得她多想,伴随着一阵吵闹之声,又有一群妖怪杀到了近前。 女子低头俯视一眼,心说:“原来是一群乌合之众,只怕是不堪一击!” 且说李宏借了一下风势,立即飞出老远,然后在云端立定,等待身后的众人。 不久之后广凌第一个来到近前。李宏一看,他脸色红扑扑,发髻散乱,显然是被狂风吹得站立不稳,十分狼狈。 紧接着曲杨、摔琴与红绸三人还有神龙,再然后是禾木、飞琥与广泽。 “那女子好厉害!”曲杨人未至,声先至:“道门五宗果然名不虚传,我等当真是井底之蛙,当真是井底之蛙!” 第五十八章 一言不合 曲杨性子倔强,内心深处更有一股极强的骄傲。让她当面如此夸奖一个人实属不易。要知道当初刚遇见李宏时,她是满心瞧不上,后来被李宏的实力震慑,算是有一些改变。然而,在心底却并没有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心悦诚服。她知道李宏有他的长处,于是也谦虚地学习,但并没有真的认为李宏比自己强出许多。 “无非是有点机遇,学到了一些道门法术罢了。贫道修为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待我回转【天然宫】勤修苦练,将宫内的法术学它个几千种,我就不信压不住刘满这小子!”这是曲杨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 红绸与曲杨不同,她性子高傲是天生的,对刘满并无十分介怀之处,但事事要听一个十二岁小孩的话,心里也实在并不爽快。这便是复杂的人性。 唯有摔琴才是对李宏真心实意地佩服。 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所以摔琴不得已才会跟着曲杨与红绸杀回了身神教的无极宫。 一切都与李宏预料得相差无几,此刻两行人合在一处,将前事稍微一说,彼此便都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曲杨三人被李宏安排退出山谷,心里十二万分不满意。之前几次听从李宏的安排,虽然效果不错,但曲杨好歹是长辈师叔,怎肯甘心听从一个小辈指使?而且还是因为‘嫌弃’自己无能,于是第一个要杀回马枪。不用说,她们莽莽撞撞地杀回无极宫,一个照面便落在了下风,关键时刻神龙现身相助,但仍旧寡不敌众,最后还是突然出现的端木幽兰出手救了她们。 “那就是【玉清门】的实力吗?喂刘满,【玉清门】跟【苍茫山】相比谁更厉害?”曲杨赶紧岔开话题,省得李宏继续追问前事,惹得自己脸面不好看。 李宏自然知道曲杨的心思,也不想揪住不放,于是假装思索了片刻:“道门五宗各有所长,继承的是不同道祖的衣钵道统,实力都在伯仲之间。” “不知道端木前辈在【玉清门】是个什么地位,她的修为实在太高了!”摔琴由衷地赞叹。她们常年身处南方旷野,对中原道门的实力从来只有耳闻,并不知道真实的深浅,今日亲见方才感到震撼。 “有了这位端木前辈相助!咱们可以杀回去救出霓裳师姐了!”禾木一直惦记着大师姐。 李宏却觉得此事不容乐观。一来端木幽兰为人清淡,虽然不凉薄,但并不一定愿意替天然宫出力。二来,她修为虽高,但好汉难敌四手,能不能救出人来也在两说。 其余几人不知道底细,还存着希望,扭头朝着东边张望,想知道端木幽兰与身神教斗法的结果。 李宏看了看那条神龙,低声问摔琴:“她跟你通神了?” 摔琴闻言点点头:“我出身冷泉镇,跟神龙血脉相通,它在危急时刻救我,希望与我通神,我便答应了,不知道做得对不对?”语气里竟有些询问的意思。 李宏一笑:“得神龙相助,有天大的好处,自然是对的。不过我看它刚刚苏醒,实力尚未恢复,否则决不至于这般狼狈。” 身边广泽突然喊道:“太好了!我这蠢大哥真的傻了!以后须弥山的绝学都得归我了!”众人闻言一看,那广凌真个痴痴傻傻地望着东面,神情木然。 飞琥精通人事,看出广凌对端木幽兰着迷,不由得啐了一句:“真是痴心妄想!”却说得不远处的摔琴脸色微微一红。 李宏瞧在眼里,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正在等待,云中有人惶急地喊道:“诸位,总算寻到你们了!” 抬头一看,正是风魔岛上的风抚琴,身边跟着白脸皮的风里沙,独独不见了风里浪。 李宏心说:“看来他们也跟身神教动手了!” 果然,风抚琴一到近前就诉苦不迭。原来他们三个依计往东南方向搜寻天然宫的曲杨三人,刚飞出不远就遇到了身神教的一伙妖人,两边斗法。风魔岛的三人原本占据了上风,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修炼了千年的老妖,嘴里喷着极厉害的黑雾。风里浪一个不留神便被那妖怪夺去,剩下风抚琴和风里沙仓惶而逃。在路上接到李宏的传讯法术,于是急忙赶来。 “那边云里有人在斗法,禁制手法极强!”风抚琴喘息不定,却对刚刚看见的斗法兴趣十足:“不知道那是哪里的道友?道法着实高强,若是能跟咱们联手?咱们救人的胜算也大了几分。”说话时,双目只看着李宏,却对他身后的曲杨众人视而不见,显得有几分轻视。 风里沙却说道:“师姐,我看咱们还是速速发回求救讯号,让同门赶来相助比较妥当。那云里的道友道法虽强,似乎并不比刚才咱们遇到的妖王厉害太多,如今寡不敌众恐怕还是不济事。”风里沙见识了身神教的实力,所以有些担心。 风抚琴俊目一转,微微点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风里沙的脸颊:“也是,还是咱们风魔岛的手段可靠一些!那云里的女子,也不知道来路,而且单靠她一个,咱们还是太势单力薄……哎……可怜了你弟弟,竟又落在了邪教手里!” 曲杨没遇到过风抚琴,只是从李宏和禾木口中听说了风魔岛的一点事,此刻一见,顿觉不喜。一来厌烦她的口气,隐隐透着目中无人的意思,眼里言外都未把天然宗当回事。二来,那男子明明称呼她为‘师姐’,但二人的举止却亲昵得过分了。而且风抚琴的脸上永远带着一股慵懒的魅劲,让曲杨十二万分地瞧不惯。 “哼!哪里来的轻薄女子,还敢瞧不上人家【玉清门】的仙子?” 李宏没想到曲杨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心里明白过来,知道曲杨觉得被轻视了,于是忙笑道:“大敌当前,咱们先别忙着内讧了!风前辈,我与你介绍,这一位乃是天然宫的执法长老,曲杨真人!” 哪里知道风抚琴也是个性子倔强的人,在风魔岛上又是极有地位的,虽然平时待人极有礼数,但被一个相貌丑陋粗鄙的婆子说自己‘轻薄’,如何会乐意?当下一改常态,将李宏的话视而不见,立即反唇相讥:“那你又是哪里来的丑婆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丑自丑,但言行端正。”曲杨也争锋相对:“更何况我可不敢欺心地妄自尊大!你们那什么风破岛,难道还敢跟【玉清门】较个高下?”曲杨迂腐是迂腐,人却不傻,一句话就把矛盾引到风魔岛与【玉清门】的比较上去了。这也是曲杨有了自知之明,终于明白自己天然宗是无论如何不敢与道门五宗争锋的。 这一句话却是立即戳中了风抚琴的怒点。要知道,在海外风魔岛传人的眼里,从来没觉得自己比中原道门五宗要差,如今被一个粗鄙的丑女人轻视,风抚琴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刚刚历经了苦战,又丢了一个师弟,正是恼火的时候,闻言脸色一变,就要动手! 李宏眼疾手快,一个无极索已经丢出。 但是那风抚琴修为极深,法术也很高明,身子往上一纵,便将李宏的法术躲过,嘴里则喊道:“丑妇!看打!” 第五十九章 施法阻战 事有轻重缓急,若是人真能一一辨识清楚,真不知道要少几多的麻烦。然而事实是,无论仙凡往往总是为了一时意气,不分轻重,多遭几多劫难。 李宏拦不住风抚琴,只得去拦曲杨。当场中二人都动了怒,发动极快。曲杨一口碧绿烟雾喷出,身后飞剑也早已出鞘。 那碧绿烟雾乃是曲杨取自身的【道木】本源灵气所练,有惑人心志的功效,常常配合飞剑使用,威力不小。但那碧绿青烟用法单调,缺乏变化,一旦被有修为的人看破,就再不灵验了。 当初李宏就不怕这碧绿青烟,如今风抚琴修为还在李宏之上,自然也是怡然不惧。李宏原本还想拉住曲杨,一看之下,曲杨处于极大劣势,被对方的风术吹得摇摇欲坠,反而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一不留神害了曲杨。 红绸和摔琴还有禾木都是性子直爽之人,看见曲杨与人动手,当下也顾不得维系所谓的‘同道之谊’,生怕自家师叔吃亏。刹那间,除了禾木丢了飞剑以外,其余几人的飞剑都化作电光来取风抚琴。 风抚琴也爱气头上,冷笑一声:“宵小之辈,何足惧哉?”双手连动,数道风术顷刻放出。 广泽啧啧称奇:“女人打起架来也真是不要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广凌这才回过神来,收回望着端木幽兰方向的目光,哎哟一声惊诧道:“怎么打起来了?” 广泽摇摇头,一脸的不屑:“咱们是帮偏架?还是看热闹?” 李宏叹口气:“你就是想帮,帮得上吗?” 说话间,风里沙的身周卷起一股黄色风沙,呼呼作响,瞬间就将摔琴几人的飞剑卷在了当中。而风抚琴双手持续动作,犹如舞蹈一般,轻易便将曲杨的碧绿青烟卸得七零八落。她是有意要羞辱曲杨,所以动作不紧不慢,一扯一拉之间,就化解了曲杨的攻势。 摔琴见情况危急,于是大喊一声:“神龙助我!” 那神龙本在半空中吞云吐雾,冷眼旁观。此刻闻言立即昂首一声怒吼,四爪一震,扬起神威朝着风里沙扑去! “不好!再这么下去,要两败俱伤了!”飞琥比较持重,尚未加入战团,但眼看自己同门处于下风,也跃跃欲试起来。 “退!”随着一声疾喝响起,端木幽兰的身影便突然来到了近前。 那神龙正张牙舞爪地扑向风抚琴,却被端木幽兰轻轻一抬手,瞬间定在空中,犹如被人抓住的泥鳅一般,死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端木幽兰神情冷淡,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大师气度。她也不说话,只管施为,十根芊芊玉指犹如弹琴一般,凌空虚点,顷刻便将争斗的双方隔离开来。 风抚琴正占据上风,冷不防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束缚住了法力,自己召唤的风旋也似被人收住了缰绳,逐渐放缓了速度,失去了力度。但她毕竟是海外散仙,修为既深,心气也高,仍不服气,兀自运转着法力。 曲杨几人则基本是立即缴枪投降,身子被一股怪风扯着悬在空中,而几把飞剑都跟神龙一样被定在了半空。 曲杨一眼瞥见秀发飞扬的端木幽兰,知道是她出手,立即彻底放弃了抵抗。 眨眼功夫,原本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伙人便被端木幽兰制止了纷争。 广凌惊叹一声:“她这一身修为,我这辈子也只能是望尘莫及了!”反倒是广泽啐了一口:“真是没出息!” 风里沙被一道法术推着倒飞了百余米,然后才重得了自由,此刻转身回来看见师姐风抚琴还在挣扎,他是关心则乱,急切间又使出几个法术。 李宏看得真切,那几道法术在匆忙间发出,没有成型,估计没有效果。 果然,端木幽兰眉头轻轻一挑,显得举重若轻,只用右手食指的指尖一点,就听空中几声爆响,几团真元炸裂开来,散成一堆灵气回归了天地。 李宏来到曲杨几人身边,也是十指连动,手法跟端木幽兰有几分相似。就听刺刺拉拉几声轻响,困住几人的法术立即消退。曲杨三人恢复了自由。 摔琴奇道:“刘满,你竟然会解她的法术?” 李宏微微摆手:“不是我会解她的法术,而是我会解法术!” “你们眼里看到的法术是什么?”李宏一时兴起,追问了一句。 摔琴不明白李宏的意思,脱口而出:“难道不是真元按照五行阴阳排列而成的特殊组合吗?”摔琴觉得这是天下修行界的共识,根本不算是个问题。 李宏点点头:“那仅仅只是法术的组成而已,可法术的构型呢?” “法术的构型?”这个说法不要说是摔琴,就连曲杨也从来没听过。 李宏正要解释,不远处的风抚琴与端木幽兰的争斗又有了新的变化。那风里沙见师姐被困,轻易不能脱逃,于是口里念动真言,转眼天色昏暗,竟从空中凭空被他拘唤来了几个风魔。 所谓风魔岛,是真有风魔。 风魔,乃是擅于使用风类法术的精灵的统称。这些精灵都是蛮荒古神,被不知道哪一位前辈高人用秘法褪去了躯壳,练成了一群厉害法宝的器灵。只要那法宝本体还存在于世,这些风魔便能在人间四处游荡,但凡有秘法拘唤,便能为念咒者效力。 召唤风魔十分损耗法力,不到万不得已风魔岛弟子也是不会使用的。 风抚琴被端木幽兰缠得紧了,脸面有些下不来,却也没想到自己的师弟为了救自己竟然使出了这个神通。 李宏一惊,对几人说道:“这可不好,白白浪费了法力!”于是冲上前,要解开困住风抚琴的法术。 端木幽兰一早便注意到了李宏,此刻柳眉紧蹙,轻轻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李宏瞥了她一眼,正色回道:“两只妖怪就要杀过来了,不要再自相残杀!” “你说得极是,可有办法劝她一劝?”端木幽兰显然也不想与风抚琴继续厮杀下去。 李宏立刻朝着风抚琴喊道:“风道友,切莫置气。这位端木道友也是一片善心,怕咱们自相残杀伤了元气,这才出手制止的。不瞒你说,有两个妖怪顷刻就要赶来,不如同仇敌忾先对付身神教的妖孽再说,意下如何!?” 风抚琴见师弟召来风魔,原本就吃了一惊,心绪随即稳定下来,此刻听李宏一讲,自然是满口答应。她毕竟是得道的高人,一时气愤失了理智而已,转念便控制住了情绪。 李宏见风抚琴不再反抗,于是看了一眼端木幽兰,示意她祛除法术。端木幽兰一招手,法术自解。风抚琴得了自由,立即招呼师弟将召来的风魔稳在一边。 端木幽兰也不客套,朗声对众人言道:“这邪教有几分来历,我刚与他们斗法连胜了三场,但如今又有两个极厉害的妖王寻来。你们要么与我并肩而战,要么赶紧离开,若是拖了我的后退,莫怪我翻脸无情!” 第六十章 七丹大妖 禾木听说来的是厉害的妖王,首先便气馁了三分。十八重楼旧地有不少妖邪出没。但那些妖邪多半是邪门歪道的修行者,或者有些妖怪血统的半妖,甚至是一些有了灵智但却并未真正修行的兽类而已,与得道的纯正妖怪完全是云泥之别,无法相提并论。 摔琴看见禾木的脸色,知道她害怕,于是低声安慰。 李宏则喊道:“你们往后躲一躲吧!” 曲杨却不肯:“刘满,我可是你的师叔,你叫我躲一躲,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李宏让曲杨从身神教退走,曲杨阳奉阴违,杀了回马枪,这才引出眼前诸多事端。非常时刻,李宏不想跟曲杨吵嘴置气,于是说道:“不愿躲的就留下出力!但千万不要再惹起内讧!” 曲杨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却也没有再开口说话,算是默认了。曲杨不走,红绸和摔琴也不会走。飞琥见这三人不走,自己也不好意思离开,禾木更不愿意自己独自一人撤离,结果所有人都留了下来。 只有广泽既不用顾忌旁人,也没有除魔卫道的决心,他毫不犹豫地一摆手:“我没了飞剑,连驾云都驾不好,就不在这里添乱了!”说着催云往西面飞去。 李宏又对风抚琴和风里沙提议,留下风魔对付身神教的妖怪。 风抚琴瞥了一眼端木幽兰,见她神色肃然地眺望着远方,表情冷淡至极,对风魔似乎完全不放在眼里,心里便又有些不悦起来,于是打定主意要利用风魔大展身手,把自己丢掉的脸面给找回来。 端木幽兰突然说道:“飞来的两个妖王,一个是修炼千年的望月之犀,另外一个是远古异兽【龙爪熊】得道,都不好对付。你这一只风魔怕是不抵事!”她的言外之意是想让风里沙再召唤几个风魔来助战,但在风抚琴听来,这话却是**裸的轻视,气得她脸庞发白,却不好立时发作。毕竟自己刚刚是棋差一着,气势上已经输了,而且对方此刻并没有展露出明显的敌意。 双方都是骄傲之人,一点点的不和谐,或者一句不经意的话,都可能成为引发双方比拼的导火索。李宏深知此节,于是岔开话题:“不知道这两只妖怪从哪里来的?” “都是邪教的护教神!”端木幽兰一边说,一边掐诀:“你刚说法术的构型,这话却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李宏哑然失笑,想起自己一连两次都在端木幽兰面前露了底,心里有些惴惴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无意识这样,还是有意想让她猜出自己的来历。自从神魂觉醒以来,李宏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一定是心性不稳。”李宏暗叹一口气:“若是心性都变了,我还是我吗?” 端木幽兰见李宏脸色微变,却不说话,也没有继续追问。 李宏缓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哪里知道端木幽兰却问道:“你化解法术的手段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关键时刻,两个妖王帮李宏渡过了一关。众人正在严阵以待,突然眼前空间一阵扭曲,雾气蒸腾不休。 “这是怎么回事?”禾木忍不住问道。 “妖怪穿破了空间,瞬移过来了!”端木幽兰一甩衣袖,众人眼前一花,再睁眼时,正看见广泽从远处飞来。 “妈呀!我怎么又飞回来了!”广泽乍一下看见面前的几人,吓得脸色一白,还以为自己错了云路。 “不是你飞回来了,是我们瞬移过来了!”李宏瞥了一眼端木幽兰,心说:“几百年不见,她的修为又精进了!” “两个妖王刚刚在千里之外锁定了我的气机,我连番腾挪也没有甩开他们,看来今日势必有一场恶战!”端木幽兰的脸上显出一丝愠怒之色,显然被两个妖王缠得心烦意乱:“我只能对付一只妖王,剩下的一个交给你们了!”话音未落,她人便消失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李宏知道就这么一瞬间,她已经跟两个妖王交手了数次。 风里沙惊骇无比:“她的修为怕是已经修入了第三境,我刚刚真是不自量力!” 曲杨冷哼一声,表示对风里沙的无知十分鄙视,但实则自己的心中也是一惊。她虽然猜到端木幽兰修为高深,却没想到她竟是修入了第三境的大高手。 “连她都只能对付一个妖王,咱们能行吗?”风抚琴是余下众人中修为最高的,她看了一眼几个小姑娘还有李宏,脸色有些难看:“咱们加在一起怕是也抵不过一个妖怪吧!” “你若是害怕,可以先走!没人留你!”曲杨说完,转头看了一眼李宏:“刘满,你怎么说?”她虽对李宏没有心悦诚服,但知道他点子多,紧急时刻还是看重他的意见。 李宏的神目和天听都瞬间失去了对妖王气息的感应,知道刚刚那一次飞遁,端木幽兰起码带着众人跃出了五十里开外。他思索了片刻:“不知道两个妖王是什么门道的,如果是不练内丹的,咱们倒有些胜算!” “此话怎讲?”风抚琴也一直重视李宏,知道他必是大有来历,于是虚心求教:“若是没有内丹的妖怪如何?要是有内丹的妖怪又如何?” 场中几人除了风魔岛上的两人,其余的都不知道妖怪跟道门一样,也分流派。既有修持内丹的,也有不修持内丹的。 李宏一招手:“你附耳过来!”简单说了几句,风抚琴闻言不住地点头。 曲杨见李宏瞒着自己却跟一个外人叽叽咕咕,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刘满,你到底是哪门哪宗的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李宏知道曲杨的脾气,也不急着跟她解释,只微微一笑。这一笑却将曲杨更加激怒,若不是自忖一时间赢不了李宏,她立刻就可能动手。 也就这么一下子的功夫,端木幽兰现身回来,一头秀发侧批在左肩,额头微微有汗,显然经过了一番大战:“那望月之犀竟是结了七颗元丹的大妖,我小瞧了他!龙爪熊走的是另外的路子,没有内丹。你们选哪个?” 李宏心中暗喜,这个消息正是时候,他刚刚想知道的正是这一点。“道友,还请你对付那有元丹的妖怪,剩下的那头熊怪就留给我们吧!” “好!”端木幽兰没有一句废话,转身又不见了。 “咱们也预备一下!”李宏丢下一句话,身子往上一窜,隐入云层去了。 风抚琴依计,不咸不淡地对曲杨说道:“你们若是贪生怕死,赶紧往西边逃去,再晚半刻就来不及了!”说完,一招手,风里沙明白师姐的意思,于是带着风魔与风抚琴一道往地面落去,转眼消失在云雾之中。留下曲杨几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是什么意思?”红绸暴脾气,觉得自己再一次被轻视,忍不住率先骂了起来。 曲杨也气得脸色发青,不断地赌咒要给刘满好看。还是飞琥持重:“刘满既然走了,咱们也别留在原地,得想个法子才是啊!” 广泽一吐舌头:“想个狗屁法子,显然是那小子逃了,留咱们顶锅呢!”说完,转身就要飞走,临行还不忘拉自己大哥一把:“你也赶紧走,留着小命让我来取,死在这里划不来!” 广凌一挣:“我不走!一会仙子还要回来的!” “哎呀!着了魔障了!真是个傻子!”广泽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急催遁云,可惜飞得不快,急得他一路骂骂咧咧。 第六十一章 合力对敌 摔琴不相信李宏会弃众而去,看了一眼曲杨,语气坚定地说道:“师叔,咱们怎么办?”两柄飞剑已经出鞘来,绕体而飞,虎虎生威,作势要打。不远处,那神龙也在云遮雾绕中上下翻腾,可惜今日接连几次受挫,那神龙的劲头也大不如前。 “咱们能贪生怕死吗?真叫小人都瞧不起了!”曲杨发了狠:“就是死,咱们也要死得有个样子,不能坠了咱们【天然宗】的名头!” 红绸虽觉得自己被轻视,却不愿意承认,更看不惯曲杨的粗暴简单,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实力不济,于是啐了一口:“逞什么匹夫之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实力相差悬殊,就不该以卵击石!” “休要扰乱军心!”曲杨没想到红绸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气恼道:“我平素真是错瞧了你,原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呢,岂料竟是如此贪生怕死!” 一句话堵得红绸胸口发闷,她原是些计较,怕自己人吃亏,没料到曲杨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自然也不能独自就走,气呼呼地闪到一边,将飞剑也召唤了出来。 曲杨还要说话,端木幽兰又现身出来,咦了一声:“人呢?怎么不在这里?……哦……”仰头一望,没有多说,只把衣决一抖,侧身又往北面飞去,故意带出一条长长的光晕,绚丽至极。就在同时,西面数十里外,一阵连声爆响传来。 曲杨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声震天怒吼,一道黑影冲天而起,由地面撞来,激起一股巨大的气流,在星光之下,把云海搅得上下翻滚。 禾木第一个站立不稳,被气浪掀翻云头。曲杨摇摇晃晃,勉强站住,下意识就将两把飞剑放了出去。摔琴和红绸也不落人后,将自己的飞剑一掷,几把飞剑化成红、白、蓝三种剑光穿破了下方的云层,往黑洞洞的低空刺去。 原本飞剑无色无质最是厉害,但面对强敌,几个天然宫的女弟子都经验不足,又十分紧张慌乱,一时间也不记得收敛气息了。 飞剑前后相接,往云层下方贯穿而去,发出刺耳的轰鸣,但过了仅仅三、四息的时间,就听见金属交击之声。冲天而起的黑影犹如一枚炮弹,横冲直撞,一个照面就打落了几把飞剑。 曲杨又吐出碧绿青烟,旁边几人也手忙脚乱地施展法术。但是都拦不住那妖王分毫。 等妖王一头撞到近前,众人方才看清他的模样。不仅是个人形,而且俊美非凡,只是生得异常高大,一头浓密的黑发披在肩上,双目炯炯有神。他****上身,露出矫健的身姿,双手则提着硕大的一对乌金锤。 “恩?那个女人呢?去哪里了?”妖王瞥了几人和那神龙一眼,似乎连动手的兴趣也没有:“你们滚开吧,本王不杀弱小之辈!”说话时,声如洪钟,不怒自威。然而除此以外,一切如常,感受不到任何特别凌厉的气势。 红绸本就受了闲气,此刻又被人无视,恼得她气血上涌,失了理智。“妖怪看招!”双手两团精气跳跃着从她手里砸向了妖王。 妖王根本不把红绸的法术放在眼里,只在云中四处张望,似乎察觉了什么,正要纵云而去,却被红绸的两团精气化成了巨大的树藤缠住了全身。 妖王过于托大,没料到红绸的两团【道木】精气有极大力量,一时间竟然缚住了自己。 曲杨、摔琴即热见状也如法炮制,各自放出两团精气来。天然宗修行的是【灵根道木】,虽不以法术见长,但那道木的根本精气却大有作用。 转眼,十根精气实化而成的树藤死死缠住了那妖王。那妖王也发了急,将两把锤子往地面一扔,片刻后就听砰砰两声巨响,山岳也晃了两晃。 “好重的铁锤!”摔琴赞了一句,心里却在狐疑,不知道刘满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曲杨见妖王被缚,露出一点得色:“妖王也不过如此嘛!” 话音未落,妖王面露狰狞之色,喝声‘涨’!天地立刻变色,大团的灵气涌动起来。再看那妖王,顷刻间发身长大,竟然使出了一个【法天像地】的神通。 一团绿光闪过,藤条立即绷碎,化成点点莹亮。妖王将腰身一躬,早变得身高百米,双眼犹如一对灯笼大小,放出两道骇人的精光,将半空照得通明。 曲杨倒吸一口冷气,这才感到一丝畏惧。 很多妖怪在修成人形之前便已经力大无穷,随着他们的修为愈高,力量只会更大。这一点人类的修行者是无法跟妖怪相比的。 妖王张开海口,喷出一口浊气,便已经刮得曲杨站立不稳。曲杨哀叹一句,心说:“我这【出窍天地】的修为在这怪物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天然宗不修内丹,纵然练成了元神,那也只是阴神,不敢随便出窍。若是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人夺神、杀舍或者囚魂,所以曲杨虽然已经可以出窍,却失了出窍该有的种种神通。 曲杨正在哀叹,摔琴已经掠到身边,一把拉住她喊道:“师叔快走!”就听呼啦一声,妖王大掌击来,周围空气刺啦啦乱响,大团的云朵碎成水滴,四溅开来,落到下界化成了一场大雨。 曲杨回过神来,发觉遁云尽碎。急切间再想驾云,已是不能,身子一歪往地面落去,反而恰好躲开了妖王的一掌。 摔琴和曲杨手挽着手一起跌落,只觉得耳边呼呼风响,正要施法停住下落的身躯,突然一股浮力往上一涌,已经将两人的身体托住了。耳边随即传来风抚琴的声音:“臭婆娘,没想到你手段稀松平常,脾气倒是不小。亏得你竟然硬撑了这许久!”说完,一冲上天接战那妖王去了。 广凌、红绸、飞琥和禾木也都被妖王的掌风刮飞,身子刚刚稳住,就看见那妖王的法身在黑暗中来回扭动,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那是什么?”飞琥惊呼一声,几人齐齐观看,早望见一条遁光犹如一道刀锋从下往上直直地划去,撞在妖王的法身之上,溅起无数星火。 “好像是风魔岛的两位道友!”广凌毕竟修为比其他三女要高,稍微凝神静气,便看清楚了战况。 风抚琴的身子隐在遁光之中,一路飞一路释放风旋法术。每一道风旋都缠着妖王的关节,阻碍他的行动。 不光是风抚琴,风里沙和他召唤来的风魔也从妖王的身后发动了进攻,虽然不至于对妖王造成实质的伤害,但却起到了极好的骚扰作用。 “我就说刘满不会丢下咱们不管的!”摔琴扶着曲杨突然高兴地喊道,因为她仰着头依稀看见了一张法力编织而成的大网。 符咒 (下) 法术是一个集合,就像一个巨大的分子。 这个分子的组成是五行元素还有阴阳之力。五行搭配不是随性而为,而是存在一定的规律。其中一些特定的五行搭配更是诸多法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这些特定的元素搭配,就像是约定俗成的俚语,或者礼节,或者手势,在许多场合都会被使用到。 比如金、金、火、木按照十、十、七、八的配比集合在一起组成的灵气嵌段,乃是【雷击术】,【火焰术】,【爆裂术】以及许多更高深法术的基本单位。奇妙的是,这种嵌段组合的灵气,有一些是可以稳定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无论多少万年也不会自动分解。如果施法时,临时来调配这样的基本组合,既麻烦又费时,所以最简便的方法是预先在天地之间组配这样的法力嵌段。 远古之时,三十二祖为了歼灭魔门和各路大妖,做了充足的准备,花费了巨大的心血组配了数以万亿的法力嵌段,时至今日仍有许多散乱在世界各处。为了调遣这些法力,各个道祖的道统都发明出了特殊的咒语来号令群雄。这样的咒语就好似军中的军令一般,一旦令出,军兵必来投效,故而称为【令咒】。 道人法力稀松平常,但早年间却学会了几句【令咒】,只是轻易不敢使用。因为那些法力嵌段形成的大军,经年散放在外,凶猛得就像财狼虎豹,如果发出号令的不是真正的将帅之才,那么法力组成的军队可能会哗变,适得其反。 此刻,道人已经陷入绝境,迫不得已,只能兵行险招。随着一遍遍的念诵咒语,半边天空都被雷云压住,黑沉沉的一片,遮天蔽日。 妖怪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那个道人竟然有这般法力,正在迟疑要不要退走。突然天际一声巨响,一道雷霆落下,砸在道人与妖怪之间的地面,炸出个深坑,散乱的碎石四处飞溅,有不少落在道人面庞之上,犹如利刃刮过,顿时血流如注。 道人瘦弱的身躯被大风刮得摇摇欲坠,此刻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吓得脸色苍白如雪。无数雷火纷乱而至,不分敌我,震得天地变色。 妖怪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有多高的道行,原来却是误打误撞罢了!待我杀了你再潜回地底不迟!”说时,大手一张,已经摸到了道人的胡须。 道人瘫软如泥,念叨不已:“吾命休矣!” 危急时刻,雷云中又有一道巨大的电光闪动,刺破阴霾。随着九天惊雷,落下来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道门修士。 看时,年轻道人眉目清秀,俊朗不凡。天空中的雷云滚滚荡荡,却再不敢降落一丝电光。也不见那道人如何施为,妖怪只觉得眼前一花,双膝便软弱无力,即刻跪倒在地。 再看时,那青年道人念念有词,右手手掌张开,当中一团黑云跳动不休。而半空里的雷云,正有条不紊地离去。 原来那青年道士正在念动【退军咒】强迫已经聚在一起的雷霆之力退散。不仅如此,他的左手瞬间变换了十余种手法,启动了妖怪体内的禁制。妖怪只觉得胸腹内如烈焰炙烤,双目发黑,再也坚持不住,栽倒在地。 瘫软在地的道人看见年轻修士,发出一声轻呼,“李宏前辈,你总算是来了!”也晕倒当场。 来人正是【苍茫山】年轻一辈有名的修士李宏。李宏三百年前加入【苍茫山】,短短几百年的光阴,便已经修入了第三境第九阶,乃是当世奇才。旁人都说他是天生道骨,自得神魂。 李宏微微一笑,将那妖怪拘回地底,然后救出女孩。 小女孩吓得面如土色,但却依然唧唧哇哇地说个不停:“这世上真有妖怪,真有妖怪啊!” 李宏一摆手,示意女孩不要说话,但那女孩却是不依不饶,显得精力充沛至极。李宏拿她无法,于是俯身查看老道人的状况,见他只是晕厥,并无大碍,于是转身欲走。 那小女孩福至心灵,突然跪倒在地抱住李宏的大腿:“道长哥哥,我要和你一起修道!” 李宏皱了皱眉,正要拒绝,突然九天之外一声霹雳惊响,随即天雷滚滚,往北方某处砸去。李宏一惊,随即犹疑地看了看脚下的女孩:“你不要父母家人了?” “我已经被妖怪捉走了,村子里哪里还有我啊?” 李宏闻言一笑:“你一个懵懂女童,却突然说出此话,看来当真与我有缘!”说完,他看了看天边的雷火,表情阴晴不定,过了片刻才低头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咱们走吧!”说完,右脚轻轻点地三下,随即一团风起,然后左脚一垫,立刻踏上一片祥云。 点头径过两千里,扭腰六百有余程。李宏驾云快捷无比,转眼离了村落,飞越了千山万水。眼见不远处一座高山巍峨,李宏忍不住指着前方说道:“那里乃是【玉清门】所在的玉清峰了!” 第六十二章 法天像地 人乃万物之灵,心智健全,所以比起妖怪来,在修行上更加得天独厚。一旦灵台开启,便可以极大程度地发掘识海的潜力,千般复杂多变的法术都有可能掌握得得心应手,然而妖怪即便通过修行获得了正常人类的智力,却仍旧往往难以应付这些过于艰涩的法术。这便是人类修行者面对妖怪时的绝对优势。 不过事无绝对,妖怪虽然在心智上有所欠缺,但通常天生异能,或者力大无穷,或者行动如风,又天生精擅变化,所以足以自保。更有一些妖怪,得了传承,也懂得修行内丹,并且会用内丹之力来补强识海的不足,便也可能在法术上有所大成。所以,李宏不愿意对抗那修炼了七颗元丹的妖王,担心自己的法术无功,而是选择了眼前这个只有蛮力的龙爪熊。 龙爪熊,顾名思义,它的熊掌生得跟龙爪相似。这一点在眼下就表现得十分淋漓尽致。 摔琴的那条神龙眼见风抚琴用旋风缠住了妖王,于是从妖王的侧面偷袭而来,伸出一对前爪抓向妖王的脖颈,哪里知道那妖王凶狠至极,奋起蛮力,竟然顷刻间挣脱了左手,更是一把扭住了神龙的脖子。可怜的神龙,一日内数次被困,尤其是这一次最为惨烈。就听九霄内一声龙吟,神龙被妖王抓得吐出一大口鲜血,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摔琴大急,心里暗叫:“刘满快救我的神龙!” 当真是心诚则灵,高空中突然泛起一道白光,随即数道红光卸下,犹如暴雨一般泼洒而来,浇得妖王睁不开双眼。李宏随即怒喝一声,也使出一个【法天像地】的神通,朝着妖王的脑门就是一掌。 这【法天像地】的神通乃是地煞七十二术之一。通常人类修炼得不多,因为不仅耗费法力,而且效果不佳。妖怪则是天生横骨,力大无穷,如果再使用【法天像地】的神通,发身长大,力气也会数倍增长。取决于妖王的身体结构以及法术精擅程度,妖怪法身的力量可以足足增长数万倍。然而人类的增长幅度则极为有限,上千倍已经是难能可贵,实在不足以与妖王的神通相提并论。 李宏这一世还没有修入第一境第三阶,体内也无内丹,法力更是有限,若不是情急之下,他也绝不会使用【法天像地】这个费力不讨好的神通。不过李宏此刻使用这个神通还有另外一点想掩饰法宝的意思。别忘了那【吞天蟾】除了隐遁之外,还有若干个威力绝大的阵法可供李宏驱使。 李宏一早打定了主意,故意请风抚琴激怒曲杨,好让曲杨使出全力拖延妖王,为自己在高空布阵争取足够的时间。李宏没有直接请曲杨做诱饵,一来不想曲杨认为自己有意要将她们置于险地。二来,俗话说得好‘请将不如激将’。 李宏算计得清楚,知道仅凭自己的法力来驱动【吞天蟾】仍不足以吓退妖王,必须配合【云流溪长斗转符箓】,所以他需要一些时间以及隐蔽性来完成符阵。而使出【法天像地】的神通完全是为了分散妖王的注意,同时掩盖自己法宝的威能。 妖王呼啸一声,大大地吃了一惊。他看见李宏法身的一掌从天外击来,带着风雷之声,似乎拥有极大的威力,一时间也被唬住了。这也是李宏的小小花招,故意放出几道声势宏大的法术来增添威势,而法身这一掌的后面就紧跟着符阵的威力,所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叫人捉摸不定。 妖王不敢大意,挣脱开风抚琴的法术,使出擎天之力往上一托!李宏晓得厉害,早有准备,于是避实就虚地将法身一侧,躲开了妖王的双掌,却只把一掌压向妖王的天灵盖。妖王暗道不好,哪里知道那一掌打来绵软无力,只把妖王额头拍红,法身往下坠了一百余米,便没了力道。 妖王狂笑两声:“什么唬人的玩意儿!真是不自量力!”吼完之后,法身往上一窜就要来撕李宏的法身。就在这时,【云流溪长斗转符箓】的符阵【倾天覆地】夹杂着吞天蟾【破空大阵】的威力双双来至。妖王不曾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法相头顶的双角顷刻化作齑粉。妖王吃痛,双目一黑,巨大的法身便似挨了一个重锤,倏忽一下往地面飞坠而去。片刻后,烟尘飞滚,巨响震天,妖王的法身跌落在地面砸出方圆十里一个深坑。 妖王修为高强,饶是挨了如此重击,却并无大碍。但法身早就破灭,于是嗷嗷唧唧爬起来,朝着高空打量,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宏之前从来没有驱动过吞天蟾的【破空大阵】,今日冒险一试,虽然没有发挥十成威力,却着实唬住了妖王。符阵加上法宝加上法天像地的神通,一层威力套着一层,旁人也看不出底细,妖王更是大吃一惊,以为暗处藏着道门高手。 吞天蟾的法灵也好不到哪里去,哼哼唧唧叫了几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李宏强迫它现身,它今日是说什么也不肯卖力的。 “主人,这妖王厉害啊!我可不敢跟他正面相抗!”这是李宏在发动法宝前,法灵的原话。但是李宏今生偏偏有那么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凭着这股劲头,李宏抽空了浑身的法力,发出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击! 然而,现在的李宏真的是后继无力了。 底下曲杨几人听到巨响,看着妖王的法身碎裂,也是大吃一惊,可是妖王并没有就此退却,只是站在地面观望。如果李宏不能再发出一招更厉害的神通,那么妖王恐怕还会即刻杀回。 李宏虽然唬住了妖王,但现如今实力相差太大,想要摆脱妖王实在不易。 关键时刻,风里沙催促座下风魔前去偷袭。妖王目不转睛地盯着高空,猝不及防,倒是被风魔占了点便宜。但妖王就是妖王,转眼反应过来,一伸手,双锤自动回到手里,只一锤就将那风魔砸得稀巴烂。风魔身形散乱,化作一道灵光往东边飞去。 第六十三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不远处,端木幽兰正一步一步地将望月之犀成精的妖王引入自己的圈套。 妖怪修炼元丹与人类不同。人类毕其功于一役,通常只结一枚内丹,藏于丹田之中。然而妖怪体质特殊,一旦走上了结丹的道路,便会不断地结丹。往往元丹越多,就说明妖王的实力越强。 三丹妖王起码就有千年道行。 眼前这头犀牛不知道修炼了几千年,体内竟有七颗元丹,远超端木幽兰之前的预想,实属罕见。不过那妖王今日也算是遇到了命里的煞星。端木幽兰来历不凡,与李宏前世大有渊源,所以李宏才一眼认出她来。 如今端木幽兰虽不是【玉清门】的长老,但她的师尊却是当今玉清门掌门的嫡亲师叔,修为深不可测,辈分更是崇高无比。她只有一个衣钵传人,自然对端木幽兰宠爱至极,所以自身的法宝都任着端木幽兰随意使用。 而端木幽兰本身的修为早已经迈进了第八阶【不惑】,如今乃是第八阶【不惑】的第一重天地【知根】,再过若干年便可以晋入【造化】天地。 所谓【知根】,乃是真元进化达到一定阶段,自然产生了慧眼,可以看破世间很少事情的源头,明白许多人与物的跟脚。而【造化】,顾名思义,是指真元的能力在某些方面足以媲美造化之功了。 许多人总把修为高低与法术混为一谈。比如修行到了【出窍】天地,神魂自然而然就能出窍而去,这是真元修炼的属性,而非是法术,不必特意学习阴阳搭配以及五行转换。 犀牛精不知底细,受到身神教教主的召唤,便来护教,也着实没有想到会遇到端木幽兰。 一人一怪在空中追逐多时,起初貌似妖王占据上风,因为端木幽兰一味地在‘逃’,而妖王则是勇猛‘追击’,但是过了不长时间,妖王才发觉端木幽兰并非胡乱地飞窜,每进一步,每折转一个方位隐隐都与八卦相吻合。这五行八卦,阴阳变化是无穷无尽的,如何辨识乾坤巽爻之位更是极为讲究。要知道,乱中有序,序中有乱,一乱一序极有定律,又无常规,分分秒秒不同,时时刻刻有异。 妖王对法术虽有涉猎,但精擅程度远不及端木幽兰,所以端木幽兰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妖王绕进了自己布下的法阵之中。 【玉清门】的法阵与【崖山】的符阵不同,不用符箓借用天地之力,而是修行者用自己一道一道的法术布成军阵。与符阵相比,这样的法阵更考究布阵者的见识与修为,但使用起来却更加灵活多变。 李宏说过,法术的变化不仅是阴阳五行的简单加和而已,除了元素的搭配不同外,还在于法术的构型。寻常修行者只知道按照口决调配五行之力,将各种灵气凑合一处,以为五行元素的分配就是法术的最关键,却不知道同样的五行搭配,即便是组合方式完全相同,依然可以形成不同的法术效果。因为一道道的法术不是单一的法力,而是一组一组的法力按照组成、方位、连接形式而有序组建来成的。 法术不是一堆沙,不是一罐水,也不是一片驳杂的树林,而是一座座由沙、水与木材精心设计与搭成的宏伟建筑。同样数量的沙石与木头可以是废物,也可以是碉堡。 每一个成熟的法术更像是一个大分子,即便是基本元素完全相同,却可以有不同的形貌和结构。或者是嵌段位置不同,或者是嵌段长度不同,或者构型上是全同结构,或者是间同结构,只有能看到法术最基本构成的高阶修行者才能明白这当中细微的差别所能带来的巨大效果不同。 端木幽兰自然是其中的翘楚,她刚刚放出的这一道法术是由一万两千零一个【金火元素体】与一万两千个【金木元素体】合成的。每一个【金火元素体】都与【金木元素体】交替配对,整体看来这道法术乃是金火木三种元素组合而来,数量上是两个金元素配对一个火元素以及一个木元素。然而只有端木幽兰自己明白,这道法术的具体结构是金火金木的搭配,并且法术的两端都是金元素。这与片刻前发出的另外一道其实截然不同。 前面那一道法术也是同样数量的【金火元素体】搭配【金木元素体】,然而法术却是由四个嵌段组成,第一嵌段是五千一百个【金火元素体】,第二嵌段是五千一百个【金木元素体】,第三嵌段是五千一百零一个【金火元素体】,第四个嵌段又是五千一百个【金木元素体】。这一道法术的头部是金元素,尾部却是木元素。前后两道法术看起来组成相同,但构型截然不同,所以效果也是迥异。 妖王不知就里,一面狐疑,一面仔细观看端木幽兰的法术。“两道金木火三成色的法术,看来是想困住我!” 妖王自以为得计,暗暗也将法术运起,每一道都与端木幽兰争锋相对。 端木幽兰不慌不忙,在空中上下翔舞,潇洒自若。 妖王却终于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休要装神弄鬼,你的法阵底细我尽知,看本王破你的法术!”一边说,一边挥手,却不见任何光华异动,与端木幽兰布阵时的场景相差不多。若是一个凡人在此,便只能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在空中追逐而已,根本不知道双方已经各自释放了不下千余道法术。 端木幽兰冷笑一声,心说:“这妖王也算有点道行。” 妖王见端木幽兰俊美无双的脸庞上泛起冷笑,忍不住笑骂道:“小妮子,等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话音刚落,东北方位上一声轻响。 “成了!”妖王得意至极:“你那生门已经被我破了,看我再破你的回门!”说着,他的右手幻化成无数虚影,刹那间又有数十道法术发出,每一道法术飞出后都有一声轻响传回。 到此时妖王才放心下来,他原以为端木幽兰带着自己兜圈子,一定是布下了极为厉害的法阵,没想到自己举手之间,就破了对方数十道法术。 “小妮子,你就别飞了!快快认输吧!”妖王得意地大笑,哪里知道就在此时身后又有数声异响传来,妖王一愣神,发觉那些声音都是已经被自己‘破掉’的法术发出的。 “明明已经被我消去的法术,怎么还在聒噪?”这妖王生性多疑,眼见事有不协,立即不安起来。 “妖畜!受死吧!”端木幽兰嘴角轻扬,露出一个迷倒众生的微笑。“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第六十四章 合力退敌 大湖上捕鱼的渔夫往往将渔网张开,然后尽可能广泛地撒将出去。被渔网覆盖的鱼虾起初往往毫无察觉,只等到渔夫收网的瞬间,才惊觉渔网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封住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犀牛成精的妖王就是那渔网中的一条大鱼。他原以为自己牙尖爪利,已经破开了渔网,哪里知道自己咬烂的只是渔网绳子结上一条随意漂浮的线头罢了。整张‘渔网’又大又结实,从四面八方收束过来,带着滔天的气势,让妖王脸色更变。 “妖女!你好狡猾!”妖王危急时刻大喊数声,浑身冒起青色精光,妄图抵挡端木幽兰的巨**阵。 端木幽兰骄傲地微笑着,脸色冷峻,一副肃杀之色。这等法阵,一个妖王想要逃出去,势必要丢下一颗元丹不可! 那妖王果然不同凡响,当机立断,真的立刻吐出一颗元丹,乃是一团青色的光气在他右掌上跳动不休。妖王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双目瞪得如同一对血红的珠子,珠子当中一点墨绿,正是他收缩一处的瞳仁。 端木幽兰暗道一声不好,弃下自己的法阵,要躲避三舍。就在此刻,不远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正是李宏显出了法身,狠狠打了那龙爪熊一掌。 “那小孩竟有这般神通!”端木幽兰也吃了一惊。 两个妖王都被唬住,尤其是身在法阵之中的望月之犀,不仅身处重围,又看见远处李宏【法天像地】的神通。他正是慌乱之际,又因为有些距离,看不清底细,以为李宏的法力起码跟眼前的女子相仿,心中着急:“我的妈呀,今日出山,竟然在这穷山僻壤之地遇到两个道门大能,若再晚走一些,我命休矣!”当下再无丝毫犹豫,要毁丹求生。 且说那被李宏打落在地的妖王,正在朝天空观望,准备冒险再出一击,却突然感到半空一阵灵力扰动,定睛一看,北边六十里开外的地方精光晃动,似乎是绝大的威力在彼此互撞,心中大惊:“望月兄难道遇险了不成?” 就这么一走神,空中一大篷法术已经转眼压顶而至。 这熊精奋起神力将双锤往天上一架,就听轰隆巨响,他的双脚立刻陷入地底一米有余。 “果然还有余力!”熊精吃不透对方的底细,心里开始怯战,正在犹豫是该进还是该退之际,心间警讯突起,于是一扭头,朝着来路奔去。 顷刻后,端木幽兰竟然从此地现身出来,额上微微有些冒汗。与望月之犀的争斗,别看她飘飘若仙,举重若轻,但实则一口气连布一千两百道法术,是极为耗费心力和法力的事情。起初她被两个妖王锁定气机之后,已经是连番斗法相争,因为以一敌二颇感吃力,所以耗费了极大的精神。 后来发觉那犀牛精竟然是七丹的大妖王,端木幽兰更知道自己绝不能力敌,所以才定下以法阵困之的战术。也是那妖王过于自大,这才一步步被端木幽兰引入阵中,若是再来一次,端木幽兰便没有把握能胜得了那头犀牛了。当然如果不是李宏缠住了那头熊精,端木幽兰也不能成功。 最后端木幽兰阻退了望月之犀,还来得及驰援李宏。 众人集合力量,战术得当,总算打败了两个大妖。 “出来吧!”端木幽兰一挥衣袖,收起自己刚刚布下的遮身云雾,与此同时东边已经冒出了一线亮光,竟然是天快亮了。 李宏气喘吁吁,从高空落下,双手掌心还有双脚的掌心全都是汗水。此刻的他比起端木幽兰的状况可就差得远了,虽然他也取胜,但却是拼着全身法力,此刻犹如虚脱了一般,几乎就要驾不动云了。 端木幽兰伸出芊芊玉手,将李宏轻轻一扶,拉到自己的云朵之上站定。 其余几人也纷纷从各处聚拢,无一不是精疲力竭。 曲杨一边暗道‘好险’,一边明白过来,最后给予妖王关键一击的还是端木幽兰。不知为何,当明白这一点之后,曲杨的心情好了一些,至少比认为是刘满挽救了所有人的感觉要好很多。 摔琴见李宏脸色苍白,额上汗涔涔的,于是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李宏摆摆手,心里却觉得十分糟糕:一来气血翻涌,真元流失,丹火灼烧之感让身体极为不适。二来则是心里懊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日要这么拼命。若干万年前,曾经有一位前辈对李宏说过‘修道者都是吝惜者’,修为越高便越要像守财奴才对。 风抚琴虽然知道最后还是端木幽兰一锤定音,吓走了妖王,但她记得之前自己与端木幽兰的罅隙,对端木幽兰不理不睬,反而对着李宏笑道:“小道友果然非比寻常,在下佩服。今日若不是你筹谋得当,我等众人危矣!” 曲杨闻言将脸一垮:“好不要脸,明明是端木仙子出手相救,你却去谢刘满?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风抚琴还未说话,身边风里沙喝道:“好你个丑女人,与人争斗时不见寸功,如今斗嘴倒要逞个上风?你没看见刘道友连番施为击碎了妖怪法相吗?若非如此,你早被砸成了肉酱!更何况刘道友与你分属同门,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你!”曲杨一时语塞,但那风里沙所言也的确属实,若不是刘满率先击退妖王,就算端木幽兰及时赶来,众人势必也难逃劫数,所以曲杨无法辩驳,只是闷着生气。 李宏知道这是曲杨的脾气,也不见怪。反而是不远处的红绸,这一次说了句公道话:“刘满立了头功不假,端木仙子出手及时也不假,但曲杨师叔和几个姐妹临危不惧,英勇对敌也是实情,咱们这就是同仇敌忾,不必再分什么你我了!”红绸说完,别过脸去,心里却还在记恨曲杨之前拿话贬损自己的事。 摔琴点点头:“大家说得都有理,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还在担心大师姐霓裳的安危,所以将众人的注意转回此点。 “这位姑娘说得对!”风抚琴朝着摔琴点点头,她没有记住摔琴的名字,于是以‘姑娘‘称呼。“救人才是最紧要的,不然咱们何必一而再而三地涉险呢?彼此争吵也没有意义!” 禾木这才想起风魔岛的风里浪也被擒走了,于是补充道:“师叔,两位师姐,这位风道友还有一个师弟也被邪教抓走了,他可是为了寻找你们的踪迹才着了道的!咱们还是尽弃前嫌,同舟共济吧!” 第六十五章 大错特错 摔琴和禾木都说出‘同舟共济’的话,句句在理,所以曲杨也不好再纠缠。她将饼脸一甩:“大家说说怎么办吧?端木道友有什么高见?”说时一双眼珠瞪着风抚琴,显得十分滑稽。 风抚琴毕竟是大宗派出身,根本没将曲杨放在眼里,她此刻盯着不远处的端木幽兰,颇有几分要跟她一较高下的心思。看样子比修为自己是不如了,那就比比谁的智谋更高。 哪里知道端木幽兰静静地矗立风里,犹如不在尘世之中,过了良久才慢悠悠地说道:“救人是你们宗派自己的私事,与我无关。我之前出手相救,不过是正好遇上,如今已经有些后悔了。你们请便吧!”直白得令人错愕。 曲杨没想到端木幽兰如此淡薄,有些吃惊地问道:“我看道友乃是侠骨柔肠之人,又是大宗派出身,理应以天下正义为己任才对啊,如今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风抚琴则趁机冷笑了一声:“虽是大宗派出身,但也分个三六九等,非是人人都有侠骨柔肠的!”语带讥讽。其实风抚琴本身也是一个凉薄之人,事事以己为先。但一来此事涉及到自己的丈夫兼师弟,二来也是为了故意挤兑端木幽兰,好显得自己高尚一些,所以故意这样说话。“咱们别靠旁人了,还是自己好好想办法吧!” 曲杨早被端木幽兰的气度与修为折服,见风抚琴落井下石地说风凉话,心里老大不喜,也语带讥诮地说道:“是啊,有些人若不是自己师弟被擒,恐怕此刻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风抚琴怒道:“若不是为了寻你们几个,我师弟怎么会被擒的?”她此刻被端木幽兰的光彩夺了自己的风头,气度也跟着变得差了一些。 “笑话!谁让你来找我们了?咱们非亲非故,需要你来寻我们吗?”曲杨争锋相对:“话说回来,什么风破岛我可没听说过,某些人可不要以为自己跟道门无大宗派是一样的出身。” 曲杨与李宏等人刚刚汇合,虽然大略听说了一点风魔岛的事,但并不知道底细,更不知道李宏对禾木的解释,即便知道,以她的个性,也要挤兑几句,所以当下义愤之中说出了此话。 风抚琴生得骄傲,在中原行走时,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出‘风魔岛不如五大宗派’的话,于是立刻脸色转阴,就要发作。 李宏暗道:“一个曲杨倒还罢了,如今遇到风抚琴,她们二人可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看来是要争闹到底的了。若我是端木幽兰,也该心烦了!”李宏早知端木幽兰为人清淡,虽谈不上冷薄,但却的确是一副与人间无碍的架势,又怎会与这些世俗的修行者搅闹在一起呢。 果然,不管那两人如何分说争辩,端木幽兰直似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往东面观看,一时微微皱眉,一时又面露寒色,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 场中还有一人静若处子,那便是广凌。端木幽兰迎着朝阳望着东面,他就痴痴地望着日晖下超凡脱俗的端木幽兰,两人都好似雕像一般。但前者清丽脱俗,后者却显得痴傻入迷,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你们一心要抱道门五宗的大腿,那我也不勉强你们!”风抚琴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想到如今要想救人还必须借助天然宗的力量,于是撇开曲杨,对李宏说道:“小道友,你怎么看?” 李宏还在回复元气,心中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倒不是他缺少智谋,实在是身神教的实力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前遇到的那些凡人修真实力平平,行事草率而且乌烟瘴气,让人误以为身神教只是乌合之众。然而见识过那教主的手段以及几个妖王的实力后,李宏对身神教又有了新的看法。这个看起来东拼西凑的邪教,却似乎有着极其深厚的根基,更有十分严密的组织以及成熟的教义。放眼天下,有什么人可以在这么短时间内组织起这样一个教宗呢? 李宏陷入了沉思,他的神魂可以一心二用,所以对于风抚琴的问话听得一清二楚,正在犹豫怎么回答,那边的曲杨又再一次地按捺不住,朝着端木幽兰深深一拜:“道友,还请您鼎力相助!” 哪里知道端木幽兰却对曲杨的举动视而不见,突然一纵身就要驾云远去。还是红绸反应极快,生怕端木幽兰施展瞬移,与其就此失之交臂,于是大声喊道:“我们天然宗跟你无亲无故,那苍茫山呢?苍茫山的李宏前辈呢?” 李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扯出来的用以敷衍红绸几人的幌子,如今却被红绸顺手拿来当成了挽留端木幽兰的手段。关键在于,这个所谓的幌子,却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实。 端木幽兰一颗道心早已无碍,对尘世更是无牵无挂,然而她远遁几十万里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南疆,所为之人就是红绸口里的李宏。 “你说什么?”红绸脸色微变,一股寒意陡然释放开来,叫场中众人心惊不已。 风抚琴到此刻才真正感受到红绸的实力,胸中丹火都不由自主地颤了几颤。 “他……他就是李宏的传人!”红绸见自己的话留住了端木幽兰,但却似乎又在同时惹恼了她,于是赶紧将手一指。 李宏觉得红绸这人有时候反应也实在太快,快得简直让人无话可说。 端木幽兰则更快,闻言仅仅一眨眼便回到李宏身边,一双大眼睛死死顶住李宏。“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曲杨反应过来,想起刘满说过的话,又看端木幽兰的反应,便以为那苍茫山的李宏或许跟端木幽兰有久仇,于是心里突然一点邪念升起,想要借刀杀人,当下咧嘴一笑:“不错,他虽然是天然宗的弟子,可是却自称是苍茫山李宏长老的传人。端木道友乃是五大宗派的高人,自然可以去伪存真了!”话语平淡,口气中肯,但言外之意,却含着歹毒,竟然是要端木幽兰辨个真伪,全然没有一点香火门第之情。 别看曲杨时不时流露出欣赏李宏手段和心性的意思,但她更恼恨李宏三番五次剪灭自己的威风。 天然宗熟知曲杨的人,都知道她的个性,时而耿直,时而迂腐,素有勇猛之心,不缺侠义之情,但有一点却最是突出:那就是性情古怪多变,豁达与睚眦必报二者共存。这一点摔琴和红绸都深知,所以摔琴曾经字里行间提示过李宏。场中天然宗的弟子里唯有飞琥和禾木不了解曲杨,她们一路行来还都以为曲杨对李宏早已经大为改观,彻底对他心悦诚服了呢,如今方知大错特错。 第六十六章 心生惫懒,无意再战 场中气氛有些诡异,众人再无一个说话。 端木幽兰的俊脸距离李宏只有不到一寸,无需神目的异能,李宏便能将端木幽兰的眼睫毛数个清楚。 两人瞩目而视,互相打量,似乎什么也没做。外人根本不知道,就在这须臾之间,端木幽兰已经放出了十余道高深的法术,每一道扑向一人,或者轻轻一拍泥丸宫遁入其识海;或者绕着绛宫乱转,然后突然钻入后背的脊柱,再沿着督脉上升,探看识海。多出来的法术则化作无数虚境,顷刻间迷乱众人,让所有人辨不清时间与空间,识海停滞。 过了片刻,端木幽兰收回法术,众人都以为自己晃了个神而已,根本并没有觉察到其他任何异状。再看端木幽兰,只见她缓慢地转身,在云上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不是李宏的传人!” 场中几人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曲杨则微微有点失望,习惯性地撇了撇嘴,然后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不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法术莫非是师姐私下传授的?” 摔琴双眼瞪得老大,有些不相信端木幽兰的话,但又实在想不出端木幽兰有什么必要说谎,更不觉得她会判断失误。 风抚琴则觉得有些惋惜,她一直觉得李宏来历不凡,刚听说他原来是苍茫山长老的传人,顿觉恍然大悟。此刻端木幽兰又说他不是,未免有些失望。“或许他另有了不起的来历呢!”风抚琴对出身极为看重,所以暗暗希望自己另眼相看的李宏会有比天然宗更好的来历。 李宏微微一愣,随即放松下来。他的识海中有数道转生前自己降下的大禁制,就算此生的端木幽兰道行精进,也不至于可以窥破自己的底细。刚刚自己被她的架势吓到,几乎有些失态了。 七、八道高深莫测的意念法术从十二正经闯入李宏的身体,好像强盗一般,四处搜索,最后终于撞上一座上了金锁的宏伟大殿。大殿的门十分厚重,门锁异常坚固,里面显然有数不尽的宝藏。强盗一般的法术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砸门,最后却无功而返。 “他不是李宏的传人……那几道禁制法术不像……但他是什么来历呢?”端木幽兰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少年,她不得不承认,初见时自己的确产生了一丝莫名的亲切感,那一道【法天像地】的神通也确实有几分功力,小子临危不惧的神态果然与他有几分相似……“不!这么个后辈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呢?”端木幽兰将荒谬的想法挤出自己的泥丸宫,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然后说出了一句让众人大跌眼镜的话。 “你虽不是李宏的传人,但的确是道门五大宗的传人。我不知道你继承了谁的衣钵,可我与你有缘,今天我会帮你救人!” 摔琴第一个长出一口气,露出笑容。 风抚琴不屑一顾地说道:“果然是道门高人,翻脸跟翻书一样容易。一会说不管,一会说要帮,真是顺心随意啊。” 曲杨反唇相讥:“既然你不需要端木道友相助,那就请便吧。希望你快些救出自己的师弟。我看那邪教行事不端,怕是有不少妖女,去得晚了你那师弟该乐不思蜀啦……”随即一阵阴阳怪气地大笑。 曲杨并不知道风里浪既是风抚琴的师弟,也是风抚琴的丈夫,所以说出这等不三不四的风凉话,却是把风抚琴得罪狠了,为自己将来的杀戒埋下了伏笔。 风抚琴脸色阴沉,但是当着端木幽兰的面又不好发作。一方面担心端木幽兰会出手相助对方,另一方面又觉得跟曲杨一而再再而三地争持十分掉价,于是当下只得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怒气给按下了。 端木幽兰根本不理会两人的龃龉,专注地看着李宏:“你有什么计策?” 摔琴几人闻声,知道要做正事了,这才都凑拢过来。曲杨心里好不纳闷,不知道为什么端木幽兰竟然会询问刘满这个小子。 李宏脸色依旧惨白,他沉思了片刻,眼望东方:“刚刚那两个妖王还有力再战,不至于被咱们吓跑啊!” 一句话却是引得曲杨的不屑之情又涌上了面庞:“端木道友修为齐天,那两个妖王可比你感受得深得多!早被吓破了胆,你哪里知道……”一句话没说完,却被端木幽兰打断:“你讲得不错,我估计那邪教必有事端发生,不然两个怪物绝不会轻易退去!” 风抚琴看见曲杨不自然的脸色,冷笑道:“这脸打得可真快真响啊!” 曲杨不好发作,铁青着脸盯着风抚琴。风抚琴一昂头,拿鼻孔对着曲杨,说不出的傲娇。 李宏眼见二人不遗余力地争执,各种丑态倍出,一时间不由得心生厌恶,于是若有所思地说道:“邪教教主深不可测,咱们万万不可再深入险地,照我看来还是求援求助才是上策!”李宏损了不少真元,也实在无心争斗。而且对于李宏而言,这一世乃是修成大道的最后一次机会,他实在不愿再浪费时间与精力了。“天然宗与我有什么瓜葛?我何必为了它这般辛劳?”李宏肯出天然山,一来是想借机淬炼一番,二来是摔琴盛情难却。可是眼下的情形却是前途凶险渺茫,已经远超淬炼必需的烈度,完全没有必须要继续了。虽然身神教似乎与自己前一世渡劫失败有关联,但没有翔实的证据,现在不是追究旧事的好时机,所以李宏有意要回山去了。 等回到天然宗将事情原由一五一十告诉青木,自己已然尽力,毫无差错,救不救人?如何救人?便丢给掌门和长老去处理,这才是上策,自己一个‘后辈’,没有要越俎代庖。想到此,李宏又想起自己第一世修行时,同门的紫桐师伯说过的话“修行者都是吝啬者。” 摔琴没有听出李宏话中有话,但却不愿就此回山。她一来丢了法宝不敢回去,二来也确实担心大师姐的安危。禾木的心事则更简单一些,当下摇头道:“回去求援?一来一去又要浪费多少时间?一想到霓裳大师姐在邪教受苦,我便一刻钟也等不及了!” 风抚琴也连连摇头,她那风魔岛远在东海大洋之上,据此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就算是极速驾云,没有十天半月也回不去,一来一去地求援?那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端木幽兰忽地一笑,仿佛看穿了李宏的心思,轻声说了一句:“不可惫懒!你既说是他的传人,难道不想知道身神教跟他遭劫的牵连吗?我不远万里来此,就是要弄明白这一点!”说完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脸色,似乎在暗示李宏跟她走。 李宏被端木幽兰的目光一扫,随即一怔,呆在了当场。 第六十七章 教主的谋划 “教主,为什么又把两位护教神请回来了?”黄主教有些不明就里,于是低头询问。前一晚被教主亲自缚在【无极宫】里的几个修行者,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救走。这件事几乎震动了整个神教的高层。 不仅如此,那些人逃走之后,很快又有人再次明目张胆地来闯教坛,并且第二次全身而退。随后而去的三路追兵更是几乎无功而返,只有东边一路擒回来一人,正是之前逃走的自称风魔岛的黑面皮男子。如此三番五次,身神教竟似无主之地,任人来去自如。 几个主教一致请求教主出手镇压来犯者,重振神教声威。 教主当时不以为意,直到发现手下金翅大鹏鸟被人举手投足间轻易击杀,这才震怒。于是念咒施法,将教中两个护教神拘来。 两个妖王来得极快,得了教主之令,二话不说追将出去,与众人一阵厮杀。虽然落了下风,但不至于就败,正在紧要处,却又被教主唤回。 面对黄主教的疑惑,教主以沉默来回答。 大殿之中,教主习惯性地将自己掩盖在黑色长袍里,旁人几乎看不清教主的容貌。 大殿中央那一团充满了活力的火焰还在继续跳动,似乎不知疲惫。 不仅是黄主教,站在大殿里的郝主教还有兰主教都大为不解,不明白教主的用意。 教主轻轻抬了一下托着腮帮的右手,以此来显示他并没有出神或者睡着。隔着黑袍帽檐阴影,教主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大殿底下的三个主教。 三个人各有来历,性格迥异,但有一点相同:都是实打实的小人物出身。黄主教出身正道三流修真门派,一生郁郁不得志,内心中既有抱负又满含自卑,充满干劲和理想,然而却不懂得变通,常常活在义愤和执念之中。郝主教心思缜密,城府深重,擅于算计,但心术不正。他出身邪道宗派,十几岁就敢弑师杀兄,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手底下又带着一帮狐朋狗友,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驱车引马各种疑难之事都愿做,对现在的神教作用极大。兰主教本人有些来历,但却因为家道中落,委身江湖末流门派。心中虽藏自傲与自负,却不得委曲求全,摸爬滚打之中变得圆滑世俗,十分擅长溜须拍马、蛊惑人心,神教在人间传道之事都亏他操持。 除了这三人,还有受伤的驮主教,乃是海外风魔岛出身,是四个主教中唯一的大宗派出身,为人狂傲,眼高于顶,但道法相对精深,又有不少门路,所以在神教中有一席之地。至于中央无极宫的赫连主教,是教主儿时旧友,知根知底,所以常常居中调度。 然而,认真论起来,五个主教都不是道法精深之人,教主真正依仗的实力乃是这南疆中三十六洞的各个洞主大妖。但凡有硬仗要打,都是这些妖王和他们的手下出动。 略微思考了片刻,教主终于说话,声音有些疲惫和烦躁,却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把抓来的风魔岛的人放了!” “什么?放了?”兰主教有些不敢置信:“教主,就这么放了,咱们神教脸面何存?” “脸面很重要吗?”教主有些意兴阑珊地问道。 “当然重要,如果让教众知道……那咱们神教还有威信吗?”这一次连一向与兰主教不和的黄主教都不得不站在兰主教一边。这两人生性截然相反,说话做事格格不入,那可是天生的死对头。 教主忍不住笑了几声,有些耍赖地说道:“你们不讲,哪个教众会知道?” “就算教众不知道,那我们自己总是知道的啊!我骗不了自己!坠了咱们的锐气,以后谁还愿意为神教尽心尽力?”兰主教有时候总是显得有些聒噪,而且说话过于直率。 教主却摇摇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他了解兰主教的性格,对于他的话不用每一句都在意,更不用每一句都回答。至于其他两个主教是绝对不会真的被他说的话影响的。 “教主。难道你不生气吗?”黄主教觉得自己了解教主,虽然教主有时候也会乖张恶毒,但大部分时候却亲切到连教主的威严也没有。尽管教主对兰主教的话充耳不闻,可显然此刻的教主还是可以直言相谏的。 教主叹了口气,慢慢地说:“生气有什么用?驮主教毕竟跟风魔岛有亲,咱们不必做事做绝。更何况现在留下他的同门有什么好处?能杀吗?能劝化吗?而且那救人的人来头极大,如果不放行,她势必还要再来,我不想跟她正面交锋,所以连两位护教神都请回来了!”一口气,把前后两件事都解释了。 黄主教皱着眉,觉得这件事大有蹊跷。 兰主教却是不依不饶:“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来头,连教主也会怕她?” 郝主教冷哼一声:“兰主教,你太放肆了!” 教主一摆手:“不碍事。”表明自己不介意兰主教的‘忠心直言’。“本教主自然不怕她,但却还不是跟她身后的势力摊牌的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们懂吗?” 三个主教各自点头,但却各有心思。郝主教不明白什么人有这么大来头,竟然连教主忌惮三分。“天然宗的人有这么大的分量?”这是他的迷思。 教主沉吟了片刻,又吩咐道:“郝主教你带人往西边去一趟。今日有一批教徒从西北大路来,昨日扰教的几人怕会有所动作,你负责前去看护教徒,若有冲突,自保即可,不必求胜。” 郝主教虽有疑惑,但他深知教主一向是神机妙算,算无遗策,所以再不聒噪,转身走出大殿。 教主就是这么一个复杂与矛盾的人,他说起话来可以雄辩无敌,也可以温软随和。你若不服气,尽可以与他争论,无论每一次教主的决定看起来多么荒谬与无理,最后却始终正确。饶是如此,教主每一次说话却又不尽不实,总又叫人忍不住去怀疑。 郝主教一边走一边想:“这或许就是教主的高明手段,他让你开头的时候尽情的怀疑,然后再慢慢用事实来打消你的怀疑,如此循环往复,在无穷无尽的怀疑与更正之中,旁人便再也产生不了新的怀疑了。因为即便是怀疑也是需要创意的,怀疑得太多,就再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了。”郝主教觉得自己正在失去产生怀疑的好奇心。 第六十八章 定下围点打援之策 端木幽兰向李宏发出了暗示,这个暗示已经明显得几乎不像是暗示了。然而李宏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响应这个‘暗示’。 李宏知道端木幽兰的底细,而端木幽兰未必猜得出李宏的底细,所以李宏不觉得端木幽兰能给自己提供任何有效的讯息或者建议。 犹疑了片刻,李宏留在了原地未动。端木幽兰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但转瞬便恢复了平常的冷漠。“你不想弄明白其中的秘辛吗?” “但现在不是恰当的时机。如果可以,我想先救人。若是救不出人,我可以十年之后再回来打探。” “十年?十年之后邪教还在不在犹未可知呢。” 李宏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计谋?” 端木幽兰淡淡甩出一句:“别无他法,勇往直前而已。”话说得极为轻巧,但却隐含着无比的自信。 扭头一看,身后的曲杨几人都在云端露出探询之意。 照端木幽兰的性子,她即刻就要丢下众人,往无极宫一探。她道法高强,个性孤傲,也确实用不着谋划什么,去就去了,任谁也拦不住她。但李宏却有所顾忌,一来他见识更广博,为人更为沉稳,知道身神教深不可测,不愿托大涉险;二来此行以救人为主,探询消息为辅,所以李宏也不想再次打草惊蛇。 端木幽兰心中冷笑一声:“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看来真不是李宏的传人。”她原本有三分拿不准,如今却有九分觉得眼前的少年与李宏确无关系。如此一想,便又不耐起来,当下就要舍下众人独去了。 稍微犹疑了片刻,却听身边少年说道:“我看那身神教对教众颇为看重,咱们不如来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计谋,比贸贸然闯教要容易一些。”说完,李宏看着端木幽兰,又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话:“勇往直前固然好,但能伸能屈大丈夫也。” 曲杨正要嘲笑李宏不自量力,竟然敢对【玉清门】前辈说教,哪里知道端木幽兰这一次却爽快地答应了。“好,就依你的计谋,等救出人,你得陪我闯一次邪教!” 李宏犹豫了片刻,这才点头答应,显得有些不情不愿。红绸露出轻视的神情,嘀咕道:“这么扭扭捏捏的,真不像个男子汉!叫人瞧不起。” 曲杨更直接一些,嚷道:“端木道友慨然相助,我天然宗门下弟子自当涌泉相报,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怎么这般犹豫?显得没有诚心!” 李宏不满地瞪了曲杨一眼,心说:“没有畏惧之心的勇敢就是鲁莽,这群人真是不堪大用。” 曲杨显然对李宏抱有复杂的情绪,但对他的道法却是真心佩服,所以见他不悦,倒真不敢过分造次。一来怕吃些暗亏,二来怕李宏不肯出力,到时候救不出霓裳那就误了大事。 风抚琴见端木幽兰有意相助,心里虽是酸酸的有些不服气,但风里浪毕竟是自己的丈夫,有了端木幽兰的相助救出他的机会便又大了几分。所以她几次想开口襄助李宏回驳曲杨几句,却是每此都欲言又止。 李宏将众人神态看在眼里,并不点破。 中原通往南疆有三条大道。中间一条,从岭南的‘云渡’划出一条笔直的竖线,穿山越岭,逢河搭桥,贯通南北。那一条大道上星罗棋布数个道门的分支,主要是【玉清门】与【悟山】的势力范围。东边一条半山路半水路,蜿蜒崎岖,道路艰险,北段基本属于【崖山】的势力范围,而南段则是这十八重楼之地。西边还有一条大道,插过万里荒原,绕过茫茫大漠,从中原的洛城一直抵达这南疆的十万大山。西边这条路,环境虽然艰难,但是道门势力不强,所以反而是教徒投奔身神教的最佳选择。 西面路上邪魔丛生,强人横行,一般凡人难以抵达,所以身神教的传教士以及各路护教神的手下就在沿途设立了无数据点,护送诚心前来朝圣或者投靠的教徒。这一点,端木幽兰早就打听清楚了。 李宏手一指,“咱们就守在西边大路上,围点打援。来一拨教徒,咱们就堵一拨,困住他们的教徒,让邪教的人来救,然后各个击破。而且这一招也有叫他虎离深山,龙游浅滩的意思。只要远离了邪教大本营,那些狂徒的气势与手段自然就弱了,而且也不好呼救。” 端木幽兰闻言微微点头,表示可行。曲杨歪着脑袋,心说:“这刘满的脑子确实灵光,无怪乎他道法学得好!” 风抚琴则是毫不掩饰地夸奖李宏:“小道友果然计谋深远,看来救出我师弟的事就得应在你的身上了!” 一行人议定,早驾云而起。刚飞出没有多远就看见那广泽骂骂咧咧、摇摇晃晃地在驾云。原来广泽毕竟技法生疏,所以虽然先走了一阵,却没有跑开太远,被端木幽兰的云驾一追,立即赶过。 红绸忍不住笑道:“就你这逃命的速度,真被妖王盯上了还不如坐在原地等死,好歹落个不累的结果。像你这样拼死拼活,最后还是一个‘死’字!” 广泽露出凶样,连啐数声:“去你的!妖女!我看你才是去赶死呢!” 广凌深知兄弟的习性,生怕他再骂出什么不堪的话来,惹恼了端木幽兰,到时候丢了性命可就不值当了。毕竟是兄弟情深,广泽再坏再烦人,广凌也不愿看到他死于非命,于是少有地板起脸喝道:“住嘴!你要是再多说一句休想从我这里学到一点【玲珑剑诀!】” 广泽闻言果然立即住嘴,广凌的意思他听出来了,似乎广凌有所松动。虽然不知道其中是否有诈,但【玲珑剑诀】的诱惑实在太大,他不想也不敢错过任何一个机会。不得已,广泽只好紧闭双唇,瞪大双眼,朝红绸无声地比划,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端木幽兰领着众人飞遁,遁速极快,眨眼就甩开广泽了,将他远远扔在身后,就算他想骂,旁人也听不见了。 摔琴聪慧,忍不住笑道:“早知道端木前辈的云驾这么快,瞬间就把广泽甩开,你就不该给你那不成器的兄弟许下任何念想。以后有得你烦了!” 广凌闻言尴尬地一笑,摔琴这句话正好戳中了他的心思。可惜话已出口,犹如覆水难收,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这时,李宏突然喊道:“来了!” 第六十九章 凡人的意志与勇气 “启禀教主,西边九百多个教徒全部失踪了!” 教主一动不动地坐在大殿的火堆之上,似乎已经一日一夜没有离开过了。前来禀告的传教士默默地低着头,等待教主的回话,但大殿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得叫人害怕。 过了片刻,大殿里站着的黄主教这才挥挥手,示意那传教士离开。 传教士第一次面见教主,心中难免紧张异常,此刻终于如释重负,转身往外走,心里却在狐疑:“那坐在大殿之上的教主与雕像无疑,对自己的话竟然毫无反应。是自己说得不好?还是为什么……”这个传教士加入神教不久,还不知道神教的行事风格,此刻见教主那般情形,还以为神教的大权早已经旁落,教主是被几个主教给架空了。 “你叫什么名字?”传教士就要跨出大殿的时候,教主突然开口了,声音如春天般温暖,带有磁性,让人着迷。 传教士闻言立即扭头回来,在大殿前跪倒:“回禀教主,属下叫常归。” “常归?好名字啊,常常归家,常常归来。看来你的家人对你很牵挂?希望你能经常回家。” “回禀教主,我的家人都死了!”传教士声音突然哽咽,不知道是因为教主提到了他的家人勾起了他的伤心事,还是教主的声音天然有一种催人泪下的魔力。 “哦?”教主微微叹了一下,坐直了身体:“发生了什么事?” 传教士做梦也没想到被人当成神一样膜拜的教主,竟然会询问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家里事,心里的疑云顿时瓦解,声音颤抖地回道:“三年前河东大地震,家人都死了……小人死里逃生,是被神教的兄弟所救……我就是那时候开始加入神教的……” 教主一句简单的问话,传教士便自然而然地开始吐露心声。 “河东之地?那是很富饶的地方啊,恩……地灵人杰……可惜可惜!”教主换了一只手托着腮帮,原本坐直的身躯又有一些萎靡。“据我所知那是道门【玉清门】的属地?怎么没人去施救吗?” 那传教士闻言狠狠地淬了一口气:“救?他们那些修士高高在上,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们凡人的生死?我们生,我们死,他们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而且……”传教士欲言又止。 黄主教清喝了一声,露出假装的严肃神色:“在教主面前知要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么吞吞吐吐的?” 教主止住黄主教:“神教之内,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有什么话尽管说吧,不要有所顾忌。” 教主的随和与亲切让传教士倍感温热,于是鼓起勇气朝火堆后面的教主望了一眼。掩在黑袍里的教主容貌并不清晰,但传教士却仿佛对视上了教主亲厚的目光以及如春天般的微笑。就这么一瞬间,传教士就像获得了神谕一般,声音变得笃定起来:“而且属下听说,三年前那一次大地震是道门修士斗法引起的。什么天灾?其实是**!我们在道门眼中只是最不起眼的蝼蚁,生有何用?死不足惜。” “大道无情,道门中人自然不懂什么是情。”教主伸出右手,凌空往上轻轻一托,便将那传教士扶了起来:“你很勇敢,可以直面**裸的现实;也很睿智,知道光明的所在。为了光明,你愿意牺牲吗?” 传教士觉得得到教主的赞扬,此刻觉得就算是死,也会死得重如泰山,于是毫不犹疑地说:“为了教主,虽死无悔!” “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神教,为了天下千千万万跟你一样的教徒兄弟!”教主顿了顿。“当然,也是为了你自己!记住!死亡不是终止而是开始,是你通往神国的开始!” “是!”传教士着了迷一样,开始接受教主的吩咐,然后虔诚地敬礼,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 “教主,常归他了没有什么道行,你让他去救人?能行吗?”黄主教看不懂教主的用意。“郝主教成事不足,没有护住那几百个教徒,应该狠狠责罚。但是火鸦护教天将的已经去了,想必应该可以成功,还需要常归去吗?” 教主轻笑一声:“火鸦是救不出人来的。莫说一个天将,就是几位护教神同去,也未必能斗得过西边那伙人。郝主教这差事办得不差,我让他首要自保,他做得很好。若是让你去,你一定要跟对方拼命,反而误了我的大事!” 黄主教闻言吓得立即跪倒:“教主息怒,我不该胡乱猜度教主的用意。” 教主摆摆手:“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让常归去吧,不要小瞧了凡人的意志和力量,他们有时候比咱们还要坚韧有力!” “是!” 数百里以外的荒原边沿地带。老树昏鸦,黄沙水洼,远处的土黄和更远处的墨绿形成鲜明对比。往北是一望无尽的荒漠,几乎寸草不生。往南则是无边无垠的树海,延绵不绝,占据着漫山遍野。两片地貌的分割线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岗,土岗后面有一片微微凹进去的小小绿洲,一条小得不能再小的溪流绕着林林散散的几棵小树流淌着,然后突然就消失了。 山岗虽然不高,但正好扼守南北交通要道。凡人在此驻守必定是易守难攻,而对于修真而言,更是适宜布阵的绝佳场所。 “刘道友,可真有你的!选了这么个好地方!咱们只要截住邪教的教徒,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得倾巢而来,到时候咱们再趁虚而入把人救回来!”风抚琴十分满意李宏的布置。山岗后面的凹地被用来暂时安置身神教的教徒。而山岗的东面连接南北主路的一片区域则被李宏用来布阵。 半天功夫已经打退了身神教四次攻击。对方来的人越来越强,却始终束手手无策。 端木幽兰漂浮在半空,淡薄地看着地下怨声载道的凡人教徒。他们一心投奔身神教,带着最虔诚的愿景以及最大的勇气,他们不怕山高路远,也不怕妖魔鬼怪,却对突然杀出来劫持了自己的几个修士心生恐惧,生怕自己会被带回中原,而无缘得见神教教主。 摔琴坐在山岗上,听着那些教徒的议论,心里困惑不已:“明明是个邪教,为什么这些教徒竟然如此死心塌地地跟随?竟然不远万里来朝圣?凡人……真是愚昧……” 曲杨则极不耐烦,她一会儿看看美得不可方物的端木幽兰,一会又皱眉打量打量李宏布阵的情况。有时候会跟四个师侄抱怨几句,有时又会跟风抚琴隔空对骂两声。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变得烦闷,隐隐觉得霓裳救不回来了。正在心烦意乱,突然听见九百多个教徒里有人喊道:“你们这些恶人,五神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曲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蹦起三丈高,喝道:“你再说一句,我杀了你!” 第七十章 用意 首先,祝大家六一快乐! 其次,下一更在两点左右! 再次,要一点收藏和推荐! 曲杨没有动手,先动手的竟然是红绸。 就见一道红色虚影如火胜霞,翻滚而起,瞬间跃入人群中之中。随即一阵喧哗、吵闹以及哭喊声传来。 再看时,刚刚喊话的中年男子已经身首异处,死于当场。 红绸返身回来,傲然挺立,冷喝道:“谁敢再乱说话,就是这个下场!”出手狠辣、果决,比曲杨光说不练要凶残多了。 当初在天然山茅庐外,摔琴曾警告过李宏,说这红绸是蛇蝎美人,当时李宏并未在意。毕竟李宏是八世累修的高人,非是常人能比,那红绸很快识得厉害,稍作纠缠便没有继续,不曾在李宏面前表露本性。但摔琴的话自然有她的道理,这红绸为人做事干脆果断,心狠手辣,非是虚传。 李宏正在前面布阵,没有留心,直到听见后面呼喊与吵闹这才意识到红绸杀了人。回转身看见红绸一手提着人的脑袋,一手叉腰,一柄飞剑绕着身体嗡嗡乱转,煞气外泄,面上却满是得色,毫无愧疚,李宏便不由得又一次心生厌烦。“一早便觉得天然宗的人有几分邪气,果然还是被我料中。虽然大多数弟子行事算得磊落,但却远远不入正大之流。这红绸和曲杨更是正邪难辨,性子暴戾。原以为一路过来能教化她们几分,岂知骨子里还是凶残无度。”李宏累世经修,早已经没有了对凡人的感同身受,只是看不惯红绸动辄杀伤人命的恶性。加上他新近觉醒,还带着些许刘满的印记,所以难免有几分反感。 天空上的端木幽兰也忍不住皱眉。道门修真高高在上,对凡人漠不关心是不假,但他们骨子里还是有着强烈的正邪善恶之分的。她虽没有出手阻止红绸杀人,但却轻轻一挥手,召来一阵清风,将红绸手中的人头刮走,更轻言警告:“动辄杀戮凡人,不是修道人之所为。你这么行事,那跟邪教有什么分别!” “哼!虚情假意!”红绸不满端木幽兰教训自己,但又不敢大声斥责,于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摔琴和禾木连忙劝阻。飞琥则置身事外,坐在地上望向北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端木幽兰心中有事,懒得理她。但那些凡人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有人认出端木幽兰是道门真仙,于是大喊:“仙子救我们!仙子救我们!”一边说一边倒头就叩。 余下的几百人于是也跟着齐声高呼:“仙子救我们脱离苦难吧!” 端木幽兰不喜欢红绸的杀戮,并不代表她就喜欢凡人的聒噪。她早已经脱离了凡尘俗境,不为世间之事所动,闻声只轻轻一扶衣袖,往高空去了,对那些凡人的呼喊无动于衷。 端木幽兰代表的正是相当部分道门修士的态度:一心向道,不问俗世的是非与正邪。而这也跟李宏所说的‘慎为善,不行恶’有异曲同工之妙。修行者已经夺了天地造化,远超凡人,若是以一己的喜恶干扰凡人的事务,那后果必然糟糕透顶。 须知大道无情,随其自然而已。凡人善恶自有报,因果循环不可扰。所以道门修士名义上统领各自的领地,但基本上都是无为而治。而且练到了至高境界的修士们,他们距离凡间已经太远,听不到也感受不到凡人的疾苦。更何况大道艰难,没有人分得出精神来照顾凡人。修行者都是自私的,自私的人未必不是好人,只是或许也不大喜欢做‘好事’罢了。 山谷的凡人们眼见端木幽兰弃众而去,失望之余,伤心与惊惧更甚。当中本有些人对身神教还多少存有些许怀疑,仍觉得道门才是天下的正统,只不过道门之人清心寡欲,性情淡泊而已。此刻却似‘大彻大悟’,从根本上断绝了对道门的期待,转而全身心地投向了身神教。 红绸的杀气压迫着山谷里的凡人,让他们如临大敌。 但早有人在痛骂啼哭声中站起身来,双手握拳,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大声地呼喊:“生生不息,我身生神!神启身随,身赴神期!……” 跪倒的众人全部站起来,跟着欢唱:“身既是神,神则为身!我身他身,身身神神!……”宏伟悲壮的声音在山坳里回荡,令人动容。 李宏心中一动:“区区几百凡人便能有这等声势?我当真小瞧了凡人……” 曲杨与红绸几个看见山谷的凡人一边歌唱,一边向自己投来敌意,简直是在挑衅,不由得再度勃然大怒。就连风魔岛的风抚琴与风里沙都感到自己被人挑战,似乎入了魔一般,有些跃跃欲试。 李宏正想喝阻红绸几句,却突然心生感应,于是跃上半空举神目往东看去。 山岗上几人见李宏警戒,于是不得不强压心底怒火,都回过身来背对着山岗,准备迎敌。 风抚琴也同时升上高空,往东面打量。 广凌则站在山谷边痴痴发呆,似有所悟。他旁边广泽却啧啧称奇:“若是凡人万众一心,不畏生死,也是一股绝大的力量。”原来他被端木幽兰众人赶超之后,舍不得须弥山的绝学,思来想去还是驾云跟了过来。只是没了飞剑,失去了战力,所以暂时没有纠缠他的兄长。 端木幽兰在高空看得仔细,这一次自东面而来的竟然只有一人一马。她听从了李宏的建议,也想利用围点打援的战术,仔细观察一下身神教的实力。身神教既然号称能将阻断修士的死九天劫,那必定还是有所凭仗的。可没想到打退了四拨前来救人的邪道妖魔后,最后却就来了个凡人。 “原以为会是什么厉害角色,竟然是这么个凡人?”风抚琴也觉得诧异。李宏在山岗前立下阵法,就是想再一次引诱两个妖王前来,只要擒住或者击伤两个妖王,身神教必定慌乱,到时候再挟威冲进身神教的无极宫,救人就容易了。 “派一个凡人单枪匹马而来,这个身神教教主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李宏并不惊奇,反而突然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对手,一个比自己想象中还有强大的对手。对手的强大不仅在于法力高超,更在于智谋与权术。修行人开启了识海之后,记忆、推论与领悟的能力都大幅增强,但究竟谁更强只有在斗法中才能见到真章。 有的修行者可以记得住三山五岳的亿万琐事,却不能一叶知秋。有的修行者擅长见微知著,却不懂得揣摩人心。还有的修行者洞察秋毫,却不能推断前后因果。如此种种,强弱有别,不一而足。 李宏看着那个义无反顾前来救人的凡人传教士,淡淡一笑,蓦然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对方教主的用意。 第七十一章 说客? 今天还有一更,在七点左右。 常归被神教的一个护教天将用法术送出来七百余里,然后骑上一匹早已经备好的骏马,风驰电掣地往西边赶来。他要救人,要从不知道是谁的手里救出那九百多个与自己一样虔诚的兄弟姐妹。 教主临行前说了八个字‘不畏生死,杀身成神。’ 常归一边赶路,顾不得颠簸,一边仔细揣摩教主这几个字的含义,经过长时间的思索,他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教主的用意。 一片树林后面,穿着黑袍的郝主教抹了抹脸,试图抹去疲累和无奈。他奉教主之命前来救人,连续冲击了三次山包,都被击退。郝主教此人心思缜密,识得进退,牢记教主的嘱咐,但求自保。所以虽然数次无功,但仍守在这片树林当中,耐心等待不断从神教赶来的后援。 然而,常归一人一马,一脸的无畏,这叫郝主教哭笑不得,无奈以及不解。身边那位护教天将嘿嘿怪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单枪匹马去救人?教主他……” 话没说完就被郝主教打断:“教主神机妙算,岂是你我可以胡乱推断的?” “你说的是!”那护教天将露出一个怪异的神情,不再说话。 身神教教主以下,有五位主教负责教务,还有三十六位护教神执掌武力,而每位护教神手下又各有两员护教天将,实力深不可测。 郝主教出身旁门左道,但却有一丝雄心壮志,所以投靠了身神教。他投教时还带了十八个结义的弟兄,正是当日在冷泉镇为恶的数个怪人。 其中白面皮的一个书生,人称‘俏郎君’欧阳南的,正是郝主教手下的得力干将。当初使用一手【尸魂虫】,连曲杨也不是他的对手。此刻他笑盈盈站在郝主教身后,忍不住出谋献策:“郝主教,依我看教主是送这小子杀身成仁去了!” “哦?怎么说?”郝主教眉头一扬:“你小子鬼主意最多,说来听听。” 欧阳南压低声音,靠近郝主教:“教主让咱们力求自保,言外之意其实就是说那九百个人可救可不救。对方手底下很硬,如今送那小子过去不是送死是什么?估计他哪里得罪了教主?” 郝主教恩了一声,佯装沉了沉脸色:“不得胡说。教主岂是那般度量之人?”心里却在思索这个常归是什么来路,到底有没有可能真的得罪教主。 端木幽兰最早看见常归,她本不擅长勾心斗角的勾当,所以不觉有异。然而李宏却觉得对方派出一个凡人势必大有深意。 等了有半个时辰,那常归气喘吁吁地来到近前。看时,人困马乏,显然不是来争斗的。 曲杨啐了一句:“身神教没人了?派这么个小鸡儿来?” 红绸也附和道:“让我取了他的性命,将人头送回邪教去!”她刚起了杀心,却只杀了一人,实在是意犹未足。只是因为端木幽兰和李宏阻拦的关系,不得不压抑,如今正好找到了正当的理由可以再开杀戒。 李宏一摆手:“不可造次!” 红绸还想争辩两句,却见李宏沉下脸色拿出了气势,于是真的不敢造次。她心里明白,虽然自己入门更早,但李宏不仅修为比自己高,而且道法见识也比自己广博,如今隐隐又得了端木幽兰与风抚琴的支持,所以不可与之正面相抗。 常归下了马,一脸的坦然,走到近前高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擒我神教的教徒?到底有何居心?” 风抚琴首先忍不住,淬骂道:“邪教教徒,人人得而诛之!我且问你,被你们擒住的风魔岛的男修士哪里去了?”郝主教每来进攻一次,她都要问一次,实在也是放不下心。 “师姐,恐怕他不能知道吧?”风里沙斜瞥了一眼常归,露出不屑的神情:“看他的样子不像位高权重……” 常归为人却老实,朗声回道:“那位风魔岛的道友已经被教主放了,他得了自由之后往东北方寻你们去了!” “胡说!”风抚琴怒极反笑:“我们明明在邪教的西面,他为什么会去东北方向寻人?而且我不相信邪教肯放人!” 常归一摊手,露出爱信不信,无可奈何的神情:“你们都是修真,风里来雾里去,高高在上,可虽然是站得高看得远,可惜有时候却连脚下的东西都看不清楚。教里的驮主教正是风魔岛弟子,所以教主根本无意与风魔岛为敌。你们的同伴离开神教时,也已经被告知你们所在的方位,但他兀自不信,非要朝着相反的方向去寻,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风里沙闻言一愣神,心说:“我这兄弟倒真有这个多疑的毛病。听他说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性!”扭头看了一眼师姐,果然她也露出一个微妙的神情,似乎被对方说动了心。 李宏心道:“好会攻心的教主!”当下笑着说道:“那不知贵教主有没有将我天然宗的同门一并放出呢?” 常归昂着头,毫无惧色,不急不缓地说道:“前一晚被擒住的天然宗的道友不都被人救走了吗?神教里再没有什么天然宗的弟子了!” 摔琴第一个不信:“胡说!我们的同门明明被你们擒了,怎敢如此欺心,又在满嘴胡说?” 禾木也急促地问道:“我们被邪教擒住时,霓裳师姐分明被你们的人带走了,还敢不承认?”说着一道电光放了出来,绕着常归头顶三尺处乱飞,气势骇人。 常归视死如归,坦然面对。因为他是一介凡人,不畏生死,反而说出来的话显得颇有分量,场中几人都信了几分。 “贵教主派你来当说客?”李宏岔开话题:“他有什么条件想谈?” 常归一脸不知所踪的茫然:“教主什么条件也没提。他就是让我诚心地来救人。他说‘道门正宗’是绝不会滥杀无辜的!” 红绸闻言以为常归是在讽刺自己,顿时勃然大怒:“我可不是什么道门正传,今日想杀你便杀了!不止是要杀了你,更要杀了这所有九百余人。” 常归苦笑一声:“你杀得了我们的身体,却杀不了我们的精神,教徒们身死入神国,精神永存!”一边说,一边舍下众人山岗的后面绕去。 红绸几番要出手,都被李宏阻止:“不要轻举妄动,一个凡人,你杀了又有何用?霓裳能回来吗?” 摔琴也冷笑着讥讽红绸:“好强逞能逞到要杀凡人的地步了?真真是越来越没出息!” 曲杨虽对李宏心存报复,为人也粗鄙自利,但却比红绸多了几分公道之心,她对凡人只是色厉内荏。当下连她也忍不住摇头:“滥杀凡人这等无聊的事还是少做,不然我告诉掌门师姐,看她怎么教训你!” 红绸按捺住自己的杀心,眼睁睁看着常归走到山岗之后与身神教的教徒会面。 风抚琴突然笑道:“他只是个凡人,杀不得,那就一并留下吧,我就不信邪教不来救!就算他们不来救,咱们也可以混在这些教徒里再闯无极宫啊!” 一句话让众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坠入杀戒 事情往往很难按照预计的路线来发展,就算对于有法力的道门修士而言也是如此。 风抚琴想到把常归一起扣留在山谷之中,却没想到正中常归的下怀。他带着必死之心来到这里,求的便是杀身成仁。 当教徒们以及带领众人来到此地的其他传教士见到常归时,他们都有一个感觉:见到亲人了。 常归带着最亲切的微笑,对所有人一一点头致意,然后嘘寒问暖。他一边向众人道歉,解释为什么会被人囚在此地,一面又将新从教主那里学到的教义向众人传播。 “五神无处不在,神教处处开花结果。心中有圣地,处处都是圣地,远方是圣地,此地也是圣地……” 常归的话犹如春天的春风,是最温暖人心的温泉,被困在此地几乎已经一日的教徒们开始平静下来,再没有之前惶恐与歇斯底里。 摔琴不明白常归的言行,便问李宏:“他们在做什么?” 李宏冷笑一声:“这是身神教在笼络人心。” “笼络人心?他们不都已经是是教徒了吗?” “他们现在只是教徒,但那个身神教的教主想把他们都训练成最虔诚的传教士,咱们这一步棋走错了,竟然帮了他一把!” “为什么?”摔琴有些糊涂了。扣住身神教的教徒,击退四次邪魔外道的进攻竟然是帮了对手一把? 就在此刻,李宏的天目看到趁着夕阳的余晖,又有一拨身神教的教徒从北方走来,据此只有不到三十里地了。这一次人数更多,起码有三千之众。 端木幽兰突然从高空中落下:“你的阵法困不住更多的人了,放弃吧。” 李宏看了一眼端木幽兰,两人在电光火石之间似乎交换了彼此的意见,都明白对方已经看透了身神教的打算。 李宏正要行动,山岗后面的身神教教徒突然骚动起来。常归的身边有九个青年人将他团团围住,双手举过头顶,似乎在顶礼膜拜,嘴里高声吟唱着,而常归脱下了长袍,袒露胸脯,正缓缓地站立起来,一脸的肃穆。 “他要做什么?”摔琴和禾木异口同声地问到。天然宗行事已经算是古板诡异的了,但她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凡人流露出如此虔诚的神态以及这般决绝的表情。 李宏反应极快,来不及回答摔琴与禾木的问题,发出一声雷霆怒吼:“你们可以走了!随你们去哪里,放你们自由!”吼声如惊雷一般,方圆数十里都能听得见。与此同时他的身躯化作一道电光,顷刻来到常归的身边,轻轻一点,将他掀翻在地:“你们可以走了!” 然而,在场的九百多人没有一个动弹的,常归挣扎着重新站起,似乎要继续他的仪式。这就是他领悟的教主托付给他的‘杀身成仁’的含义,而且时间掐得刚刚好,正是教主交代的。 李宏不愿浪费时间,忍不住摇摇头,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常归,于是一纵身回到山岗之上,无奈地说道:“咱们走吧!” 端木幽兰微微点头:“只能如此了!” “这就走了?”曲杨不能理解李宏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霓裳人还没救出来呢?不继续调虎离山了吗?” “没有用了,身神教不上当!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救出这九百多教徒!”李宏匆匆说了一句。 “不上当?他们不想救人?”广凌也糊涂了:“既然不救人,之前邪教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的来攻?” “攻只是手段,是为了营造他们凄惨无奈陷入绝境的氛围。如今这些人要在咱们面前自杀殉道,以此来强化随后到来的教徒的信念!咱们不要替邪教做嫁衣裳了!”李宏一边说一边驾云而起。 红绸不愿走,在原地冷笑道:“那不正好吗?如果你不想他们完成什么殉道的仪式,我马上杀光他们就是了!” 李宏闻言终于不耐地喝道:“杀就是他们殉道的仪式!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之前杀的那一个人正好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身神教就是要借咱们的手来替他传教!” “仇恨的种子?凡人的恨有什么了不起的!”红绸继续冷笑,她心中的杀心已经炙热,而好强之心更是已经快要焚毁了一切。 端木幽兰也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解释了一句:“身神教是要让地上的凡人仇恨一切修行者,一个凡人是没什么,但如果有一天所有凡人都众志成城呢?星火之光可以燎原,你听过吗?地上的蝼蚁虽弱,却永远杀不光,凡人也是如此!难道你要与亿万人为敌吗?”说完,她化作一道电光往高空飞去,李宏紧随其后。 摔琴和禾木都对李宏佩服不已,闻言毫不犹疑,跟着他与端木幽兰而去。飞琥没有强烈的个人意志,但见摔琴和禾木走了,便也腾身而起。 广泽狂笑两声:“星火之光可以燎原!杀就是殉道!借我们之手传道?有意思,有意思!”摇摇晃晃,腾云而起,追着众人去了。 广凌痴痴呆呆入定了片刻,这才意识到李宏与端木幽兰已经走远,于是看了一眼红绸,下意识地摇摇头,也忙不迭地招云走了。 风抚琴犹豫了片刻,虽然她不喜欢端木幽兰,但相比之下她更不喜欢曲杨和红绸。更何况如果风里浪并没有真的逃离虎口,那么自己还得倚重李宏,当下一拉风里沙,说声:“咱们也别给人利用了!修道之人,长生才是大道,造那么多杀孽做什么?”飞身而起。这句话却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红绸在一旁气得胸腹发闷。 曲杨跺了下脚,有些不知所措,嘴里骂了几句:“娘的,这劳什子的烦人事!一波接一波,有完没完!既然如今事已如此,咱们也抽身离去为上策!”于是扭头唤红绸同去:“端木道友的话不无道理,就是讨厌的刘满也说得不错,咱们赶紧走吧,何必被凡人当成仇恨的对象呢?” 红绸生性高傲,一路以来表面上唯李宏马首是瞻,心中其实比曲杨还要不服气。此刻被众人‘嫌弃’,妒火加上好胜之心让她寸步难行。“被凡人仇恨又如何?替他传道又如何?大开杀戒又如何?咱们修道之人几时沦丧到需要顾及凡人了?咱们天然宗什么时候有了这条门规了?” “杀伐之心又怎么了?随心所欲又怎么了?长生是大道!杀伐难道就不是大道?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虎豹豺狼,强者为尊。鹿兔马牛,任人宰割,此乃天然之道!”红绸满脸绯红,双眼更红,顷刻间犹如坠入魔道一般。“我就要取杀心为大道,一样也可得长生!” 曲杨听了气得捶胸顿足:“红绸,你今日是怎么了?我虽知你素来有几分杀伐决断,为人处事不拘小节,但也不至于要以杀证道啊!杀道是什么大道?那不仅是要与凡人为敌,更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红绸此刻怒极攻心,越是被人劝说,越觉得气血上涌。原本并无大事,只不过偶然萌发魔心,若是任她冷静片刻,或者也就过去了。也是红绸命里注定,她今日煞星高照,只见她对曲杨露出狰狞的笑容,哈哈长笑:“曲杨啊曲杨,你一个又丑又蠢的女人,粗鄙无知,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别的人什么时候瞧得起你了?你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不要仗着自己早出生几百年,入门早一些,就真把自己当成前辈了,你不配!”说完,腾身而起,落进了山谷。 曲杨也被红绸的话气得咬牙切齿:“孽障孽障!”。再看红绸,已经手起剑落,大开了杀戒,转眼数人倒地。 “身身不息,神神不息!”山岗下的人,毫无惧色,口中念念有词,正平淡地接受着自己的命运。 曲杨知道红绸已经无药可救,转身跃上剑光,自言自语地说道:“红绸啊,红绸,我虽不喜欢你,但好歹同门一场,但愿你能得个善终!” 第七十三章 借宝万仙谷 “他们好像走了!”树林后的郝主教正在揣度教主的用意,突然看见山岗那边数道遁光往远处飞去,正是广凌几人离去的场景。 过了片刻,前出打探消息的手下传回讯息:“山谷里只有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在大开杀戒,其余人等俱已经走了!” 郝主教生性多疑,闻言暗道:“莫非是对方的计策?”但转念一想:“那群人中似乎有道门修真,不该这般歹毒啊!怎么听起来好像跟我的行事风格相差不多,竟会这般草菅人命?” 还是欧阳南反应敏捷,他看郝主教犹疑,于是马上又筹谋献计:“主教切莫犹豫,速速救人。教主平日最是爱惜教徒,若是救下人来,咱们大功一件!就算是对方的诱敌之计,咱们见机行事,总能全身而退,教主事后也不会怪罪!” 郝主教也正有此意,此刻见欧阳南说出来,于是立即点头:“速速去来!” 且说端木幽兰一口气升入高空,在云端站定,等李宏追上前来,便问他:“如今你是要回去潜心静修还是继续探查?” 李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不是一心要勇闯五神教吗?如今我计谋失算,没能调虎离山,你想必是要长驱直入了?” 端木幽兰浅浅一笑:“之前确实是要长驱直入,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了?” “不错。在这山谷内等待了一日,我仔细观察那邪教,似乎实力还在我之前的预料之上。”端木幽兰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李宏:“难道你以为我会逞匹夫之勇吗?明知不敌还要去送死?” 李宏没有说话,端木幽兰自顾自地说道:“我看那邪教内妖气冲天,大妖绝对不下十个,为今之计只能借宝降妖才有一点胜算。” 李宏瞥了一眼端木幽兰,正好对上她的眼光:“借宝降妖?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闯身神教?” 端木幽兰目光陡然变得一丝严峻。她停顿了片刻,回望身后,只见摔琴几人正在驾云赶来,于是低声说道:“十二年前苍茫山李宏渡劫失败是被邪教所害。半年前崖山红真人渡劫也被邪教所害……将来还有人会被邪教所害,你说我该不该管?该不该闯邪教一探究竟?” 一句话,震慑了李宏的心神。他虽然早有此猜测,但此刻从端木幽兰嘴里说出,无疑是板上钉钉,八、九不离十了。李宏一愣,立刻气血上涌,愤懑不能自已,因为历劫飞升是道门修行最忌讳莫深的事,而且也是李宏永世之痛。 端木幽兰看了一眼李宏,又甩出一句话:“而且,我听说红真人还没死,被囚在了邪教之内,你不想去看看吗?” 此言一出李宏更是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此节,此刻闻言连神魂也为之一荡。如果红真人真的没死,那么他渡劫时候的遭遇便会是推论自己遭劫原因最好的佐证。“难怪邪教有红真人的符阵……”一念及此,李宏的心境也跟着不稳起来,毕竟是关系到自己上一世渡劫以及今后历劫的大事。 “我去万宝真君那里借宝降妖,你去不去?”端木幽兰变得十分干脆直接。 而李宏也再不犹疑,看着端木幽兰说出两个字:“我去!” 话音刚落,摔琴等人来到近前。众人看见李宏与端木幽兰隔着两尺距离,彼此对视,神情有些过于凝重,于是都觉得尴尬,不敢言语。 还是李宏稳定了心神,接着说道:“邪教厉害,我要跟端木道友前去【万仙谷】找万宝真君借一件法宝,然后回来再探无极宫。你们是去是留,自行决定。” 摔琴毫不犹豫,立即表示要跟随。 广凌也没有丝毫犹疑,只要条件允许,他的眼珠就几乎没有离开过端木幽兰。 曲杨因为红绸的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看了看李宏,又看了看端木幽兰,显得左右摇摆不定。 端木幽兰却一反冰冷的常态,露出浅浅一笑:“不如大家同去罢。那【万仙谷】凶险异常,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李宏本想说‘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累赘。’还没来及开口,曲杨和风抚琴几乎是异口同声回道:“好!既然如此,那大家同去!” 曲杨是仰慕端木幽兰,又想随众行事。 风抚琴则是暗暗与端木幽兰较劲。刚刚遇到李宏众人时,她自然流露出大宗派的气象,到现在遇到了端木幽兰,她更不能显得小家子气,所以即便端木幽兰不问,她最终还是会去。一来显得她艺高人胆大;二来也显出她的仗义,既然李宏有救命之恩在前,那她自然要投桃报李,这是应有之义。 李宏不解地看了一眼端木幽兰,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大家都同声同气地要一并前往,李宏自然也不好反对,更何况他此刻心里所想的尽是前一世历劫遭难,邪教,还有红真人的事,对其他的也就更不那么关切了。 端木幽兰见众人无一异议,连广泽也没有多言多语,当下说道:“既然同舟共济,那便由我驭云带着大家同往吧。这一去有万里之遥,耽误不得!”说完,轻轻一挥手,大团的云雾夹裹着香气涌动起来,将一行人覆在当中。 众人乐得不用自己施法,全都舒舒服服地躺在祥云之上。端木幽兰法力高超,手段精明,不闻丝毫风响,也不觉得遁云多快,然而却是转瞬千里。 李宏知道端木幽兰的手段,并不惊异,只专心地坐在云端运功。 那万仙谷在西边万里之外,远离中原,乃是蛮夷偏僻之地中的一片神仙福地。虽是神仙福地,但谷外方圆数千里以内,却是妖邪丛生之所,故而连端木幽兰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祥云越过十八重楼之地后,一路经过千山万水,直到遇见一片高山阻住云路,端木幽兰这才降下云头。 众人从云端走下,这才发现明月高悬,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天黑了。 禾木不由得惊叹道:“在云中一片明光,毫无知觉,不知不觉间竟然走了这么许远,而且连天都黑了。” 风抚琴识得这是端木幽兰内藏乾坤的手段,对端木幽兰敬佩忌惮的同时,也不由得暗笑天然宗的弟子见识浅薄。她面对天然宗时,自然流露出一股隐隐的优越感,于是恬淡地一笑:“端木道友的遁云改换了内外乾坤,故而你等不识。” 曲杨冷笑一声:“谁说我等不识?” 眼看两人又要斗嘴,端木幽兰却一摆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万仙谷就在千里之外,如今这山正是千里【无道原】的一道屏障,妖气横生,切莫大意!”话音刚落,山石滚落,腥风扑鼻,一团黑云遮星闭月而来,云中嘻嘻哈哈怪笑连连。“嘿嘿,这么多修士,今天赚到了!” 第七十四章 小妖道 李宏虽是九世累修,但几乎每一世都转生在道门正统之内。 如今的道门修行,恰似引水灌溉农田,正如温室培育花朵,关键在于耕耘,所以专注内功,不像后世许多道门分支还要内外功兼修,因此李宏在世间行走虽然不少,却远远没有达到遍及天地各处的程度。如今这万仙谷之地,李宏虽屡次听过,却是平生初次来到。 初来乍到,自然人生地不熟。不仅如此,加上洪荒远古之时,妖魔之类早就被道门先祖驱逐,所以李宏对妖怪的见识反而不如端木幽兰广博。此刻听见阴云中的怪笑,李宏辨不出对方的来历,只得默默地行法,做好对敌的准备。 如果李宏没有见识过这妖怪,那余下诸人更是连听也不曾听过了。 风魔岛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东海大洋之上,就算地仙之祖的传承非同小可,但像风抚琴这样的寻常弟子,平时见识妖怪的机会也不多,更不要说是眼前这般诡异的妖怪了。 摔琴和禾木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更兼身边有端木幽兰和李宏两位道法精深的道友在此,根本不觉得害怕,反而跃跃欲试,有想出手擒妖的冲动。 飞琥则稳重得多,只见她念念有词,不晓得是在念咒还是在祈祷。 曲杨修为较高,本能地生出畏惧之心,但在后辈面前不愿露怯,于是扯着嗓子喊道:“何方妖孽!还不现身?” 端木幽兰闻声忍不住微微摇头,罕见地露出坏笑。 曲杨不知就里,见那妖怪不回应自己的喊话,以为对方是怕了自己人多势众,于是胆气为之一壮,更加放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气势汹汹。星月之下,她又瞥见端木幽兰露出微笑,说不出的清新美貌,似在为自己助威,心里越发得意,正在摇头晃脑,身子却突然一歪,朝着山脚斜栽下去。 曲杨大喊一声,急忙催请体内【道木】,想要施法腾云,哪里知道自己的法力刚一离开身体,便凝结成肉眼不可见的细小晶块,完全搭建不成自己想要的法术。背后的飞剑更是迟迟不肯出窍。 惶急之下,曲杨来不及念咒掐诀,也顾不得身形狼狈,嘴里大喊救命。 李宏眼力非凡,早看出空中有一道极其奇怪的法术正在游走。 寻常法术都是以五行之力为基础,按照一定的构型混杂搭配而来,每一道法术都是一条长长的法术元素的组成链条。然而眼前的这道法术,却没有一段一段的法力构型,更像是一点一点细小的微尘似的光点聚合在一处而已。每一个光点里似乎都有法力,但却看不出五行归属。 曲杨掉落得飞快,转眼落入黑暗虚空,李宏虽不喜欢曲杨,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殒命,于是双脚一垫,化作一道亮光朝着山崖下追去。 刚一动身,李宏便感觉到那道奇怪的法术围拢了过来。 李宏不敢大意,急忙施展了一道【拆解术】,想要试探对方的虚实。 对方的法术就像是一群蜜蜂,远看是一大片,貌似一个整体,近看才发觉其实是无数个独立的个体。李宏心中一惊:“原来每一个光点都是一道法术,这法术也太精巧细致了吧。” 【拆解术】撞上那一团光点,就像利箭射入烟雾之中,穿堂而过,却毫无效果。李宏不由得微微皱眉:“这法术竟然没有五行构成?也没有任何构型?这么简单的法术,能有什么效果?” 法术之所以可以完成各种稀奇古怪的任务,就是因为其复杂的五行组合以及层次分明的阴阳构型。要知道,当每一段法力都有特定功效时,各种法力嵌段配合起来,才能组成一道具有特殊用途的法术。有时候,一道法术还可以是若干个小法术的组合,这种组合可以是嵌段搭接的,也可以是均匀共混的,千变万化,妙用无穷。 然而,没有法力嵌段的,简单至极到看不出五行归属的法力光点,能是什么厉害的法术吗? 容不得李宏质疑,那道法术的一部分光点便缠到了李宏的身边。李宏正在驾云,遁云是由法术操控的,被那些光点一碰,原本柔软多变的法术便立刻僵硬,瞬间凝固。 凡人看不见的场景,但李宏却瞧得清清楚楚,自己的法术顷刻变成了结晶的固体,再也动弹不得,自然不能发挥作用了。李宏大惊失措,他八次历劫,博古通今,学过的法术不知道有几十万种,却从未见过这么奇特的手段。 正在危急时刻,还是端木幽兰身法更为高超,已经一纵而下,拽着曲杨飞了起来,同时将李宏一扶,三人眨眼回到了山顶。 半空中的光点立刻消失不见,另外一团黑云又卷了起来。“嘻嘻嘻,好高明的驾云手法,快得连我的【晶术】都追赶不上了!” 端木幽兰放下曲杨和李宏,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前辈的法术手段越发高明了。幽兰佩服!” 此言一出,众人讶异。原来那诡异笑声的主人竟是端木幽兰的旧相识? 风抚琴皱着眉,不满意她故意卖关子让众人吃亏,想要奚落端木幽兰几句,嘲笑她身为道门弟子竟与妖怪来往。但是见那怪云在面前摇来晃去,叫人捉摸不定,令人望而生畏,于是只得全神贯注地防备,不敢多言。 李宏下意识看了一眼端木幽兰,端木幽兰右手小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示意李宏先不要多言。 果然,端木幽兰的话说完不久,那一团黑云终于在半空立定。就听轻微一声扑哧声,黑云散去,里面现出一个不男不女的小道人来。说是道人,其实除了穿的是道袍外,气质形容都跟道门格格不入。 众人看时,那小道头顶歪插着一根杏黄色的发髻,腰间系着一根巴掌宽的金色腰带,左脚穿着黑色麂皮靴,右脚却是光着,正在半空挤眉弄眼。“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子,敢闯到千里【无道原】来,而且还敢从我这南面的【黑晶山】过去,原来是小端木你啊!”说话的语气亲热里有一丝戏谑,戏谑中带着一丝惊喜。 端木幽兰一改冷峻高傲的神色,笑靥如花:“帝晶大人,打搅了啊!” 第七十五章 交换 转眼周五,又是周末了,早点更新,顺便求下收藏吧! 下一更大约在两点。 道门五宗里的【玉清门】身处中原腹地,整个大陆的广袤西南之地几乎只跟它一家有接壤。 【崖山】道统擅长符咒与剑术。 【悟山】道统精通精神类法术。 【苍茫山】道统对于五行法术造诣最深。 【天阕山】道统变化神通最著。 而【玉清门】则对天下各门各宗的风土人情都十分熟知,虽然并无最精擅的法术,却是涉猎最为广泛的一家。所以天下道门五宗里,唯有【玉清门】对妖怪最为了解。 三十二祖之时,但凡有作乱之心的妖魔皆被清除,余下的妖怪都不成气候,大多偏居西南一隅。后世数万年,道门都不曾将妖怪放在眼中,所以大部的道门弟子对妖怪都是一知半解。 端木幽兰的师傅乃是【玉清门】长老,道号【花中人】,乃前一辈里声名卓著的绝代美人。她生性好动,是最早提倡道门修士应该内外兼修,游走四方的数人之一。所以无论是妖怪还是海外修士都有她的至交好友。 算起来,帝晶大人正是花中人相交多年的挚友,不然端木幽兰也绝不敢贸贸然带着众人从他把守的【黑晶山】闯入千里【无道原】。 所谓【无道原】,顾名思义,就是没有道门立足之地的荒原。穿个这一片荒原,便是大名鼎鼎的【万仙谷】了。 “小端木,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小道人围着端木幽兰飞了两圈,又瞪起一双大小眼望着李宏:“这小子是谁?年纪不大,修为不高,但是法术用得还算熟练,竟然想用【拆解术】来破我的法力?嘿嘿,真是异想天开!” 李宏淡淡一笑,未置于否。 “怎么?你是不服气吗?” 李宏已经明白端木幽兰的意思,虽然的确是有些不服气,却没有与那小道人直接冲突。于是闻言更不说话,只一味的微笑。 那所谓的帝晶大人,是个小孩子容貌,更是小孩子心性。他见李宏一味的笑,心里便有气,于是急促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瞧不起我吗?是不是觉得我斗不过你?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晶术】的厉害!”说着,就要动手。 端木幽兰适时地打了个圆场:“帝晶大人不要着急。这位道友是我的朋友,他是天然宗的弟子……” “天然宗的弟子?”帝晶大人倏忽一下窜到半空,翻了一个筋头,然后倏忽一下又落下地来,绕着李宏飞了一圈,紧跟着又绕着禾木飞了一圈,嘟着嘴问道:“就是那个修炼灵根道木的宗派?几万年也不出来走动一下的那个宗派?” 天然宗几人闻言俱是一惊,原本以为自己的宗派籍籍无名,结果不仅风魔岛的风抚琴知道自家的底细,如今眼前的这个妖怪竟然也知道自家的底细。 端木幽兰突然脸色一转,笑得千娇百媚,浑身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温暖,她点点头:“正是,那可是生发自然的宗门啊……”说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广凌早被端木幽兰突如其来的温柔形象所迷住,他原以为端木幽兰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冷冷冰冰,没想到她竟然也有如此俏丽柔情的一面。 帝晶大人突然咧嘴一笑,指着摔琴肩上的冷泉镇神龙问道:“这条小龙也是你们天然宗的弟子?” 原来,李宏觉得摔琴带着一条巨大的神龙过于招摇,便让神龙变幻形貌,缩小了身体落在摔琴的肩头。此刻,那骄傲的神龙变得犹如一条小泥鳅一般,紧紧缠住摔琴的胳膊,似乎有些害怕。 摔琴不知道神龙为什么有如此反应,下意识点点头:“是的!” 帝晶大人兴致高昂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满意的神情:“难怪味道这么好闻。”顿了顿,他又笑嘻嘻地问端木幽兰:“小端木,说吧,你这次来【无道原】有什么目的?” 端木幽兰收起笑容,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找万宝仙叙叙旧。” “什么?”小道人提高了嗓门:“你找万宝仙叙旧?我不信!” 端木幽兰知道帝晶大人是小孩子心性,所以故意说话只说一半。“也不全是叙旧……” “哎呀,急死我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帝晶大人性子急躁,忍不住嚷道:“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端木幽兰闻言脸色越发暗沉,双目更是莹光流转,竟似乎要流泪了。看得一旁的曲杨和广凌等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风抚琴心里暗骂了一句:“什么道门高人,竟是个专擅撒娇的骚女子!” 帝晶大人见端木幽兰的样子,更加笃定:“好哇!那个万宝仙,果然喜欢欺负后辈,我一定要替你报仇!”说到这里,他又犯了难:“不过要找他报仇可不容易啊!” 端木幽兰俏目流转,突然又露出笑意:“他倒也没有欺负我,只是欠了我钱不肯还,所以这次我是去找他讨债的!” “讨债?哈哈!有意思!”帝晶大人乐了起来:“你若是去跟他讨债,岂不是要把万仙谷闹得鸡犬不宁?万宝仙那老东西最喜欢清静,如果你们这帮人吵上去……那可就……”帝晶大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露出坏笑,似乎已经幻想出万宝仙被端木幽兰逼债时的滑稽样貌。 端木幽兰趁机给李宏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自己快要成功了。 李宏聪慧异常,察言观色,立刻领悟了端木幽兰的用意,猜到这帝晶大人必定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不能以寻常方法应对。 帝晶大人高兴了片刻,却好像记起了什么事,突然脸色转阴:“不对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你要去找万宝仙讨债?那岂不是要从我这【黑晶山】通过,还要穿过【无道原】?你知道规矩的啊?”话虽这样说,但端木幽兰讨债的事显然已经勾起了帝晶大人的兴致,他不管真假,都不想错过看好戏的机会。 端木幽兰从帝晶大人的语气里已经读出了他的意思,于是趁热打铁:“帝晶大人,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你得替我做主啊。我如果不赶紧去跟万宝仙讨债,以他的性子,过不了几百年就得不认账了!” “说得是!说得是!”帝晶大人喃喃自语:“但是就这么放你们过去,不符合规矩啊!你知道的,要过黑晶山,必要过三关!这是千万年不变的规矩,若是你师父在,她能破我的法术,我拦不住她,也不算坏了规矩。” 李宏闻言跃跃欲试,他已经猜出了对方法术的端倪,自信能够破那帝晶大人的法术。但是却被端木幽兰止住,她微微一笑凑到帝晶大人身边:“你看那边两位小姑娘,味道可好闻了!不如这样……” 帝晶大人嘻嘻嘻笑个不停,最后终于被端木幽兰说动了。“好吧,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而且你又要去讨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去跟那个小姑娘说定下来吧。我喜欢那个穿宫装的!” 端木幽兰不容李宏发问,转身来到禾木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禾木小脸顿时羞得绯红。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似乎答应了什么。 李宏虽然豁达,但此刻却有点憋屈,忍不住问道:“你答应了他什么?禾木可是我的同门,必须随我同去!” 端木幽兰嗔怪地看了一眼李宏:“就你人小鬼大!人家禾木自己都答应了,你又不是人家师父,管那么多做什么?不想要东西了?” 李宏闻言气闷,但看了看禾木,禾木确实又点了点头示意是自愿答应的,于是李宏也无话可说。 曲杨、摔琴和飞琥也想说话,却都被端木幽兰冷冰冰地一挥手,打断了话头。“最多两日之后,我就来领人。帝晶大人,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哟!”说完,端木幽兰玉臂一招,一团云雾瞬间将余下众人裹住,朝着山外飞去。 云雾一离开那大山,端木幽兰便收起了笑容,顷刻间变回那高冷的道门前辈,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一言不发。 李宏终于忍不住发问:“这帝晶到底是什么来历?不就是有【法核成晶】的手段嘛?与他斗一斗又有何妨?” 第七十六章 法核成晶之术 还有一更,在大约七点。 “我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就看出来帝晶的手段了?” 李宏一摊手:“这手段虽然罕见,但也并不难猜吧!” 然而余下众人却是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李宏说的是什么。 端木幽兰又问:“那你知道怎么拆解那【法核成晶】的手段吗?” 李宏稍微思索了片刻,希望将自己想到的办法叙说得完备一些。“法术都是灵力组合、配对而成的嵌段,因为结构太复杂,通常需要保持一定的灵活度,以使得各部分能适时发挥作用。所谓的【法核成晶】的手段,想必是反其道而行之,利用特殊的法力将法术嵌段硬化,使之形成法术的结晶,从而失去活力。要破这个手段不难,只需要使用最简单的法术即刻。” 端木幽兰微微点头:“不错!看来你宣称自己是李宏的传人倒也有几分道理,像这法术结晶与无定形的分类,非是寻常修士能明白的道理,你的师承确确实实有几分不凡。” 李宏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解释:“如果使用最简单、最纯粹的法术,那法术本身长度极短,构型就不重要了,也就无所谓结晶不结晶,对方的手段自然无效。按照这个道理,如果是单纯的五行元力法术,或者最简单的御剑之术,都可以无惧那【法核成晶】的手段!” 广泽听完,在旁边唠叨了一句:“要是我还有飞剑,那就偷偷戳他一下子!”话虽如此说,但明显底气不足。 飞琥笑着摇摇头:“你以往最是嚣张,怎么这会子却有些胆怯的样子?” 广泽的脸微微一红:“我嚣张不假,但是不蠢。那妖怪浑身一股劲力,不用说也比我强出十万八千里。连端木……端木仙子都不敢跟他硬碰硬,我自然也是不敢了!” 广凌没想到自己的兄弟也有认耸的时候,想到他并非一味好勇斗狠,不仅没有取笑,心里反而有一丝欣慰。而且此刻再看端木幽兰,便觉得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高冷与遥不可及,心里高兴,脸上便带了笑意。飞琥在旁边看得清楚,也跟着笑了一下。 摔琴则感觉到肩上神龙在瑟瑟发抖,下意识看了看它,忍不住惊道:“这妖怪果真厉害,连你都吓得这般了!” 神龙在摔琴肩头吐出一口气:“若不是端木仙子在前面抵住了大部分的妖气,我真有些抵挡不住了。那妖怪来历非同小可啊!” 风抚琴和曲杨到此刻方才知道,原来刚才不知不觉中,是端木幽兰施法抵御住了对方的气势,难怪自己没有特别的感觉。 端木幽兰面沉似水:“这妖怪的本体自混沌初分后便在这里存身,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万年的修持,自然是非同小可。莫说是我,就是我师尊来至,也多半不是他的对手,当然不能跟他硬碰硬了。” 李宏闻言心中一凛,他与端木幽兰的师父乃是旧相识,知道花中人虽然还没有到三境九阶圆满,但却也差不太远,比起自己前世的修为实在是不遑多让。如果连花中人都没有必胜那妖怪的把握,那么自己就算恢复全盛时期的法力,也很难预料斗法的结果。 “我久在深山修行,对尘世上这些妖怪反而不如端木知道得详细了!”李宏心里这么想着,却又为端木幽兰感到高兴:“她跟随花中人修炼多年,如今也已经小有所成了。” 曲杨最是好学,可惜却跟李宏前世一样,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天福地内静修,所以对外界之事所知甚少。她虽然没有累世积修的经验,但天赋实则不错,只不过面对李宏这样的‘前辈’以及端木幽兰这样的‘天才’,她的才学便显示不出来罢了。此刻她听说那妖怪这般厉害,于是鼓着一双眼珠,仔细想了想:“端木道友,你刚说那妖怪的本体在此地修持了不知几万年?不知道那妖怪的本体是什么?莫非就是刚刚那一座大山?” 风抚琴闻言摇了摇头:“凡有九窍者皆能修行。那山石之物,哪里有窍穴?如何容纳灵气?你莫不要被凡间的志怪小说给骗了!我平生只听过草木鸟兽修炼成精的,却没有听过山石可以成怪的。”风抚琴这话倒也不假,符合一般修士的常识。 曲杨不喜欢风抚琴,更不喜欢她出言指正,但此刻却并没有反驳。因为在她看来,自己的这个猜测也有些过于匪夷所思了。 哪里知道端木幽兰却微微一笑:“你猜的不错。帝晶大人的本体就是那万丈高山!他不仅独创了【法核成晶】的手段,法力更是通天彻地,所以就算咱们知道破解【法核成晶】的法子,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不由自主地回身远望,就见巍峨山岳在夜幕中顶接霄汉,隐隐有一股与天比高的气势。寻常灵兽飞禽成妖,若是回复本体形状,必定力大无穷。可以想见,眼前这般雄伟的高山成怪,别说法力,就是本体往地上一滚,也得压死几百个顶尖的修士。移山的神通可并非是人人都会,更何况是这般巍峨的大山。 “那妖怪自混沌初分就立在此地?那它活了多少年?难不成真的能与日月同辉,天地齐寿?”李宏却有些不太相信地说道:“这般的大妖,就算他延年益寿有道,难道能逃得过道门三十二祖的围剿?” 端木幽兰恩了一声:“它的本体虽然诞生在混沌初分,但得道却是若干万年之后的事。而且自它得道以内,已经涅槃多次了。下界的妖怪,自然不可能跟天上金仙一样真的与世长存!” “涅槃?”广泽惊呼了一声。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是众人中对这个答案反应最强烈的一个。面对大家惊疑的目光,广泽尴尬地一笑:“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耳熟罢了,不要介意。”他说完之后瞥了一眼兄长广凌,见广凌呆呆地看着端木幽兰,并没有反应,这才放心下来。 端木幽兰对广泽的反应毫不介意,却对李宏的寻根问底感到狐疑:“他对长生之事关心得是不是过分了?” 第七十七章 涅槃的二十五丹大妖 帝晶是茫茫【黑晶山】受日月精华沾染,自然而生,故而得天独厚。他那【黑晶山】又称为【灵山】,因他是灵山修成的妖怪,所以寿数也非比寻常。 妖怪在修道上比起人类有诸多先天不足之处,灵智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道门弟子修到【启灵台】的天地之后,识海开放,灵智的潜力全开,所以可以领悟非常复杂的天地运行规律,可以学习庞杂繁复至极的法术,可以记住细如微尘的过往见闻。 然而妖怪也并非一无是处。鸟兽飞禽得道,生而有异能,或者能飞,或者能游,或者能遁。最关键的是先天体力强悍,而且其中许多种类的寿元都极其绵长。如果是乌龟得道,即便修为不精,也有数千年的阳寿,如果是树木得道,甚至可有万年岁元,更不用说是灵山得道的帝晶了。 不过就算寿元再长,升不上紫府天界,终归是无法真正与天地同寿的。所以即便是得天独厚如帝晶之辈,岁数仍旧有限。多则数万年,少则万余年,便要经历一次死亡。 天道延绵不绝,黑晶山本体不灭,所以每一次帝晶死后,黑晶山本体经过若干年的阴阳调和与滋润,就会又生出一只妖怪。每次新出生的妖怪并不记得过往诸事,但之前每一只死去的妖怪都会将毕生的记忆与所学印刻在灵山之上,以供新生的妖怪学习。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之后,新的帝晶便会享有前代帝晶的知识和阅历,继承前者的衣钵。于是若干万年以来,帝晶就以这样的方式不断‘重生’,称为涅槃。 众人听完端木幽兰的解释,无不惊骇。唯有李宏心存疑惑,因为他本身是历劫九世而来,在他看来虽然新的帝晶可以不断继承前辈帝晶的阅历和记忆,但毕竟是不同个体,无论如何也算不得重生,这【涅槃】因此实在有些名不副实。但是转念又想,虽然是不同个体,但既然全盘继承了前辈的记忆,那么与重生又有什么不同呢?一时间陷入这迷思之中不能自拔。 其余几人自然也有所思考,然而他们并不确切地知道道门是有历劫转世秘法的,所以虽然好奇,却并不会真的疑惑,毕竟没有感同身受的立场。 端木幽兰一边驾云一边打量身边的李宏,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帝晶法力虽强,可惜成也灵山,败也灵山。他一生依靠灵山,所以也无法离开灵山本体半步。不然以他的实力足以独步天下了!” 众人恍然大悟,扼腕叹息感叹不已,纷纷说道:“难怪这般厉害的妖怪却在人间无名,原来是个住家的,不能远游。” 李宏听见云中诸人惊呼,这才回过神来,瞥见端木幽兰正在打量自己,心里一惊,暗忖:“她难道看出什么端倪来了?”李宏突然想起端木幽兰刚刚最后一句话,于是计上心头,诚恳地问道:“它自己离不开灵山,那它的法术呢?” 端木幽兰一笑:“难道你不知道这西南蛮荒之北有一片【道祖碑】吗?无论多强的法术,只要是妖怪发出的,都过不了碑线!” 李宏装出‘原来如此’的样子。“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不仅李宏‘不知道’,其余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道祖碑】,就连风抚琴都大吃了一惊。她的风魔岛号称地仙之祖的传承,对天下各处秘辛都有所了解,却偏偏对这片蛮荒之地几乎一无所知。此地称为【无道原】,看来名不虚传。 端木幽兰将李宏的表现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摔琴记挂着师妹,于是不解地问道:“那把禾木留在黑晶山是什么用意?她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帝晶虽是妖,却极有原则。而且它是黑晶山修炼而成,不事荤腥,没有什么凡尘欲念,与人无碍。”说到这里,端木幽兰看了看几个天然宗的弟子:“帝晶一生只有一个爱好,而且是个怪癖。” “什么怪癖?”曲杨性子急,忍不住问道。 端木幽兰悠然一笑:“他喜欢闻人的味道。你们天然宗修炼道木灵根,味道最符合他的口味,所以我让禾木留下陪他玩耍两日,作为我们通过黑晶山的条件。不然我可没有把握能通过他的三关!” 众人再一次恍然大悟,唯有李宏又一次皱眉。他看了看端木幽兰,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带着众人同行,原来是早有算计。端木幽兰与李宏有旧,然而眼前的端木幽兰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李宏认识的懵懂天真的小姑娘了,在李宏的眼中,她有了明显的不同,不仅因为她的修为如今远在李宏之上,更因为她的心智也已经超过了李宏对她的预期。 “怎么样?还不服气吗?”端木幽兰突然露出调侃的口吻:“帝晶可是有二十五颗元丹的大妖怪!就算我师父来了,真的动手,借助无上法宝,也只有三成胜算而已……当然了,破解帝晶的法术,然后扭头就跑,那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李宏听出来端木幽兰最后一句话是在嘲弄自己,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怒气,但是转眼再看端木幽兰,她偏偏适时露出了倾国倾城的莞尔一笑,顷刻间又打消了李宏不少怒气。李宏一惊,心说:“她难道在用法术干扰我的心境吗?”一念及此,立即凝神静气,抱元守一,再不作他想。须臾后,心绪安宁下来,而端木幽兰早已经恢复如初,摆出了一贯的冷漠神情。 李宏知道,端木幽兰不是冷酷淡漠的为人,但她距离凡尘太远,距离周围的众人太远,而距离是可以抹杀一切感觉与交情的。 “二十五颗元丹的大妖!这是什么样的存在?”李宏突然觉得尽管自己九世累修,可却仍免不了‘井底之蛙’的窘迫。世界至大,道法至高,他对九天之上的道祖真仙们的向往之情尤甚。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无名山谷,身神教的无极宫内,身神教的教主正躲在厚实的黑袍后面冥思苦想。刹那间,五十多种对于未来的推演呈现在教主的识海之内,精彩纷呈。每一种推演都有不得不如此的必然性,却都有竟会如此的意外。 教主用手扶着自己的腮帮子,面无表情,他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因为每一种推演都太逼真了,让他无从选择。凡人看不到一点未来,于是很焦虑,他们不会明白,当一个人可以看到数种未来,然而却不知道哪一个会成真时的焦虑才是真正会令人疯狂的。 “妈的!推演最迷人也最恶心人的地方就是按照同一个逻辑却可以演变出无数结果,每一个都很逼真,却没有任何一个能笃定发生。那我还推演它做什么?”教主叹了口气,抬起手喊道:“传【护教望月神】、【护教金锤神】和【护教观星神】!” 第七十八章 蒲公英 自从越过了延绵广阔的【黑晶山】之后,端木幽兰一直在催云飞遁,然而速度却好像慢了下来。 从南疆身神教到这西南【无道原】足有万里之遥,然而端木幽兰却只花了不到一个晚上,便走完了所有云路。【无道原】号称千里,但是走了将近整个上午,如今已经日当正空,可是一行人似乎才刚飞出了不过两三百里而已。 曲杨扭头看了看依旧巍峨壮丽的【黑晶山】,不解地问道:“怎么走了这么许久,那山还像是在不远处一般?” 风里沙话一直不多,这时却答道:“想必那山真是极大的缘故吧!” 李宏表示赞同:“拥有二十五颗元丹大妖的本体果然非同寻常。不仅如此,这一片所谓的千里【无道原】被极强的法术颠倒了乾坤,压缩了空间,每行一步都似千山万水。”李宏虽然开口说话,但是双目依然紧闭。 摔琴与曲杨闻言都微微点头,天然山上同样有这等禁制,她们二人对此十分熟悉。点头的刹那,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突然都涌起一点悲凉之意。离山时,算上李宏一共七人,如今在云上的却只剩四人了。原本想象中应该轻而易举的事情,到了现在却是一波三折。前途未卜不说,更是丢了同门,叫人唏嘘。 李宏闭目养神,恢复真元,而旁边的飞琥则一直朝着北面观望,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抚琴此刻也闭目而坐,默不作声,偶尔睁开眼睛看一眼端木幽兰,然后就面无表情地继续静坐。她此刻面上冷静,实则心里也是波涛翻滚,因为刚刚遇到的帝晶真是让她大吃一惊。要知道,妖怪凝练内丹与修道之人不同,往往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所以都是随着修为越高,元丹数量越多,因为元丹中含有妖气,达到一定程度后就很能继续提高,只能靠数量取胜。七丹大妖的实力已经堪比修入第三境的修行高手,远不是风抚琴可以对付的,以此类比,二十五颗元丹的硕妖,怕是要跟道门三十二祖去比肩了。由不得风抚琴不心惊。 剩下风里沙没有师姐那么敏感,百无聊赖之际,所以才跟几人闲聊起来。 广凌依旧如同着魔了一般,时不时地打量端木幽兰,显得心不在焉,但他身边的广泽却是定下心来,跟风里沙有一茬没一茬的说话。不说脏话,不再埋怨,暂时放下戾气之后的广泽也显得彬彬有礼,加上他多年在外行走,见闻广博,言谈风趣,与众人初次遇到他时的印象迥异。 “【祛法庄】你也去过?”风里沙笑嘻嘻地拍了拍广泽的肩膀:“那地儿可不好找啊,一般修士都没听说过,没想到道友你竟然也去过?”说完,他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只有去过祛法庄的广泽可以领会。 广泽随意地一歪,倒在云上,右手轻轻一抓,揪下来一片祥云,拿在手里把玩:“【祛法庄】虽然有趣,但是还有一处地方,不知道风道友知不知道?” “你且说来听听?” “恶语镇知道吗?” “鳄鱼镇?”风里沙坐直了身子,露出极大的兴致:“全是鳄鱼的镇子?” “非也!”广泽摇摇头:“不是鳄鱼,是恶语相向,说坏话的镇子!” “天下还有这等地方?”不仅风里沙来了兴致,旁边的摔琴也被勾起了兴趣,于是猜问道:“难不成,那个镇子里的人天天都用恶语跟别人打招呼?” “非也非也!不过嘛,摔琴猜得也不算太离谱!”广泽更加得意了,咧嘴一笑,然后压低声音:“恶语镇的人不是用恶语跟人打招呼,而是用恶语当做银钱买东西的!” “啊?!用恶语当成钱?这个地方可真够奇怪的!”摔琴毕竟是年轻女子,虽然心情沉重,但听到这样稀奇古怪的事,还是忍不住寻根问底:“那在这个地方买东西也太容易了吧!”虽然修道之人不使钱财,但摔琴还是下意识想到了这一点。 “不容易不容易!”广泽一伸手又抓住一片从远处飘来的蒲公英绒球,握在手里,漫不经心地回道:“虽是恶语,但又必须是实话,而且一天之内不许重复,规矩极多。你想啊,要对一个人恶语相向,又要保持实事求是,那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的毛病再多,总有限度,更何况除了毛病,是人总有优点,有时候缺点被优点掩盖,就更不好恶语相向了……” 广泽自顾自地说:“所以现世中,有时候为了对人恶语相向,自己首先得披上恶人的伪装,这样才能做到罔顾事实。不然,实事求是地骂人,那可真不是易事。” 众人闻言无不点头,摔琴心说:“这广泽有时候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说完瞟了一眼广凌,广凌却是充耳未闻,双目只顾盯着端木幽兰。但端木幽兰专心驾云,对广凌的目光却是视若无睹。 一行人正在‘优哉游哉’地闲聊,端木幽兰却突然冷笑几声,嘴唇微微动了几下:“我没有说话,你倒是不客气,来了又来,真当我看不见你吗?” 一句话让众人莫名其妙。李宏则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广泽手里的蒲公英,然后手一指,放出一团火焰。呼啦一声,蒲公英在广泽手里点燃。 广泽吓了一跳:“这是干什么?一朵蒲公英而已,跟你有仇啊?” 端木幽兰秀发飞舞,头也不回地对李宏说道:“你也看出来了?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李宏淡淡一笑,然后问其余几人:“你们看这天上是什么?” 众人四下张望,什么也看不见。李宏随即呼出一口气,众人眼前一花,这才发现眼前不知道何时已经铺天盖地的都是蒲公英的绒球,正在随风四散,好似雪花一般,轻舞飞扬着。 飞琥忍不住说了一句:“好美啊!” 曲杨的大饼脸一扬:“的确有几分意境!”话音未落,不远处的风抚琴却突然睁开双眼,在云中站定,神情严肃地喝道:“大胆妖孽!”原来她也看出了这些蒲公英的端倪。 第七十九章 无道原中来去公 晚上还有一更! 【无道原】有东南西北四个入口。东面的入口是一片大泽,北面的入口是连绵群山。身神教三个得道多年的妖王驾云来到【无道原】外,却突然驻云不前。 “望月,咱们走哪一条路?”一个身材高大披着黑发的妖王朗声问道。若只看他的容貌,实则俊朗非凡,如果不是两边手肘上微微有一点冒出的骨刺,常人决计看不出他其实是妖族而非人类。 身边穿着黑色长袍,容貌老成的妖王正是望月,他皱着两条异常浓密的眉毛,显得有些犹疑:“观星,你最擅长趋利避害,你说咱们走哪条路?”两个妖王都是身神教的护教神,头一天被教主从极南方拘唤前来,然后与端木幽兰和李宏激战一场,都吃了点小亏,心里正憋着气。但两个妖王都是修行多年的持重之辈,来到这【无道原】外,也不敢造次。 观星身材矮小,穿着不伦不类的道袍,但却显得精悍。他在云端站定,四下打量:“【无道原】乃是群妖汇聚之地,除了咱们三十六洞天的妖王,就属这里的同道修为最高。咱们不是这里的出身,还是小心为妙。”说完,伸手抓风,使劲嗅了嗅:“这里没有仙味,那个【玉清门】的女道士没有从这里入原!” “没有从这里入原?”望月有些疑惑:“这东面的入口是最顺路的,她为什么要绕路?” “我尝听闻【无道原】是‘东凶,西恶,北毒,南玄。’这东边的大泽里俱是一些洪荒异兽得道,大多灵智不高,但却性子凶残,要从这里进【无道原】倒不太难,只不过要且费些功夫。西面的【万丈绿海】里则分作数个妖王部落,各个凶狠,世代传承,势力极大,其中不乏有咱们这样的七丹妖王。北面的水陆八百里,则是一些形形色色的虫、昆、羽、鱼修炼成精,腌臜繁杂。听二位大王说来,那【玉清门】的女道士修为极高,皮囊极美,想来是不愿意从北面进原的,不然难免惹一身腥臊!” 望月不住地点头:“难怪教主总是夸你观星是博古通今,咱们妖族有你这样博学之士,实乃大幸。” 观星一摆手,也不客套,继续说道:“唯有南面,只有一座【黑晶山】是唯一的屏障。我听说那【黑晶山】之主,人称帝晶大人,乃是修炼了不知几十万年的硕妖,道法通玄,平素不与其他妖类来往,最喜与道门交通,想必那女道士是往南面去了。” 黑发妖王性子直爽,闻言略有不喜:“既然是妖族前辈,怎么却去捧道士的臭脚?难不成天上真仙还会给他留个位置?” “金锤老弟,人各有志!既然是妖族前辈,想必自有见识,咱们不必操他人之心!”望月呵呵一笑:“如此说来,咱们从南面进原是不大可能了?” 观星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沉吟了片刻:“帝晶大人实力深不可测,咱们仨人合力也未必是其对手,没必要跟他硬碰硬。北面和东面的妖族与咱们都不是一个路数,传承不同,也不好打交道,还是绕道从西面进原比较好!” “绕道去西边?”金锤有些不乐意,压低声音说道:“多绕那么多路,咱们还赶得上女道士吗?教主可是说得清清楚楚,让咱们务必拦住她,不让她去万宝仙那里借宝,可别耽误了正事!” 观星长袍无风自动,脚底气流汹涌,只见他微微一笑:“金锤老弟,你还不知道我弄风的手段吧?咱们架一阵疾风,顶多半个时辰就能绕到西面。放心!南面进原,虽然只有一座【黑晶山】作为屏蔽内外的藩篱,但进了千里【无道原】以后,万仙谷南面的【无根草原】上还有几个难缠的家伙,女道士不一定有那么快的手脚。咱们且速速去来!” 望月对观星久仰大名,对其言听计从,一拉身边的金锤:“老弟,观星大王乃是咱们弟兄中最先结出第七枚元丹的大妖,他的话错不了!” …… 【无道原内】,漫天的蒲公英遮天蔽日,虽然好看,却又诡谲。 “这下面的【无根草原】乃是【来来去去公公】的地盘,他也是个难缠的老妖!” 端木话音刚落,空中一阵狂笑,笑声其实十分爽朗,与之前帝晶阴测测的怪笑决然不同。 风抚琴站在云边,已经看出对方底细,猜到这无边无尽的蒲公英乃是那妖怪的分身,心中惊骇。 身外化身之法,千奇百怪,各门各宗更是各有千秋。 传说中最厉害的是道祖的一念化五神,每个分身都是无中生有,拥有与本体一样的思维、记忆与法力。换言之,就是能力瞬间变成五倍。 除了这传说中的大神通之外,七十二地煞之术里也有【借物化身】,【托影成形】,【神念分化】等等诸般化身之法。然而,所化分身的能力却是千差万别。 严格而言,化身与分身又有不同。分身通常有自己独立的意识,或者完全没有意识,只在主体需要‘显形’的时候,才会与主体发生识海连接。而化身多数时候都与主体同思同想,所得讯息时时刻刻与主体保持同步。化身的实力很大程度取决于主体的修为,而分身则可以借助法宝,成为超越本体的存在。当然,两者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万法归宗,异曲同工之妙而已。 然而,像眼前这般数以亿计的蒲公英都是分身,那可就真得恐怖至极了。就算每一朵蒲公英都毫无战斗力,仅仅当做耳目眼线,也可做到‘足不出户,尽知天下事’。 李宏对风抚琴和风魔岛有天然的亲近,怕她吃亏,正要出言劝阻,却被端木幽兰轻轻一拉衣袖。李宏眉眼微动,明白端木幽兰是有意要让风抚琴出手,于是按下自己的法力,心里却不由得暗忖:“果然每个人来此都有自己的用途,不知道她会让我做些什么呢?” 笑声此起彼伏,从无数个蒲公英的分身传来,抑扬顿挫,竟似一曲美妙的歌曲。风抚琴被那笑声扰得心神不宁,右手轻轻一挥,数团灵气消散开去。 李宏一看,大感奇妙,暗赞风抚琴果然不愧是风魔岛传人,唤风术当真别具一格,远超常人。 感觉不到法力狂暴,听不见雷声咆哮,只一眨眼,一道狂风便凭空出现,瞬间化为三股,分成上中下三层湍流,朝着数不尽的蒲公英刮去。“我倒要看看你这分身抵不抵得住我风魔岛的【三系风】!”风抚琴挺身而立,大宗派弟子的风范一览无余。 第八十章 斗风 风是什么?流动的气体是也。 寻常的风,流动起来的是寻常的空气。不寻常的风,流动起来的可以是精纯的法力,也可以是致命的毒气,可以夹裹雷霆烈火,也可以卷带金沙迷烟。 【风术】之所以独具一格,便是因为它的多变与包容。 最简单的招风之术,就是奔跑,依靠身体的快速运动激荡空气。 妖怪们喜欢弄风,因为大部分不会腾云驾雾。他们弄风的手段无非是【吹气】,【振翅】,【鼓肱】,抑或【击风】。有些法力的,便用真元催风,来回交击,上下鼓荡。有些道行的,还懂得利用内外压差,转换风势,能够引动湍流,形成风眼,顺带在风里加一些攻击手法,不一而足。 海外风魔岛之所以闻名遐迩,除了因为他们弄风的手法高明之外,还因为他们在风魔岛上养了成群的【风精】和【风魔】。 【风精】与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法力嵌段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比起风系的法力嵌段更加专精于风术。只要懂得召唤与使用【风精】,它们是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完全不受天地灵力的限制。 所谓的【风精】乃是一种天生的精灵,这种精灵细如芥子,思维简单,本身既无经脉也无法力,但却天生一种异能。须知天地大道,冷热交互,热力总是从高温物体传至低温物体,然而【风精】却是天生的逆热者,永远的脚冷头热,而且如果不加限制,头脑会越来越热,手脚会越来越冷。这种属性被风魔岛的祖师发现,随即发展出了一整套招风唤暴的手段。 使用【风精】几乎不需要法力,只要按照特殊的方法指挥操纵【风精】即可。所以若是实力相当的两个修行者,比拼风系法术,没人可以胜得过风魔岛的弟子。 李宏一双神目看的清清楚楚,只见风抚琴一出手,那团法力中包裹的数以亿计的【风精】便四散而去,然后按照风抚琴的心意,排兵布阵,组成不同的细小单元。顷刻之后,每个小单元便将空气分割成内外冷热两层,在风抚琴一点法力的控制下,无数细小的空气对流被她同时释放,转眼便形成了飓风。 上一次亲眼看见风魔岛弟子施法,那还是若干万年前,李宏第五世时的事情了。 端木幽兰也露出赞赏的神色,这一手召唤风暴的法子,风魔岛真是独步天下。 曲杨跟风抚琴虽然气场不和,但此刻也不得不佩服她手段的高超。 “难怪你们风魔岛这般骄横,果然有两下子!”广泽跟风里沙混得熟稔起来,说话也随意多了。风里沙面含微笑,因为自己的师姐妻子大展身手而感到与有荣焉。 【三系风】并非三种灵力属性的风,而是三种不同流动方式的风组。这个法术完全由【风精】完成,上中下三层湍流,最上层【风精】密度最大,中层密度最低,而下层密度居中。这样安排的目的,是确保被风术卷入其中的物质不能脱身。 果然,摇曳不休的蒲公英被风抚琴的风卷一刮,立刻汇聚一处,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东北飞去。 笑声被风声掩盖,似乎【来来去去公公】的所有分身都被飓风刮走了。 风抚琴正要得意,天外日光突然一晃,显然是被热流所扰动。李宏惊道:“好强的风力,风道友当心了!” 风抚琴是弄风的能手,对风的触觉自然比李宏更甚一筹,眩光一闪的瞬间,她便看出来自己的风力被一股更强大的飓风给顶了回来,不仅如此,对面那飓风里夹裹着浓厚的灵气,将风卷中的空气烧得炙热无比。很显然,风抚琴放出去的【风精】全部阵亡了。 热气风卷的威能比寻常风力更甚,这是风魔岛弟子的常识。风抚琴脸色微变,一面心疼自己刚刚放出的数以亿计的【风精】,一面口中念念有词,召唤空气里的法力嵌段,瞬间组成数道法术。 御使风系法术,除了法力强弱以外,启动的手法与控制风力的精准度也至关重要。顷刻之间,风抚琴便又使出了至少七种不同的飓风。 半空中的热气风卷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大有惊叹赞赏之意,迎面而来的法术规模也立刻应声小了三分。 李宏本来正在担心风抚琴不是其对手,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望向端木幽兰,只见端木幽兰嘴角含笑,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论法力,那妖怪比风抚琴不知道高出多少,但为了跟风抚琴斗法,似乎特意降低了法术的威能,只比手段的精妙。 “这个妖怪又是你的旧相识?” “算是相识,但绝不是朋友。”端木幽兰传音回答李宏的疑问:“要想过【来来去去公公】这一关,还是不能硬来,只能智取。风魔岛的两位是正当其用!” 李宏对千里【无道原】了解不多,闻言只能相信端木幽兰的判断。 就这么一来一去两句话传音的功夫,半天里风雷激荡,双方已经交手了四、五次。各种风旋带着雷火、霹雳彼此碰撞,热潮一浪追着一浪,空气激荡之下令人为之一窒。风抚琴则是越战越勇,口中念咒,手里掐诀,浑身法力流转不休,若不是风魔岛没有符箓之术,只怕她也要使将出来了。 天空里的蒲公英来来回回,一会儿乘着北风,一会儿赶着南风,一会打着旋转,一会翻着跟头,被两边的法术驱来赶去,却始终没有走远。 风抚琴催动风术的手腕明显更胜一筹,不仅风势变化多端,而且风中隐含的其他威力也更恰到好处,最关键的是她一举一动都将法力运用到了极致,没有丝毫丁点的浪费。所以纵然她修为不及那尚未现身的大妖,但转眼斗了一百多个回合后,仍不见落在下风。 风里沙看得磨拳搽掌,在旁边跃跃欲试:“师姐,要不要我帮忙?” 风抚琴瞪着眼迎着风,在端木幽兰的云驾之上不住地打圈,一团一团的气流则绕着她旋转不休,犹如向女皇朝贡的大臣,殷勤而小意。灵气有条不紊地朝着四面八方的法术奔去,不断给法术添砖加瓦,法度严明,行事森严。她来不及回答自己师弟的问话,只自信地笑了一声:“不用了,那个妖怪要输了!” 话音刚落,对方的另一道法术已经飞到近前,乃是一团【阴丧风】,是坤巽两位对碰而成的飓风,当中含着一股阴寒之气。 风抚琴忍不住放声大笑:“才用了一百二十六道法术,你就黔驴技穷了?这道法术已经重复了!” 蒲公英里传来急促而懊恼的声音:“这个不算,是本公大意失误了! 第八十一章 磨嘴皮 下一更在十一点左右 蒲公英晃晃悠悠,聚而不散,任那狂风如何吹打,始终在半空漂浮。 若是风吹得急了,蒲公英们往远处一荡,分成数股,化整为零,便避开风头。然而风势一弱,它们就彼此牵连,逐渐又合拢一处。 “大意了大意了!”蒲公英们齐声大喊,显得很不服气。 与此相对的是风抚琴得意的大笑:“妖孽,你棋差一着,还敢嘴硬?” 蒲公英们一边喊着,一边再一次聚拢一处,这一次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左一晃右一荡,组成了一张人脸。‘人脸’上眉毛胡须应有尽有,看得清楚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那人脸张开嘴,一口就将风抚琴的狂风吸走,顿时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风抚琴冷着脸,显得十分不悦。她早知道对方法力远胜自己,只在是在斗法中感受到对方的意图,两人颇有默契地在比拼手法和法术的精妙,如今对方蛮狠起来,竟然靠着修为一举破掉了自己的风术,所以风抚琴既委屈又懊恼。 “端木妹妹,上一次见你还是两百年的事前了……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可不是喜欢出来走动的人啊……哦,我明白了……我可听说你的情人【苍茫山】的李宏十几年前遭了雷劫了,是不是闷在山上,郁结难解啊?出来散心是对的……照我说啊,修什么无上长生之道,人间逍遥多好……当初你就该听我的,直接冲上【苍茫山】,管他什么长老、掌门的,就凭你这样貌,他李宏还会真不要你?” “你跟你那师父一样,都是绝代佳人,不过你师父可比你洒脱多了……像你这么痴情的道门高手,天下可真不多了……” 那蒲公英组成的人脸絮絮叨叨,口无遮拦,该说的与不该说的,真的与假的,听来的与见到的话都说了出来。 端木幽兰早知道【来来去去公公】是个自来熟与大嘴巴的妖怪,当下也未十分见怪。反而是一旁的李宏顶着一张刘满的脸,露出了些许尴尬,他可没想到一个身处西南蛮荒之地的妖怪,竟然敢扯出自己与端木幽兰前世的纠葛。 曲杨闻言恍然大悟,心说:“她不远万里来到南疆寻那身神教的晦气,难不成那苍茫山的李宏渡劫失败与邪教有关?难怪前者她虽否认刘满是李宏的传人,却还是护着他,这当中的因果不小……”端木幽兰与李宏之间的对话通常都避着众人,所以曲杨模模糊糊猜到身神教与最近几次四九天劫有关,却并不确切知道。 云端其余几人闻言也都惊诧不已。 “难怪她对刘满是不是李宏的传人如此看重,原来……”飞琥双手捂着嘴,若有所思。 摔琴则下意识看了看李宏,她生性聪慧,似乎从李宏的表情里抓到了一点隐晦的意思,然而那股感觉转瞬即逝,并不十分明晰。“他自称是李宏的传人,虽然她当面指出他不是,但他二人的举止确实有些不合常理之处,所以她是在替他隐瞒什么吗?” 广凌则是众人中除了吃惊以外,心底最失落的一个。【苍茫山】天机长老李宏,这是多大的名头,那可是前一辈中道法最高强的数人之一,果然只有这样的天纵奇才才能得到端木仙子的青睐啊。广凌失落一阵,又觉得心里微酸,竟隐隐对已经遭劫了的李宏感到嫉妒起来。 风抚琴闻言却立即对端木幽兰大为改观,她原以为端木幽兰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修士,为人凉薄,不懂得真情。但此刻听蒲公英说来,她竟然其实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外冷内热。看来她来寻身神教的晦气,一定跟自己情人的遭遇相关了。 端木幽兰的个性一向是我行我素,当下被那【来来去去公公】揭短,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对众人的反应也毫不介怀,反而灿然一笑:“老妖怪,不要喋喋不休地岔开话题,你刚刚斗法可是明明白白地输给了风魔岛的风道友!这件事,我可一定要替你宣传宣传!” 那蒲公英组成的人脸前一刻还在笑盈盈,像极了喜欢唠叨的老人家,却瞬间被端木幽兰一句话激怒,须臾改换了脸色:“什么输了?本公只是大意了而已!怎么?她要不服气,我再陪她练两招!” “现在不是人家不服气,是你不服气!”端木幽兰神色如常,语气平淡。 蒲公英脸叹了口气,似乎知道自己吓不到端木幽兰:“哼!我本来还想着你刚死了情人,今日就不为难你,不用你闯我的三关,直接放你进万仙谷的,现在你把我得罪了,我可绝不徇私。” 端木幽兰忍不住大笑两声:“你和那帝晶老鬼都是口是心非,贪利忘义之徒,没有好处怎么可能让我们破例随便进谷?你就少说嘴了,做好准备等你的名声传到天下所有大妖的耳朵里吧。其实,输给风魔岛的弟子,也不丢人……” 风抚琴没想到端木幽兰斗起嘴来,也和她的法术一般犀利,话虽然不多,却句句刺中要害。而且端木幽兰话里话外都对风魔岛高看一眼,心里对她的敌意自然就减弱了三分,更何况一路行来端木幽兰的确展现了高人一筹的见识与法力,自己与她争锋落在下风也是自然而然之事。如此一想,心里虽然还存着些许与端木幽兰较劲的念头,但感觉上就亲近了不少。 果然,蒲公英脸被端木幽兰的话气得在空中震了三震,差一点恢复不了原状。“既然如此,来吧,闯我的【千影万形河】,我在下面等你们!” 端木幽兰嗔怪道:“我又没带着师父的法宝,怎闯得过去?” “闯不过去?那就来猜猜我的本体在我化身的哪一处如何?” 端木幽兰还是摇摇头:“这千里【无道原】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的分身已经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切换随意,意念同心,哪一个是你的本体哪一个是你的化身,你自己还能分得清吗?” 虽然是反驳的言语,但端木幽兰说出来的意思却是暗暗夸赞了一番蒲公英的法术高强。【来来去去公公】暗爽一阵,然后故意拉低声音,装作为难的样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就别想从我这【无根草原】过去了!实在不行,你们硬闯一下试试?” 第八十二章 赌斗(上) 两点下分类强推,那就两点再来一更吧! 李宏天生就对妖怪低看一眼,因为他出生道门正宗,代代转世累修,从骨子里就没将妖怪当做是对手。此刻闻言,他便有些蠢蠢欲动。倒不是他不自量力,而是他有一门法子,可以瞧出来对方化身的真假。 端木幽兰却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么个细小的动作却没有逃出蒲公英的眼睛:“这个小孩儿,你是想来试试吗?” 李宏微微一笑:“端木道友劝我别试,省得让你又输一次,将来在这千里【无道原】抬不起头。” 端木幽兰心里好笑,暗道:“这小子果然和他一样的蔫坏,我是让你不要不自量力,你却借着我的话来激这妖怪,一会斗不过他误了我的大事,看我怎么收拾你!”心里这样想着,但因为李宏已经把话说出口了,她也不好再做更改,于是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让对方去猜! “嘿嘿!”蒲公英脸气极反笑:“今天遇到的都是牙尖嘴利的人。端木妹妹,你不学好,交的朋友都走了这个路数,跟你们道门大宗的风范不符啊!” 李宏摇摇头:“道门大宗就是这个风范,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胡说!我跟道门五宗都颇有渊源,什么底细不知道?你一个小毛孩,怎敢在我老人家面前夸海口、说大话呢?你是什么来路?” 端木幽兰微微耸肩:“他是天然宗的弟子。” “天然宗?就是那个修炼道木灵根的门派?”蒲公英撇了一下嘴:“嘿!现如今天然宗的弟子也开始出来行走了?”说着,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似是打了个招呼。 曲杨、摔琴与飞琥三人这一次再不惊讶了,看来天然宗的名号在中原虽然并不彰显,在那十八重楼之地也并不十分显赫,但在千里【无道原】里却好似家喻户晓,遇到的每一个妖怪都知道天然宗的名号。 李宏却是玩兴大起,笑呵呵地说道:“来来去去公公,既然你自认为自己对道门五宗都很熟悉,那不如咱们来做个赌斗如何?” “赌什么?” “让端木道友出个有关道门五宗的题目,咱们来作答,谁答得上来谁就算赢,简单直接,敢不敢?” “你一个天然宗的小弟子竟然要跟我比谁对道门五宗更熟悉?哈哈!你可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不过我喜欢你,就和你赌了!不过别叫我‘来来去去公公’,实在太长,听起来就头疼!” “那不是你的名字吗?”李宏皱着眉问道。 “是我的名字不假,当初起名字时想来个特别的,没有深思熟了……不提了不提了……你就叫我【来去公】得了。” 李宏看看端木幽兰,言外之意:“怎么出题可就看你的了!” 端木幽兰正要说话,那来去公却突然尖叫了一声:“等一会,差点忘了,这个先来后到的顺序不能错了!在跟你赌斗你的题目之前,你得先跟我赌斗我的题目。刚刚是你跃跃欲试在先的!怎么样?是要硬闯【无根草原】,还是破我的【千影万形河】?” 李宏没想到这来去公是个喜欢较真的人,竟然如此一丝不苟,于是讪笑一声,坦然地说道:“论法力,我如今不如你,硬闯什么草原的还是算了。我天生水性也不好,什么河的也罢了。你既然说了‘先来后到’的道理,那你刚刚出的第一个题目是猜测你的本体神魂会存身在哪一片蒲公英里,咱们做这个题目如何?不算违背你的规矩吧?” 来去公大笑不止:“好小子,你竟然敢跟我赌这个?好!好!好!不仅不算违规,还是大大地合乎规矩!不过你可知道赌斗失败的下场?” 李宏一摆手:“不必知道,你只告诉我我赢了会如何?” “哟呵,好大的口气!你若是赢了算你闯过三关中的一个!” 端木幽兰脸色微变,她没想到李宏如此托大,心里难免担心。她实在太需要万宝仙的【照妖镜】去克制身神教的妖王,于是不经意流露出一丝犹疑之色。 曲杨看在眼里,于是扯着嗓子喊道:“刘满,你行不行?可不要逞强?” 李宏对这个曲杨也是感情复杂,她虽三番五次地跟自己作对,但骨子却并非是大奸大恶之人,难得的是也有一份忠勇耿直。只不过,人虽不恶,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宏本不欲理她,但转念一想,她法力比自己还强些,体内又正好没有内丹,何不用她一用。于是当下笑着回道:“我一人自然是势单力薄,如果曲杨长老肯助我一臂之力,那这件事就成了!” 来去公喊道:“这个赌斗只能是你和我,怎么还拉扯外人?” 李宏在云端起身:“赌斗的是我不假,我只是要她跑个腿,帮个手,这没问题吧?我年纪小,总得大人帮衬帮衬才是!” “你说得也有理,那咱们就开始吧!” 端木幽兰微微摇头,对李宏不太放心,李宏却突然拍了拍端木幽兰的肩膀:“放心,凡事有我呢!” 来去公有一亿六千八百八十六万个蒲公英分身,都是他多年累积而得。每一个分身都与他本体同思同想,意念想通。巧妙的是,当他本体不在时,分身们都有一点自主意识,妙用无穷,变化多端。 当下李宏跟来去公讨价还价,选定了一百万个分身作为赌斗对象。因为一亿多个分身实在太多,就算李宏最终辨别出来【来去公】降身何处,也太花时间了。 曲杨站在一边,看着李宏与一只蒲公英争来吵去,最后确定了细节,脸上是大大的窘迫,暗自后悔自己不该多嘴问那一句,结果被李宏拘住要给他跑腿。跑腿也就算了,哪里知道李宏故意要戏弄曲杨一番,竟然变出一个天蓝色的围兜,要曲杨戴上。 这围兜的样式跟人间两三岁婴孩吃饭时常用的差不多少,胸前更是印着一个巨大的孩童玩水的图案。 曲杨起初死活不肯穿,还是李宏偷偷告诉她:“这围兜大有用处,对斗法极有助益。”曲杨才将信将疑地勉强穿上了。这可爱的围兜配上曲杨的大饼脸,说不出的滑稽,她本身的形态又有几分拿模拿样的学究气,一本正经,于是两下对比更吸人眼球。 不仅云上众人觉得好笑,就是那蒲公英脸也不时发出笑声,到此刻曲杨才明白李宏所言不虚,那妖怪原是个搞怪的个性,现在果然被自己的奇怪装束分了不少心神。 第八十三章 赌斗(中) 分配妥当后,端木幽兰催云往更高的地方飞了数百米,然后将云驾悬停在无风无浪的天空之中,让众人俯视,观看李宏与来去公的斗法。 说实话,端木幽兰不觉得李宏能赢得斗法,暗自后悔没能预先阻止他。“我大意了,万万没料到他竟然临危不惧,敢于争先,在来去公这样的九丹大妖面前,还敢逞能!”端木幽兰摇摇头,不再说话。 要知道放眼天下,除了帝晶那样超乎常理的存在以外,在众妖之中,只有万仙谷的万宝仙可以跟来去公一较高下,据端木幽兰所知,天底下的九丹大妖就只有这二位。别看九丹大妖跟七丹大妖只差两枚内丹,但妖怪结丹越到后面越难成功,所以每一枚元丹之间的法力差距都是有数量级区别的。 众人看端木幽兰的脸色就知道这场斗法刘满胜算不大,摔琴是众人中最为关心刘满的,所以也跟着神色凝重起来。 风抚琴一面意犹未尽,一面好奇,另一面也有些担心。她隐隐然觉得自己被端木幽兰带来此地,必有用处,原本也想阻止李宏出面斗法,但看李宏自信满满,便不好阻拦。不知为何,她总认为李宏此人虽然年轻,但那一双眸子里的沉思,却是只有修炼了数万年的老道才可能拥有的,这是她出于女性的直觉,玄妙还在道法之上。 蒲公英脸继续在半空嘻嘻哈哈,显然这里面的蒲公英不准备参与斗法,而原本在半空四处漂浮的蒲公英群则开始有条不紊地分列配对,一些蒲公英晃晃悠悠地往地面的无根草原落去;一部分蒲公英组成行伍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散去,作为护法;还有一部分则按照李宏的要求,二十个一组,围成圆圈,然后按照乾坤八卦方位一层层地列队。 不大工夫,一百万只的蒲公英组成了大约三千多层的乾坤八卦,自南向北排在半空。 李宏看了看,然后十分满意地点头:“不错,排列得不错!” 蒲公英脸啐了一口:“这些化身都与我心念想通,犹如一人,自然是排得极好的!” 云上众人惊叹不已,做梦也没想到,轻飘飘如若无物的蒲公英竟然能排出如此整齐复杂的阵型。 “这得花费多少法力啊?”飞琥忍不住惊叹。“就算法力足够,怎么来操配法力,用什么样的法术来加持每一个蒲公英都是问题。” 广泽更是将此法惊为天人,心中暗忖:“如果我有此等手段,须弥山上什么剑术我学不会?只需把自己的分身安插在须弥山各处,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我的眼底……”想到得意处忍不住轻笑了两声,引来身边风里沙和风抚琴的侧目。 来去公摆好了架势,轻喝一声:“来吧!一炷香的时间,咱们分个高低!”说完,那蒲公英组成的人脸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两下,暗示赌斗可以开始了。 自始至终【来去公】的本体也没有显形,即便是到了现在也只不过是准备神魂出窍,下渡到某个分身当中而已。按照李宏与他的约定,等李宏也准备妥当,他就可以将神魂加持到了某一个化身当中,而所谓的一炷香是从现在算起,包括李宏准备的时间。 李宏自信地一笑,心说:“当今世上如果一个人可以看出神魂的去留,那恐怕也只有我了。” 众人包括端木幽兰都不知道眼前的刘满乃是真正的苍茫山李宏历劫转世而来,对神魂夺舍、存身以及加持的理解当世无人可出其右。这也是为什么李宏如此自信的缘故,若是比拼别的法术,自身法力不济,那还真不是对手。 李宏附在曲杨耳边轻语,曲杨听得连连点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众人无不好奇李宏到底说了些什么,正等得着急,曲杨突然双手往后一甩,矮胖的身躯往天空一冲,那可爱的围兜在空中摇晃荡漾、飒飒作响,滑稽之极。 然而李宏神色严肃,没有丝毫玩虐之意。他双目泛着精光仔细观看曲杨施为。就见曲杨来回飞腾,手舞足蹈,似乎在指挥那些蒲公英组队。事先说好了的,曲杨只是跑腿帮手,李宏也决不至于自食其言,所以让曲杨做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传话搭手的事情。 曲杨在空中飞舞,两只手却并没有闲着,似乎轻轻掂着什么东西,右手手腕不断地扰动,好像在缠绕线团似的。 众人狐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而几双眼睛里除了不知所措以外别无他物。 不仅端木幽兰看不出李宏在做什么,连来去公自己也觉得又惊又异。因为曲杨手里的确有一根法力凝结而成的线头,但那线头只有细微如尘的一点木原灵气,简直微乎其微,无论以什么法术调动,抑或用任何法宝来增幅都不可能达到对敌与制敌的功效,所以来去公惊诧不已。 这就是李宏出生道门正宗,九世累修的最大优势了。 寻常修道之人总以为修为境界越高越好,法力越强越好,手段越爆裂越好,然而在真正的道门大能眼中,划分好坏的尺度可没有如此简单。 道门修士以追求飞升紫府、长生不老为终极目标,这一点不假,但此总纲之下还有天地人伦,王霸仁义各种大道可以探寻。以长生而论,以飞升为尺,那么自然是境界越高越好。但若是道家门中弟子以寻求度人济世为大道,那么法力高则不如德行高更有用,以仁义为尺,则法力更是可有可无。还有那入世寻亲情之道的,求的只是心安理得,众乐平安与举案齐眉,以世俗情理为尺,没法力者反而胜过有法力者。 邪魔外道总要以一个道理压服另外一个道理,总要在大道上分出高低,实际上大道无形,万般道理,皆有所依。求自己所求,便是有所得。所以三十二祖的道统说得明白,大道万千,无碍高低,不存好坏,只求所求。 以这个道理来反论法术,也是如此。法术本身也并非是法力越强越好,无非是各有用处罢了,尺度适宜最为紧要。所以道门高深法术里有许多精巧的玩意儿,比如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种神通里就不乏争斗无大用,但却繁复驳杂至极的手段。 此刻李宏用的便是这样一个【见微知著】的精巧手段。 第八十四章 赌斗(下) 神魂有没有重量?这是个问题。 对于有些修行者而言,这也不是个问题。因为不是每个修行者都能想到这一点,也有极少数的修行者已经知道了答案。 二十三这是一个奇妙的数字,李宏记得清清楚楚。但二十三不是二十三两,也不是二十三钱,更不是二十三斤,而是将一两的重量等分成一百万份,其中二十三份的重量。这个重量比芥子还轻,比尘埃还要不可计量,然而对于李宏而言却是清清楚楚可以测量出来的。 【见微知著】的法术有它的极限,只能从一定重量的物品中分辨出细微的差别。两堆物品,其中一个比另外一个重上一个神魂的重量,能不能区分出来,还要取决于这两堆物品本身的重量是在什么层级。如果两堆物品都重如山岳,那这道法术决然无功。可如果两堆物品都只有一粒米重,那么李宏可以板上钉钉地分辨出来。 因此,曲杨替李宏在做的就是将这些蒲公英按照一定的数量分成若干组别,确保每个组别的蒲公英都在法术的分辨能力之内,然后再用一道细微的木原之力将各个组别连接起来。每个组别的蒲公英轻若蚕丝,但却完全相同。等所有的蒲公英都被这道‘绳索’连接好之后,李宏便算是准备完毕了。只要这时候来去公的神魂加入某一个组别的蒲公英,那么那个组别的重量便会改变,从而牵动整根‘绳索’,就像是打破了天平的平衡,李宏立即就能知道。 这一切完成得极快,一炷香只燃烧了一半。 李宏很爽快地点头,对于曲杨完成的任务十分满意。而李宏点头的意思也是示意,请来去公加持神魂。 李宏有意让曲杨替自己完成这些准备,也并非是他想要偷懒,而是为了保持自己神魂的清明,要赢得这个赌斗,其中还有一个关键步骤需要完成! 无风无浪,无影无形,一切都似毫无动静,来去公已经完成了加持。除了李宏之外,别人一无所觉。 只见那蒲公英组成的人脸又咧嘴笑了一笑,向众人表明来去公已经完成了神魂的连接。 就在同时,李宏已经跃身而起,来到一组蒲公英前。因为赌斗约在一炷香之内完成,所以为了节约时间,曲杨帮助李宏将蒲公英所分的组列数量并不太多,只刚刚掐在李宏法术的威能之内,一百万只蒲公英,堪堪分成了一千组,每组一千只蒲公英。 李宏一晃眼来到其中一组蒲公英前,淡淡地一笑。他已经感知到来去公的神魂降到了这一组蒲公英之内,接下来关键的一步就是辨识具体是哪一只蒲公英承受了来去公的神魂。这一步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其实不需要太多的法力和法术,最紧要的是李宏需要事先记住每一只蒲公英的重量,然后这时候才能做出精确比对。 因为事先不知道来去公会选择哪一组蒲公英,所以实际上李宏需要分别记住所有一百万只蒲公英的形貌和重量。这对于已经开启了识海,又有神魂的李宏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用最便捷的方法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赌斗。 李宏的法术奏效,只看了一眼,就识破了来去公的藏身之地。 来去公看见李宏神目一扫,从自己所在的蒲公英上晃过,心里一咯噔:“他竟然选中了这一组?不会真的被他识破了我的跟脚吧?”心中动念,有些想要抽身离去,但却又怕被李宏看破后说自己不守信誉,于是稍微犹疑了片刻,然而就是这细微的停滞也被李宏瞧出了端倪。 李宏有意戏弄来去公,于是使出一个高超的手段,做出一个要囚困来去公神魂的架势。这神魂出了窍,就算是落在自己的化身之中,也不似本体牢固,只要知道秘法,都能禁魂。来去公不知道底细,只觉得对方手法熟练圆通,气势骇人,吓得神魂往外一窜,又被李宏下一个招数拦住,拌了一下。 来去公心中大惊,知道李宏真的是寻到了自己,再无侥幸,已经认输,此刻担心的乃是自己真的会被对方所害。好在这一跳,李宏并没有真的阻拦,来去公松了一口气,回到蒲公英组成的人脸之中,歇了片刻这才长叹了一口气:“好小子,你有些门路,这一场斗法我认栽了!” 众人闻言喜出望外,但没人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李宏也没有说话解释,所以众人都在狐疑为什么来去公就认输了。 李宏和来去公彼此心知肚明,也不再细说。 刚刚李宏那一手本是虚晃一招,他无意加害来去公是其一,自己法力不足以真的困囚神魂是其二,所以自然也是见好就收。 端木幽兰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忍不住一招手,将李宏拘回身边,仔细看了看他,然后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曲杨一转身飞回云驾,笑呵呵地说道:“如今斗法胜了,我这丑死人的围兜可以解开了吧!?” 李宏一笑:“自然是可以解开了,不过我看你带着挺好看的,要不就这样穿着吧!” 曲杨知道李宏是故意挤兑自己,撇了撇大嘴:“我看你是个小孩子,又赢了赌斗,立了功劳,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说着,便解下了围兜。李宏收回围兜,心说:“多亏了这围兜立下一功。”原来刚刚李宏发出的骚扰来去公神魂的法术,其实是预先隐藏在这围兜之中的。旁人瞧着围兜上的图案滑稽,都没有在意深究,便被骗了过去。别看围兜上印刻着的大头小孩儿十分可爱,但小孩子若是骗起人来,比大人还要厉害。 飞琥忍不住惊叹了一句:“这样就赢了?!” 众人庆贺李宏取胜不必细说。 来去公棋差一招,则显得沮丧无比,这或许是数千年来他的第一场真正失利的斗法。 “你别太得意,咱们第二场赌斗鹿死谁手还尤未可知呢?”来去公一想到面前的小孩要跟自己比拼谁知道的道门秘辛更多,信心顿时又恢复了不少。“道门历史源远流长,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能知道多少?这一场赌斗我赢定了!” 第八十五章 继续赌斗 “不惑,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听不出方位与远近。 大殿正中的那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似乎永不知道疲累。 身神教的教主微微皱眉,他最不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不惑’,虽然那的确是自己的名字。姚不惑,一个怎么听怎么俗气的名字,的确是配不上如今深不可测的教主,但没有办法,这就是自己的名字,要伴随自己的一生。教主不是没有想过改换名字,可是改换名字这件事,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认识自己的人永远都称呼自己的旧名,那改名又有什么意义? 教主在黑袍中微微摇动了一下脑袋,今天黑袍的斗篷比平时靠后,教主的额头与双眼都若隐若现。他思索了片刻,对着大殿的一个屋角轻声说:“嗯,我考虑过了,可以接受!” “那就好!”对方的话也不多:“那就快点准备吧!等那个小妮子借宝回来,麻烦就来了!” “嗯!”教主显得有些不耐烦:“我听了你的建议,却前后改变了三次主意,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优柔寡断与摇摆不定,再这么下去,我这个教主就当不成了!” 大殿里传来对方的大笑,“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教主了?” 教主突然也爽朗地一笑,“我本来就是教主,这还有假?” 笑声逐渐消失,那个人走了。 教主呆呆地坐在大殿里的金座上,一如既往,看着火堆发呆。过了片刻,似乎有人闯进了自己的泥丸宫,识海一阵翻滚,随即另外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响起:“三个妖王恐怕不够,再多派几个人去吧。那小姑娘来头不小……哼哼,这个家伙真是打得好算盘啊,你做得不错,继续跟他虚与委蛇吧。” “嗯!”教主微微点头,识海中的自己则发出了疑问:“咱们真要接受他的建议?” 另外一个声音在脑海响起:“当然!咱们将计就计,让他以为他能利用你,其实是咱们利用了他!有些人过于自信,注定要被自己设下的绊子绊倒……” 教主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同一个开头,却可以有不同的结尾,猎人设下圈套捕狼,却不知道狼其实是别的猎人留下的诱饵,有意思有意思!” “哼!你还是太年轻,慢慢学吧!” 教主闻言有些不悦,还想反驳几句,但身子一颤,脑海中另外的那个声音随即消失不见,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这世界还真是有点混乱和疯狂啊!”教主嘀咕了一句,神情又萎靡了下去。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千里【无道原】内,两拨人正在分头奋进。妖王观星乃是身神教座下第一智囊之士,除了他的道法精深,学识渊博外,更重要是他交游广阔,知己遍天下。不光是妖怪,连道士里也有他的朋友。 妖王望月为了逃脱端木幽兰的法阵,生生损了一枚元丹,心里着实恼火,所以跟着观星东奔西走尤为卖力,乃是存了报仇雪恨的心思。观星带着望月与金锤两个打妖王绕开云路,从极南方的炎热赤地一路飞遁,终于从西面进了【无道原】。路上三个大妖打杀了不少赤地里的僵尸,又跟【万丈绿海】里的部落大妖交涉良久,才得以通过,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金锤脾气暴躁,忍不住抱怨:“奶奶的,观星,你之前说至多半个时辰就能绕到这无道原西面,咱们可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啊!” 观星也是一脸无奈:“没想到南面的赤炎精气越来越旺,扭曲了空间,我是连瞬移的法术都不敢轻易使用。刚刚你也看见了,凭空多出来那许多僵尸,实在是始料未及。” 望月也觉得烦躁,但他心里明白,绕路南方本是无奈之举,观星就算再神机妙算,也料不到这一日太阳星会突然爆发,引出来无数赤地僵尸,于是叹了口气劝道:“金锤老弟,别抱怨了,若不是观星兄云驾飞快,咱们恐怕再有两个时辰也到不了此处呢!” 观星无奈地一笑,“前面不远处就是我一个故交知己的地方了,咱们去扰他一杯酒,然后请他护送咱们。只要有了他,这一路前往【万仙谷】就绝对无惊无险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那里的好酒数不胜数,馥郁泽润,浓烈奔放,甘香醇厚,应有尽有!” 金锤闻言则嘿嘿一笑:“观星,你竟然知道本王好这一口?!” “知道知道!”观星将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之中,一侧身,云驾逐渐降低,慢慢往地面掠去。 另一边,原本斗志昂扬的来去公此刻就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小屁孩竟然对道门五宗的历史、秘辛了若指掌。无论是【苍茫山】,还是【悟山】,抑或是【崖山】,宗宗门门的各种典故都烂熟于胸。端木幽兰的问题他是有问必答,信手拈来,明面上跟自己斗得是难分难解,但实际上是技高一筹。 蒲公英组成的人脸越来越丑,因为来去公越来越不高兴。 端木幽兰想了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苍茫山】的李宏平生最爱的人是谁?” 众人在云端听了一个趔趄,都没想到端木幽兰会问出这件事来。按照来去公之前透露的消息,那李宏跟端木幽兰之间应该有过一段纠葛,她问这个?是什么用意呢?而且,这件事跟秘辛,人物,历史都无关系,根本没有客观的答案,到底谁对谁错,完全是端木幽兰一句话了。 风抚琴却是心头一震,对端木幽兰的感观又好了几分。无论那苍茫山的李宏是不是对端木幽兰有情,看得出来这个端木幽兰实际上却是个敢爱敢恨的性情女子,与她表面上的清冷决然不同。 果然,来去公笑得哈哈乱颤,那蒲公英组成的人脸左扭一阵,右扭一阵,不知道是得意还是痛苦。 李宏看的直皱眉,也不知道那来去公折腾个什么劲。 来去公的想法实际上在瞬间已经翻转了几次,心绪的大起大落这才体现在他的分身之上。他第一反应是暗骂端木幽兰无耻,竟然问这么个问题,谁能知道答案?不过转念一想,这么私密的问题,除了李宏自己或者端木幽兰以外,旁人谁也不知道答案。那么自己跟对面的小屁孩就是比谁猜得更准了。照之前的情形看,那小屁孩知道的道门秘辛比自己要多得多,如果端木幽兰再问一两个生僻的问题,自己恐怕必败无疑。那么眼前这个看似的私人问题对于自己而言,其实反而有利。 “小子,让你先答吧!” 李宏识海之中,神魂眉头紧锁,他也不知道端木幽兰这个问题用意何在。真正的答案,自己当然知道,但会是她想要的那个答案吗? 第八十六章 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针藏海 (下一更还是晚上七点左右) 李宏笑而不语,性子急躁的来去公便吵闹起来:“你要是不答,那我可就先答了,别说我占你便宜!” 摔琴在一边着急,催促李宏道:“刘满,快答啊,答案肯定是端木仙子!” 风抚琴经验丰富一些,觉得端木幽兰问出这个问题一定别有隐情,于是大胆猜测,提出建议:“是不是端木仙子的姐姐?” 此言一出,几个天然宗的女子都看向了她,然后露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似乎觉得她的推测相当有理。 广泽摇摇头:“女人的心是大海里的针,男人的心是针眼里的海。前者是找不到也摸不透;后者是摸不到也看不全,难!难!难!”大有一副历经沧桑的样子。 来去公见众人虽不停地催促,但李宏就是不答,于是抢着说道:“苍茫山李宏最爱的人是他自己。端木妹妹,这可是你告诉我的,你可不能徇私作假啊!” 端木幽兰淡淡一笑:“我何时徇私作假过?是便是,不是便不是!”然后扭头看向李宏:“你的答案呢?” 来去公急道:“他就不必答了吧,我已经答对了,他就算回答,也是鹦鹉学舌,捡了我的答案。” 李宏犹豫再三,神魂在识海中自我争辩了多时,结果还是有三个答案备选,却无法确定哪一个才是端木幽兰心里的答案。识海中无数片段飞逝,数不尽的过往记忆涌上心头,李宏突然明白端木幽兰问出这个问题的用意了,这一刻他突然不想赢了,但又不敢输。赢了一定会露出端倪;输了就闯不过这一关,借不到仙宝,查不清自己历劫的真相。而端木幽兰心里一定也有两个算盘:如果自己答对了,那么也许就会印证她的一些想法;如果自己答错了呢?她能得到些什么? 李宏一时间又猜不透端木幽兰的用意,心里顿觉烦闷,不由得后悔起自己当初的那一个决定。然而,若不是有当初的决定,今生遭劫,还有谁会来寻根问底地替自己复仇呢?李宏气馁下来,就算是大罗金仙,想必也一定有自己甩不掉的烦恼和忧愁。 “小子,你不回答是要放弃了吗?”来去公得意地大笑,说不出的欢畅。他乃是当今唯二的九丹大妖,修为在妖怪之中仅次于帝晶那个变态,今日却接连被一个后辈小子打压,如今终于有了一点胜望,自然忍不住‘小人得志’起来。 李宏叹了口气,终于给出他的答案:“李宏前辈一生尊师重道,他最爱的人应该是他的师父!” 此言一出,就连最支持李宏的摔琴也觉得肯定输了,肯定输了。 众人都忍不住大为惋惜。刚刚李宏举重若轻,在众人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就赢了赌斗,就连端木幽兰似乎都没看出端倪,这让李宏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又隐隐得到了提升,所以此刻众人可谓是万众一心,都对李宏的取胜翘首以盼,哪里知道最后李宏给出的答案实在是差强人意至极。 来去公在蒲公英里上下翻飞,口里嚷着:“我赢了?我赢了!?我赢啦!” 得意了不到片刻,端木幽兰冷冰冰地说道:“你输了!他赢了!” 众人闻言瞠目结舌,就连对端木幽兰最敬佩、最服气的曲杨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两只眼珠瞪得溜圆,嘴角微微抽搐,似乎在说:“不会吧,端木道友,你这是**裸地耍诈?” 来去公用蒲公英化身组成的人脸瞬间跌落百余丈,然后艰难地从半空爬起来,嗓门扯得老高:“你说什么?我……我……输了?他……他赢了!?” 端木幽兰坦然地点点头:“没错,他又赢了!” 来去公哽咽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他相信端木幽兰,【玉清门】大名鼎鼎的花中人的唯一弟子是不会说谎的,他真的是欲哭无泪,欲辩无言。 李宏神情漠然,也不知道他是惊喜还是惊愕,但无论如何,端木幽兰说自己赢了,那便是赢了。来去公信得过端木幽兰,因为端木幽兰是绝不会为了一己输赢而作弊的。 众人在云端讶异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最终还是李宏赢了! 来去公也是得道的大妖,自然不会气急败坏,但却忍不住嗷嗷乱叫,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李宏平复了片刻心情,将长袍松了松,然后坐在云驾之上朝着来去公喊道:“我与你赌斗两场,胜你两场。风道友跟你赌斗一场,也赢了你一场,算不算闯过了三关?” “等等!她什么时候赢了我?”来去公厉声尖叫:“我跟她最多是半斤八两,棋逢对手,什么时候我就输了?!” 风抚琴抿嘴一笑:“前辈忘性真大!你忘了?我跟你比拼法术时是你最先使用重复的法术的,连你自己都承认自己大意了!” “我是说过自己大意了,因为的确使用了一道重复的法术,但那也不算输啊!谁也没规定比拼法术不能重复使用,对不对?”来去公见自己的三关已经被李宏破去了两关,再也不肯退缩,寸步不让。 端木幽兰则是胸有成竹地一笑,眼前的几乎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早有计划,只是没想到李宏会跳出来跟来去公赌斗两场,期间她还以为李宏会坏了自己的大计,没想到有惊无险,结果比自己原计划的方法还胜得轻松,节省了不少时间。“来来去去公公,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将风抚琴道友留在此地跟你继续赌斗,我们就先行一步了,这个建议如何?有她陪你玩,你可以开心了!”端木幽兰还是喜欢称呼来去公的全名,六个字喊出来跟唱歌似的,有意思极了。 “那怎么行?你们还没胜呢?”来去公话虽如此说,但语气却已经缓和了不少。 李宏正要说话,却被端木幽兰一把拉住,她一皱眉,顿时百媚千娇生,只听嗔怪道:“来去公,你可别不识抬举,你跟一个后辈斗法却棋差一招,这可是不争的事实!难不成你真要我四处说去?给你一个机会,好好地跟风道友分个胜负,之前的斗法便不算了,你还不明白吗?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们两个如今棋逢对手,这一比拼起来,几千几百道风术你来我往,没个半天一日的比不完,难道还要我在这里伺候你不成?”话说得软里有硬,硬中有理,来去公也不好反驳了。 来去公跟帝晶一样,都是小孩子心性,别看他们规矩把得严,但如果真有能让他们动心的事,也还是可以通融的。帝晶喜欢人味,来去公喜欢风术,所以端木幽兰投其所好。 “好吧!”来去公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得平和,他心里其实也想再跟风抚琴斗法,对于他而言比拼风术最令人惬意的不是精彩的法术的你来我往,而是自己的身体被风卷着四处晃荡的感觉。上下一晃,东西乱荡,自由自在,还有比这个感觉更好的吗? 风抚琴被端木幽兰安排了差事,虽然是先斩后奏,但她自己也早有预料,而且因为对端木幽兰的好感持续增长,因此没有任何不悦之情。只见她杏目流转,丢下一句话:“把我师弟还有那个丑女人留下陪我!” 风里沙自然是万般愿意,但曲杨却一甩脸,又惊又怒:“为什么要我留下!”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才是丑女人!” 第八十七章 时也,命也 “内丹不可见,不工自成炼。 羲皇几春秋,千千万万转。 昼夜流光涌,金乌照寒殿。 余辉缀碧落,稀稠珠玉溅。”【注】 这是不知道哪个时空哪个朝代的一个词人,感悟内丹修行,做的一首内丹歌。 道门自三十二祖初始,便主张性命双修,讲究天人合一,是以内丹成为了修行的主要流派。性者,神也。命者,气也。气凝结成丹,丹成托阳神! 妖怪们自洪荒里诞生,也有得了传承的,所以也会结丹。妖怪体内原本一股浊气,这股浊气并非完全无用,也是一种天地能量,若强行按照五行来分类,也能归入金木水火之流,但却与纯净的元力无法媲美。所以妖怪的内丹往往不够纯净,难以彻底归元划一,每枚内丹淬炼到了一定程度便很难持续进化,所以大妖都要不断凝结新丹。 世人道听途说,总以为内丹越纯净越好,其实并不尽然。不纯的内丹也有其特殊用处,所谓**************,正是此理。 “冲气腾太虚哟,舒卷飞浮变嘞~”一个声音抑扬顿挫,在荒原上引颈高歌,唱得正是这首内丹曲。 千里【无道原】,东西南北四方之外各有无数屏碍,魔障横生,但只要进了荒原,虽然并非绝对太平,却还是有少许清和境地,俨然一方小小天地,如果能进得了万仙谷,那便似去了妖间仙境一般的美好。 徐似嘴里哼哼唧唧,唱着丹歌,背着酒葫芦,迈着大步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他天心情极好,被西边【三嗅庄】的庄主请去吃了一顿好就好肉,彼此称兄道弟,宾主尽欢,显得自己也逐渐有了身份。 “两百多年了,我也算是混出点名堂来了!”徐似是只癞皮狗修炼成精,两百多年前化形成人,然后历经千辛万苦从外面的蛮荒之地混进了【无道原】,靠的是机智和运气。【无道原】在众人口里称作‘荒原’,其实荒原一点也不荒,四处灵气充沛,物产丰富,是妖类生活的绝佳之地。所以才有那许多的妖怪拼了老命也要混到这方天地来。不然在中原大地之上,那是道门五宗的领域,是人类修行者的地盘,运气稍差便可能被人‘斩妖除魔’了。 如今徐似托身在【无道原】内最大的城池【黑白锁】中,也结交了三五朋友,彼此往来论道,修为也在与日俱增,自两百年前化形,如今腹中也存了一枚鹅蛋大小的内丹,延年益寿,呼风弄云,有些小小的神通。 妖怪结丹的过程与人类不同,取决于传承,有些妖怪在化形前已经结了一到两枚内丹,有些妖怪则是先化形然后结丹,徐似正是后者。 正欢快地走在路上,头顶呼呼风响,徐似心中一惊:“这里距离【黑白锁】不远,竟然有人敢大喇喇地驾云?难道不怕城主怪罪?”别看这【无道原】是妖怪的世界,但规矩齐全,条理有度,如果不是手段极硬的大妖王,谁也不敢放肆。 徐似一双绿豆般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扭头看时,雾气蒸腾之中三个威风凛凛的大妖正在落云。 “妈呀,这样三个妖王,是要去哪里?”徐似修为不高,能混进【无道原】靠的就是眼力劲和机灵劲,当下立即侧身闪在一边,等那三个妖王落云。转眼三个妖王往前去了一里有余,徐似急忙撒腿在后面追赶。 云中的正是观星、望月和金锤三个身神教的护教神。观星交游广阔,那【黑白锁】里几个豪门大族都与他有旧,此去就是要首先拜访城主白影鉴一家。九尾天狐的洪荒异种之后,累世传承的妖族大家,如今也已经是六丹的大妖,与身神教一脉渊源深厚,白影鉴若是同意护着观星三人前往万仙谷,一路必定无惊无险。 观星记得【黑白锁城】的规矩,未得城主许可不得随意驾云,所以在距离城门五里处落了云。身神教的护教神自然不会惧怕【无道原】里的大妖,但观星此来有求于人,自然不能树敌过多。 金锤听说有美酒,本来已经敞开了心胸,乐开了心怀,然而观星却在一座大城前面提前落云,这让他十分惊奇与不满:“我说观星大哥,那城还有四五里地,怎么就落云了?不是法力不济了吧?” 观星尴尬地一笑:“兄弟见笑了!这【黑白锁城】乃是无道原中唯一一座大城,规矩颇多,未得许可不得驾云掠过,是以愚兄提前落云了。这还是我与城主有交情,若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妖怪,十五里地开外就不敢上天啦!” 金锤‘哧’了一声,皱起眉头,显得十分不屑:“往远的说,咱们也是占山为王的大妖,往近的说咱们可是身神教的护教神,怎么还受这城里规矩的束缚?要我说,咱们原来是客,他们应该大开方便之门才对,没有迎出来五里地已经是无礼了,还要咱们落云步行?简直岂有此理!” 望月比金锤持重,但也是娇蛮惯了的,闻言也略有些不喜,压低声音:“观星贤弟,咱们可是奉了教主口谕前来截人的,这般步行,浪费了时间,耽误了工夫,若是真误了事,教主怪罪下来可不是好承担的!” 观星大袖一挥,诚恳地一笑:“望月大哥,金锤老弟,你们就信我一回。这【无道原】与别处不同,还是谨慎持重一些的好。教主常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是为明智。这【无道原】的【黑白锁城】乃是几个豪门大妖的常驻之地,城里卧虎藏龙,大有门道,万万不可小觑,咱们还是低调收敛些,把事办好最为紧要!只要进了城,把话说完,喝一碗酒咱们就出发,一定可以截住那个女道士!” 金锤闻言急得龇牙咧嘴,但他早已经修成了灵智,晓得厉害轻重,只得强自忍耐。而望月也是七丹大妖,更有非凡来历,虽然与端木相争损了一枚内丹,但实力坚强,为人也更圆滑稳重,当下也把傲气收起,谦虚地询问当地的人物风情。 正在说话,身后有人呼喊:“三位大王可好!” 扭头看时,跑来一只小妖,生得瘦小,乍一看容貌清秀,但仔细一看左边脸皮上有一块墨绿色的胎记,盖住了眼角与耳根之间的一片皮肤,显得有些突兀滑稽。小妖怪腆着笑脸,恭敬谄媚,背后负着一个巨大的葫芦,叮叮啷啷乱响,似乎装了一些酒水。 观星此人八面玲珑,一看此妖便猜到几分他的目的,当下仍旧客客气气地一笑:“这位兄弟是回城的?” 徐似一看观星为人和蔼,言语客气,更肯定了对方来头极大,绝不是荒山里得道的不知礼数的无名之辈,忙将自己吃酒去来,回城的事简单一说,言语简洁明了,条理十分清楚:“晚辈见三位大王驾云的气势不凡,又有些眼生,所以大胆猜测几位大王是从荒原外来做客的,怕三位大王不懂当地的习惯,惹来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这才急匆匆赶来知会一声。没想到三位大王是识途老马,已经落了云,倒显得晚辈唐突多事了!”徐似虽生得有些阿谀谄媚之气,但话却说得极为得体。 观星点点头,猜想这徐似也是个通达人情的伶俐之妖,虽然一身世俗气,估计也是被现实所迫,因见他话说得客气圆融,也不厌烦他,只笑道:“难为你有心。我等与你们城主是旧友,因有急事拜访,这才多飞了一阵。有劳你赶来知会,这厢谢过了!”虽说道谢,但观星身子挺得笔直,语气平淡,高位者的气势自然散发,一览无余。 徐似急忙躬身弯腰:“不敢称谢不敢称谢!” 观星心中动念,接着一摆手:“我等尚有急事,就不跟你叙阔,来日若是有机会可到东边【五神谷】相见,我等俱是南山妖王,也是身神教的护教神祇!”说时将一块随身带的小令牌递给了徐似。 徐似受宠若惊,急忙拜低回话:“久仰神教威名,今日遇到三位护教大神,真乃三生有幸。”毕恭毕敬地将令牌接过,一抬头,面前的三个大妖早已经消失不见。原来观星使出了隐遁之术,瞬间去到城门外了。 徐似急忙见令牌收入怀中,感叹道:“时也运也,今日遇到这三位高人,注定我徐似要飞黄腾达了!” 【注】:摘自宋代杨简的【内丹歌】 第八十八章 诱 (突然意识到现在是高考,祝所有学子马到功成,旗开得胜!下一更在两点左右,今天争取三更) “曲杨师叔不会跟风道友打起来吧?”离开了来去公的无根草原,端木幽兰一催云驾,一行人滴溜溜前出了三百余里,若是在【无道原】以外,这一下子的功夫怕是行出三千里也不止了。摔琴扭头看时,忍不住担心起曲杨来。 身后的【黑晶山】依旧清晰可见,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与摔琴的担忧不同,飞琥则要宽心得多:“放心!师叔虽然脾气差一些,但又不蠢,人家有两个人,她不敢动手的!” 一句话惹得摔琴扑哧笑了出来。再看前面的刘满,只见他一直在闭目养神,不断地修行,而他身边的端木幽兰与他一个模样,都是盘膝而坐,只不过双掌朝天,但双脚却往下触云,大片大片霞光一般的灵气正在分别涌入二人的身体。 两人的窍穴尺度都是极大,虽然端木幽兰吞吐灵气的速度明显快过刘满,但刘满身边霞光却几乎与端木幽兰身边的霞光一般粗细,足见他在第二阶里修行的圆满程度。 广泽一边看一边摇头,既是佩服,也是感叹:“我这飞剑一丢,就是个废人,不知道我过一会儿能发挥个什么作用。” 余下几人也都发现了,每一个被端木幽兰带来的人似乎都有一定的用处。禾木被留在了【黑晶山】,风抚琴师姐弟以及曲杨留在了【无根草原】。如今距离万仙谷仍有四、五百里的云路,想来一定还有什么艰险。 又飞了约莫五、六息的功夫,端木幽兰汇聚完了真元,睁开双眼,突然朝着西面打量了几眼。 摔琴聪慧,似乎看出端木幽兰有些微微皱眉,怕事有不谐,于是问道:“端木前辈,可是有什么不妥?” 端木幽兰闻声轻轻扭头,露出一个随和的微笑:“你的名字叫摔琴对吧?” 摔琴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心里却压抑不住阵阵激动。端木幽兰是【玉清门】的前辈,修为齐天彻地,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现身时就惊若天人,让人不敢仰视,而且气质冷傲,似乎不苟言笑,虽然在【黑晶山】显露过不一样的另一面,但摔琴实在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攀谈。 “知道我为什么皱眉吗?” 摔琴闻言心中更是佩服不已,她连自己看到她皱眉这么一点小细节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真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事可以瞒得住这位绝代风华的道门前辈。“可是又有什么妖邪?” “不错!”端木幽兰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道:“邪教的三个护教妖王也来到这【无道原】了。” “邪教的妖王?三个?不是两个吗?”摔琴一惊,自从跟两个妖王有过交锋之后,摔琴已经知道自己跟身神教的差距。之前对抗两个妖王已是十分勉强,现在还多了一个,那更是难上加难,不由得微微咋舌。“他们为什么会来?难道是来拦截咱们的?” 端木幽兰微微点头,俏脸上犹如蒙上了一层冰霜,显然也没料到邪教的妖王会紧随而来:“我低估了那邪教的教主,看来他是算无遗策啊,连我的打算也被他猜中了。他派来妖王就是要阻止我们进万仙谷。” “既然是来截我们,为什么去了西面?”摔琴反应极快,自己的话刚出口立刻反应过来:“啊,他们不是【黑晶山】帝晶大人的对手,跟帝晶也没有交情,所以不得不绕道西面?!” “你果然聪慧,难怪这小子待你与众不同。”端木幽兰一挥手,看了看李宏,座下云驾又快了三分。“千里【无道原】以万仙谷为核心,东西南北各有千里之距。千里以外是无道原的外围屏障,号称东凶,西恶,北毒,南玄。南玄说的就是帝晶,那几个七丹妖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闯得过帝晶把守的【黑晶山】,所以绕道西面。西面的【万丈绿海】里都是散落的妖怪部落,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但无论南面还是西面,进入无道原之后还有难关。” “南面的难关就是来去公了吧!那西面呢?” “自西面进了【无道原】后不久,有一座大城唤作【黑白锁】,城北都是姓黑的妖怪,城南都是姓白的妖怪。这座大城是个好去处,倒不算什么难关,但【黑白锁】再往东五百余里还有一处【弹仙亭】,亭子里有远古三十二祖留下的凶猛器灵,最不讲道理,断绝了西面与万仙谷的道路,除非有相熟的本地大妖引荐,否则绝难闯过,所以我才选择了南面的路径。我看那几个邪教护教妖王进了【黑白锁】,想必请人去了!” 摔琴闻言方知情况紧急,暗道:“没想到选个入原的道路都有这么多的讲究。端木前辈与帝晶大人以及来去公有交情,虽然知道闯关不易,但还是选择了南路,至少确保了生命安全。而西面有凶猛器灵驻守,那些妖王有妖路,故而去了彼处,不过想来也不会太容易。”但转念想到妖王请人去了,于是又担心妖王还会邀到更厉害的帮手。 正在这时,李宏睁开双眼,他早听见二人的对话,心里也在思索那身神教的教主究竟是什么来路,不仅对【无道原】了解极深,而且能立即猜到端木幽兰的打算,这说明他对道门以及妖怪也都很熟悉,更了解端木幽兰的为人和秉性。“难道他是道门传人?会是哪个宗派的弟子呢?”李宏突然生出这个念头,但一时没有更多的头绪,于是回到眼前的难题,问道:“咱们距离万仙谷还有多少云路?还有什么危难没有?” “大约两百里路,南向这一边除了来去公,再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妖怪了,但是也不可大意,前面的【哀泉】时常有离群索居的妖怪盘踞,上一次我来时倒没有妨碍,只不知这次如何!” 李宏对端木幽兰的回答不太满意,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目:“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前面妖气纵横,怎么会没有险阻?”话刚出口立即后悔了,因为李宏意识到端木幽兰这么说必有深意。果然,眼角瞥见端木幽兰露出似有若无的一丝笑意,若隐若现地吐出了一个符音,是个‘诱’字! 第八十九章 哀泉怪妖 (下一更在晚上7点左右) 人之所以为人,除了灵智与文化以外,还有七情六欲不可或缺。 动物也有本能与**,但却缺了情感。情至极致者,便是痴。 广凌痴痴地望着端木幽兰,一路无话,完全没有众人初见时的那般活泼有生气。广泽倒是絮絮叨叨,反而跟飞琥交上了朋友。飞琥虽然看着稳沉,其实内心活泼,为人随和。 飞琥被擒在身神教无极宫,与广泽没有直接交手,所以没有前仇旧恨。自相遇以来,一直是强敌在侧,始终与广泽同仇敌该,所以有携手共进之情。加上广泽看见广凌变得呆傻,暗自以为自己重回须弥山的希望大增,于是心情略好,言行上便有所收敛,往日大宗门弟子的谦和气质就恢复了几分,并没有让飞琥特别讨厌。 摔琴把广凌的痴样看在眼中,心里也不住地惋惜。她本对广凌有几分好感,却没想到一个人的精神竟会瞬间坠落至此。才不过一面之缘就叫他堕入了无边情网。 广凌的痴,众人都看出来了,但一来忙于争斗,二来端木幽兰自己都毫无反应,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而且广凌毕竟是谦谦君子,虽然心中情海翻滚,但面上除了多看了端木幽兰几眼以外,仍旧是温和守礼,没有半分离经叛道的逾规之举。 李宏原本只是暗中对广凌的痴心感到好笑,但从端木幽兰嘴里吐出的那个字里,他看到了一点机心。端木幽兰绝不是善耍阴谋诡计的人,但李宏知道若是为了前世的自己,端木幽兰也绝对可以不择手段。他担心端木幽兰会利用广凌,并因此让广凌受到伤害。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一起,李宏顿觉心惊不已,惊的不是端木幽兰会如何,而是这一生的自己。 “我怎么会以计谋诡计来揣度端木的?”李宏蓦然发现,自己前生绝不会做的事,自己这一世却在不停地做着。一方面经常陷入对阴谋的揣测之中,另一方面又不时地流露出悲天悯人之心。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跟【苍茫山】天机长老李宏八竿子打不着。 “我的这些想法都是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我渡劫时,神魂被雷劈坏了不成?”李宏暗骂了自己一句。所幸动念间,李宏便看见自己的神魂安静地躲在刘满的识海之中,可以确定它还是九世之前的它。 正在胡思乱想,端木幽兰的云驾一晃,突然往高空冲去。李宏俯身一看,底下愁云惨淡,自己一行人已经转瞬来到了妖气聚集之地。 “下面就是【哀泉】了!”端木幽兰开门见山:“下面有一只来历奇特的妖怪,我不方便直接出面对付他。一会他现身,就交给你们了!”说完,全神贯注地催云。 然而,尚未走远,仅仅只过了三、四息的功夫,底下果然妖气涌动,众人正要探看,一道灰色的人影倏忽一下窜了起来。 李宏双目泛着精光,看的仔细,那妖怪乃是一道虚影。 端木幽兰对其视而不见,只管催云,那虚影跟不上端木幽兰的云驾,急得哇哇乱叫。 广泽见状好奇地问道:“他好像认得你?” 端木幽兰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不认得他!” 话音刚落,那虚影张开大口,使劲吸了一口怨气,顿时他的整个身形变得清楚起来,从一道虚影实化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几人感到身后的异动,回身看时,一个俊朗的男子赤身**,正在遁光追赶。 “真够难缠的!”广泽骂了一句:“还是个不要脸的妖怪,连衣服都不穿!” 摔琴和飞琥羞得脸色绯红,广凌则气得满脸通红。他窃以为在端木幽兰这样的仙子面前裸露任何一寸不恰当的肌肤都是极大的亵渎,若不是自己的飞剑丢了,铃铛丢了,他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将那妖怪斩落马下,如今则只能施展一点浅薄的法术干扰一下身后的追兵。 一道道法术发出破空之声往后面击去,大部分来自广凌,间或来自摔琴和飞琥。三人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掩盖法术的行踪,更顾不上法术本身的完善程度,只求能扰乱追兵即可,广泽偷了个闲,只负责骂战。 别看广泽只动嘴,却产生了不弱的效果,越是骂得难听,越能激怒与阻挡对方。谁也没想到那妖怪脸皮薄,竟然是个怕被人辱骂的角色,每次广泽一骂,他便放慢了速度,似乎是要躲开骂声似的,结果好几次眼看接近了端木幽兰的云驾,又不得不被甩开。 “嘿嘿,我还从来没有施展过这样的法术呢!”广泽忍不住得意地干笑了两声,扭头一看发现没人理睬自己,于是悻悻地继续施展自己的‘天骂法’攻击身后那‘下流’的妖怪。 端木幽兰只顾催云,没有一点反应。李宏也只是旁观,没有动手,因为他终于看清楚那妖怪的来头,也明白了为什么端木幽兰这一次要置身事外。 几人的法力并不太强,法术也没有十分精妙,但却成功地将那妖怪拖住在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突然,身后的妖怪就像是醒了神一般,发现自己赤身**,于是双手绕体一转,便多了一件荧光闪闪的长袍,遮住了躯干。然后忍不住张嘴也回骂了广泽几句,骂法竟比广泽还要高明,一开口蹦出数个四字联句,不带重复的! 广泽黑脸一红,哎哟喊了一声:“这妖怪开窍了?”话音未落,那妖怪在半空里使劲一蹬,身子倏忽一下往前窜出几百米,即刻来到了众人的云驾身后,似乎一伸手便能将坐在最后面的广凌拉下云去。 李宏一见,没有办法,只好放出几道无极索的法术。然而李宏本身的法力毕竟有限,几道无极索很快就被对方解开,须臾之后,那妖怪又来到近前。 李宏正要再次施法,那妖怪却突然脸色一红,露出害羞的神色,朝着云驾上的众人憨笑。 广泽口无遮拦,看着摔琴和飞琥说道:“不好,这个妖怪是不是看上你们了?”他本来想把端木幽兰也囊括在内,但毕竟端木身份高,法力深,他忌惮对方,于是说话时只盯着两女,连眼角也不敢朝端木幽兰倾斜一点。 飞琥气得连声碎啐,可还未等她开口回击广泽,后面的妖怪却发出连续淫邪的笑声:“好俊俏的黑脸小哥,我喜欢……我好喜欢!” 第九十章 时候已到 (求个收藏) 广泽在云端几乎要摔个狗啃屎。他死也没想到后面的妖怪竟然口味如此独特,看中的不是云驾上三个如花似玉,绝代风华的女子,而是自己这个堂堂七尺男儿。 飞琥先是羞得俏脸绯红,转瞬反应过来,于是开怀大笑,眼角更是盯着广泽,露出得意之色,顺带欣赏他的窘迫,手中却仍旧不停地施展法术。 端木幽兰突然喝了一声:“再坚持片刻,我们就要离开【哀泉】的范围了!” 几人闻言抛下杂念,专心致志地应对身后那奇特的妖怪。广凌毕竟还是天资高绝,不过片刻就看出端倪,嘀咕了一句:“这妖怪似乎精神有些问题!前后判若几人!” 李宏默默点点了头,心说:“广凌的悟性的确奇佳!” “你怎么不动手?”端木幽兰低声问道。 李宏摇摇头:“他是你【玉清门】旧时的同门,怎好下手?” 端木幽兰苦笑一声,不知道她心中想到什么,但就在此时,云驾突然一抖,竟被那妖怪追了上来。“咦,是你!?” 李宏与端木幽兰闻言同时回身,那妖怪作势要扑,却被广凌看在眼中,他大呼一声:“休要对仙子无礼!”竟然不管不顾地往前一撞,搂住那妖怪然后翻身一滚,从云端跌落。 广泽大叫一声,下意识往前一跃,抓住自己兄长的右脚,身子也跟着往地面落去。身在半空的广泽恼怒地大吼一声:“娘的,我脑袋被驴踢了,我怎么要救你,怎么也跟着滚下来了!?” 摔琴见状,就要纵云去救,端木幽兰忙劝阻道:“哀泉之上除了那妖怪以外一般人都不能驾云,即便是我也耗费了偌大的法力,你此刻若下去,可就上不来了!”顿了顿,仅仅片刻后端木幽兰就松了一口气:“咱们已经离开了哀泉,我看他们三人下坠的趋势,应该是掉到【哀泉】以外的地方了,放心,只要离开了【哀泉】,那妖怪也没了法力,这两兄弟不会有事的。咱们回来的时候再去寻他们不迟!” 摔琴犹疑了片刻,没有动作,还是飞琥念着两兄弟的安危,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下去在【哀泉】的边缘寻寻他们,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量。他们两个没了飞剑,比废物强不了多少!” 这一次端木幽兰没有拦阻,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只仔细地把【哀泉】的地势指给飞琥看,好叫她识得哪里是安全地带。 飞琥牢牢记住端木幽兰的话,身子一纵,离开了云驾。 李宏狐疑地看了一眼端木幽兰,果然又迎上了她那‘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李宏立即明白,广泽、广凌还有飞琥原本就是端木幽兰用来对付这个妖怪的人选,难怪她不让摔琴离开,却干脆地送走了飞琥。 李宏摇摇头,叹口气:“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是你没有算计出来的?” 端木幽兰看着李宏那有些无可奈何的眼神,心中一软,于是解释道:“你看得没错,刚刚那怪物曾经是我【玉清门】的一个弟子,他被欲念控制成了妖,一时贪婪,一时好色,一时残暴嗜杀,一时又好食无度,被我掌门师兄用秘法囚禁在这【哀泉】之内。我因他与我有过纠葛,故而不便出面。广泽与广凌两兄弟都是痴情真性之人,敢于拥抱**,不会有害的……” 李宏闻言恍然大悟,心里却又升起疑云:“那飞琥呢?” 端木幽兰身子一侧,躺倒在右手的胳膊肘上,摆出一个优美的睡姿,微微笑着望向李宏。 李宏不解其意,正要追问,身后摔琴却笑道:“美人在侧,不可叨扰,还问什么?” 李宏知道端木幽兰有意要卖关子,于是只得作罢,心里胡思乱想不提。 端木幽兰暂时摆脱了李宏的追问,下意识往西边一望,脸色随即微微一变,数百里外的【黑白锁城】上空,云遮雾绕,观星等三个妖王正领着一大群妖王往东面赶来。 “这妖王果然有些门路,竟然请动了黑白两姓的大妖,看来不可小觑!”端木幽兰心中想着,随即坐直身躯,将裙摆往两边一分,腾出地方,然后两手掐出一个引风诀,轻轻地往左手边一推,数道法术便悄悄地离开了云驾。李宏微微有点感应,扭头看时,却早已经没了那法术的踪迹。 原来之前当李宏一行人正跟来去公以及【玉清门】堕落弟子斗法与纠缠的时候,观星也带着两位同僚走进了【黑白锁城】。 城门外,无人看守,只有一扇普通的生铁铸造的城门,朱红色的底漆,上面纹着奇怪的符箓形制,不知道出自哪位大能之手。观星熟门熟路,轻轻一推,只听吱呀一声,门便开了。身后两个妖王一看,无不惊叹,城内阡陌纵横,亭榭勾连,繁华热闹,比从外面看时还要大上许多,显然是用高深的法术开辟出的巨大空间。 望月忍不住一声赞誉:“这座城池真是人间罕有,比咱们的洞天福地还要巧夺天工。” 观星则无可奈何地微微一叹:“也不过是个精致一些的樊笼罢了。”说完,大有深意地看了两个妖王一眼。 金锤与望月不解其意,只得在他身后跟随。 入得城来,穿街过巷,满眼都是各色妖怪,修为参差不齐,高低有别,大多数已经结丹,也有不少托化人形不久。纵然是这样一座雄伟的大城,也是处处熙熙,寸寸攘攘,几乎就要到了接踵摩肩的地步。 观星着急有事,稍微施展了一个法术,绕开行走的各路妖怪,转眼来到了城主府前。说是城主府,其实也就是个普通的宅院,虽然比周围的房子略大,却也丝毫显不出奢华与张扬。 还不等三人叩门,城主府的大门已然洞开,里面笑呵呵走出来一位星目剑眉、器宇轩昂的高大男子。男子健步如飞,转瞬来到近前,一把扶住观星:“老弟,阔别经年,你怎么今天才来?可叫为兄苦等啦!” 观星爽朗一笑,语含禅机:“不是不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不请自来!” 第九十一章 入塔 (大家端午节快乐!作者后台一直登陆不上,第一更就拖到了现在。第二更随后就来,七点半左右) 端木幽兰随花中人多次进入万仙谷,对这千里【无道原】自有几分熟悉。她望见观星三个身神教的护教神带着黑白锁南北两城的数位妖王,浩浩荡荡而来,便料定不出片刻他们就可以穿过西面那几个不成器的守山灵所镇守的西关,然后至多再有一刻钟便能抵达万仙谷外。 所以,端木幽兰再不分神,专心致志地催云。“你若有余力,助我一把风,咱们一刻钟内若不能赶到万仙谷,就得有一场恶战!” 李宏闻言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来施展风术。他的风术与风魔岛的风抚琴虽是不同,但却一样威力显著。 摔琴在云上着急,却帮不上忙。 与此同时,西面的妖王观星随着白影鉴迅速通过器灵把守的西关,也在一边赶路一边张望,他的双目同样放出两道精光,扫视一阵,便看见了云端之上的端木幽兰。“快!快!快!那个女道士距离万仙谷不远了!”一群妖王齐心协力,加快遁速,可惜千里【无道原】内不能施展瞬移之法,不然妖王们早就腾挪过去了。 李宏嗅到一股妖气,扭头看时,不由得吓了一跳,历经九世,他就从来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的妖王,当中更有数位拥有五丹以上。 两边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上,突然一股飓风凭空出现,将妖王们的云驾往高处推了一推,这股力道来得极巧,属于顺势而为,妖王们触不及防,云驾一晃,慢了一分。待要施法击打,却想起距离万仙谷已近,法术效果无不大打折扣,于是堪堪地落在了端木幽兰的身后。只见白光一闪,端木幽兰带着李宏与摔琴便消失在了万仙谷前。 妖王们大急,最终不管不顾起来,还是将各种法术胡乱扔出。远远望去,就像一群两三岁的孩童奋力投掷着烟花,虽然无不用尽全力,但各种火花霞光却都只飞出三五尺,便打着旋,划出一道滑稽的曲线,跌落地面。 观星气得在云端一跺脚:“罢了,咱们在谷外等着,就不信她不出来!” 李宏在端木幽兰的云驾上,只觉得眼前一晃,便来到了一处宝塔之外。“这就是万仙谷?” “这是万仙谷的入口!”端木幽兰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犹如输入了密码一般,顷刻后宝塔第一层木门打开,端木幽兰二话不说,带着身后的李宏与摔琴便进了宝塔。 万仙谷,谷如其名,能进入其中的妖怪都犹如置身仙境一般。然而入谷处的这个【六星宝塔】却别有洞天。万仙谷四周都是高耸入云,顶接霄汉的茫茫大山,唯有南面一丝细缝,却又被这【六星宝塔】死死塞住。所以要入谷,必须绕经六层塔身。外人如果不知道开塔之法,轻则坠入虚无,重则身陷九幽,因此是那观星见端木幽兰径直闯入了塔身,也根本不再做追击的尝试。 万仙谷内两大至宝,妖尽皆知,那就是眼前的【六星宝塔】以及万宝仙的【照妖镜】。 李宏和摔琴第一次进这【六星宝塔】,不知底细,于是小心翼翼。 摔琴只是好奇,然而李宏却是心生警惕,胸腹内自己的法宝【吞天蟾】虽然因为自己法力不足而陷入昏睡,但此刻却在嗡嗡作响,显得有些狂躁。 法宝之间,通常会有感应。彼此都是得天独厚的存在,但凡相见,若不是惺惺相惜,必然是争锋相对。李宏暗自运功,尝试压制【吞天蟾】。可惜法宝虽好,但也要相应的修为来操纵才能得心应手,如今李宏便深感力不从心。 端木幽兰是识途老马,带着两人慢慢地沿着宝塔内的回廊往上步行,每一上一步台阶,眼前的景致便倏忽一变。起初宝塔台阶两边都是精美壁画,镌刻着许多远古时的场景,摔琴虽不认得,但也隐隐觉得不同凡响,立刻肃然起敬。 等走了有七八步,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原本的墙壁突然消失,李宏和摔琴这才发现宝塔的中心竟然是镂空的,走在贴着塔壁的旋梯之上,扭头往中间望去,就能看见一个真实世界的影像。 摔琴好奇极了,定住心神瞩目一看,就觉得自己的身子顷刻间飞入了那个世界之中。再看时,周围都是形形色色的妖怪,有些是人形,有些是半人半怪,有些根本还是飞禽走兽的容貌。摔琴吓了一跳,急忙呼喊,身边早传来端木幽兰的声音:“不用怕,你只是心神进入了宝塔第一层的世界,你的身体还在悬梯之上,你尽管往前走,用不了二十步,你就走出这方世界了!” 摔琴这才放心下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迈步。而宝塔之内,李宏早扶住了摔琴,跟着她一起慢慢地挪动步子,只不过他身边的摔琴此刻眼神呆滞,却不时露出笑意。 “她看见了什么?” “你若想看,就自己进去呗,我可以扶着你的身体上台阶!” 李宏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怎敢劳烦你的大驾!”其实是李宏识海中有神魂存身,他不敢轻易出窍,一来怕端木幽兰识破机关,二来也对【六星宝塔】心存戒备。 端木幽兰瞟了一眼李宏,淡淡一笑:“那你就扶好摔琴,一会她要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千万不要介意!”话音未落,摔琴吧唧吧唧地舔了舔嘴唇,李宏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满嘴唾沫已经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好香啊!”宝塔第一层的虚幻世界中,摔琴一边走一边流着口水。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美味扑鼻的食物,各式各样,千形万色,令人垂涎欲滴。街边小巷,茶楼酒馆,鳞次栉比,各路妖怪在里面大快朵颐,什么八大碗,炸鸡葫芦、金钱吐丝、桂花干贝、凤凰趴窝、龙井竹荪,蒸羊羔,蒸熊掌,四季鲜蔬,应有尽有。 摔琴觉得自己根本走不动步子,却被一股奇怪的大力扯着,身不由己地往前而行。 正在四处打量,流连忘返,摔琴突然闻到一股恶臭扑鼻,下意识看了一眼。不看则已,这一看之下,几乎当场呕吐。原来走过前面一条街,眼前场景突变,再没有什么酒楼茶寮,映入眼帘的乃是满地的粪便和数不清的腐烂尸体,腥臊恶臭,扑面而来。然而就是这样的东西,却还有妖怪甘之如饴,正在埋头苦吃。摔琴连连摇头,恶心得浑身发抖,却突然有一只嬉皮笑脸的怪物抬起头来,伸出双手往前一扔,说了声:“给你吃!” 摔琴吓得花容失色,惊呼一声:“我不要!” 第九十二章 五层宝塔五重欲 (还有一更,一个小时之后) 李宏的身边,摔琴作呕欲吐,引得李宏皱眉不已:“她在这第一层宝塔之中到底遇到了什么?” 端木幽兰露出一个顽皮的微笑:“不碍事的,想必是看到什么恶心的事了。咱们快走两步就好了!”说着,一扯李宏的手臂,带着他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走上了宝塔第二层。 果然,前脚刚踏上宝塔第二层,摔琴立即脸色一变,先是一阵娇羞,随后绯红如霞,双手更是连连摆动,身子阵阵使劲,欲往后转:“呀,羞死人了,怎么在这里做这事!” 李宏扶着摔琴的手立刻感到她肌肤的体温在逐渐上升,立刻明白摔琴在经历什么,忍不住摇摇头:“难怪你要带着摔琴,原来是不想自己经历这些事!” 端木幽兰忍不住像个小姑娘一样噗嗤笑了出来:“没办法,这宝塔就是如此奇怪,非得有个人的元神或者识神遁入其中,才能容人通过。”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个调皮的宝塔!” 李宏虽然只是一个不到十三岁少年的容貌,此刻却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深沉表情,像似批评一个调皮捣蛋的学生一样:“我看你也是个顽皮的人!自己不愿受的苦,却叫旁人去受!” “没有办法,我记忆太好,怕有些不好的经历之后一时半会儿也忘不掉,更糟的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李宏闻言脸色未变,心中却是一动,神魂在识海中更是惊得一个翻腾,他觉得端木幽兰是话中有话。 又走了两步,摔琴已经忍不住一脸潮红,浑身香汗涔涔。李宏赶紧岔开话题:“赶紧走,摔琴有些不对劲!” 端木幽兰却自顾自地说道:“人的记忆虽好,但记住的总是冷冰冰的事实还有无聊的咒语,不像妖怪们,记住的都是浓烈的感情。” 李宏忍不住笑道:“我倒不知道妖怪原来也有多情的!” “再过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了!” 一句话又让李宏狐疑起来,心说难道端木幽兰竟然会跟妖怪有一段情?一念及此,心中又莫名其妙地失落起来。 很快踏入第三层宝塔,摔琴浑身冰冷下去,潮红退去之后,她的脸上却充满了激动之情,忽而露出庄严之色,忽而显出踌躇之意。不多时,嘴里更是骂骂咧咧,说的尽是一些‘为我效命’,‘名垂千古’,‘建功立业’之类的荒谬话。 李宏猜想,第三层宝塔中的场景肯定跟争权夺利脱不了关系。 端木幽兰突然又轻叹了一口气,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我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忘了一些什么事,所以一直在寻觅,而**是重要的证据。不知道摔琴会不会想起什么?” 这句话终于牵动了李宏的心思,他也一语双关地回答道:“我好像也忘了一些事。” 两人说到这,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李宏的眼中是那个清丽绝世的佳人,而端木幽兰眼中却是一个刚刚开始熟悉却仍旧十分陌生的少年的脸庞,说不出好看,也谈不上难看。“你知道吗?我虽然跟你相识不久,但却觉得你一时多疑,一时坚定,一时果决,又一时软弱,倒跟我那个坠入妖道的同门有几分相似!” 李宏闻言愣了片刻,然后坦言道:“你一说,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了!” 两个人欢快地一笑,却都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息,两人各自在心中做了无数推演,最后还是李宏先说话:“这【六星宝塔】每一层都代表了人的一种**,看摔琴的表现,第一层应该是食欲,第二层应该是****,第三层应该是权利欲,不知道这第四层会是什么**?” “你猜猜看?” 说着话,三人又上一层楼,摔琴昂扬般的神情没落下去,就像是经历了人间沧桑的智者,看破了万丈红尘虚妄后的贤者,满脸都是冷静与睿智。“懂得越多,包容越大;包容越大,德行越高!……没错没错,我这一生唯有孜孜以求,不断求索而已!”嘴里念念叨叨的摔琴好像在向什么人求教一般。 “我知道这一层的**是什么了!” “哦!你真的知道了吗?”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李宏的眼前随即现出一个仙风道骨,容貌儒雅的中年道士,穿着黑色长袍,手握一根拂尘,举手投足,无一处不超凡脱俗,宛若出尘的仙真,形似天界的道祖。 李宏心说:“这想必就是万宝仙了!” 果然,端木幽兰放下李宏的胳膊,往前微微一拜:“万前辈,端木有礼了!”执的是后辈之礼,不知道为什么,李宏心里突然有一种放松的心情。 万宝仙和蔼地一笑:“幽兰,这么久不见,你可还好啊?令师可还好啊?” 端木幽兰并不回答自己最近如何,而是直接告诉万宝仙,花中人近来一切皆好,只是云游四方,不知道去哪里躲清闲去了。 万宝仙闻言怅然若失:“故人已乘黄鹤去,万里千山无处寻,不得相濡与沫亲,只能相望江湖长。哎!” 李宏恍然大悟,原来端木幽兰嘴里说的妖怪多情,指的就是这万宝仙。没想到花中人跟着万宝仙还有这么一段缘分。李宏上一世修行吃紧,对各山各宗的闲人闲事留意得不多,竟然错过了这个消息。如果跟来去公赌斗时,端木紧着过去三五百年的事来问,李宏还真未必能赢。 万宝仙感叹一阵,这才回过神来询问李宏:“不知道这位小道友师承何处?” “他是天然宗的入门弟子,也是苍茫山李宏前辈的衣钵传人!”端木幽兰抢着把李宏介绍了一遍。 李宏一惊,心道:“之前你说我不是李宏传人,今日却又说我是李宏传人,不知道卖的是什么关子。”当下自然也不说破,仿照端木幽兰的礼节,往万宝仙稍微拜了一拜。 万宝仙一扶:“原来是天然宗的弟子,又是苍茫山李宏长老的传人,那跟贫道的渊源可就深远了,不必多礼。”李宏闻言,猜到这渊源必定是从【天然宗】那一脉来的,因为自己前一世可不认识万宝仙。 “刚刚小道友说猜到了这第四层宝塔的根由,不知道可否说来听听?” 李宏知道他是要考究自己的心智,当下也不隐瞒,一拱手:“我猜想这一层的**是求知与崇德吧!” 万宝仙一笑:“想要获得知识以及追求崇高的道德也算是**?” 李宏看了一眼旁边正露出孜孜不倦神色的摔琴,笑了一声:“索求之心过盛皆是**,求知求德,若是求得入了魔,与别的**又有何异?” 万宝仙一阵大笑:“妙哉妙哉,小道友一语中的,请随我来这无欲无求的第五层宝塔吧!“说完,一转身消失不见。端木幽兰拉着李宏,李宏扶着摔琴,三人往前一迈,眼前白色光华一闪,就进入了一个犹如梦幻的世界。 四处白茫茫,空荡荡,静谧安详,空无一物。 第九十三章 交换 (端午节,多更一章,吃完饭多个消遣) 摔琴清醒过来,哎呀一声,嘴里兀自喊道:“大公无私,大公无私!”扭头看时,身边的端木幽兰还有李宏正跟在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身后,缓步前行,随即明白自己刚刚经历了数场幻境,回想当中零零种种,不由得瞬间羞红了脸颊。但看李宏对自己投来宽慰恬淡的笑意,这才放心下来。 “这是宝塔第五层,无欲无求之境。走出这一层宝塔,便是万仙谷了!”万宝仙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介绍:“人心诡变,总以为****高于食欲,而权利欲又强过****,但这一切都不过是俗世之欲罢了。有那一些人,一意要摒除这些凡俗**,正身明心,追寻天地奥秘,修炼本身品德,以此超脱。但无论是求知还是求德,终归有迹可循,又不如这无欲无求了。” 万宝仙说到这里,双手往前一推,一道刺眼光亮射来:“到了,‘出了’宝塔就是我这万仙谷的俗世了!”说完,当先一步走出塔身,映入眼帘的即是一个山清水丽,隽秀多姿的大好世界。万宝仙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可惜,就算是无欲无求,最后再走一步,还是要回到这个充满了**的世界。这就是天道。” 李宏虽觉得对方这玄而又玄的道理难免有说教之嫌,却仍颇有感触。修行靠的是性命双修,道门重命而轻性,对禅机与心念的探索是浅尝辄止,所以李宏此刻听来还是觉得大为有趣。 摔琴更是听得如痴如醉,仔细回味着最后句“无欲无求之后还是凡俗之世”当中隐含的道理。突然惊道:“不是六层宝塔吗?刚刚才走过了五层,第六层呢?怎么就走出宝塔了?” 李宏笑道:“这万仙谷就是第六层宝塔!万前辈说了走过无欲无求的境地,最后仍旧是有欲而有求的俗世,咱们根本没走出宝塔,进入的正是这第六层了!” 万宝仙大为赞赏地看一眼李宏,点了点头。 端木幽兰深吸一口气:“万前辈,你这万仙谷的味道是越来越好闻了。应该改名叫万花谷才对!” 万宝仙爽朗一笑:“若是你师父这么说,我便改了!” 谷中千般风光,神奇迤逦不必细说,三人跟着万宝仙来到他的洞天福地,早有童子奉上清茶香果,各色仙蔬。李宏和摔琴都已经两三天不曾进食,又都没有辟谷,所以再不矜持,大快朵颐起来。 端木幽兰将来意说明,万宝仙却有些犯难了:“以我与你师父的交情,照理说借你法宝并不是难事,但我这万仙谷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法宝从不空借,我不能坏了规矩。而且那身神教手下的护教神,说起来与我也算同宗,有些渊源,我若平白借给你法宝去降他们,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李宏不明白什么是‘空借’,便问其意。 万宝仙一摆手:“让小道友见笑了,这是历代万宝仙立下的规矩,咱们的东西不能平白地借出去,必须得有抵押,而且要有报酬。说白了就是要交换,跟做生意一样,‘等价’交换,这样一来,在商言商,不论交情,我把法宝借你们,你们随便做什么,我也管不着,别人也说不了闲话。” 李宏听完解释,恍然大悟,扭头看了一眼端木幽兰,然后递出去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端木幽兰微微一笑,也送回来一个‘这是迫不得已’的表情。李宏摇摇头,暗道:“端木真是鬼灵精,自己体内有法宝的事,果然还是瞒不过她。“ 摔琴还不知就里,继续问道:“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可以交换?”她还在担心霓裳的安危,所以希望此行能有收获。 万宝仙看了看李宏:“小道友聪慧,不必我明说吧!” 李宏犹疑了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动念间,将自己的【吞天蟾】取了出来。他相信端木幽兰,既然她带自己来到此处借宝,必然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更何况【吞天蟾】早已经滴血认主,旁人炼化不得。 万宝仙从李宏手中接过碧绿色的【吞天蟾】,不住地打量,称赞不已:“好法宝,好法宝!其中禁制精妙,内外天地浑然一体,不亏是上古时的仙器。” 李宏从万宝仙的神色中看出他知道【吞天蟾】的来源,不由得略微有些讶异,当下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前辈识得此宝?” 万宝仙为人爽直,当下点头:“算是认得,不过也是平生初见。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的名不虚传,拂煦族先贤确实有过人之处。”说完,万宝仙料定李宏必定还有疑问,于是又笑着解释:“我这万宝仙的称号乃是世代相传,一辈一辈的把记忆和阅历都传给了后代,所以即便是远古时的见闻也都在这里!”万宝仙右手食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示意自己懂得的一切都来自传承。 摔琴闻言忍不住惊呼一声:“远古时的记忆都能一直传承?那沧海桑田,无数的变化,一代一代地传到您这里,岂不是要把脑子都塞满了!” 万宝仙开怀地一笑,显然对摔琴之言颇有感触,手里托着【吞天蟾】,欲言又止,忍不住又再笑了一声,这才说话:“谁说不是呢?识海纵然广大,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几百万年的见闻,岂是我一人记得住的?每一代的万宝仙都会去粗存精,挑挑拣拣,选自己觉得有用的记忆留下来,所以难免会有一些偏颇错漏。刚刚这位小友说这么多的东西会把脑子都塞满了,此言不虚,而且形象至极!想当初我刚继承万宝仙称号时,贪多嚼不烂,一气吞下太多前代的记忆,结果生生就把自己的一些记忆给挤出了识海,至今也没找回来!” 端木幽兰轻笑一声,打趣道:“至今没想起来的那些,都是你欠人家钱,亏人家人情的事吧!?什么没找回来,是根本不想找吧!” “多少是有一些!”万宝仙忍不住笑着点头:“记得东西太多,脑子就不好使,如果不是逐年间识海不断扩大,我这脑瓜子真是要挤爆了,逼不得已只能把记忆存一些在别处了,需要的时候再取,像欠人家钱这种事真心的不着急,可以先放着。” 摔琴被万宝仙的话逗得直乐:“这么说,万仙谷里的万宝仙已经传了好多代了,我还以为从古至今只有一个呢!” “若是只有一个,岂不是长生不死了?在此地就能长生不死,那大家还挤破头飞升什么天界啊!”万宝仙呵呵一乐:“不过我承载了前辈所有的记忆,也是名副其实的万宝仙。” “承载了另外一个人全部的记忆,难道还不是那个人吗?”李宏不由自主地嘀咕了一句:“当记忆分不清来源时,自己与别人的界限也就模糊了。” 第九十四章 妖王白春 端木幽兰见李宏自言自语,自己也若有所思起来,剩下摔琴和万宝仙聊得火热。 正在说话,突然一个妖怪闯进来,跪在面前:“谷主,四季仙子求见。” 万宝仙闻言一摆手:“一定是来讨要那道能让肌肤生香的法术的,告诉她,我这里有贵客,晚点去她的【千娇百媚居】寻她!” 小妖怪闻言,点头离去。 摔琴好奇地问道:“万宝仙前辈,你还负责传授法术吗?” “恩啊!闲来无事,我就喜欢研究创造一些新鲜法术。”万宝君略微显得有些得意:“外面这些妖怪的法术有一半都是我传授的……” 端木幽兰生怕万宝仙开启喋喋不休的模式,又要从头说起他的光辉历史,于是忍不住打断两人:“万前辈,事出紧急,就请先把【照妖镜】取来如何?” 万宝仙见端木幽兰催促,只得摇晃着脑袋,一言不发,略显‘落寞’地转身走进了一张屏风之中。 “这老妖,别看长得仙风道骨,威严脱俗,却是个话唠,跟那来去公正是一对对手,他们要是遇到一处,非得闹个三天三夜不休不止。从天文到地理,从法术到剑术,无不要争个长短!”端木幽兰笑道,话虽说得讥讽,但语气中却透露出朋友之间的熟稔和亲热。 “该死的万宝仙,仗着自己有些传承,独霸万仙谷多年……哼!俗话说,庄家轮流做,今年到我家,你也是时候让位了!”谷外,一大群妖王等得极不耐烦,其中一个年轻妖王早按捺不住性子,念句咒,使出一个【法天像地】的神通,变得身高十七丈,猛地往塔身撞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惊得在座的诸位妖王脸色更变,然而宝塔不见任何明显动静,却不知怎地暗地里发出一股大力,瞬间将那妖王反弹出去,摔了个狗啃屎,好不尴尬。法身的法力顷刻被宝塔吸走,妖王又变回了本体。那妖王,性子刚烈,丢了脸面,吵吵闹闹,还要去撞,却早被稳重的白影鉴一把拉住:“白春,不得放肆!” 那白春乃是白影鉴的外甥,其父乃是三首神犬之身得道,有烽火雾三种本命神通,端的厉害,虽然是个没有传承的散妖,却颇得白家前代家主的赏识,这才将一个女儿下嫁与他。可惜五十年前,寿元耗尽,已经身死道消,留下两子。大儿子就是这个白春,虽然只修了不到千年,却已经结了四丹,乃是名副其实的后辈新晋高手,平素最得白影鉴的赏识,所以难免骄横狂妄,自视甚高。 在众人面前吃了这个亏,羞得白春俊脸绯红,但被舅舅喝止,他又不敢继续轻举妄动,于是心里便把怨气迁给了毫不知情的万宝仙。 原来这千余年以来,千里【无道原】之内的妖族人口剧增,【黑白锁城】渐渐拥挤,不堪重负,各种矛盾开始层出不穷。与此同时,众所周知,万仙谷内灵气充足,地域广大,起码能再容纳百万妖怪生活,所以不少妖王都希望万宝仙开放万仙谷。 然而万仙宝却始终不肯与众妖分享。所以年轻一代妖怪们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无不想要逼迫万宝仙打开万仙谷的禁制。不仅如此,万仙谷自远古开始便是千里【无道原】的看护者。看护者,不仅要防止【无道原】被外来势力攻伐,同时也约束着【无道原】内的众妖。 自道门三十二祖立下界碑以来,历代万宝仙一直都在维护着界碑的稳定,禁止妖王随意出谷。如今妖族羽翼再度丰满,又岂会甘心继续被困春城? 观星哈哈一笑,打了个圆场:“白兄弟不必心急,那女道士一心要破我神教之防,一定会很快出来的。等她出来,咱们动手不迟!” 白春闻言,顺坡下驴:“哎,前辈有所不知,倒不是我心急,只是气那万宝仙自恃是正统,占据这神仙福地,却不肯于众分享,他凭什么啊?不也就是个修行了三、五千年的畜生罢了!” 观星笑而不语,看了白影鉴一眼。白影鉴咳嗽一声:“说过多少次了,万宝仙自幼修持,承袭的乃是妖族正统衣钵,这万仙谷是人家家里的,不与外人分享也无可厚非嘛。” 白春心直口快,虽然不敢顶撞舅舅,但还是缓了缓语气,对着众位妖王大声说道:“既然他不想跟咱们分享万仙谷,那也别阻止咱们离开【无道原】,谁不知道他是道祖的传承,所以自以为高人一等,整天沾沾自喜,以正统自居。可别忘了,咱们妖族除了道祖传承以外,还有圣祖与灵祖的传承,也都是传承有序,谁也不比谁差一些,是也不是?凭什么他霸着好地方,风流快活,却要咱们缺衣少食?”这话一出,就连平日与白家不睦的北城黑家的妖王也都跟着点了点头。 白春见诸位妖王不语,但却纷纷露出赞许的神色,于是继续说道:“这三位妖王是外面身神教的护教神。论起来与咱们白家才是真正的同宗同源呐,他们在人间界称神成圣,何等威风?这才是咱们应该做的事!就算不是白家的人,天大地大,也尽有容纳你我彼此的空间……要我说!咱们就该齐心协力攻入这万仙谷,打开无道原的屏障,自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那才不枉平生!我就不信那道门五宗会有谁来给这万宝仙老家伙助阵帮拳的!”白春越说越激昂,颇有几分英雄豪气,鼓动得几个年轻妖王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白影鉴在一旁也没有阻止白春,因为白春的话,实际上说出了不少妖族内心深处的渴望。妖族天生是热血的,注定了要在战斗中存在,被人困在【无道原】中算什么?难道在得道之前被人豢养,得道之后还要被人圈养吗? 观星仔细观瞧,只觉得白春虽然有几分莽撞,但粗中有细,豪气干云,是天生的领导者,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此子,贵不可言啊!”观星暗叹一句,又看了看身边的望月与金锤,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之意。 正在嘈杂,【六星塔】光华乱闪,端木幽兰和李宏带着摔琴走了出来。端木幽兰一声历喝:“妖孽!谁敢在此聚众拦我?” 第九十五章 群战 【照妖镜】,是历代万宝仙罔替传递的至宝,端木幽兰借它来就是要制衡身神教的数位妖王。 三十六个七丹大妖,这是任何一个道门正宗都不得不认真对待的力量。然而,只要有了【照妖镜】,端木幽兰有信心可以直捣黄龙,逼出身神教的教主。 随着端木幽兰的一声历喝,聚集在万仙谷外的数位妖王,先是一愣,随即一惊。他们全都看见了端木幽兰手中那明晃晃的一面法镜。 “没想到这个女道士这么大的面子,竟然真能从万宝仙手里借来法宝?”白影鉴心中暗叹一声,心中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有些后悔跟着观星来此了。 无论多少内丹,只要被照妖镜照住,元丹立即减缓转速。如果妖王藏丹之术学得不精,所有元丹归聚一处,一旦被【照妖镜】的镜光定住,不出一时三刻,法力尽失。 端木幽兰手持法镜,凌空飞舞,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底下数位经验老道的妖王,已经开始运功,分散体内的元丹,以防自己被镜光封住全部元丹的法力。 李宏定睛一看,面前十七、八个大妖怪,除了之前遇到的望月之犀以及龙爪熊外,还有三、四个拥有七丹的大妖,余下的妖王至少也有三丹,都有高深的法力。 白春既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是天生的豪气无畏,第一个跳出来喝道:“你就是【玉清门】的女道士?听说你想借宝降妖?先过我这一关再说!”说着,越众而出,抡起自己的【翻天覆地火尖枪】就来攻取端木幽兰。 这一声怒吼让白春在众位妖王心中又平添了几分霸气,在场众多大妖,修为还在白春之上,却都无不惊惧【照妖镜】的威力,未敢轻举妄动。 端木幽兰秀眉紧蹙,再不说话,轻轻冷笑一声,左手优雅地一抓,便有一道无形的劲力扑向了白春。 白春虽是四丹妖王,但面对端木幽兰这样的道门顶尖修士,也丝毫显不出优势,更何况他一向精于近战,而不擅法术,所以端木幽兰连【照妖镜】也懒得使用。 观星见端木幽兰举重若轻,有托大的嫌疑,朝着身边的望月使了个眼色。望月奉教主之命来阻拦端木幽兰,防止她带着【照妖镜】闯回身神教,如果趁此机会自己夺下了对方手中的【照妖镜】,那岂不是奇功一件?到时候不仅解除了神教的危机,也会大大地赢得眼前数位妖王的民心。一念及此,纵身一跃,飞入高空,开始缔结法术。 李宏随手扔出两道法术,紧随望月而去。 金锤脾气暴躁,眼见望月动手了,自己也不甘人后,随即一提双锤,喝声‘涨!’,腰背一躬之间立刻发身变大,使出来的【法天像地】神通比白春强出不少。 白春跃在空中,被端木幽兰的一道法术击落在地,就地一滚,也呼声‘涨’。再看时,一个身高十余丈的巨妖又一次显形出来。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白春跟着金锤一道杀向了端木幽兰。 摔琴躲在李宏身后,忍不住瑟瑟发抖,不仅是她,一直藏在她肩头久不吭声的神龙也显得局促不安。李宏急忙安抚两人:“这些妖王都是修炼千年的巨怪,你们不必出战,躲在我身后即可!” 话音刚落,半空一阵乱响,李宏扔出去的法术都被望月破除。而望月的数道法术顾不得隐匿行踪,哗啦啦呼啸着朝着端木幽兰撞去。 端木幽兰突然返身回来,一扯李宏,李宏一把又搂住摔琴,三人噌一下子飞出去百多丈,躲开了望月的法术。 余下仍在观望的大妖们,见前面三个妖王威风凛凛,毫无畏惧,不由得都被点燃了好战之心。 金锤怒吼一声,侧身一跃,如影随形地追打端木幽兰。白春也不落人后,同时攻到。李宏连发数道法术,因为法力不济,也都只是堪堪拖延了两个妖王的动作。 端木幽兰虽然有【照妖镜】在手,但知道对方人多势众,占了数量上的优势,所以隐而不发,要将【照妖镜】的威慑作用发挥到极致。此刻一旦出手,就算照住了一个妖王,余下的妖王必定趁机群起而攻,那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可是如果一直不发招,那么所有的妖王都会有所顾忌,所谓投鼠忌器,任谁也不想做那倒霉的炮灰。 端木幽兰带着两人在场中左躲右闪,虽然无碍,却也狼狈。渐渐的,又有两个妖王加入战团,慢慢形成了合围之势。这就好比狩猎时的围捕,一旦激起了士气,大家奋勇争先,那么无论猎物怎样凶猛,最终必定束手就擒。 端木幽兰自然不是猎物,相反她是一个狡猾的猎手。李宏看得仔细,端木幽兰一边躲闪,一边在掐诀吐咒,布置阵法。但干扰实在太多,端木逐渐也有些力不从心起来,一处阵眼原本需要十六道法术,她却只能布出十二道 危急时刻,李宏再顾不得藏私,也跟着布置法术。但凡端木幽兰错过的,漏过的,没有完善的,他都从旁协助,虽然法力强度不够,但胜在手法精纯,勉强可以弥补劣势。 摔琴只觉得耳边呼呼风响,而眼前的李宏与端木幽兰则忽左忽右,不断地摆出奇怪的掐诀姿势,但动作实在太快,她根本窥不到丝毫门径。 不过片刻工夫,两人便搭好了四个阵法,配合得天衣无缝。但就这片刻功夫,又有四个妖王加入战团,任是端木幽兰法力再高强,也已经失去了腾挪的空间。 李宏传音道:“是时候了!” 端木幽兰心领神会,往自己阵法的乾位一冲,身后的一个妖王不知有诈,跟在后面发招,哪里知道却是触动了阵法,那一道法术立即改换方位,从爻位杀出,正好击中了另外一个妖王。 挨打的妖王猝不及防,虎躯一震,随即怒骂道:“黑荒,你是故意的吗?”白家的妖王跟黑姓的妖王毕竟隔阂已深,难免过于敏感。 还是白春懂得大势,法身往地面猛地一踏,大声吼道:“是这女道士的法阵作怪!大家万万不要上当,被她扰乱了阵脚。咱们今日一定要同仇敌忾,若是让【照妖镜】出了【无道原】,多少妖族兄弟姐妹就要蒙难啦!” 白春的喊声稳定了军心,观星则躲在群妖中继续煽动众妖。 正有两个妖王也要加入战团,却见眼前景物突然扭曲,烟尘大作,竟是端木幽兰同时发动了几个法阵。 无数法术爆裂开来,发出巨大的威力。观星早有防备,道袍一展,躲入一片厚云之中。妖怪们被激起了义愤,顾不得对方手里有法宝,一拥而上,要擒住女道士。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道苍白的光柱从烟尘中笔直地照射出来,穿透了六个妖王。就听一阵呼天抢地的鬼哭狼嚎,六个妖王都在那道光柱中动弹不得。 余下群妖知道厉害,一惊而散。被宝镜定住的妖王浑身发冷,体内的元丹开始慢慢停止转动,逐渐萎靡下来。 白春逃过一劫,眼见端木幽兰举着宝镜困住六个妖王,心中大怒,喊道:“她的宝镜已出,此刻不上更待何时?”一马当先,朝着端木幽兰刺去。 观星在云中喝一声:“好有气魄的妖王!”口中吐出两颗乌黑的兽牙,朝着端木幽兰的后背射去。 李宏大惊,正要施法护卫端木幽兰的后背,那被毁去了一丹的妖王望月却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近前,大手一张,朝着【照妖镜】抓去:“给我吧!” 第九十六章 斩妖 望月神出鬼没,躲开法阵的威力,也避开了【照妖镜】的神光,竟然摸到了端木幽兰的身边,此举顿时激起了诸位妖王的斗志。 观星在云中,却突然脸色大变,暗暗传音给白春,让他退下! 白春不明所以,但还是缓了缓步子。就在此刻,李宏轻喝一声,随即放出一道法术,但身后的一道人影却比他的法术还快。 就听噗嗤一声轻响,端木幽兰身边的妖王望月忽然倒栽云头,身首异处,六颗鹅蛋大小的元丹滴溜溜从脖颈处滚出。 观星来不及收回的两颗兽牙,也在同时被一道红光扫过,碎成了齑粉。 众妖无不脸色大变,还不及反应,异变又起。就见场中一道红光纵横捭阖,瞬间又斩了三个妖怪的首级。 有那修成了阳神的妖怪,立刻敲碎天灵盖,想趁着法身新死,拼了命地要保住元神片刻,再寻生机,却都被红光无情地扫灭。 这一来,群妖震骇,再不敢恋战。 虽然知道出手的是万宝仙,但端木幽兰也是大吃了一惊,万万没料到他对待其他妖王竟然是这般的果决狠辣。 一晃神,端木幽兰手中的【照妖镜】突然脱手飞起,回到了现身出来的万宝仙手中。万宝仙一如既往地对李宏三人保持着盎然的笑意,手底下却不曾停留分毫。 【照妖镜】在万宝仙的手中威力更甚,原本被照住的六个妖王,顿时不能抵抗,眨眼功夫就吐出数颗内丹,各自现了原形。 观星在云中冷笑数声,轻吸一口气,地面上的妖怪元丹纷纷响应,欢快地跳动起来。他再不停留,借着厚重的云幕往北逃遁而去。余下的妖王见状也是一哄而散。慌乱中,白春发现自己的舅舅白影鉴不见了踪迹,正要回身去找,却被另外一个白姓大妖扯住:“别找了!你舅舅刚被万宝仙斩杀了!” “什么!?”白春啷当一声跌坐在地,痛哭失声。过了片刻,白春站起身来,露出坚毅的神情:“万宝仙,今日之仇不报,我枉为妖王!” 端木幽兰和李宏立在【六星宝塔】外,见万宝仙摧枯拉朽一般斩杀了四个妖王,更将六个妖王打回原形,无不惊叹他的法术高超。 万宝仙摇摇头:“不是我法力高强,而是这【照妖镜】与【六星宝塔】是所有妖族的克星。你们拿着这【照妖镜】前往,管他什么身神教不身神教,管他又多少妖王坐镇,必定会无往而不利的。” 摔琴惊叹之余,又问道:“前辈怎么突然从谷里出来了?” 万宝仙指着端木幽兰一叹:“你呀,既然有妖孽追着你来的,为什么在谷内又不明说?若不是我感应到外界妖气浓重,出来一探,你险些遇了害,叫我到时候怎么跟你师父交代?” 端木幽兰不以为意:“当初进谷时,虽看见一团妖云,但实在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的大妖。我看黑白城内八成以上的大妖王今日都来了!” 万宝仙愤恨地说道:“这群畜生,好久没有松皮,胆子是越来越大,如今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跑到我的万仙谷外撒野。等你用完【照妖镜】,我一定要去【黑白锁城】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再斩杀两三个两王,他们都要忘了这【无道原】是姓什么的了!”说这话时,万宝仙通身的恬淡静谧气质荡然无存,一种王者的霸气自然散发。看来【无道原】中众妖忌惮万宝仙不是没有道理的。 愤恨地说完,万宝仙脸色一变,又成回了那个笑盈盈以及蔼可亲的万仙谷谷主。他右手往前轻轻一送:“端木,【照妖镜】给你!想来现在出谷再不会有妖孽敢来拦阻你们了!” 端木幽兰苦笑一声,接过法宝:“谁还敢再来?那可真是不要命了!” 三人拜别了万宝仙,驾起祥云往南飞去。云上,李宏双眉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 “你的多疑症又犯了?!” 李宏摇摇头:“总觉得有些不妥!”他望向端木幽兰,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反问道:“以你对妖怪的了解,他们明知不敌还会飞蛾扑火吗?” “妖怪又不傻,自然是不会的了!”端木幽兰也有点明白李宏的意思了:“你是说,他们是被人故意煽动而来,或者背后还有更深的阴谋?” “但我想不到阴谋是什么!你注意到了吗?身神教的两个妖王都被万宝仙给斩杀了!那个鬼头鬼脑的小个子妖王却逃了……”李宏说到这里,下意识扭头一看,然后苦笑道:“看来有人不放心咱们,还是跟来了!” 端木幽兰也苦笑一声:“想必他当初也是这样让我师父感到厌烦的吧。”话音未落,一道遁光在半空一个回旋,万宝仙显出形来:“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送你们出谷吧。” 端木幽兰了解万宝仙的脾气,知道拒辞无用,便默许了。万宝仙长袍一抖,喝一声:“走!”瞬间眼前景物变幻不休。转眼之后,端木幽兰的云驾上多了三人,正是广泽、广凌和飞琥。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妖怪还要跟我亲嘴,好险!”广泽叹了口气,发觉自己回到了端木幽兰的云驾,看着李宏和摔琴竟然忍不住眼眶含泪:“总算得救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摔琴啐道:“这才顶多两个时辰而已,哪有一日那么久?” 话没说完,众人眼前又是一花,瞬间多了风抚琴、风里沙还有曲杨三人。外界呼呼风响不已,就听见来去公大喊:“斗法还没完呢……你这该死的万宝仙,干什么又跟我抢人?你别以为我怕你不成……什么?比驾云?你懂什么是驾云吗?”随即是一阵嘈杂的争论声,显然来去公跟万宝仙开始了喋喋不休地斗嘴。 “果然是两个活宝!”端木幽兰心中嘀咕了一句。 曲杨则累得瘫软在云端,嚷着:“这蒲公英真是个话唠!” 风抚琴和风里沙也是神态疲软,看得出耗费了莫大的精力和法力。摔琴对他二人点头一笑。 “真的只有两个时辰吗?我怎么觉得起码有一天似的!”广泽还在抱怨,反而是飞琥长吐一口气:“拜托,那个妖怪离了【哀泉】之后手无缚鸡之力,你至于怕成这样吗?” 广泽随即骂骂咧咧喊道:“能不怕吗?他又不是对你感兴趣!……”一句话惹得飞琥扑哧又笑了出来。显然当中有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囧事。 广凌看见端木幽兰端坐云头,说不出的风姿飘逸,忍不住开口问道:“事情顺利吗?” 端木幽兰充耳不闻,于是李宏笑道:“还算顺利!”随即又摇摇头:“但是有些不对劲!” “的确是不对劲!”端木幽兰突然也说了一句:“这么久了,竟然还没到【黑晶山】!” 一言惊醒梦中人,李宏立刻意识到,按照万宝仙缩地成寸的神通,一行人早该接到禾木了,然而那座巍峨的灵山此刻仍在‘不远处’静静地矗立着,彼此的距离没有分毫缩短。李宏没有察觉到任何法术波动,端木幽兰没有,就连万宝仙和来去公也都没有丝毫感应。 第九十七章 困 时间是个奇怪的东西,当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止不变时,时间似乎就变得没有意义了,可有可无。然而事实上,它还在不断地向前奔跑。 端木幽兰对于时间的感觉远超寻常道门修士,所以她第一个发觉不对。 很快,云驾外面的来去公与万宝仙停止了争吵,也开始认真审视眼前的形势。 万宝仙长袍飘逸,剑眉倒立,神情严肃。他的身边则是一大篷蒲公英飘飘浮浮,摇来荡去,逐渐地形成了一个人形。然后一阵青光闪烁,蒲公英拼凑而来的人形幻化成了一个真正的道人。 李宏第一次看清来去公的模样,原来也是一个俊朗的中年人形象,只不过嬉皮笑脸,带着恣意的顽劣之气,跟万宝仙形成鲜明的对比。 端木幽兰从云驾上站起,运用目力扫视,瞧不出破绽,紧接着她连发数道法术,却都石沉大海,毫无功效。 “好厉害的法阵,无形无质,完全看不出端倪!”端木幽兰鲜有地发出了惊叹。 众人闻言,俱都惊乱,如果连端木幽兰也觉得情况危急,那么情况就真的危急了。 无论是风抚琴还是曲杨,此刻早都把轻敌与自傲之心收起。之前与来去公连番斗法,虽不曾受害,但也折腾得够呛,总算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的道理。这道理纵然听过无数遍,论起真的领悟,其实不易。 万宝仙沉吟片刻,也显得束手无策,便问身边的来去公:“你怎么看?” 来去公嘻嘻哈哈一笑:“没想到,还有你万宝仙求问我的时候!” 脸色一沉,万宝仙冷哼道:“我这是考就考就你,什么叫求问,顶多是不耻下问!” “我呸!就你还是不耻下问?你知道羞耻吗?” “我还真不知道羞耻是什么,因为从没做过羞耻的事,不像你这么经验老道啊!”万宝仙反唇相讥。 ……两个人生性相克,一句正经话说不完,就又开始了斗嘴。 端木幽兰露出不耐的神情:“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一会?这可是你们的地盘,竟然被别人暗算了,如果不赶紧想办法出去,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两个老妖都是好面子的,闻言各自脸色一变。来去公首先施为,身形闪烁了两次,又再度站定:“我的神魂也被困在这个法阵之中了。不过外面的化身还在,让我细细看看!” 过了片刻,端木幽兰便问:“来去公,你的法力还能在阵外施展吗?” 来去公眯缝着眼不住地点头:“我的化身正在四处施法寻找阵眼呢!你们看!”说时,手掌上脱离出来几朵蒲公英,分别贴在端木幽兰与李宏的左眼上,外面的情景立时显现出来。 “轻念甲乙丙丁……蒲公英就会连通贫道不同的化身,你们就能看到不同地方的场景了……”来去公瞟了一眼万宝仙,露出得色,显然因为自己的法术有功而沾沾自喜。 万仙宝脸上故作平静,但心里实则恼火异常,今日被来去公强压了一头,够他在万仙谷生个十天半月闷气的了。“不行,我得赶紧想办法破开此阵,不然这来去公还不得意到天上去了?”万仙宝心中想着,另一边则仔细搜寻识海里的记忆,企图寻觅一些线索。他已经偷偷尝试了数次,无论是承袭自前辈的古法,还是自创的心法,都无法穿破眼前的怪阵。 云驾上的诸人更是一筹莫展。 李宏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心里烦闷,但转念一想,却又斗志昂然起来。“眼前的场景与我第一世被困【万劫山】何其相似?当时我的法力与现在相差不多,最后不也破阵而出了吗?法阵之内无处寻觅破绽,必得从阵外想法子!” “来去公,你的化身都在如何施为?”李宏发声询问,随即将自己的想法一说,更是指点了几种窍门,供给来去公参考。 来去公先是露出戏谑的神情,但仔细一想却觉得李宏之言大有深意,于是抚掌沉思:“你说得没错,如果寻不到阵眼,那就只能让阵眼自己显形!” “能借用一朵你的蒲公英吗?要法阵外的!”李宏还是不放心,决定利用来去公的化身施展一道法术。 “你想通过我的化身施法?”来去公摇摇头,“除非你的神魂之力比我还强!”说到这,他又下意识看了看万宝仙。 万宝仙露出恼火的神情:“行了,咱们俩的神魂之力不相伯仲,如果我能借你的蒲公英施法,早将【六星宝塔】唤来,何至于被困在此地!”他已经尝试了数次,百里之外的宝塔毫无反应,显然是被隔绝在了阵法之外,也正因此他才如此火大,因为连自己的法宝都被切断了联系,偏偏来去公毫不起眼的小小蒲公英竟然不受法阵的限制。 李宏笑道:“我有一种本命秘法,无需神魂相助,可以一试。” “既然如此,借你一朵,伸手过来。” 李宏接过那团跳动不休的蒲公英,驱动法力,果然在阵外就有了感应。“如果不是【吞天蟾】被万宝仙收在了他的【藏宝匣】中,我兴许可以借它飞遁而去。”李宏也尝试了几次,【吞天蟾】也没有反应,不由得这般暗忖。 困住众人的法阵来得莫名其妙,更是高深难测,这让李宏心里的狐疑又起:“究竟是谁有这般法力能布出这个连自己也看不出丝毫端倪的大阵?而且困住自己一行人的用意又何在呢?” 李宏意念急转,心生警示,突然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立刻惶急起来。端木幽兰却不知何时已将自己的右手握住,温润的感觉从掌心传来,李宏的心魂再度平静下来。 “其实,我现在并没有着急想要逃出阵去……遇见你之后,查明真相的**虽然更加猛烈……但却变得不那么紧急了!”端木幽兰传音过来,李宏的心神随即一颤。 “你终于还是认出我来了?”李宏了解端木幽兰,她既然说出这话,说明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她知晓了。 “我说过,我忘记了一些事,所以一直不断追寻……最后总算让我寻到了丢失的记忆,所以我猜到了是你……如今终于可以肯定了!”端木幽兰微微扭头,目光中的情感变得炽烈起来。 李宏轻叹一口气:“这都是因果循环,我当年种下的因……” “你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的!就算代价是要舍了我一世的修为还有我的性命!……等脱离此阵后,跟我回【玉清门】吧!” 李宏未置可否,突然传音道:“我觉得这是身神教布下的大阵,咱们一直都被那教主利用了!” 第九十八章 命运在冷笑 李宏早就知道,如果世上有人可以认得出自己的跟脚,那这个人只能是【玉清门】的端木幽兰。但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自己这一生会托身在南方蛮荒之地,即便如此,还是遇到了她。 难道这就是宿命?即便是修道之人,与天争命,整日想着超脱天道的束缚,殊不知自己依旧永远都在天道的算计之中,命运在冷笑,嘲弄一切自以为是的人。 “你太自以为是了!”万宝仙对来去公十分不满,因为他竟然要求自己给他当帮手。 “我说万宝仙!你那劳什子的镜子不好使了吧?你的【六星宝塔】不能用了吧?于是你变成废物了吧?变成废物了就该好好配合强者,对的吧?那我让你给我搭把手是天经地义的吧?”来去公口齿清晰,辩才了得,一通话说得万宝仙的俏脸红一阵青一阵,虽然憋闷,却又无可奈何。 端木幽兰摇摇头:“你们两个要是破不开大阵,不如发一道法术,传讯给帝晶大人,让他帮帮忙。他的黑晶山距离这里不远了吧!” “不行!”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否决了这个建议。 “我可不求那个小矮子,困在这阵里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听得见看得着,也饿不死!”来去公显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要求,也得让他去求!”说时,斜着看着旁边的万宝仙。 旁边的万宝仙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让我去求那个小孩?别做梦了!我可是正宗的道祖传承,怎么能求一个散仙怪妖?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再说了,你可别忘了,我是万仙谷之主,你还有那个帝晶都是守护万仙谷的护卫而已!名义上,我是主,你是仆……” 两个大妖喋喋不休,又吵了起来。李宏心中稍微淡定下来的心绪,再一次烦闷起来,他总觉得事情极不简单。不过仔细一想,这个阵法应该不是针对自己的,除了端木幽兰,天下最多还有一个人能认得出自己,但那个人绝不会加害自己。 “如果不快些出阵,咱们可能要错过红真人,错过探寻我上一世渡劫失败的真相了!”李宏传音给端木幽兰:“我突然想到,身神教恐怕是要杀掉红真人!” “何出此言?” “红真人是【崖山】长老,若是被【崖山】得知他的长老渡劫遇害,又被邪教所擒,必定会倾巢而出,那身神教必遭灭顶之灾。咱们三番五次探寻,一定引起了那教主的怀疑,所以他才舍命拖住咱们,然后好炼化红真人。” “是了!到了渡劫的真仙,金身与神魂无一不强,连四九天雷劫都没有劈死的红真人,邪教想要杀死他也得费不少手脚!难怪他不惜送来两个妖王送死!” 李宏点点头:“我有八分笃定,红真人还有我,在渡劫时都被邪教施了手脚。所以邪教必须要杀掉红真人,不然此事一旦败露,邪教就是天下道门的公敌,再想存身简直是痴心妄想。” 李宏正想继续追问端木幽兰是从何处得知红真人未死的消息,突然天地一阵翻滚,法力涌动不休,困住众人的大阵消去了。 “恩?老东西,果然你还是去求帝晶那个小屁孩了!” 来去公双眼一翻:“胡说!我什么时候求过了!” 李宏笑道:“二位不要争吵,是我借着来去公的蒲公英施法,请帝晶相助的。”他早料到两个九丹妖王心高气傲,绝不肯服软认低去求帝晶,所以自己暗中施展了法术,只不过这一去一来花费了不少时间。 一阵晃动之后,禾木气喘吁吁地露出身形来:“帝晶大人让我告诉你们,布这个阵的人越过了【黑晶山】往东边逃去了!因为出了无道原的范围,帝晶大人的法术已然无功。” 端木幽兰一惊:“难道这一晃眼已经过去两日了?”她知道帝晶此人极守原则,即便他愿意施法来救,也绝不会提前放走禾木。 禾木点点头:“距你们离去刚好两日!” 众人方知,大阵之中不仅移形换位,更是乾坤易数,分明感觉才半个时辰的光景,却已经过去了几乎两日。 “什么?竟然有人能越过帝晶把守的【黑晶山】?”万宝仙第一个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来去公故意压抑自己内心的震动,强装镇静地说道。 “一定是那邪教的教主!”风抚琴反应最快,他吃过那教主的亏,知道对方深不可测。 “不错!一定是那个教主!” “是他!”几个人都出言附和。 万宝仙气得小脸通红,骂道:“身神教,你有灵祖传承,我本来把你当成半个同门,没想到你竟然欺到我的门上来了!前番挑动【黑白城】的畜生来我谷外搅闹不说,这次又布阵困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若再忍气吞声,显得我万仙谷无人了!小端木,我与你等同去,就要闯他的身神教看看!” 来去公也来了兴致:“我也要瞧瞧布下大阵困我的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东西。更重要的是,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 万宝仙冷哼一声:“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事不宜迟,咱们速速去来。” 越过【黑晶山】时,万宝仙口中念念有词,扔下一张杏黄色符箓,乃是出入的通关文牒。那帝晶没有显形,却在底下哈哈大笑:“万宝仙,你也有被人困住的一天?看着你受欺负的样子,我真是太高兴了!” 万宝仙原本已经气得脸色通红,此刻更是发青,咬牙切齿道:“身神教啊,身神教,你以为你有三十六洞妖王就能横行天下了?究竟谁是妖门至尊,咱们见个分晓!” 李宏一惊,猜想道:“看来两边早有龃龉,万宝仙突然出谷恐怕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困局,而是别有深因。”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身神教内教徒们正一片忙乱。 教主依旧静坐在大殿的火堆旁边,用厚重的黑袍裹住了全身,只露出两只明亮的眼珠。突然,教主身子微微一颤,似乎回过神来,嘴里吐出两口浊气。 随着浊气吐出,面前的火光摇曳了几下,似乎就要起舞。 火光之下,一个颀长的身形投射出长长的黑影。“不惑,你决定好了?” “恩!”教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疲累,似乎比平时还要倦怠几分。 “我要你的做的事,你也考虑好了?” “恩,考虑好了!我会让你们见面的。”教主突然抬起头:“我准备好了,你呢?” 黑影冷笑两声:“我这边你就不必担心了!” 教主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千万不要低估自己的对手,低估别人就是谋害了自己。” “哼!我不用你来教!咱们中原再见吧!”黑影说走就走,火光晃动了一下,大殿顿时空无一人,除了静坐着的教主。 ……片刻后。 “你不该说那句话!” “哪句话?”教主对脑海中的声音有些恼火,讨厌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于是恹恹地回道:“我了解他,越是让他不要低估对手,他越是会低估对手。太聪明的人,都喜欢较劲,听不得别人说教。” “对了,你的事办得如何了?”教主突然发问。 脑海里的声音也有些疲乏:“办好了,你就等着他们上门吧!” 第九十九章 调虎离山 来去公与万宝仙齐心协力助着端木幽兰驾云。云驾迅似惊鸿,快如奔雷。万里云路,不到半个时辰便走过了一半。 云驾之上,除了李宏以外,人人神情振奋。虽然来去公与万宝仙都只是妖王,但实力坚挺非凡,又有端木幽兰携带至宝【照妖镜】同去,这一次必定会杀得身神教落荒而逃。 “救出大师姐有望了!”禾木跟随帝晶两日,也学到不少小法术,心里兴奋不已,此刻最是乐观。 正在快速飞遁,风抚琴突然心生警示,从云端站起,驻足眺望:“是风里浪的【风讯术】。” 风里沙听说是自己兄弟,喜出望外:“难道那邪教真的放人了!看来驮山虽然行差步错,加入了邪教,但好歹还有些同门香火之情!” “别高兴地太早!”风抚琴毕竟年岁较长,经验老道,皱着眉头说道:“若是风里浪被人所害,他的风术被人所夺呢?咱们小心一些,邪教狡猾得很!” 还是来去公化身神奇,他一晃神就发现五百里之外有一人正在御风而行,于是手指东北方位:“那里有一个黑面皮的修士,留着细微的黑胡,穿着黑衣,脚蹬麂皮靴的,是不是你家师弟?” 风里沙喜道:“正是,正是!” 风抚琴这才略微放心,扭头对李宏等人言道:“既然寻到了我家师弟,等我寻他来去。咱们五神谷外相见如何?” 端木幽兰微微点头。旁边曲杨被风抚琴使唤得累成了癞皮狗,阴阳怪气地喊道:“你去则去矣,当心追不上我们的云驾,路上又被人给擒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风抚琴啐了一口,心里却并不十分介意,她带着曲杨跟来去公斗法两日,彼此多了一些了解,知道曲杨是个口无遮拦之人,于是只说了句:“诸位小心,咱们回身见!”脚底生风,一个旋转腾身而起,带着风里沙往风里浪的方位寻去。 来去公抿嘴一笑,扔出三五个蒲公英,紧紧随在两人身边,不提。 万宝仙看在眼里,冷笑一声:“你倒是很关心人家嘛?” 来去公不以为意,淡淡地说:“人家风魔岛果然传承有序,那一手弄风的法术,独步天下,你不服也不行!我这是敬佩她,以防她路上遭了身神教的毒手。”没想到曲杨随便一句话,他倒是留上了心。其实,来去公带出【无道原】的化身不下百万,漫天遍地都是,专程布防几个蒲公英的确显得多此一举了。 摔琴见李宏不说话,便关切地问他:“刘满,你怎么心事重重的?还在担心咱们斗不过邪教?” 李宏此刻正在莫名其妙地心烦意乱,总觉得心中有事,但却想不明白哪里不对,闻言只苦笑一声,摇摇头。 曲杨本来想讽刺李宏两句,但想到他一路以来披荆斩棘,既有谋略,又有手段,言行道法远胜自己,自己若是开口嘲笑,倒显得自己过于不知进退了,于是将到了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随口嘀咕了一句:“刘满,你这人就是太多疑,太婆婆妈妈!凡事直着想就是了,干嘛还要翻来覆去地想?想那么多做什么?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大丈夫勇往直前就是了!” 李宏甩甩头,对曲杨的言论不敢苟同,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他却从曲杨的话里面捕捉到了一点什么,可惜那点头绪就像见一只首不见尾的神龙,转眼消失在识海之中,脱开了自己这个垂钓者的鱼钩。 思考就像垂钓,刻意不得,只能是愿者上钩。 李宏继续冥思苦想,静静等待那点思绪再次上钩。过了约莫半刻钟,西北方风卷浓云,是风抚琴追了上来。 端木幽兰一直注意着身后,早就放慢了云驾,不然风抚琴三人要追上众人谈何容易。 看时,黑脸皮的风里浪风尘仆仆,显然这几日一直在四处奔波,他见了众人后急忙微微颔首致意。广泽因为跟风里沙已经混得熟稔,忍不住笑道:“你这兄弟跟你生的一模一样,只是脸皮黑一些,不像我跟我这不成器的哥哥,一点也不像!”说着,手指了指身旁有些‘痴傻’的广凌。 两行人并在一处,声势更加浩大。风抚琴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对众人笑道:“我这不成器的师弟瞧我跟风里沙不见了踪迹,于是放出【风魔】回转风魔岛求救,此刻我的同门有十余人正在赶来相助的路上……这一次,定要叫邪教知道厉害!” 曲杨看着风抚琴得意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酸,暗道:“人家的宗门果然还是有实力的,打了小的,还有老的。我这天然宗一脉,自己就已经是长老了,除了青木师姐和公孙隐,旁的人道法都不成得很,就算来了也是白搭!”一念及此,微微叹了口气,瞥眼看见李宏,心中又升起了希望:“这小子虽然为人讨厌一点,但道法确实很高,将来我天然宗出人头地,说不定还真得靠他了!”这样想着,对李宏的感观又好了几分。 “邪教什么也没问,就将你放了吗?”李宏忍不住问道。 风里浪知道李宏虽然看似年幼,但道法极高,当下毕恭毕敬地回道:“是的,半分也没为难我。” “你从邪教出来时,可发现什么异常?” 风里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邪教正常的样子该是怎样的,不过邪教里面妖气冲天,似乎有数个大妖盘恒在内,风风火火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我担心师姐吃亏,所以立刻发讯求救……” 李宏眉头突然舒展开,零零碎碎的一切似乎都连接上了。风里浪是三天之前被邪教所擒,那时候邪教里其实已经有数位妖王坐镇,若是真想困住端木幽兰,并不困难…… 当时击退两个七丹大妖,李宏本以为邪教教主召回两个妖王是迫不得已,或者因为教中有异变发生,如今看来,那却是欲扬先抑,顺水推舟罢了。 那教主紧接着派出三个妖王尾随而来,追击端木幽兰和李宏一行,表面上是要阻止众人借宝,实际上却是‘逼迫’众人借宝。 曲杨让李宏思考事情不要反着想,要直着想,李宏当时心中虽是一动,却没有抓住那点思绪,到了此刻方才完全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反着去想这件事并没有错,问题是想得还不够彻底。“没错!邪教教主的用意并非是要阻止端木幽兰借宝,而是要诱使端木幽兰去借宝,并且确保端木幽兰能借出【照妖镜】。 他的真实用意是要让【照妖镜】离开万仙谷,为此不惜牺牲了两个七丹妖王的性命!” 李宏恍然大悟,惊呼一声:“调虎离山!万宝仙,你的万仙谷有难了!” 第一百章 熊熊圣火! 李宏突然惊呼一声,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然而万宝仙反应极快,顿时明白了李宏的意思。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万仙谷外,火光冲天而起,去而复返的观星果然带着数十位七丹大妖团聚在【六星宝塔】跟前,各个妖王无不威风凛凛。 观星敞开道袍,立在云端,口里念念有词。只见那观星手中蓦然多了一件法宝,乃是一根非金非玉的发簪,长不过三寸,但上面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全是符箓。 每一片符箓都是数以万计的符箓的叠加,此刻随着真言念动,一个个符箓飞舞起来,灵光闪动,瑞气蒸腾,好似一群艳丽的精灵在随风而蹈。转动着的符箓神奇地分解开来,化成无数道法术,顷刻后法术交织成网,朝着【六星宝塔】罩去。 一声轻响,宝塔微微摇晃了片刻,瞬间放出万道豪光。两件法宝比拼,得到数位妖王支持的发簪显然更胜一筹,宝塔支撑了不过数息,便摇摇欲坠起来。 万宝仙心生感应,气得在云端跺脚:“真叫小道友猜中了,这群妖孽竟敢来攻打我的万仙谷!没了【照妖镜】坐镇,我那【六星宝塔】鼓掌难鸣,要被那群畜生给破了!” 此言一出,不仅端木幽兰脸色大变,就连来去公也大惊失色:“身神教南山的三十六个妖王都来了!”原来,就在这片刻功夫,他留在【无道原】里的数个化身已经抵前侦探,看到了虚实。“不好!老万,你那宝塔要倒了!哎哟!”来去公突然大喊一声:“畜生,竟然把我的化身毁了三千多个!”那群蒲公英刚刚靠近,才看了不过瞬息功夫,便被妖王们发现,随即施法禁毁。 万宝仙啐了一句:“只有三十四个妖王了,起先已经被我用宝塔斩杀了两个!” 来去公冷笑一声:“老万,报应不爽啊!这才不过两日,你斩了人家门下的妖王,如今人家就寻上门去了!人家名正言顺,一场恶斗在所难免!还不快快回去!” 端木幽兰知道事有轻重缓急,更是懊恼自己被那邪教教主算计,当下将【照妖镜】一推:“万前辈,速速拿着法宝回去,晚了你的根基可就没了!” 万宝仙脸色一红,也不推辞:“待我回山打退了妖邪便将这位小道友的法宝放出,它自会前来寻主的!”说完,转身消失不见。 事出突然,众人心神大乱。天然宗几人无不错愕,原本自以为声势浩大,必定能一举救出霓裳,如今却中了敌人算计,形势急转直下。禾木和摔琴都唯李宏马首是瞻,看着他不说话,等李宏拿主意。 曲杨更是急性子,催促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她原本并非无主见之人,实在邪教势大,对手深不可测,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所及。 端木幽兰则是恼火不已,她修行数百年,一直是天之骄子,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邪教教主利用,联想到那邪教又是李宏前生历劫失败的罪魁祸首,她那俊美的双眼中终于忍不出怒意流露,杀气弥散。 风抚琴见众人气氛不对,急忙鼓舞士气:“虽然少了万宝仙,但我的同门却也快到了,咱们同心协力,就不信攻不进身神邪教。” 来去公也尴尬地一笑:“我还留在这里助你们成功。既然那三十多个护教妖王都去了万仙谷,那五神谷必然空虚,何足惧哉?” 一句话提醒了李宏,李宏突然又心生警示,急忙传音催促端木幽兰加快云遁:“快!再晚一些,咱们不仅见不到红真人,恐怕连那邪教教主都要错过了!” 端木幽兰闻言又是一惊! 攻打天然宗,铲除十八重楼之地的异己;放走风里浪,不与海外风魔岛为敌;善待教徒,以身传教;在邪教西面的山谷利用众人传教,红绸因此坠入杀戒;挑动【无道原】内黑白锁城的妖王与万仙谷为敌;利用端木幽兰借走【照妖镜】调虎离山,然后攻打万仙谷。零零种种,各种事情,彼此之间并不一定有直接关联。 然而,看似千头万绪的背后,却是步步为营。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身神教所谋甚大,李宏隐隐觉得这是邪教在做的金蝉脱壳之计。 …… 五神谷,身神教的无极宫内,四个主教尽数跪伏在教主面前。教主一改常态,褪去了黑袍,露出俊朗非凡的容貌。只见他一脸肃穆,双手合什,身姿挺拔地站在一团火焰之前。 那团火,跳跃不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旺盛。 主教以及他们手下诸人跪倒在地,静默不语,连大气也不敢出。就听呼呼几声风响,数团光华从万里之外纵身跳入火堆之中。火光猛地一冲,摇曳生辉,显出望月与金锤两个七丹大妖王的形貌。 两个妖王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地怒吼,“教主要替我们报仇啊!” 教主伸手将手掌放在火焰之上,冷静地说了一句:“同圣火长存!”话音刚落,两个妖王的形貌随即消失在熊熊烈烈的火焰之中。 “你们都起来吧!准备好了,开始仪式!”教主一声威严的训斥,跪伏在地的所有人立即倒爬着退出了门外。 走出无极宫,一身书生打扮的欧阳南心有余悸地对身边的郝主教低语道:“大哥,两个护教神就这么没了?” 郝主教眼神阴鹜,呵斥了一句:“休要多言!”欧阳南晓得厉害,立即闭嘴。 不远处的黄主教从无极宫出来,也是低头不语,迈步往南面的【原始神宫】走去,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不舍。“十七年了,就要付之一炬吗?”身边一个容貌清秀的传教士低声问了一句:“咱们真要走嘛?” 黄主教皱着眉点点头:“不要废话,不然两个护教神就是你将来的下场!” 那传教士一向跟黄主教亲近,从来都是言行无忌,此刻见到黄主教的神情,不由得吓了一跳:“难道两个护教神?……” 黄主教点点头:“他们护教不力,教主留给他们的命运就是送死,你懂了吗?” …… 赫连主教留在教主身边,他已经很老了,白发苍苍,佝偻着背,但精神却还是很好:“教主,驮主教怎么办?” “他已经没用了,风魔岛的人寻来,正好做个顺水人情把人交给他们!还不是时候去招惹海外风魔岛的人。记住!成大事者,万不可逞匹夫之勇!” “是!” 教主围着面前的火堆不停地转圈,显得爱不释手:“【崖山】的道士怎么样了?” “依照教主的吩咐,已经用圣火炼了七七四十九日,再有一刻钟便能销神去形!” “恩!道门如山,千万不要成为天下道门的公敌!”教主双手平伸,显出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就见那团火焰终于离开了地面,开始随着教主的双手晃动。“去吧,咱们中原再见!” 端木幽兰的云驾转眼走完余下的千余里云路,刚到身神教山谷之外,就见山谷中火光冲天,烟尘弥漫。 “怎么回事?邪教怎么着火了?”摔琴惊呼一声,不由得担心霓裳的安危:“大师姐还在里面,怎么办?” 广泽冷笑道:“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邪教认耸了,烧了自家房子,准备散伙了不成?!” 李宏心里记挂着红真人,看了一眼端木幽兰,端木幽兰立即会意,带着李宏纵身而起。“你们在此等候,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李宏念个咒,化成一只苍鹰飞到谷内上空盘旋不已。端木幽兰也化作同样的苍鹰,飞在李宏身边。山谷内大火弥漫,热浪滔天,一股股的气流冲破天际,与沉沉夕阳相交辉映,形成奇异的景观。 山谷内的大火除了在焚烧建筑以外,还摆出了两个法阵。李宏看的清楚,南北两阵之中,各有数百活人被当成了献祭。然而,没有一个献祭者发出痛苦的悲鸣,所有人都默默地承受着火焰炙烤,直至化为灰烬。 山谷外数万凡人教徒虔诚地跪倒,望着山谷中的火焰拜伏不已,穿着黑袍的主教和传教士混在其中。 主教们与传教士们对外来者再不关心,李宏此刻也同样对他们毫无兴趣,避开一团火光,闪身进入一片宫殿废墟之中。 端木幽兰转换形态,紧随其后,她知道李宏发现了红真人。 在这一片烈焰之中,李宏看到了一处小型法阵的残貌,当中有数道灵气跳动,显然还有残魂未散。李宏使出一个神通,就见红真人的一缕魂魄在火光内挣扎,鬼哭狼嚎,形容惨淡,哪里还有半分道门真仙的风貌。 “红道友!”李宏忍不住轻呼一声,没有寄希望能得到回应。 然而就是这一道神魂,却似乎认出了李宏,声音颤颤巍巍,几乎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嘶吼:“小心……有他们在……咱们飞升即灭……永远……无法……成……”最后的一丝魂魄想要给老友发出最后的警告。 李宏被火光一照,心头怒火升腾,恨不能立刻揪出身神教的教主,即时就跟他拼个玉石俱焚。 云驾上,来去公与其他众人最终也飞入了山谷,他们来找寻霓裳,终究却是一无所获。 来去公破口大骂:“邪教教主,你这个畜生!敢出来跟你家爷爷比试比试吗?”声音在山谷回荡,无人应答。 就在此刻,天边一团风云赶着浓烟来到了近前,风抚琴一看,云中若隐若现有数个修士,正是自家风魔岛的同门,不由得喜出望外,迎上前去。 曲杨寻不到霓裳,心里怒极攻心,喊道:“今天我就学红绸,杀你教徒泄恨!”说完,一纵身往山谷外飞去。 广泽则钻入无极宫的废墟内,四处寻找自己的飞剑以及广凌丢失的须弥山的【干莫双剑】。那邪教显然对这些飞剑、法器不感兴趣,众人丢失的所有物品都在无极宫内,正被火焰炙烤着。广泽大喜,收回飞剑,然后就要去取【玲珑剑】和【干莫双剑】,正要得手,广凌却来到身边,肩膀一抖便将几件法器收回。“好兄弟,还是你眼尖,为兄差点寻不到宝贝!”气得广泽在一旁捶足顿胸。 曲杨纵身来到谷外,正要动手,却被几个主教施法拦住。 风魔岛诸人从风抚琴口中弄清来龙去脉,立刻调转云头前来相助。身神教不成器的几个主教岂是对手,三两下便被【风术】刮倒在地,人事不省。 千钧一发之际,山谷中的熊熊烈焰之中窜起一道明艳无比的火光,在半空一转,撞向了风魔岛诸人的云驾。 风魔岛诸人无不心高气傲,怡然不惧。然而就是这么一撞,云驾却被那团烈焰撞得粉碎,惊得诸人急忙各自招风,横七竖八地飘在半空,狼狈不已。 “风魔岛的诸位,你们的同门在此,何必意气相争?……难不成你们也要杀我凡人教徒泄愤吗?”随着一声断喝,驮山被一股怪力送到面前,早有一个胸前飘着长髯的风魔岛修士一把将他接住。“你就是身神教教主?阁下不必装神弄鬼,何不现身一见?” 山谷中哈哈长笑响起:“凡俗之人对真相总是视而不见,我一直在你的面前,你却看不见,还要本尊如何现身?” “故弄玄虚!看招!”风魔岛的一个弟子被激怒,立刻出手,放出一道【风术】攻向那团还在半空悬浮的火球。然而,风术还不到跟前,就被烈焰烤化,消失无踪。 来去公冷笑数声:“好厉害的邪教教主!”没有贸然动手,而是退到了山谷以外的西边。 另一端,烈焰火光之中,端木幽兰回过神来,低声道:“那教主已经脱形而去,咱们错过他了!”伸手来拉李宏:“跟我去【玉清山】吧,我们会弄明白真相的。” 李宏正要回答,北面一道人影带着雷霆声响来到近处,飞琥惊呼一声:“师父,你总算来了!” 飞琥话音刚落,山谷中的火焰蓦地升高了数百丈,正如烈火烹油,威势齐天,令人心生震撼。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公孙隐急忙施法护住还在云驾中的天然宗诸人,更是朝山谷外喊道:“曲杨,万万不可杀凡人泄恨!” 山谷中的火焰已经燃烧到了极致,最后随着一声巨响,燎原火势迸发出数道热浪。热浪将山谷底的烈火瞬间扑灭,却将那团一直悬在半空的火光冲得更高。 火光中,一个俊美的中年人带着蛊惑的声音高喊道:“去吧,虔诚的教徒,踏着圣火的光辉,走到神州各地,将我们的教义传播给世间上的每一个人!与圣火长存!” “与圣火长存!”山谷外,数万凡人齐声高呼,然后站起身来,吟唱着圣歌,义无反顾地朝着北方的荒原走去,烈火在他们身后熄灭,却在每个人的心头燃起。 “熊熊圣火!焚我罪恶!一切嗔痴,尽归圣火!” 本卷结束。敬请关注下一卷【烈火燎原】。 ------------------- 今天就这一更,4300多字,因为第一卷到此结束。该介绍的背景人物以及大概的道门体系都已经初现端倪。后面就要开始讲述本书真正的主题了。本书的立意实际上是想表达一种观念或者说概念,而非追求情节。希望情节上没有让人觉得太过无趣。请喜欢【飞灭】的朋友继续支持! 第一章 十年 下一更还是在晚上七点左右! 中原大地,地灵人杰;物丰地沃,沃野千里。 虽然地大物博,但因为人烟稠密,像样的猎场如今也不太多了。 一阵狂风吹来,刮得漫山遍野半人高的草丛东倒西歪,层层起伏不休,好似海浪。 三、五棵歪脖子树坚毅地立在山坡上,在草丛中显得鹤立鸡群,好似监管这片草场的神祇一般。可惜神祇不会说话,不然他一定会高喊一声:“你们别打了!” 山坡的另外一面,两头被弓箭射死的梅花鹿倒在血泊之中,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也离开了这世界上所有的纷争。 围着梅花鹿的是两群山民,其中一群来自东山,另外一群来自西山,他们因为猎物的归属产生了分歧,因为梅花鹿是被东山的山民追赶过来却在西山的地界被打死的。 两伙人越争越凶,已经忘了乡亲间应有的情谊,更忘了彼此信奉的神祇的教义。 “娘的,你这个小屁孩,懂不懂规矩?梅花鹿死在我西山的地界,就是我西山的东西?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几百年了一直是这样的!” “老祖宗的规矩怎么了?该改也得改!这两头梅花鹿我们追了三十多里山路,从东山一路追过来的,就因为多跑了两步,死在你们的地头就是你们到了?妈的,太欺负人了!距离分界线就三步远,你们这便宜也捡得太大了!” …… “去你的!这是我们今春献给猎神的祭品,一定不能丢了!”东山的人想到猎神,不由得真的急了,已经开始拉拉扯扯,准备强行抢鹿了。 “你们信的什么狗屁猎神?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冒牌货,我们西山的【森林之神】才是正经神祇呢!” 一扯到信仰,两边的村民都不淡定了,你来我往,三五句话的功夫,已经是火上浇油,随即大打出手。 呼喊声,咆哮声,还有刀兵交击之声在荒野上此起彼伏,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两乡村民加入,一场斗殴转眼就要变成一场血拼。 危急之时,山岗上一声怒喝:“大胆!猎神教义,遵嘱我们要相亲相爱,分享猎物和猎场,你们怎敢在此私斗?” 喝声如一声惊雷,将场中所有人震住,扭头看时,一个穿着黑袍的传教士大踏步走来,三五息之后,便来到近前。 与此同时,西山也出现一位传教士,穿着褐色的长袍,样式与黑袍传教士几乎一般无二,也说着类似的话语。两边乡民一看,立即各自退后,分别向彼此的传教士陈述前情。 不多时,激动的乡民安静下来,两边的传教士还未说话,半空中突然飞来另外一位穿着黑袍的教士,朗声说道:“无论是猎神还是森林之神,都是我【圣火教】的护教神,尔等记住!天下唯一的真神是火神!” 人群闻言顿时沸腾起来,两边的传教士却满含微笑的点头。正在村民们茫然失措,疑惑不解之时,山坡上一道金光闪动,一个身材威武的男子现身出来。仔细看时,他的左边眼角处有微微细小的一点墨绿胎记,却被金光遮掩,不易察觉。他用威严的声音说道:“我的信徒们,请相信神使的话!我,以及天下千千万万的神祇都是圣火之神的护法,请将对于我的信仰转献给最崇高的圣火吧!” 此言一出,东山的村民再无迟疑,纷纷跪倒。他们都认得,那金光中的正是自己日日顶礼膜拜的猎神。猎神现身出来,亲自传教,容不得村民不信。大家全都虔诚地跟着教士一起高喊:“一切嗔痴,尽归圣火!” 而另一边,与猎神相对的,也出现一道圣光,西山村民膜拜的森林之神也同样显形出来,说着与猎神一样的话。 这样的场景,十年以来,在无数乡村山野不断发生。 十年前在南方荒野之地消失的身神教俨然已经蜕变成圣火教,正以燎原之势,横扫天南海北。同样身处南方的【天然宗】却还是藏在神木世界之中,对外界之事却一概不知。 “十年了!”李宏念叨一声,缓步迈出草庐。 草庐外,摔琴正跟崔氏闲聊,猛虎十里累软趴趴地侧躺在地上晒着太阳,看见主人出来,立刻翻身起来,装出一幅威严的模样。 “你这个惫懒的家伙,每日除了晒太阳就是晒月亮!我真后悔当初给你取了横骨。十年时间你的修为几乎没有寸进,等哪天我心情烦闷了,就取你的虎皮做张毯子!”一句话吓得十里累汗涔涔之流,哆嗦嗦不敢言语。 崔氏笑道:“你也别吓它,它虽修行惫懒一些,家里的事倒没有少做!” 十里累见主奶奶开口求情,这才略微将心惊放下,说了句:“昨日抓的一头三耳折兔十分稀奇,我去取来给摔琴姑姑玩耍。”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摔琴笑呵呵摇摇头:“这十里累倒是有些孝心!” 自十年前回到天然山,李宏便埋头苦修,平素除了摔琴、禾木与飞琥几人以外,概不见客。多年来,摔琴与李宏已经彼此熟稔,三不五日都要来向李宏请教修行之事。 “刘满,已经十年了,你的功行完满了吗?” 李宏点点头:“十年温养,真元已大成,这两****便要运功凝丹了,你去跟青木说一声,让她前来替我护法!” 这话若是十年前的李宏说出来,莫说普通弟子,就是摔琴也得忍不住得淬骂一句‘好不知天高地厚’!但如今,以李宏在天然宗的地位,这简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自打身神教返回天然宗,虽然丢了红绸和霓裳两个弟子,但余下众人将所经之事禀告掌门后,掌门与数位长老都对李宏大加赞赏。曲杨也一改前态,对李宏越发客气。不仅是她,就连最后只在身神教外露了一面的公孙隐,也对李宏礼让三分。 与玉清门前辈端木幽兰相交莫逆,又跟海外风魔岛攀上交情,这是什么底蕴?须弥山的少掌门犹如跟班似的相随左右,这是什么气派? 青木更是牢记天机箴言,十年来对李宏有求必应,可以说是倾注了无限心血。如今李宏凝丹在即,虽然走的不是天然宗的传统路子,但她无论如何都会倾囊相助。 然而,李宏需要青木来护法,并非真的结丹有困难,而是另有所求。 第二章 凝丹 凝结内丹是修行路上至关重要的一步。许多旁门分支的修士一生都不结丹,只将真元聚集在气海丹田之内,随取随用,却不知内丹乃是长生不死的不二法门。 “满儿,你这十年苦功如今总算功行完满了,就让为师替你护法吧!”青木真人几乎是随叫随到,此刻笑盈盈站在李宏面前,满含期待。 李宏选择的凝丹地点就在距离草庐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以他累世积修的经验,凝丹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而已。“掌门,今日请你来,不为护法,其实是想跟你借些灵气。” 青木爽朗地一笑:“早知你另有所图,借灵气?说吧,怎么个借法?” 李宏早已经长成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容貌虽然不是十分俊俏,但神情越发坚毅,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都是大宗师的气派,他微微一笑,右手食指朝天一指:“我要借你这神木世界至少一成的灵力来打磨内丹……一会儿等我结丹完成,紧跟着就要突破【流光】,【内明】,【云逸】,【氤氲】,【浓缩】,【通明】,【成婴】几个天地,然后凝练【阳神】。” 青木闻言先是一惊,但转念想起十年前李宏当着一众同门瞬间突破十个道门天地的往事,随即释然:“贫道虽然修炼的是道木之法,但对道门内丹之术也略通一二,似你这般十年境界不涨分毫,一旦精进就是十个天地的修炼之术,也当真算得厚积薄发了!”青木从曲杨那里得知刘满乃是【苍茫山】天机长老李宏的传人,虽不知这机缘从何而来,但青木却深信不疑。 其实有时候,青木也会对自己的看法微微生出一丝怀疑,但每当这个念头一起,箴言天机里的一字一句又仿佛是镇守识海的卫兵,会以最快的速度清除掉任何不守规矩的异己。 李宏微笑着摆摆手:“还不止呢。等我凝练元神之后,我还要顺便突破第四阶与第五阶,一直修炼到第六阶的第八个天地【对影】,待内丹稳固后,数日之内就要进入【归一】天地,直至突破第二境,修入第三境、第七阶。 这时候的青木真人完全地惊呆了,口中念念有词:“道门修行,三境九阶八十一重天地。第六阶是【彻悟】,【寻源】,【化虚】,【返真】,【合练】,【通古】,【无为】,【对影】与【归一】,你一口气要从【结丹】修炼到【对影】?那可是几乎整整一个大境界,几十个小天地的提升啊?!” 李宏淡然地点点头:“所以我需要瞬间抽空这自成世界至少一成的灵力,来作为支撑,不知道掌门介意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青木真人下意识地摇头:“顶多也就十余日,灵气就能自然补足了。天呐!刘满,你可真是不世出的天才,我这自成世界的一成灵力,那可是非同小可,相当于……等你修入道门天地的第三境,你的修为便比我还高了,到时候,我得封个长老位置给你。你从今往后也不必称呼我为师父,叫我师姐便好!” 整个天然宗,只有公孙隐拥有相当于道门第三境的修为,青木本人则只有相当于【通古】天地的修为。 李宏心中正有此意,当下毫不推辞,爽快地答道:“那我就做个【天机长老】吧!” 青木见刘满干脆爽快,心中反而高兴不已,这足以确认刘满对天然宗再无二心。 …… 刹那间,所有在天然山修行的弟子都感到胸腹一窒,似乎天地间的灵气被人抽走一般。但这怪异的感觉持续了不过眨眼功夫,便消失不见,大多数弟子不以为意继续埋头苦修,只有少数心思敏锐的弟子出来探看,早望见半山腰上氤氲密布,灵气浓郁欲滴。 仅仅过了数息功夫,山腰处的异状也完全消失,一切如常。 “这又是刘满捣鼓出来的动静吗?” “十年没有他的消息,这一次又要搞出什么事来?” “连曲杨师叔都对他服气了,看来他果然深不可测……” 弟子们胡乱猜测不必细说,山腰上的青木真人只觉得热浪扑面,灵气浓厚得令人窒息,正在运功抵抗,眼前的压力陡然消失,李宏已经长身而立。再看他时,容貌虽然没有丝毫改变,但气度却显得更加内敛,深不可测。 “完成了?”青木试探着问道,凝丹冲关的速度还是比她想象的快了不少。 李宏微微点头。正在此时,早已经守候在草庐外的摔琴、飞琥与禾木等人早驾云来到近前。飞琥人未到声先至:“好大的动静,刘满你真是神了!” 摔琴落下云来,绕着李宏仔细打量:“你简直是一天一个样,跟十年前真是大不相同,我觉得你是越来越不像刘满了!” 李宏淡然一笑,暗忖道:“我倒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自己了!” 青木真人平素为人最是随和,所以弟子们在她面前毫无拘束,说笑自如。就连公孙隐的弟子飞琥跟她也有一股子亲热劲。青木真人见几个弟子围着李宏看个不停,于是趁机说道:“从今往后,他就是我天然宗的天机长老,你们都得叫他师叔了!” 摔琴闻言大喜,立刻躬身行礼:“早该如此!师叔在上,受弟子一拜!”说着就要伏倒,却被李宏一把扶起:“不必如此,规矩少些才是咱们【天然宗】行事的风格。” 十余年间李宏对【天然宗】也是几易观感,起初觉得【天然宗】乃是邪门歪道,后又觉得不失正大,中间几番摇摆之后,最终认定【天然宗】乃正道宗门。 “哼!你小子,才短短十年功夫,便混得跟我平起平坐了,我真是不服气啊!”不远处,曲杨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挤眉弄眼:“小子,上次你跟我说的【三嵌法门】我已经精通了,咱们切磋切磋如何?” 摔琴忍不住笑道:“师叔,如今刘满师叔的修为已经远在你之上,你还找他切磋?岂不是自取其辱嘛?” “你这个小妮子懂什么?我这是越挫越勇,不如此,道法如何精进?”曲杨说完,又发狠道:“风魔岛的那个女婆子跟我约了十年斗法,我可不能输得太惨!” 正说话,有弟子来报,公孙隐长老请掌门和执法长老议事。青木真人和曲杨对视一眼,同时流露出奇怪的神情。 第三章 议事 十年前公孙隐突然出现在身神教的五神谷外,令人费解。自从那时候起,他与青木真人明争暗斗便没有停歇过。 李宏猜到一定是飞琥一路上以秘法传递信息,所以公孙隐才能在最后关头及时赶到,不由得对公孙隐刮目相看,因为自己之前并没料到到公孙隐竟练成了这样的神通。 公孙隐见到端木幽兰和风魔岛诸人,于是对李宏忌讳莫深,回山后未有造次。 十年潜心苦修,李宏却没有忘记公孙隐当年在五神谷外的眼神:落寞中暗藏心机,不解中隐含坚毅。 此人大有来头,这是当时李宏的心思。至今,李宏还在猜测公孙隐出山的动机究竟为何。 天然宫内,公孙隐怡然安坐,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几个女同门。 青木真人作为掌门,高坐殿中,同样样的面无表情。 青木真人左手边第一位的廉玉也是一如既往的面沉似水,不知道心中所想。唯有护教长老摩云天和执法长老曲杨争吵不休。 “带着道木灵根的修士来投奔?我看一定是奸细!”曲杨的大饼脸神色飞扬:“虽说我【天然宗】在西南边疆群妖之地声名显著,但寻常修士见识孤寡,从哪里得知我【天然宗】的名号?混元灵根乃是我祖师无意中所得的无上珍宝,外人哪里寻去?不消说,一定是玉龙那个家伙门下的弟子,想混进咱们天然宗伺机作恶!” 摩云天脸色微红,显然被曲杨的大嗓门逼得进退为难,她连连摆手,语气虽得也很急促,但声音气势却弱了许多:“道木修行的确是我【天然宗】专属,这些修士就算曾是鱼龙门下,但如今弃暗投明,认祖归宗,何错之有?修炼道木的弟子本就该在天然山落地生根?对不对?更何况这些人说得清楚,是十余年前被人强行种下的道木,未必就是鱼龙派来的奸细,我看是鱼龙的受害者可能性更大!”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受害者还是奸细?难道就听他们一面之词?”曲杨冷哼一声:“摩云天,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人心很险恶……鱼龙上人被逐出天然宫六十余年,很显然没有死心,还想着回来复辟呢!……你跟她是嫡亲的师姐妹,是不是想做她的内应?” “你!”摩云天气得脸色绯红,看了一眼身边的廉玉。廉玉未置可否但也微微露出不悦之情。 “无论是不是受害者,来历都很可疑,要想就这么入门,没那么容易!”曲杨说完,将脸别到一边,也显得气鼓鼓的。 这个议题显然是僵持不下了。摩云天心中暗暗计算,筹谋着要投票决定,却想到掌门青木真人拥有两票,就算公孙隐和廉玉支持自己,两边还是旗鼓相当,难以决策。 青木真人清了清嗓子:“这件事一时难以决定,不如咱们暂且搁下,先说一说另外一件事!” 几个长老闻言都望向青木真人,就见青木真人微微拱手:“自须须老祖传下道统,我天然宗虽然传承有序,但始终未能名达天下!何也?” 众长老面面相觑,都以为青木真人要怪罪到彼此攻心斗角的龃龉事上,然而青木真人却话锋一转:“乃是因为门中弟子缺乏上进之心,对于前途天机识别不明……如今门中弟子刘满,身兼道门传承,结丹成功,已经快要修入第二大境界的完满之境,所以我决定破格将他攫升为天机长老。诸位意下如何?” 大殿中沉默了片刻,曲杨第一个表示赞同:“那小子修为比咱们都高,可能只稍微比公孙隐低那么一点。而且见识不凡,交友又很广阔,年轻有为,对天然宗未来的作用不可限量,我很同意!” 摩云天知道李宏的厉害,但想到他是青木真人的‘弟子’,如果拔升他为长老,那青木真人的势力就更甚了,于是闷着不说话。 沉默许久的廉玉终于开口:“他本是青木师姐座下弟子,攫升为长老,这不符合规矩吧?”说完,看了一眼公孙隐。 曲杨抢先说道:“攫升长老之事,一向是长老合议,掌门专擅,既然掌门师姐提出来了,咱们自然是同意的,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如果我记得不错,门规中说的是‘长老者,有能者居之’,并没有规定弟子与师父不能同为长老。” 这话说出来,连公孙隐也不得不点头。 “既然是长老合议,那咱们投个票。就算掌门有专擅之权,也得看看大家的意思对不对?如果这事只有掌门师姐和曲杨你们两个同意,即便让那刘满当上了这个长老,怕也不能服众!”摩云天不依不饶,虽然知道此时阻止不了青木真人的决定,却想着留个手尾,将来好做文章。 摩云天说完,先瞧了瞧廉玉,然后又看了看公孙隐。公孙隐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打算。 青木真人沉着脸:“既然护教长老想要投票表决,那大家便投个票吧。同意此事的长老放一团木原之气,点一下这个莲花灯吧!” 果然是修道之人,投个票都有许多讲究,就见大殿之上的五方莲花灯从穹顶上飘落,来到众人面前,悬浮在空中,一角对着一个长老。只要是同意的长老,便将真元注入,那莲花灯的一角便会亮起,所以有几人同意,就会有几角亮起。 “来吧!”青木真人喝了一声,率先注入真元,眨眼之后,莲花灯竟然有三角亮起,公孙隐竟然也表示了支持,这样一来无论是票数还是人数,青木真人一方都占尽了优势。廉玉脸色一变,觉得为时未晚,于是也将自己的一角莲灯亮起,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摩云天面容僵直,显然极不服气,但此刻却是无话可说。 青木真人打量了一下公孙隐,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但至少刘满作为长老之事看来已无妨害,于是青木真人微微一笑:“如此,那下面的议题便可请天机长老同来参详,投起票来,也容易一些了!” “且慢!”青木真人话音刚落,公孙隐突然一摆手:“我虽同意刘满作为天然宫的长老,但有一事仍然需要弄明白!” “何事?”曲杨和青木真人不约而同地问道,各自暗忖:“公孙隐果然还有文章!” 公孙隐微微侧目望向殿外:“刘满道法高深不假,但那是道门五宗的传承,现在既然是要做咱们【天然宗】的长老,不知道他的道木修为如何?如果只要修为高就可以做长老,那外面道门的弟子可是一抓一大把,要不要请他们回来做长老呢?掌门的旨意我公孙隐自然是不得不听从,但这件事我得问个清楚!” 一句话说出,殿中的廉玉与摩云天立刻四目交接,彼此露出笑意。果然不愧是公孙隐,一针见血,抓到了此事的关键! 第四章 零花 “一日之内连破三十多个天地,从第二阶末段一口气冲到了第六阶末段,昨天还是第一境的修为,再过不久却要晋入第三境了,刘满你可真是个神人!”飞琥对李宏赞不绝口,身边的禾木却讥讽道:“你是不是又在打探消息,准备报告给你那师父啊?” 飞琥白了一眼禾木:“十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再说了我奉师命行事,天经地义,最后不也一五一十都告诉你们了吗?摔琴你给评评理,天地良心,我有暗算过你们什么吗?” 摔琴见飞琥半真半假地显露出一丝忿怒之意,于是笑着化解道:“都是好姐妹,咱们可是共过患难的,我怎么会不信你!禾木,你还不给飞琥师姐陪个不是?” 禾木嘟着小嘴,不肯赔罪:“我就是开个玩笑,要不要这么当真!?” 李宏微微一笑:“飞琥不是那种小人,一会儿你们便知!” 几人见李宏故作神秘,都不依不饶,摔琴第一个追问:“有什么秘辛,你且告诉我们,省得我们一会措手不及!”十年来摔琴与李宏越发熟稔,加上端木幽兰对摔琴也另眼相看,所以她俨然是李宏在天然山中的第一心腹。 “是啊,是啊,师叔你就告诉我们嘛!”禾木撒起娇来,比她的暴脾气还有杀伤力。 李宏见拗不过几人,于是笑道:“青木真人攫升我为长老之事,怕是不会那般容易。飞琥的师父怕是第一个不乐意的,我猜想他一定会拿我道木修行的境界说事!” 飞琥皱起眉:“那有什么可说的?” 李宏于是娓娓道来:“青木真人攫升我为长老的理由必定是因为我修为高深,但那归根结底是道门内丹的修行。公孙隐凡事都能看得入木三分,一定会以我道木修行的境界作为措辞,以此来反对我成为长老的!”李宏对于这长老之位,其实是可有可无,并不在意,所以说起来也轻松随意,毫无挂怀。 “哎呀!我明白了!”摔琴聪慧,闻言惊呼一声:“如果你道木修行不够,公孙隐肯定会说你不够资格成为长老的,因为内丹修行跟咱们天然宗没有关系!” 李宏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飞琥闻言却欢笑一声:“刘满,你真是神机妙算!我那可怜的师父,今天他的计谋又要落空了!” 禾木和摔琴狐疑地望着飞琥,盯得飞琥俏脸一红:“好啦,好啦!别这样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前两天我修行上有些疑难,来问刘满……不,是刘师叔,偶然得知他的道木修为其实远远走在了内丹修为之前。他嘱咐我不要告诉我师父……我当然是没有说了……” 摔琴忍不住扭头笑道:“你【道木】比内丹修行还快?如今已经长到多大了?” 李宏也不隐瞒:“这【道木】的生长跟内丹不同,发于自然,我没有刻意控制它的长势。所以十年来随着我不断用功,七根道木也茁壮成长,上个月时已经有一人合抱粗细,十天前已经开过了第二次【零花】!” “已经开了第二次零花?那岂不是相当于道门第三重大境界了?天呐!刘满,这已经是道木修炼的顶峰了!”摔琴惊呼连连,不敢置信地望着李宏。 道木、内丹都是存在法体之内,所谓法体,与凡体不在一个维度之内,所以法体中的尺寸与外界并无关联,都是以元神投影来做比较的。而所谓【零花】,乃是道木的归零之花,每开一次,都意味着道木进化了一次。自有记载以来,修炼道木的修行者,体内的道木最多只能开两次零花。第二次零花之后,道木便相当于修入第三境的内丹。当然,两者分属不同体系,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修练内丹的修行者进入第三境后,还有若干天地需要突破,而道木至此便再无具体境界可跨越,不过是不断增强真元罢了。 “照此推断,你的修为怕是跟我师父已经在伯仲之间了,你又还有内丹,我那可怜的师父怎是你的对手?不行,以后我不能再帮你啦!”飞琥顶着禾木犀利的眼神,表示出对自己师父的忠诚! “你那是愚忠和愚孝,你那师父整天阴测测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难为你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禾木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讽刺飞琥:“他那些阴谋诡计用来壮大我天然宗该多好!”以前禾木最喜欢讥讽的人是红绸,但自红绸坠入杀戒,离开天然宗后,飞琥便渐渐取代了红绸在这方面的地位。 这一次飞琥没有生气,反而咯咯一笑:“我师父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不知道门中有多少弟子爱慕着他呢!”飞琥此言倒是不虚,公孙隐相貌儒雅俊朗,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肤浅!”禾木又啐道:“我和师姐可没这个爱好!” “你们自然是没有了。谁不知道摔琴眼里的只有须弥山那傻傻的剑客,情人眼里……哎哟!”摔琴忍不住朝飞琥扔出一团法术,打断了她的话头,右手拳头一挥,示威道:“你就是口嘴里吐不出象牙!” 飞琥看着摔琴绯红的脸颊,嘿嘿怪笑:“都羞成这样了,还不让人说实话……哎哟……别打了,我错了!” 崔氏从草庐出来,看见几个姑娘打打闹闹,搅成一团,也忍不住笑道:“看到你们亲亲爱爱的,我真是羡慕极了!” 正在说话,一团红彤自天然山巅峰落下,来的乃是青木真人座下原本的二弟子兰术。当年李宏第一次上天然宫遇到霓裳时,她的身边便是兰术。如今霓裳杳无音讯,兰术便成了掌门座下的大弟子。 摔琴和禾木立刻上前行礼。兰术却紧走一步,抢先来到李宏面前,深深一揖,口中已经换了称呼:“师叔,师父有请!” 众人闻言大喜,看来无论天然宫中是否发生过巨大争执,最后还是掌门青木真人取胜了。一念及此,摔琴几人都望向了飞琥,心说:这小妮子,倒不算太坏!果然没有坏了刘满师叔的大事! 李宏平淡如常,一挥手:“快起来说话吧!” “是!”兰术谨守礼法,还是做了一揖:“掌门有令,自即刻起师叔您就是我【天然宗】的第五位长老,尊号【天机】!请速速前往天然宫中议事!” 李宏苦笑一声:“当个长老,又得要开始议事,看来我这修行是不得不落下了!” 第五章 入瓮 李宏步入天然宫时,里面还在激烈的争吵。 插进来的议题是关于刘满能不能做长老的事。公孙隐虽然自以为得计,却殊不知李宏早已经在道木修行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仅没有因为内丹修炼而落下,反而竟比内丹修行精进更快。 最后尘埃落定,无论几个长老心里服不服气,李宏最终还是当上了天然宗的天机长老。于是话题一转,又回到最初的争论上来:究竟该不该招收那些身怀道木的修行者入门? 曲杨一挥手:“刘长老,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紧跟着絮絮叨叨地将前事一说。 李宏在青木真人右手边坐下,一边听曲杨说,一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廉玉冷眼旁观,想看李宏如何反应,摩云天则更直接一些,冷哼一声,拿鼻孔对着李宏。 青木真人淡然一笑:“刘长老,这事你怎么看?” 李宏也不客套,开门见山:“曲杨长老说得明白,这些人身怀【道木】,请问除了天然宗以外,还有别的门宗能修炼【道木】吗?” 曲杨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了没了,天下独此一家!” “既然如此,那些身怀道木的修士只能是被逐出门派的鱼龙上人的传人了!既然她已经被逐出山门了,她还能私自传授道法吗?她传下的门人还能算作【天然宗】的弟子吗?” “当然不能!”曲杨就像是跟李宏唱双簧似的,一问一答。她摇晃着大脑袋,对着李宏挤眉弄眼,示意道:你小子,果然喜欢单刀直入!不枉了师姐提拔你! 廉玉和摩云天脸色阴沉,公孙隐则笑盈盈地点头:“所言极是!” 殿中静默了片刻,李宏突然话锋一转:“这些修士突然寻到天然山外,难道诸位不觉得很是蹊跷吗?天然宗外有大片的禁制秘法,这些人是如何传递信息进来的?” “门中弟子自有秘法!”摩云天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李宏淡淡一笑:“那就对了。他们是学过秘法的,不大可能是被人强行种下【道木】的受害者,就算曾经是受害者,如今恐怕也是替人做事的。”这句话是针对摩云天早先那种论调的。 “但是,也有可能他们是被人强逼学习秘法的,既然被强行种下了【道木】,那同样就可能被逼学习秘法,包括一切的言辞与行为!”公孙隐补充了一句,也间接认同那些修士目的不纯。 李宏点头称是:“这个可能性不能排除……要想查出底细,只能将他们引入【天然宗】了!” 曲杨脸色一变,没想到李宏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眉头皱起:“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要招他们进宗?” 青木真人明白了李宏的意思,沉吟片刻:“曲杨,你别着急。天机长老的意思是先把这些修士引入【天然宗】,然后才好就地细查,并非是要邀他们入门!”青木真人稍作思量,便觉此法可行,至少是调和了两方的矛盾,中和了彼此的意见。 曲杨皱着眉也想了片刻:“这个法子初心虽好,但若这些奸细暗藏不轨,坏了我【天然宗】的灵地如何是好?” “这个担忧也不无道理!”李宏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公孙隐:“公孙长老修为最高,又是度厄长老,这些人交给他看管,想必是万无一失了!” 青木真人眼前一亮,随即定调:“此言甚好!不知道公孙长老意下如何?” 摩云天和廉玉都是鱼龙上人嫡亲的同门,都一心想将这些修士招入【天然宗】,也算是让他们认祖归宗。此刻闻言,也觉得可以接受。只要进了天然山,查明了真相,如果不是奸细,那时候可就是请人容易送人难了。当下不约而同望向公孙隐。 公孙隐似笑非笑:“掌门有令,公孙隐岂敢不从!” 等诸人离去,青木真人扯住李宏:“让公孙隐看顾那些修士妥当吗?” 李宏笑道:“掌门放心!这些修士是奸细无疑,丢给公孙隐,无论出不出事对你而言都是好事,不必多虑! 倒是那鱼龙上人,她六十年前离山而去,你可知道她的去向?” 青木真人叹了口气:“我一向是扫净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鱼龙上人走了便走了,贫道对她的去向是毫不知情,从未想过她会去而复返,难道你认为她还会有什么大动作?” “送一批身怀【道木】的修士回到天然宗,这事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想来那鱼龙上人也不傻,不可能靠这些修士做什么大事,背后必定还有后招和用意,咱们紧守门户,静观其变就是了!”过了十年的安稳日子,李宏知道自己又要替【天然宗】劳心劳力了。没办法,冥冥中自有天意,李宏隐隐觉得自己这一生的机缘就在这【天然宗】内。 辞别了青木真人,李宏大踏步走出天然宫,路上遇到不少弟子。那些弟子有最近十年新加入的,有在山内修行了几十年的,无不驻足朝李宏行礼。李宏则视而不见,扬长而去。 “这就是天机长老?跟度厄长老一样目中无人啊!” “恩,你不知道他的底细,十年前他就咱们一样,是个初入门的小弟子,如今鱼跃龙门,自然是小人得志了……” “休要胡说!十年前人家就已经技惊四座,现在更是金鳞化龙,你们是没见过他在天然宫外一气破六境的样子……” 十年时光荏苒,李宏在【天然宫】诸位弟子心目中的形象也出现了分化。当初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李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初生牛犊,而现在不少人都从摔琴和飞琥等人口中听说了李宏的手段,除了一些心怀嫉妒的弟子外,不少人也对李宏充满了敬仰和佩服。 李宏对他人的议论充耳不闻,心里想着若干件要紧事。第一,石林禁制内的扶熙族古神的骸骨快要炼化成功了;第二,吞天蟾的自成世界是不是该去看看了;第三,身神教的妖孽这十年都去了哪里。第四,端木幽兰这十年过得如何? 零零种种,在所有这些要紧事的上面,更还有一句萦绕了李宏十年的话,让他无时不刻都在思索。当时红真人颤颤巍巍喊出的“只要有他们,咱们……飞升即灭……”。李宏始终想不明白身神教到底有什么手段,竟然能在四九天劫之中害人,然后全身而退。 “身神教教主,你在哪?我李宏一定要再会一会你!”李宏沉着脸,走下了天然山山巅。 第六章 失调 十年间,天然宗的门人弟子增长了不少。 冷泉镇虽然被身神教所毁,好在余下几百妇孺孩童皆被李宏所救,镇子附近的村落中也仍有数千山民。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正在逐渐恢复当中。青木真人更是破例从冷泉镇额外多招收了不少弟子,所以冷泉镇依旧是天然宗门人弟子的第一大来源之地。 清脆山的刘家村则被邪教夷为平地,几十家村民不知所踪。崔氏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知是喜是悲,只长长地吐出了几口浊气。李宏看得出,她显然少了一块心病。 这天早晨,李宏做完早课,正要出门前往石林禁制查看拂煦族人的残骸,一出门却遇到了曲杨。 曲杨的大饼脸越发紧致,不知道是她功行渐高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容貌多了几分打理的结果。 一如既往的人未至声先至,曲杨隔着老远就喊道:“都怪你,如今咱们天然宗凭空多出来这许多的男弟子!阴阳就要失调了!” 李宏哭笑不得,心说:“天然宗经过这十年的发展,门中弟子不下两百,男弟子却不足二十,这个阴阳早就失调了,还能如何更加地失调?” 不远处,前来送水送物的杨枝憨厚地一笑:“曲杨长老说的是今晨刚到的外面来的那些修士!” 李宏闻言点点头,心说:“这都过去七天了,那些鱼龙上人派来的修士总算是走进这天然山了。” 杨枝还是跟十年前一样,留着精致的小黑胡须,神态毕恭毕敬。十年前,他因为跟摔琴交厚,得了指点,对李宏格外尊重留心,所以十年来李宏一直用他。如今李宏成了天机长老,便向青木真人专程要了杨枝过来,让他照料崔氏的起居,也替自己传些话,做些杂事。 当年李宏说过,等自己修为大进,再来照拂杨枝,如今已经是兑现了诺言。天然宗门下像杨枝这样兽类转型而来的灵侍多得不计其数,有幸跟随五位长老的真真是百里挑一。平素被人高看一眼不说,修行上多得的好处更是难以言喻。要知道这样的灵侍跟妖怪大不相同。前者是被人用法力点化,虽具人形,却需点化之人时时加持方能保持人形,而且没有修为,完全是仙门杂役而已。 杨枝如今跟着李宏更加小意用心,只盼着跟十里累一样,得一些指点,将来也能走上修行之路。飞升紫府自不敢想,求个人间逍遥却也不错。 曲杨没有驾云,却走得极快,来到近前之后继续唠唠叨叨:“来的十七个修士只有两个女的,其余十五个全是男的!” 十里累除了对李宏十分恭敬以外,对旁人一向是口无遮拦,于是在一旁插嘴说道:“曲杨长老是不是因此很兴奋啊?” 曲杨脸色一沉,喝道:“死老虎,你想死是不是?”吓得十里累一哆嗦,连连后退。 李宏被十里累一句话逗笑,心说,难怪最近曲杨的脸皮都紧绷了不少,一面却伸手一拦:“我这小老虎一向是没大没小,曲杨长老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紧跟着话锋一转:“摔琴也接人去了吗?” “去了,比谁都积极!照理说这事交给公孙隐了,就该让飞琥自己盯着点。可摔琴的为人是越来越随和,所以赶去帮忙了。”曲杨略有不满地说道。 李宏知道曲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必有用意,于是问道:“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还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 曲杨习惯性地一咧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旧事,好让你知道一些隐情,想来对理清这次事情的来龙去脉会有帮助。” “是关于鱼龙上人和公孙隐的?”李宏做出合理猜测。 曲杨点点头,难得地压低声音:“知道为什么青木师姐对鱼龙上人那么忌惮吗?” 李宏没有接话,等着曲杨和盘托出。 曲杨看了一眼李宏,见他并无吃惊之色,知道现在想要引他主动发问可不容易,于是再不卖关子,略显气馁地将往事全盘托出:“青木师姐跟鱼龙上人六十年前争夺掌门之位,当时公孙隐也是人选之一,但是公孙隐却突然退出了。因为按照惯例,历代争夺掌门之位失败者都要主动退出天然山!……公孙隐和鱼龙上人其实是一对情人,公孙隐为了把掌门之位让给鱼龙上人才退出的,没想到最后青木师姐却意外获胜……所以,这一次鱼龙上人有所动作,我怀疑她跟公孙**底下一定有所勾连……” “恩!”李宏听完,面无表情,若有所思,只略微应付地点了一下头。 “就这样?”曲杨沉不住气:“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李宏一时兴起,笑道:“我又不跟公孙隐争风吃醋,需要什么想法?” “哎呀,我是说难道你不觉得公孙隐一定有什么阴谋吗?这一次你让公孙隐接手这些修士,虽然高明,但还是不得不防……要我说,其实拒之门外最是干脆简单……”曲杨虽然跟青木真人也算不得铁杆盟友,但因为她跟摩云天还有公孙隐都不和,而摩云天、公孙隐以及廉玉三个长老都是同一个师承,所以曲杨不得不偏向青木真人,以求得天然宗脆弱的平衡。 “公孙隐有阴谋那是一定的。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难道你不想弄明白鱼龙上人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吗?” “想固然是想,但是万一鱼龙那贱人奸计得逞了呢?咱们【天然宗】传承了若干万年,衣钵可不能坏在咱们这一代手里!”曲杨显然对鱼龙上人十分忌惮。 “放心!有我在,咱们不也是三个人吗?他们跟咱们顶多是势均力敌而已。”李宏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迈步往前走。 曲杨愣了一下,怪笑道:“你这十年间倒真是把优柔寡断的坏毛病给改了,如今果然大气了许多。……等等,你这是要去哪啊?” 李宏连头也不回,随意地将右手举过肩头,四指微微弯曲几下,朝着曲杨招手:“走吧,咱们看看新来的这些修士到底长的什么样!” 第七章 容颜 天然宗的门人弟子大部分修为稀松平常,对敌斗法也是马马虎虎,若论哪一项可以独步天下,恐怕就是容貌了。 门下两百多弟子里绝大部分都是女子,而且都是芳华绝代的美人,无论年岁高低,随着修为精进,几乎都保持着十多岁少女的容颜,所以赏心悦目。比如摔琴、禾木还有飞琥,都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而曲杨可以说是整个门宗内为数不多的另类了。 李宏生得虽不是眉分七彩、貌比潘安,但也算样貌堂堂,但在仅有的几个男弟子里,颜值却是垫底的。公孙隐自不必说,儒雅俊俏,放眼天下,无论身在何处都是一大美男子。就连当年在天然宫外几乎跟李宏动手的男道人催云衷,也是异常俊美的模样。 如今看到新入门来的十七个修士,李宏第一反应便是: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些人光看长相,的确配得上【天然宗】弟子的身份。 十七个身怀【道木】的修士里,十五个男子,各个都是俊朗飘逸。余下两个女子也是千娇百媚。放在一起,倒看不出太多端倪,若是扔到寻常人堆里,立刻就要大放异彩。 飞琥和摔琴看见李宏前来,忙上前拜见。李宏淡淡一笑:“不必管我。忙你们的吧!”说完,带着曲杨慢慢打量眼前诸人。 “怎么样?又没有中意的?”李宏漫不经心地问道。 曲杨突然大饼脸一红:“你这小子,心智虽然沉稳了不少,行事也再不婆婆妈妈了,可怎么又变得不正经起来了?” 李宏摇摇头:“我是问你有没有看得上可以当传人的弟子!长老,你想多了!” 曲杨闻言大窘,不由得啐了一口,没有接话,怕又被李宏戏弄。 走了一圈,吓得那十七个弟子唯唯诺诺地拜服在地,连大气也不敢出。李宏微微皱眉:“鱼龙上人调教出来的弟子就这个气魄?” 其中一个年岁较长,胆气最足的男子急忙回答道:“我们都是被一个女道长强行种下【道木】的,并没有传承,更谈不上调教!”语气十分恭敬。 李宏恩了一声,不置可否,扭头问摔琴:“公孙长老来过了吗?” 旁边飞琥抢着回道:“一大早已经来看过了,吩咐让我将他们安排在【隐士宫】”说完怕李宏不知道那是哪里,于是又加了一句:“就是我师父平常修炼的地方!” 曲杨眯缝着眼,继续打量这些外来的修士,并没看出什么异样。李宏又跟摔琴和禾木说了两句闲话,于是转身就走。 “你这人,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曲杨紧走两步跟上李宏。“怎么样?瞧出什么底细来没?” 李宏轻轻踏脚召来云雾,裹着曲杨升上了高空。“这些人体内有虫蛊。” “虫蛊?南方赤地里那些外教门派修炼的法术?”曲杨没想到这些人体内竟有这玩意。 “恩!虫蛊不仅仅是南方赤地里的玩意,道门前辈也有涉足。比如瞌睡虫之类的小手段,其实就是蛊毒。”李宏略微解释了一句,然后纵云往半山腰而去,同时施展出一个遮蔽的禁制,防止外人偷听,这才对曲杨嘱咐道:“那十七个人身体内的都是【生死蛊】,非得被寄身之人身死时,蛊虫才会醒觉,我猜想这些人进天然山是准备‘舍身成仁’了!”一说到舍身成仁,李宏忍不住想到了身神教。 “你是说,如果这些人遭遇不测,那些蛊虫的法术就会引动?”曲杨冷哼了两句:“好歹毒的法术。只是不知道这些蛊虫到底有什么用处?” “估计是用来定位的吧,天然山在自成世界内,外面有无数禁制,一旦被驱逐,再想找到入口估计不容易!你多多留意一些,顺便也将这事转告给掌门。” 曲杨点点头,然后从李宏的云驾中脱身出来,心底禁不住地胡思乱想。“看来把这些人交给公孙隐看管果然是最好的选择,他总不能让这人在自己的看护下被杀吧!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高明,刘满这小子花花肠子果然是极多的……” 然而,曲杨得意了不到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不仅是曲杨,青木真人也觉得始料未及。刚刚做完晚课,就有弟子来报,新近入门的十七个修士,失踪了两人,死了两人。 半山腰的草庐中,李宏掐指一算,密林禁制内的扶熙古神骸骨已经接近功行完满,少则一日,多则两日就要淬炼完毕,心中正在高兴,突然庐外有弟子求见。 “回禀天机长老,掌门有请,掌门的原话是‘请移步天然宫议事’。” 李宏探头一看,来的是门中的一位老弟子,虽不记得名字,却有些眼熟。“可是昨日新近入门的弟子出了什么事?” “长老神机妙算,昨日入门的新弟子莫名其妙……死了两个……” 李宏忍不住微微皱眉,心说:“这公孙隐倒是有点出人意表,竟然敢在火中取栗?”略微寻思了片刻,李宏觉得此事大有深意,于是又起身往天然宫去了。 …… 青木真人脸色铁青,沉默不语。身边的曲杨则是一脸的阴阳怪气,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摩云天的脸色也十分阴沉,显然刚跟曲杨发生过争吵。 李宏走进天然宫大殿,赫然看见两具尸体横陈在地面。曲杨急忙朝李宏招手,李宏微微点头,却没有走近曲杨,而是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两具尸体。 死去的两名男修士都是被人一剑锁喉,更用法术驱散了魂魄,以防被人在一天之内强行使用招魂术。伤口十分细微,显然是登峰造极的飞剑所创。 公孙隐在一旁则像没事人一样,淡定得过分,冷眼旁观,只管打量李宏。 “怎么样?刘长老看出什么端倪没?”青木真人虽然脸色有一丝阴沉,但语气还算平和。 李宏微微摆头:“没什么特别的。公孙长老昨晚可发现什么异常?” 公孙隐俊美的脸庞毫无表情,冷冷地回道:“异常?我这【隐士宫】里就没有一天是正常的,不知道你指的异常是什么?” 李宏闻言也不生气,哈哈一笑:“公孙长老很风趣,你送走两个女修士这事算不算异常?” 殿中诸位长老闻言,不约而同地望向公孙隐,眼神中各有深意。 公孙隐双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那两个女弟子是我送走的!但人不是我杀的!” 第八章 敌友 “气急我了!这个公孙隐永远都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好像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明明是他杀了人,他还不承认!”曲杨骂骂咧咧地跟在李宏身后,牢骚不断。 “你又没证据,他为什么要承认?”李宏笑嘻嘻地问道。 “所有人都拘扣在他的【隐士宫】,不是他还能是谁?整个【天然宫】就他修为最高,难道还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再说了,他都承认了那两个女弟子是他送走的,被杀的两个男弟子不是他杀的才怪了!”曲杨咧着大嘴,呼呼喝喝,显然还在为刚才的事愤懑不平。“刘满,你刚刚就该跟他斗一斗,消磨消磨他的嚣张气焰!” 李宏摇摇头:“他的修为还在我之上,我何必自取其辱?” 曲杨一瘪嘴:“你一个人打不过,不是还有端木道友吗?你去【玉清山】把她请来一起对付公孙隐,不就得了?” 李宏摆摆头,沉默不语,往前走去。 公孙隐毫不掩饰自己送走了两个女修士的事实,不仅承认了,而且还振振有词:“两个女修士心怀不轨,不宜留在天然宫,所以我连夜将他们送走,以绝后患!” “两个男修士应该是在我送人出宫的时候被人所害,所以我也没有头绪!诸位长老若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同参详!”公孙隐神色自若,旁人就算是怀疑,也拿他没有办法。 期间青木真人和曲杨三番五次地看向李宏,希望从李宏这里得到些许提示,但李宏却总是视而不见。 曲杨跟在身后,骂着骂着突然想起刚刚李宏的表现,果然露出不满来:“你刚刚怎么一言不发,倒好像是那公孙隐的的同谋似的。可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些修士体内有虫蛊,如今死了两个,那他们体内的虫蛊岂不是已经逃出体外,潜藏在天然宫内了?这都是隐患啊!” 李宏点点头:“只有一个虫蛊逃了出来!” “只有一个?”曲杨大惑不解:“另外那一个呢?” “已经被人取走了!”李宏突然停下脚步来,曲杨冷不防差点撞上李宏的后背。 李宏顿了顿又说道:“公孙隐应该就是取出蛊虫的人。他既然知道这些人的体内有蛊毒,那多半跟鱼龙上人有过联系,但未必就是那个要做内应的奸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曲杨皱着眉,往前踏了一步,绕到李宏的跟前,大饼脸仰望着李宏:“你是说,公孙隐偷偷地送走人,又偷偷地取出虫蛊,是在化解【天然宗】的危机?” 李宏笑了笑:“我可没这么说。取出蛊虫这件事不假,但取出蛊虫未必就是要化解鱼龙上人带来的危机。公孙隐……这个人是敌是友,还很难说。不过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受害的两个修士,又发现了一点线索。”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了些什么。刚刚在大殿里当着掌门师姐的面为什么不说?” 李宏绕开挡着去路的曲杨,低声说道:“摩云天和廉玉的立场也不是很清晰,这话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 曲杨冷笑一声:“你又知道我的立场了?我和青木师姐,可也不是铁板一块!” “你跟谁是铁板一块呢?”李宏越来越喜欢调侃曲杨,所以反问了一句:“反正你要想跟公孙隐走得近,他一定嫌你修为不够高,人又聒噪。你若想跟摩云天和廉玉走近些,人家肯定提防你,而且嫌弃你丑!算来算去,也就掌门为人最是亲厚,跟你脾气也对得上,你好像……也没什么选择……” 曲杨闻言愣在当场,细细一回味,虽然觉得李宏这话有些刻薄,但着实在理,于是干笑了两声,往前去追李宏,路上遇到不少弟子行礼,她都摆摆手:“免礼免礼!” 李宏故意带着曲杨走了好一阵,远离了天然宫,这才继续说话:“公孙隐号称无影天公,隐遁之法果然独具匠心。天然宫附近禁制太多,干扰了我的神目,我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窥视在侧,所以刚刚没有给你透露实情。” 曲杨这才认真起来,仔细询问李宏看出了什么底细。 “死的两个男修士,其中一个多半是公孙隐驱除蛊毒时意外死亡的,另外一个则肯定不是他杀的。因为那伤口处还有法力残余,我取了一点,刚刚已经拆解完毕,那伤人的飞剑里水行元力不足,反而是土性元力极盛,与公孙隐的修为不大符合。” 曲杨点点头,对李宏的话表示赞同:“公孙隐的道木是【水木】之精,水行元力充沛。” “不仅如此,这两具尸体内还各有一道道门五宗特有的符印,估计用来指引方向的。恐怕公孙隐也未必认得!” 曲杨大吃一惊:“道门的符印?是哪一宗的,你可认得?” “不是【悟山】的就是【崖山】的,做了一些修改,我得再看一个才能确切地分辨出来。不过我也不能为了看个符印就杀人,所以这事就不必纠结了。我只是奇怪鱼龙上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符印之法,难道她投靠了道门五宗中的一个?” 曲杨更是毫无头绪,只是隐隐觉得不妥。“这事需要告诉掌门师姐吗?” “当然要告诉她!你去比我去更合适,所以我才将此事说给你听。我一会儿会将此事也告诉摔琴,让她再跟掌门说一遍。记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那蛊虫的威力我也不能判断,如今只发动了一个还看不出效果,虽然似乎没有妨害,可若是再多几个就难说了,千万别让这些修士再有意外。而且也别放纵剩下的修士到处乱走,那道门符印也是个隐患!除了这两样,他们体内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就不好说了!”李宏说完,就要驾云而起。 曲杨一把抓住李宏:“这也是隐患,那也是手脚,这么多难事,你不出一把力吗?这就要走了?” 李宏一甩手:“我有一件要紧事,需要闭关一日一夜,你断然是寻不到我的。我嘱咐你让你通知掌门不要轻举妄动,就是等我出关后再做计较的意思!切记切记!你这个人容易头脑发热,若是管不住自己,就干脆出门一日,散散心去吧!” 曲杨气鼓鼓地看着李宏离去:“信不过我?还要让摔琴再说一遍?我一个堂堂执法长老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弟子吗?”站在原地生了一阵闷气,这才扭头去找青木真人。 另一边,飞琥毕恭毕敬地站在公孙隐面前,扭捏了半天,这才开口说话:“师父,刚才您为什么不多分辨几句,白白让人冤枉你杀人!” 公孙隐抬起头,放下手中的一道法术卷轴:“何需我去分辨,你那朋友早已经看出来我没有杀人。” “刘满?他看出来了?” “哼!他看出来了,可他偏偏不说,是故意叫我难堪啊!”公孙隐冷笑一声:“这些外来的修士体内有鱼龙上人种下的蛊虫,一旦身死,蛊虫便会发动,成为潜伏在天然宫中的隐患。为师冒险取出了一只,可惜那修士身子太虚被蛊虫反噬而死。另外的那个修士则是被旁人所杀。” “是谁?”飞琥好奇心极盛,忍不住问道:“这个杀人的才是真正的内奸啊!师父,你可什么头绪?” 公孙隐摇摇头:“我正需要你替我去查明此事!” 第九章 归一 飞琥神色凝重地从师父的【隐士宫】走出来。别看她神情虽然肃穆,但其实心中却有一点兴奋与激动,跟十年前奉师父之命离开【天然宫】时的心情极为类似。 “我天生就是当密探的材料啊!”飞琥得意一阵,然后尽力压抑住自己的心境,第一个便找到了摔琴。 摔琴刚从李宏那里回来,还没来及去天然宫见青木真人,就见飞琥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飞琥为人看着稳重,但摔琴知道,她是众人当中最有童心的一个。 飞琥一把拉住摔琴:“你来,我有要事跟你说!” 摔琴静静地听完飞琥的叙说,脸色却十分平静。飞琥有些不满地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刘长老已经跟我说过了,你师父料得没错,刘长老也觉得你师父不是凶手!” “真的?那就太好了!”飞琥双手捧胸,做出一个放心的动作,爽快地说道:“有了他的支持,事情就好办了。你为人谨慎,这件事我需要你帮忙。禾木人小嘴大,你可千万别再告诉她了!” 摔琴点点头:“这个我省得!” …… 李宏闪身进入石林禁制,将外界的事暂且放下。他临行前特意嘱咐了摔琴,所以摔琴知道飞琥一定会来寻自己说话,顺便将公孙隐的心意透露给自己,然后好叫自己再传话给青木真人。一切都如李宏所料,公孙隐用飞琥做起了传话筒。 禁制内一如十年之前,只是李宏能看透的禁制比以前更多,看透了更多,却又发现更多隐藏的禁制。李宏自忖暂时无法解除禁制,不仅没有沮丧,反而暗中期待。此地的禁制越是繁复厉害,越说明这其中隐藏的宝物贵重。 已经飞升紫府的器符子,那是道门前辈高人,他若是有传承留世,对于李宏最后一生的渡劫的帮助将是无法限量的。李宏如今还有上千年的岁月可以等待,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 “原本以为这一生资质平庸,大道艰难,没想到无意中得了【灵根道木】,这道木不仅护住了身躯血脉,还凭空增添了修为,如今又有天然山无穷的灵气可以使用,短短十余年我就要重回第三境修为了!”李宏感慨一句,随即入定去了。 空荡荡的洞天内,一团烈焰跳动不休,炙烤着大坑中的扶熙族古神骸骨。这一团烈焰真火已经燃烧了十年,一刻不曾停歇,到了现在终于就要迎来圆满。与此同时,李宏体内那丹火也在奋力灼烧,一边淬炼李宏体内的真元,一边与七根越发茁壮的【道木】争锋相对。【道木】已经十分强健,不仅能自动生成无数灵气,而且还能为丹火不断添柴加薪。丹火似乎受到了道木的嘲弄,屡屡奋起神勇,想要一举歼灭对方,然而丹火越是爆裂,道木越是冷静挺拔,最后终归都将力量归入了平静旋转的内丹之中。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木火互攻,内丹存真。 随着法体内一声轻响,内丹中一团轻柔的光华顺着周身经脉游走开来。识海中的神魂似乎听到了叩门声,蓦地振奋起来,小小的婴孩般的李宏双手展开,似在拥抱什么。 片刻之后,元婴阳神嘻嘻一笑,腾空而起,在识海内翻了一个筋头,随即穿越法体的三田,径直落到了气海中的内丹上,再看时,内丹被元婴阳神紧紧搂住,二者逐渐合二为一。元丹一会变成阳神的模样,一会回复滴溜溜、圆滚滚的球状。如此这般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元婴阳神长啸一声,从内丹中脱身而出,再次回到识海。 就在此时,李宏的识神再度醒觉,原本闭着双眼的法体也睁开双瞳,李宏从入定中醒来。然而元婴阳神(又称为神魂或者成形的元神)却依旧在修炼不辍,李宏可以清楚地‘看到’元神,元神也能毫无障碍地感知识神。 淬炼真元,讲究的就是用先天元神观照内身,所以一旦入定,识海立即退却,但是如今李宏突破了【对影天地】,来到第二境最后一个境界【归一天地】,元神与识神再度归一,便再没有这个限制了。 **得意满,站起身来,如今完成了第二境最后一个天地的修炼,再过数日便能突破障碍,晋入第三境了。 不仅如此,眼前的扶熙族古神骸骨也接近淬炼完满。十年苦功,总算没有白费。 那大坑之中,烈焰还在蒸腾不休,巨大的身骨已经被煅烧得通红如血,尺寸足足缩小了三分。古神的躯干充满了灵力,又坚硬似铁,只是灵气被残躯所封,不能释放,所以除了增添无穷重量之外,别无它用。李宏用的是上古秘法,要将骨架中的灵气练成混元一体,抽取出来,当做特殊的法力来使用。而剩下的骸骨则要化形成器,当做自己的法器。 “一具骸骨都炼化了十年,这些古神在世时,真不知是如何的英雄盖世?”李宏看着那一点点抽取出来的灵气,不由得如此想到。 李宏在石林禁制中不觉得时间飞逝,早已经一个夜晚过去。 【天然宫】注定了又要迎来一个不平凡的白昼。 “不好了,掌门……”一个看似只有十一二岁的女弟子跑得飞快,如果不是有明文禁令不得在【天然宫】四周飞遁,这孩子恐怕就要御剑而行了! 摔琴听见呼喊,出来一看,不由得将脸一沉:“素爵,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不知道【天然宫】内不得喧哗吗?” 年轻女弟子一眼看见面前过来的,正是掌门的嫡传弟子摔琴,知道她如今地位颇高,在掌门面前说得上话,于是如释重负,喊道:“师姐,不好了……昨晚上外面来的男修士又死了七个!” “什么?”摔琴闻言脸色大变,昨天飞琥才跟自己商量要找出杀害男修士的真凶,没想到今天就又死了七个。“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一直在公孙隐师伯的【隐士宫】中吗?飞琥师姐不是一直守护在侧的吗?他们死了可有什么异状?可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摔琴也是急糊涂了,一连问出数个问题,但眼前这个小弟子显然是飞琥派来传话的,又哪里知道这些细节? 果然,素爵微微喘了口气:“飞琥师姐让我来通知掌门,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师姐,既然你在这,你就替我传话吧,我是在是怕进【天然宫】……” 第十章 凶手 李宏离去前虽然有过嘱咐,让摔琴注意保护这些来历不明的男修士,但现在形势却急转直下。 飞琥没有找到杀人的真凶,那真凶反而又转眼屠杀了七名男修士,这让她的信心有些遭受打击。“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隐士宫】杀人?我昨晚只稍微离开大殿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听见啊……” 如今不仅杀人凶手逍遥法外,渡厄长老公孙隐也失踪了,数个弟子里里外外寻了几遍,也没有看到他的踪迹。 “哼!我看他就是畏罪潜逃了!这些人肯定是他杀的!”曲杨义愤填膺,大饼脸扭成一团:“他明知道这些人体内有……” 曲杨话没有说完,就被摔琴打断:“师叔,难道你忘了刘满长老的嘱咐了吗?” 曲杨生生咽下一口气:“他说的话怎么了?他也有可能错了……”话虽如此说,但曲杨的语气和腔调却明显弱了下去,显然没有打算违背李宏意见的意思。 众人吵闹不休,曲杨突然发现摩云天也没有到场。“摩云天长老呢?她怎么也还没来?” 早有弟子回报:“传功长老不在寝宫,弟子寻不到她的踪迹。” 两个长老不知踪迹,形势十分诡谲。如此一来,原本淡定的青木真人也不由得微微蹙眉,低声对摔琴道:“你亲自去找找看,这件事太可疑了!” 廉玉长老在场中一直没说话,等摔琴转身离去后,突然开口:“掌门和曲杨长老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秘辛?” 青木真人见不好隐瞒,于是屏退左右那些无关紧要的弟子,只留下曲杨和廉玉,以及几个亲传弟子,将这些男修士体内藏有蛊虫的事一说。“贫道方才进来时已经仔细观察过,这些蛊虫发动后,便往各处【神木】的根茎飞去了,想必是存了要破损神木的心思。” “各处神木根茎乃是我【天然宗】的根基,怎能由得这些蛊虫为恶?掌门,咱们得想点法子才好!”廉玉显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神木世界之内,一共十二处神木的根本之地,都是咱们道木灵根所在,若是真被这些蛊虫破坏,后果不堪设想啊!” 此言一出,连曲杨也觉得的确有必要要采取措施。但是转念想到李宏嘱咐过,要自己等人不得轻举妄动,于是又有些犹疑。青木真人也想到这一层,所以拿不准心意。廉玉则在一旁不断晓以大义,连番催促。 青木真人关心则乱,她身为掌门,比谁都更担心【神木】的安危,于是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这个杀人者修为极高,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为今之策,只能将余下的六个修士藏在一处极隐秘的地方,然后从长计议。”倒不是青木真人与曲杨信不过李宏的判断,只是事出突然,只能作此权宜之计,以防更多的虫蛊被发动而为害。 “掌门的意思是要将他们藏到天然宫地下的枢纽阵眼之内?”廉玉立刻想到那一处地方,因有无数前辈留下的禁制,除了掌门之外,旁人都不知道开启之法,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倒是个安放这些幸存修士的好地方。 青木真人看了一眼瘫软在大殿上的那几个噤若寒蝉的修士,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名堂,不由得心中烦闷:“就这样决定吧!待贫道先施法将他们收押,等刘满长老出关,咱们再合议审问。这一次的风波也正好是个契机,看看咱们天然宗的内奸究竟是谁。” 曲杨和廉玉见掌门措辞激烈,自然没人反对。 所谓的天然宫地下枢纽阵眼,又称为灵根地库,乃是道木根须形成的一处奇妙空间,历代天然宗掌门都用秘法加固,层层叠叠累积了无数禁制,所以坚固无比。数万年来,除了大动荡时期,往往都只有掌门一人通晓进出之法。 一口气念出十余道咒语,每一道咒语又都可以拆解成另外十道咒语,正是开启这地库之法。青木真人神色肃穆,带着六个幸存的怀有【道木】的外来修行者,走入了这密室之中。 安顿好几人,青木真人转身离去,心里则还在想着刘满让摔琴转述给自己的话‘公孙隐此人敌我难分,既不可轻信,也不可避而远之。’既然是敌我难分,那他还是有杀人嫌疑的,而且整个门宗之内也只有他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现在他躲到哪里去了? 青木真人转身回到大殿,正好遇到摔琴急匆匆地前来回禀。 “什么?摩云天被人用法术迷晕,扔在了后山竹林之中?” 摔琴如实禀报:“几个弟子四处搜寻公孙长老的下落,无意间发现了摩云天长老。师父……【隐士宫】的弟子把【天然宗】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不见公孙长老的踪迹。我私底下询问了飞琥,她也毫不知情。” “难道真是他畏罪潜逃了?”青木真人心中疑云顿生,联系自己刚刚的思绪,青木真人觉得公孙隐的嫌疑越来越大。前一次杀人事件,刘满十分笃定公孙隐不是杀手,而且还断定是公孙隐主动取出了修士体内的蛊虫,似乎公孙隐大有维护天然宗之意。然而,前一次与后一次情况未必相同。 “他前一次没杀人,不代表后一次就不杀人!”想到此,青木真人站起身来:“你们都随我来,咱们一起出宫寻找公孙长老!飞琥,你去探视一下摩云天长老,务必将她救醒,速速带她前来复命,我有事要询问。” 刚要出宫,想起一事,又扭头吩咐摔琴:“你去半山腰草庐外等刘满长老出关……” 几个嫡传弟子,还有曲杨立即跟着青木真人快速步出天然宫。宫外,来去过往的弟子都感到了气氛的紧张,无不驻足观望。 曲杨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咱们还是把法器都带上吧,一会儿没准要动手也为未可知。” 话音刚落,摩云天连蹦带跳地从远处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喊。飞琥走到半路,见此情形于是急忙转身,心说:“看来她并无大碍!” 青木真人眉头倒竖,一脸肃穆,轻声问道:“她在喊什么?” 曲杨听得真切,惊一声:“她在喊杀人‘凶手是公孙隐’!” 第十一章 突变 殷彤流转,霞沸烟腾,万紫千红,煞是好看。 “成了!”李宏大喜,随即收起功法。看时,那副高大沉重的扶熙族古神骸骨已经被炼成了两把小巧的骨剑并一副精致的骨甲。 动念间,两把骨剑飞舞腾挪,气势万千。这两把骨剑乃是李宏特意取古神两根肋骨所练,有炼妖之功,正是用来应对拥有元丹大妖的利器。十年前端木幽兰为了克制身神教的护教神不远万里前往【万仙谷】借【照妖镜】,结果【万仙谷】被身神教趁虚而入。自那以后万宝仙深入简出,【照妖镜】再不肯离开万仙谷一步,所以李宏才起了这个念头,要自行修炼一对利器降妖。 对李宏而言,今天是双喜临门。第一喜是修为更上层楼,突破到了第二境的最后一个天地,不久便能晋入第三境;第二喜自然是炼化了扶熙族古神骸骨。 李宏觉得胸腹内【吞天蟾】蠢蠢欲动,显然在召唤自己,想起当年法灵说过的话。只要自己元神遁入法宝之内,便可开启当中的自成世界,从而获得古神的记忆。如今神魂坚固,此时不入更待何时?李宏想到此,将骨剑往外一放,取出吞天蟾,元婴随即冲顶而出,往法宝体内钻去。 法体内,犹如混沌一般,白茫茫一片。李宏的元神飞遁多时,终于寻到一扇巨大的铁门,知道这便是自成世界入口,正要呼唤法灵前来护驾,一道突如其来的法术竟然从背后猛地射向李宏。 李宏大惊,转身躲避,试图化解这道法术,岂知那法术来势汹汹,玄奥繁复竟然还在李宏的理解之上。李宏不敢久留,急速遁出了【吞天蟾】,回到识海之内。 “怎么回事?【吞天蟾】明明已经被我炼化,怎么会有这么一股含有敌意的强**术游荡在自成世界之外?”李宏不由得略微气闷,立即将法灵拘出,厉声质问。 法灵吓得在李宏识海外跪倒求饶:“主人明鉴,那道法术不是小神所发……小神也不知道那法术从何而来……” 法灵正在絮絮叨叨地解释,李宏的神魂眼疾手快,蓦地发现法灵的神色有异,于是猛地暴起,施展出一道厉害的法术,瞬间将法灵打回了【吞天蟾】的本体之内。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李宏毫无头绪,不知道法宝为什么会突起异心。 快速地施展出数道禁制法术控制住【吞天蟾】本体,李宏陷入了沉思。“看来这【吞天蟾】我暂时不能用了。” 正在郁结苦思,突然大地一阵摇晃,似乎整个天然山也晃了两晃。李宏又是一惊:“奇了,青木真人曾经说过,这方世界稳如磐石,从不受外界干扰,怎的今日这般剧烈晃动?难道有什么异变不成?”李宏再不踌躇,闪身出了石林禁制。十里累在外面等着李宏,此刻正一脸惶惑地望着天空。 李宏双目泛出精光,抬头一看,那半空中一道光柱直冲天际,随即一张巨大的人脸显露出来,然后逐渐贴近,似乎正从九天之上俯视众人。 “好厉害的法术!” …… 片刻之前,摩云天急匆匆地跑到青木真人以及曲杨面前,喊道:“是公孙隐杀了人,是他……” 廉玉怒喝一声:“休得胡说八道!” “师姐,我没有胡说八道,咱们都被公孙隐骗了!” 青木真人正要阻止二人争吵,空中一声霹雳惊响,一道巨大的光柱从天然宫地底直达天听。青木真人大叫一声:“不好,上当了!这是鱼龙上人设的计谋,竟然被她破开了神木的防护!”话音未落,一张巨大的人脸发出震天动地的笑声,从高空中逐渐下沉。 “怎么回事?”曲杨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青木真人气得直跺脚:“我真应听刘满的话,不该轻举妄动!灵根地库内一定有鱼龙上人早年埋下的法术,那几个修士体内藏着鱼龙上人的引讯,他们几个一进去就引动了法术,关闭了我天然宗的防护禁制!我太大意了!” 六十多年前,天然宗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上一代掌门,几个争夺掌门之位的弟子前前后后都意外获得传承,掌握了进入灵根地库的方法。青木真人万万没想到,从那时候起,鱼龙上人就埋下了伏笔,留下了后手。前一日李宏闭关前曾经出言警告,指出这些修士体内有符箓之术,甚至有可能还有别的埋伏,青木真人一时失察,竟然没有留意到。 千方百计地送身怀蛊虫的弟子进入天然宫,然后由公孙隐出手杀人,逼迫青木真人不得不将人藏在灵根地库里,然后引动旧年的法术,以使得她的目的得逞。这一步步的谋划,当真高明得很。电光火石之间,青木真人想明白了这一切,急忙遁入地库,将余下的几个修士全部拧了出来。 再看时,这些修士各个面目峥嵘,哪里还有半分猥琐与懦弱的样子。 天然宫内所有弟子都被这山摇地动给惊了出来。半空中的人脸虽然仍旧被神木的最后一道秘法隔开,但那人脸东张西望,似乎能看透神木外壳似的,“曲杨?青木?嘿嘿,多年不见,你们可还好啊!?” 曲杨仔细一瞧,那人脸正是鱼龙上人。只不过几十年过去,对方气质大变,曲杨初时还不敢相认。“鱼龙,你已经被逐出天然宫了,怎敢私自闯入【原森】?简直是大逆不道!” 鱼龙上人的一张俏脸笑得有些狰狞:“荒谬,我都已经不是天然宗的弟子了,还有什么大逆有道无道的?曲杨,几十年过去了,你的脑子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嘛!如今咱们是各为其主,凭手段说话,你们若是识时务的,关闭神木的最后这道禁制,然后乖乖出来投降,不然我就将这神木轰个稀巴烂!” “你敢!?”青木真人终于动了真怒,浑身气场释放开来,震慑得周围的年轻弟子睁不开双眼! “我不敢?”鱼龙上人哈哈长笑:“我现在就将【原森】里所有的【树将】全部连根拔起,然后再来轰击这【道木】,我就要看看这所谓的传承了数十万年的【神木】到底能禁得起多少神雷!”说着,她在外界施为,就听雷声轰隆隆不绝于耳,整个神木世界又晃了几晃。 幸存的几个男修士眼见鱼龙上人现身,早有算计,趁众人被惊雷吸引了注意力,突然暴起,想要自杀。摔琴眼疾手快,拦下两人,飞琥拦下一人。却还是被三人自杀成功,就听嗡嗡几声响,随着三人倒地,几只蛊虫振翅而起,分别往三个方位逃窜。众人大惊失色,来不及反应。然而蛊虫刚飞出不过十来米,却突然自燃起来,瞬间化成几团灰烬。 “妖道!休要猖狂!”众人一看,不由得大喜,正是李宏出关,从半山腰一纵而来。 第十二章 交战 鱼龙上人的大脸在天然宫上空浮动。李宏知道这是因为她的真身已经来到近前,正在神树外面游走的缘故。 “天然宗外层【原森】的禁制被破了?”李宏第一反应就想到这一点。要知道神树所在的【原森】内有各种【树将】,比如身高数十丈长着人脸的【巨木将】,身高不过数米、张牙舞爪的藤树,这些都是若干年来以来,历代天然宗弟子悉心培育的【灵树天精】。 这些天精并不是妖怪,因为他们体内没有妖怪的那一口浊气,更不会修养元丹。但就是这些平常都处于休眠状态的巨大精灵,组成了天然宗的第一道防线。 鱼龙上人利用六十年前自己留下的一道法术关闭了【原森】的禁制,所以长驱直入来到神木的本体之外。可惜,神木本身的禁制十分强悍,青木真人又一直在不断完善,所以她没能彻底破坏。 此刻,青木真人早已经重新开启【原森】的禁制,森林里长着三只眼睛的【巨木将】首先苏醒过来,它们感知到敌人已经来到林中腹地,顿时愤怒不已,就听轰隆隆巨响震天,数百颗身高百丈的【巨木将】挣破泥土,摇摇晃晃着奋力地站起身来,将旁边还未苏醒的同伴掀翻在地。 刹那间,褐色的【原森】改头换面,数百个巨人咆哮着,朝着入侵的敌人奔去。 鱼龙上人轻笑一声:“来得正好!”直冲云霄而去。 天然宫上空那张人脸随即消失不见。 李宏顷刻间就从摔琴口中了解了前事,于是毫不迟疑地说道:“既然敌人已经杀来,当务之急就是破敌制胜,至于公孙隐暂且别管了!”心中却是暗道一声大意,没想到鱼龙上人实力这般强大,竟真的攻进了【原森】,背后难道有什么势力支持不成? 曲杨不知道李宏心中所想,却对李宏的话深以为是,点头道:“师姐,咱们杀出去吧!不能让他们在【原森】中放肆!” 青木真人本来有所顾忌,怕自己道法不如鱼龙上人,因此坠了威风,但见李宏信心百倍,语气更是不容置喙,当下也被激起了斗志,即刻分派妥当,挑选出三十余名修为进入了第二阶的弟子准备迎战。 临行,李宏手一招:“请廉玉和摩云天两位长老同去,留下飞琥居中调度如何?” 青木真人自然应允。两个长老不情不愿随着青木真人往【神木】外遁去。 【原森】的禁制虽破,鱼龙上人虽然可以以秘法传来影像,但神木内外两重天地完好无损,这让青木真人放心不少。眨眼工夫,一行人冲出神木世界,就看见眼前一片疮痍。 短短的数息之内,数十棵【巨木将】滚倒在地,已经快被鱼龙上人制服。这些自远古起就存在的庞然大物发出阵阵悲怆的怒吼,虽然被击倒,却仍在奋力地要爬起身来要继续战斗。 战斗,跌倒,死亡,这就是【巨木将】的宿命。青木真人看着东倒西歪的古木,忍不住双眼泛出了泪光。若干万年以来,这是它们第一次觉醒,谁曾想,醒来便是终结。 鱼龙上人穿着形制古怪的道袍,在半空飞舞,不断放出雷火击打滚倒在地的【巨木将】。须臾之间,已经有五、六棵【巨木将】被烈焰点燃,转眼就要化作灰烬。 不仅如此,半空中还有若干修士,正在来回施法,似乎在布置一道巨大的天网。 摔琴、禾木、兰术以及曲杨各个将飞剑祭出,只待青木真人一声令下便要投身战场。 青木真人悬浮在半空中,衣袂随风而动,显得肃穆庄严。她朝着鱼龙上人怒喝道:“叛徒!你虽被逐出天然宫,但好歹天然宫于你有养育之恩,今日不仅不懂得饮水思源,还要侵门踏户,我若饶你这一遭,倒显得天道不彰了!” 鱼龙上人轻淬一口:“青木你忒不要脸!当年赌斗你是凭自己的实力胜的我吗?还好意思说我是叛徒?废话少说,今日是你死我活之争,有什么本事就使将出来吧!”话音刚落,手起法落,又击倒了一棵古木。 青木真人满面愤懑,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吟唱一首古谣。歌谣悠扬古朴,片刻间充塞了整个【原森】。那些原本还在安睡未醒的【巨木将】,【黑冠藤】以及【血铁树】终于全部从迷梦中惊醒。 鱼龙上人躲开一棵【巨木将】的攻击,猛地冲上高空,消失不见了。 摔琴狐疑道:“她这是去哪里了?” 李宏蔑笑一声:“搬救兵去了!她刚刚使用的雷火竟然跟【悟山】手法一脉相承,看来她果然投靠了道门五宗啊!”李宏心念至此,也存下了防备之心,暗暗戒备道门高手来援。 鱼龙上人退却,随着更多【巨木将】的苏醒,跟随鱼龙上人而来的修士们为了避其锋芒,也逐渐往【原森】外退去。 众人看得仔细,这些修士都穿着整齐划一的道袍,行动有序,进退有致,并没有一丝慌乱,显然还有后手。 青木真人下令道:“追击!” 摔琴等人闻言,腾身而起,在众多【巨木将】的掩护下开始追打正在后退的敌方修士。就见数十个身姿妖娆,容貌绝美的年轻女修士,衣决飘飘,穿梭在形如巨人的古木四周,上下浮动,不断放出电光与飞剑。而高大的【巨木将】身后更是跟着成群的褐色的藤蔓一般的怪物,呼呼喝喝,神威震天,犹如行军一般不断推进。 敌方的修士不敢恋战,且战且退,不多时就被天然宫中弟子击落了两三个,惨叫两声,被【巨木将】踏成了肉泥,可怜了多年的苦功。 转眼,【巨木将】领队的大军踏过了一片山坡,转眼走出了原森所在的【我山】山头,开始进入一个低谷。 李宏心生警觉,招呼一声:“穷寇莫追,小心有诈!” 青木真人闻言即刻传音,呼喊摔琴等人回转,然而发出的传讯却没有回音,前面的大军兀自前行着。“这是怎么回事?” 李宏微微皱眉,闻言双目往空中一扫,冷笑道:“果然有道门的手脚,这片山头被【噬音虫】盖住了,一般的传音秘法都不灵了!” 曲杨、摩云天还有廉玉三个长老都在青木真人身边随驾,听李宏这般说来,神情各异,都被李宏瞧在了眼里。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追上去,不要让这些弟子吃亏!”李宏说完,卷起一片祥云,将周人裹住,正要往前而去,就看见远处已经走到山坡边缘的【巨木将】突然张牙舞爪地骚动起来,阵型瞬间崩坏。 青木真人关心则乱,疾呼道:“不好,果然有埋伏!” 第十三章 叛徒 摔琴等年轻弟子血气方刚,犹如出笼的猛兽,锐不可挡。【巨木将】们呼啸着不断前进,勇往直前,这等场景极大地激起了天然宗诸人的斗志,所以一路掩杀过来,竟未作丝毫停留。 眼看敌方修士已经兵败如山倒,但顷刻后山谷中突然冲出来大群穿着同样服饰的修士,原来对方还有伏兵后援。 不仅如此,鱼龙上人去而复返,从天而降。就见她彷如天女散花似的,双手挥舞,无数荧光闪闪的圆球随即落下,似冰雹一般。 摔琴近来功行大涨,看得仔细,那圆球乃是一颗颗好像松子的东西,只是个头竟然有人的拳头大小,表面布满了荆棘纹路,内中则透出光华。 “这是什么?”摔琴正在狐疑,第一波落下的圆球已经附着在漫山遍野的大树之上。这些大树只是天然宫外寻常的古木,除了枝叶粗大,岁月久远以外,别无异常。然而当这些光球落在这些树木之上后,便开始溶解,转眼功夫就进入树干之内。 原本寻常普通的大树就此活了过来,枝叶抖动不休,发出刺耳的尖啸。树根拔地而起,变成了粗壮的双腿。一张张邪恶的人脸在树干上若隐若现。 天然宗弟子无不惊诧,眼前那些大树竟然瞬间变成了跟【巨木将】类似的巨木战士,只是容貌稍有不同,身形略微有异。 【巨木将】身姿挺拔,身形壮硕。但对面那些新形成的【树魁】则奇形怪状,张牙舞爪,虽然气势稍弱,但行动敏捷,看似歪歪扭扭地前冲,但不过片刻功夫就闯进了【巨木将】的阵营,两军贴面肉搏,阵型大乱。 两种树木形成的怪物厮打在一处,【巨木将】前赴后继,不断倒下,不断站起。呼喊声此起彼伏。 身后的【黑冠藤】伸出浓黑的藤蔓去缠那些【树魁】,哪里知道对方的修士此刻纷纷飞起,落在了【树魁】的肩上,放出大团大团的黑气,这些黑气似乎有催眠的作用,【黑冠藤】顿时萎靡下来。 就在此刻,李宏卷起飞云驰援而至。“这是【悟山】的法术!”李宏终于确认鱼龙上人背后的势力果然是道门五宗。来不及细想,鱼龙上人一声怒喝,扬手放出大团的星火。李宏识得厉害,知道这是【悟山】的【萤火心迷散】,最能挫伤修士的神识。若是修成了神魂者,尚能抵御,没有成型的元婴阳神者,识神被那星火一缠,立刻晕死。 曲杨几人不知底细,还在仰头观看,突然觉得眼花缭乱,晕头转向起来,幸亏李宏眼疾手快,使出几道法术,抵消了【萤火心迷散】大部分的威力,否则云驾上几人立刻就要昏倒。 曲杨骂骂咧咧,声音忽大忽小地喊道:“好厉害的手段!”多少还是受了影响,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摩云天与廉玉也知道了厉害,两人脸色发白,默不作声。 青木真人修为毕竟比其余几人要高,又有李宏从旁协助,所以只微微一晃神,便恢复如初。 就在此刻,廉玉突然暴起,从背后打向青木真人。 青木真人猝不及防,眼看就要受害,廉玉却突然身子一歪,跌落云驾。李宏在一边笑道:“早知道你有问题,连【萤火心迷散】都麻不倒你,必是内奸无疑!”原来刚刚李宏施法抵御【萤火心迷散】时,廉玉也放出了一道法术。李宏是拆解法术的行家里手,对道门各宗的手段又烂熟于胸,所以廉玉稍一动作,便被他洞若观火,抓个现行。一直等到她突然出手,这才发动【无极索】将她缚了。 摩云天脸色大变,她与廉玉以及鱼龙上人系出同门,虽然她也看不惯青木真人,但其实始终没有背叛之心,万万没料到廉玉竟然真的是鱼龙上人的内奸。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李宏一摆手:“我知道不关你的事!大敌当前,咱们齐心协力,置之死地而后生吧!”说完,纵身而起,要亲自去擒拿鱼龙上人。李宏心里有若干疑问,要向鱼龙上人问个清楚明白。 青木真人看着落云的廉玉,不由得冷笑一声,转身对摩云天说道:“跟我来,证明你忠心的时候到了!”遂带着曲杨和摩云天杀入阵中。 鱼龙上人见自己的法术被破,脸色微变,正要继续施为,却见李宏闪身来到近前。鱼龙上人忍不住打量李宏:“早听说天然宗新添了一位年轻高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是就凭你一个人,还敢我与整个【印木堂】为敌吗?” 李宏淡然地笑着,等着鱼龙上人将话说完,这才回道:“【印木堂】是什么?不足畏惧,我只问你,你是怎么跟【悟山】搭上关系的?为什么要来攻取【天然宫】?” 鱼龙上人神情一僵,没料到须臾间就被李宏看破了跟脚。“既然知道我们是【悟山】旁支,你还敢阻我好事?你可知道【悟山】一怒,血流成河!” 李宏忍不住放声大笑:“堂堂道门正统的【悟山】什么时候也跟邪教似的,还弄出了口号?你若不回答我的问题,一会儿本长老一怒,叫你【印木堂】血本无归!” “放肆!就让贫道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李宏知道鱼龙上人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范,于是打定主意要将她生擒活捉,闪身躲进了高空的云海之中。 鱼龙上人一道法术紧随其后,啪啦一声,将一块云朵击得粉碎,然而云朵后面空无一人,没有李宏的丝毫踪迹。鱼龙上人哪肯罢休,继续施展法术,就听空中响声不绝于耳,一朵一朵的云彩被击烂,却都没有李宏的身影。鱼龙上人不由得恼羞成怒,她原本觉得自己将李宏的行踪看得十分清楚,哪里知道接连失手,当下怒喝一声,身子往上一拔,亲自冲入了高空。 环顾四周,茫茫荡荡,除了浮云流光,空无一物。 鱼龙上人再不敢大意,深吸一口气,双目射出两道精光,四下扫射。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心惊肉跳,周围的空间里不知道何时已经布满了法术,每一道法术都像是即将脱缰的猛犬,嘶吼着,低鸣着,就等主人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前去,将敌人咬得粉碎。 “好小子,果然有些门道!” 第十四章 斩魂 巨树的战争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战况惨烈无比,数不清的树木在烈焰雷火下化成了灰烬。 正在胶着,摔琴念动真言,就听一声龙吟,一条硕大的神龙从神木世界腾空而起。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这条冷泉神龙恢复了不少实力,此刻被摔琴拘来助阵。神龙一冲上天,翻滚着巨大的身躯,口鼻里喷出冷霜冻气,瞬间将对方的【树魁】冻住一大片。 而青木真人、曲杨以及摩云天三位长老的加入,更是立即制住了对方数十把飞剑的威能。就听半空叮叮当当乱响,一堆飞剑摇摇晃晃,想要挣脱束缚却又不能。曲杨得意至极,心说:“这十几年的苦功,我可是没有白费! 天然宗的弟子见状大声欢呼,似乎胜利在望。 鱼龙上人带来的【印木堂】的弟子有数百之众,他们见掌门被人缠在高空,对方又气势如虹,当下虽然错愕,却没有慌乱,一如从前那般,缓慢退后,只留下【树魁】压阵。 曲杨飞得最快,一边指挥飞剑,一边大口大口地吐出碧绿青烟。这青烟有迷人心智的作用,对敌时能杀伤大片,效果最佳。可是今日曲杨喷了许久,战果却是差强人意。对方的修士一边躲闪,一边念咒抵御,似乎并不惧怕这青烟。 李宏早就告诉曲杨,让她不要继续修炼这青烟,催人心智的法术虽然神妙,却极容易遭到反噬。当时曲杨也深表赞同,但练来练去,别的法术都不顺手,结果这青烟还是没有落下。 曲杨正在狐疑,突然眼皮一跳,身子跟着不稳,就坠往地面。“怎么回事?我的云驾呢?”曲杨使劲催动体内道木,但是身子却始终无法停住。曲杨大急,慌忙召唤自己的飞剑相助,要改驾云为御剑。 然而这一切都是曲杨的自我感知,不远处的摔琴一脸疑惑,看着曲杨突然转身朝着高空飞去,一边飞还在一边大喊“我坠云了,我坠云了!” 青木真人迎上来,低声喊了一句:“大家当心,对方有迷惑人心智的法术!”说完,身子一折,追着曲杨而去。 曲杨将飞剑召回,但却失去了对飞剑的精准控制,两把飞剑正在拼命地抵抗主人的‘命令’,因为曲杨此刻是在召唤飞剑朝着自己的胸膛刺去。 青木真人大喝一声:“醒来!”随手放出一道法术缠住曲杨的飞剑。 曲杨正在半醒半迷之间,听到这声断喝,立即醍醐灌顶恢复神智,待看清眼前境况后,不由得大惊失色:“我这是怎么了?” “对方施展了迷惑人心智的法术,你中招了!”青木真人脸色严峻:“这几十年鱼龙上人的修为更高了!” 曲杨闻言难免沮丧,一直勤修苦练的碧绿青烟乃是自己最为依仗的手段,没想到果然被李宏一语成谶,眼下不仅无功,反而成了对方施展精神类法术的导体。长叹了一声,曲杨提剑转身,恶狠狠地说道:“师姐,咱们杀回去,叫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青木真人点点头,她最欣赏的就是曲杨越挫越勇的个性。 还不等两人转身,地面上的战斗又发生了变化。 摔琴代替了曲杨的位置,领着自己的神龙,一马当先。身后三十多位弟子则不断施法击打对方剩余的【树魁】,然而对方在人数上占据了优势,后退了不过十余里地,就又重新组成了阵型,开始反击天然宗的【巨木将】和【黑冠藤】。【血铁树】行动缓慢,早被大队伍落在身后,从空中俯视时,可以看到一大片的黑色木精,正在山坡上缓慢地移动,奋力追赶着前面高大的【巨木将】。 “天然宗的土包子们,休要猖狂!”随着一声高喊,摔琴等人眼前红光耀眼,转瞬就是一片燎原火势汹涌而来。原本被神龙冻气封住的大群【树魁】立刻恢复了行动能力,转身重新投入战斗,竟然形成了合围之势。而那火光神奇,懂得分辨敌我,顷刻又有许多【巨木将】被烈焰点燃。 【巨木将】烈火焚身,却怡然不惧。大部分拖起冒着火光的身躯继续战斗,直到被火海吞并。看到此情此景,摔琴的眼中立刻湿润起来,眼睁睁目睹这些从远古时代起就守护着天然宗的巨人一个个倒下,真是心如刀绞。 鱼龙上人投靠了【悟山】,并且突然大军压境,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李宏更是没料到【悟山】也会派来门人参与这次大战。 高空中,鱼龙上人被李宏布下的法阵困住。这个法阵乃是脱形于红真人的【云流溪长斗转符箓】,变化多端、威力无穷。等鱼龙上人发觉时,已经是深陷重围,莫能逃脱。 论修为,鱼龙上人还略在李宏之上。道门划分境界,乃是三大境,九阶段,八十一重天地。以天然宗的出身,修炼到巅峰至多不过是第三境初阶,鱼龙上人能达到相当于第七阶第六重天地的修为已经是远超大部分前辈了。 这些年在【悟山】修行,得了不少好处,鱼龙上人本身无论是法力还是施展法术的手法,都是大为长进,所以这一次来攻【天然宗】,本以为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却落入了这么厉害的法阵之中。 李宏目光如炬,第一眼看到鱼龙上人时就瞧破了她的实力,等她略微施为,就又勘破了她的跟脚,自忖正面相对不易取胜,于是再次借用了红真人的符阵。修行之中,第二境与第三境之间的鸿沟最大,一旦跃入第三境,不仅寿元大增,体内真元的强度与纯度也都上了一个台阶,所以李宏不敢大意。 鱼龙上人也识得厉害,左突右冲了几次,便不再轻举妄动。每一次她想要突破屏障,都会有数道厉害的法术来攻,每道法术都牵连着无数天地灵力,光是气势都足以压制她的修为。 李宏趁此机会抽空低头一看,暗道一声不好,只得先舍下鱼龙上人俯身往地面掠去。 原来那道燎原大火,势如破竹,转瞬烧毁了无数【巨木将】。青木真人奋起神勇,带着曲杨回身来救,顷刻间展现出了超凡实力,以自己的本命道木之气将那火势生生给阻挡住了。 修炼【道木】者,相较于道门内丹流,有那么一个不大不小的优点:【道木】自行生长,到了一定阶段不仅可以产生灵气,而且还会生成【本命道木灵气】,就好像是【道木】自己的神通法术。青木真人曾经告诉给李宏,“这道木者,天然一根,但不同灵元,可成就不同缘法。金木者,无坚不摧。木木者,生生不息。水木者,变化无穷……”。青木真人修炼多年,体内所得便是这生生不息的木木之气,使将出来,惊天地而泣鬼神。眼看有取胜之望,一道高深莫测的法术却从山外飞来,眨眼到了近前,竟是一道【斩魂之术】。李宏不敢怠慢,急忙来救。 第十五章 移山 俗语说‘人有三魂七魄’,这话乃是用以形容魂魄的复杂程度。三魂者,有天、地、人三魂之说,也有生、觉、灵三魂之说。代表的乃是人的精神、意识与感知之所在,亦即是识神与元神的组成部分。 寻常人只有识神觉醒,元神只是一昧若有若无的灵性藏于识神之中,若是被法术斩魂,轻者痴痴傻傻,重者立刻一命呜呼。而修成阳神元婴者,元神强大,只要法体完好,对于这一般的斩魂术则是怡然不惧。 须知道门正宗皆是先凝丹,后成神。阳神都有内丹烘托,斩魂术几乎毫无用处。然而旁门左道的修士,要么不成丹,要么不成神,要么有丹无火,这斩魂术对他们而言便有无穷奇效。道门五宗内的高手,不少都练有一两样这般的神通法术,特意用来对付旁门修士,百发百中,屡试不爽。 李宏一看那法术的遁速以及手法,便知道出自高人之手。而青木真人还有曲杨都是修炼【道木】者,体内既无元丹,识海中也无成型的元神,若是被斩魂术一击,十有**便要遇害。 青木真人右手持剑,张开口喷着自己的【木木本命道木灵气】抵御着对方的火术,占尽了上风,对此却毫无防备。只见李宏突然从高空落下,一脸的肃穆,心中立刻升起警示,下意识往后一退,也正是这一退救了自己的性命。 李宏趁机挡在青木真人的面前,双手一舞,各自划了个半圆,就听嗤嗤几声轻响,似乎是一道法术被盾牌挡住,顷刻间灰飞烟灭。 李宏又紧跟着吐出一团内丹真火,就听几声鬼哭狼嚎,一股青烟直冲云霄而去。 “这是什么法术?”青木真人凭直觉便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一次危难。 李宏长出一口气:“这是道门的斩魂术!” 青木真人也是见多识广,闻言心中喟然,暗道:“当年那箴言真是灵验无比,刚刚若不是刘满来救,我恐怕已然遇害。而且今日若不是有他在此坐镇,我【天然宗】恐怕已经被人连根拔起了!” 思忖间,李宏已经再度飞起,就见他手舞足蹈一般地凌空虚点,早有数个对方弟子滚落云头,场中形势逆转,【天然宗】以少敌多,再次占据了上风。 然而没有了李宏的监视,高空中的鱼龙上人再度蠢蠢欲动,连续施展了数道法术,想要突破阵法的限制,无奈却是仍旧无功。 “真是废物!”一声责骂突然在鱼龙上人耳边响起,让鱼龙上人窘迫得面红耳塞。 “请长老出手相救!”鱼龙上人面对对方的辱骂不敢有丝毫反抗,反而唯唯诺诺地请求相助,这一幕若是被青木真人看见,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李宏在场中不断施为,心中突然动念,感应到几股强大的真元波动。“【悟山】这是势在必得啊?这几股波动起码都有第三境的修为。不知道是哪几位长老来了?”一念未止,高空中一股泰山压顶之势赫然来至。 一道法术凝聚成的巨大尖刀,由北向南,一刀劈下,瞬间光流霞淌,李宏布下的【云流溪长斗转符箓】被人顷刻破去。然而,那刀势犹未停歇,朝着地面斩来。 李宏下意识要变幻形状而去,突然想起地面还有数位【天然宗】弟子,若是自己躲开,她们难免遭殃。情急之下,念动真言,喝一声‘涨!’,身形一拔,化成百丈巨人,手中显出那两把刚刚淬炼成功的骨剑,往上一迎。 两把骨剑乃是扶熙古神骸骨所化,坚硬无比,被李宏法身握起,万千气势倾泻而出,衬得李宏真如古神降临一般。 这一下顿时激起了【天然宗】所有人的士气,就见半空凝彤结雾,一把原本无形的巨刀背李宏逼得化形出来,将周围空气炙烤得刺啦作响。 “你是什么人,竟然能布出【崖山】的【云流溪长斗转符箓】?”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随即又有一道法术加持到了那巨刀之中,巨刀的力度顿时加重了三分,更有无数风刃自刀身中飞出,朝着李宏割来。 李宏闷哼一声,一副精致古朴的骨甲附上身来,护住了他的法体。 鱼龙上人脱困出来,恼羞成怒,大喊道:“门下弟子听令,斩杀对方一人者赏【金母丹】一枚!斩杀对方长老者,赏金丹十枚,加升本门长老之职!” 原本已经溃散的【印木堂】的弟子立刻重燃斗志,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言不虚。 “你是【悟山】哪位道友?”李宏堪堪抵住这道强悍无比的法术,但却看不出法术出自何人之手,于是也发声询问。 “哼哼!邪门歪道不配知道贫道的名姓!”那个躲藏在空中的【悟山】道士不肯现身,只在暗处继续施法。鱼龙上人则在半空一个盘旋,扬手击出数十个冒着绿光的圆球,朝李宏打来。 青木真人见状急忙飞入空中,挥剑来敌。 鱼龙上人喊道:“青木,咱们五十年前的斗法还没结束!你还敢比拼一场吗?” 青木真人更不答话,从怀里掏出三件法器,其一是大拇指粗细的一块竹简,其二是一个胭脂盒大小的印章,其三是一只形制古朴的铜茛。她原本还有一个玉子瓶,当年借给摔琴,却被身神教使出符阵击碎。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些瓶瓶罐罐的法器,你可真没出息!”鱼龙上人连声讥讽,暗地里早将咒语念动起来。 青木真人与鱼龙上人是一生之敌,她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如鱼龙上人,今日也无意与她做赌斗,此刻一心只想着击退强敌,保存【天然宗】,所以毫无保留,倾其所有,只管施法。 顷刻后,三个法器离开青木真人之手,瞬间将那鱼龙上人放出的光球吸走,然后从三个方向砸向鱼龙上人。 鱼龙上人嘴角轻扬,露出不屑的神情,仰着身子,往后飞遁。一边飞舞一边继续放出光球,刹那间光点遍布苍穹,犹如在白昼中点起的繁星,耀眼夺目。 青木真人不敢大意,小心指挥自己的三件法器,形成半弧形状,将李宏挡在身后。此刻李宏与那神秘道士的斗法也到了关键时候。 “去死吧!”突然,鱼龙上人狂笑几声,身形一折,往地面落去。青木真人仰头一看,一座巨大的山头凭空出现,朝着自己压来,那山竟比六十年前鱼龙上人搬动的山岳还要大出一倍。 山峰重逾百万斤,由高空飞纵而来,激起的狂风,将地面的各种树怪刮得横七竖八,两边的弟子无不惊骇,纷纷拼命往外逃遁。青木真人猝不及防,被那山峰罩定,竟然动弹不得。 第十六章 得救 身死存亡之际,青木真人不得已收回三件法器,护住周身。然后一声怒喝,双手擎天,小小的身躯竟然要将一座大山托起! 鱼龙上人既惊且怒,嘿嘿冷笑:“自不量力!”双手一挥,数团亮光落地,无数【树魁】再度出现,【天然宗】诸位弟子不敌,当场有几人被斩杀。与此同时,一道电光由远及近,一个穿着素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来到场中,刚刚放出燎原火势与斩魂术的正是此人。 “鱼龙,大战紧要时刻,不要只记得私仇而忘了公事!” 鱼龙上人与青木真人激斗正酣,情绪激动,乍听此言,心中不悦。但她还是忌惮眼前的道士,于是强忍怒气,点头道:“秦长老放心,我有分寸!” “哼!希望你是真的有分寸!”年轻道士说着话,手一指“那边使出【法天像地】神通的年轻人是谁?不是说天然宗只有一个公孙隐修为了得吗?公孙隐人呢?你到底知不知道天然宗的底细?” 鱼龙上人的脸色微沉,对眼前这个自己的新的顶头上司露出微微的不忿之色,但这神情转瞬即逝,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据说这年轻人是【天然宗】新近提拔的天机长老,人虽年轻,却是天纵奇才。贫道也着实没想到他的修为竟然这般高绝,连宋长老也降不住他!” “降不住不至于,多费些功夫罢了!”说完,他身形一闪,来到青木真人面前,一只左手轻轻放在压住她的山岳之上,气定神闲地问道:“青木掌门,只要你打开神木世界,【悟山】即刻与你化敌为友,再不相犯,你看如何?” 青木真人只觉得那山岳又重了几分,托得十分吃力,闻言冷笑数声:“这便是道门五宗【悟山】的行事风格吗?强攻人家门户,然后再与人化敌为友?可笑可笑!” “【悟山】风格一向如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大道无情,圣人无德。古往今来,唯有强者存而弱者亡……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说时,左手微微用力,一股真元灌入其中,山岳又重了一分,青木真人顿时额头大汉淋漓,身形又往下坠落了几百米。 青木真人性格倔强,岂会如此轻易服输:“【悟山】如此倒行逆施,实在枉为正道巨擘!” 年轻道人又笑了几声:“凡俗之人懂点粗浅的道理,便妄断正邪是非,实在可笑。何为正道?何为倒行逆施?……若是以你个人之荣辱或者一门一派之得失而断定天下之大势,实在是荒谬至极。我【悟山】正在做的事,关乎着天下苍生的福祉,涉及了大道修行之根本……俗话说,非常人行非常事,岂是你能看得透的……听我一句劝,不要螳臂当车才好……” 青木真人被激起了义愤,冷笑连连,再不答话,只管使出全身法力托山。 “贫道新晋长老之职,还缺几个护法,你【天然宗】若是愿意投效,神州东边十六座灵山以及灵山周围所有的凡人皆归你们所有,与鱼龙上人的【印木堂】平起平坐。……那片灵山富饶无比,天材地宝取之不尽,岂不比这蛮荒之地胜出千倍万倍?”年轻道士不厌其烦,仍在努力想要拉拢青木真人。 鱼龙上人早想将青木真人了断,但见那秦长老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心中不由得发急,转瞬来到近前,说道:“秦长老何必费这个功夫,青木此人刚愎自用,倔强任性,是绝对不会乖乖就范的!” 秦长老闻言脸色一沉,冷哼一声:“贫道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一句话呛得鱼龙上人脸色通红。 青木真人哈哈长笑:“原来是给人当狗去了!” 此言一出,鱼龙上人立刻气急败坏,伸手招出飞剑,就要刺向青木真人。年轻的【悟山】道士剑眉倒竖,一甩道袍衣袖,瞬间化解了鱼龙上人的飞剑。鱼龙上人胸腹为之一窒,气闷难当。论起修为,眼前这个道士不过比自己高出一个小天地而已,却仗着是门中大长老【凭栏道人】的衣钵传人,年纪轻轻便登上了长老之位,开始接手管理【悟山】的一部分旁支外门。鱼龙上人与他气场不和,行事诸多矛盾,已经是憋了很久的火,但是忌惮他背后的靠山,一直隐忍未发。 “你要造反吗?”秦长老不怒自威,喝退了鱼龙上人,又对青木真人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考虑,若是还要冥顽不灵,莫怪贫道心狠手辣!”说着,左手手掌一摁,那座大山又下沉了几十米,堪堪已经到了地面,再往下沉几米,青木真人便要粉身碎骨。 青木真人扭头一看,自己最大的救星刘满还在鏖战,脱身不得。再看时,其余弟子都被缠住,而且就算他们能来到近前,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由得喟叹一声:“我命休矣!”身子被沉沉大山压住,缓慢下降,双脚已经落在了地面之上。 不远处,摔琴看得真切,忍不住大喊一声:“师父!”声音悲凉,眼泪夺眶而出。 李宏在半空使出浑身解数,急切间仍旧难以获胜。心念急动处,早查看到不远处的青木真人被大山压住,命在旦夕。李宏急迫,却又无能为力。 “该死,我那【吞天蟾】偏偏突然不服管教,不然今日我何必这般狼狈?”李宏暗叹一声,不断催动体内的内丹和道木,两者此刻是难得的同心协力,虽然帮助李宏略微占据了上风,却不足以制敌。 对方心中更是狐疑:“没想到这个年轻修士竟然有这等修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尽是道门大宗师的气度,那两柄骨剑和一副骨甲更是来历不凡,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待要出言想问,却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刚刚出言不逊,于是将这个不得已将这个念头打住。 千钧一发之际,青木真人突然觉得身周大放光芒,旁边一人来至,双手一举,自己的压力顷刻间减缓。一座茫茫大山逐渐升起,青木真人死中得活。 扭头一看,大出青木真人的预料,她忍不住惊呼一声:“竟然是你!?” 第十七章 戏耍 【悟山】的年轻道士显然没想到自己左手手掌竟然摁不住这座百万大山,一股大力朝上冲起,救了青木真人的性命。 鱼龙上人也没想到青木真人竟然能化险为夷,瞩目一看,顿时气得脸色发白。 青木真人更没想到,出手相助的竟然是已经‘失踪’了的公孙隐。 公孙隐冷笑一声:“掌门,我救了你的性命,你连一句道谢的话也没有吗?”话音未落,不远处的鱼龙上人率先发难:“公孙隐,你竟然帮这个贱人!?”说着话,取出贴身放着的一枚玉佩,口中念念有词,就见那鱼形的玉佩立刻放出异彩,转眼化成一条红色巨龙。 【鱼龙之变】,正是鱼龙上人道号的由来。 红色巨龙显露峥嵘相貌,一声嘶吼便朝山底下的两人抓来。公孙隐尚有余力,于是唤出飞剑,去挡巨龙。 鱼龙上人的红色巨龙乃是法宝所化,威力无穷,公孙隐托着山岳,落在了下风。与此同时,山岳顶端的【悟山】秦长老也被激起了斗志,身形绕着山体滴溜溜地直转,一面飞,一面拿手掌不住地击打山体。不多时,他一双手掌变得通红,然而山体却又重了几十万斤,即便是公孙隐修为已经进入了第三境,也难以支撑。 摔琴终于甩掉纠缠着自己的几个【印木堂】弟子,带着冷泉神龙来救。冷泉神龙见了对手,也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摇头晃脑迎将上去。等神龙飞到近前,摔琴不由得色变,这才发觉鱼龙上人的红龙体型竟比自家的冷泉神龙大了一倍不止。 可怜那冷泉神龙,堪堪喷出一口霜冻冷气,就被红龙一尾拍散,刹那化为乌有。红龙昂首而立,鄙夷地看了一眼冷泉神龙,脖子一扭随即喷出大团的烈焰,冷泉神龙不敌,立刻败走。 鱼龙上人呵斥道:“无知晚辈,再不退走,休怪贫道无情!” 不远处的曲杨看见动静,不由得大怒,也甩开了敌人,御剑来到近前,人还没到就已经破口大骂:“鱼龙,你这个贱人,忘恩负义,看剑!”佯装放出飞剑,其实背地里也学着李宏的习惯,已经偷偷放出了两道法术。可惜,鱼龙上人的修为远在曲杨之上,早识破了她的手腕,回身轻拍两掌,便轻轻松松化解了曲杨的手段。 有鱼龙上人拖住公孙隐,【悟山】秦长老趁机连续施法,又将山岳重新压低了十余米。 公孙隐气急了,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样子,怒吼道:“【悟山】的臭道士,有种的将山移开,咱们一对一赌斗一场,借着山势压人算什么手段?!” 秦长老虽然狂傲,但此行却是奉命而来,根本不做意气之争,冷笑道:“今日不是斗法。只要你们打开【神木】世界,投入我【悟山】门下,我即刻收手!你若真想斗法,来日贫道奉陪到底!”语气十分坚决,完全不为公孙隐的话语所动。 公孙隐举山举得颇为辛苦,闻言便对青木真人喊道:“他们的要求也并不太过分,咱们从了吧,我可是要举不动了!” 青木真人刚刚感动了片刻,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对于公孙隐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厉声反驳道:“身为【天然宗】弟子,应当誓死守卫门派,岂可贪生怕死?” 公孙隐英俊的容貌露出不以为然的戏谑神情:“人都死了,还守护的哪门子门派?有房子,没弟子可算不上是修行宗门……哎!……这死道士,力气可真大!” “鱼龙,你竟然一点旧情也不念,要致我于死地吗?”公孙隐挨了两下,忍不住怒吼道。 鱼龙上人啐了一口:“我让你跟我里应外合,破开【天然宗】的防护,你倒是干什么去了?……你还知道旧情?……哼哼,看你跟青木亲亲我我的样子,是不是早就有了私情?这会子快撑不住了,就来扯说什么旧情?真是可笑!” 山岳上的秦长老闻言忍不住一皱眉,喝道:“鱼龙,你忘了本座的嘱咐了?这次可不是了结你私人恩怨的时候!休要废话,赶紧施法!再加一把力,我就要把这两人压死了!” 鱼龙上人俊脸一红,正要作为,身边突然有一人说道:“你就这么好的脾气?能容忍别人对你指手画脚?”话音刚落,那人便推了自己一把,初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过了片刻自己身形却止不住地往地面落去,急切间连云也架不住了。 李宏长笑两声,显出身形来。关键时刻,他突然想起当年帝晶的手段,揣摩了片刻,也试着制造了一点【晶核】,没想到使将出来立即获得了奇效,先是坏了空中隐藏着的道士的法术,击退了强敌。继而又让鱼龙上人猝不及防之间坠了云。 青木真人看见李宏,扭头一看,空中早没了那柄巨刀的身形,知道他已经取胜,顿时振奋不已:“刘长老,你来了!实在太好了!” 李宏瞥了一眼公孙隐,笑而未语,转身放出两柄骨剑,骨剑是扶熙古神的骸骨所化,有制妖之功。鱼龙上人的红龙则是妖龙龙灵所练,所以颇为受制,不敢力敌,转身就走。李宏对那红龙没有兴趣,继续往上一冲,来到年轻道士面前。 秦长老心中早已经惊骇莫名,他万万没料到眼前这个样貌平平的年轻修士竟然能击败【悟山】大长老宋清平,当下看到李宏来至,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神。 李宏瞩目一看,这个年轻道士十分面生,自己并不认得,想来对方应该是个后起之秀,随口问道:“你是【悟山】哪位长老的弟子?” 秦长老自幼生长在道门五宗,气性颇高,哪里瞧得上李宏,闻言只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却不回答。 李宏忍不住乐道:“没想到还是个臭脾气的小道士,想必是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所以这般眼高于顶了!”说着话,身形一转就贴到他的身边,伸手就抓,身姿飘逸,举手投足间尽是举重若轻的潇洒飘逸。 秦长老躲避不及,被李宏拍了一掌。李宏却不继续进攻,而是一转身又绕到秦长老的后背,冷不防又拍了一掌。来来去去,瞬间拍了四五掌,好似在戏耍秦长老一般。 秦长老借着山势压住青木真人与公孙隐,虽然占据了一些上风,但没了鱼龙上人的策应,想要完全取胜乃是极为艰难之事,此刻又被李宏干扰,不由得大怒。一来不愿意放弃所得之功,二来是不服气自己会被一个无名之辈戏弄。急切间扔开山岳,转身放出一道直击心念的法术。 李宏笑道:“来得正好!” 第十八章 骄傲 隐藏在空中的【悟山】大长老宋宋清平被李宏突然放出来的【晶核】干扰了法术,于是败下阵去。那柄法力凝聚成的巨刀瞬间破碎。 李宏九世修行,对法术的见解已经登峰造极,所以十年前只是一瞥,便可以看破了帝晶的手脚。此刻使将出来的手段虽然不能与帝晶真正的【晶术】同日而语,但还是起到了关键作用。李宏知道自己是投机取巧了,因为双方斗法,正在不相伯仲之间,李宏突然放出一道奇怪的法术,是占了对方没有防备的便宜。 果然,宋清平远遁而去,双手急挥,不出片刻就甩开了李宏的伪【晶核】。李宏的这个手段基本上只有其形,而缺其意,所以只能唬人而已。 宋清平自嘲地冷笑了两声:“好小子,有点手段!贫道几乎被你骗过了!”动念间,法力流转,返身回来。 鱼龙上人也是如此,身形往下飞坠了片刻,那破坏自己法术的奇怪粒子便失去了效用,周身的法力瞬间恢复了活力。鱼龙上人气得脸色发黑,一拍臂膀,冲天而起。 然而就是这么瞬间,胜负已定!李宏如法炮制,又放出一堆伪【晶核】,刚刚拍打秦长老的掌力中就隐含着这样的粒子。 秦长老正在恼怒,放出了一道攻击心念的法术,哪里知道那道法术刚刚离体半寸,立刻僵化,停在空中不能前行,而法术的后半截还在自己的泥丸宫中。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秦长老大惑不解,愣在当场,李宏趁机吹出一口仙气,那道法术失去了控制,竟然扭头钻回了秦长老的识海。 秦长老大叫一声,便开始撕扯自己的道袍,显然陷入了未名的幻境之中。李宏趁机放出一道【无极索】,将他缚了。 公孙隐眼疾手快,借着李宏困住秦长老的瞬间,双掌往上猛地一推,一座百万斤重的山岳呼啸着往苍穹飞去。却被迎面而来的一道亮光一照,立刻化成拳头大小,兀自旋转不休。看时,那山岳停在一个道人的掌中,被他轻轻托住。 李宏看得清楚,认出此人正是【悟山】的宋清平,乃是掌教结玉子的弟子,自己前世曾经见过他两次。那时候他还是个小道士,亦步亦趋地跟在师父身后,时时刻刻谨言慎行,见到李宏时更是毕恭毕敬。 “几百年不见,他如今也是独当一面的大道士了!”李宏心中微微感叹一声:“上一次见他,他还才是个境界只有【无极】天地的中阶修士,现在已经到了第八阶……” 不容李宏多想,宋清平淡淡一笑:“【天然宗】果然名不虚传,虽然身处南方边陲之地,一门之内却有两个第三境修士,还有一个第二境末段的修士,放在道门旁支中都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了!” 地面上,随着秦长老被缚,两边阵营暂停了肉搏厮杀。【天然宗】的弟子在损失了几个同门之后,守住了阵线,只是【巨木将】与【黑冠将】都只剩下十之二三。好在天然山神木外最厉害的守卫【青木藤】因为不能移动,所以还在原地发着怒吼,并未损失。 众人矗立在原地静观天上两方顶尖人物的对战。 青木真人、曲杨还有摔琴等人闻听宋清平说话,都以为他指的是李宏体内【道木】的修为相当于道门第三境,却不知道就在刚刚,李宏已经在战斗中再次突破了境界,内丹已经真正攀上了第三境、第七阶的第一个天地【存真】。 自此,李宏再次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修行者,因为体内还有结了两次【零花】的【道木】作支撑,法力其实已经隐隐与第八阶的修为不相上下,加上他早已经登峰造极的法术造诣,放眼天下,当真是哪里也去得。 李宏闻言嬉笑一声,因为自己与【悟山】渊源极深,也不愿意诋损【悟山】,于是打趣宋清平说道:“没想到阁下修为竟然也有第三境,这要是放在我【天然宗】的第二代弟子里,那也是出类拔萃的!” 宋清平闻言,脱口而出:“废话!”仔细一想,便发觉这是李宏在打趣自己,忍不住又冷笑两声。宋清平得道多年,自有宗师气度,但脾气暴躁却也是鼎鼎有名的。鱼龙上人在【悟山】的靠山便是此人,所以对他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鱼龙上人趁机来到近前,想要替老上司挽回些颜面,于是喝道:“你一个后辈,竟敢如此无礼?” 李宏还没说话,曲杨先发声骂道:“你一个叛徒,还敢如此嚣张?” 宋清平一摆手,示意鱼龙上人无需多言,又看了看被李宏缚住落在地面的秦长老,轻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悟山】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日贫道前来,乃是奉命要打破你天然宗【神木】的禁制,诸位以为真的能拦得住贫道吗?咱们不要逞口舌之利,诸位还是好好思量思量!”说着,将那缩小了的山岳拿在左手中把玩,右手凌空一抓,又多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小山,两只手托着两座超过百万斤的神山。 青木真人脱身出来,立定在半空。李宏浮在左侧,公孙隐飞在右侧。摩云天与曲杨则跟在身后,四个长老众星捧月般围住掌门。青木真人看了看宋清平,又看了看鱼龙上人,冷冰冰地回道:“不要以为【天然宗】都是她这样的人!我们可不怕死!……我等自须须老祖立下门宗,传承数万年,岂能容他人轻易侵门踏户?如果【悟山】遇到这样的事,还有可以思量的余地?”语气中正平和,但却露出不卑不亢,绝不退缩的态度。 李宏心中赞道:“青木掌门当真有几分女中豪杰的气势!” “识时务者为俊杰!”宋清平再次冷笑:“【悟山】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因为【悟山】有这个实力!气节、骄傲还有尊严都属于强者!弱者的骄傲和尊严都是虚妄可笑的!” 公孙隐哈哈大笑,手指着在地面正在辗转腾挪,想要解开李宏束缚的秦长老:“你说的是他吗?这话还真是有几分道理,你看看他那倔强的样子,貌似骄傲,实则可笑!” “你!”宋清平没想到公孙隐竟然拿出秦长老来说事,不由觉得坠了威风,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同时将两座山头扔出:“你们找死!” 第十九章 教训 (骑士队夺冠,游行热火朝天,振奋人心,今天准备爆发一下,更个五章吧!) 如今道门的修士,看重的是内丹的修为,追求的是长生不死,并不十分注重心境的培养,所以很多大道士依旧是快意恩仇的性情中人。 宋清平端着宗师的架子,初时显得平和自然,这乃是正常的修养,是作为大门大宗的气度。但并不代表他不会被人激怒。 两座山头呼啸着,见风而涨,顷刻化成百丈青峰压向众人。 李宏灵机一动,将体内【吞天蟾】祭出,既不使用阵法,也不驱动遁法。而是随手一扔,将它朝着其中一座山头掷去。“既然你要噬主,那我就得好好打磨打磨你!”李宏意念未歇,【吞天蟾】已经一头撞上飞在前面的山头,就见精光一闪,巨响震天,那座山头瞬间化成了齑粉! 【吞天蟾】毕竟是法宝,被李宏以绝**力扔出,瞬间将力道添加了几倍,纵然是一座重逾百万斤的山岳也抵挡不住它的势头。 宋清平未料到李宏还有此异宝,脸色一变,将手一转,指挥另外那座山去压地面上的【天然宗】弟子。 地面的战斗早已经告一段落,两边的寻常弟子都在等待空中斗法的结果,未敢轻举妄动。冷不防一座山头压来,惊得摔琴等人脸色大变。 公孙隐啐了一句:“好不要脸!”转身去救。 鱼龙上人识得机窍,身子在空中一晃,召回自己遁走的红龙,放出大片火焰,夹杂着自己的光球,朝众人击来。她知道宋长老动了真怒,要逐个击破、剿杀众人,于是从旁协助。 青木真人再次放出三件法器,吞火收光,抵住鱼龙上人。 地面上的秦长老终于崩断了李宏的【无极索】,一脸羞愤,冲天而起,口中喊道:“小毛贼,贫道与你势不两立!”眼中射出数道蓝青色的电光,来攻李宏。 李宏认得那是心念攻击法术的一种,当下毫无惧色,只微微一笑,然后举重若轻地伸出两掌,十指跳动,像收线头一般,瞬间就将各种法术捏在掌心,搓成了两个大球。“还给你!”随意地往前一送。 看似随意的一个动作,却包含了数种手法,秦长老天资卓绝,虽对李宏的手段认不齐全,却也知道厉害,厉声喊道:“这是道门法术,你如何会使用?”一边急忙闪身躲避。两人隔着百余丈的距离,你来我往,瞬间又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公孙隐也果然厉害,一手托住山岳,一手还解开了附着在山岳下面的【定身术】,大喊道:“你们快带着【巨木将】后退!” 地上幸存的二十多个【天然宗】弟子闻言急忙转身御剑而逃,刚走出不远,却中了埋伏。宋清平不知道何时已经在空中布下另外数道法术,就听轰隆一声响,幸存的二十多个【天然宗】弟子里修为较低的十余个,瞬间被炸得血肉模糊,一命呜呼。 摔琴飞在最后面压阵,又有神龙护体,于是躲开了大部分爆炸的威力,纵然如此,手臂上还是被划破了一道伤口,顿时血流如注。不过体内的【道木】立刻反应,溶在血脉中的【道木】枝叶即时开始修复伤口。 青木真人听见响动,斜眼一撇,顿时心痛如绞,咬紧牙根厉声喝道:“鱼龙你这个叛徒!看看你干的好事!” 鱼龙上人也是嘿嘿冷笑,今日她已经存了你死我活之心,哪里还会在乎弟子的死活。 宋清平立在高空,满脸愠怒,若不是自恃道门前辈的身份,早就要向正在赌斗的几人发出法术了。但又怕坠了自己的名头,被人嘲笑说自己堂堂一代大道士,竟然偷袭敌人,于是将怒火迁到了地面上普通弟子身上。“今日不灭了你【天然宗】,贫道誓不回头!” 李宏远远看着,心里则说:“当年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小道士竟然这般倔强凶残。”转念想到他是结玉子的门人弟子,不由得升起要替乃师教训教训他的意思。当下再不恋战,而是使出一个腾挪瞬移之术,躲开面前秦道士的法术,顺手一拍,一道法术立即从秦道士后背钻入他的绛宫之中。 秦道士的手脚略慢,没等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胸腹一热,法力流转不畅,随即又被李宏给擒住了。 若说第一次被擒还情有可原,可以推说是被人偷袭。这第二次可是正大光明的斗法,却还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人生擒活捉,那就说明自己的修为远远不及对手!秦长老心高气傲,怎肯服气?顿时怒火攻心,口喷鲜血。 李宏轻笑一声:“果真是没有受过挫折的年轻道士。你师父是谁?” 秦长老又啐了一口血水,倔强地不说话。 李宏冷笑不语,想着要教训一下宋清平,于是提起秦长老一跃而起,二话不说朝着宋清平就扔。 宋清平居高临下,刚刚施法杀了十余个天然宗小弟子,正在掠阵,转眼就见李宏来到了身边,同时更有一团黑影朝自己飞来。因为李宏实在动作太快,自己的神目看不真切,下意识放出一团真火。 呼啦一声响,火焰流转,火光中一个声音厉呼道:“师叔,是我!” 宋清平心中一惊:“这小子的手段这么高明?顷刻间又把秦岚儿抓住了?”赶紧收回法术,可惜还是晚了半步,早把一个仙风道骨的秦长老烧得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秦长老痛苦地嚎叫了几声,仙体受损,从半空跌落,往下界去了。 宋清平手一指:“你到底是谁?” 李宏现身出来,得意地大笑:“我乃天然宗天机长老刘满是也!” “天机长老?”宋清平怒极反笑,笑声中愠怒更甚,却又略微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普天之下够资格称天机长老的只有【苍茫山】李宏长老,可惜也遭了雷劫。你一个末学后进,何德何能敢称天机?” 李宏微微笑着,心中反而十分受用,但还是诘问道:“你先别管我何德何能,我且问你结玉子什么时候教你恃强凌弱了?什么时候让你厮杀无度了?你一个三境的大道士,竟然屠杀三阶修为都不到的后辈修士,你要脸不要脸?” 宋清平摇摇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贫道所谋甚大,岂是你们在尘俗中打滚的人可以明白的?!”说着话,他已经再次动了杀机,识海中神魂默默念动咒语,一道虹光从十万里之外的【悟山】升起,风驰电掣地朝着南疆而来。 与此同时,同样远在数万里之外的【玉清山】上,端木幽兰心生感应,惊呼一声:“【悟山】降魔杖?难道是天然宗有难?” 第二十章 请宝 十年前,端木幽兰想带李宏回转【玉清山】。当时李宏犹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天然宗】。一来,这是他最后一世,大道艰难,心底不想再与端木幽兰产生过多的纠葛。二来,他隐隐觉得自己此生的飞升之途与【天然宗】有莫大关联。 端木幽兰依依不舍,回转【玉清门】。十年来她勤修苦练,竟再没有出山半步,与李宏之间偶有书信往来,心中默默牵挂而已。她知道李宏对身神教忌讳莫深,对他们的行踪十分关心,于是央求自己的两位师兄,【玉清门】治世长老慕容冶以及【玉清门】游龙散人伍星恋四下打探消息。 道门五宗构成各不相同。 【苍茫山】掌门以下,是数位长老,长老之下是六宗宗主。 【悟山】则是掌门之下有大长老,然后才是长老。 而【玉清门】因为独自承袭了【耽教】的道统,所以设置与上古时的三教十分相似。门中是一庙一主持,每堂一堂主。掌门下之下共有四长老,南北两个总主持,五个总堂主,出家与世俗两派兼而有之。 这一日端木幽兰从自己的洞府中走出,临崖眺望南方,就见眼前云海翻腾,变化多端,煞是好看。但她心中记挂着李宏,无心观景,若有所思。 “端木师妹……”身后一个温文尔雅的男道士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笑容满面地走了上来。“又在看云?” 端木幽兰不冷不淡地恩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身神教的事,我又打听到了一些新消息,好像跟现在在中原盛行起来的【圣火教】有很密切的关联,但究竟是什么关联,我还得多方求证才能下结论……”男道士喋喋不休,眼中流露出对端木幽兰浓浓的爱意。 端木幽兰头也不回,将他的话全当成了耳旁风。身神教的事,端木幽兰拜托给了欧阳冶与伍星恋去探查,也不知道这个白君鹤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主动投身到这件事里,借机大献殷勤。 白君鹤是【玉清门】当代掌门‘驾星降日道’白君成的俗家族弟,也是端木幽兰这一辈中的修行佼佼者,算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自端木幽兰入门以来便苦苦追求,只不过一向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端木幽兰正有些不耐烦,突然东北方位一阵风起云涌,心里立刻显出警示。白君鹤在旁边也忍不住惊叹一声:“是【悟山】方向,感觉是【降魔杖】的动静!什么人逼得【悟山】使用降魔杖了?” 端木幽兰双眉紧蹙,急问了一句:“【悟山】降魔杖如今在谁的手里?” 白君鹤有意卖弄,双手抱拳,沉吟着,却不说话,身边端木幽兰可是等不及了,腾身而起,再不管白君鹤知不知道答案。 白君鹤其实早知道这【降魔杖】如今归了降魔长老宋清平,只是想故意回答得慢一下,好显得自己是深思熟虑过的,却没想到弄巧成拙,眼见端木幽兰飞起,他在后面急忙喊道:“师妹,我知道了,是宋清平那个牛鼻子老道……”端木幽兰早已经飞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端木幽兰确实没听到白君鹤的喊声,但却自己突然想起来了。“宋清平是结玉子的入室弟子,难怪得了【降魔杖】!”一颗心随即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端木幽兰突然觉得自己的绛宫都有些快要坍塌掉了的架势,知道这是因为心生警兆的缘故。“一定是李宏在跟那个宋清平在斗法!当今之世在五宗之外,能逼宋清平动用【降魔杖】的,只有两、三个大妖、东海群岛上的前辈……而降魔杖飞去的方向是正南,除了李宏外再不会是其他人了!”一念及此,端木幽兰的芊芊玉指凌空摆诀,口中念念有词起来。一道白色灵光随即自【玉清山】的深处飞起。 片刻后,地处神州东南位的【崖山】之巅上,须弥道人忍不住问了一句:“【悟山】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身边一个年长的弟子立刻毕恭毕敬地回道:“好像有几个长老下山了,但不知道去向!” 须弥道人爽朗一笑,手指向正南面:“喏,去那儿了!【悟山】的【降魔杖】,还有【玉清门】的【金铜兽面纹斝】都去了,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降魔杖】出发得早,一路穿破虚空,果然还是比【金铜兽面纹斝】早到了片刻。宋清平神魂念完咒,双手十个法决都还没有捏完,手中便多了一柄法杖,一头刻着龙首,一头刻着鬼怪,长有两丈,粗有两寸,金光灿灿,祥气瑞瑞,场中诸人就算不认得,也知道厉害。 李宏脸色微变:“【降魔杖】?结玉子竟然将此宝托付给了你?!” “算你有点见识!”宋清平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脸上微微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意。 与此同时,秦岚儿掉落地面,恰好撞上了正在与青木真人斗法的鱼龙上人。鱼龙上人正是用功之时,心中烦躁,却被秦长老莫名其妙地打断了施法,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但见下落之人是秦岚儿,又不得不救,于是放过了一个击杀青木真人的机会,伸手扶住秦长老。 秦长老心中更是怒气冲天,自己落魄尴尬的样子被鱼龙上人看见,不由得又羞又恼,此刻看见鱼龙上人似还有嫌弃自己之意,顿时勃然大怒,反手一掌打向鱼龙上人:“废物,怎么这么久还没击杀这个女人?!” 这样一来,鱼龙上人也再按捺不住,厉声喝道:“秦岚儿,亏你还是【悟山】长老,被人打得这般狼狈,还敢跟贫道逞能?”一掌截住了秦岚儿的法术。两人修为本在伯仲之间,但秦岚儿失去了冷静的心境,此刻却处处落在下风。 青木真人见状心中大喜,骂道:“正是狗咬狗一嘴毛!”祭起三件法器朝两人打去。就在此刻公孙隐也脱开了山岳的限制,用力一举,将那山岳也砸向了秦岚儿和鱼龙上人两个。 青木真人顾不得观看李宏与宋清平的斗法,争胜追击,大喝一声:“叛徒受死!”飞剑也猛刺了过去。 就听一声脆响,宋清平的【降魔杖】直直地砸了下来,青木真人的三件法器顷刻碎了两件。而那一道金光毫不停歇,继续朝着青木真人砸来。青木真人脸色大变,体内真元一滞,动弹不得。 第二十一章 叛山 (三更!求收藏!) 李宏对场中形势洞如观火,早料到宋清平会首先对付青木真人,身形已经预先移动。但那【降魔杖】威力绝大,李宏自忖不能硬敌,于是如法炮制又把【吞天蟾】给扔了出去。 可怜的【吞天蟾】法灵,被一股巨大的撞击瞬间撞晕。好在【吞天蟾】本体坚硬非凡,与【降魔杖】一撞,并未损害分毫,只是被【降魔杖】的巨大的威力给撞得落往地面去了。李宏也不去管它,趁机将青木真人救出。 这样一来,青木真人也失去了击杀鱼龙上人的机会。 “是我【悟山】的【降魔杖】!”秦长老顷刻间又有了信心,放声怪笑:“法宝了来,【天然宗】,你们去死吧!” 公孙隐连举两次山岳,累得够呛,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隐去身形来到秦长老身边,伸手就打。 秦岚儿今日早已经失了方寸,又被宋清平的真火所伤,所以被公孙隐得手,就听数声巨响,法体被公孙隐的肉掌连扇了十七八长,虽然没有大碍,却是再次受辱。 秦岚儿气急了,大声骂道:“早听说你跟鱼龙上人是一对狗男女,行事果然都是一样的偷偷摸摸!” 此言一出,鱼龙上人顿时起了杀心。两人平素的龃龉已深,这一次前来攻打【天然宗】又三番五次产生了冲突,若不是忌惮秦岚儿的师父,鱼龙上人早就跟他闹翻了。 李宏救走青木真人,急速闪到一边。青木真人长叹一口气,心说:“今日又被他救了一次。箴言诚不我欺,这果然是命中注定的!”这样一想,信心再度大涨,笃定【天然宗】绝不会失败! 不管青木真人作何感想,宋清平动念间,又将【降魔杖】砸来。法宝的用处,便是一分法力可以涨到五分、六分,甚至十分。李宏再不敢正面相抗,正欲遁走,场中突然光华大盛。 一只古朴小巧的,青铜铸造的,酒杯形制的法宝丢溜溜在半空转个不停,生生挡在了【降魔杖】前面。两股大力在空中交汇激荡,震得人的云驾不稳。 “【金铜兽面纹斝】?”李宏喜出望外,轻问了一声:“幽兰,是你吗?” 话音未落,空中一个衣袂飘飘的绝世女子现身出来,笑盈盈说道:“看来我来的不算太迟!” 摔琴与曲杨也是大喜过望,在地面连连招手,但端木幽兰忙着与宋清平斗法,没有看见。 青木真人一愣,心说:“天下竟有这等风华绝貌的人物,道门五宗果然底蕴深厚,不可估量啊!”早已经被端木幽兰的气度所折服。 场中最惊诧不是天然宗诸人,而是苦苦驱使【降魔杖】的宋清平。“端木幽兰?【玉清门】什么时候跟【天然宗】勾搭上了?” 端木幽兰脸色一沉,对宋清平的措辞十分不悦,冷笑一声:“【悟山】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这些人勾搭在一起了?”手一指,指向地面的【印木堂】弟子。” 宋清平的修为比端木幽兰略低,关键是承袭【降魔杖】时间不久,还不能完全发挥【降魔杖】的威力,所以片刻后就落在了下风! 李宏见来了强援,神情一震,扭身消失不见。宋清平本就对李宏忌惮,见他隐去身形,顿时大为紧张。可是正面斗法上中,端木幽兰又步步紧逼,自己完全脱不开手脚。正在担忧,腰腹一紧,果然被李宏施展法术套住了自己的身躯。 这一招法术乃是当年【玉教】的古法,就算是承袭了【玉教】衣钵的【悟山】也不是人人都会,一旦被套住,下丹田与绛宫的链接立即被阻断,要想用内丹支持施法就变得极为困难,虽然时间持续不长,却足以让宋清平一败涂地。 【降魔杖】被【金铜兽面纹斝】轻轻一撞,就像是小猫被老虎抓了一爪子,立刻呜咽一声,往远处遁去。宋清平不敢怠慢,奋起神勇,突破李宏的法术,转身追去,临走前恶毒地喊了一声:“鱼龙,你情报有误,害得贫道无功而返,这笔账咱们回【悟山】再算!” 鱼龙上人绝望之际,恶向胆边生,立刻作出决定:叛离【悟山】。 本来正在跟鱼龙上人纠缠的秦长老眼见端木幽兰现身,一举击败了大长老宋清平,失望恼怒之余,也是恶向胆边生,想要杀了鱼龙上人以泄愤,哪里知道鱼龙上人出手更快,就听一声龙吟,那条巨大的红龙一口将秦长老吞入腹中。 鱼龙上人更不停歇,带着红龙径直往西南面遁去,一面将真元输入红龙之中,要将秦长老炼化。“诸弟子听令,随我来!”鱼龙上人呼喊一声,地面上的弟子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御剑而起。 青木真人正要追赶,却被返身回来的李宏拦住:“穷寇莫追!那鱼龙上人实力未损,还有余力再战,不好擒杀。” 端木幽兰收回【金铜兽面纹斝】后也来到近前,叹了口气说道:“那秦岚儿乃是【悟山】大长老【凭栏道人】姜明岳的衣钵传人,看样子今日要殒身在此了。宋清平又是个喜欢睚眦必报的为人,你们【天然宗】跟【悟山】的仇可就结深了!” 青木真人闻言脸色微变,但过了片刻就恢复过来:“我们问心无愧,就算【悟山】举派杀来,咱们大不了玉石俱焚罢了!” 端木幽兰淡淡一笑,未置可否。在她看来【天然宗】想跟【悟山】玉石俱焚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今日若不是李宏在此,【天然宗】怕是已经被灭了,就算有一两个人能逃出去,也改变不了大势。 李宏来不及跟端木幽兰叙旧,急忙问道:“【悟山】怎么突然对【天然宗】感起兴趣来了?” 端木幽兰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宏,十年不见,他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神情更为坚定,双眸中满是睿智,越来越跟自己记忆中的李宏相近了。沉默了片刻,端木幽兰才想起来回答李宏的问题。“【悟山】这十年变化很大,门中已经分化了!” 第二十二章 分化 (四更!求推荐!) 道门五宗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每个宗门内也都各有派系,但像如今这样明确的分帮结派,却是前所未有的事。 【悟山】的分化最为明显,掌门结玉子临近飞升,整日都在担心自己渡劫之事,于是只顾专心推演天机,培育法宝,对于门派内的掌控已经降低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结玉子有两个亲传弟子,一个宋清平,一个曲清秋。宋清平修入第三境,成长为大道士,算是结玉子的衣钵传人,所以不仅擢升为大长老,更承袭了至宝【降魔杖】。曲清秋此人,端木幽兰与李宏则都没有印象。 结玉子之下,除了宋清平以外,还有五个大长老,基本分成了三派。其中一派与【玉清门】的花中人等前辈保持一样的理念,认为道士应该入世行走,完善内外功行。而另外一派则主张道士应该进一步摒除作为凡人的欲念和情感,追求自我圆满的宁静心态,以此来渡过四九天劫,如今在【天阕山】内有不少道士就是持有这样的观念。还有一派,并不在入世还是出世上持有固定观点,而是孜孜以求,想要探询道门渡劫艰难的根本原因。最近几十年,一个道门五宗内部的组织应运而生,称为【求真会】,五宗不少大道士都加入了其中。 以端木幽兰所知,宋清平此人便是【求真会】的成员。 “求真会?”李宏听完端木幽兰的叙说,若有所思:“这个求真会,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过?” “求真会虽然诞生了好几十年,但真正有大道士加入,还只是最近二、三十年的事,尤其是最近十余年……”端木幽兰欲言又止。 李宏立刻明白,短短十余年间自己与红真人接连渡劫失败,这件事显然在道门内部产生了巨大的涟漪。紧随其后,激将面临渡劫的大道士们难免心神不宁,而已经修入第三境最终需要渡劫的大批道士,也不得不未雨绸缪起来。 联想到红真人最后的残魂,以及身神教的底细,李宏对于【求真会】的兴趣立刻高涨起来,于是又问道:“这个【求真会】可查到些什么?他们知道红真人的事吗?” 端木幽兰点点头,又摇摇头:“【求真会】很神秘,核心成员到底有哪些人,外人也不十分清楚。我已经拜托了两个师兄在查探他们的底细,据说【求真会】的确查到了一些事情,但不敢确定。不过,关于红真人的事,前一阵子很有些流言甚嚣尘上。” “哦?”李宏右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端木幽兰。他虽然十年间潜心在天然山苦修,但对外界之事依旧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只是之前尚未晋入第三境,所以实在没有闲工夫来探究这些。 端木幽兰整理了片刻思绪,然后娓娓道来:“红真人十余年前渡劫失败,下落不明,惊骇天下。但是自那以来,【崖山】的门人却始终认为红真人还没死!” 李宏略微寻思,立刻明白过来:“因为他的法宝【碧玉簪】一直没有回归【崖山】?” “不错!【崖山】弟子深信,如果红真人渡劫失败,真的身死道消,那他的法宝除非被雷火击散,否则即刻就该回转【崖山】。【碧玉簪】自数代之前起边是【崖山】的至宝,若真的被雷火击碎,【崖山】自有感应,所以他们一直在怀疑红真人没死。” 李宏点点头:“【碧玉簪】应该被身神教得去了,当初攻打万仙谷时,他们所用的法宝应该就是【碧玉簪】无疑!难怪它没有回归【崖山】!”当时在五神谷,只有李宏与端木幽兰冲入无极宫的废墟深处,也只有他们二人见到了红真人残魂,所以道门之内,也只有他们俩确切知道红真人已死。 “你说咱们应不应该将红真人的事通知【崖山】?”端木幽兰也拿不定主意,所以询问李宏。 李宏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这件事最终是该告诉他们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第一,你怎么解释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却等了十年才公布于众?第二,【碧玉簪】没有现身,你若去【崖山】知会他们,他们跟你讨要【碧玉簪】该怎么应对?要知道现在身神教就像消失了一般,世间根本没有他们的名号!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咱们凭什么认得出红真人的残魂?所以还是等道门的人多查出一些身神教的底细时,咱们再适当地泄露这个消息,效果会更好!” 端木幽兰了解【崖山】的作派,也知道李宏所言有理,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真希望道门五宗的道友赶紧查出身神教的底细……这群败类!”端木幽兰叹了口气说道:“若不是他们,你或许已经飞升紫府了!”顿了顿,又哀怨地说道:“不过若真是那样,我现在就不能跟你说话了!” 李宏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紧跟着岔开了话题:“这一次真是多谢你赶来相救。若不是你请出花中人的至宝【金铜兽面纹斝】,要想胜过手握【降魔杖】的宋清平还真不容易。我记得那个小道士,没想到几百年不见,他已经修入第八阶了。 端木幽兰轻笑一声:“现在是你才是个小道士!人家早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大道士了!” “谁说不是呢?”李宏双手一摊,带着端木幽兰从石林禁制走了出来。刚刚两人的对话,李宏可不想有第三个人知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端木幽兰殷切地看着李宏。 李宏目光如炬,望向天空:“跟【悟山】的仇结深了,我得亲自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顺便也要探查一下身神教的动向。只要他们不除,我一生的大道飞升始终就只是镜中水月罢了。”李宏已经修入第三境,将会拥有三千余年的寿元,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不断顿悟并提升境界,一面寻求突破飞升的办法,一面准备可以渡劫的法宝。静修与淬炼真元,已经不是修行的关键了。 端木幽兰早已经修入第三境,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闻言闻言莞尔一笑:“我陪你走一遭,如何?” 第二十三章 树脑 【悟山】卧虎藏龙,此一去前程未卜,李宏当然愿意端木幽兰相伴了。她修为比自己更高不说,又顶着【玉清门】花中人衣钵弟子的身份,尊贵无比。更重要的是,还有至宝【金铜兽面纹斝】傍身,当真是龙潭虎穴也可去得,许多事由她出面,实在要方便许多。 李宏还是犹疑了片刻,担心自己跟她再生瓜葛,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一心追求大道,只要个人坚定不移,又何必对外物挂怀过多?当下遂表明自己是求之不得。十年前与十年后,李宏果然已经大不相同。 端木幽兰嫣然一笑,又追问道:“日前跟宋清平赌斗时,你那【吞天蟾】怎么没有使用?” 李宏尴尬地一笑,将前事一说。 端木幽兰也吃了一惊“这倒奇怪了,从没听说已经炼化了的法宝会对主人产生敌意!” 两人且行且说,往山巅走去。 与【印木堂】和【悟山】的大战已经过去了三日。这三天,【天然宗】内人人忙碌,忙着收拾战场,整理内务。这一次大战,让天然宗损失了几万年累积下来的【巨木将】与【黑冠将】,好在弟子们损失不算太大,前前后后虽然一共牺牲了二十余年轻弟子,比起敌人的境况总要好些。 青木真人忙碌了整整三天,昼夜不休地检视各处禁制,确保【天然山】的安全。 经此一役,虽然伤了些许元气,但门中弟子却空前团结。四个长老中,除了廉玉已经叛门,在混乱中出逃之外,摩云天反而被证明是对【天然宗】忠心耿耿的。曲杨自不必说,争斗中勇往直前,深得弟子敬佩。就连立场最摇曳不定的公孙隐最后也挺身而出,站在了青木真人与【天然宗】这一边。之前的龃龉,以及外来修士被杀之事,如今倒成了一桩公案,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青木真人暂时也不想深究,听从了李宏的建议,隐而不提。 除此之外,还有几样悬疑,青木真人也都只是暗记心头,并未声张。 而天机长老刘满更是大放异彩,曾经对他颇有微词的众弟子,再不敢在背后说嘴,到此刻才真正对他肃然起敬。 “谁说刘长老是靠裙带关系爬起来的?你没看看他的道法有多高!……” “哎呀,咱们以前还嘲笑刘满……不……刘长老不知道天高地厚,到如今才知道咱们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啊……惭愧!真是惭愧至极……” “没想到,最后救了咱们天然宗的还是刘长老……他不仅道法高深,而且……” “而且什么?” “你没看见吗?一个大美女跟着刘长老一起回来的,听说是道门【玉清山】的前辈大修士呢……人长得漂亮不说……” 对于李宏的议论早已经从他早年的经历,演变到了他与端木幽兰的关系上。无论他们二人走到何处,身后总有一堆好事的女弟子议论不休。对于这个【天然宗】几万年来第一个身为大道士的访客,整个【天然宗】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好奇与注意。 “你以前还说这个门宗有些邪气,我倒看着挺好的!都是妙龄女眷,各个如花似玉,难怪你不肯跟我去【玉清山】,这里的确比全是道士的【玉清山】好得太多了!”端木幽兰跟着李宏一路走来,忍不住打趣道。 李宏摇摇头,知道这是端木幽兰的玩笑话,并不介意,也不回答。 刚走到【天然宫】门外,迎面遇上公孙隐。只见他仍旧是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胸前长髯已经剪去,英俊的脸庞更显年轻。不仅如此,身上一尘不变的道袍褪去,换了一身黑色素衣,披着一件渔翁常穿的蓑衣。 李宏打趣道:“公孙长老这是要改行打渔去了?” 公孙隐也不生气,淡淡一笑:“不是打渔,是钓鱼。愿者上钩呐!”说着,急匆匆往前走。走了每几步,又扭头回来,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端木幽兰和李宏,随手一扔:“看看这个,是不是很有意思?”说完,扬长而去。 李宏伸手接住那个冒着绿光的光球,正是鱼龙上人用来召唤【树魁】的物品。李宏早已经看过此物,知道这是用法术培育的一种类似人脑的植物。 “真是巧夺天工,树上结出的果子竟然和人脑的结构一模一样!”李宏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端木幽兰斜眼一看,也瞧出了端倪。“有【悟山】的手法在里面,但基本上还是天然的。” 二人走进【天然宫】,青木真人正高坐其上,见到二人,忙起身来迎。曲杨也在殿中,同样起身来迎。 彼此寒暄,然后落座。青木真人已经见过端木幽兰,知道她与刘满关系非同寻常,所以对她也不见外,开口便说:“这个公孙隐真是怪人,他竟然自请责罚,要出山历练。贫道已经答应了!” “难怪他做那身打扮!”李宏沉吟片刻后说道:“他也确实跟鱼龙上人私下勾连,估摸着也杀了她送来的若干修士,违背了不少门规,自我惩戒也算合情合理。”说完,将公孙隐递给自己的,从鱼龙上人那里缴获的绿色光球又传给青木真人:“这件东西倒是着实有趣,不如咱们也在【天然宗】内种一些!” 青木真人长叹口气:“鱼龙上人确实天纵奇才,她离山六十余年,竟然被她培育出这等巧夺天工的灵物来。”说时,仔细把玩,就见那光球表面阡陌纵横,细纹密布,分区细致,电光流转,与人脑的确惊人相似。“既然要培育,就取个名字叫【树脑】吧!” 当初作战时,鱼龙上人就是将这些【树脑】往树上一扔,【树脑】随即便从树木当中放出形如蛛丝的爪臂,顷刻间贯穿树干,将体内的能量注入树体,然后将普通的大树改造成了【树魁】。 李宏点点头:“那便好好培育,此物将来对【天然宗】必有大用!”说完,将自己的一点心得说出,算是规划了【树脑】培育的大计。 曲杨闷在一边,终于逮到一个机会说话,忙对端木幽兰嘘寒问暖。端木幽兰淡淡一笑:“曲道友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曲杨大饼脸微微一红,吞吞吐吐地说道:“倒不是难处……就是……我跟风魔岛的风抚琴那个婆娘约了十年斗法,转眼约期降至……我这道法却还不成得很……就是想问问端木道友可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端木幽兰闻言双眼一亮:“我倒把风魔岛的人给忘了。”说完莞尔一笑,看着李宏说道:“有他在,你问他随便学两招法术也足够用了,还用得着问我吗?” 曲杨嘿嘿一笑,没有再说话,只是斜眼盯着李宏。 李宏抚掌道:“她当着我的面求你,其实是不好意思直接问我。”说完对着曲杨一招手:“你附耳过来,我传你一招破风抚琴【风术】的窍门!” 曲杨略微显得不好意思,扭捏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贴近李宏,听他如此这般的说了几句,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第二十四章 逃荒 【天然宗】大有百废待兴的意思,青木真人知道正是用人之际,但还是爽快地支持李宏出山的决定。毕竟【悟山】非同小可,若是再次他们卷土重来,【天然宗】危矣。 “那个秦长老被鱼龙上人擒走,多半已经遭了毒手。鱼龙上人是【天然宗】的弃徒,此事又发生在我【天然宗】外,这两重关系叠加一处,以【悟山】的行事风格,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亲自去一趟【悟山】,一来是要争取解释清楚其中的细节;二来也要探查一下【身神教】的近况,此邪教与我自身前途关联甚紧,不可不留意……”李宏娓娓道来,将此行的利弊、目的,以及因果关系陈述得十分清楚。 青木真人连连点头:“刘长老所言极是,此行干系重大,希望长老马到功成!” 曲杨闻言跃跃欲试,也想跟着出山,但想来想去最终没有出声。“我若现在走了,风抚琴那个婆娘寻来看不见我,一定以为我害怕所以借机遁了!这脸我可真是丢不起!我还是守在天然山吧。而且鱼龙上人还在逍遥法外,若是她突然杀个回马枪,刘满和公孙隐都不在,掌门岂不是孤掌难鸣?算来算起,我还是留下比较稳妥!” …… 对于鱼龙上人而言,三天前的大战是她人生中的又一个转折点。原本背靠【悟山】,虽然时常受到辖制,也难免受些闲气,但她麾下的【印木堂】正在茁壮成长,在可预见的将来就能成为仅此于五大宗的二流强大宗门。可万万没想到,大战连连失利,【悟山】两个长老都迁怒自己,而且秦岚儿欺人太甚,鱼龙上人一怒之下以红龙击杀并祭练了秦岚儿,从此不得不亡命天涯。 如今回想起来,纵然在【悟山】受人使唤,却总比无家可归强上百倍。 “师父,前面是一片荒原,落云歇一阵吧?”一个女弟子气喘吁吁,小心翼翼地问道。 鱼龙上人看着身后五、六十个疲累不堪的弟子,心头一软,于是点点头:“下去休息吧,这三天飞遁了几万里云路,大家也都累坏了!” 众人闻言,随即收束法术,开始落云。 鱼龙上人一招手,要将自己的法宝红龙收回,心道:“已经三日三夜,那秦岚儿必定已经被我的红龙练成灰烬了!” 一道红光闪动,巨大的红龙缩成一寸来长的血玉红鲤,回到鱼龙上人的脖上项圈里。与此同时,一颗鹅蛋大小的华丽珠子,也落在了鱼龙上人的手中。 鱼龙上人一惊,随即认出这珠子竟是秦岚儿的内丹。 道门真传,内丹坚固无比,就算是神魂被炼化成了虚无之态,内丹却仍旧完好无损,这倒是鱼龙上人始料未及的。 内丹在鱼龙上人手掌心中转个不停,一波一波地释放光华,虽然形态完好,但显然外壳已经软化。 鱼龙上人心中一动,暗道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杀了秦岚儿,又何惧吞了他的内丹,正好给自己提升境界。一念及此,张开嘴就要吞丹,但没想到那内丹上却还附着一丝秦岚儿的残魂,眼见有人要吞食自己,立即奋力弹起,要做生死之争。 鱼龙上人先是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随即认出眼前的只是一缕残魂,于是横下一条心,取出一颗绿色光球,然后将那一丝残魂用法术渡在球上。未出一时三刻,残魂消失无踪,只余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印刻在了绿色的光球里。鱼龙上人冷笑一声:“我这【树元精球】正是消磨残魂的最佳法器,正好留着一点你的记忆备用!”说完,将秦岚儿的内丹一口吞下,当即盘膝坐下,要想运功炼化。 但那秦岚儿毕竟是第三境大修行者,他的内丹岂是如此好炼化的。仔细论处起来,当时若不是他失了神,又被宋清平的真火烧伤,鱼龙上人想要杀他谈何容易? 如今他的内丹虽然已经外壳发软,但进入鱼龙上人的法体之后,仍在负隅顽抗。鱼龙上人闭目运气,用功良久,不见成效,于是用法力将那内丹强行压迫在体内靠近道木的地方,然后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眼。 “幸亏贫道体内无丹,否则还真没地方存下这枚内丹呢!”鱼龙上人也不着急,反正这内丹已经无主,先放在丹田内,容后再想法子。 凭空得了一枚上好的内丹,鱼龙上人的情绪略微好转,站起身来放眼观瞧,这南疆茫茫荒野,果真贫瘠异常,天地间的灵气稀薄不说,还夹杂了不少赤阳毒气,沼泽雾气,尸虫瘴气……仔细一听,虫鸣兽嚎,怪声迭起。入目之处不是荒原,便是水泽,令人隐隐生出胆寒之意。 “这南方赤地,虽然炎火之气鼎盛,但其实阴域也极多,乃是阴阳失调,五行不全的凶恶之地!难怪无论哪门哪派都不喜欢在这里开辟洞府。在这里开辟洞府真是得不偿失,白费力气!”鱼龙上人嘀咕了一句,心绪又有些失落起来。得罪了【悟山】,【印木堂】在中原是无论如何待不下了,但一想到以后要在这蛮荒之地安家,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印木堂门下的弟子休整了一会儿功夫,恢复了一些元气,早有大弟子唤作沐初音的女弟子向鱼龙上人回禀:“师尊,众位师弟师妹已经三日滴水未沾、滴米未进,咱们是不是干脆就地扎营,寻些食物?” 鱼龙上人极目远眺,只觉得更南面乌烟瘴气更甚,于是点头道:“也好,咱们已经离中原极远,就地再休整一日,明天再决定去留吧。” 沐初音得令后,转身分派任务。 从战场上幸存并跟着鱼龙上人来到此地的一共是六十一名弟子。其实,随战南下的【印木堂】弟子里,只有四、五个是最后逃散的,其余的都已经战死。所以几乎整个幸存的【印木堂】都在这里了。 【印木堂】是鱼龙上人四十年前创立的独立门派,虽然依附于【悟山】,但本身投入的心血极重,对门内弟子也一直爱护有加,所以这些弟子对自己的师父忠心可鉴,宁肯背叛【悟山】,也要跟着来到这蛮荒之地。 “沐荀雪,沐邱烟,林崖峰,林卓萧,林春堂!你们五个跟着我去寻些食物!沐晨玥,沐兰青,沐破霞,林阔海,林谈秋!你们五个搭建临时护卫阵法。……余下弟子就地休整……” 【印木堂】除了鱼龙上人外,全是二代弟子,再无一个长老,看着精明干练的沐初音,鱼龙上人心头微暖,暗道:“是时候册立几个长老了!” 第二十五章 离山 “师父,你等等我!”飞琥高喊一声,快步追赶。 但她的师父公孙隐却大步前行,一路走过天然宫、隐士宫和淑女宫,对飞琥的喊话充耳不闻。 路边的女弟子看着公孙隐矫健的身姿以及俊朗的容颜,无不纷纷露出爱慕与惊羡的眼神。 “公孙长老的修为虽然没有刘长老高,可是长相可比刘长老漂亮多了!” “谁说不是呢,长得这么美,道行还那么高……哎……” “你叹什么气?” “叹我晚生了几百年啊……” “呀,你真是太花痴了……” 公孙隐听着一众女弟子议论纷纷,不仅没有半分高兴,反而心里不悦,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个刘满,道行真的比我还高吗?” 正在胡思乱想,自己唯一的弟子飞琥一个箭步冲到了面前:“师父,你怎么不理我?” 十年前,李宏初次见到飞琥时,还替她担心过,觉得凭公孙隐的为人,飞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哪里知道公孙隐看似凉薄,其实对自己这个弟子却是恩宠有加的。 “为师正在思考人生大事,没空理你!”公孙隐不耐烦地一摆手,继续要走。 “什么人生大事?不就是刘满的风头压过了你嘛?全【天然宗】都在议论,说刘满是后起之秀,以二十几岁的年纪就修入道门第三境,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稀罕事。师父,要我说,这也是好事……” 飞琥喋喋不休,全然不顾师父的感受。公孙隐阴沉着脸,眼角不停地抽搐,他突然有些后悔收下飞琥这个不开眼的弟子,眼下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师父,虽然刘满道法的确是更高一点,但他的相貌跟你可就没得比了……” 公孙隐忍无可忍,淬骂道:“够了!”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往前跑了。 飞琥熟知师父的脾气,一路追赶:“师父,你还真生气了?”没想到越追越远,公孙隐竟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然山的范围,似乎朝着神木以外的世界走去。 飞琥正在狐疑,公孙隐突然驻足转身,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为师这就要出山去了,你是准备一路跟着为师,伺候为师吗?” “师父,你也要出山?”飞琥惊呼了一声,她刚从摔琴那里得知刘满已经决定要往【悟山】走一趟,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刘满一道出门呢。没想到,此刻自己的师父竟然说走就走,也要出山,而且已经到了神木世界的边缘。只犹疑了片刻,飞琥使劲跺了跺脚,似乎有些发狠地说道:“罢了,我还是跟着师父您吧。”语气虽然坚决,但却透着一股不情愿和无可奈何。这也是飞琥的孝心,她深知公孙隐的习性,别看他道法齐天,人也生得俊朗,可却是天生的路痴,就算使用法术也常常迷路。十年前,公孙隐一早就该赶到驰援自己,没想到他找来找去,找不到地方,直到最后一刻才堪堪寻到了五神谷。飞琥没将此节告诉李宏诸人,因为实在不想让师父过于难堪,这一点倒是李宏始料未及的。 …… 李宏带着端木幽兰告别了青木真人,临行前又嘱咐了几句。青木真人虽是掌门,却虚心受教,对李宏所言无不遵从。 “我回草庐与母亲告辞,然后便出发了。事不宜迟,拖得太久我怕【悟山】会再有变数!” 青木真人连连点头,竟露出一丝依依不舍的神情:“请刘长老一路当心,盼早归!” 李宏淡淡一笑,微微拱手:“掌门放心,我省得!” 草庐内,崔氏正在紧张地规整物品,她准备好了一大桌素雅的饭菜,等着李宏和端木幽兰。三天前她就听说自己‘儿子’的红颜知己来到了天然山,从那时起,她便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就连早晚两次功课也耽误了不少。十里累忙进忙出,格外殷勤,一来是要替祖奶奶分忧,二来也是要在主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而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在将来的主奶奶面前留下好印象。别看十里累只是个畜生得道,但对人间之事门儿清,小脑瓜里自有一番计较。 “来了来了!”十里累急促地喊了两声,随即毕恭毕敬地站到门外,腰腹挺得笔直,显得格外地精神。而不远处的杨枝带着十几个灵侍也早列队整齐,神情恭敬地侯在了草庐外面,连他那山羊胡也特意修饰整理过了,显得分外的整洁。 端木幽兰还未走到近前,便被十里累‘认真’的神情给逗乐了。远远望见一只斑斓猛虎,前爪着地,使劲撑起上半身,凶恶的虎脸绷得紧紧的,好像面瘫一般瞪着一双绿眼珠,因为着力过猛,显得有些对眼。 “这就是十里累?” 李宏轻咳了一声:“正是这个惫懒货!” ‘惫懒货’此刻一点也不惫懒,反而格外殷勤,它看见端木幽兰走到近处,忙将一张严肃的虎脸收起,瞬间换上阿谀奉承与春风小意,紧走两步然后跪倒,趴伏在地,口中高喊:“小的十里累,拜见主奶奶。”平翘舌咬得极为清楚,与崔氏的祖奶奶分辨得明白异常。 李宏正要出言喝骂,却被端木幽兰打断:“起来吧,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惫懒的?” 十里累听见端木幽兰的语气里充满了‘爱屋及乌‘的语气,心说:“真是大造化!”忙又恭恭敬敬地叩首三下,礼数做到了极致,这才起身,嘴里嘀咕着:“主奶奶垂怜!” 其实十里累刚一动念,就已经被李宏把它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但李宏嘴上虽是喝骂它,实际心里也是宠它,故而没有说破。 端木幽兰被它一口一句‘主奶奶’唤得心花怒放,虽然面上依然沉静似水,但内心早已经没了道门高士的清淡,左手一翻,露出一串铃铛递给十里累:“我这一次出门急,没带什么好东西,这铃铛是【玉清门】寻常的法器,你戴着玩吧。以后你主人唤你,也好知道你的行踪!” 十里累斜眼瞥了一下李宏,见他神情虽然严肃,但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忙乐呵呵地用虎爪接了过来,然后连声道谢,嘴里又‘主奶奶’前,‘主奶奶’后的唤了好多声,这才作罢。 李宏出生道门五宗,自然认得此物,根本不是什么寻常法器,而是花中人亲手淬炼的一串炼魔的高等法器。虽然没有像【须弥山】广凌的【玲珑诀】那般,每一颗铃铛都有一江之水,但威力绝不容小觑,当下又训勉了十里累几句,让它不得随意使用,更不能借宝胡作非为。十里累哪敢忤逆,连声喏喏。 杨枝看得眼馋,几次想要上前奉承,却摸不准端木幽兰的脾气,于是数次欲言又止。端木幽兰看在眼里,伸手一递:“你是杨枝吧?我这里有一卷【回春草木经】,是我【玉清门】一个旁门的功法,没什么稀罕的,你拿去参悟参悟吧!” 李宏心说:“你倒是把我身边人的底细都摸清楚了?!” 杨枝喜出望外,立即跪倒,叩谢不止,差一点要学凡人山呼万岁了。还是十里累给他挤眉弄眼,他才反应过来,连忙也称呼端木幽兰为‘主奶奶’。 端木幽兰忍俊不禁:“好了,起来吧。” 正说话,门帘打开,崔氏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欢迎欢迎!仙子快请进来!” 第二十六章 云路 端木幽兰深知李宏的来历,所以她对于崔氏的感觉也很复杂。某种意义上而言与李宏看待崔氏时的反应几乎一致。 虽然不擅长与凡人打交道,但端木幽兰还是很客气地陪着李宏与崔氏吃了一顿便饭,席间大家的话都不多。 李宏简单地跟崔氏交代了几句,转身要走,却被崔氏一把拉住:“满儿,端木仙子是个好人,你……你可得……好好对她……”崔氏在自己这个‘儿子’面前一向端不起‘长辈’的架子,此刻却忍不住嘱咐了他一句。 李宏哭笑不得,没有回答,只把十里累和杨枝喊到跟前好好训诫了一番,无外乎是看好门户,照顾好祖奶奶之类的话语。一虎一怪都是崔氏面前的老人了,应声不止,不必细说。 正要驾云,摔琴和禾木从空中落下来:“师叔,带着我们一道前往可好?” 李宏犹疑了片刻,还是端木幽兰更爽快:“正好路上需要有人端茶送水,两个小姑娘正好伺候咱们,你们可愿意吗?” 摔琴和禾木闻言连连点头,纷纷说道:“愿意至极,能伺候端木仙子真是荣幸之至!” 李宏无法,摊了摊手:“你是【玉清门】的大道士,修行界的前辈,既然要带着后辈出门,那一路上你就受累了!” 端木幽兰豪气地回道:“这个好说!”当下再不耽搁,一众人闪身出了神木世界,纵云离开【我山】的范围,径直往北而去。这一路到【悟山】有十万里之遥,若是施展瞬移之术,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几天前我追赶【降魔杖】而来,连番使用【长距遁术】,有两三次差点撞到先祖们留下的禁制,十分危险。这一趟,虽然也要抓紧,但并不是那么紧急,咱们还是按部就班地循着云路走吧!” 李宏深以为是,对端木幽兰的提议表示赞同:“这一去,我正好要沿途看看。而且若是【悟山】来人,走云路,想必也能遇上。” 神州广大,飞遁迅捷之辈,由南往北也得飞个十天半月方能走完。而所谓云路,并非一般的空中路径,而是云层之上,因为常年有人飞遁,久而久之逐渐稳定下来的特定路径。这些云路上留有无数前人的法力禁制,稳固了空气,屏障了罡风,所以行进起来既快捷又省力,比在半空遁云,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只可惜从天然宗到万仙谷之间没有云路存在,所以当年众人才要辛苦赶路。 摔琴和禾木都是第一次听说【云路】,顿觉新奇不已。端木幽兰施法将众人带入高空,两人一看,眼前一道彩霞光路,五彩斑斓,两旁祥云点缀,雾霭氤氲,美轮美奂。 端木幽兰施着法,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扭头对李宏说道:“你如今境界也不比我低多少,怎么还要偷懒让我施法?这可都是你天然宗的弟子呢?” 李宏尴尬地一笑:“既如此,那便我来驾云吧!”说完,召来【步升云】,将端木幽兰的云驾一换,摔琴和禾木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异状。 端木幽兰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宏,李宏心中一动,瞬间想起若干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端木幽兰时的情形,不由得入了神。 云驾迅猛,眨眼就是百里云路。走飞了好一阵子,李宏掐指一算,自【天然宗】出来,怕是已经走过了万里云路,脚下之地应该已经是中原了。正在驱云,突然一阵音波摇动,周围的灵气顷刻凝聚成形,仿若铃铛一般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摔琴和禾木不知所以,但是端木幽兰与李宏立刻互视了一眼,露出默契的眼神。 “怎么回事?”摔琴好奇,忍不住追问。 李宏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下界凡人道士焚烧了【请神符】,恳请【道门五宗】有法力的修士前去相助……响得这般急促,想必情况十分紧急了……” 所谓凡人道士,通常都是道门五宗的外门附庸,在人间开设庙堂,宣传道门信仰,他们本身法力不强,尚未真正踏入修行的门庭,所以遇到紧急情况,通常会念咒、烧符来请援,若是周围有本门同宗的道士听到讯息,一定会来相救,就算不是本门道士,只要是五宗的弟子路过,一般也会依照道义而施以援手。 李宏犹疑了片刻,因为这道急促的符箓乃是【苍茫山】的手法。 “刘师叔,你既然继承了苍茫山前辈的衣钵,是不是应该前去相助?”禾木性子直爽,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摔琴闻言看了一眼李宏,欲言又止。 李宏知道摔琴的意思,停住云驾,然后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遇到,还是下去看看吧。横竖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修道之人也并非无欲无求,追求长生是欲,担心宗门是欲,但凡所想总是欲!”说完,开始落云。 端木幽兰的神目透过云层,很快就将下界之事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提醒道:“这庙宇外面围了好多人……恩……下面不光是凡人,好像还有妖怪……已经有两路修士接到符箓也在赶来相助,咱们还是变换一下样貌再下去,省却好些麻烦!” 李宏知道端木幽兰担心会有后辈修士认出她来,点头道:“理应如此!”随即念动真言,变成一个样貌极为普通的中年汉子,端木幽兰也转身变成一个寻常中年女修士,两人相貌虽然普通了不少,但仔细观看,仍能看出气势的不凡。 还未落到地面,就听见庙里有人在高声呼喊:“简直是造反了!这世界还有没有规矩了?!气死贫道了!” 旁边有年轻道士急忙劝道:“祖师爷爷,别生气了,乡民攻山,劝也劝不住,要我说,咱们赶紧从后山逃了才是正经的……” “逃你娘的狗臭屁!”老道人破口大骂:“这是咱们的庙,你逃到哪里去?我就不信了,这还是不是道门五宗的天下了?这些山野村民受人蛊惑,不信道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攻庙烧山,简直无法无天!”说到这,老道人突然长叹一口气,露出悲凉的神情,声音微微颤抖道:“我道门高高在上,一心看着天,却不肯望望地,也不愿意植根在民间,如今不光信仰流失,而且还交恶了天下,真是……哎……人心不古啊……” 第二十七章 攻山 小道士们没有老道那么卫道心坚,眼见前门就要被撞破,半空更是妖云弥补,早已经慌了神,瞅着机会就要从后门逃了。正在此刻,李宏一行人现身出来,摔琴喝道:“你们不要惊慌!” 正准备外逃的小道士见几人从云端下来,不由得喜出望外,倒头就叩,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奔向老道,嘴里喊着:“祖师爷爷,祖师爷爷,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慢点说!”老道人心绪极差,眼前这山民攻庙之事,恐怕是道门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无奈却偏偏被他遇到了。他失望吃惊之余,自然没有好脾气:“跑!跑!跑!没出息的!” 老道人年轻时也曾上过【苍茫山】学道,可惜资质不佳,仅在外门修炼了二十余年,便被迫下山行走,后来便在俗世的一处庙宇当了主持,做些念经、祈雨、祷告还有赐福等等俗世道法。这一生,虽不敢说功德无量,至少前半辈子受人尊重,在当地颇有名望。哪里知道临近寿终正寝,却出了这等大事。 几个子弟虽然慌张,但还是喊出来:“祖师爷爷烧的符箓,请来帮手了!” 老道一愣,心说:“我烧的【九天请神符】若是灵验,道门修士应该径直落在院中才是啊,怎么却到了后面?”虽是愣神了片刻,但听说有人来救,却还是大喜过望,颤颤巍巍站起来:“快带来,快带来!” 说话间,李宏几人已经到了跟前。出乎意料的,老道人并没有三跪九叩,反而指着走在前面的李宏骂道:“你们啊!你们!整天就知道求长生,修自身,如今连寻常百姓都不信你们了,你们还修持的什么东西?气死我了!我烧了符箓,过了半天才来,是我这小庙无关紧要是不是?……” 李宏苦笑一声,没有跟他一般见识。但禾木暴脾气,却忍不住回嘴道:“你这个老道士,好不通情理,我们听见讯息急忙来救,你不谢也就罢了,怎么还骂上人了?” “你!”老道气得一哆嗦,双手乱挥,显得激动无比:“该骂!这庙是道门的不是?你们是道门弟子不是?既然是道门弟子该不该救道门的庙?”老道怡然不惧,说话跟念经似的又快又稳。却没想到禾木啐了一句:“我们可不是道门弟子,路过此地,下来多管闲事罢了!” 旁边端木幽兰涵养极好,也伪装得极好,装作自己也不是道门弟子的样子,微微点头。 “不是道门的弟子?”老道一下子回过神来,没了脾气。 摔琴拉住禾木,上前一步:“道长,我们是【天然宗】的弟子,不是道门五宗的弟子。” 老道闻言跌倒在地:“哎呀!糊涂啊!几位见谅啊!”说完,气势一颓,竟然又哭了起来:“道门要亡!我这小庙竟然无人来救!” 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听半空一声娇喝:“老道休要胡言乱语,我等来也!” 李宏看时,空中落下四个道士,都穿着【苍茫山】的道袍。两男两女,年纪都不大,修为也都是刚凝丹不久,李宏一个也不认得。 老道人闻言,仔细一看,瞧出是自己【苍茫山】的服饰,这才站起来,又絮絮叨叨地说骂起来。 几个道士不耐,但又不好劝阻,于是干脆转身不理。其中一个女道士似乎是众人的首领,先是对着李宏诸人作了一揖“不知几位道友在哪处仙山修行?先行谢过落云相救之情!”等李宏答说是【天然宗】后,她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听过。但仍旧彬彬有礼地笑道:“原来是【天然宗】的同道,久仰久仰!” 李宏淡淡一笑,没有继续接话。 那女道士身后一个瘦高个子的道士便趁机说道:“师姐,事不宜迟,赶紧施法逼退外面的山民吧,再晚一刻钟,庙墙就要倒了!” 那女道士点点头:“几位道友既然来了,不如助我等一臂之力吧!”说话大方得体,尽显大宗门弟子的风范。 李宏也回礼说:“同道情谊,理当如此。” 等走到外院一看,已经有不少村民正在翻墙。 瘦高个的道士圆目一瞪,喝道:“山野刁民,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攻我【苍茫山】的庙宇!” 越墙的村民闻声一看,面前站着几个修士,手握法器,显然不是凡间普通的道士,吓了一跳,随即气焰一馁,有意要后退。然而就听围墙外面有人怒喝道:“怕什么?火神正在看着你呢!与圣火长存!冲!” “与圣火长存?”李宏闻声心头一动,扭头与端木幽兰忽视一眼,立刻反应过来外面的村民果然是被身神教鼓动起来的。 高个子道士啐道:“这些山民,又不知道被什么邪教煽动,简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三天前有人拦路抢劫,抢了数十名凡人道士的法器,今天就又来攻庙了!”说完,口中念念有词,召来一阵狂风,将正要翻墙过来,以及已经翻过墙来的数人尽数刮到了墙外。 正在此时,西北面一团祥云掠来,云中也显出三个修士。端木幽兰低声说道:“是【天阕山】的弟子!” 果然,云驾一到近前,就有人从云中施法放出另外一团狂风,将逼近庙宇的山民阻退。随即有人冷笑道:“这【请神符】响得如此急促,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一群凡人攻庙而已!”紧跟着,云驾中的人又喊道:“底下的可是【苍茫山】的御龙子师姐?” 【苍茫山】为首的那个女道士立刻朗声笑答道:“【苍茫山】御龙子,摘星子,破浪子,夺名子有请【天阕山】同道现身吧!” 李宏心道:“听这名字,看样子都是庄机子的弟子了!” 云驾随即一转,落下地来,显出两男一女三个道士。为首一人生得豹目剑眉,一身英气,微微一揖:“果然是御龙子师姐,【天阕山】潘畅有礼了。”随即又介绍了身边两人,身材瘦小的是孔庆,貌美如花的女子是赵珏。 五宗虽是道门正统传承,但门中弟子既可以做道人打扮,也可以做俗家打扮,并无定例。【天阕山】在五宗中,又格外与世俗接近,所以门中弟子常在山外行走,也爱管俗世的闲事。 潘畅与【苍茫山】诸人见完礼,看见李宏一行,忙又作揖:“这位道友眼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同道?” 话音刚落,有人笑道:“他们是【天然宗】的!” 第二十八章 出窍 李宏和端木幽兰早感觉到有人靠近,只是没有说破,闻声对视一笑,知道是遇到故人了。 摔琴也反应过来,惊呼了一声:“是他!” 几个道门弟子虽然出身不凡,但都只是第二境的修为,所以还看不破隐剑之术。还是御龙子修为最高,略一晃神便发觉了声音的来源,对着墙角笑道:“这可是须弥剑派的隐剑之术?道友现身吧!” 一个男子爽朗的大笑了几声,蓦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看时,他生得儒雅高大,背后负着两把长剑,周身挂满了铃铛,正是须弥山的广凌。 “十年不见,师叔,摔琴姑娘,禾木姑娘你们好啊!”说着话,广凌瞟了一眼端木幽兰,却未瞧出端倪,只是隐隐觉得心动,忙问道:“这位姑娘眼生,可也是【天然宗】的同道?” 端木幽兰笑道:“贫道正是【天然宗】的传功长老摩云天。”李宏已经是长老,她不想吃亏,所以顺口端出摩云天的名号。 摔琴识趣,忙点头:“这位正是摩云天长老!” “哦!”广凌谨守礼法,深深一揖,然后又朝着李宏一揖,这才转向御龙子等人见礼。 按照辈分,广凌的亲祖父【崖山】长老须弥子要比御龙子的师父还高一辈,所以御龙子诸人与广凌是平辈之交。当下互换姓名,又略微寒暄了几句。 【天阕山】的潘畅与【苍茫山】的御龙子是众人中最有眼力劲的,还是御龙子反应更快,追问了一句:“广凌道友刚刚对那边的两位道友好像执的还是后辈之礼?不知道须弥山还有【崖山】跟【天然宗】是什么关系?” 广凌微微一笑:“诸位乃是【苍茫山】弟子,怎么还不认得贵派的长辈?”转念一想,记起李宏一直在【天然宗】存身,所以众人不认得也情有可原,这才赶忙再次引荐:“这位刘满师叔虽然是【天然宗】弟子,但其实还是贵派前辈李宏长老的嫡亲传人,故而我执晚辈之礼!” 此言一出,【苍茫山】几人脸色更变,紧走几步上前。 李宏本不想暴露这一层身份,没想到广凌嘴快,竟来不及阻止。 御龙子有些将信将疑,于是出言试探:“李宏师伯祖二十年前不幸遭劫,身死道消,门中掌教,诸位长老无不悲痛异常。恕弟子唐突冒昧,实在不曾听过李宏长老有衣钵传人,可否请这位道友……师叔……明示!”御龙子是【苍茫山】年轻一辈弟子中最被倚重的一位,行事端庄稳重,进退有度,虽然有所怀疑,却还是改口称呼李宏为师叔,以防自己唐突,冒犯了长辈。 不仅苍茫山四人如此,就是旁边【天阕山】三个弟子也都站定行礼,摆出了谦恭的神态。道门五宗,同气连枝,传承有序,遇到长辈没有不礼敬的,这些个礼数气度,看得摔琴和禾木敬佩不已。心道:“刘满师叔所言不虚,这些道门大宗弟子果然知书达理,温和谦恭,与旁门左道决然不同。” 李宏闻言不好隐瞒,看了一眼端木幽兰。端木幽兰传音笑道:“都是你的后辈门生,你还害羞不成?” “你们的师父是庄机子吧?”李宏没有直接回答御龙子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首先问候起【苍茫山】的旧人来。 “家师正是庄机子。”御龙子愈发恭敬起来,她早看出来李宏的修为深不可测,此刻闻言更是多了几分相信,因为如果不是知道自家底细的人,又如何看一眼便能知道自己的师承呢? 李宏叹了口气:“我也是机缘巧合,偶然得了李宏前辈的传承。”于是又把之前讲过若干次的托辞说了一遍。顺带又问了苍茫山掌门鲁春秋,治世长老黄隐等人的近况。 如此一来,御龙子再不疑有他,立即跪倒施礼。她身后唯有瘦高个儿的破浪子心存一丝怀疑,但也没敢表露出来,与师姐众人一并跪倒。 【苍茫山】诸人行完礼,【天阕山】三人也立即执后辈之礼,向李宏问候。 李宏拿出自身的气度,微微摆手:“都免了吧。我虽得了李宏长老的传承,毕竟还没有认祖归宗,不必如此多礼!” 正要叙话,外间吵闹声又起。身后那凡人老道也嚷道:“不好,外面的山民又冲过来了!你们不要只顾着叙旧,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对这些道门修士竟没有一点好脸色。 禾木冷笑一声,低声道:“这要是我【天然宗】领下的凡人敢如此无礼,早被……”话没说完,便被摔琴止住:“不要多言!” 广凌脸色严峻地说道:“外面的凡人是被邪教鼓动的。我这十年来一直还在追查邪教的下落,被我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今日我就是追着邪教一个妖怪来到此地的。” 李宏点点头,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猜到身神教在中原之地已经蜕变成了别的教宗,而那三十多个七丹妖王,必定都潜藏到了中原之地。 御龙子有些犯难地说道:“这些都是凡人,也不好狠下毒手。阻退几次后又来,这该如何才好?” 在场的几乎都是道门五宗的弟子,虽然高高在上,却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李宏突然心生警示,于是出神去了,元神离窍之前示意摔琴和禾木也不要多言。 御龙子看看李宏,只见李宏神情淡然,显得无动于衷。没有办法,只得沉吟了片刻,然后提议道:“既然咱们有这么多人,又有师叔在此,不如做个大的法阵,将这些人全部刮到山下,然后立一个禁制堵住路口。我想,时间一长,这些村民失去了最初的动力,应该就不会再来闹事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天阕山】的潘畅点头称是。 几个人议定了计策,即刻动手,但看天然宗诸人站定未动,也不好催促。御龙子便对自己的三个同门言道:“师叔怕是有什么隐情,咱们别打搅他,先施展法术吧。” 李宏一个筋头,跳出自己的法体,元神瞬间遁入高空。 元神出窍,少了身体的限制,凭空多出许多神通。但元神毕竟先天脆弱,不能长久曝露在外,所以一旦法体有事,神魂无归,转眼就会烟消云散。端木幽兰也察觉到不对劲,早暗中释放数道法术,护住了李宏的身体。 李宏的元神飘飘荡荡,顷刻发现一团阴云,那云中魂光闪动,竟然也是一个元婴。 那元婴修为似还在李宏之上,扯住几片乌云,将自己遮盖起来,连李宏也看不透彻他的虚实。“好厉害的元婴,他正在掐诀,似乎要借体显形?”李宏看得不真切,一眨眼,就失去了那元婴的踪迹。 第二十九章 显形 御龙子手脚颇快,不大工夫就释放出了一百多道长长短短的法术。法术汇聚一处,按照五行归属分列各方,一旦发动起来,便是一组威力恰到好处的飓风,足以将所有围攻庙宇的山民带到山下。 摘星子几人也没有闲着,替御龙子搭好了禁制所需的基础法术,各自捧在手里,不断地左右手腾挪,似乎那些法术都极为烫手。 潘畅看得连连点头,赞不绝口:“都说【苍茫山】精于五行术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每道法术的阴阳调配都恰到好处,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他也不是初次见到【苍茫山】的手法,只不过每一次看见,都会有新的体悟,所以还是忍不住夸奖。身后另外两个同门也都是见多识广的修士,看得出门道,同样惊赞不已。 摔琴跟随李宏修行若干年,也能瞧得出些精髓,唯有禾木皱着鼻子,冷哼了两声:“装模作样!” 摔琴摇摇头,嘘了一声,解释道:“忘了刘满师叔的教诲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世上沽名钓誉之辈不少,但真有本事的人也不少。这几位【苍茫山】的道友,确实很有几分真才实学。 “难道比刘满师叔还厉害?你这么多年一直看刘满师叔施法,难道还稀罕这个?” 摔琴微微一笑:“老实说,刘满师叔施法时,手法太快,太举重若轻,早就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我反而瞧不出什么名堂来……这几个道友与我修为相当,我看得反而更有裨益……” 话没说完,就见御龙子突然投来一道亲和的目光,微微点头致意,显然听到了摔琴的话。 “好了!我这三百零六道法术已经组队完成,哪位道友来助我一臂之力?”就这么一下子功夫,御龙子如法炮制,又制备了两组同样的法术。虽然法术数量虽然不是很多,但长长短短,极易纠结,所以需要御龙子不断地梳理,要想将这道法术施展出去,就需要第二个人帮忙了。 夺名子一马当先,道袍一展:“师姐,我来吧!”说着话,两手交叉着轻拍肩头,数道精气立即跳动起来。 就在此刻,广凌怒吼一声:“妖孽!”一道无形剑光便射了出去。 御龙子脸色一变,喊道:“师弟,快快出手,时间再久,我这法术就要发动了!” 然而夺命子却大喊一声,仰面栽倒。 余下几人这才大惊失色,知道来了妖王。 广凌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显然遇到了强手,不得已用上了大力。就见他快速捏破数个铃铛,背后两把飞剑也在同时飞出,与铃铛中的青色水汽融为一体。然而剑光却一闪即逝,两把飞剑顷刻褪去了光华,在半空被一道无形之力钳住,止不住地打颤,却挣脱不开。 御龙子失了先机,手中的法术开始爆裂。不远处的潘畅反应极快,袖袍一展,吐出一口仙气,瞬间捏出数道法决,变出四个泛着精光的金甲巨人。巨人很显然是由法力幻化,时虚偶实,却从四个角落将御龙子的法术抗住,使劲往外扔去。 【天阕山】精擅变化,此言不虚。 法术被四个金甲巨人扔过庙强,却没有发生爆裂,更没有发动飓风,而是变成一堆热气,滋滋滋地升到空中,不了了之。 “好纯熟的化解之法!”连端木幽兰也忍不住暗中夸奖了一句,但她却不能出手,因为护住李宏的法体更加重要。 这一下,不仅潘畅,就连御龙子本人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原本以为来闹山的只是寻常山民的看法显然是大错特错了。 七个道门弟子立即按照天罡星辰的方位,互成犄角,彼此护卫。御龙子高喊一声:“刘师叔,诸位天然宗的同门,速速归拢,咱们互相扶持一下,合力制敌,小心!不要着了暗算!”原来她看李宏这一阵子不言不语,猜到李宏一定是元神出窍去了。 话音刚落,广凌连退三步,站立不稳。就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头顶三角,脸面粗糙,浑身白皮的怪物。那怪物身材高大,穿着【虎爪扣连襟黑氅披风】,手中握着一根人骨权杖,眯缝着眼朝地面望来。 七个道门弟子眼见冒出来一个妖王,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千百万年来,敢明目张胆在中原出现的妖王,这恐怕还是第一个。 御龙子也不废话,捏出一个【信诀】,朝着西北方掷去,要向宗门报信。那道法术往上一窜,正要离开此处庙宇,却被一个瘦小的身影高高跃起,一把截住。 后院的凡人小道士们早已经吓得东躲西藏,仅有几个人看见这一幕,早不由得目瞪口呆。前一刻还微微颤颤的老主持,这一刻突然焕发了活力,纵身一跃,然后在半空嘿嘿一笑:“小姑娘,想报信?没那么容易!” 众人看向他,才发现那老道士眼中泛着异样的光芒,与之前的形貌决然不同。 广凌就在此时支持不住,跌坐在地,嘴里自嘲了一句:“苦练了十年,还是不中用啊!” 七个道门修士大惊失色之下,却没有慌乱,彼此配合着发动各种法术,开始向空中的妖王攻击。 四个金甲军人挡在前面,五行法术穿梭其间,各种法器,法镜放出五色彩光晃来晃去,却都被那老道人一个巴掌挡住。“一群小道士,不自量力!我刚刚骂你们,你们想必还不服气?道门啊道门,每个道士都自以为高高在上,却连自己的根基也忘了……丢失了凡人的支持,无论谁也不能长久……就算是道士也不是真的长生不老,我们是需要凡人还有弟子的……” 端木幽兰不由得冷笑两声:“装神弄鬼!” 那老道扭头看了一眼端木幽兰,双手一拍,将众人的法术熄灭,然后扬手放出一团星火,嘴里喃喃道:“竟然还有高手在此!” 不远处那妖王,也突然眼放凶光,舍下前面七个道门弟子,径直朝着端木幽兰扑来。 “又是一个七丹妖王!你是身神教的护教神?”就听一声历喝,李宏的元神入体,一道法术自他的口中喷出,妖王躲避不及,被法网缠住,就地一滚,消失无踪。 第三十章 脱身 老道哈哈长笑,转瞬间布出许多法术。风鼓动着,吹拂他的长眉与胡须,配合着大笑之声,显出几分癫狂之意。 李宏认出这老道识海中正是刚刚在空中布设禁制的元婴,心中恼怒,自己正是落入他的圈套,在空中折腾了好一阵,这才得以返回法体的。 老道的元婴却认不出李宏,他刚刚在空中略有感应,却并没有真正看见李宏的元神。不过凭着直觉,他已经知道面前的年轻男子修为深厚。 两人一触即发,顷刻间数百道法术你来我往,李宏一边发动法术,一边拆解对方法术。众人看不出端倪,只知道李宏摆出了几个手诀,然后感觉到灵气在场中咻咻乱窜。 “好厉害的手法,你是【崖山】的人?……”一句话没说完,老道被李宏法术击中,脸庞立刻变形,身子颤抖不已,好像充了气的皮囊被人一阵猛捶,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左右扭曲。 那元婴修为或许还在李宏之上,可惜他是元神夺身显形,法力本就无法完全施展,又不能久持,故而落在下风。 御龙子率先惊呼,被李宏的手段所折服。 老道人还想施展几手,却被突然窜回来的妖王罩定。那妖王怪笑一声,身形蓦地涨大,血盆大口作势要将老道吞下。 众人这才知道妖王与老道原来并不是一伙的。 眼看老道要遇害,还是李宏眼疾手快,身形一闪,顷刻来到了妖王的身后。 妖王一惊,再也顾不得那老道人,转身要走。此时,端木幽兰也不再藏拙,电光一旋,早跃到妖王头顶,数道法术已经发动。 然而就在此时,庙宇的城墙却被攻破,大股的凡人山民冲了进来。 老道怪笑了两声:“原来是【玉清山】的端木幽兰……难怪……”随即就像脱了水似的,瘫软下来,然后滚到在地。 李宏看得清楚,一个元婴脱体而去,已经跳到了九霄云外。他此刻无心追赶,只想着将眼前的妖王擒下,以便打探身神教的底细。 妖王十分狡猾,眼看身后和头顶上都有人拦截,于是往地上一滚,刹那间变成一个凡人,混在了人群当中。 李宏与端木幽兰只顾着跟老道斗法,没料到凡人山民会正好攻入庙宇,更没想到胡乱中那妖王竟然会变身脱逃。 山民们就像是疯了一般,冲入庙宇,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狂暴凶狠,不可理喻。 御龙子几个修士立刻施法,要将村民们推出庙外。 妖王胆战心惊,混在人群当中,潜踪匿行。刚刚微微一交手,他便感觉出李宏的道行深不可测,所以不敢恋战。最关键的是,他来此之前,已经得了教主指点,绝不与李宏正面相抗。所以,他挤在人堆中,伺机往边缘移动,准备随时出逃。 李宏不知道妖王早有打算,还在纳闷为什么他不跟自己交手,更顾不上眼前这些凡人,只拿一双神目在人群中扫视。突然,一道狂风卷起,一跃出了道庙。李宏识出是妖王行踪,立即与端木幽兰紧随其后。 广凌这才认出来,跟在李宏身边的所谓的【天然宗】长老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端木幽兰,顾不得刚刚伤了元气,也腾身而起。 摔琴与禾木,更不必说,跟身边御龙子打了一声招呼,随即飞起。留下七个道门弟子,继续控制汹涌的人群。 妖王遁得极快,李宏晚了一步,一口气往北追出七八百里,才堪堪赶上,正要动手擒妖,那妖王突然使用了一个【身形互换之法】,不知道从何处拘来一个小妖,做了自己的替身。李宏伸手一抓,法力形成的巨大手掌立刻擒住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妖怪。 那妖怪被抓得疼了,不由得大呼小叫:“哪里来的小道士?敢抓你猎神爷爷?” 李宏没想到那妖王还练有这种手段,心里气闷。此刻闻听那小妖怪还在大言不惭地骂骂咧咧,于是二话不说,扬手给了他一巴掌。顿时打得小妖怪眼冒金星。 端木幽兰早跟了上来,也忍不住叹口气道:“没想到那畜生还有这等移影换形的手段?身神教倒真是越发的出息了!” 小妖怪挨了打,这才知道厉害,又听两人提到身神教的名字,立刻明白遇到了知道自己底细的人,于是再不敢说话。 李宏落下云来,停在一处山岗上,仔细打量自己抓住的妖怪。这妖怪身材虽然瘦小,面容其实颇有几分清秀,只是在左边眼角附近有一块胎记,破坏了他本身清秀气质的延续。 小妖怪最近十余年飞黄腾达,被人供奉为【猎神】,时不时就要人前显圣,享受万民的敬仰,久而久之难免生出骄娇二气。但他本性圆滑,八面玲珑,又极懂得委曲求全与见风使舵。所以刚刚李宏那一巴掌打来,反而救了他的性命。因为他立刻明白自己遇到了高人。 心里暗暗诽谤了一下将自己拘来的妖王,虽然小妖怪也不清楚拘唤自己的人到底是哪一个,然后收整了一下心情。那小妖怪不等李宏发问,即刻跪倒,趴伏在地:“大仙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李宏冷哼了一句,并不纠结刚才小妖怪的出言不逊,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身神教的什么人?” 小妖怪依旧跪倒,只是毕恭毕敬地仰起上身,十分认真地回道:“回禀上仙,身神教早就不存在了。如今的神教叫做【圣火教】,小人忝列其中,被封了一个小小的【猎神】。像我这样的护教神祇整个【圣火教】还有不下六十个!” “全都是妖怪?” 小妖怪立刻扭身看向发问的端木幽兰:“回禀仙子,九成都是妖族,也有几个人类修士。” 李宏双袖一展,露出右手。看时,上面一团烈焰跳动,充满了敌意和杀气:“你倒是很乖巧,有问必答,不怕你家主人杀了你?” 小妖怪虽然心惊,却还是不急不慢地回道:“我若不说实话,不用主人来杀我,我现在就死了。虽然早死晚死都是死,但晚死总好过早死,晚死一刻钟是一刻钟,没准这一刻钟就有了转机呢?”语气虽然故意装出讨好的意思,但内在的含义却是不卑不亢。 李宏突然对这个小妖怪来了兴趣,冷冷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上仙,小人徐胜杰!” 第三十一章 目的 “徐胜杰?”李宏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小妖怪,体内只有一丹,在一般的妖怪里虽然也算是小有所成,但扔在身神教的众多大妖王中,却显得法力浅薄,不值一提。“这名字的意思是说你胜过豪杰吗?” 徐胜杰点点头:“上仙明察秋毫,此名正是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李宏一道法术扔出去,一团明紫色的火焰瞬间将徐胜杰包裹住,就听小妖怪立刻怪叫连连。 李宏笑道:“你这幅模样可不像是豪杰啊!” 端木幽兰看着李宏果决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又点点头,心说:“他果然是越发地像他自己了。”【苍茫山】长老李宏平素为人随和亲厚,可一旦让他讨厌某件东西,他也可以讨厌到无以复加,无所不用其极,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身神教触了李宏的逆鳞,小妖怪落在李宏手里,后果堪忧。 小妖怪忍受不住李宏的法术,频频求饶:“上仙饶命啊,小的名字虽然叫胜杰……但……这个胜字,……不是说强过豪杰……是说……啊!啊!” 李宏右手手腕一转,火光随即变成了寒气,看着面前的小妖怪冻成一团,不屑地说道:“五行阴阳之机,不过就是个热字,正好拿你练练手艺!” 小妖怪反应极快,哼哼唧唧之间,喊出几个关键字句:“教主和……【悟山】长老……一直……有联系……”说完,小妖怪晕了过去。 “身神教跟【悟山】有联系?”端木幽兰看了一眼李宏:“他说的能信吗?” 李宏沉吟了片刻:“虽不一定可信,但也未必是空穴来风。”顿了顿,李宏又道:“这么算起来,【悟山】支持鱼龙上人来攻打【天然宗】也算是事出有因了。” “你的意思是,身神教才是推动鱼龙上人攻伐【天然宗】的真正原因?”端木幽兰微微昂首,看向天空,极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李宏发问:“这个身神教的手段当真通天了,竟然能使得动【悟山】?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沐初音疑惑不解地看着不远处相邻山头上,密密麻麻的巨大褐色蚂蚁群,轻声问道。身边的鱼龙上人一脸倦色,面上的疑虑之情与自己的得意门徒一模一样。 自几天前在这一处山头落脚,【印木堂】的弟子们纷纷精疲力竭,实在后继无力,没有办法继续赶路了。 神州南部,在越过了十八重楼之地后,还有一座大山,唤作【通天山】,【通天山】勾连峰头七十二座,身神教的三十六个护教神均是出自这一片山脉。【通天山】再往南,万里辽阔之地都是荒原与沼泽,但因为热气蒸腾以及日光散射的缘故,常有红云布天,映照万里,所以称为【万里赤地】。可如果继续再往南走,便是所谓的【无疆黑荒】了。 【无疆黑荒】顾名思义,土地都是深黑色的,疆土则是无远弗届。这一片大地,道门修士极少踏足,因为天地间灵气相对淡薄,但却是不少邪门外道的存身之所,更是许多自远古幸存下来的奇异生物的乐园。 鱼龙上人杀了【悟山】长老秦岚儿,自知在中原再无立足之地,所以带着【印木堂】弟子万里南遁,企图避开道门的追杀。按照原计划,还应该再深入千里,去那传说中的【薄雾岛】,可惜到了【无疆黑荒】不久,便寸步难行了。 稀薄的灵气让道门修士裹足不前,同样也让【印木堂】的弟子恢复困难。原本打坐一刻钟就能恢复的元气,在【无疆黑荒】就必须要一个时辰,这不仅不利于长途飞行,更不利于争斗。 传说中的【薄雾岛】尚不知所踪,鱼龙上人再不敢冒险深入,于是【印木堂】在这一片被他们命名为【印木山】的地方落了脚。 【印木山】并不高大,海拔顶多六、七百米,方圆也不过三、四里之地,好在山巅树木众多,利于鱼龙上人【树元精球】的施展。 数十个【树魁】正在开山劈洞,驱赶【印木山】上的野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沐初音发现了对面山头的异状。 “师父,自进入【无疆黑荒】以来,这还是咱们遇到的第一种懂得秩序和纪律的生物。”沐初音警觉地扶着自己的飞剑,紧紧盯着那些个头比野猪还大的硕大蚂蚁状生物。 这些蚂蚁,虽然体型巨大,但却依旧十分灵活,成千上万地排成队列,正有条不紊地在布置着些什么。它们动作奇快,接头接耳之间,队形没有一丝散乱。其中有不少只还会时不时地抬起头,朝【印木山】看上一眼,两座山头相隔不到五里,有些法力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初音,你觉得有没有必要去探个究竟?” 师父对自己越发器重,沐初音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她沉吟了片刻,还是做出了保守的判断:“两山隔着五里之地,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让师弟师妹们做好战斗准备也就是了。就算这些蚂蚁杀过来,咱们也不用惧怕。” 鱼龙上人点点头,她信任沐初音,不仅仅因为她天资卓绝,更因为她行事沉稳,颇有自己的风格。天底下聪明有资质的人很多,但能委以重任的人却很少。因为聪明人大多数缺乏耐心和毅力,更缺乏在危难中不屈不饶的精神。而不聪明的人,缺乏耐心与毅力的则更多,就更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沐初音则显然是两者兼备。 …… 【木魁】不知疲倦,还在一片一片地破开山林。他们开辟出广阔的平地,并依照山势搭建出洞府与殿堂。 沐邱烟与林崖峰则奉命各自带着无名弟子,在【树魁】开辟出来的地域布下最简单的禁制,以防被不知名的敌人突然袭击。等再过十余日,山顶建筑完成后,还有至少两座阵法需要搭建。 沐初音分派完任务,惦记着那些令人生怖的蚂蚁,于是亲自带着一个师妹在山头坐定,轮流注视对面山头上蚂蚁的行动。虽然不用抵近查看,但这些蚂蚁气势汹汹,不可不察。 转眼,日头西沉,余晖则犹如箭矢一般,从两座山头中间插入。山坳里的强光让南北两处山头显得黯淡下来。就在此时,沐初音突然听见一阵轰鸣巨响,晃眼间,南面那座山头上,不知何时已经铺天盖地地挤满了飞起的巨大蚂蚁。原本只在地面爬行的蚂蚁们,突然张开一对对薄如蝉翼的翅膀,奋力飞入半空。 “快!准备战斗!”沐初音弹身而起,脸上露出肃杀之色。 第三十二章 强弱 小妖怪徐胜杰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等他醒过来时,就看见李宏满脸的肃杀之色。 徐胜杰吓坏了,十年来养成的微薄的骄纵之气瞬间荡然无存,转眼变回那个善于阿谀奉承的小妖怪。他眼珠滴溜溜一转,便对眼前形势有了大概的认识。“我能活下来,全靠了最后那句话……这个人想知道教主跟【悟山】的关系……” “我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一点……我不能死……” 还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有人一声怒喝‘还不过来?’,徐胜杰立即翻身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爬到声音传来的地方。 看时,除了之前那个年轻男修士和美貌女修士外,他们身边又多了两个女子,以及一个脸色有些痴相的年轻人。 李宏没有杀掉徐胜杰,不仅仅是因为徐胜杰晕过去前的最后那句话,还因为小妖怪额头上有一片奇怪的火焰型图案。 李宏对徐胜杰产生了兴趣,也不仅仅因为他能言善道,而是自己尝试了要进入小妖怪的识海探查,却被那团火焰给阻挡了,虽然自己的法术还是勇猛直前,掏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但是能阻挡自己法术的这道火焰,一定与身神教教主有莫大关联,所以李宏决定留下徐胜杰,以此来跟那教主斗一斗法。 李宏看着徐胜杰,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了一句:“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吗?” 徐胜杰脑袋如捣蒜一般点个不停:“上仙想要知道什么,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宏突然一笑,小妖怪识海中隐藏的讯息虽然模糊不明,但他即时产生的心思却被自己看得一清二楚。李宏九世的经验,最懂得一个道理:在某些场合,问题最好不要直接问,反着问、侧着问甚至绕着问的效果往往更好。 徐胜杰看见李宏笑,反而吓得更厉害了,浑身哆嗦,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了几息功夫,李宏这才问道:“你对身神教或者说【圣火教】的教主忠心吗?” 徐胜杰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回道:“在遇到上仙之前自然是忠心的……现在就不好说了……” “哦?为什么?” “因为第一我要活命,第二见识了上仙的风采之后,小人立刻心生敬仰,之前的教主与上仙相比简直好比泥巴与云彩的区别……”徐胜杰这人惯常说话的风格便是坦率加上阿谀,所以前半段是真话,后半段则是违心之话。 李宏一抬手:“你过来!” 徐胜杰浑身冷汗直冒,却不敢不去,战战兢兢走到近前,正要再度跪下,却被李宏一掌击倒,浑身犹如电击一般,痛苦不已。 但持续时间不长,仅仅过了片刻,电击的感觉消失不见。就听李宏说道:“既然你想活命,又对我很敬仰,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以后做我的随从吧。我刚在你体内布下了一道【忠心符】,但凡你说一句假话或者有丝毫异心,符咒立刻发动,犹如电击。记住了!这道符箓只能施展十二次电击之术,若是超过了这个极限,符箓立刻爆裂,你会是个什么后果,就不必我明说了吧!” 徐胜杰闻言好不痛苦,接连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又在心里把那个将自己拘来的妖王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害怕归害怕,徐胜杰还是想要试一试这个符箓的威力,一共十二次,不试试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李宏的法术攻不破徐胜杰的识海,所以不可能真的会自动发作。李宏此举自然是诱骗徐胜杰的,以此作为震慑。既然是震慑,那就得让这个小妖怪知道厉害。李宏看了一眼身边的端木幽兰,示意他自己现在就要给小妖怪一个教训。 端木幽兰与李宏的默契越来越深,当下淡淡一笑,由她来发问。 “你从哪里来的?” “回禀仙子,小人出生在【无道原】” “哦?”端木幽兰下一句话没有说出,一道电击立刻拍打在徐胜杰的身上。徐胜杰一声惨叫,又晕了过去。 等小妖怪再次醒来时,周围的场景已经大变,身边又多了七个道士,其中三个穿着一样的道袍,另外四人又穿着一样的道袍。 “你已经浪费了一次符箓,看来你还不知道怎么讲真话!”李宏依旧是面无表情,显得高深莫测。 徐胜杰脸色惨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引动符箓的。还是端木幽兰给了他一个提示:“你真的是出身【无道原】吗?” 徐胜杰闻言立即冷汗长流,他的确不是出身【无道原】,自己混进【无道原】也不过是百余年前的事情,可是他爱慕虚荣,不断地自我催眠,结果下意识里就把自己当成了【无道原】土生土长的妖怪了。 “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谎话,这道法术都能识别?”徐胜杰着实吓了一跳。 “我再问你,身神教为什么要更名圣火教?”这一次又换回李宏发问。 “小的不知。” “那你为什么加入身神教?” “小的想要成就一番大业,想要飞黄腾达,【无道原】里的妖王都没这个野心和实力,只有神教志在天下!” “好一个‘志在天下’!就是鼓动凡人闹事?”李宏冷笑一声。 徐胜杰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照实回答,但犹疑了片刻,还是将教主的原话道出:“教主说,道门的毛病就是眼高手低,永远只望着天空。但是登天难,而踏地易,与其追求九死一生的飞升,不如好好经营人间……道门瞧不起的凡人,拥有咱们想象不到的无穷潜力……”徐胜杰说完,瞥了一眼李宏和他身后的诸位道士,似乎没有人愠怒,这才又加了一句:“虽然我也不是完全赞同,但既然凡人拜我为神,我也没有意见……” 摔琴忍不住说道:“凡人连你这样的小妖怪都拜,盲目无知,如果不修行,不求真,又有什么潜力?” 徐胜杰又回答:“教主说了,‘盲目才能纯粹,纯粹就是力量。凡人们崇拜一切比他们强的存在,无论是强十万八千里,还是只强一丁点。’教主还说了‘道门只会征服强者,却不懂得笼络弱者,但弱者不会恒弱,强者也不能永强……” 李宏闻言,沉默不语,他想要知道的身神教教主的形象在脑海中更加丰满起来。 第三十三章 问询 接下来,李宏和端木幽兰旁敲侧击,东拉西扯地问了许多问题。两个人用不同的节奏,交换询问,以求做到出其不意。 要想彻底击溃一个人的防线,必须要用那个人最信服的方式,反复地一击击倒。 李宏的法术攻不破徐胜杰的泥丸宫,其中一切有关身神教的讯息都被封闭了,但是徐胜杰自己的生平琐事,却像是被鱼钩钩住的水草,让李宏掏出了不少。所以,李宏一直在利用这些信息。 许多徐胜杰自己意识不到的细节或者已经遗忘的记忆,都被李宏拿出来询问,并且故意引诱他做出错误的回答,如此这般不断地重复,等到徐胜杰再一次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早不知身在何处。 看时,头顶苍穹里繁星闪耀,撒下柔弱的光辉,星光下,一群人正在看着自己。 “已经十一次了!”李宏摇摇头:“看来你已经太习惯了说谎,谎言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不经意就跑了出来。可惜啊可惜,一个如此机灵的妖怪,却不会讲真话,就要被自己谎言给害死了!” 徐胜杰万万没想到,李宏与端木幽兰根本没有追问任何有关教主与【悟山】之间的事,反而不断地追问自己的过往由来,以及偶尔询问几句【圣火教】的状况。虽然自忖句句讲了实话,但难免时代久远,细节遗漏,结果一连十一次都回答了错误答案。转眼间,那道符箓竟然只剩下最后一次发动机会。 徐胜杰几乎要站不起来,原本存着的想要试探的心思陡然消失无踪。不仅因为已经连续证明那道法术有效,而且剩下最后一次,就算徐胜杰心存丝毫怀疑,也再不敢做任何尝试了。 徐胜杰怕死,非常怕死。虽然在李宏手里随时都可能丢命,但既然李宏没有立刻杀死自己,还给了自己一线希望,那么无论这个希望多么渺小,甚至是真假难辨,自己也只能紧紧抓住它。 痛哭流涕之后,徐胜杰叩头不已:“上仙,小的句句属实,就算是答错了,也是无心之失,真的没有存心欺骗啊!” 李宏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这道法术直达你的泥丸宫,它不懂你是有意还是无心,只要你的答案与你识海中的事实不符,它就会发动,所以……你好自为之吧!” 徐胜杰下定决心,接下来,一定要深思熟虑之后才能作答,自己已经是命悬一线了。 自打从那庙宇追击妖王出来,李宏就微微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必急着立刻赶往【悟山】,尤其在得知了【悟山】跟身神教的关系后。 如今整个神州大陆都在酝酿一场大戏,李宏要好好看看各处景幕搭建得如何了。既然【悟山】与身神教勾连,那么两者背后必定所谋甚大,【天然宗】这种边角之地顶多是他们巨大棋盘中的小小一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成为攻伐的首要之地。 【悟山】已经分化,与【身神教】勾连的这一派到底有多大实力犹未可知,所以宋清平想要卷土重来,势必也是困难重重。李宏思索了片刻,想起端木幽兰说过的道门的神秘组织,于是扭头看向御龙子,笑道:“【苍茫山】有没有【求真会】?” …… 话分两头说。当时没有追捕到妖王,李宏与端木幽兰便带着徐胜杰往回走,准备跟摔琴等人会合。【天然宗】有独特的联络方式,所以没费太大功夫就找到了摔琴、禾木以及广凌。几人汇到一处后,彼此简短地交换了讯息,李宏由此断定,山民攻打庙宇,只是一个开端而已,用不了多久,这样的事情就会层出不穷地发生,于是李宏有意要让御龙子给【苍茫山】带回去一个讯息。 过了不久,御龙子七人果然寻了过来,这才聚在一处。 御龙子对李宏的手段、来历和修为再无半分怀疑。在庙宇中,李宏与老道以及妖王激斗时使用的法术,全是【苍茫山】高深的传承,即便是她也只能大概看出三四分细节而已。不仅如此,端木幽兰显出真身,七位道门弟子立刻认出她是【玉清山】的前辈,于是再见时各自执着后辈之礼,恭敬地拜了又拜。 “【求真会】?”御龙子摇了摇,又看看身边三位同门,三位同门同样是疑惑的眼神。“不瞒师叔,【求真会】据说是道门五宗大道士的秘密组织,像咱们这样修为只有第二境的小道士,是不知道底细的,所以【苍茫山】有没有【求真会】的人,我们真不知道。” 李宏点点头,这也是他心中猜测的答案,但他目的不在于此,于是继续问话:“【苍茫山】如今有多少人主张入世修行?” 御龙子闻言脸色一红,显得有些局促,过了片刻才答说:“如今门中不少长老都主张避世静修,要培养无欲无欢的道士心境……从前,李宏师伯祖在时,【苍茫山】并没有这么多教条,不过自二十余年前李宏师伯祖历劫之后,情况是大不同了。崔明机师叔现在担任执法长老,训下极严,不准弟子涉世……好在掌门真人一力主张维持旧貌,我们这些年轻弟子才能下山历练……不过掌门真人渡劫也在百年之内,以后的事就难说了……” 李宏闻言才明白为什么御龙子会犹豫了,自己前世推崇古法,希望无为而治,对弟子心境放纵,以顺其自然为准则,寻求的天道也极为活泛。没想到短短二十余年,人去茶凉,连【苍茫山】也出现了逆流。更想不到的是,一力主张清心寡欲,避世出尘的竟然是崔明机。 李宏前世没有衣钵传人,但崔明机作为下一代中最有修道天赋的弟子,曾多年在李宏膝下听讲,李宏与他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当年崔明机最是机敏随和,对天道人生的态度最为恬淡,为什么现在偏偏是他在主张培养冷酷如冰的道士心境?”李宏一念及此,脸色也微微转淡。 关于道门修行道路之争,古来有之。热切如凡人,恬淡如草木,冷酷如冰川,各种思潮都在历史上出现过。但自道门五宗领袖群伦以来,宽和随意一直是主流。道士们既不用清心寡欲,更不用绝情断义。追求长生固然是修行终极目标,但各种大道也是任由弟子们随意挑选的。飞升只与修为法力相关,与心境毫无关联,这是绝大多数大道士的共识。 如今李宏顶着【苍茫山】天机长老传人的名号,难怪御龙子说此话时有所顾忌。 不仅如此,端木幽兰的师父【玉清门】前辈花中人更是道门五宗内主张道士要入世修行,完备内外功行的最早倡议人。崔明机在道门五宗内最大的对手便是花中人了。 端木幽兰冷哼了一声,极为不满地摇了摇头:“这个崔明机我也认识,几百年前就看出他心怀异志,偏偏你们那李宏师伯祖不肯听我之言!” 一句话说得李宏心绪一动,陈年旧事涌上心头。 第三十四章 道理 往事不堪回首。李宏只放纵了片刻,由得记忆略微地信马由缰了一下,便收拾好心情,将旧事再次扔回识海的深处,一时半刻将不能浮出水面。 端木幽兰话中有话,除了李宏,旁人都不知道。 御龙子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得继续讲起道门六宗最近十余年的轶事。 端木幽兰早就修入了第三境,是高高在上的大道士,她为人又清冷出尘,对许多东西漠不关心,所以对于这些道门的闲事反而远远不如面前的几个后辈弟子知道得清楚。 “这十几年道门变化极大,五宗内部都有分化,主要是入世和出世之争……我们这些只修入第二境的新晋弟子,绝大多数还是愿意在人间行走的,对于修为和心境的提高反而更为有利……【圣火教】最近几年在中原四处活动,煽动凡人对抗道门,不少同门师兄弟都憋着一股劲,想要跟【圣火教】一决高下,但各门各派的大道士纠结于渡劫飞升,无暇、也无心过问这些事……” 御龙子说完,潘畅也补充道:“【天阙山】也差不多一样的情况,只不过门中想入世的道士稍微居多,跟【玉清门】的关系更近一些……其实,依照古训,所谓的心境与能否飞升毫无关系,所以最顶尖的几位前辈对此都漠不关心……” 李宏闻言点点头,他九世累修,数次接近渡劫完满,对此极为熟悉。道门修行,无拘无束,从来没有听说因为心境而受限制的,除非是心魔陡生,坠入魔道。但魔之一物,早在三十二祖之时便已经被剿灭,再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危害。 “那以心境而论,你们几个都觉得是入世好?”李宏又追问了一句潘畅,想要确定他的想法。 潘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几个同门:“我同意御龙子道友的意思,修炼心境其实还是以入世为好,可以完满外功不说,人间的七情六欲才是完善自我的最好途径!” 御龙子身边的摘星子也说道:“道之一字,囊括天下形形色色的万千事物。绝情弃欲对心境能有什么帮助?人间亲情,仁义理智都是大道的一部分,脱离了这些,道门也就成了空中楼台,镜中水月啦!……”说完,又压低声音,似乎有些警惕地看了看端木幽兰,接着说道:“还不是几个大道士道听途说,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和情感是飞升时最大的障碍,四九天劫会因此威力加倍!” 端木幽兰知道因为自己是大道士,所以摘星子有所顾忌,闻言并未流露丝毫愠怒。不仅没有愠怒,反而露出些许笑意,然后看了一眼李宏。 李宏随即传音过来:“这话绝对没有道理!四九天劫与修士的心境毫无关系,完全是自身蕴藏了太多的天地灵气,所以遭到天地反噬而已!” 在场的李宏与端木幽兰两个都是大道士,他们都静静凝听,没有打断,于是几个弟子因此打开了话匣子,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 摔琴和禾木都是修炼【道木】的,对此不甚了了,插不上话。广凌虽然不似十年前那般痴痴呆呆,但却仍旧不时打量端木幽兰,心中另有所想,对眼前的谈话浑不在意。更兼他是修炼剑道的,所以对道门五宗内部的秘辛,实际上也不大清楚。 徐胜杰是个机灵的妖怪,他安静地听着,不敢随便说话,却还是忍不住不时地发出几声轻笑,以此来显示自己有不同见解。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了,却没想到李宏突然发问:“你似乎对入世与出世也有点见解? 余下众人听见李宏询问小妖怪,也都安静下来,看着徐胜杰。 妖怪在道门眼中是无足轻重的存在,尤其是只有一颗元丹的小妖怪,但既然李宏开口询问,众人出于礼貌,也都投来关注。 徐胜杰却是一惊,转念想到自己体内的符箓只剩一次发作机会,当下硬着头皮,也不管自己的话中听不中听,不敢隐瞒,随即把自己心中所想全数说了出来。 “几位道爷,道奶奶,小的说话不中听,你们可别见怪啊……”徐胜杰知道自己必须说实话,而且必然要得罪眼前诸位道门弟子,于是忍不住先告了一遍饶,这才切入正题。 “要我说,什么出世、入世都是虚的,道士追求的就是长生,只要能长生管它入世出世呢?有什么区别嘛?这完全是个方法问题而已,不存在非此即彼的悖论!…… 就跟吃粽子似的,管他甜的咸的,自己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也不见得就不能咸的甜的一起吃嘛?对不对?…… 而且出世的主张尤其可笑,什么绝情弃欲,培养心境?为什么非要这样呢?……长生不就是道士最大的**吗?如果要弃欲,首先就不能执着于长生,可若是不求长生,不用飞升紫府,那还修什么道?……所以啊,我们【圣火教】,不教人追求长生,只教导人们要好好活在当下……什么情啊,欲啊,只要没有因此祸害人间,那与求长生的**,本质上又有什么高低区别呢!” 徐胜杰说完,长出了一口气,东瞧瞧,西望望,看看众人皆在沉默,没有动怒,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这些话都是你们教主教的?”李宏漫不经心地问道。 徐胜杰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大部分道理是教主说过的,我仔细也琢磨了一部分……”说完,抚了抚胸,并没有电击之感,这才彻底放心,看来自己的答案确实属实。 其实,徐胜杰自己也拿不准,因为这些话【圣火教】四处宣扬。时间久了,徐胜杰自己也记不清哪些道理是原本就在自己脑子里的,哪些道理是教主后来灌输的。 若不是李宏有此一问,徐胜杰也不会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现在的想法早已经和十年前大不一样了。或许,所有一切都是来自教主吧,那个雄辩的教主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可以轻易地把自己的想法转达给教徒,而教徒在不经意间就受到了影响,潜移默化之下就吸取了教主的观点。当下一次自己也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些道理时,丝毫不觉得这些道理原本并不属于自己。 自己的?不是自己的? 沉默了片刻,摔琴率先打破了寂静无声的状态,忍不住赞了一句:“你这小妖怪,修为不高,但是说的话倒真是有几分道理……” 第三十五章 出发 (今天的下一更在两点左右!) 御龙子以及另外六个道门弟子都不喜欢徐胜杰,但是也不得不同意摔琴的观点:这个小妖怪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徐胜杰看见众人无不点头,忍不住得意了一下。这一得意,便忍不住轻笑了几声,原本以为会迎来嘲讽,却不没想到几个道门弟子都不以为意,表现得大度与随和。 李宏很高兴地看到,如今道门的年轻弟子还是以开明为主,凡事以礼为先。 众人又再叙了一阵话,李宏便找到一个借口单独将御龙子召到身边,低声说道:“齐掌门渡劫也在百年之内了吧?” 御龙子见李宏问起掌门,立刻知道事关重大,挺直身子,严肃地点点头:“据说掌门真人最近十余年功行圆满,顿悟良多,已经接近渡劫了!” 李宏左手捏拳放在鼻翼之下,静默了片刻,这才用了一个十分要紧的语气对御龙子说道:“请转告掌门,渡劫不在一时,飞升恐成飞灭,要他多加小心在意!……这话不要告诉别人,只告诉掌门一个即可!” 看着御龙子转身离去的样子,李宏心里泛起一股些微微不安之感,他总觉得这一次自己与御龙子相遇的事情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道门弟子修入第二境,得了祖师传承,泥丸宫识海中便有了祖师传下的禁制保护,所以一般想要探看识海的精神类法术都很难突破,除非是神魂离窍以**力突入对方识海之内。可是但凡走过必留痕迹,只要有人施展法术侵入过道门弟子的泥丸宫,就总会有迹可循,而且稍有不慎,施展这类法术便会对受法者造成难以挽回的损伤,因此道门内部是禁制使用这类法术来对付道门弟子的。而邪魔外道可不敢冒此奇险来得罪道门,所以李宏暗暗担忧,是怕道门内有人会连这道底线也轻易地跨了过去。 御龙子带着三位同门离开众人,踏上返回【苍茫山】的旅程,李宏也带着天然宫诸人踏上去【悟山】的旅程。 如今的【悟山】正邪难辨,李宏连到底谁在掌控【悟山】都拿不准了。 结玉子是李宏上一世的至交好友,但此刻已经十分临近渡劫,可以想见他焦头烂额的程度。几个大长老中,除了宋清平以外,还有谁是【求真会】的成员呢? 【天阙山】的潘畅三人并不着急回山,他们仰慕端木幽兰的威名,又被李宏的修为所震撼,因此对【天然宗】心生结交之意,于是含蓄地提出想要跟随众人一路。 李宏爽快地答应。端木幽兰则投来一个大有深意的眼神,言外之意:恢复了修为,你的行事风格果然跟我又一样了。带着这三个小道士,一定另有他用。 李宏微微一笑,两人之间的默契不必多说。 徐胜杰唯唯诺诺跟在众人身后,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哪里,但他心中却正在酝酿至少三种摆脱困境的方法。正在胡思乱想,李宏突然喊了一声:“小妖怪,知道为什么你体内的符箓短短不到一天就发动了十一次吗?” 徐胜杰吓得连连摇头,他以为李宏又要责怪自己没有说实话的黑历史。哪里知道李宏却是调侃而已。“因为你说话总是‘似是而非’的风格,把谎话当成真话来讲,连自己都被骗了!我看你不要叫徐胜杰,还是改名叫徐似吧!” 徐似心中一惊:“他怎么会知道我十年前的旧名字?” …… 硕大的蚂蚁,身形堪比成年的野猪,当成千上万的这样的蚂蚁腾空飞舞时,带给人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嗡嗡嗡的震天响动,吵得【印木山】整夜不能安宁。不过还好,这些巨大的蚂蚁自有目标,并非要袭击【印木堂】。 沐初音看着最后一波蚂蚁从头顶越过,这才长长地松出一口气。心中暗道:“原来这群蚂蚁来来回回地忙碌,竟然是在准备一场战争,不知道它们要对付的是什么东西?” 鱼龙上人慢慢踱步过来,轻声说道:“这群巨大的蚂蚁似乎很有些来头,咱们跟上去看看情况如何吧?” “师父?”沐初音犹疑了片刻,建议道:“还是弟子带两个师妹同去,师父坐镇【印木山】比较妥当,咱们初来乍到,根基未稳,若是师父离开,万一这里又有意外发生,余下的弟子怕是不能应付。” 鱼龙上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颗【树元精球】的【母体】递给沐初音:“带着这个防身!” 【树元精球】是鱼龙上人利用【天然宗】的道木灵根,在【悟山】的帮助下用秘法淬炼、发展出来的,使用时,每一粒【树元精球】都是一个闪着绿光的球状物品,但没有使用之前,它们都存身在【母体】之上。所谓的母体,也似一个圆球,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圆球‘的表面其实并不光滑,而是无数个细小的六边形平面拼凑而成。每一个独立的六边形都是一个小小的舱室,存放着一颗【树元精球】。所以鱼龙上人才能瞬间源源不断地释放此法。 除了法器【鱼龙佩】以外,【树元精球】的母体便是鱼龙上人最大的凭仗了,她苦练六十余年,也只得了两个,如今分了一个给沐初音,足见对她的信任。 沐初音接过法器,整束物品,将沐晨玥,沐兰青,沐荀雪还有沐邱烟四人唤来。【印木堂】门下,所有女弟子都姓沐,所有男弟子都姓林。沐晨玥四人平素与沐初音最是交好,修为也较高,所以沐初音选定她们与自己同行。 就见一道道剑光划破天际,五人腾空而起,追在遮天蔽日的巨型蚂蚁之后,朝着北面飞去。 【印木堂】的底子是【天然宗】,所以门下弟子也是修炼【道木】的,只要修入了一定境界,体内自有灵气生成,这也是为什么鱼龙上人敢于带着门人深入南疆灵气稀薄之地的原因。论手段,【印木堂】与【天然宗】类似,剑术与法术都有涉猎,后来投靠【悟山】后,得到【悟山】大长老的指点,着重加强了剑术以及以木行元力为基础的一系列法术的威力,所以论起实力,其实比【天然宗】只强不弱。若不是李宏与公孙隐的存在,单凭青木真人,绝对不是鱼龙上人的对手。 沐初音等弟子都是鱼龙上人在投靠【悟山】后招入门中的,无不来自中原隽秀之地,所以天资聪颖,如今都学了至少两、三套剑术在身,比起一般剑宗的弟子,剑术也不遑多让,所以鱼龙上人并不十分担心,等几人离去后,便盘膝坐下继续炼化体内那枚得自悟山长老的内丹来。 第三十六章 无奈 (今天加更一章!下一更还是晚上七点左右) 沐初音五人剑光迅猛,一个冲刺几乎就越过了半个蚁群。 剑光和破空之声很快惊动了正在行军的蚁群,不少巨型蚂蚁脱离了行伍朝五人攻来。 沐初音为人沉稳,虽然暗忖对付几十只这样的蚂蚁不成问题,但牢牢记着师父的嘱咐,不愿节外生枝,于是念个咒,立刻隐去身形,盖住了己方五人的声音。 离队的蚂蚁没头没脑地在空中飞舞了几圈,丢失了对未知干扰源的定位,悻悻而归。 沐初音运转体内的道木,不远不近地跟在蚁群身后。但往西北方位飞得越远,越觉得体内真元耗费加剧,因为空气中有一股灼热的力量,正在耗费自己体内的道木真元。 【道木】虽然同样可以杂糅阴阳,齐备五行,但归根结底还是木行元力最为充沛,火克木,这是无奈的现实。 …… “现实总是这么多的无奈,就算修行之人,道法了得,却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哎!师父,你堂堂的度厄长老,却被迫要离开宗门……如今咱们一步一步地这么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飞琥唠唠叨叨,一直都在抱怨。她抱怨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公孙隐始终不肯驾云,要像个凡人一样步行,而且还不肯告诉飞琥此行的目的地究竟在哪。 “随心所欲?除非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修道,然后天下无敌!”公孙隐自嘲地笑了一声:“记住!是天下无敌,而不是天下第一!” “有什么区别吗?”飞琥对于师父的有些话总是不能理解,心说:“难怪别人都觉得自己的师父是个怪人,自己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区别可大了!”出了天然宫,公孙隐虽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神情,但明显话多了一些。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沉默为主,但有时候也会滔滔不绝,只不过并非每句话都那么赏心悦目。有时候,飞琥反而更希望师父沉默寡言一些,这样她就可以尽情地抱怨,而不必假装认真地回答或者迎合公孙隐的某些话。 “天下第一,是说没人可以在单打独斗的时候胜过你!天下无敌嘛,则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没有人,或者人们,或者随便什么东西,能打赢你!明白了吗?” 公孙隐说完,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飞琥,只见她无精打采地跟在身后,似乎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公孙隐叹了口气,问道:“十年前那次出门,你也是这幅模样吗?” 飞琥闻言仰起头,似乎是仔细思考了一下,才做出的回答:“十年前那一次出门可有意思了,一路上又危险又紧张,我还要不停地给你传输讯息,忙死了!而且,我基本上不用自己驾云,刷刷刷!瞬间来去就是数万里,别提多带劲了!哪像现在这样,还要一步一步地自己走!”飞琥说完,又无精打采起来。 公孙隐摇摇头:“大道自在人间,不一步一步地走,怎么能看得清楚?” 飞琥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那道门五宗哪一个不是高高在上?他们什么时候需要一步一步走了?” “道门就是把头昂得太高,眼睛盯得太高,都快忘了自己其实也是凡人变来的。到时候上天无门,落地无路,高不成低不就,岂不是惨了?” 飞琥皱着眉,不明白师父这话的意思,在原地愣了愣,等回过神才惊觉公孙隐已经走得远了,急忙喊道:“师父,等等我!我不明白,道门修士早已经超凡脱俗,他们哪里还是什么凡人?” 公孙隐的声音远远传来:“你说得对,一个人如果变化太大,已经不具初心,那么就真算不得是自己了!” 飞琥大步快跑,嘴里喃喃自语:“师父这是怎么了?自出了天然宫,奇谈怪论是越来越多,早知道我还是应该跟着刘满师叔他们一道的,一定比现在有意思多了。” …… “师姐,你说飞琥在做什么?几天没有损她,我还挺想念她的!”禾木走在摔琴的身后,像个小跟班一样,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摔琴扭头笑道:“她跟着自己的师父出山历练,想必是受益匪浅了。要不了多久,等咱们回山兴许就能见着她了。到时候我一定告诉她,你一路念着她,她估计会很高兴的!” “不要不要!”禾木着急了,露出鄙夷的神色:“我可不想被她嘲笑。她跟在公孙隐的身边,估计一刻也没想到过咱们……” 李宏一行人飞飞走走,早到了中原腹地。路上又遇到几次圣火教徒围攻道门庙宇之事,因为基本上都是凡人,所以由潘畅出手,随便召来一些狂风吓退了众人了事。 转眼到了【神都】附近,神都乃是【崖山】的势力范围内最大的城池,所以广凌便邀众人进城一观。 摔琴听说【神都】城外南山有一景,一时贪玩兴起,于是进城前便拉着禾木飞到南山落脚看了一会风光。 李宏一直留意天上云路,正如他预料的那般,并无【悟山】道士往来,所以也由得他二人玩耍,反正距离【悟山】也不太远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正在山间行走,突然听见一声高喝:“哪里来的旁门左道?怎敢闯入我的仙山?咦……还是两个母的!” 摔琴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广凌说得清楚明白,这【神都】左近方圆百里都是【崖山】之地,境内并无旁的修行门派,怎的这南山突然冒出主人来了?带着疑惑,摔琴抬头一望,一处山脊上站定了两个穿着黑衣的修士,正在指手画脚。 禾木因为对方语气不善,心头微愠,正要出言回骂,却被摔琴一把拉住。十年来,摔琴不断修身养性,虽然仍旧嫉恶如仇,但脾气却比十年前收敛了不少,行事也更稳重了。她与禾木只是一时兴起过来看看风光,实在没必要跟人动手,于是她高喊一声:“两位道友见谅,我们初来乍到,不识门户,不过是贪图南山风光隽秀,信步走来,若有冒犯还望海涵!我们这就离去了!”一席话说得极为得体。 若是名门正道的弟子听说此言,必定互通名姓,若对方同为正道宗门,或者彼此就结交上了。纵然不是同道,既然对方已经说了要离开,也绝不会节外生枝。可偏偏摔琴与禾木今日遇到的,却是一个无恶不作,鱼肉乡里的小门宗,十年前刚刚迁来此地,因为无人约束,已经快要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就听山头上嘿嘿怪笑:“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山里正差几个像你们这样美貌的小妞呢!” 第三十七章 冲突 一路行来,摔琴遇到的道门弟子无不彬彬有礼,行事有度。 广凌虽不是道门五宗弟子,但出身须弥剑派,也是正道巨擘,所以一样的温和有礼,是为谦谦君子。这样的经历让摔琴在恍惚间产生了错觉,误以为所有中原修行门派皆是这般的气度,殊不知‘龙生九子其行不同’,在中原神州大地上仍有许多不入流甚至行事卑劣的修行宗派存在。 山头上的两人出身【黑山剑派】,原本是关外的一个不入流的宗派,自几百年前创派祖师意外踏入修行一途后,便一直是一脉单传。直到五十余年前,当代掌门在机缘巧合之下,迁来中原,这才逐渐发扬光大。 刚入关时,【黑山派】驻足在极北方的大雪山附近,却因为当地小宗派数量格外之多,竞争激烈,所以不得不再次冒险南下。原本以为中原灵秀之地乃是道门五宗存身之所,应当极难立足才是,殊不知最近十余年各个道门都对俗务无心打理,许多灵气隽永的小山已经无人看管,因此被【黑山派】钻了空子占了便宜,竟然在神都附近安身下来。 一晃十几年过去【黑山剑派】已经发展成了拥有几十个入门弟子的三、四流门派,因是一向恣意妄为,故而骄纵极了。 禾木气得直跺脚:“师姐,这等狂妄无赖之徒,待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摔琴虽然也心中有气,但实在不愿旁生枝节,一拉禾木,低声道:“看样子是个不入流的宗派,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速速回去,莫叫刘满师叔久等!”说完,背后剑光一闪,就要遁剑而去。 山巅上两个【黑山剑派】的弟子早看出来摔琴与禾木两人是修士,但不清楚对方底细,猜估应该是哪个不知名小宗派的弟子来神都附近游山玩水的。怀着这等心思,所以出言调戏,没想到对方真的‘惧怕’,而且‘落荒而逃’。这样一来,两个黑山派弟子更是笃定摔琴与禾木没有根基,于是对视一笑,得意至极。 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打算追上去,然后擒住两个美人。先自己逍遥一番,然后回山奉献给几个长老,那还不是大功劳一件?一念及此,二人拔出宝剑,放在脚底,运转玄功,就见一阵烟雾弥散,驳杂的剑光乱闪,两人嗖一下窜入空中,在后追赶。 摔琴扭头一看,禁不住冷笑一声:“什么剑派的弟子?驾剑竟然如此不堪?” 禾木嗔怪道:“这么两个氓流,有何可忌惮的?要我说,飞剑一铰,杀了才干净呢!” 身后两人的飞剑在空中阵仗极大,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又被罡风吹得摇摇晃晃,根本追不上悄无声息在前御剑的摔琴与禾木,足见其修为低下。 十年苦功,摔琴与禾木都已经晋入相当于【道门】第二境的修为,所以禾木对于摔琴避让两个修为远不如自己的邪派修士,心存不满。 摔琴自然不是胆小怕事,只不过如今到了神州腹地,乃是道门五宗的天下,处处都有道门五宗的枝叶,说不准哪一个小宗派就是道门五宗大长老的私家传承,所以她晓得持重。 转眼,两人甩掉身后的追兵,回到落脚点。 李宏和端木幽兰正在用功,潘畅几人也在打坐,只有广凌修行的是剑术,对内功要求不多,所以坐在原地发呆。他望着半空,听见遁声心生疑惑,见摔琴与禾木落剑,禁不住问道:“南山风光如何?……咦?那远空似乎有人驾剑?动静极大,是不是在追赶你们?” 禾木小脸一沉,撅着嘴埋怨道:“连你都听见遁剑声了?……气死我了!” “怎么?莫不是遇到邪魔外道?两位姑娘可吃了亏了?” 一句话说得摔琴俏脸一红,她朝着广凌摆摆手:“在南山外遇到两个穿黑衣的剑宗弟子……言语有些轻薄罢了,并无大碍……” “还无大碍?”禾木委屈极了,终究是忍不住,于是将前事简单一说。 广凌闻说果然是遇到歹徒了,顿时义正言辞地说道:“此地乃是【崖山】境内,是我祖父的根基所在,竟有邪门歪道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骚扰两位姑娘,你们稍坐,待我将歹人擒来!” 潘畅,孔庆和赵珏听见几人纷说,也都睁眼起身。潘畅奇道:“【神都】附近,没听说过有什么道门旁支啊?” 孔庆也点头:“不过,上一次咱们到神都附近来,也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咱们以前不常在世间行走,消息不够灵通!或许是【崖山】新添了旁支也未可知。广道友把人擒来,先问个清楚。若真是【崖山】外门旁支,那必须得好好教训一番!若不是,此事还得报知须弥子前辈知道,在【崖山】眼皮子底下开宗立派?那可是侵门踏户的大事了!” 赵珏身为女弟子,闻言自然是同仇敌忾,忍不住地感叹:“最近几十年,道门五宗真是不一样了,大道士们对眼皮子底下的事是越来越不关心,小道士离山历练是越来越难。凡人们都快记不得道门五宗是做什么的了!只能是咱们这些修入第二境的道士多多行善,才有希望力挽狂澜了!” 赵珏陪着摔琴和禾木说话,广凌早已经一跃升空而去。 两个黑山剑派的弟子追得辛苦,却兀自沉湎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自己这番追去,岂不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正在催剑,眼前一花,身形一晃,脚下的两把飞剑蓦地被人夺去,【黑山派】的两个人身子一颠,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大力扯住,往前飞去,就听耳边呼呼风响不已,辨不清东西南北。 刹那间,落回地面。两个【黑山派】弟子被广凌一把扔在地上。 “哎哟!”黑山派的洪涛被人掷在地上,惊呼一声。虽觉吃痛,但他还是一个翻身站起身来,刚站稳,立刻瞥见不远处的摔琴,随即脑子一热,吹了一声口哨:“小娘子是你啊!你飞得可真快啊!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话音未落,一声清响,禾木实在忍不住,上前抽了他一个大嘴巴。 洪涛翻身倒地,恼羞成怒,站起来还要再骂,却被师兄朱威一把拉住:“不要轻举妄动!” 快乐地自娱与娱人(上架感言) 很多人都会问,以及回答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写小说? 无论看起来多么矫情,写小说的初衷对于我来说,的确是出于兴趣。 因为喜欢写,所以写,这是最根本也最纯粹的答案。当然,在这个答案之上也许还有许多附加的理由,为名利、求理想、或者出于单纯的倾述的**,诸如此类,都是有可能的。因为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一样是简单的。 喜欢就写啊,有钱也要赚啊,不然是不是显得太矫情了。写的书首先自己喜欢,然后凑巧也有别人喜欢,而且还因此肯付钱,世界上美好的事莫过于此了。然而如果没有钱,我还写不写呢?答案是,还是会写。 很多年前(额暴露年龄了),还在念大学的时候,把金庸先生的书看完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开始看还珠楼主前辈的大部头小说,再然后又有王度庐先生的《鹤铁五部曲》,之后自然又把《西游记》,《红楼梦》等等耳熟能详的名著都翻了一遍又一遍(浓浓的时代感,年轻读者勿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情怀,不同的创意,相同的却是每本书背后凝结的作者的心血。 我受到启发,胡思乱想,然后也会动笔写几个字。如今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埋藏在某个文件夹内,偶尔翻来看看,自己也会觉得有点意思。于是我就想,既然是爱好,那就多写一些吧。 大概三年前,开始陆陆续续写一些东西放在网上,起初十分随意,基本上想到什么就开个头放在那里,结果自然是无人问津。时间久了,也觉得无聊,原来就算是基于兴趣做一件事,光自娱自乐还是不够的。这就好像收集邮票,踢个足球,甚至厨艺,都需要同好或者捧场的人凑一起才能热闹。也只有这样,作者的小小虚荣心才能被满足。 就算再喜欢做饭的人,天天只做给自己吃总显得寂寞。就算再喜欢写书的人,只写给自己看,那也太孤芳自赏了不是? 于是趁着上班的空闲,开始研究一下网络小说的现状,惊人地发现,这原来也是一个颇大的江湖。作者君于是亢奋了,提着笔,操练起来,装成‘刀客’的样子,准备真正地杀入这个‘江湖’。 盼望着十年之后,或许有围观群众能记得住这么个‘业余刀客’,甚至能在茶余饭后讨论一下这个‘江湖人’的招式、战绩或者诨名,那也不枉作者君在这‘江湖’里行走一场。 小说是文化的瑰宝,不仅承载了思想和历史,也是大家娱乐的重要方式。有的厚重,有的轻松,有的严肃,有的辛辣,诚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既然是写网络小说,那么就该尊重读者,按照这个江湖的规矩办事,于是今年有了【飞灭】这本书,或许还不够老练,但至少是一股清流。 还是那句话,写书是为了娱乐。娱乐自己,也娱乐大家。大家娱乐了,我也有动力了。 希望喜欢【飞灭】的朋友继续支持!(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围山 (二更! 各种求吧!) 洪涛虽然狂傲、目中无人,但当他的法术不奏效,飞剑也不听召唤,自家师兄又跪倒在地认耸时,他的气焰自然还是消退了不少。及至听说有人要去攻伐【黑山剑派】,他又忍不住气极反笑:“攻打我【黑山剑派】?你们什么【圣火教】,什么【须弥剑派】真是不自量力,自取灭亡……”他慌乱间,也没听清对方到底说的什么,所以把【黑山剑派】和【圣火教】混为一谈,并在一起说了出来。 潘畅三人对洪涛和朱威不感兴趣,听徐似说【圣火教】要去剿灭【黑山剑派】,心中都是一动,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个什么【圣火教】竟然还有悲天悯人的侠义之心,不由得大为惊叹。 广凌本来还想要追问【黑山剑派】的来历,犹疑着是不是该请示祖父,让【崖山】出手,此刻听说【圣火教】要剿灭【黑山剑派】,顿觉心里气闷,总有一种被人挤兑,糟人宣兵夺主了的感觉。 摔琴虽然生气,但也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跟广凌说话。 场中唯有禾木还记着前仇,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到洪涛面前。 洪涛脸红脖子粗,此刻是色心没了,却起了争强好胜之心,他瞪着禾木正要骂几句什么,却啪啪啪又被禾木打了几个嘴巴。禾木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怎肯甘心受辱? 洪涛被打得没有脾气,反抗反抗不成,逃跑吧飞剑又不听使唤。禾木打了他一顿,也算出了气,转身回到众人身边。 一时间场中众人再没有谁搭理洪涛和朱威两个。朱威跪在地上,尴尬不已,而洪涛则是脸颊高高肿起,也是去留不定。 李宏从徐似口中得知了一些细节,心道:“若不是今日遇到这两个【黑山剑派】的弟子,发生这么一个小小的冲突,还不知道【圣火教】竟然在天下各处替凡人出头。这【圣火教】扬名立旗,替天行道,果然所谋甚大!” 端木幽兰最后一个睁开双眼。但之前她的神魂留着一丝识觉在外,所以对诸事都了解清楚,当下笑道:“咱们是去帮忙呢?还是去看看热闹?” 李宏也笑道:“自然不用帮【圣火教】,咱们看看热闹罢了,这种替天行道的事,也不好阻止他们。”说完,看了一眼徐似:“你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卷起云雾,腾空而起,留下朱威和洪涛在原地面面相觑。 过了约莫五息的功夫,朱威才反应过来,喊道:“快走!回去报信!” 洪涛闻言,顾不得心中对朱威的怨怒,急忙施法召唤飞剑。这一次,两人的飞剑终于听从诏令,嗖一声,带着两人升入空中,再看时,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李宏一行早已经消失无踪。 “师兄,这些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怕他们?” 朱威叹了口气:“你这个蠢才!看他们道袍就该知道,他们是道门五宗的人!” “道门五宗怎么了?咱们【黑山剑派】还会怕吗?”洪涛现在的底气也不是很足了,毕竟看不破人家的手脚,自己的法术与飞剑便已经徒然无功,彼此的差距可想而知。 朱威摇摇头,已经懒得搭理这个师弟,他心中几乎笃定了【黑山剑派】顷刻间就要灰飞烟灭,那么所谓的掌门亲传弟子就是个狗屁。他现在想的是,接下来该去何处存身? …… ‘一气吞山河’的吞天道人做梦也没想到,前一刻自己还在舒舒服服地享用弟子们进献的美女,后一刻自己的【黑山剑派】就要亡了。 南山外,大批修士团团围住洞府,数千凡人则堵住了山下路口。星火翔舞,烈焰翻滚间,樯橹灰飞烟灭。眨眼功夫,门中弟子死伤过半,节节败退。 吞天道人道袍歪斜,口鼻流血,却仍在指挥飞剑对敌,倒有几分硬汉的风骨。 半空中显形的敌人也不是十分强横,可是有一两个极为厉害的高手躲在高空厚云中掠阵,只要自己略占上风,云中立刻降下雷霆万钧的法术,瞬间就将自己的优势化解于无形。 “上仙,那在云中藏身正是神教的两个护教神!”徐似躲在李宏身后,早已经变幻了形貌,以掩藏自己的身份。他怕自己被【圣火教】的人看见,断了后路,毕竟他还想着要逃离李宏的掌控,回归神教的。 李宏点点头,他早看见云中的两个妖王,其中一个是七丹大妖;另外一个只有五丹,但却生得威猛高大,气势不凡。其中那个五丹的妖王,其实是旧相识。李宏记得清楚,他正是万仙谷外一马当先攻打【六星宝塔】的白家妖王,叫做白春的。 两个妖王也看见了李宏一行,出于忌惮,他们才将身子裹在厚厚的云层内,远离南山。其实他们并不认得已经长大成人的李宏,但是却一眼望见了端木幽兰。白春也记得很清楚,当年就是这个【玉清门】的女道士在【六星宝塔】前,一镜照住六妖王,自己的舅舅白影鉴就是在那一战中殒身的。他咬牙切齿,想要报仇雪恨,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前来围攻【黑山剑派】的大都是新近归附【圣火教】的旁门修士。这些年,【圣火教】在中原异军突起,在人间声势浩大,不少末流的修行门派对神教趋之若鹜,常常整个宗门一起加入神教。 一旦加入神教,立刻受到庇护,便再不用看道门五宗,尤其是道门五宗旁支的脸色。不仅如此,神教还会提供高深的功法以及上佳的灵地给门徒修行,更能享受凡人的供奉,如此这般诸多好处,当真有天下归心的势头。 李宏带着一行人躲在南山北面十里外的一处山头观战,只想看看所谓【圣火教】的做派如何。没想到一群修士虽然仍是乌合之众,战法混乱,但行事却隐隐有了道门五宗的气象。首先,他们围山而战,摆明旗帜,阵营分明,只从正面攻击,堂皇正大。若是不敌,则换一拨再战,显然是要用硬实力降服【黑山剑派】。其次,若有所俘,并不虐待,而是交给传教士,以教义感化。 李宏看得心惊,暗道:“这邪教教主竟有道祖风貌!”(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天命 摧枯拉朽用来形容眼前的战况真是再确切不过的了。 【圣火教】带着数以百计的各门各派的修士,轮番前来攻打南山。 一时间,各种飞剑争奇斗艳,各类法术竞相绽放,倒是极为热闹。 来来往往的修士,有不少都看到了李宏一行,但他们如今都受神教拘束,没有一个敢随便旁生枝节的。 李宏一行人看了一阵,正要离去,突然有修士落云来到不远处。一个浑厚的声音惊奇地呼道:“前面诸位可是【天然宗】的……同道?” 李宏早已经认出来人,正是十年前在十八重楼之地遇到过的【取火门】的掌门连存极。当年他的【取火门】被怪鸟所困,是李宏出手擒住了那个可以化鸟的怪人,然后嘱咐他束住怪人三日,等他们回去。可惜当年与邪教激战连连,李宏等人没来及回转。后来虽然派了弟子前去打探情况,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整个【取火门】消失无踪了。 连存极已经不认得李宏,但摔琴和禾木还保持着十年前少女的模样,所以他认了出来。 摔琴随即也认出连存极,一脸惶惑地问道:“当年你被邪教所困,怎么今日?……” 连存极顿时脸显尴尬之色,支支吾吾地说道:“当年……我没有听从几位道友的吩咐……最后……最后将翼无群放掉了……不过也好,我们【取火门】因祸得福,翼无群介绍我们加入了神教,如今我们也颇有规模了……” 李宏心中一凛,心说:“当年身神邪教横扫十八重楼之地,看来但凡有一点用处的旁门左道都被他吸收了进去。这个教主果然心怀大志!所谓有容乃大,他可真是做到了极致!” 正在说话,半空一阵禽鸟啼鸣,紧跟着一群硕大的怪鸟铺天盖地地朝着南山掠去。摔琴、禾木还有李宏都认出那怪鸟的来历,正是东海异种,被当年那怪人用邪法练就的分化之身。 李宏如今的修为远非十年前可比,不费吹灰之力便看出那怪鸟群中妖邪的所在,正是连存极口中的翼无群。经过十年修炼,其境界也已经从【元宝天地】攀到了类似【流光】的天地,虽然还没有进入第二境,但也已经比十年前大有长进了。 怪鸟一声怒鸣,显然是他也认出了摔琴与禾木,但一来有督军在侧,二来识得端木幽兰与李宏等人的厉害,所以不敢造次,只敢远远地催促连存极。 连存极干笑两声:“诸位道友、前辈、上仙,今日一别,咱们来日有缘再见!”他这十年间也从神教内部听说了不少关于【天然宗】的故事,知道【天然宗】也是非同小可的存在,因过去曾有过一点交集善缘,所以一直念念不忘,还记挂着可以重新建立联系。对于他这样的小门小派而言,结交越多的强援,立足才会越稳。 李宏看出连存极的心思,也有意安插一步闲棋在邪教之中,于是随身掏出一块【天然宗】的令牌,趁连存极临行前,递给摔琴,让她转交给他。摔琴识得李宏的意思,于是上前喊住连存极,低声说道:“咱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这令牌你收着,来日若有难处,来【天然宗】寻我。我们的门户在【我山】……” 说话的瞬间,李宏布出了一层禁制,但这禁制仅仅一闪而过,刚刚好屏蔽了摔琴与连存极的对话,在外人看来,全无异常。 “走吧!邪教今日必定会大获全胜,肯定是扬名立万。”李宏卷起祥云,径直往东北方向而去,将南山与神都甩在身后。经此一事,众人连游神都的兴致也没了。 李宏一行人刚走不久,洪涛和朱威两人驾着飞剑,裹着黑云回到南山附近。 朱威眼尖,远远望见山外数百修士正在轮番攻打门户,心中凛然,当下二话不说,调转剑光丢下洪涛就往南边走了。洪涛到此刻才真正醒悟过来,体味朱威的话,回想不久前自己的经历,顿时如遭雷击,惊惧之下竟然跌落云头,摔在一处草丛中晕死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再往南山一看,门户大开,众同门已经死伤殆尽,【黑山剑派】就此除名,树倒猢狲散。细细回味今日之事,若不是自己轻薄那两个女子,并且鬼迷心窍地随即追将出去,恐怕自己也已经遭了劫难。 一念及此,洪涛不仅没有反省自己二十余年里的胡作非为,反而觉得冥冥中自有天命,而自己是受天命庇佑的,并且那天命就是自己遇到的两个女子。 踌躇了一阵,洪涛驾起飞剑往北面飞去,他决意要追寻自己的天命! …… 沐初音从来不相信天命,她相信的是实力、苦功以及小心经营。但她没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大战。 前一日,沐初音带着沐晨玥四个师妹尾随一群巨大的蚂蚁越过【印木山】,一路往北而去。 蚂蚁大军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它们却似不知疲惫一般,不做一丝一毫的停留。如此连续不断地飞行了一夜,也堪堪走过了将近千里的路程。 沐初音斜眼看见一丝朝阳的光辉射来,正在思忖这群蚂蚁到底要飞向何方,就听蚂蚁群里传来一种抑扬顿挫的共鸣声,是由双翼震动以及口中哨声交混在一起形成的。 沐初音还从来不知道蚂蚁竟然也可以发出声音。 一阵轰鸣之后,蚂蚁群开始下降,就像是冲锋号吹响后开始进攻的战士。 沐晨玥惊呼一声:“师姐,这些蚂蚁长途跋涉过来,不做休整紧跟着就要战斗吗?” 沐初音还来不及回答,就见地面冲起一团火光,再看时,成千上万的巨大黄蜂趁着焰幕,从一片山崖里冲了上来。 那些黄蜂身体硕大,虽然仍不及蚂蚁,但却也有一米长短,浑身的‘绒毛’有针头粗细,密密匝匝,令人不寒而栗。不仅如此,尾巴上的蜂刺更是形如利剑,刺头乌黑发亮,显然是有剧毒,而身体下半截则不断闪烁着光芒,隐隐有火气流转。 这一来,不仅是沐晨玥感到惊奇,就是沐初音也目瞪口呆,如此奇特的生物,当真是闻所未闻。 两种巨大的虫子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没有任何的铺陈,没有丝毫的渲染,立刻陷入短兵相接的激战。 蚂蚁们疯狂地挥舞翼翅,张起巨口撕咬。 黄蜂们的数量更多,往往三五个一群,围攻一只蚂蚁,它们的尾刺就像是飞剑一般,出入自如,嗖嗖地来回飞舞,在空中一旋,就能扎伤蚂蚁。 沐初音原本对这些巨大的褐色蚂蚁没有好感,但此刻却心生同情,不忍心看着它们被黄蜂击败然后咬死。 正在犹疑要不要加入战团,一群黄蜂突然冲到眼前,放出蜂刺来攻,它们竟然看破了印木堂几人的隐遁之术。 沐初音再不犹豫,柳眉倒竖,喝道:“找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岛主 (四更!求个订阅!) 人总有一种思维定式,总觉得强者值得尊重,弱者值得扶持,但往往连谁强谁弱都没弄清,就开始爱心泛滥了。 沐初音终于知道自己也是这样的人,自己显然低估了蚂蚁们的战斗力,还不等她发招,蚂蚁群已经开始反败为胜。 巨大的黄蜂可以喷射烈焰,显得气势汹汹。然而,蚂蚁们远道而来,也不可能毫无凭借。它们的强大意志,便是克敌制胜的法宝。 这种意志不属于任何一只单独的蚂蚁,而是整个蚁群的团体意志。蚂蚁们的触角不断在空中扰动,将精神力汇聚一处,发出一道道类似【悟山】心灵攻击的法术。 头脑简单如黄蜂者,也同样经受不住这样强大的脑力摧残,前一刻还在耀武扬威,下一刻便凋零下落,化成一片黄色的虫雨,纷纷扬扬滚落山间。 沐初音还有沐晨玥五人也被这股力量左右,情不自禁地跟着蚁群落到山崖上,然后钻进了一个巨大的山洞。 山洞中传来阵阵花蜜的甜香,似乎是黄蜂们的蜂巢所在。 沐初音的神识介于清明与恍惚之间,一时想要转身出洞,一时又想随波逐流。清醒的刹那,沐初音瞥见自己的四个师妹就在身边,但发觉她们都在浑浑噩噩之中,早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蚂蚁们横冲直撞,遇到黄蜂便立即咬死。 后来蚂蚁杀得疯狂了,连自己也开始失去了控制,便开始互相撕咬起来,沐初音只觉得脚跟一麻,竟被一只蚂蚁给咬了。 …… 下一次清醒时,沐初音只觉得浑身酸疼,再看身边四人,年纪最轻的沐兰青不知道何时已经被蚂蚁咬死,浑身肌肤被吃掉一半,露出森森白骨,体内真元早已经泄掉了。沐初音心头一悲,万万没想到师妹会殒身在此。 “这群蚂蚁是什么来历……沐兰青也有第一境末段的修为,竟然忍受不住?……”蚂蚁们显然食髓知味,不再互相残杀,而是开始将目标击中在沐荀雪的身上,可是沐荀雪此刻痴痴呆呆,只管傻笑,却毫无反应。 沐初音急忙运转真元,想要破开控制自己的奇怪力量。【印木堂】依附【悟山】,多少学了一些精神类法术,所以身体极能适应心灵攻击。沐初音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她们这种特质才使得自己轻易就被蚂蚁群们影响了。 杀人之刀,亦是人之杀刀。 正在着急,山洞里一团阴风猛地刮出,大片的蚂蚁顿时萎靡下去,顷刻后化成了沙铄。沐初音立刻感到浑身轻松自在,束缚消失了。 异变来得格外突然,沐初音心生警示,立即挡在沐晨玥三个还活着但已经遍体鳞伤的师妹身前。 山洞里传来人的笑声。“不错,果然姐妹情深!” “你是谁?不要装神弄鬼!”沐初音鼓起勇气大喝一声,从后背抽出并未丢失的宝剑,剑心已经泛起光芒。 顿了片刻,山洞内断断续续地飘来一句话:“我是谁?……哈哈……贫道……风魔岛……之主!……” “风魔岛?”沐初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 风魔岛远在东海,距离天然山有十万里之遥。天然山距离【悟山】也有十万里之距。 自离开了神都不远处的南山,李宏一行走走停停,在途不止一日,这一天终于临近【悟山】。 一路上,遇到不少【圣火教】攻占道门庙宇的事,同时也遇到许多【圣火教】锄强扶弱的事。不少凡人自发地替【圣火教】扬名。很显然,在凡人世界里【圣火教】已经几乎是家喻户晓了。然而,在仙山之中,道门之内,一切如常,凡尘里的骚动根本影响不到这里。 道门五宗就像是历经沧桑,但却垂垂老矣的大智者,他们看惯了世间的潮起潮落,绝不会因为一个浪涛而惊呼。他们站在海滩的高地,静静看海,心如明镜,知道就算浪涛掀起得再高,很快也会退潮而去,用不着也不值得去关注浪涛里的所谓弄潮儿。这些弄潮儿自以为是,却不知道在自己之前,已经出现过无数同样的人,或者连人都算不上的小鱼小虾。 还没走进【悟山】,小妖怪徐似就感到一股极大的压迫感,以及一股极为陈腐的酸味。 大道士们最关注的永远都是如何飞升天界,就算有‘出世’与‘入世’之争,那也只是为了渡劫而做的必要准备。无论出世还是入世,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就算是李宏,已经历劫八次,总共九世为人,心心念念在意之事也是飞升。追查身神教,屈身天然宗,寻根探源,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渡劫飞升! “这就是【悟山】?看着不怎么样啊!”徐似忍不住叹息了一句:“除了有一股死沉沉的气息,这山既不高远,也不巍峨,道门怎么会选这里做传承?” 【天阙山】的潘畅几人已经在接近【悟山】时与李宏诸人分道扬镳,因为作为【天阙山】中阶修士,不请自来是对【悟山】的不敬。不然,此刻他们一定会鄙夷小妖怪徐似的无知浅薄。 李宏原本对三人另有安排,但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徐似并不觉得自己是无知浅薄,就算被道士嘲笑,其实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由,以及在自己在【圣火教】的前途。一路上他都在想方设法要逃走,既然李宏那道法术解不开,因此自己不得不说尽真话,但如果成功地逃了,那不就不用回答李宏的问题了吗?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行的解决方法。可惜,李宏看似漫不经心,却没有留给徐似一点逃跑的机会。硬着头皮,徐似只得跟来了【悟山】。 摔琴看了看变身成书生模样的徐似,只见他戴着高高的方帽,因为身材矮小,而显得十分滑稽。“你懂什么?【悟山】可是三十六层洞天,层层相套,广大得很呢!”摔琴虽然没来过【悟山】,却听李宏多次提起,所以知道【悟山】与【天然宗】在布置洞府的方法上有几分相似之处。 徐似一撇嘴,显得不以为然,但却不敢回嘴。因为摔琴身边的禾木正露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拳头举得高高的,似乎随时都会一拳揍过来。 对于李宏和端木幽兰,徐似随时都保持着无比的恭敬态度。但两人除了有问题时,一般也不搭理徐似,所以徐似不必过分担心。反而是禾木,一路上没少欺负自己。他看着禾木的拳头,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躲到了广凌高大的身躯后面。 广凌整肃了一下衣衫,开口问李宏:“师叔,咱们现在就进去?” 李宏一笑:“不进去也不行了!已经遇到熟人了!” 一道黑影突然来到近前,不知道是刚刚从【悟山】出来,还是要马上回去【悟山】,只听他阴测测地说道:“你们好大胆子,竟敢追来【悟山】!”(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悟山 李宏早就看出面前的黑影是宋清平,见他此刻还在色厉内荏地虚张声势,于是忍不住打趣道:“宋长老,你都已经遍体鳞伤了,还要逞能吗?” 遍体鳞伤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李宏目光如炬,的确看出来宋清平法体受了一些损害,显然是与人斗法吃了一些暗亏。敢于对【悟山】大长老动手,并且能占据上风的人,在【悟山】也是屈指可数,由此可见【悟山】分化严重的传言不虚。 宋清平躲在一团虚影后面,不肯现身,但是却惊讶于李宏可以看破自己受了轻伤的事实。他正在心里狐疑不断,突然产生了一丝奇幻的感觉,似乎感觉自己认得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且那是许多年前的旧事。 奇幻的感觉还在持续,一切都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摇曳不定。宋清平忽然意识到自己中了一道法术。等他清醒过来时,李宏等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悟山】的【连环洞天】承袭自三教时期的【玉教】,三十六重洞天层层相套,神奇莫测,当真是闻名遐迩,天下皆知。李宏第一世时曾是【玉教】弟子,住过【连环洞天】,所以对此地的机窍比较清楚,他不耐烦跟宋清平纠缠,所以暗地使出一道攻击心念的法术,迷住对方,然后带着一行人闯入了【悟山】。 其实,道门五宗里有不少大道士都晓得进出【连环洞天】的粗浅法门,因为这【连环洞天】传自【玉教】,在【悟山】一脉成形前,便已经存在了很多年。而【玉教】的传承并不仅仅只有【悟山】一脉。 如今的道门五宗,只有中央【玉清门】独自承袭了三教中【耽教】的道统,其余四家则是分别继承了【隆教】与【玉教】的道统。 所以,李宏既然号称继承了【苍茫山】天机长老的衣钵,那么就算他知道怎么进出【悟山】的方法也不足为奇。当然,他自称是李宏传人的事,实际上还没在道门内家喻户晓。 除了端木幽兰,余下诸人都是初次进入【悟山】,只觉得眼前一阵炫白,随即便出现在了一片青山绿水之中。未见其景,先闻其味,早有一股暗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睁眼看时,面前是‘祥云吉地成景,仙鸟瑞兽聚群’。祥云盖天铺地,静而不动;吉地堆金砌玉,煌煌耀目;仙鸟飞掠祥云,鸟走云驻;瑞兽足踏吉地,兽腾地留。真真是一片人间圣境,景观自然天成,气氛宁静祥和,比【天然宗】的神木世界少了几分匠气,多了三分灵秀,让人醉心其中,不忍离去。 摔琴看着眼前的景致,第一个忍不住惊叹出来,不住地夸赞眼前奇景:远山与白云交相呼应,绿荫与流水对映成趣;仙鹤高飞云上,朱雀低跃枝头;麒麟徜徉原野,貔貅浮沉溪涧。各种奇珍异兽数不胜数,诸多奇花异卉争奇斗艳。 不仅是摔琴,就连广凌也看得痴迷,禁不住地颔首说道:“同为道门五宗,【崖山】虽然雄奇,却没有这般的隽秀。” 舍下众人惊叹不提,李宏一马当先,卷着一行人飞过虽然灵秀无比但实际上空无一人的‘人间仙境’,径直朝着世界中央的一处山头飞去。【连环洞天】与【天然宗】的设置类似,也是山中藏山,所以进入下一层世界的入口就在【中央天山】之内。 一连穿过数个不同风光的奇幻世界。众人见识了冰雪飞舞,银蛇蜡象,但却温暖如春的【春暖冰原】;又经过了四季如春,仙草灵药取之不尽的【天材地宝库】;还经过了群星飞坠,岩火升腾,貌似末世,但却生机盎然的【炼域】;更经过了光炫迷离,幻像迭起的【心想事成乡】,其中的精妙离奇,竟比【万仙谷】外的【六星宝塔】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摔琴惊叹得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李宏笑道:“所谓观泰山而小天下,正是因为见过了宏大世界,才能懂得什么是小大之辨。” 摔琴不住地点头:“过往我诚然是只井底之蛙,今日见过这等旷世宏观后,才晓得世界至大!” 禾木小脸绯红,也深有同感,比起摔琴更要震惊。 就连小妖怪徐似也再不敢夸口说嘴,连连摇头:“道门五宗竟然占据了这等仙府胜景,天下至尊,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正要再穿过一道世界,然后进入并列成行的第十六层、十七层、十八层与十九层洞天,李宏却被一道奇怪的法术阻挡在了外面。 【悟山】的【连环洞天】,绝非简单的一层洞天套着一层洞天,各个洞天之间或者互套,或者平行,或者交叉,或者相背,更能调整互换,变化多端,不一而足。外面的十五层洞天各有奇观,但并无人居住,各大宗派的大道士都知道进出之法,但从第十六层洞天开始,便是【悟山】弟子居住与修行的所在,几万年来【悟山】不断修改并加强洞天外的禁制,所以到了此地,还想来去自如,便不那么容易了。 李宏前一世是【苍茫山】长老,对【悟山】新近添置的禁制,也有所了解,因此才敢大胆地往里面闯去,没想到还是被人给阻挡住了。 “来者何人?”一个阴柔的声音从面前巍峨的四峰巨山传来,听不出声音具体的方向,不知道说话的人躲在哪一个洞天的入口。 李宏此来是为了化解宋清平与【天然宗】的纷争。他知道就算【悟山】分化了,但首要的还是得先见到掌门结玉子才行。李宏了解结玉子的为人,自信可以说服他;而且只有见到结玉子,李宏才能弄明白所谓【求真会】的来历;不仅如此,李宏还要找到机会向他发出警告。 “飞升即灭”,这是一个套在道门五宗头上的巨大诅咒。李宏没办法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的细节,但仍然希望通过暗示的方式,帮助老友渡过一劫。 “【天然宗】天机长老刘满携门下弟子,并【玉清山】道友端木幽兰、【须弥剑派】广凌叩拜山门,请通报掌门结玉子道长!”李宏不想再动手了,于是跨前一步,行了一个道门的正礼,依规矩拜山。 沉默了片刻,对方冷笑了一声:“都已经闯到这里了,还假惺惺地拜什么山?【天然宗】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掌门是不会见的……【玉清门】的端木幽兰?就是你师父在不断倡导要道门弟子都入世修行吧?哼哼!【悟山】可不是【玉清门】,没有人会宠着你!请回吧!” 李宏心一沉,明白自己遇到的正是一个【求真会】成员的大道士。看来不得不动手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阴阳 宋清平觉得自己只不过晃神了片刻而已,却不知道就在这‘片刻’功夫中,李宏一行人早已经穿透了十五层洞天,来到了【悟山】的腹地。 宋清平心中有气,不仅仅是因为在【天然山】受了挫折,更因为原本以为可以信赖的同伴,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落井下石。 “待我恢复过来,今日得罪我的人,我一定要十倍偿还!”宋清平十分恼火,急匆匆地往【悟山】腹地钻去,心里则在担忧师父结玉子的安危。 与此同时,已经身在【悟山】之中的李宏突发制人,猛地往前一窜,瞬间发出百余道高深的法术。 法术的种类很多,既有五行法术,又有攻击心念的法术,还有空间法术,各种法术彼此掩护,形成一股洪流。 那隐藏在洞天中的人先是冷笑一声,随即惊呼一下。李宏的法术内敛深沉,初看时,平淡无奇,甚至有些不合时宜过于张扬。但正是这股张扬的劲头,迷惑了对手。 当冷笑过后,那道士突然发现李宏的法术看似简单,却错落有致,一环套着一环,层出不穷,远非自己一时半刻可以化解的。 “你的手法很纯熟!”隐藏的道士说完一句话,就再也来不及吭声了。 而李宏早已经看准路径,径直往里冲去,但是他与端木幽兰合力带着四人,也不轻松。 过了片刻,一团若有若无的气息从几个洞天的入口处蔓延出来,这团气息看似缓慢,但实际上却是快极若慢,还不等李宏钻入其中一个洞天,自己的百余道法术便被这股气息给吞没了。 摔琴、禾木还有小妖怪徐似根本看不出端倪,也感受不到异常,但广凌却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妥。他也想帮李宏一臂之力,于是将挂在脖子上的整串铃铛一股脑地扔了出去,若干飞剑顿时化形出来。 李宏惊呼一声“不好!”,来不及出手,广凌的数把飞剑便被那团若有若无的气息捕捉住,瞬间被挤得破碎成粉。 【悟山】本身便是一件无上至宝,敢在这里动用刀兵者,必遭反噬,所以李宏只用法术,却不敢让端木幽兰使用她的【金铜兽面纹斝】。如果【金铜兽面纹斝】现身,两个至宝必然要赌斗一番,到时就难以脱身了。 面前的道士显然动用了一点【悟山】本体的力量,但【悟山】本体至宝,非同小可,最重要的用处是稳固【悟山】各处洞天,所以对方能调用的力量有限。 李宏不忍心看广凌失掉所有【玲珑诀】,急忙施展幻术,转身去捞余下的飞剑。 隐藏的道士仔细观瞧,透过层层幻境,终于瞅准机会,一道法术击来。 正在此时,随后而至的宋清平看见了躲在暗处的大道士,却因为李宏的幻术,没能看清李宏等人的所在。 “姜明岳!没想到吧?贫道逃出来了!”宋清平刚刚在悟山外被人围攻,侥幸脱逃,没想到刚刚脱身就遇见了李宏,所以狼狈不备之下,又被李宏施法迷住了心窍。好不容易摆脱,正在心急火燎地往回追,正好碰到了姜明岳放出的一道法术。 事有凑巧,宋清平其实不光是在追李宏,他本人更是着急要回【悟山】腹地洞天。两者凑到一处,宋清平也顾不得再分什么轻重缓急,于是扬手放出一道法术,瞬间将姜明岳的法术抵消掉。 李宏长吁一口气,侥幸避开,心说:“真是冤家路窄,躲在这洞天中的竟然就是秦岚儿的亲传师父,【悟山】的姜明岳。” 姜明岳的资历在【悟山】要比宋清平老得多,将近两千岁的寿数,第九阶的顶尖修为,【悟山】结玉子之下,或许就是他修为最高了! 李宏前世与姜明岳有过一两面之缘,但彼此并不熟悉。 “宋清平?哼!你动作倒是很快!没想到骆清河竟然没有拦住你?” 宋清平哈哈长笑:“就凭骆清河?哼!姜明岳,我万万没想到你们三个竟然敢背叛【悟山】?” 姜明岳心里着急,想要拦住李宏等人,但转念想到眼前的宋清平才是此刻最大的麻烦,于是当机立断,封住此刻唯一能通往【悟山】腹地的第十八层洞天入口,留下其余几个洞天的门户,任由李宏进出。 “什么叫背叛?我等与【悟山】共存亡,背叛的是谁?” 宋清平怒极:“敢设计暗害掌门,还敢说不是背叛?贫道瞎了眼,听信你的谗言,加入劳什子的【求真会】……姜明岳,你看招!”宋清平缠住姜明岳不放,其实是想闯进【悟山】腹地。 李宏则趁着两人缠斗,闪身进了一个洞天。 悟山的【连环洞天】变幻不定,现在的李宏不知道底细,所以并不晓得唯一可以进入悟山腹地的第十八层洞天已经被封,所以自己带着几人其实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李宏不知道这是死胡同,洞天里的年轻弟子也不知道,他们在洞天内潜心修行,不知道己所在的洞天已经无法跟悟山其他洞天联系了。 第二十层往上的若干洞天,用以存放悟山最机密的典籍,最重要的法器以及最奇妙的丹药,是专属于各大长老以及掌门的门中禁地。 在修入第三境之前,所有年轻弟子都居住在从第十六层到第十九层的四个洞天之中。 李宏慌不择路,进入的正是第十七层洞天:妙境天国。 一进入洞天,摔琴和禾木便忍不住惊呼起来,原来这一片世界竟似漂浮在云端之上,无论山峰,宫殿,庙宇还是湖泊都在云遮雾绕之中,一片祥和。 摔琴忍不住走到云边往云下观望,不看则已,一看更加吃惊。她赫然发现天空之下竟然是一个‘镜中世界’。所谓的镜中世界,换言之,所有在云端之上的建筑、地形或者物品在云下都有一个与之相对应但却颠倒的存在,犹如倒影一般。比如山峰,云上奇峰直插天穹,而云端之下则有一座一模一样的青峰,倒插直下。仔细看时,云下的天空也如同云上的天空一样,无远弗届,无边无垠,辽阔深远,令人叹为观止。 小妖怪徐似趴在云边,目瞪口呆,茫然失措。 李宏解释道:“这【妙境天国】还有一个别名,叫做【阴阳境】,云上世界为阳,云下世界为阴。【悟山】弟子在这里修炼,白昼时入阴界,夜晚时来阳界,阴阳调和,故而进益极快!” 摔琴忍不住艳羡不已:“难怪道门五宗的弟子修为惊人,有这般洞天福地,旁人真是难望项颈。” 众人还要说话,端木幽兰突然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太阳下山了,悟山弟子要返回阳界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争论 凡尘之地,人死如灯灭,没有阴间存在。但在悟山之内,却有一个阴界。 李宏将自己以及众人都变换了形状,然后静默地立在云边,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起眼。 转眼,落日降到云层之下,天空中开始出现月光与星光。 就在日月交辉的瞬间,一队穿着【悟山】仓青色道袍的年轻修士踏着祥云,从云层下面飞升上来。只见他们浑身寒露,风尘仆仆,似乎走了极远的云路。 李宏知道悟山【连环洞天】的奇妙,晓得其九转曲折,路径难认,所以想着趁机打探一下前往【悟山】腹地的方向,这才没有隐去行踪。 果然,当先落云的一个中年道士,一眼望见李宏几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作揖问道:“几位师兄、师姐,不知是哪座峰头的弟子?好眼生……怎么比我还快就从阴界回来了?” 【悟山】弟子传承一共十一峰,分别继承十一位祖师的道统,所谓‘峰头’只是一种说法。【悟山】本身并不是按照峰头来安排弟子的。 李宏对道门五宗门儿清,自然知道底细。同时也猜到【悟山】的内门弟子起码有逾千之众,传道又有早晚批次,彼此未必都认得,于是毫不迟疑,便笑着回道:“我们几个都是【识真峰】刚刚凝丹的弟子,所以……” 李宏话没说完,那道士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刚刚凝丹结束的师弟师妹啊,想必是从【梨山】来的?怎么赶在这个时候来了?错过了这一天的功夫啊!不知道哪位教习护送的你们?”他的修为远在李宏与端木幽兰之下,所以根本看不出端倪。 李宏正在思索该如何回答,那中年道士身后有人嚷道:“师兄,你别走,刚刚的问题咱们还没说清楚呢!”就见一个瘦高个子的年轻道人快步流星走到近前,扯住中年道士,神情激动地说道:“我觉得道士就是不该入世,修道者,求的就是超凡脱俗,为什么要到尘世里去打滚?对修为有什么好处?师兄你刚刚说的话可是毫无道理!……”语调虽然激动,但言辞却不失恭敬。 中年道士被年轻道士勾起之前的话头,又受不了他当面驳斥自己,更忍不得他的荒唐论调,于是也立即情绪激动起来,再顾不上李宏诸人,转身跟那年轻道士展开了争论:“道士修行,归根结底是要追求长生,要长生就得渡过天劫飞升紫府!为什么飞升艰难?那都是因为道士的心境……大道士的修为哪个不高?法术哪个不强?照理说,都足以应对天劫,足以飞升,为什么屡屡失败呢?是因为心境!因为心境不稳,所以在渡劫时不能全神贯注,不能心无旁骛,不能舍生忘死……因为不能忘死,反而是寻死……!” “非也非也!师兄此言谬矣!谁说修行的终极就是要长生?” 中年道士闻言忍不住哧哧讪笑几声,露出明显的不屑神情:“这还需要争论?谁不知道修道就是为长生?!” 此言一出,立刻有不少人附和。 年轻道士忍不住提高嗓门:“修行当然还有别的目的!比如自我完满,比如探索更深次的知识、奥妙……”年轻道士身后又几个年纪相仿的道士闻言都点了点头。 中年道士忍不住大笑:“你说的这些都是微末细节,小门小道,若是不能长生,你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不能长生又怎么去圆满?不能长生又如何探索无穷无尽的知识?” 年轻道士一时语塞,无言以对。愣了片刻功夫,这才反问道:“好,就算一切的目的都是要长生!可入世又能有什么帮助呢?入世能帮助道士整肃心境吗?这是笑话吧!花花世界迷人心智,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而且别忘了,咱们是修士,人间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在人间锤炼心境是本末倒置吧,就算要淬炼心境也该是回归山野,远离喧嚣,如此才能获得平静……出世派的宗旨就是为了培养道士的心境,这个师兄不会不知道吧……” 年轻道士这段话说得在理,顿时赢得一片喝彩。 中年道士本来眼对方落在下风,正在得意,冷不防年轻道士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竟然扳回了一程。但他也不慌张,只使劲摇摇头:“狭隘!狭隘!谁说培养道士心境就该远离尘世?谁说道士心境就该绝情弃欲?在深山荒野里培养的心境,都是自我粉饰和伪装的产物,是经不起考验的。只有入世历练,经过红尘万劫考验后的心境,才是真正的心境。不信你走着瞧,那些退隐山林,走‘出世道路’的大道士们一定会在渡劫时吃大苦头的……” 这话说得有些太满,人群里立刻迸发出不同的声音,转眼间二人争论演变成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李宏几人站在旁边,似乎是在静听辩论的旁观者,显得十分自然。其余的道士要么在低头思考,要么已经加入了争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几个眼生的人。 徐似啐了一口气,低声说:“乖乖,这些道士争论的话题可真够形而上的……而且争起来的架势还挺吓人……” 李宏一笑,对两人的观点不置可否,暗示端木幽兰从侧面离去。原本想打探点消息,但看样子,面前的争论一时三刻不会停歇。李宏不愿耽搁,于是寻摸着另找出路。 “从刚才的争论来看,【悟山】的确已经分化十分严重。大道士们的分歧难以窥探,但从中阶道士的反应来看,出世与入世之争显然已经甚嚣尘上了!”李宏皱着眉思索,缓慢地从人群外围离开。“想必【苍茫山】与【天阙山】情况也是类似。”李宏想起御龙子提起的【苍茫山】的情况,以及潘畅提起过的【天阙山】的情况,不由得略微感叹。 “怎么?对争论不感兴趣吗?”一个略显单薄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宏微微抬头,看见在人群外赫然坐着一个身材淡薄,满面笑意的年轻道士。道士的鼻子很高,嘴唇很薄,因为总是上扬的缘故,所以显得笑盈盈的。更因为坐着的缘故,腰身以下都被云雾遮盖,所以显得有些滑稽。 “几位是从【梨山】刚过来的?” 李宏笑道:“你刚才都听见了?”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与众不同的道士,李宏心里突然有了新想法。(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道士 【梨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处洞天的名称。新入门的年轻弟子都住在彼处,接受教习的监管,一直要等到凝丹成功,才能离开,然后住进第十六层与第十九层洞天之间的任意一个。 悟山门阀很大,仙山洞府也很大,所以门人弟子之间没有见过,彼此不认识,都是十分正常的情况。 李宏现在已经想到如何回答刚刚那个中年道士的问题了,所以当他看见薄嘴唇的年轻道士时,忍不住淡淡一笑:“你对争论也不感兴趣吗?” 年轻道士起身拍拍粘在道袍的残云,这才走过来作了一揖:“不是不感兴趣,是实在听得太多,有些腻味了。争论太多,行动太少,没有进益……” 众人都没想到,年轻道士竟然身材颇高,比一般人都要高出两个头去。 “看来你们的争论已经持续很久了?” 年轻道士昂头想了想,然后掐指算了算,这才看向李宏,并点点头回答他的问题:“是啊,这样的争论也开始七、八年了吧?起初的时候,大家只是对道门前辈飞升的事有些不同看法,渐渐的,大家对世界的根本产生了不同看法,对大道真谛也产生了不同的想法,对修行的道路有了不同的说法……其实,这些所谓的不同之处吧,一直都存在,只不过从来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突然有一天所有不同的观点都不约而同地归为了两派,集中了起来,于是矛盾就尖锐了。出世还是入世?针锋相对,谁也说服不了谁……” 年轻道士显然已经想过了很多,所以滔滔不竭。 虽然此刻他没有加入争论,但恐怕在心中与自己的争论却是一直没停,这一点从他的言辞可以看出端倪。 端木幽兰没有说话,但却吸引了对方的注意。那年轻道士一边说,一边盯着端木幽兰打量,广凌在身后便有些不乐意了。 “争论来争论去,要我说,还是入世的好!就算飞升不成,总算在人间混迹过了,总比在山上清苦一辈子的好!”道士的话说明他要么是在【悟山】出生的,要么是在极年幼的时候就上了【悟山】,所以对人间颇有几分未知的向往。 广凌本来对入世还是出世没有意见,因为他是剑道中人,一直都在人间生活,但此刻却对那道士的嘴脸十分不耐,闻言冷笑一声:“修道之人就该潜心静修,整天想着入世,想着人间花花世界,真是不务正业!” “道友所言极是!”那道士闻言立刻挺直了身子,打量了一下广凌,不仅没有介意,反而正色说道:“多亏道友提点!不然我就中了【入世派】的圈套了!” 道士很精明,他虽然听见李宏说自己一行人是从【梨山】过来的,但却看不破李宏和端木幽兰的修为。他生性持重,所以没敢称呼对方为‘师弟’和‘师妹’,而是用道友称呼,以免喊错了辈分。 广凌见对方没有继续纠缠,于是冷哼了一声。哪里知道那道士生性戏谑,刚刚才正正经经地说完话,却立刻上前一步,紧跟着拍了拍广凌的肩膀,做出一副相熟的模样:“道友啊,你的话说得漂亮,可是我看你怎么好像凡心大动,恨不得在人间混迹似的。说!你是不是【入世派】的人?” 广凌一窘,正要回嘴,却被徐似抢了先:“没错没错!他就是入世派的,入世多好啊!金玉美酒,妙龄佳人,荣华富贵,受之不尽!……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真是想想都让人浑身激动……” 那道士闻言,一双眼珠瞪得老大,似乎也跟着激动了起来。立刻撇下广凌,然后靠近徐似:“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真的!” “我不信!你是个妖怪,连道士都不是!” 年轻道士一句话让徐似愣了片刻,但他随即看到李宏的眼神,平淡而镇定,于是猜到李宏也许早就知道对方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当下也不再惊慌,反而点点头,十分诚恳地回答:“妖怪说的话也有可信的,道士的话也不全是可信的!” 摔琴和禾木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刚刚在外面斗法的事,还让她们心有余悸呢。摔琴忍不住胡思乱想,开始猜测这个看似年轻的道士会不会有什么不凡的来历。但她看到的李宏,也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完全没有任何吃惊。 “这句话在理!”年轻道士看了看李宏又看了看广凌,然后有些拿不准主意的问道:“这个妖怪宠物,是你们谁养的?” 原来年轻道士虽然看出徐似是个妖怪,却没有因此生疑,还以为徐似是某个人的妖宠而已。道士养个妖怪当宠物,虽然不常见,但也并不稀奇,尤其是有来历的道士。 广凌木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摔琴,摔琴同样茫然失措。李宏没有说话,却传音给禾木,让她认领徐似。 禾木本来站在摔琴身后,突然脑海里听见李宏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我的……他是我的妖宠!” 徐似闻言,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禾木会说出这话,但他可不敢反对,于是唯唯诺诺、勉勉强强地默默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如果不仔细观察,徐似点头的动作就会被人误以为是他脖子有些酸胀而已。 年轻的道士却弯着腰,饶有兴致地盯着徐似,见他真的点头了,这才如释重负似的站直了身体,嘿嘿一笑:“果然是世间自有颜如玉!连个妖怪都能缠上一个美丽的姑娘,那我……” 徐似被年轻道士盯得发慌,浑身湿透了,此刻看见他的花痴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将他鄙视了一万遍,面上却还是暖如春天的微笑。 李宏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身边的端木幽兰则露出一个淡淡的坏笑。她也看出来眼前的道士有一颗奇怪的道心,神智有些异于常人,所以李宏才千方百计地掉拨他的情绪,并且暗中放出数道法术在探查年轻道士的识海。既然明问不行,那就只能暗查了。 虽然苦修九世,但李宏对于精神类法术,却并不擅长。原因很简单,心念法术再强,对于飞升渡劫都是没有大用处的。对于大道士而言,五行术法,空间法术,以及赶山填海之类的神通对于渡劫才有帮助。 撩拨人心,那是旁门左道。 也许是李宏精神类法术不够强大,也许是面前的年轻道士天赋异禀,无论李宏怎么撩拨他的心绪,他的识海却始终没有开放。李宏从他这里,没有得到前往悟山腹地的路径。或许,年轻道士本来就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出路 李宏放纵小妖怪徐似跟年轻道士说话,任由广凌与年轻道士争论,借以撩拨对方的心绪,但最后却一无所获。 扭头看时,云端上的争论还在持续。也许未来道门五宗的前进道路就会在这个寻常的小争论中诞生,但李宏不感兴趣。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离开这个洞天,前往【悟山】腹地。可惜,就连原本进入此洞天的入口,李宏也寻不到了。显然外界有人改动了禁制。 “是哪个教习带你们来的?”年轻道士还是有他的好奇心,于是七拐八扭总算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李宏早有准备,随意地答道:“不是哪个教习带我们来的。是大长老姜明岳带我们进来的!” 年轻道士身材颇高,本来低着头看李宏,闻言忍不住将头一仰,差点没往后摔倒。他讪笑道:“我不信!啧啧,你是打趣我的吧!姜明岳大长老?怎么会亲自送你们来这里……我不信!” 李宏坦然自若,因为他的话原本就是事实。可不就是姜明岳送自己进来的么?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是李宏自己从几个洞天中选择了一个而已。 年轻道士继续讪笑着,不自禁地打量李宏和端木幽兰,觉得两人不像说谎。越看越觉得李宏的话是真的。 “你没有骗我?” “谁那么无聊会骗你!”广凌不耐烦,在李宏身后插嘴。他还在记恨对方盯着端木幽兰的眼神。不止是之前,刚刚那年轻道士都还在一边说话,一边不老实的看端木幽兰,那眼色虽然说不上猥琐,却也令人生厌。 李宏不说话,显得高深莫测,那年轻道士反而信了。“好吧,我相信你了!姜长老送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呢?”年轻道士一直都觉得李宏和端木幽兰的来历不凡,绝对不是普通的同门师弟、师妹,直到李宏说出姜明岳这个名字,年轻道士才隐隐抓到了一丝‘原来如此’的感觉。 李宏继续不回答,却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在暗示这件事的后面其实隐藏着极大的秘密。如此一来,引得那年轻道士更加心痒难耐,十分迫切地想要立刻知道一切。 犹豫再三,眼看李宏拱拱手,似乎有要离去的意思,年轻道士再也按捺不住:“道友,是不是有什么秘辛?” 李宏摆摆手,摇摇头,叹叹气:“说不得,说不好!” “怎么说不得了?为什么说不好?我也是悟山弟子,而且是深受重视的很有前途的弟子!”年轻道士从李宏的口气里感觉到松动的意思。 端木幽兰暗自好笑,知道李宏是伎俩。 李宏走了两步扭头过来:“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你受不受重视?真怕信不过你啊!” 年轻道士闻言脸色一红,随即正色地作了一揖,紧跟着双掌摊开掌心朝上,然后翻转双掌把掌心朝下,最后双手合什,放在胸前行了个完整的道统礼仪。“贫道顽实,见过诸位道友!” 李宏见他认真,于是行了一礼,随口说了一个名字:“贫道文丙!” 端木幽兰与李宏默契无双,同样行礼说道:“贫道木幽。” 身后几人都明白过来,有样学样地行礼,报了假名。 顽实道人与众人见完礼,心情十分愉悦,笑嘻嘻地说道:“咱们现在就是真正认识了!说吧,大长老带你们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宏拉着顽实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道:“悟山分化了,你知道吧!” 顽实一愣,然后一乐:“知道啊,早就分化了!不然他们吵什么呢?”说时下巴扬起,朝着不远处的那群道士望去,同时露出一个‘早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对李宏郑重其事的样子显出一些不屑。 李宏看着顽实的表情,心里十分满意,紧跟着说道:“不光是下面的弟子分化了,上面的掌门还有大长老都分化了……不仅分化了,而且已经把争斗摆上台面了!” “哦?”顽实本以为李宏是装模作样,谁知道突然来了猛料,这才严肃起来。 “你不知道了吧?外面宋清平长老跟姜明岳长老已经打起来!危急时刻是姜明岳长老将我们送进来的,希望我们去给掌门报信……他怀疑宋清平要背叛悟山……” “怎么会?宋长老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哎,我就知道你不信!你要是能看见外面的情形,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李宏拿话挤兑他:“可惜,就算现在告诉了你这些隐秘的事实,你既不相信,也没能耐带我们离开这里!早知道就不说了……” 顽实禁不住别人激他,摆手道:“这有何难?悟山弟子只要在这几个洞天住过一段时间的,都知道怎么跟外界联络。要看外面的情形,要出去都不难!你们是刚从【梨山】出来,所以不知道底细。”顽实原本还觉得李宏不凡,但几句话说完立刻感到对方原来是真的什么也不懂,看来果然是刚从【梨山】出来的雏儿。不过顽实为人随和,心里想着,面上也不见怪。“我来看看!” 过了片刻,顽实脸色一白:“呀!这个洞天被人封住了,看不见外面,也出不去了!看来真有大事发生,你……说的可都是真话?” 李宏原本还不知道这洞天已经被封住,只是不大认得路径,所以想‘骗’个悟山弟子带路,此刻听顽实如此说来,心中才不由得微微一惊。 “千真万确,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李宏叹口气:“可惜你看不见外面,不然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歪打正着,虽然顽实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反而更加相信李宏的话了。因为除非真的是有天大的事发生,否则悟山洞天绝不会关闭。 顽实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姜明岳会选择让李宏送信,更想不到李宏一行人可能是从悟山外面来的。此刻的他,心里只想着悟山的安危,以及掌门的安危。 李宏的话原本就是半真半假,只要年轻道士看一眼外界,只要他发觉宋清平真的在跟姜明岳斗法,估计就会相信自己了。现如今,虽然顽实没看见外界,却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帮助李宏。只见他得意地一笑:“你们运气很好!碰到了我!我知道秘密的方法,可以离开这个洞天!” 李宏闻言一笑,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诡谲 李宏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歪打正着,随便遇到一个有些神神叨叨的年轻道士,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知道出入悟山洞天的秘法。 李宏原本就觉得顽实与众不同,不仅因为他的言谈举止不合群,还因为李宏的法术无法穿破他的泥丸宫。就算李宏真的不擅长精神类法术,那也是与第三境的大道士相比而言。顽实不过是第二境的中阶道士,如果不是天赋异禀,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李宏的侵袭。 顽实虽然看着顽皮,其实很实在,所以道号‘顽实’。他刚刚说的话也都句句属实,包括自夸的那几句,因为顽实的确很受器重,这才能学到突破悟山禁制的隐秘手法。 李宏一行人跟在顽实后面,穿破云层,在【阴阳两界】里绕来绕去。不大工夫,眼前一花,出了第十七层的洞天。 “喏!过了前面的那道门,就是悟山第三十六层洞天所在,叫做【大自在天】,是掌门的居所了!” 李宏大喜过望,上一次来【大自在天】已经是千年之前的旧事。这么多年,悟山早将【连环洞天】的禁制改了数遍,所以李宏已然不认得。 正要探身进入【大自在天】,一道电流般的法术,突然射来,李宏眼疾手快,用左手接住。那团法术立刻显露行迹,是一团蓝色的幽光,跳动不休。 “好厉害的噬魂之术!”李宏皱起眉头,因为对方的恶毒而心惊愤怒。 那道士跟之前的姜明岳一样,隐在某处,不肯现身。 道门修士修炼【斩魂术】是为了对付没有内丹的旁门修士,一旦出手几乎是百发百中。然而对于已经修成成型元婴的道门大修士而言,【斩魂术】毫无用处。于是悟山又发展出了更厉害的【噬魂术】,专门用来吞噬道士神魂之力。这道法术十分阴损,所以才激起了李宏的怒火。 顽实吃了一惊,暗道:“【大自在天】外面什么时候有大道士在把守了?”一念闪过,立即想到李宏先前说过的话,心里又想到:“文丙道友果然没有骗我,悟山肯定有人叛变了,现在掌门需要我!我得赶紧进【大自在天】。” 顽实是个实在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身子一转,又要往里闯,却没注意另外一道法术早已经来到近前。李宏不忍顽实受害,急忙一纵身,又伸手截住了另外的这一道法术。然而,这却是对方调虎离山之计,对付顽实的法术固然厉害,却不及另外射向禾木与摔琴的法术阴毒。 李宏来不及反应,就听禾木一声不吭地瘫软下去,滚在云驾上动弹不得了。 李宏与端木幽兰同时大怒,数道法术立刻发出。法术威力极大,就算冲不破悟山洞天的禁制,却似秋风扫落叶一般,不肯放过眼前的任何一寸空间。 那隐藏身形的道士迫不得已,只能现身出来,伸手破解已经逼到身边的法术。 “咦?是骆清河大长老?”顽实不仅有些手段,而且还有些眼力,竟然一下子认出了对方,忍不住喊道。 李宏暗道不好,心说:“这个道士太实诚,嘴巴又太快!不说破还好,如今你看破了人家的跟脚,岂不是逼着人来杀你灭口?” 果然,骆清河眼见自己身份被识破,立即恼羞成怒,解开李宏法术的瞬间,便又扔出数团法术来取顽实。 李宏看骆清河的架势就知道他是真的起了杀心,又联想到宋清平被姜明岳挡在若干洞天之外的事,立刻笃定了悟山不仅分化了,而且真正的剧变就在眼前。 “结玉子危险了!”李宏终于明白为什么宋清平没有【降魔杖】在手,估计被结玉子收走,拿去护身了。如果李宏没记错的话,除了【降魔杖】,结玉子手里应该还有一件至宝【天火灵晶】。如果同时需要两件至宝傍身,那只能说明结玉子要么临近渡劫,要么遇到了超强的敌人。 李宏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看来此次悟山之行不仅没有可能跟结玉子解释清楚前情,并化解误会,自己一行人反而要莫名其妙地卷入悟山的大纷争了! 端木幽兰见李宏稍有迟疑,猜到他心中必有所想,于是施展开来,顶住了骆清河的大部分压力。 骆清河惊呼一声:“贫道竟然没认出来你,你是端木幽兰?” 可惜年轻道士顽实还没听到这句话便被骆清河法术的威势震得晕了过去,被端木幽兰一团法术护在场中。 摔琴则搂着受伤倒地的禾木,一脸的焦急,躲在李宏身后。 小妖怪徐似吓坏了,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结交过不少圣教中的七丹大妖王,但像眼前这样层级的斗法,却是他生平初次遇到。 双方你来我往,什么动静都没有,徐似甚至都感觉不到场中任何法力的流动,也没有爆裂的声响和炫奇的光华,但越是如此,越让徐似惊惧。“我的天!什么都感觉不到,万一我被击中可就死定了!” 虽然看不见法术,但法术延后显现的效果却是惊人的,片刻后,整个空间似乎都震动起来。当然,这只是数个洞天之间的小小通道而已,就算是李宏全盛时期,手握法宝,也不可能真的撬动悟山本体分毫。 自古有语:悟山乃是人间天堂。以人之力,如何翻天? 骆清河的修为也是在第八阶,算是第三境中段的修为,与宋清平不相伯仲,比起姜明岳又差了一点,所以端木幽兰与他相斗并未处于下风。 李宏只微微出神了片刻,便加入战团,以二敌一,瞬间占据了上风。 并不十分明晰的骆清河的脸庞上,隐隐现出愠怒和焦急之色。不久之前,守在第十六层洞天以外的姜明岳已经将有人来犯的消息传递给自己,但他没有细说,自己根本没想到敌人里有【玉清山】的高手,更没料到眼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修士,手法还要更高超。骆清河心中记挂着【大自在天】里正在进行的大事,不由得越发着急起来。 “姜明岳?你不告诉贫道对方的底细,让贫道措手不及?你是什么意思?”骆清河的识海里一个念头快速闪过,让他忍不住心惊起来。“难道是借刀杀人?” 在如今风云诡谲的悟山,每个人的念头都变得奇怪起来,心思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谨慎多疑,骆清河也不例外。他堪堪躲开李宏的一道法术,然后便往【大自在天】中隐去,他要看看里面的情况到底怎样了。 “你做什么?”骆清河还没来及进入【大自在天】,一股巨大的法术之力拦住了他,耳边传来大长老王宗德的声音:“事还未成,怎可惫懒?”(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惊论 【悟山】六个大长老,除了宋清平以外还有三人也是【求真会】的成员。 姜明岳、骆清河以及王宗德,他们占据了悟山大道士的半壁江山。 而这一次也是他们三人发起的变动,想要从结玉子手里夺过掌门的大权,如果可能,还要同时把悟山不多的几件至宝抢过来。 【悟山】的分歧实在太大了,已经没有办法再隐藏与遮盖下去。面对一个即将彻底分裂的悟山,掌门结玉子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无动于衷与冷漠,这一点已经激起了悟山不少大道士的不满。 对于飞升渡劫的渴望以及畏惧,从最根本的地方撕裂了道士们的想法。 结玉子和其他大道士不同,他没有时间去仔细探究并纠正自己可能存在的错误了。因为结玉子距离渡劫越来越近,按照他自己的计算,最多最多还有二十年,他就不得不迎接飞升的考验,即使到时候雷劫未至,他的阳寿也要走到了尽头。 一旦身死,神魂无依,便只能附着在内丹上保持意识。但内丹本身是不能汲取灵气以及淬炼真元的,没有了法体的供应,内丹最终也会枯竭。换言之,如果雷劫不来,算上阳寿与内丹枯竭的时间,结玉子这个魂魄还能存在的时间不足百年。 百年而已啊,弹指即过。 结玉子感到了恐慌,所以他要将自己能调动的一切力量都调动起来,确保自己能够飞升成功。可是,【悟山】门中出现了一个讨厌的组织,叫做【求真会】,他们频频带来不利于自己的消息,让自己心烦意乱。如果有时间,他真的不介意亲自出手,将这个组织彻底瓦解铲除。但是现在的他却不能,也不敢这么做,结玉子甚至都不想听见任何有关【求真会】的消息,因为这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求真会】的一个论调。 下一个能渡劫成功的应该是【玉清门】的道士,而不【悟山】掌门。【求真会】是这样预测的。 就算是结玉子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推论有点意思。 【求真会】认真的地统计了过去五万年间飞升成功的例子,得到一个惊人的发现:渡劫飞升完全不是按照修为高低以及法宝强弱来决定的。而是好像在排队等待一样!除了有两次例外,基本上过去五万年间飞升成功的二十多位道门大贤,都是按照玉清门、苍茫山、悟山、崖山和天阙山的顺序在进行。任何不满足这个位次,而达到了飞升条件的,最后都遭了雷劫。换句话说,修入道门第三境,并且达到完满是需要时机的,绝对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必须正好赶上属于自己门派的位次,否则是无法成功飞升的。 上一个渡劫成功的是天阙山的妙义真人,所以一下个就该是玉清门的某位大道士。二十年前的李宏,十年前的红真人都是天下公认的道门大能,修行冠绝天下,却不能飞升成功,这更从侧面印证了这个理论的正确性。 “李宏啊,他的悟性比我高,手段比我强。还在很早的时候他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似乎无所不知,是个与众不同的家伙……可惜啊,他比我年轻,比我先达到三境完满,最后却还是遭了雷劫……难道那个顺序真的是不可违抗的吗?为什么呢?……”结玉子将思绪收回,看着已经堵在外面好几天的数个【悟山】长老,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想要夺权?哪是那么容易的事?结玉子将【大自在天】中掌门所在的【逍遥宫】用法术封闭起来,再不过问外界之事。“有本事,你们就攻破【逍遥宫】进来吧!还想蒙骗老道我?忒嫩了!”结玉子干瘪地一笑,然后想到什么,随即扬手一招,将已经赠给了弟子的【降魔杖】也收了回来。 …… 若干天之前,怂恿宋清平带着秦岚儿和【印木堂】去攻打【天然宗】乃是姜明岳几人一石二鸟的计谋。一来是替一个朋友办事,二来也是想调开宋清平。宋清平虽然是【求真会】的成员,但他同时也是结玉子的亲传弟子,所以在对付结玉子这一件事上,他不能和其余几位大道士同心同德。最好的办法就只能是调虎离山。 没想到【天然宗】十分争气,不仅缠住了宋清平,还逼得他使用了【降魔杖】。姜明岳几人觉得时机成熟,于是趁机设计进入【逍遥宫】,先是花言巧语麻痹结玉子,然后突然群起而攻之,却没想到被结玉子早就识破了机关,不仅打退众人,而且关闭了【逍遥宫】。如今内外隔绝,已经数日。 姜明岳、骆清河还有王宗德三人更将余下的数位【求真会】非核心成员鼓动起来,分派任务,将数重洞天的通道关闭,检视个峰头的弟子,以求稳定悟山,同时开始在【逍遥宫】外布置阵法,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攻破掌门的防御,逼他让出掌门之位,为下一位可以飞升的弟子腾出空间。 过了不久,宋清平败阵归来,损了【印木堂】不说,还丢了秦岚儿的性命。姜明岳故作悲恸,借机发难,将宋清平拦阻在悟山之外。 宋清平大怒,觉得自己身为悟山大长老,就算对战偶有失利,对方也无权如此对待自己,根本没想到姜明岳等人是另有阴谋。等宋清平在悟山外徘徊多日,数次斗法,这才惊觉,悟山竟然似乎已经与外界隔绝开来。等到他感到不对劲,准备拼着损伤修为,也要凭借【降魔杖】硬闯悟山时,结玉子却突然将【降魔杖】给收走了。 宋清平大骇,以为师父遇到了大难,所以在山外跟骆清河又狠斗了一场。可惜失去了【降魔杖】,又心事不宁的的宋清平不是骆清河的对手,正在狼狈逃脱之时,便遇到了李宏一行。 李宏使出幻术迷住宋清平,刚一进悟山便遇到刚刚检查完悟山洞天禁制,正准备回到悟山腹地对付结玉子的姜明岳。 外界的宋清平瞬间回神过来,知道李宏和端木幽兰要闯山,于是急匆匆地赶去。他并非是要对付李宏,而是存着借助李宏之力突破姜明岳的心思,所以他一现身便首先跟姜明岳斗在了一处。 李宏歪打正着,趁着宋清平与姜明岳激斗,带着众人闯入了悟山第十七层洞天,然后遇到顽实。顽实虽然年轻,却天赋异禀,懂得穿破各个洞天之间通道的法子,于是来到了【大自在天】之外。 眼看击退了骆清河,就要见到结玉子。骆清河的身后却杀出了一个王宗德。 “骆长老,宫内事未齐备,怎可退却!?” 骆清河冷笑一声:“王长老所言极是!贫道孤掌难鸣,正需要骆长老相助呢!你来得正是时候。” 话音未落,李宏的一团法术已经来到两人面前,咻一声轻响,化作万道【无极索】,要困住两人。 “雕虫小技!怎敢人前卖弄?”王宗德身形一拔,竟然在这洞天之间的狭窄同道中使出了一个【法天像地】的神通。(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激怒 王宗德的修为还在骆清河之上,虽然不及姜明岳,但也相去不远。 在一个狭窄的空间施展【法天像地】的神通,效果有多大,实在很难判断,这一点王宗德自然十分清楚地知道。他之所以要使出这个神通,完全是为了挡住一切来自于李宏与端木幽兰的法术,阻止任何一丝一毫的法力泄露到【大自在天】里去。 神目之下,无数的法术就像游动的灵蛇一般,七拐八拐地全撞到了骆清河的身上,激起无数电光。 王宗德闷哼一声,法体消失。 “好厉害的法术!”前后片刻功夫不到,王宗德便改变了口气。他万万没想到李宏的【无极索】是套中有套,而且无数法术前后相接,环环相扣,繁复灵巧,不仅威力绝大,而且存活能力极强。法体与大部分的法力抵消之后,仍有数个【无极索】在空中游走,瞬间寻到破绽,将王宗德的双臂与双腿缚住了。 骆清河复又现身回来,微微有些发冷地说道:“恩,大敌当前,的确不该随意退后!” 王宗德扬嘴一笑,体内灵光一闪,内丹急速旋转之下,便将法力输送到了法体的各处,不见任何的动静,那余下的数根【无极索】便被王宗德给崩断了。 王宗德正要说话,李宏又怎会容得他说话?顷刻间,又捏出了千余道不同类型的法术,然后铺天盖地,看似杂乱无章地就扑向了面前的两个【悟山】大道士。 端木幽兰识得李宏的手段,从旁协助,也发出了不下五百道法术。 这些法术就像是草原上驰骋纵横的骑兵,看似散乱,其实分工明确,自有章法。七、八道不同用处的法术紧盯一道枢纽法术,这些枢纽法术又紧盯一道总领全局的法术。 法术里有的是起试探作用,有的是起联系彼此的作用,有的则殿后准备随时冲锋。 两个【悟山】大道士手忙脚乱,却来不及解开所有的法术。因为李宏的动作实在太快,他体内第三境的内丹以及两次【零花】绽放后的道木又全力提供法力,源源不绝,全部被李宏变成了各有专攻的法术。 李宏其实打定了主意,既然【悟山】已经如此混乱,那么无论怎样解释估计也很难理清【悟山】与【天然宗】的纷争,与其在此耽误工夫,不如及早抽身。只是临走之前希望见一眼结玉子,给老友发出最后的警告。 所以,看似凶猛的攻击,其实是为撤离所做的铺垫。 端木幽兰与李宏不用说话,也不用传音,便能在战斗中明白彼此的意图。他们继续指挥自己发出的法术,脚底已经开始起云。 然而就在此刻,身后一道灰影闪动,李宏与端木幽兰的法术大军立刻溃败如山倒,因为那总领全局的一道法术被人给收走了。 紧跟着,失去了组织的法术开始按捺不住,随意的暴动起来,纷纷地将自己的威力恣意地释放出来。失去了目标和克制的法术,瞬间沦落为三流的术法。 “你究竟是什么人?” 来人轻喝一声。 不出李宏所料,随后赶来的正是姜明岳,看来宋清平被击败了。 骆清河十分狼狈,被李宏的法术削掉了不少头发,更扯烂了道袍。他看着往后退了若干距离,几乎已经躲在了姜明岳身后的王宗德,忍不住淬骂了一句,挪揄地说道:“王长老,这雕虫小技怎么还让你后退了?” 王宗德说了大话,如今颜面扫地,但他乃是勘破了大道的道门高士,又岂会轻易被言语所激怒?也更不会为一点小挫折而气馁,他嘿嘿冷笑了两声:“贫道大意了!骆长老,看来你之前抵挡不住他们,也是情有可原的!” 骆清河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此刻心里的阴冷,并不是因为在乎王宗德之前阻止自己退回【大自在天】的事,而是在心里对姜明岳以及王宗德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他此刻有所怀疑,担心自己会被对方当成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尤其是五宗渡劫之间存在顺序的问题被揭露之后。那意味着在若干年之内,每一个宗门都只有一个人拥有飞升成功的机会,而自己跟王宗德的修为差距不大,甚至与姜明岳之间也并没有不可跨越的鸿沟,所以最后的竞争必定会在自己这三人之间发生,并且注定了会十分惨烈。 李宏与端木幽兰全力施法,都没有注意到姜明岳是什么时候来到近前的。此刻被他破去了法术大军,一时间失去了撤离的契机。 姜明岳道袍一展,露出威武的脸庞,是个留着长髯的中年道士。 “天然宗?天阙山?你们真的要跟悟山为敌吗?” 李宏对姜明岳没有好感,尤其在知道他有意要加害结玉子之后,于是冷笑道:“悟山进犯天然宗在前,我此行本想解释解释,化解不必要的纷争。但看来却是入山无门了。你们门中的罅隙,我无意搅合,只要你无意再争,我等即刻退出悟山变是。” 姜明岳闻言放声长笑,笑得有些放肆。“我的爱徒秦岚儿死在了天然宗,你说我能放过你们吗?” 李宏眉头一皱,心说:“你诘问我们是不是要与你为敌在先,如今却要重提旧事,摆明了是你要纷争,又何必再问?这是戏耍我们吗?”心中这么想着,随即有了怒气。 果然,姜明岳继续大笑:“贫道生平最讨厌没有胆气的懦夫。既然都闯到这里了,却还不敢说是要与悟山为敌,你们真叫人瞧不起!” 李宏也不由得冷笑起来,不屑地摇摇头:“笑话!我等敢闯你悟山,自然是无所畏惧!只不过冤家宜结不宜解,好勇斗狠非英雄。何必做那莽夫之争?失了道门体面!更何况你弟子乃是鱼龙上人所擒,而且生死未卜,与天然宗何干?” 姜明岳止住笑容,盯着李宏,露出阴鹜的神情:“你说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我瞧不起你这样没有胆气的弱者。我不喜欢你,所以你讲的道理是没有用处的!你们今天休想离开悟山,天然宗也休想逃过此劫!等贫道料理完此间之事,便杀到那南荒之地,灭你满门!你又能如何呢?” 这一次,李宏真的被激怒了,他何尝怕过事,只不过存着息事宁人之心,不想再生事端罢了,没想到姜明岳此人却是这般蛮横,而且目中无人。于是当下连冷笑也省了,淡淡地说道:“我等你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力敌 姜明岳性格孤傲,这在道士中并不多见。道士们多是理智胜过情感,经常会有骄傲,但很少真的孤单。因为大道士身边总有大道士,小道士身边总有小道士,或许只有等【出世派】真的占据了主流,道士们都执着于追求自我的平静,并且远离尘世,也远离彼此后,孤傲的性格才会成为常态。 李宏冷静得吓人,悟山另外两个大道士罕见地感受到了战栗,这种战栗是对于强者的天然的畏惧,他们不由自主地都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姜明岳却像是被其他狮王逼近了领地的雄狮,他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战意高涨,因为兴奋而颤抖。 潮水般的法术突然涌起,没人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发动起来的。 李宏知道这是【悟山】特有的招数。 悟山号称擅长精神类法术,精神类的法术不仅仅可以攻击敌人的识海与神魂,更能将精神力凝聚成型,实化成念力。而念力既可以被直接作为武器使用,也能用以召唤法术。 念力召唤的法术,成型的位置可以远离施法者,所以常常给人出其不意的感觉。 李宏不擅长精神类法术,但他识得厉害,更知道诀窍。 狭小的洞天之间的空间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李宏以最快的速度放出一千多道法术,而且夹杂了众多的伪【晶核】。 姜明岳的法术还没到李宏跟前,便被拆解成了最基本的灵气,回归了天地。 骆清河与王宗德各自露出深不可测的表情,漂浮着,隐在洞天入口附近,观看姜明岳与敌人斗法。 常人看不见的场景,在两个大道士眼中却是异常清晰。李宏与端木幽兰等人犹如站在一个圆圈之中,四周则是不计其数的法术,狂暴不已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因为撞击而不断幻化出迷离的光彩。 李宏怡然无惧,屹立场中。 徐似吓得连眼睛也睁不开,摔琴则抱着禾木一脸肃然。小道士顽实还在昏厥,只有广凌跃跃欲试,想要助李宏一臂之力,却无从下手。三境大道士与只相当于二境修为的剑客之间的差距,在这里就表现得淋漓尽致。 姜明岳是三境顶尖修士的修为,但一口气放出的数万道法术,却被李宏瞬间拆解得七七八八,余下一点法术却又因为遇到了【晶核】而硬化,失去了效用。姜明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刚自己睥睨天下的猖狂劲头被本人不济的实力拉了后腿,这让他五味杂陈。 而李宏长袍无风自动,看不出喜怒悲乐。 端木幽兰知道李宏历经九世,经过的大战不下百场,小战则超过万数,所以经验老道,若不有法宝傍身,早已经击败了姜明岳。 姜明岳一咬牙,念出一道咒语,要在悟山洞天的通道内借用法宝之力。 【悟山】本体就是一件至宝,平常因为内中禁制重重,控制了它的威力,所以外人可以带着法宝来去自如。可如果要在【悟山】的洞天内,尤其在连接洞天的空间通道中驱动法宝,十有**会遭到反噬。姜明岳知道这一点,但他求胜心切,顾不了那许多了。 片刻后,一道异光浮起,犹如一团彗星撞向李宏。 李宏心生警示,认得那是悟山另外一件至宝【微光浮尘】。法宝发出的异光,非是寻常之光,而是波长极短的【混沌裂光】,被这种神光一照,再厉害的法术也会瞬间崩塌,变成游离的灵气。 关键时刻,端木幽兰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扬手扔出【金铜兽面纹斝】。那兽碗张开大嘴,竟然一口将对面的神光给吞了。紧跟着两件法宝彼此对撞,不停不休。 【悟山】本体立刻感到了威胁,开始晃动不休,可惜却被【逍遥宫】中的结玉子以绝大的法力和禁制控制住了,除了咆哮,别无他法。 姜明岳早知道端木幽兰带着【金铜兽面纹斝】,孤傲的他却根本不以为意,反而还想着跟这件法宝一决高下,所以当他请来法宝时,其实也在等着端木幽兰使用这件法宝。 结果不是姜明岳预料的那般,他不仅没有轻易战胜对方,反而连保持住不败都已经十分艰难。李宏表现出了超越常人的对于法宝的理解,【金铜兽面纹斝】离开了端木幽兰的手后,竟然变成了他撩拨法力的加成器。 姜明岳被逼得步步后退,忍不住吼道:“你们还不帮忙?” 王宗德显得有些吃惊,随即放出自己的手段来。骆清河则露出一丝冷笑,但也只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发出了法术。 即便如此,李宏与端木幽兰以二敌三,也未落下风。 姜明岳苦战不胜,恶向胆边生,突然想到调用悟山洞天内的灵气来碾压敌人。只不过,每抽调一个洞天的灵气,便有可能损伤其中的弟子或者灵丹仙草。 姜明岳孤傲的性格发挥了极大的决断力,他几乎只是稍微犹疑了一息功夫,便念动了咒语。 李宏惊呼一声‘不好’,准备让端木幽兰先走。 千钧一发之际,狭窄的通道内突然响起一阵笑声,与此同时,姜明岳发现自己想要抽调的第十七洞天的灵气并没有听从自己的命令来到面前。 “石圣英?你敢坏我的好事?”姜明岳抑制不住的愤怒,他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自己最瞧不起的人,破坏了自己的法术。 李宏趁机将法力聚在一处,准备反戈一击。 【悟山】六个大长老里,宋清平、姜明岳、骆清河还有王宗德都是【求真会】的成员。 而石圣英则是坚定的入世派,也是悟山里最不受欢迎的大长老。因为【悟山】的道士,还是出世派占据了多数。 “姜明岳,你太自以为是了。【悟山】还不是你说了算!你想囚禁掌门,想要抽调一个洞天的灵气,要想为所欲为?没那么容易!”石圣英现身出来,身边竟然还跟着宋清平。宋清平冷冷地看了一眼李宏,随即对姜明岳露出恶毒的眼神:“姜明岳,你堵住【大自在天】,陷害掌门,背叛悟山,该当何罪?(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无常 姜明岳嘿嘿冷笑,一抖衣袍,隐入虚空,消失在了悟山的洞天通道之内。 骆清河与王宗德互看了一眼,也随即隐退不见。瞬间,场中只剩下李宏一行人以及【悟山】的另外两个大长老。 宋清平冷冰冰地看了一眼李宏和端木幽兰,拱拱手:“前番多有得罪!”他本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此刻认错倒不是真的要一笑泯恩仇,而是眼前【悟山】危机深重,他不想再树强敌。而且在天然山外死掉的秦岚儿是姜明岳的亲传弟子,按照目前宋清平与姜明岳的关系,他再没有必要替姜明岳出头,所以与李宏之间的私仇已经不复存在。 石圣英朗声一笑,朝着李宏与端木幽兰行礼:“尊驾便是天然宗的刘长老吧?久仰大名!玉清山端木道友,别来无恙啊!” 【悟山】的大道士,端木幽兰几乎都见过,但真正有些交情的,却只有眼前的石圣英。因为石圣英是坚定的入世派,与花中人有深厚的交往。而【悟山】另外那一位大长老冷继贤则是坚定的出世派,如今在悟山深受众多中阶道士的欢迎。 …… 【大自在天】内,一派异世奇观:云朵在脚下流淌,河流在空中奔腾,禽鸟嬉戏林间,虎豹玩水溪涧。一伸手可以握住烟霞,吸口气有甘甜芬芳,所谓自在天,但凡心中所想,便有手中所得。 上一次进入【大自在天】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李宏禁不住心中微微感叹,眼前立刻出现一幅千年前的旧景,好在每人看到的大自在天内的场景都是不同的,人人皆有自己所想,所以人人皆有自己所睹。 一万个人眼里,便有一万个不同的【大自在天】。 徐似惊呆了,他看见成群的漂亮小狗往来游荡,不时地拿毛茸茸的脑袋来蹭抚自己。 禾木已经醒转,并无大碍,被摔琴搀扶着,不住地喃喃道:“这地方好美,有这么多的油菜花,还有玉米地,那边还有紫罗兰……” 广凌则满脸绯红,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徐似是个话唠,也藏不住话,听见禾木的喃喃自语,于是问道:“你们没看到这些小狗吗?我为什么没看见玉米地?……” 顽实还在昏迷,不然他一定会跳起来给众人解释一番,以显示他是深受重视的弟子。可惜,他现在说不了话,所以还是石圣英给几个年轻弟子讲解了一下。 李宏微微扭头,看向端木幽兰,发现她也在打量自己,就在这一瞬间李宏蓦地升起一股好奇,很想知道她刚刚看到了什么。 石圣英漂浮在最前面引路,他的身后则是衣衫褴褛的宋清平。宋清平本可以用法术加持,立刻让自己的穿着焕然一新,但他此刻却拒绝如此,非要保持一副狼狈的模样,以此来提醒自己必须要对加入了【真相会】的几个同门保持戒心。一旦进入了【大自在天】,想要保持敌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诸位,前面便是掌门所在的【逍遥宫】了!”石圣英手一指,伫立在云端,停止了前进。 李宏一眼望见,氤氲之中一股凝结成型的灵气将一座并不辉煌的宫殿裹在当中,再要往前进,已经十分不易了。 石圣英微微叹气,显露出不安与失望的神色:“掌门将自己关在【逍遥宫】内,隔断了一切联络,什么人也不见,什么话也不说……如今,悟山实际上已经是群龙无首了……” 宋清平毕竟是结玉子的亲传衣钵弟子,不顾一切往前冲去,一边飞一边喊着师父,再没有半点道门三境大道士该有的矜持。可惜刚飞出不远,就一头撞在禁制之上,发出巨响。再看时,宋清平浑身火光冲天,竟是被禁制点燃了衣衫。 宋清平大急,赶忙后退,扑灭了周身火焰。然后又呼唤了数次,更用师传秘法连连传音,都毫无反应,这才气馁下来。“看来师父是铁了心不见任何人了!” 石圣英点点头,苦笑几声:“让几位见笑了!” 李宏也叹口气:“世事无常!天下风云诡谲,道门内也暗流涌动,令人嗟叹啊!” 石圣英点点头,表示赞同。他虽然看不出李宏的底细,但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李宏的气势。加上李宏与端木幽兰的关系匪浅,所以石圣英想要结交李宏,将他引为强援,这才在最关键的时刻不惜正面对抗姜明岳,现身出来相助李宏一行人。 姜明岳精于计算,经过试探之后便知道李宏与端木幽兰的联手已经十分难缠,加上石圣英与宋清平,自己一方再无胜算,所以一声不吭便退走了。 “姜明岳已经入魔了!”石圣英带着众人落在地面,走入大自在天内的另外一处宫宇之内,将悟山前事娓娓道来。 悟山是最早倡导【求真会】的道门宗派,起初只是几个大道士互相印证道法,讨论天道的组织。但有一天,姜明岳好像得了顿悟一般,突然发现了道门五宗飞升的规律,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飞升的顺序,飞升的时机,以及为什么会如此,冥冥之中似乎真的存在的天意,这一切都让姜明岳以及【求真会】疯狂起来。陷入了自己迷思中的【求真会】开始摒弃了传统的所谓入世与出世之争,提出了新的【顺天】的理念。但道士修行,讲究的是‘我命在我不在天’,虽然也讲天下大势与自然变化归结为【天机】,但所谓天机乃是客观的规律变化,非是玄而又玄的某种意识。前代的所有道士,没有一个真的相信天意的存在,他们深信不疑的是:道士就是天地间最高的存在。 【顺天】的理念在道士中并不流行,但是姜明岳等人提出的‘飞升的资格与顺序’一说,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悟山掌门结玉子,绝对不是唯一一个受此影响的大道士。这种说法无论真假,都必将成为众多大道士的心病,尤其是不久前红真人与李宏的遭遇。 不仅如此,姜明岳还发现了另外的规律,以及提出了相应的应对之法,所以【求真会】的势力在最近十年大涨。 悟山的大道士,除了六个大长老外,还有十七个修入了第三境的普通长老,如今多数都加入了【求真会】。 以姜明岳为首的求真会已经多次要求结玉子交出掌门之位以及悟山至宝,纷争由此而来。 这些事,李宏已经零星地从不同人嘴里的得知,猜测得也已经八、九不离十。他唯一想知道的是结玉子如此这般地躲避退让,是不是另有隐情。李宏记忆中的结玉子,快意恩仇,难道会因为天劫临近就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了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夺体 茫茫万里【无疆黑荒】,卧虎藏龙,潜真纳怪,什么样的奇人怪事都有可能在这里出现。 然而,闻名遐迩的风魔岛岛主存身在这片蛮荒之地,并且是在一个巨大的黄蜂怪的蜂巢之中?这实在是有些过于匪夷所思了。 沐初音做梦也没想到跟随巨大的蚂蚁前来此地,会被卷入一场蚁蜂大战之中,并且在山洞深处遇到眼前这个怪人。 数日前,第一次看到怪人时,沐初音和三个幸存的师妹都大吃一惊。因为眼前的怪人几乎已经没有人形了,或者说只有一半的人形。臃肿肥大犹如虫甬般的下半身昭示着他蜂后一般的地位,然而在虫甬一样的身躯的顶头处只有瘦小的半截人类的躯干,以及瘦得异乎寻常的一张人脸。 人脸属于一个清秀的中年男子,就是他自称是风魔岛的主人。 沐初音不知道风魔岛的底细,但却不敢相信对方的话。不过面对怪人的威压,以及未知的危险,沐初音选择了沉默,以此来保存自己与几个同门的性命。 举手间将一大群凶猛的巨型蚂蚁烧成灰烬,这等修为,就算是鱼龙上人也未必可以匹敌。 所幸的是,自称风魔岛主人的怪客,并没有显露出十分凶残的个性,只是强迫沐初音四人留在了洞中,每天早晚请她们过来叙话。除此以外三餐齐备,秋毫不犯。 起初沐初音还在担心食物的种类与质量,结果那群黄蜂似乎懂得几人的心意,不知道从何处采来花蜜和鲜果,足够四人食用。除此外,它们每日‘请’几人更换山洞,所以每天的居住环境也都是洁净整齐的。 如此这般提心吊胆地过了几日,这一天,怪客又来请四人说话。 出洞前,沐晨玥拉住师姐,低声嘀咕了几句。 沐初音点点头,小声地回答:“放心,几天我会试探着问问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山洞内窍穴何止成百上千,彼此勾连交通,十分繁复,寻常人若是进入这个犹如蜂巢般的山洞内,百分之百地会迷路。沐初音没有修炼内丹,没有跟道门修士那样开通五识,但是却天生拥有极好的记忆力。所以随着一直嗡嗡乱叫的黄蜂走出山洞,刚刚转过两个路口,她便认得路径了。 就算那怪客不肯放行,沐初音也有信心只要再过两日自己就能寻找到离开洞穴的出路。 黄蜂不会说话,但却是怪客的传话筒,它的两个触角不断碰撞,便能发出机械般生硬的声音来。沐初音知道,这就是怪客在讲话了。 “四位姑娘,昨晚休息得如何?” 沐初音轻咳了一声,然后朗声回道:“休息得不错!只是山洞内暗无天日,有些憋闷,前辈如果有法力可以引入一些阳光,或许感觉更好。”沐初音已经摸到了对方的脾气,所以说话尽量显得坦率真诚。她说需阳光,言外之意便是说只要有阳光,自己便能再住下去。 怪客明白沐初音的意思,借助黄蜂回话:“我明白了,我来想办法吧!” 紧跟着是一阵沉默,四人跟着黄蜂继续东拐西扭,静静地往怪客所在的大山洞走去。 “七步,左拐……三步……右拐……”沐初音在心中默默念叨,果然每一步都如她所料。走了大约一刻钟,眼前一亮,一个宽敞山洞映入眼帘。山洞的顶部有一个绵长的通风口,阳光以光柱的形式照耀下来。此外,山洞四周墙壁都镶有硕大的荧光石,将整个山洞照得通明辉煌。 “前辈早安!”沐初音紧走两步,不卑不亢地向怪客行了个礼。怪客巨大的虫甬般的身躯微微抖动了一下,而他的上半身则奋力地坐直起来,惨白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意:“不必多礼,快坐!” 虽说不用多礼,但沐初音身后,沐晨玥三人还是学着师姐的样子将礼行完,这才找地方坐下。 山洞中的陈设十分简单,能坐的地方也就是几个石墩子罢了。 怪客一改往常的说话方式,不再东拉西扯地说闲话,而是开门见山地笑道:“沐姑娘刚刚在路上说希望有些阳光,我刚刚想到办法了!” 沐初音心中一动,脸色却依旧平静,微微一笑:“哦?岛主前辈想到了什么办法?” 怪客朗声笑道:“在这山洞中,整日跟昆鱗为伍,也着实令人窝火。要想见到阳光,最好也是简单的办法自然还是离开这山洞了!”怪客说完,看看头顶射入阳光的洞口,若有所指。 “我是风魔岛的岛主,你们信吗?”怪客突然脸色一沉:“我本来想着夺了你们当中某一人的身体,然后用秘法淬炼成自己的法身,那样我就能以另外一种形式活着离开这里了……” 怪客的语气十分冷淡,虽然内容骇人无比,但沐初音并没有流露一丝异状:“恕晚辈无知,晚辈从啦没听说过有可以夺人身体的法术。历劫兵解、夺舍重生都只是谣言乱传而已,神魂成型后若是离了身体,而身体死亡,神魂最多七七四十九日后就会消亡,就算又内丹存身,那也不是长久之计!” 沐初音说完,怪客哈哈大笑,笑声中既有悲凉之意,也有自嘲之意。“你说得没错,别所是你们,恐怕就连道门五宗的弟子、长老也不会知道有这等秘法存在的……不然,那些道门大能们,若是渡劫身死,不都要想法子夺舍重生了吗?夺人身躯,那是忤逆大道天意的恶行,若有这等人存在,必定是人人得而诛之!”说到后面,怪客咬牙切齿,显露出巨大的忿恨之意。 “可是,凡事无绝对。绝大部分人做不到的事,却总还是有那么几个人可以做得到!本尊是风魔岛岛主,但现在外海中还有一个风魔岛岛主,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我的身躯被人给夺走了……那个假的风魔岛岛主,他可以活生生地夺人躯壳……那个家伙夺了我的舍,又瞧不上我的身躯,于是将我抛弃在此地,可叹我大难不死,神魂竟然未灭,苟延残喘至今!” 沐初音被怪客的脸色和语气吓到,却没敢吱声,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怪客的话有几分值得相信。 怪客继续说道:“天不灭我!我从那人夺我躯壳的过程中领悟到不少秘法,所以才能以现在的样子活下来!”说到这里,怪客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露出恶心欲呕的厌恶神情。“快五千年了,我不断改换各种虫豸的身躯,不死不活,人鬼不分地活着,终于等来了几个人类。你们,就是我的希望,所以我不杀你们。不仅不杀你们,还要给你们无穷好处,只要你们能带我出去,帮我报仇!”(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掠走 【悟山】已经物是人非,李宏看着【大自在天】内的【逍遥宫】,不由得感慨良多。 石圣英希望李宏和端木幽兰可以留下来等一段时间,或许掌门会改变主意,突然出关。 李宏猜测结玉子一时半会绝对不会再改变主意,于是婉言谢绝:“我们此行前来无非是想化解与【悟山】的矛盾,同时弄明白【悟山】为什么会突然对天然宗发生了兴趣。现在看来,或许目前并不是弄清楚这个问题的好时机,所以久留无益!希望【悟山】尽快解决自己的分歧,重新发挥道门巨擘的作用吧!” 宋清平当时攻伐【天然宗】也是奉命行事。乃是姜明岳以【求真会】的名义发布的命令,提出的理由无非是【天然宗】内藏有关乎道门渡劫的秘密之类的谎言,其词含混,经不起推敲。 悟山的风格一向是雷厉风行,更是稍嫌霸道,所以宋清平得到命令后并未多想,便与秦岚儿一道带着【印木堂】杀向了【天然宗】。如今宋清平与姜明岳闹翻,他自然无意再攻伐【天然宗】,却也不清楚姜明岳到底为什么会对【天然宗】发生了兴趣。 一切的解释都掌握在姜明岳的手中,很显然李宏是不可能从他哪里得到任何消息的。不过李宏心中隐隐觉得,姜明岳知道的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徐似曾经说过身神教的教主与悟山有联系,这个与他有联系的大道士,恐怕就是姜明岳了!姜明岳勾连身神教到底为了什么?他背后神秘的【求真会】真的只是大道士松散的组织吗? 石圣英见留不住李宏与端木幽兰,忍不住喟叹连连:“如今道门五宗内,值得信赖的同道是越来越少了!我前日以门中秘法向【天阙山】的几位朋友发出邀请,至今也无人回应,看来没人想趟悟山这浑水了!”说完,石圣英又望向端木幽兰。 “端木道友如果遇到令师,请转达我对她的敬意。悟山或许再没办法恢复到从前,希望有一****带着门中弟子前去投靠时,花中人师叔不要嫌弃!” 端木幽兰微微点头:“石师兄放心!悟山根基深厚,底蕴绵长,绝不至于出什么大事!更何况咱们道门五宗同气连枝,哪里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本就该守望互助,这是本分。家师常常提起师兄你,说你才思敏捷,见解独到,对大道的看法独具一格,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端木幽兰的话音刚落,石圣英正要谦虚两句,身后却突然光华大作!地面的云气全部蒸腾飞起,天空倒挂的河流尽数滚落,一时间星辰飞舞,河川变色。 李宏大惊,立即念动咒语,以绝**力护住身后诸人。 端木幽兰也不敢怠慢,急忙将【金铜兽面纹斝】取出,助力李宏。 此刻的【大自在天】当真已经是天翻地覆。 宋清平道袍被狂风刮得飒飒作响,他最先扭头观看,一看之下脸色大变,惊呼道:“【逍遥宫】怎么了?师尊!” 众人看时,自这方洞天的九霄之上射下数道奇怪的光芒,正在炼化【逍遥宫】外的禁制,两股强力对撞,震得整个洞天摇晃不休。 石圣英疾呼一声:“快走!【大自在天】恐怕支撑不住了!” …… 瞬间之后,李宏卷着众人遁出了【大自在天】这个洞天。石圣英拽着宋清平紧随其后。一出了洞天,摇晃感立刻消失,洞天外风平浪静,云淡风清,毫无异状。 石圣英惊了一句:“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再要尝试进入【大自在天】,却已经不能。 宋清平怒吼一声:“姜明岳你这个混蛋!竟敢封印【大自在天】,谋害掌门!?” “宋清平,你不要血口喷人!”宋清平话音未落,姜明岳、骆清河以及王宗德三位大长老也狼狈不堪地从【大自在天】被挤了出来,显然此刻大自在天正在自我清洗,任何人都是只能出而不能进。 看着姜明岳,宋清平的双眼都要冒出火来,但此刻并不是动手斗法的最佳时机,于是他只得强忍。 大家面面相觑,似乎都不明白【大自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骆清河突然放肆地大笑起来:“无论怎样,结玉子这个老家伙是死定了!咱们还是讨论讨论悟山的下一任掌门人选吧!” 宋清平大怒,但却突然感觉到其余几个洞天内的异动。 不仅是他,其余几个大长老都感觉到了。 姜明岳脸色微变,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个冷继贤,比咱们动手都快!他已经开始带着弟子离开【悟山】了。” “他要去哪?”王宗德有些疑惑地问道。 “还能去哪?他们是出世派,自然是要选一个没有人的安静洞府,自我封闭起来!”骆清河不屑地说道:“正好,他走了,就不必考虑他来做掌门人了!” 石圣英也忍不住冷笑一声:“悟山的大长老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一些人想着改换掌门,一些人则想着另开炉灶!悟山干脆散伙得了!” “散伙可以,你和宋清平即刻离开悟山!我们自行选举掌门!”骆清河不理会石圣英的嘲讽,寸步不让。 “笑话!悟山可不是你骆清河的!”宋清平在空中踏前一步,周身腾起霞光瑞气,作势要打。 李宏身后,那顽实小道士终于醒觉。他眼见悟山的大长老们闹哄哄,分崩离析,不由得心急如焚。他之前晕倒了许久,几乎错过了所有的争斗和吵闹,所以还不知道悟山的剧变。 骆清河与宋清平本有罅隙,此刻更不想让,也往前踏了一步。 王宗德靠近了骆清河,石圣英也靠近了宋清平。场中的气氛瞬间凝重,转眼剑拔弩张起来。 李宏与端木幽兰都凝神静气,准备等对方动手时相助石圣英。 就在双方对峙,气氛高涨得无以复加之时,一道人影一闪,竟然躲开了李宏的感知,从李宏身后掠过,带走了摔琴和禾木二人。 不到一息之间,李宏立刻反应过来,可惜发出的两道法术没能追住对方。 姜明岳突然阴鹜地看了一眼李宏,然后冷冷地说道:“刘长老!你不是想知道【求真会】的底细吗?来吧!咱们【天阙山】见!”说完,姜明岳不顾场中的争斗,竟然隐去了身形。 骆清河与王宗德各自冷笑数声,也收回气势,同时掩形而去,留下不明就里的宋清平与石圣英。 李宏刚刚盯住众人时,眼角便微微抽搐了一下,似有若无地感觉到好像有人靠近,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天然宗的刘长老,【求真会】下个月在天阙山有个【求真大会】,你若不来,可别怪我对你的两个女弟子不客气……” 黑影早已经消失,但他的声音隐隐传来,内容与姜明岳的话不谋而合。求真会,天阙山!李宏知道,自己是不得不去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决定 沐初音做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决定:她同意了风魔岛主的条件,决定帮助他离开山洞,并协助他报仇。 自称风魔岛岛主的怪客给予了沐初音极大的诚意,不仅允许她带着三个同门自由离开,并且将一件厉害的法器当做礼物送给了沐初音。 沐初音驾起飞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一片山谷。 等飞出了数百里,沐晨玥才问道:“师姐,咱们真的要帮那个怪物吗?” 沐初音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说了一句:“在道门五宗的眼里咱们也是怪物……你觉得咱们是在帮他吗?没准是他在帮咱们呢!” 与此同时,万里以外的某个小酒馆内,飞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此生最错误的决定:跟着师父公孙隐离开了天然山。 这段时间以来,飞琥和公孙隐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遇到了许多人,碰到了许多事。有些事在飞琥看来其实是十分有趣的,可是每当那件事进展到关键时刻,公孙隐便会强拉着自己离开,久而久之,飞琥的好奇心变得像一头饿极了的猛虎,已经再也无法容忍‘食物’被夺走的痛苦。 公孙隐则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驯兽师,永远都知道自己正在训练的猛兽的极限在哪里,不经意间呵斥几句,偶尔掏出一点碎肉,便能将猛兽的情绪安抚下来。 飞琥不满意,但还是跟着师父继续前进。 公孙隐时而冷漠,一言不发地走上很远。有时候,又会滔滔不绝地像个话唠。在冷与热的无限交替中,飞琥开始怀念摔琴还有禾木,甚至是那个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年纪轻轻,却高深莫测的天机长老刘满。 “师父,你说刘长老他们到哪了?” 公孙隐端着海碗,皱着眉头,颇为‘痛苦’地吞咽着劣质的烈酒。他啧了一声,将刺舌的酒气释放出来,然后缓缓摇了摇头:“那个家伙,云里来雾里去的,谁知道去了哪里?依我看,他们根本没去什么悟山,兴许游山玩水去了!” “为什么没去悟山?”飞琥也抿了一口酒。她酒量不大,小半碗酒水下肚,脸色已经开始红润,就像是夕阳下的艳霞一样。 “悟山是什么地方?那是龙潭虎穴,他去悟山能讨到什么好处?更何况,我听说悟山的大道士们都往【天阙山】去了,所以他就算去了悟山也是扑个空!” 飞琥哦了一声,然后露出十分惊异的神情:“不对啊师父!咱们俩一路走来,几乎整天都在一起,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你却听说了?你什么时候听说悟山的大道士往天阙山去了?” 公孙隐摇摇头,显然对自己徒弟的反应感到不满意:“一路上到处都有人在说,你自己不留意罢了……你留意的都是那些表面热闹,实则无聊的闲事!” 飞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闷闷地喝了一口酒,突然眉头一扬,想到一事。“不对!刘满和摔琴他们最多比咱们晚出发一两天,咱们都出山半个多月了,他们一路飞遁的话早该到悟山了。什么悟山大长老都不在,他们一定扑空,这话没道理!” 飞琥双眼瞪得溜圆死死地看着公孙隐。 公孙隐眼皮抽动了两下,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漏洞极大,于是咳嗽一声,抵死耍赖地说道:“没准悟山大长老早就走了,或者刘满他们一路耽误了……总之他们是绝对不敢去悟山找事的!” 公孙隐的声音越来越大,显得有些激动,正要继续摆出一些大道理来掩饰自己说话的漏洞,却冷不防邻桌的一个光头大汉怒喝一声:“小白脸!吵什么吵!给老子安静听曲,再吵老子拧断你的脖子!” 公孙隐闻言心中一窒,正要发作,却想起对方乃是一介凡人。并且,与此同时,酒馆里的小小一处高台上传来了清丽的歌唱声,瞬间吸引了公孙隐的注意。 “太阳照,太阳那个照大地,大地暖洋洋。 大地问太阳,你从哪里来? 太阳乐呵呵,口里把歌唱,天地分来,日月生,阴阳合来,万物长。万物诞于火,日月出圣火。先有圣火,后有天;先有青天,后有道…… 道人山上住,欲将青天捂,凡尘俗世自有道,何需道来道, 圣火摧痴嗔,焚尽世上怨,万物因缘皆出火,圣火耀青天!” 唱曲的小姑娘生得清秀美丽,声音婉转悠扬,将一首小调唱得宛如天籁,叫人听得如痴如醉。到了最后一句,小酒馆里许多人竟然一起合唱起来。 “圣火耀青天!圣火耀青天……” 无论凶恶的光头大汉,还是儒雅的书生才俊,无不敲着杯碗,拍着桌椅同声高歌,一时间小酒馆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公孙隐听了一遍歌词,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一路走来,类似的童谣、小曲他已经听了不下百首,奇怪的是,无论是山南海北,人们都喜闻乐见,似乎这些歌曲有一种魔力,填满了人们心中某处仍然空虚却急需填满的角落。 公孙隐站起身来,拉着飞琥走出了酒馆。 外面暮色沉沉,华灯初上,已经到了夜间。 “师父!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还没听完曲呢!” “那曲儿有什么好听的?” “很好听啊,多悠扬婉转,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早知道人间这么好玩,我就该多在山外走走的!” “哼!”公孙隐从鼻子里迸出一声不屑:“刚刚那曲子可是颂扬身神教的,你不是最讨厌身神教吗?” 飞琥脸色微变,双手捂嘴,嗡嗡地说道:“我只顾听曲儿,没注意歌词,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真的是啊!师父,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话音刚落,旁边的巷子里传来一声轻喝:“站住!” 说话间,七八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的角落窜了出来,似乎一早就埋伏在此了。 飞琥少在江湖走动,一时间没明白这些人要做什么,于是扭头问公孙隐:“师父,是不是咱们忘记付酒钱了,所以人家追来了?” 公孙隐闻言,俊俏的脸庞忍不住微微抖动起来。飞琥之所以有此一问,乃是因为一路走来公孙隐已经有七、八次吃饭喝酒忘记了付钱。此言一出,公孙隐登时觉得下不了台了! “好徒弟!你见过要酒钱还穿成这样的吗?” “好像是没有!”飞琥仔细一看,面前几人都穿着黑衣,蒙着脸面,形迹可疑,更像是传说中的强盗。“你们是要打劫吗?” “哼!算你聪明!”为首一人喝道:“不光是抢劫,还要教训教训你们,让你们懂得如何尊敬圣火之神!” 飞琥听完对方的话,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不好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红绸 “当然不好!你们要是不乖乖听话,你们的下场不止是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领头的蒙面人用抑扬顿挫的声音戏谑地说道,引得周围几人不停地哄笑,看来他的言语中另有深意。 明晃晃的钢刀就算是在夜晚,也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光源或许是月光,或许是灯光。飞琥看着那几柄刀,感觉非常不好。自己堂堂一个第二境的修士,竟然被几个凡人威胁了。 “小妞看你长得挺好看的,要是不想……那就乖乖给我听话,把钱拿出来,然后虔诚地认错!”蒙面人继续嚣张地说话。 “我认什么错?”飞琥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就是跟师父在酒馆里喝了个酒而已,顶多就是忘了付酒钱,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哼!你们瞧不起圣火,瞧不起火神!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刚刚在酒馆里,就是你们两个露出的不屑神情!” 飞琥想起来了,露出不屑神情的不是自己,而是公孙隐。飞琥下意识扭头看了看师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言外之意:看吧,还是你闯祸了! 公孙隐极为不耐,从鼻子里蹦出一个‘哼’字,然后喝道:“滚开!你们这些假装神教教徒的家伙,难道不怕真的圣火教执法来找你们麻烦吗?” 蒙面人嘿嘿冷笑:“俊俏的小白脸,没想到还挺牙尖嘴利的!我们就是货真价实的神教执法,哪里还有什么其他执法?” “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执法,都给我滚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公孙隐想不明白,柔弱的凡人为什么总是想欺负比自己还强的存在。 那蒙面人被公孙隐激怒,朝后面一招手:“动手!” 话音未落,身后噗通几声沉闷的响声,四个蒙面人应声倒地,各个身首分离,毙命当场,鲜血迸了一地。 领头的蒙面人一惊,厉声喝道:“什么人?” 公孙隐摇摇头:“凡人啊!难道你们连圣火教是什么存在都不知道,就敢假扮圣火教的人?” 蒙面人一愣神,身边最后两个伙伴也被一道微弱的红光一扫,立刻人头落地。 “飞剑?真的是圣火教执法?”蒙面人的声音开始发抖,他终于知道害怕了。他假借圣火教的名义拦路抢劫、逼迫良家妇女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但在这偏僻的小城镇里,他根本想不到会有真的圣火教执法光临。至于圣火之神,他也从不相信。 可惜,闲杂害怕已经晚了。那一道红光斩杀了六人之后,更不停歇,最后在领头的蒙面人颈上轻轻一划,整齐的创口就将他分成了两部分。 飞琥惊呼一声:“师父,这剑术好像是红绸!” 公孙隐没有答话,拉起飞琥纵身而起,跃到空中,就看见不远处一条红线正在朝着西北面飞遁而去。 “是红绸吗?”飞琥突然有点不敢确定,因为那道红线的遁速飞快,就连公孙隐也追得颇为辛苦。十年前的红绸才只有相当于道门第一境第二阶的修为,可眼前的红光隐隐有第二境末段,接近第三境的修为。短短十年,能将境界提升这么高这么快的人,当今之世除了李宏更无第二人。 “剑术比红绸厉害多了,但那感觉,真的好像!”飞琥记得当年在身神教西边的无名山谷中,红绸手起剑落,瞬间斩杀数百人的模样,那凶神恶煞的感觉,跟刚刚的红色剑光如出一辙,若说不是她,又能是谁呢。 公孙隐依旧不说话,只管急急地催云,在后面紧追不舍。 转眼越过一处高山,然后渡过一条蜿蜒的河流,面前随即显出另外一座顶接霄汉的大山,红光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公孙隐突然说道:“这山可真荒凉,山里面的人指不定多穷!” 飞琥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突然说这句话,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则因为跟丢了红光而担心。出于直觉,飞琥越发笃定那红光是红绸无疑。 公孙隐也不解释,就将云驾缓缓落下,往山间降去,途中飞琥果然望见零零散散的土屋草房,歪歪斜斜,不成样子。看来山民的生活的确不富裕。 此刻夜半三更,山村中静谧无声,唯有虫鸣蛙叫之音。 公孙隐轻轻地在前面走着,还是一言不发,飞琥只好跟在后面,心里却在狐疑,猜想师父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转了几个弯,面前不远处果然显出微微的红光,正是之前斩杀几个蒙面人的那一道,看来公孙隐一直没有跟丢。 飞琥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公孙隐一把捂着嘴巴。“别出声!靠近我!” 飞琥知道师父已经使出了隐遁之术,所以红光中人已经看不到自己了。 缓缓地又走了十余步,飞琥终于看清那红光中女子的容貌:俊美无双,两眼中却满是煞气。不是红绸还有谁?十年之后,红绸生得比十年前还要艳丽妩媚,只是艳丽中充满杀气,妩媚中隐藏祸心,叫人望之胆寒。 红绸右手提着剑,走到一处农户的门口,然后左手在额头上轻轻一拭,就见一团紫红色的火焰便在她掌心中调动起来。红绸看了看那团火焰,露出确认的神情,然后左手一抛,让火焰回到额头上,紧跟着轻轻一脚将那农户的门给踢开了。 农户一家显然被惊醒,随即有骂声传来。屋中的狗儿只叫了一声,便不敢再叫,显然是被红绸的煞气所震慑。 不大工夫,月光下农户的房中探出来两个男人的头,一个六十开外,满头白发。另外一个,三十七八岁,一脸黑色虬髯,都是典型的庄家人模样。 “姑娘,有啥事?”年轻一些的农夫眯缝着眼,粗声粗气地喊道,显得有些愠怒,但却不敢正面直视红绸,不仅因为她生得绝美,光彩夺人,而且她的杀气也太大了,让人不寒而栗。 六十多岁的老汉估计是那年轻一些的农夫的父亲,他虽是山野村夫,但经历的事情比儿子要多,一看红绸的架势,二话不说跪倒在地:“仙子,不知道老汉我做了什么错事,惊动您的大驾!万望恕罪!”(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执法 擒走摔琴与禾木的那一道黑影,李宏觉得很眼熟。 稍微思索了片刻,李宏便从识海中寻找到了线索。当初刚离开天然山,遇到一群山民攻打【苍茫山】庙宇时,李宏曾在那庙宇的空中遇到过一个元婴,那元婴后来更在庙宇老主持的身上显形,最后与李宏大打出手,被李宏的法术击退。 当时李宏就怀疑那个元婴是某位悟山大道士,只是无法断定究竟是哪一位。而如果李宏今日没看错,那么当日的元婴就是今日的黑影。 “悟山除了你们几位大长老,还有谁修入了第三境?” 石圣英想了想,回答李宏:“悟山修入第三境的大道士有将近三十个,不知道友因何问起此事?……三境道士数量虽不少,但是修入第三境第八阶以上的道士,则只有八个。” “除了你们六个大长老和掌门之外,还有一个是谁?” 石圣英还没来及说话,宋清平却抢先答道:“还有一个便是我师弟曲清秋!” 李宏看了一眼端木幽兰,两个人流露出同样的神色。 …… 红绸露出不屑的神色,面前的一老一少两个农夫则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因为红绸的宝剑在月光下,殷红似血,正在忽明忽暗地焕发着诡异的光芒。 眼前的场景让老汉想起一个最近几年声名显赫的人物:圣火教执法【红剑修罗】。 圣火教的名声早已经传遍大江南北,越是偏僻落后的山村,越是对【圣火教】趋之若鹜。 修罗一出,正义昭彰,罪恶伏诛。这是很多地方的人们都知道的一句话。 老汉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红绸冷笑一声:“你可知错?!” “我知错!不!我不知错!不是……不是,老汉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不知道?”红绸冷冷地说道:“你家儿媳妇是哪里来的?” 老汉脸色微变,却没有隐瞒:“是……是买来的!”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被卖到这里的吗?” “老汉不知……” “那你有没有强迫她跟你儿子圆房?”红绸脸色如霜,说到这里时已经已经有些压抑不住胸腹中的怒气。 老汉愣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她是我们……花了好多银子……买来的,买了就是……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不圆房,那钱不是白花了吗……” 老汉战战兢兢,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什么错,所以话虽然说得结结巴巴,但语气却十分理直气壮。 “刁民!”红绸嘴里迸出两个字,然后再不说话,径直往农夫家闯去。 堂屋里,一个五十多岁的农妇眼见飞琥闯将起来,立刻哭喊起来,不管不顾地上来拦阻,嘴里又哭又骂。“来人啊,抢人啦!……神教不是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怎么能欺负老百姓?……” 妇人耍起泼来,连命都豁出去了。 红绸可不是良善之辈,轻轻一脚,将那妇人踹到一边:“既然是神教信徒,难道不知道神教禁止买卖人口?” 妇人挨了一脚,痛得钻心,瘫软在地,嘴里还在唧唧咋咋地乱嚷:“不让买?……那你给我家当媳妇?……哎哟……打死人了!神教不让卖媳妇,那我就不信教了……” 红绸摇摇头,心说:“这些便宜教徒完全都是冲着利益来的,根本不懂什么是信仰。如果没了利益,信仰就跟旧衣服一样,随手可弃。这样的信徒,留着何用?”她不明白教主要在最草根的地方传教的用意,更不明白这些人的力量究竟在何处。她奉命而来,要惩罚违背教义的信徒,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那妇人哭哭啼啼,眼见飞琥要继续往里走去,估摸着要救走自家好不容易攒钱买来的媳妇,于是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拽住红绸的腿。于此同时,小草屋的后门打开,老汉的小儿子拖着自己的‘嫂子’死命地往山野跑去。 红绸洞若观火,将一切看在眼里。她下意识扭头往向远处,方向正是公孙隐与飞琥所在的地方。 公孙隐一惊,心说:难不成她看得见我们。 就这么一动念间,红绸剑光一闪,老妇人哎呀一声,身首异处,命绝当场。原本吓得战战兢兢的老汉大叫一声,仰面跌倒,晕死了过去。他儿子见父亲昏厥,母亲被杀,顿觉脑子嗡嗡乱响,气血不住上涌,顾不得害怕,大叫一声扑上去要跟红绸拼命。 飞琥赶忙喊道:“师父,若不阻止她,她又要多沾上一条人命了!” 未等公孙隐反应,空中电光一闪,显出三个道门修士,当先一人放出一道电光,生生拦住了红绸的飞剑,堪堪救下了那农夫。 农夫死里得活,又见来了救星,随即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口里不住地呼喊救命。 红绸见来了道士,便也收回剑光,却立在原地没有再做反应,似乎毫无惧色,或者说是早有预料。 三个道士落云下来,打量红绸。领头那位生得豹眼剑眉,十分硬朗。他看看红绸,又看看地上的尸体,以及哭喊不休的庄稼汉子,脸色阴沉下来。“阁下就是最近几年风头正劲的【红剑修罗】?” 红绸嘴角微微一扬:“你是哪个山头的道士?不在自家潜心静修,跑来这里来管什么闲事?” “你!”那道士没想到传闻中的冷血【红剑修罗】不仅人如其名,冷面倨傲,而且牙尖嘴利。他毕竟是道门正统出生,自有骄傲和体面,于是按住怒气,平和地说道:“你圣火教打着替天行道,安民保国的旗号,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红绸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问问他,他真是无辜的吗?” 正说话,后山熙熙攘攘地出现了火把,有几户人家被吵闹与喧嚣惊动,都前来打探动静。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矮个儿汉子,早年间在山外闯荡过,也读过一些书,所以有些见识。他一眼看见三个道士以及红绸,立刻尖声喊道:“是道士在欺负咱们神教的执法,大家快去叫人,莫要让道士逞能!……你们,跟我来!打他丫的道士!” 红绸禁不住冷笑一声,看向面前的三个道士:“你们是【天阙山】的道士?听见了吗?你们在这里不受欢迎!”(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罪行 道士在这片山村不受欢迎。其实,如今道士在人间受欢迎的地方已经很少了。 如果摔琴和禾木在这里,一定会劝阻三个道士不要跟红绸动手,因为她们既不想红绸受伤,也不想让三位道士受损。 三位道士正是不久前与李宏一行分开的【天阙山】潘畅、孔庆与赵珏。他们与李宏分道扬镳后便继续往西面行走,来到附近后听说了圣火教与红绸在这一片的名声,正有意要会一会这名动方圆千里的【红剑修罗】,可巧当晚便远远看见了红绸的遁光,所以赶来打探消息。 山民们听说有道士在这里,立刻群情激奋,不大工夫,火把汇聚起来,人也越来越多。 领头的小个子男子早先一步来到近前,二话不说先对着红绸行礼,然后壮起胆子朝潘畅喊话:“我们这里不欢迎道士,你们快滚吧!” 潘畅脸色一沉:“这里是【天阙山】的属地,道士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你怎可如此无礼?而且道士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们如此厌恶?” 男子嘿嘿冷笑,听得出来他的笑声中有些气虚,但是因为有红绸在旁边,他还是鼓起勇气,尽力大声地喊道:“天下的土地是天下人的!不是道士的!而且你们支持那些地主、领主,压榨我们的心血,多少地方的老百姓吃不起饭,你们知道吗?” 潘畅一愣,他出生在富贵之家,又自幼在【天阙山】长大,从来不知道民间疾苦。至于领土交给领主打理,这是自古便如此的事情,简直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所以他完全感觉不出任何不妥。他无奈地看看身后的孔庆与赵珏,两人都是同样的表情。 “土地……是道士从妖族手上夺回来的,没有道门,天下就不是人类的天下,这个你知道吗?”潘畅认死理,说出了自己知道的历史事实。 然而山野村民只活几十年,他们不关心那么久远的历史,也不在意什么历史依据。尤其是读了一点书,懂得一些道理的人,生怕自己被骗,于是就更不愿意别人口里的‘真相’。那位小个子山民闻言放声狂笑:“你们道士编造出来的谎言,还要欺骗天下人多久?说起除妖之事,三年前你们道士在这里除妖,妖怪是被你们杀死了,但是那一场战斗中死了多少凡人你们知道吗?” 潘畅自然不知道。道士除妖就是除妖,若是因此死了凡人,那在道士们的眼里也是无可奈何的小事罢了。尤其自十年前起,西南莽荒之地的许多妖怪突然间流窜到人间,这样的事就发生得格外普遍。 “不光是这样!”一个年级稍大的黑脸汉子嚷道:“咱们村叫猴头村,就是因为五百年前,那个……那个道士除妖,杀了一个猴妖,……结果随便还弄死了好几百号人,我爷爷的哥哥就是那时候死的!” 赵珏忍不住指正到:“五百年前?那时候你爷爷的哥哥怕是还没出生吧!” 庄稼人说不清楚话,这是很正常的,村民并没有因为赵珏指出那黑脸汉子的错误而降低对他的信任,更多的人嚷道:“没错!没错!道士害死的人比妖怪害死的人还多!” “我们这里是圣火教的领地,道士滚开!” “滚开!” 潘畅无奈,想起之前遇到的山民攻打庙宇,抢劫凡人道士的事情,知道讲理是行不通了,于是使出一个法术,厉声喝道:“你们看看,就是你们信任的【圣火教】执法杀了这一家的老妈妈!”说时,扬手放出一团火光,照亮当场。 人们这才看清正在痛苦的陈家老大,陈家老伯以及倒在血泊中的陈家大妈,唯独不见了陈家老二和新买来的媳妇。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些人这才想起他们来到此地目的,是因为听到陈家的惨叫。 不少村民把目光投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红绸。 红绸冷冰冰地说道:“人是我杀的没错!因为他们违背了神教教义!” “哦,原来如此!”人们松了一口气,听说陈家原来是因为违背可教义而受到惩罚,大家的心里都好过了不少。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家老大粗着声音喊道:“我们没有违背教义,就是因为我买了媳妇而已……你们谁家没买?王二狗,你家媳妇咯?是不是买的?柴三墩,你呢?”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但却暗中酝酿着躁动。 红绸冷笑一声:“他不仅买了媳妇儿,而且还口口声声说要背叛神教!你们当中有谁也要背叛神教吗?”红绸说着话,手中剑光一闪,吓得人群‘呜’一声,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人群里有人战战兢兢地问道:“买了媳妇儿都有罪吗?” “咱们村自古以来可都是这样的啊!” …… “以前是这样,现在不行!”红绸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神教教义第一条:人人平等,不可买卖人口!你们的传教士告诉过你们这点了吗?” 人群一片静默,再没人说话,表示默认了。 村民们信仰圣火教,但圣火教要改造自己的生活,这却是不行的!更何况不让买卖媳妇,这让整个村子的男人们该怎么办?只不过面对强硬的红绸,他们暂时选择了退却,却绝不会改变。 潘畅摇摇头:“你用这么强硬的手段压制他们,他们不会改的!” 红绸也摇摇头:“你们这些失败者,就不必向胜利者说教了!他们不改,我就每天回来监督他们,杀到他们改为止!这一代人改不了,那就留着下一代人改!”说着话,浑身杀气弥漫。比起眼前三个道士,村民们显然更怕红绸。 潘畅不以为然,但是他知道自己依然没有机会可以赢取村民的心,更何况这些村民买卖人口的恶行,也的确叫人难以容忍。以道士的行为做派,遇到这种事,他们多半会撒手不管,所谓眼不见心不烦,道士们可不想被人间龃龉影响自己的心境。 不大工夫,陈家老二和他们家买回来的媳妇被人带了回来。陈老二噗通跪倒,看着自家大哥默默流泪,而他身边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哭喊着,要红绸救她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赴会 摔琴与禾木此刻满脑子想着的事,就是刘满师叔什么时候能来搭救自己。 摔琴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距离李宏近一些,否则那黑影掠来时,刘满一定能阻止对方。 黑影法力高超,不经意间就将摔琴和禾木的【道木】囚主,并把两人置放在了一个禁制之内,摔琴与禾木既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更看不到外界的景物。 “师姐,师叔会救出咱们吗?”禾木心潮涌动不休,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过去了,随即一股奇怪的感觉弥散开来,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想立刻看见刘满。 “放心!师叔还有端木前辈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可是师姐!我为什么这么心惊肉跳的?咱们会不会跟霓裳师姐一样,就此杳无音讯,再也看不见刘师叔了?”兴许是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妥,禾木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也再看不见师父,再也回不去天然山了?” 摔琴没有丝毫的怀疑,她十分坚决地认定刘满一定会来救自己。“我们绝对能回去的!” …… 李宏有一个预感,这一次前往【天阙山】一定会有一场大战。但是大战的双方却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必定难以置身事外,尤其是摔琴与禾木被擒。 黑影很大可能就是曲清秋,那么与身神教勾结的人如果不是他,就多半是姜明岳,或者两人都有勾结。 联想到自囚在【逍遥宫】中生死不知的结玉子,神秘的【求真会】,扶摇直上的【圣火教,李宏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一些帮手。 “广凌,你去一趟【崖山】,请你祖父出山如何?” 广凌一愣:“师叔,请我祖父去【天阙山】?” 李宏点点头:“此去【天阙山】前程未卜,我有预感背后一定大有阴谋。我想是时候让【崖山】知道一些事情了。而且【圣火教】与道门飞升大有牵连,【求真会】又口口声声地宣称掌握了飞升的规律,我想就算你不去请,须弥子道友也会出山的。你这一去,无非是给他交个底,我希望他能站在我们这一边!” 广凌闻言点头称是,他虽不愿意就此离开端木幽兰,但想到此事干系重大,祖父如果能与李宏联手,那必定立于不败之地。当下一拱手:“我此去【崖山】,回来往何处去寻师叔呢?” 李宏淡然一笑:“这个容易!我们往西去【天阙山】,一路上还要打探摔琴与禾木的消息,不会立刻赶到。就算到了,时间也还早,你从【崖山】回来,就往【天阙山】东北方向搜寻我们便是了。”说着话递给广凌一掌符箓。“你将神识揉入符箓,只要我在千里之内,你都会有感应的!” 广陵这才依依不舍,准备离开。 一脸沮丧的小道士顽实看着李宏,然后又望望石胜英,忍不住问道:“文丙道友,你到底是谁?” …… 石圣英与宋清平陪着李宏与端木幽兰在【悟山】外盘恒了半日,既是等等【逍遥宫】的动静,希望结玉子能平安出关,同时也想知道李宏的看法。 【逍遥宫】虽然有异变,但结玉子手边有两样至宝,宋清平并无特别的感应,由此推断结玉子应该并无大碍。 而【求真会】在片刻前也已经向天下道门五宗发布了正式的求真大会的告示,邀请五宗的大道士前往。 【求真会】开端于悟山,也是造成【悟山】分裂的最主要原因之一,作为硕果仅存留在悟山的大长老,石圣英有意前去看看。他听见李宏吩咐广凌去请须弥道人,心中便是一动。毕竟须弥道人乃是五宗前辈,与结玉子乃是平辈至交,若是由他出面,或许真能弄清楚【求真会】的真实目的。值此多事之秋,石圣英不希望道门五宗再添纷乱,但凡自己能出一份力,他都愿意出一份力,这就是入世道士的情怀。 “刘道友!”石圣英稍微沉吟思索了片刻,还是对李宏说道:“若不嫌弃,贫道愿意跟着道友同路前往【天阙山】走一遭,路上也彼此也有照应。姜明岳此人心肠歹毒,诡计多端,咱们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量。” 石胜英是悟山入世派的领袖,值此风雨飘摇之际,他希望自己能另辟蹊径地拯救悟山。 李宏等的就是石圣英这句话。当下他点点头,表示欢迎至极:“与石道友同行,当真求之不得!”说完,他又看了看宋清平,微微笑道:“宋道友难道不去看看令师弟的作为?” 宋清平毕竟跟李宏有过争持,虽然当初是各为其主,但宋清平睚眦必报的个性,让他拉不下脸面来,更何况悟山情况如此糟糕,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李宏知道宋清平的一些秉性,于是晓以利害:“咱们虽有些旧账未了,但令师突然入关自闭,事出有因,大有不协,如今更是突生异变、生死不知。……贵师弟与【求真会】的姜明岳等人狼狈为奸,必定还有不轨的图谋,悟山危机深重啊。若是结玉子掌门安然无恙地离开逍遥宫,需得诸多应对!你身为结玉子掌门衣钵传人怎可不察?与其留在此地空守,何不主动出击一次?” 宋清平闷着不说话,但他乃是三境大道士,这些道理何需李宏来讲,心中早已通透,只不过他还有一些隐患未除,加上心中不快罢了。 李宏又说道:“圣火教便是当年在南荒为恶的身神教。姜明岳与他们有勾连,所行之事恐怕是极见不得人的……你可知道身神教的护教神都是【通天山】的妖王吗?我怀疑如果姜明岳这一次不能逼退结玉子掌门,那么从【天阙山】回来后,他必定会借助这些妖王的力量来攻伐悟山……” “不必说了!”宋清平一抖道袍:“你说的都对!贫道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为了家师,为了悟山,此行我跟你们一道去。我本也是【求真会】的一员,【求真会】还不是姜明岳一人说了算!”宋清平突然变得干脆起来,因为李宏的话提醒了他,当初姜明岳曾经在【求真会】里提到过一个来自南面的高人,据此推断那所谓的高人恐怕就是邪教教主了。而且身为【求真会】的一员,宋清平能猜到姜明岳等人的打算。按照【求真会】的推断,下一个能渡劫的人不会是结玉子。但是宋清平不甘心,他也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替师父再努力一次。 李宏微微一笑:“是了,你也是【求真会】的人,到时候还需要你打探些消息呢!”李宏的话说得直接磊落,没有半分矫揉造作,宋清平不仅未气,反而开怀一笑:“贫道难道就只有这点用处?”(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证道 李宏心中已经豪情万丈,数万年不曾有过的激荡情怀陡然升高。 飞升紫府前路不明,道门五宗风雨飘摇,凡间圣火扑朔迷离,摔琴与禾木生死未卜。所有事情虽然似乎还显得有些平淡,但李宏已经嗅到了其中山雨欲来的潮润。 一个大时代,正隐隐地向众人走来。在时代的巨轮面前,有些人注定名垂千古,万仙敬仰;有些人则注定要被碾成齑粉。 李宏看了看身边的端木幽兰,心绪又再度平静下来。身边同行的不再是天然宗的弟子,而是脸色阴晴不定的悟山大长老。 ……万里之外。 红绸的脸色阴晴不定。 面前跪着的年轻少妇正在悲悲戚戚地哭泣,述说着自己的遭遇。 “他们不是人……仙子你要替奴家做主啊!……奴家本是沧州渠县人,也是家底殷实之人,只因一年前上山进香,参拜【天阙山】的祖师爷爷结果在路上被歹人所截……辗转卖到此间……他们……他们兄弟两个轮流……”妇人说到此,泣不成声。 “奴家三番五次想逃……都被追回,惨遭毒打……如今浑身遍体鳞伤,再无一处完好之肌……早已没有存生之念,但想着家中年长的父母……只求临死前能再望他们……望他们一眼……” “这些村民,各个歹毒,互相盯梢,奴家几次逃跑都是被他们生生捉回来的……”妇人说一阵停一阵,心情渐渐平复,眼中不由得带出了恶毒之意,语气也渐转坚硬:“可惜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之人,不然手起刀落,一定要杀尽这些畜生!” 周围的山民听着妇人泣说,有动容的,也有无动于衷的,毕竟千万年来此地就是这般的生态,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改变得了的。 反倒是潘畅三人心生怜悯。他们几个道士都是主张入世洗心的,自然愿意也能够要感受到人间疾苦。赵珏气得脸色发白,喝道:“真是畜生!” 孔庆拉了一把赵珏,让她克制,省得给红绸助威。 红绸脸色渐渐转阴,冷喝道:“尔等可都听清楚了?一个可怜的妇人被他们一家糟践成这般模样,他们一家该死不该死?”她的剑光指着血泊中的陈家老妇,以及陈家三个大老爷们,铄铄放光,令人胆寒。 村民们没有说话,红绸却手起剑落,刷刷刷三下,陈家三人的头颅滚落在地,血溅了一地。 这一下又快又突然,不仅村民们各个吓得脸如土色,就是面前三个道士也大吃一惊。他们原以为红绸还要再讲一番道理,至少得将陈家的三口人送交官府处理。 “这就是圣火教的行事风格?”潘畅有些不悦地说道:“滥用私刑啊!” 红绸冷笑一声:“他们都是神教教徒,理应受神教约束,怎是私刑?更何况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公刑?莫非你们以为道门的法典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音未落,红绸的剑光一闪,又朝着潘畅刺去。 一道剑光夹杂着数种法术,快如奔雷。 潘畅只觉得浑身被一股法术缠住,动弹不得,只喊了一声:“红剑修罗,果然名不虚传!” 下一刻,天阙山的三个道士已经飞到了半空。 地面上红绸喊道:“公孙隐,你怎么跟个龟孙子似的,既然来了,连面也不敢露吗?” 飞琥急道:“师父,他骂你!” “那又怎么样?”公孙隐一手提着飞琥,另一手施法护着潘畅三人,显得不以为然:“她骂我我又不会掉块肉,她爱骂就由得她骂呗!” “师父,你怎么这么……”飞琥一时词穷了。 还是潘畅反应快,在空中连声道谢:“若不是道长相救,我命休矣!道长快走!空中的妖王厉害!” 公孙隐没有再说话,而是身形直转,似乎在躲避什么东西。飞琥看不出端倪,一脸的惶惑。三个道士里,也只有潘畅瞧出点门道,口里念念有词,施法帮助公孙隐。 公孙隐一脸严肃,直到来来回回转了七八个圈子后,他才长吁一口气,随即一摆衣袖,瞬间升上了高空。 飞琥扭头看时,脸色大变,这才发现刚刚几人所在的半空竟然有大团的鬼云,那鬼云形态变化多端,当中更是惨叫连连。飞琥一捂嘴:“我刚刚怎么没发现!” 公孙隐冷哼了一声:“你若是专心点修行,不至于这么差劲!” 飞琥羞得脸色绯红,正想回嘴,公孙隐却突然加速往北面飞去。飞琥站立不稳,在云端摔了个跟头,嘴里哇哇乱叫:“师父,你慢点!好久没驾云,我头晕!” 地面上,红绸一脸冷霜之色,看着公孙隐等人飘然远去。她早就看穿了公孙隐的隐遁之法,却没有点破,因为教主有令,让自己不得追杀公孙隐。红绸知道教主运筹帷幄,深谋远虑,虽然不清楚教主此举的用意为何,也只能默默接受。 平复了一下内心翻滚的血气,红绸觉得自己比刚刚要稍微好过一点了。杀了三个人,数量虽然不多,却勉强压抑住了自己的杀心。她看了看天上的鬼云,以及鬼云中的两个七丹妖王,嘴角轻轻一扬,心说:“一个公孙隐而已,用得着派两个七丹妖王吗?” 村民们早吓得跪倒一片,就算再有不满,也没人再敢跟红绸争辩的了,更不敢买卖人口的事。 “你们回家自筹资金,把买来的媳妇都给我送回原籍去!一个月本执法再来时,若还有一个买卖来的人口在此,我杀你们全村!” 红绸喝一声,村民们屁滚尿流,赶紧往回跑了,砸锅卖铁也要把人送走。 “你不错!读过书?”看着面前哭过后显露坚强脸色的少妇,红绸突然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少妇叩首在地:“奴家曾经度过两年书,识得几个字。”说完又拜:“今日蒙上仙救奴家于水火,铭感五内,不敢间忘。如若上仙不弃,奴家愿意做牛为马,效生死之命!” 红绸哈哈一笑,不再多言,伸手扶起少妇投身一片红云之中,转身往下一个山头奔去。 杀的人还不够!我的杀心又在跳动了!红绸下意识望向东南面,想起当日自己曾经的誓言:“我要以杀证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剑修 杀气是个奇怪的东西,道门五宗的大能们曾经对此有过激烈的争议。到底杀气是心灵类与精神类的法术呢?还是简单的元气外泄? 争论显然是没有结果的,因为每个人的杀气都不一样。 与杀气一样富有争议的,是剑道修士们口中所说的剑意,到底剑意是一种莫须有的气势?还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可以伤人的力量? 这一点就连李宏也说不清楚,因为剑意的形成也有很多方式。 但此刻,眼前无数的飞剑正散发着怒气,这一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了。飞剑数量众多,剑意十足,这等气势李宏见得也不多。 四个大道士带着一个只有一丹的小妖怪隐匿了行踪,闪到一旁。看着空中往来如潮的剑光,匆匆忙忙,不知道他们要飞往何方。 徐似倒吸一口气,忍不住惊叹一声:“我的天,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剑修,这是要去打仗吗?” 李宏目光如炬,望向更远的北方,心说:“北方也有变故。” 天下的凡人何止亿万?修行之人虽是其中稀有的佼佼者,但因当今之世凡人基数巨大,所以修行者也同样数量不少。 道门五宗每一派麾下都有内外门弟子数万,如果只算内门弟子,五宗相加也有数千及万之众。 然而,若以数量论,天底下最多的还是剑修。 剑道修行多以武入道,以强身健体为首要,借助手中的剑心萃取天地灵气,胸腹中虽无丹,但全身经脉通畅,对敌时威力巨大,比起其他旁门修士有天然的优势。 如今天下有名有姓的剑派不下千数。其中尤以【须弥剑派】,【北溟剑派】以及【南明离火剑宗】三个剑派为剑修的翘楚,此外还有一两个剑宗,虽然实力相仿,但名望却要略差一些。 【须弥剑派】乃是【崖山】须弥子的私家产业,受庇于【崖山】,立派不到五百年,已经是名扬天下。 【北溟剑派】是唯一在关外的剑派,据传与上古时三教之一的【耽教】有些渊源,是天下最大的剑派,这些年一直在与【须弥剑派】抢夺天下第一剑宗的称号。 【南明离火剑】历史来源比较驳杂,与【苍茫山】以及【玉清山】皆有关联。 一道一道的剑光犹如长虹划破天际,把云彩激荡得飘乎不定,泛起一堆堆五彩的气泡。 小妖怪徐似一时贪玩,伸手去摸那气泡,却不小心露出了踪迹。 就听一声怒喝:“什么人?” 三、四把飞剑立刻悬停空中,齐刷刷对准了若隐若现的徐似。 徐似的隐遁之术十分拙劣,其他四个大道士都没有留意他,不曾想竟被他显出了破绽。 徐似尴尬地一笑,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恐,摸摸耳朵,挠挠脑门,笑嘻嘻地说道:“不好意思,路过的,路过的!诸位请赶路吧!” “路过的?我看你是【北溟剑派】的奸细吧!” 徐似一愣神,指指自己的后背:“我连剑都没有,哪里会是奸细?” “师兄,少跟他废话,这个时节敢在此地隐身匿形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先杀了再说!” 徐似反应极快,厉声喝道:“这里可是【悟山】的势力范围,道门五宗的弟子隐去身形来去无踪的多的是,你凭什么说隐身的就不是好东西?这地方是你们家的吗?你敢骂悟山的道士?” 几个剑派弟子心急火燎地赶往前线作战,哪会把一个来路不明到家伙放在眼里,所以根本不耐烦跟徐似废话,就听其中一人笑道:“就算是悟山的道士来了!老子一样揍得他鼻青脸肿!”倒不是他真的不怕道门五宗的道士,而是自忖这里不可能那么巧,真的就有【悟山】弟子。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悟山】弟子,可如果只是第二境的小道士,也不足畏惧。 李宏听得好笑,知道这是徐似在撩拨宋清平,要借宋清平的手教训对方,于是对徐似有些刮目相看。 宋清平不傻,徐似的目的他自然也是了然在胸。 宋清平当然不愿意给徐似当打手,但是眼前那个剑修实在嚣张,而宋清平的脾气一向火爆,因此闻言再也忍耐不住,现身出来。 几个剑修脸色刷地一下子就白了,尤其是刚刚大言不惭的那位,立即在半空跪倒求饶。 他们几个都是附近剑派的弟子,哪有不认得【悟山】大道士的?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一位究竟是谁,但看气势也知道必定是修入了三境的长老之类,甚至有可能是位大长老。 宋清平端着架子,一脸的愠怒,吓得几个剑修几乎驾不动飞剑了。 与此同时,石圣英也显出身形来。他原本是想劝阻宋清平,却一下子将眼前的几个剑修吓得更惨了。 “两位道长饶命啊,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海涵!” 不远处来往如潮的剑修看见两个道门高士,也早吓得远远躲开,并且周而告之,让赶路的剑修躲开这里远一些。 普通剑修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与修入第三境的大道士争锋的。体内无丹斗不过体内有丹的,这是亘古以来修行界的常识。 就听呼一声,刚刚骂人的年轻剑修跪立不稳,跌下云去。 片刻后,李宏轻轻提着他又回到了原地。 几个剑修一看,面前的竟然不止两个大道士,而是四个,难怪这小个子的家伙会如此的有恃无恐了! 李宏淡然一笑:“不知者无罪,我想宋道友也不会真的介意你们提到【悟山】两个字!”说完,李宏一指北面:“你们赶去北面是要跟【北溟剑宗】开战?所为何事?” 几个剑修弟子见李宏和蔼可亲,说话又讲理,于是赶忙交代。 原来,最近几年一直有传闻说是【北溟剑宗】要大举迁入关内,于是关内的剑派各个人心不安起来。 剑派毕竟与道门不同,道门已经占据了最好的洞天福地自不必说,而且道士本来也不像剑道修行这般地倚重于灵地。没有好的灵山境地,剑道们很难凝聚真元,所以地盘是剑宗安身立命的根本。 【北溟剑宗】要内迁,必定要抢占许多其他剑宗的地盘,所以最近几年来关内,尤其是靠近关外的,大大小小的剑宗形成了一个联盟,准备对抗【北溟剑宗】。就在几天前,传闻终于成真,【北溟剑宗】的先头部队果然开始南下,已经抢占了三、四个小宗门的地盘。所以关内的剑宗才会如此火急火燎地要赶赴前线。 李宏一皱眉,扭头望向石圣英:“这事你们悟山竟然一点动静也不知道?” 石圣英老脸一红:“【北溟剑宗】的事贫道早些年也有耳闻,可是这几日门内突然纷乱迭起,【悟山】无暇北顾……哪里知道事有凑巧,【北溟剑宗】真的就举派杀来了!” “凑巧?”李宏心中动念,几乎可以肯定这又是身神教的手笔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前路 【求真会】突然发难,‘困住’悟山掌门结玉子,与此同时挑动北方【北溟剑宗】南下,这是要天下大乱的意思。 然而,天下大乱对于身神教本身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宏冷笑一声,猜不透对方的用意,只是凭直觉感到不妙。可惜,当双方修为相当时,想要凭法术穿破对方泥丸宫来探看对方的心思不是一件易事,不然李宏真想扒开那神秘的身神教教主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几人都记挂着别的事,李宏更是着急要救出摔琴与禾木,于是不愿浪费时间,放开几个剑修弟子,由得他们去了。 徐似心满意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有大道士站在身后的荣光。 还没来及得意一番,李宏突然问道:“圣火教对关外有什么企图吗?” 徐似赶紧收敛心绪,仔细思考,停顿了片刻这才回话:“回禀上仙!神教内部权职十分明确,小的虽然有个【猎神】的称号,但很多事情都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关内但凡传教有关的事务,我几乎都晓得,但关外的事……我是真不知道……” 李宏点点头,没有追问,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端木幽兰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金铜兽面纹斝】,突然说道:“我师父在召唤法宝,难道她遇到了什么难事?” 此言一出,不光是李宏,就连宋清平与石圣英也微微色变。当今之世能让花中人动用至宝的存在,那得是什么样的修为? …… 公孙隐带着飞琥以及潘畅几人远离了是非之地,眺望着北方。他虽不喜欢红绸的浓烈杀气,但心中却又隐隐地被红绸杀伐果决的气度所感染。尤其是与【天阙山】几个道士拖泥带水的风格相比,红绸与【圣火教】摧枯拉朽的气势,令人非常动容。“当今之世,真的只能如此这般暴烈的行事,方能彰显朗朗乾坤吗?” 道门修士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隐居在灵山福地。人间的风波潮涌,都是眨眼而过的小小涟漪,道士们不愿意注意,也注意不到。然而,当真正的大风大浪袭来,道士们准备投身其中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远离了人间,变成了不会凫水的旱鸭子。 公孙隐看着面前的潘畅几人,心中颇有感触,在听完他们准备前往【天阙山】参加求真小会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从【悟山】过来?可曾遇到一个自称是【天然宗】长老的人?……呃……他身边有三个漂亮姑娘,其中一个超凡脱俗,是个道士,另外两个则是人间绝美!” 飞琥嘴巴微张,有些惊讶,没想到师父会如此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潘畅立刻反应过来:“前辈说的是天然宗刘满刘师叔和端木前辈吧?” 公孙隐俊俏的脸庞微微抽搐了一下,点点头:“他还顶着李宏传人的名号到处骗人呢?” 飞琥没想到对方三人真的认识刘满,于是赶忙解释道:“你们别听我师父乱说。我们也是【天然宗】的门人,而且我师父跟刘满师叔都是【天然宗】的长老。我师父他最喜欢开玩笑了,刘满师叔货真价实,是苍茫山大长老的衣钵传人!”说完,压低声音又补充了一句:“我师父开的玩笑都不好笑,他就是喜欢乱开玩笑,勿怪勿怪!” 潘畅闻言微微一笑,觉得飞琥说不出的直爽可爱,当下急忙朝着公孙隐一拱手:“原来是【天然宗】的前辈,失礼了!” 飞琥万万没想到现在行走江湖,道门五宗的弟子见到自己【天然宗】的门人竟然都如此毕恭毕敬,心里舒坦的同时,也想到这是李宏的功劳无疑。 公孙隐还是一脸的死相,不冷不淡地问道:“求真小会跟求真会有什么关系?” 潘畅尴尬地一笑:“【求真会】乃是道门五宗大道士中间的神秘组织。说来惭愧,我等也是最近才知道一些底细的。【求真会】的大道士不久前发出号召,七日后在【天阙山】召开求真大会。据说求真大会与道门飞升有莫大关联,所以各门各派的大道士们都准备前往。我们这些只有二境的小道士也想趁此机会相聚,商讨一下入世与出世的纷争。如今天下动荡,外有圣火教步步逼近,内有道门分化,已经到了不得不众志成城的地步啦。” 潘畅因见对方是【天然宗】长老,与李宏系出同门,所以并无戒心,说话更是毫无保留。 公孙隐沉默了片刻,似乎想到什么,于是平淡地说道:“那咱们也往【天阙山】走一趟!过去凑个热闹!” 飞琥闻言喜欢得在云上一蹦:“太好啦!又可以见到摔琴和禾木她们了!” 潘畅对飞琥印象极佳,于是笑道:“没想到摔琴姑娘与禾木姑娘还有一个你这么可爱的师姐?” 飞琥俏脸一红,嗔怪道:“你这道士的嘴巴好甜!一点也没有道士的样子……不过,我喜欢!”正准备问他此去路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哪里知道被公孙隐破了一盆冷水。 就听公孙隐冷哼了一声:“谁说咱们要跟他们一起走了?”说完,身形一晃已经飞远了,却把飞琥留在了原地。飞琥一愣,随即狠狠地跺脚:“你走吧!我跟潘道士他们一起了!哼!你这个路痴,我就不信你不会来找我们!” 话音未落,公孙隐嗖地一声飞了回来:“我刚说的是‘咱们不跟他们一起走’,也包括你!”然后拉着飞琥升上了高空,飞得却不快,显然在等潘畅三人。 潘畅摇摇头,忍俊不禁,对公孙隐和飞琥大感兴趣,于是带着孔庆与赵珏升空,就听远远地飞琥的声音传来:“潘道友带路吧!我师父这个路痴根本不知道【天阙山】在哪里!” …… 前路在何方,沐初音真的不知道,鱼龙上人也不敢确定。 【印木堂】流落南疆,根基全无,显然很难发展壮大。 但是神秘山崖中自称【风魔岛】岛主的怪客无疑是一次机会。鱼龙上人决定听从沐初音的建议接受怪客的条件。这将是一场豪赌,赢了,【印木堂】一飞冲天;败了,一切灰飞烟灭。 随着鱼龙上人一声令下,几十个【印木堂】弟子抛弃了刚刚立足的【印木山】,然后驾起飞剑,往西北方向而去,他们要兑现承诺,将那怪客从山崖中放出来,然后杀到【风魔岛】。 鱼龙上人看了一眼自己最心爱的徒弟,露出一个微笑,既是给她打气,也是为自己打气。(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邀请 曲杨掐着手指计算,刘满带着摔琴和禾木离开天然山已经有半个月了。 “早该到【悟山】了吧?事情到底解决得如何了?”曲杨计算时间,不光是惦记着端木幽兰她们,同时也是在等待风魔岛风抚琴的到来。 “已经过了约定日期两天了,风抚琴这个婆娘一定是不敢来了吧!”曲杨嘿嘿一笑,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得意之情。 然而得意的时间不长,便有弟子前来禀告,说是山外有人自称是【风魔岛】弟子,正在用【天然宗】内部的手法叩门。 自称风魔岛弟子,又懂得天然宗的叫门之法,那必定是风抚琴无疑了。曲杨收束了一下衣衫,沉着脸往神木世间之外赶去。 到了原森外一看,来的不是风抚琴,而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弟子。那女弟子自称是风抚琴的师侄,叫做风秋意,是来替风抚琴传话的。 “风抚琴这个婆娘不来了?”曲杨有些意外也有些暗喜,说实话真要跟风抚琴对战自己的胜算还真不是很大。“她怎么了?是不是有喜了?这么多年,也该有喜了,有喜了就不该逞强,她做得没错!嘿嘿,就是不知道到底是风里沙还是风里浪播的……?”曲杨絮絮叨叨,越说越来劲。 风秋意来之前已经得了嘱咐,知道曲杨的个性,所以也不以为意,当下微笑着说:“风抚琴师叔早知道前辈你会有些异议,所以这一次赌斗虽然延迟了,但不并是取消。风师叔没有怀孕,而是奉老祖之命往东边【无尽洋】寻宝去了。最多半月即回,所以风师叔让我转告前辈,如果前辈不惧斗法,也不嫌山高路远的话,就请去风魔岛做客。到时候就近在风魔岛斗法,如果前辈不幸败北,风魔岛上天材地宝极多,可请前辈随意挑选几件,以作为补偿,怎么样都好过在自己家门前战败,丢人不说,也一无所获。” 风秋意生得素雅婉约,温温柔柔,说起话来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所说之话无一不是直刺曲杨心窝的讽刺言语,听得曲杨的大饼脸抽搐不已。 “这些话都是风抚琴那个婆娘说的?” “这都是师叔的原话,弟子不敢夹私,一句自己的话都没有,不!是一个自己的词都没有。师叔说,‘如果曲杨恼羞成怒,那就即刻回来,说明她是真怕了!’弟子倒是有些不同的感观,今日见到前辈,觉得前辈不像师叔说的那般不堪,显然还是有一战之心的。” 风秋意平平淡淡地说,轻轻微微地笑,放佛世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曲杨狠狠地跺脚,气得团团转。这个毛病不光她自己有,就连飞琥和禾木也都学去了。 风秋意说完话,看了看曲杨,便要告辞:“话我已经说完了。前辈若是要去风魔岛,即刻便可启程。若是真像风抚琴师叔说的那样……那弟子就打道回府了,一定如实禀告师叔就是,前辈不用担心!” 曲杨真的恼羞成怒了,心里把风抚琴骂了几百遍,暗忖她到底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小姑娘,看起来斯文平淡,但是说话的语气,漠不关心的神情,能叫人从骨子就感到轻视,但偏偏还不好发火。 “罢了罢了,你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不就是【风魔岛】吗?有什么不敢去的?” 徐似胆子很小,很多事都不敢做。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被人奉承为【猎神】,所以胆子稍微大了一些,但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真要让自己单独面对凶恶的敌人,徐似第一件事就是逃跑,而且在逃跑之前唯一能思考的问题就是如何最佳的逃跑。 但是现在,徐似似乎喜欢上了狐假虎威的感觉。之前靠着圣火教,在凡人面前耀武扬威,备受推崇;如今跟在李宏和端木幽兰的身边,无论是剑修还是妖怪,或者其他道士也都得对自己毕恭毕敬。 “道门五宗最鼎盛时的风光可想而知啊!”徐似有些飘飘然地想着。“如今的道门五宗还是宣称已经衰败了,纵然如此,也是横着走啊。就是【圣火教】如今风头正盛,但真打起来,输赢犹未可知不说,至少在修行人的眼里还远远不是道门五宗的对手。”徐似想到此,看了一眼李宏,突然心惊的发现,短短几日,自己似乎开始习惯了做他的跟班?徐似摇摇头,一心想要重新拾回自己当猎神的感觉,然而却并不容易。 自打不久前吓退了几个赶往关外与【北溟剑宗】交战的剑修后,李宏一行人决定不再匿踪行走,而是大大方方地在【云路】上飞行。此去【天阙山】,不过两、三日的【云路】,真要着急,还可以使用瞬移之术。只不过,李宏一路上还在寻找摔琴的线索,不时就需要落下云头。 徐似没想到,李宏的嗅觉似乎比自己还好。 刘满这具身体的土行元气极重,所以在【明五识】时,李宏获得了超凡的嗅觉。道门修炼内丹,淬炼体魄,比起其他旁门左道而言优点实在太多太明显。很多道士都能获得超凡的感官,就算不使用法术,也远超其他支系的修行者。 “曲清秋来过这里!”李宏抓一把风嗅了嗅。“他们一路东来,到此处转而往南了。不是去【天阙山】的方位。”李宏沉吟了片刻,对端木幽兰说:“花中人前辈似乎也在南面,咱们先去看看?” 端木幽兰点点头,略微有些忧色,不久之前【金铜兽面纹斝】响起警示,端木幽兰随即将它放走,至宝头也不回地朝着西南面而去,显然是花中人召唤法宝召唤得十分紧急。端木幽兰虽然有些担心,但一来师父的道法齐天,不必自己操心。二来,她又不肯舍下李宏而去,所以只将【金铜兽面纹斝】送走了。 石圣英笑道:“我等追随道友,全无不可!” 李宏点点头,卷起云往折向南而去,刚一个扭身飞出五百余里,就看见面前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是凡人?怎么回事?”十年前五神谷内身神教焚烧活人祭祀的情形,顷刻间在李宏的心头冒起。(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审判 很多事情换个角度去看,感观便会大为不同,这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常识。然而,除了角度以外,换个高度或者深度去看,感观同样会有不同。 一块镜子,在凡人眼里镜面自然是光滑无比的。然而在修士看中,却能看到镜面上高低起伏不平的凹凸,只不过凹凸间的差距极小,只有不到头发丝的十分之一,所以常人看不出来。 一座巍峨的高山,当你站在山脚时,必定是高山仰止。可是当你飞得足够高远,高山便变得平坦起来。 李宏飞得足够高远,所以一眼望去,就看见百里之外有成群的凡人被人捆绑着,旁边柴薪油火具备,点燃的木堆已经火光冲天,显然有人要遭殃。 李宏突然好奇心起,带着一行人坠云下去。徐似急忙变换形貌,害怕被人认出。 这是一个城镇外的教武场,聚集了四村八乡的居民。人们群情激奋,或者是大声赞同,或者是激烈反对,总之都狠激动,平淡旁观的人几乎没有。 李宏不用走得很近,已经听明白人们的争论是什么。原来绑在木桩上的都是圣火教口中所谓的异教徒。这些异教徒要么没有信仰,要么信仰的不是圣火之神,所以被圣火教的极端教徒们捆缚在此,要以神的名义处死。 一个瘦得几乎皮包骨头的中年人,穿着黑色的长袍,正义正言辞地在讲话:“你们这些异教徒,不肯相信创造世界的乃是圣火之神,这是对神祇最大的亵渎,是对自己本源的最大不尊重。如果你们不放弃原本的信仰,那么圣火之神便要判决你们,离开这个他创造的世界!” 木桩上捆着的人,都是经历了严刑酷打却仍不肯低头的硬骨头,有些是道门在凡间的道士,有些只是本地的土著,有些是更偏远山区的平凡百姓。他们来自不同地方,长得不同,却同样有一颗不屈不挠的心。 “呸!什么圣火之神吗,妖孽!”一个年老的道士愤恨地喊道。 李宏一眼认出他,竟然就是不久前在庙宇中被曲清秋借体显形的顽固老头,是苍茫山的俗世弟子。 老道士淬出一口血水,身边另外一个头顶缠着白布的中年女子也喊道:“我不信什么鬼神,有什么错?” 话音未落,中年女子的脸上便又挨了一巴掌。 “什么错?不信圣火之神便是你的错!不听从神教号令便是你的罪!” “凭什么?!”中年妇女是个倔强的人,她认死理,无论受到多少折磨也不肯屈服。 “凭什么?凭‘熊熊烈火,一切归圣火’!”皮包骨头的中年人面容庄重:“凡人啊,你们生下来便带着原罪,因为忘记了创造自己的是圣火之神。如果还不醒悟,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下定决心要立威,于是一把扯烂女子的衣衫,语带羞辱地说道:“你以为自己什么都不信,就是睿智?就能够特立独行?那是愚蠢!那是粗鲁!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若看不清自己的命运,那结果必定是很悲惨的!” 说着话,中年人举起一跟火把,口中喊道:“与圣火长存!” 无论人群在争论什么,无论当中有多少人同意要将异教徒施以极刑,还是有多少人反对这般残忍决绝,当中年喊出‘与圣火长存’时,场中瞬间鸦雀无声,然后人们开始有节奏地一起高喊‘与圣火长存!’! 距离李宏不远处有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十分眼尖,一下子看见李宏几人默不作声站在人群后面,立即高喊一声:“这里还有异教徒!” 人群的眼光瞬间被呼声吸引,就看见距离人群几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五人,其中两个穿着道袍! “是道士!” “快把他们抓起来!……”人们再一次沸腾了。 在凡人眼中道门修士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甚至堪比神明。然而这些所谓的道门高人距离凡间越来越远,已经远到再不可见。久而久之,人们只留下一个印象:道门有神仙!可是神仙在哪呢? 人是健忘的,一代人一代人过去,人们对神仙,对道士的印象越来越模糊,除了那些在人间行走的凡人道士。可惜那些道士既不会传教,也不会高深的法术,于是无数岁月积攒下来的人们对于道门的向往与敬仰开始变得脆弱。当现实生活中一个强有力的【圣火教】出现后,它便迅速地填补了人们心头的空虚。 而且【圣火教】无时不刻地表现着自己的力量,短短十年,在很多凡人的心中【圣火教】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道门五宗,成为了真正代表天意的存在。 所以,凡人们已经不惧怕道士,更何况他们看不出凡人道士与真正的道士之间的区别。 徐似呵呵冷笑,不敢说话。但他隐隐觉得现在或许是个逃跑的好机会。他已经快要习惯了当李宏随从的感觉,可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你是圣火教的猎神,是凡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猎神,怎么能如此卑躬屈膝地跟在道士身后呢? 凡人们的怒吼激起了徐似的豪情壮志,但他知道体内还有符箓,于是拼尽全力压抑住心情,冷眼旁观即将到来的一切。 “看来小道士们在人间行走得还不够啊!凡人们不敬仰道士也就罢了,如今他们是以为咱们好欺负吗?”宋清平第一个面露愤恨之色。他如果记得不错的话,也就在短短十几、或者二十年前,自己还经常听说道士因为斗法而损坏了凡间的民田和山岳,惊得那些凡人唯唯诺诺,祷告不已的故事。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不过这一次转得太快了!”宋清平想到悟山求真会的道士或许就是圣火教的后台,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引火**!引火**啊!” 第一个发现李宏的少年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立功心切,于是第一个迈大步冲上前来,伸手就要去拽端木幽兰的长袍。他选择女道士,无非是觉得对方一介女流之辈,应该最好对付,加上端木幽兰生得绝美,少年人起了点歪心思。 端木幽兰平生最恨别人轻慢自己,正要发作,身边的小妖怪徐似竟然这一次比她的动作还快。就见他手起拳落,少年人瞬间扑到在地,脑浆四溅,死于当场。 这个惊变来得突然,人群一下子炸锅了! “异教徒杀人了!” “大家不要放过他们!” 愤怒的人群变得盲目,准备要以卵击石。(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信他 李宏九世累修,绝不是一个嗜杀好斗之人。其实,但凡道门五宗的顶尖道士,鲜有凶残之辈,因为大家都在追求飞升,杀戮无意义,静心修行才是正道。 然而,这并不说明李宏是迂腐懦弱之辈。 十年前,李宏刚刚觉醒时,常常优柔寡断,多疑且易怒。十年后,李宏修为大进,果断坚毅,不再多疑,但其实却变得更加易怒。这一点连李宏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平素他掩饰得极好,而且少有旁人来激怒他的情况,所以没有显露出来。 此刻,面对汹涌的人群,不要说李宏,即便是清淡如水的石圣英也被激怒了。被远比自己弱小的存在肆无忌惮地挑战,这本身就是一种侮辱。所谓胜之不武,不胜为耻,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大胜,完胜! 徐似的眼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坏笑,他觉得自己快要成功了。 第一波愤怒的人群来到近前,徐似大喝一声挥拳就打,顷刻间数人应声倒地。徐似趁机冲进人群,做出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滚开!”宋清平终于忍无可忍,放出一个法术,瞬间将数人卷到在地。 人群看见对方使用了法术,这才惊觉对方不是凡间道士。 一直在支持场面的,瘦骨嶙峋的中年人却毫无惧色,口中念念有词:“圣火之神,请赐给我们力量!” 随着他念动咒语,天空真的阴暗下来。 李宏一跃而起,瞬间来到那中年人的面前。 中年人大义凛然地看着李宏,故作姿态地平伸右手,食指指着李宏喝道:“异教徒,跪下!跪倒在圣火之神的面前!不然你将面临神罚!” 不远处被捆着的老道人突然哈哈大笑:“是你!我认识你!看!我之前说过什么?道门把头抬得太高,看不见凡人,现在凡人反过来要咬你们啦!他让你跪下!哈哈哈!一个凡人要让道门的大道士跪下!多么讽刺啊!……” 老道人话没说完,便被另外一个汉字一拳打晕,然后将火把一扔,要将老道士和另外一些‘异教徒’全部烧死。 李宏脸色沉静似水,旁人看不出他的愤怒,但李宏是真的被激怒了。一个自己随时可以掐死的蚂蚁竟然义正言辞、大言不惭地叫自己跪下? 中年人望着李宏,见他身形未动,便以为李宏胆怯了。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李宏,同时示意另外三人拿着绳索过来。“异教徒,不要以为自己有一些法术就可以为所欲为,在圣火之神的面前,一切邪法都不值一提!” 说完,三条绳子扑向了李宏。 下一刻,被绳子束缚住的不是李宏,而是那个中年人。李宏像拧小鸡一样地提着中年人,语气平淡地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杀过凡人了!你想做第一个吗?” 中年人虽然被擒,却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中更是充满了不屑与挑衅:“杀我?圣火神的信徒是杀不死的!你最多杀死我的肉身,可我的灵魂会飞往圣火之神一早就为我们准备好的【神境】,你怎么杀我?” 李宏忍不住露出冷笑:“【神境】?真是愚昧的凡人!”说时伸手一扬,一道狂风将不远处的烈焰熄灭。李宏没有立刻杀死中年人,而是捏着他飞到半空,同时发出震天怒吼:“圣火邪教的教徒们!趁早迷途知返!若是再执迷不悟下去,尔等必将粉身碎骨!” 人群被宋清平、石圣英还有端木幽兰打散,无数人哼哼唧唧地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 宋清平发出神威,使出【法天像地】的神通,腰背一躬,长得身高百丈,抬起右脚一跺,将不远处的城市踩成了齑粉,厉声高喊道:“敢犯道门者,虽远必诛!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宋清平是典型的悟山大道士,他们冰冷顽固,虽然不残忍嗜杀,但不代表他们不敢杀人。 看着自己的家园瞬间化成尘土,想还有不少亲人留在城中,人群里稀稀落落开始迸发出哭声。 痛苦让人清醒,他们这才知道自己是在以卵击石。 不少人突然有些醒悟过来,然而却不敢做出任何举动。 被李宏抓住的中年人大喊道:“不要听信他的胡言乱语!马上!神教的护法马上就会来救我们了!与圣火长存!” 这一次没有几个人跟着他一起呼喊,因为恐惧,因为无力。 中年人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快救失败,倔强地望向天空,阴云越来越近,云中终于露出几个人的脑袋来。 中年人大喜,奋力地扭头朝李宏喊道:“神教护法来了,你受死吧!” 李宏朗声笑道:“这就是你请来的救兵吗?”想起自己渡劫失败的往事,李宏对身神教的忿恨瞬间涨到了顶点。他不是宋清平,不会下手杀死凡人,但是云中的妖王,今天一个也别想逃走! “来吧!邪教的护教神,让我看看你们的手段!“李宏手一扬,将那中年人抛在空中,任由他落在厚厚的尘灰之中,虽然没有摔死,却也摔得够呛。 中年人拼尽全力地站起来,朝着云中的妖王挥手。在他看来,李宏被灭不过是片刻之后的事。 然而,李宏身形一拔,变成跟宋清平一样高大的巨人,顶天立地,双眼冒着精光地平视着阴云中的两个妖王:“咱们像男人一样面对面地战一场如何?” 阴云中的妖王似乎认得李宏,竟然气势为之一弱。 地面上被李宏救回来的老道人苏醒过来,努力地抬头望天,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才是道门修士的气派!道门未亡!” 身边倔强的妇人也笑了:“道长,这个人是谁?” 老道人得意地一笑,笑声却牵起了咳嗽声。咳嗽有利于思考,于是老道猛地想起面前这个修士曾经说过他并不是道门五宗的弟子,而是一个叫【天然宗】的长老。 老道人脸色微微转阴,扭头看向妇人:“反正你什么也不信,管他是谁呢!反正能杀得邪教落花流水!” 妇人坚定地点点头:“他要是能杀得邪教落花流水,那我以后就信他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斩妖 皮包骨头的中年人是圣火教的忠实信徒。他出身微末,是神教改变了他的生活,给了他信仰,给了他希望。 然而,希望虽然美好,却也很容易破灭。 两个神教的护教神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寻常的人间城镇之外能遇到四个道门大道士。 石圣英和端木幽兰如法炮制,都变成与李宏一般高大的巨人,四个威武雄壮的道士法身从四个方向将两个妖王团团围住。 四人的法术神通实在震人心魄,释放出来的气势晃得两个妖王的云驾都不稳当。 阴云上,两个妖王往外一纵身,想要脱离云驾,然后也使出【法天像地】的神通。其中一个妖王将身子一躬,正涨到四个道士一半高下时,就被李宏一拳砸倒,跌落尘埃。紧跟着李宏又是一拳击下,就听啊呀一声惨叫,妖王瞬间被打回原形,竟然是一只黑熊。 李宏冷笑两声,将黑熊捻起,扔到中年人面前:“这就是你们神教的护教神?”说完,一脚踩下,激起的狂风将中年人又推出五六十丈远,而那妖王瞬间殒身,六颗元丹呼一声响,往东南方位飞去。 那六丹妖王修为虽高,却抵不住李宏的两拳,足见李宏如今修为之高。。 另外的妖王修为更高,乃是神教当年的七丹妖王,见势不对,立刻要化作黑烟逃遁,却被端木幽兰与石圣英联手拦住。 半空中早有几人布下的数百道法术,交织成网,将天地八方都围了个水泄不通,妖王如何逃脱得了? 妖王接连使出几个神通法术,都被四个大道士化解于无形。一道一道的雷火电光打得妖王浑身青烟直冒,不出片刻就已经伤痕累累。 妖王鬼哭狼嚎,无计可施。 到此刻,那地面上的中年人才如梦初醒,露出些许的畏惧,没想到原本以为无敌天下的神教,竟然是这般不堪一击。但他想到死后存在的【神境】,心绪又稍微平和了片刻。 宋清平嘿嘿大笑,笑声震天动地。他指着地面上的中年人对妖王说道:“这是你们邪教忠诚的信徒,来!你去告诉他有没有什么【神境】?要说实话,如果说实话我可以放你一马!” 那妖王也是被逼得急了,闻言毫不犹豫,一纵身来到那中年人面前,破口大骂:“蠢货!人死如灯灭!哪里有什么【神境】?骗你的也信?” 中年人脸皮抽搐,支撑他的最后一点精神开始崩解。若是旁人如此说,他或许不信,但神教的护教神也是这么说的……那就是千真万确了。 不远处的天空中还有几团阴云正在围观,他们是圣火教的传教士们,也是那中年人的顶头上司。两个妖王都是这群传教士请来的,不然凭着那中年人一介凡人如何请得动护教神? 他们看见自己召唤来妖王一死一伤,眼中都闪过了恶毒之色,恨那中年人没有调查清楚情况就贸然请神,如今死了一个妖王,自己回去神教后如何交代?更何况这些凶神恶煞的妖王,平素都要以吃人为生的,如今知道自己的同伴殒身,那还不将自己生吞活剥了?想到此,几个传教士杀人的心都有了。 宋清平逼着妖王说了实话,冷哼一声:“走吧!” 那妖王转身一拱手:“多谢了!” 然而他刚飞起不远,却被宋清平一把扯住脚踝,又拉了回来。 妖王脸色大变:“你怎么出尔反尔?!” 宋清平狂笑不止:“贫道说了放你一马,如今这第二马可就放不得了!更何况,谁说的道士不能撒谎?”说着话,手中一座大山朝着妖王压了下来。 妖王大惊,想要催丹裂丹,以牺牲一个元丹的代价死里求活,却被石圣英一把摁住。“妖畜,受死吧!” 妖王还要挣扎,端木幽兰早两拳分别击在他的泥丸宫与丹田处。石圣英趁机腾出左手,一个手刀斩下,光华一闪,妖王硕大的头颅滚轮在地。 泥丸宫处一个神魂鬼鬼祟祟想要脱身,却被宋清平一口真火缠住,瞬间化为乌有。七颗内丹一冲上天,也朝着东南方位去了。 场中凡人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鸦雀无声。 李宏收回法身,往前一拔,顷刻后来到百里以外,几个传教士惊呼一声,还想再跑去,却为时已晚。 李宏神目一扫,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 自称风魔岛岛主的怪客终于看见了外面的世界,眼前的脸孔大多很陌生,但他感觉很好。 沐初音是个守信之人,她被怪客放走后没有一去不复返,而是带来了整个【印木堂】。鱼龙上人率领门下弟子拼尽全力破除了山崖外的数道符箓,怪客得以脱身。 “五千年了!老夫终于得以重见天日!”怪客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一刻,怪客心中的阴暗与扭曲似乎一扫而空,他一改旧态,没有做出卸磨杀驴与过河拆桥的勾当,反而在这一刻坚定了与【印木堂】合作的心思。这不仅因为鱼龙上人表现出强烈的企图心和不凡的实力,更因为他看到了沐初音的潜力。 犹如虫甬一般硕大的身躯被数千只巨大的蚂蚁托着,怪客一步一步地‘躺’到了鱼龙上人面前。而半空中密密麻麻都是巨大的黄蜂。 沐初音心中一惊,这才短短几日的功夫,那些前来攻山的巨型蚂蚁竟然就被眼前的怪客给收服了。 怪客惨白的脸庞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他懒洋洋地朝着鱼龙上人一拱手:“今日多谢道友搭救,本岛主铭感五内,必定涌泉相报。” 鱼龙上人对怪客的容貌以及说话的语气微微感到不适,但之前已经从沐初音那里得到过提示,所以不以为意,也强打着笑容说道:“恭喜前辈超脱升天,将来你我合作,必定会在这【无疆黑荒】闯出一番天地!” 怪客阴阳怪气地长笑一阵:“道友所言极是!凭着本尊的【风术】与【控虫之术】,还有道友的【树元精球】,在这茫茫南荒何愁没有落脚之地?”沐初音之前已经告诉过怪客自己【印木堂】的手段,故而他知道。 鱼龙上人点点头,又微微拱手道:“还不知道道友大名如何称呼呢?” 怪客叹了一口气:“你若不问本尊,本尊自己几乎都快忘了。本尊风魔岛岛主,天一山门宗主,道号‘乌冶之’是也!(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投诚 生得一副书生模样,看似文质彬彬,但行事却异常歹毒的神教教徒欧阳南,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宏。 十年前,李宏的容颜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欧阳南曾经与李宏有过数次交锋,吃了好几次大亏。 欧阳南是个机灵鬼,虽然李宏容貌变化不小,但他还是瞬间就认出了李宏,并且深信不疑李宏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恐怕早已经晋入了道门第三境的修为。 李宏也认出了欧阳南,最后那次见到他,就是在身神教的山谷之外。当时欧阳南与他那黑面皮的拜把子大哥跟着邪教郝主教,正在山谷外煽动凡人信徒,结果被风魔岛诸人打晕了过去。 李宏对欧阳南很有印象,甚至无需翻阅任何识海中的记忆,立刻想起他那一手使用尸魂虫的手段。 欧阳南身边的,正是他那黑面皮的拜把子大哥,另外几人也都是当年跟随郝主教的旁门修士。 李宏双目入神,洞若观火,冷笑一声:“十年不见,诸位似乎过得并不如意啊?” 李宏快语无意,在欧阳南等人的耳朵里听来却犹如一声震天霹雳,直击其心。 十年来,神教从身神教更名为圣火教,曾经被信徒膜拜的五尊神祇,如今早已经变成了独一无二的圣火之神。五个主教也变成了数十个主教,教坛分部数量上千,遍及神州大地的各处。 早年跟随教主的五个主教,如今地位都或多或少地下降了。因为随着神教的发展,三山五岳真正的有能之士开始投身神教,教主手下可用之人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念着旧情,这几个主教估计连教中职位都保不住,更不说五个主教手下的这些旧人了。 神教壮大,个人的权利被稀释,这本是寻常之事。毕竟水涨船高,一般教徒旧人也不至于多么不满。然而十年发展,神教除了壮大之外,变化也是惊人的。教主不再放纵门下的主教以及其他传教士胡作非为,立下了森严的交规,严苛的刑罚。虽然对诸人加入神教前的言行举止不再追究,但欧阳南异于常人的思维方式却让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欧阳南觉得不仅是自己,包括自己的老上司郝主教,甚至是另外几个元老级别的主教,比如黄主教与兰主教,在不久的将来都会有‘禽鸟尽,良弓藏’的危机。而这两人十年前在教主面前可是红极一时的人物,尤其是兰主教,当年甚至敢在教主面前胡言乱语,放肆无忌。 当然这些人自己还没有感应到,所以即便欧阳南三番五次地暗示过郝主教,郝主教还是不以为然。郝主教此人城府颇深,或者他明明知道些什么,却不肯将消息透露给自己。欧阳南觉得自己必须找好退路。 看到李宏,欧阳南的心思突然活络起来,他暗暗想到:也许曾经的敌人就是自己将来的出路也未可知。 李宏可没想到欧阳南的心思,他追将过来,就是想斩草除根而已。 阴云上其他几人都没认出李宏,虽然觉得李宏那句话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道他是道门五宗的大道士,无不暗中叹息自己的时运不佳:神州如此广大,为什么偏偏就是自己遇到了这个大道士呢。 李宏瞧几人没人反应,也不打算‘叙旧’,正要出手,那欧阳南却突然暴起,将身后几个同伴尽数打落云端,然后噗通一声在云端跪倒:“上仙,救我!” 李宏微微皱眉,他早知道眼前此人心狠手辣,但没想到他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竟然顷刻间杀了五个自己的朋友,然后还来向自己求救。 欧阳南见李宏脸色不善,急忙恳求道:“我有机密要报告给上仙,怕他们嘴不牢走漏了消息,这才迫不得已出手,大义灭亲了!”说到这,他故意露出一点悲戚之意,毕竟其中有两三人是自己相交多年的旧相识。 李宏冷笑一声:“也好,你动手了也替我省了不少麻烦!说吧,你的机密要是对我没用,你的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欧阳南毕恭毕敬地说道:“上仙,我知道天然宗两位女弟子的去向!” 李宏没有说话,欧阳南见状急忙补充道:“不光是十年前的两位,还有最近在【悟山】被擒的两位。” 欧阳南巧舌如簧,口若悬河般将前事说来,李宏听完对他的提议也产生了一点兴趣。邪教教主此人神秘莫测,变化无常,李宏实在太需要了解他的底细了。 欧阳南在神教职务虽然不高,但因为擅于交际,有精于观察,所以得出了许多自己独到的见解。从欧阳南嘴里,李宏得到一条很重要的消息:邪教教主似乎也在准备清洗邪教内部。 【圣火教】不同于前身【身神教】,教主想要一个崭新的、兴兴向荣的教派,所以教中出身不好,行事不端的,带着陈腐气息的传教士和主教们如今其实都已经岌岌可危。不仅如此,教主与【悟山】,甚至是【北溟剑派】都有联系。被捉走的【天然宗】的两个女弟子被圣火教安置了【天阙山】南两百余里处的一个山涧旁边,那里是一个二流的剑宗,如今已然归降了【圣火教】。 李宏听完,面无表情。但是欧阳南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李宏,于是他趁热打铁:“上仙放心,小人句句属实,小人今日对上仙的开诚布公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好处,而是希望将来邪教垮台之时,小人能在上仙身边有一席之地!” “你怎么知道邪教会垮台?” 欧阳南轻笑一声:“道门五宗底蕴深厚,莫说远远没有走到覆灭的边缘,就算真的已经陈腐不堪,那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区区一个【圣火教】万万不足以与道门五宗争锋。就今日为例来看,两个所谓的护教神,在上仙面前连三个回合都撑不住。这样的乌合之众还如何争霸天下?” 李宏自然不相信欧阳南的花言巧语,对他的奉承也毫无兴趣。然而李宏却不介意将欧阳南当做另外一步闲子,把他投放出去。或许他的话九假一真,但已经足以让李宏管中窥豹,一探邪教教主的虚实了。 李宏淡然一笑,一挥衣袖:“你去吧!”没有多说一个字。然而,聪明如欧阳南已经明白了李宏的用意,再不聒噪转身裹云而去。 看着欧阳南离去,李宏轻叹了一口气,因为欧阳南还告诉李宏,当年被邪教擒走的霓裳竟然被迫嫁给了一个妖王,而红绸则成了邪教的执法,号称【红剑修罗】。李宏心道:“等摔琴与禾木得知此事,真不知道她们会作何感想。”(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智慧 【圣火教】惨败,两个护教神被斩杀,数个传教士失踪。现场的凡人被吓得失语,若干年后,幸存下来的一些人都不愿意提起当年发生的事。 在宋清平看来,这种层级的战斗几乎不值一哂,然而凡人们终于再次见识到了号称天下之主的道门修士的实力,并为此心惊胆战。 等李宏回转,端木幽兰几人已经善后完毕。 “你的小跟班终于跑了!”端木幽兰微微一笑:“他胆子太小了,能做成什么事?” 李宏摆摆手:“不要小瞧胆子小的人,有时候他们能做成的事比所谓胆子大的人还要惊人。因为胆子小,所以他们会三思而后行,步步为营,反而不容易失败。” 徐似跟在李宏身边,李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一直都想逃走?原本想留着徐似仔细研究他额头的那束奇怪火光,但从【悟山】出来后,李宏突然改变了主意。也许让他回去,比留着他的用处更大。 石圣英哈哈一笑:“刘道友语含禅机,充满了哲思,令人茅舍顿开,佩服佩服!” 宋清平则冷哼了一声:“装模作样!胆小的人能做成什么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若是这样的人都能做成事,那还要英雄做什么?” 端木幽兰本想反驳两句,但看李宏微笑不语,便也打住了。 …… 年老的道士临行前颤颤巍巍地来到近前,指着李宏还有宋清平的鼻子又是一顿臭骂,无非是这些大道士不作为之类的废话。宋清平气得脸色发白,若不是看那老道士年老体弱,行将就木,又有几分风骨,当下就要将他砸成肉饼。 李宏却不以为意,嘿嘿大笑。对于这样的人,李宏的怒意从来都是害羞的,轻易不肯见人。临行前,李宏递给老道人几张符箓:“你的庙既然已经被烧掉了,就回【苍茫山】去吧。多活几年,也许还能多看几年时事呢。” “活那么久有什么用?古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你们这些大道士活了成千上万年,我看还没老道我明白呢!……”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宋清平受不了了,念出一句【封口咒】,堵住了老道的嘴皮子。老道憋得脸色通红,兀自比划着还想说点什么。 李宏一拍老道的肩膀,召来一阵清风送他上路。“小朋友,你活得太短,看不到许多事情的全貌,所以容易急躁!活得的久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耐心等待,知道吗?等待是人类最大的智慧!” 老道听见李宏称呼自己‘小朋友’,心里气闷,还想争辩,可惜嘴巴被封,身子站不稳,早被一股风卷到了半空,打着转地往西北方向飞去了。如果路上没人拦截他,十日之后,他或许能到【苍茫山】。李宏在风云之内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食物和水。 距离求真大会还有六天,李宏决定在那之前一定要先将摔琴与禾木救出来! …… 公孙隐一边驾云一边思考,也在计划,计划着一定要把自己路痴的毛病给改了,不然总被徒弟耻笑,那算个什么事儿? 飞琥一边在云驾里唠叨,一边回身看跟在身后的潘畅。“师父,你说这些道士吧,其实也长得挺好看的,难道他们真的不成家?” “刘师叔说,现在的道门是不禁婚嫁的,只要不是一心飞升,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的道士,其实跟凡俗之人没什么区别……” “你说道士们要是真的出世,那凡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他们去哪里收弟子啊?” 公孙隐十分不耐,低头说道:“为师这云驾有点重,要不你去后面跟着三个道士一起飞吧!” “真的?”飞琥当真站了起来,作势要离云,突然回味过来,娇嗔道:“师父,你是嫌弃我长胖了吗?” 公孙隐摇摇头,心里暗道:“以前飞琥小的时候,自己怎么没有对她严加管束呢?到如今变得如此‘不堪’,真是令人不堪其扰!” 飞琥气鼓鼓地站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离云,她突然发现师父的云驾又偏了方向,于是喊道:“师父!咱们是该往正北方飞,你怎么又往东偏了?” “有吗?”公孙隐闻言有些吃惊,他刚刚还在得意,觉得自己这一次的方位把握得格外精准,没想到却是完全的自我感觉良好而已。 “再往西一点……呀!师父你真笨!过啦过啦!太过啦!……” 飞琥的嗓门很大,不仅公孙隐很尴尬,就连远远跟在身后的潘畅三人,也听得大犯尴尬症。三人面面相觑,心底都在想:这【天然宗】里,徒弟比师父还厉害呢?! 驾云犹如驾车,旁边的人越是指导得厉害,驾云的人越是容易失去方寸。公孙隐心高气傲,平素哪里是容得别人指手画脚的角色?被飞琥说得急了,立刻拿出师父的架子,开始长篇大论地批评飞琥。 “就让云驾这么飞着吧,管他南北西东!为师先考究考究你的修为!你说,你体内【道木】的灵气从而来?” 飞琥见师父动了‘真怒’,噗通一声跪倒在云驾上,哀求道:“师父,我错了!我不该指导您驾云,你就饶了我吧!别再考究我修行的事了!你徒弟我在修行上其实是个草包啊!你再问,我就要晕啦!” 公孙隐听得眉头皱起,犹如个‘川’字,但心里却是暗爽。飞琥是个草包不假,但并不是说她的天赋不行,而是她性格太随意。表面上看,她简直是稳重踏实的典范,可其实在熟人眼里,她完全是个古灵精怪又不肯用功的顽童。要想让飞琥服软,非得使用‘考究’修行这件事不可! 公孙隐得意,心想:“跟你师父斗?你还忒嫩!” 飞琥突然大喊一声:“师父当心,你要撞山了!” 公孙隐扭头一看,大惊,原来刚刚自己一心‘教训’徒弟,由得自己的飞云往前自行飞遁,没有留意周围的环境。眨眼百里的速度,转瞬已经过了万重山,云驾此刻正在笔直地朝着一座巍峨的大山撞去。 飞琥心头豪情顿生,觉得自己有一股悲情英雄的意思。“师父!咱们同生共死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禁制 “同生共死你个头!”公孙隐大喊一声,准备收云,却突然感到迎面而来,是一股巨大的禁制之力。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这么强的禁制?”公孙隐运转法力,堪堪将飞云停在了禁制之前。 身后潘畅三人看得瞠目结舌。 孔庆叹了口气说道:“师兄,这【天然宗】的长老行事都这般古怪吗?我还以为……他们要撞山呢!” 潘畅摇摇头:“这个公孙隐长老跟刘满师叔的行事风格不大一样……刘师叔行事端正稳重,想来【天然宗】也是正道门宗,这只是公孙隐长老个人的风格吧……咱们上去看看,他们好像停下来了!” 潘畅三人转眼追上,好奇地问道:“公孙长老,怎么突然驻云不走了?” 公孙隐右手托着下巴,扭头问道:“你们感觉不到这里的禁制?” “这里有禁制?”潘畅露出惶惑的神情,一纵身,毫无阻滞地就往前冲了百余米,然后转身回来,进出自由。“没事啊!” 公孙隐再伸手一摸,顿时有一股电流击来。“这里有古怪,我得好好看看!” …… 端木幽兰睁开神目往前仔细观看,果然发现了一处山涧。 四个大道士里,李宏的嗅觉最是灵敏,石胜英听觉最佳,宋清平味觉最丰富,而端木幽兰的视觉最强,就算不使用任何法力,也能轻松看到百里以外的动静,若是使用上乘的法术,当真可以看透千里之距。 虽说眼见未必为实,但道士们最喜欢的还是不使用法术,而单凭感观来观察事物。因为各种各样的法术的确能收集到千里之外,甚至万里以外的信息。但法术也很容易被实力相当的对手篡改,有时候靠法术、通灵以及法器得回的信息很有可能是错误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视觉也能被篡改,但比起法术就要难上很多。 “怎么样?”李宏自己也在用神目观察,但他虽然可以跟端木幽兰一样看到两百里外的一草一木,但却无法识破两百里以外的法术禁制,这便是差距了。“能看出来禁制吗?” 宋清平更不济,只能看到一百五十里以外,那便是他的极限了。 端木幽兰神情关注,一边仔细观察,一边给李宏‘汇报’:“有四道禁制,其中三道都是悟山手法,还有一道……嗯,看不出端倪。” 禁制都是法术按照不同方法编织而成的大网,或者阵法,起到‘禁止他人言行,迷惑旁人耳目’的作用。要想看破禁制,首先要能看到法术的构成。 各种原始灵力好比物质中最基础的元素。 经过淬炼后的灵力,变成真元或者法力,类似物质里的分子。 而真正的法术则是法力的集合,是更为绵长的巨大分子。这些分子拥有不同的构型,不同的形貌与组成,还能以各种形式共混,因而发挥着不同的作用。 然而灵力本身为也未必是法力最基础的组成。 以李宏的修为,他能看到比灵气更基础的粒子,所以他能轻松地学会帝晶大人的【晶术】。而端木幽兰在这方面比李宏更有天赋,她不仅能看到比灵气更小的粒子,更能看出不同粒子的刚性以及蕴含的能量高低。所以,她能另辟蹊径地破除旁人的禁制之法。 李宏点点头。“摔琴跟禾木在里面吗?” “恩!看到了,在地牢之内。放心,她们安然无恙!” “看来欧阳南那家伙没有说谎!咱们速速救人去来!”李宏将手一挥,云驾顿时加速,走完两百里云路只是眨眼功夫而已。 四人立刻变换形貌,幻作普通修士的模样,以掩人耳目,省得打草惊蛇。而且因为已经靠近【天阙山】,求真大会又近在眉睫,所以李宏不想节外生枝。 三座不高不矮的山坡当中夹着一处山涧,灵气充沛,是一处修行的绝佳之地。名为【桑山】。 石圣英手一指,四道禁制显出形貌来,光影穿插,彼此交替,犹如四张纠缠在一起的大网。“这结网之法,的确是【悟山】的手段!若是只有前面这三道,贫道动念间就能破除,可惜后面那一道有些古怪!” 李宏表示赞同:“悟山的‘田’字结网,往往是大‘田’中有小‘田’,前后内外三层,但是最后那一道禁制不仅有【田字结网】的手法,还杂糅了【六边形结网】手法,偏偏每个六边形的边线都恰好挨着一个田字,布置得恰到好处,这等禁制手法,已经是上乘中的上乘!” “怎么破?”石圣英比较持重,看了看李宏:“刘道友继承了【苍茫山】李宏师伯的衣钵,想必对解除禁制有些心得?” 李宏还没来及说话,心急的宋清平已经冷哼一声:“既是救人,何必婆婆妈妈互相谦让?破了他娘的就是了!赶紧办完这里的事赶去【天阙山】才是正理!贫道可不耐烦跟你东奔西跑!”说着话,前面两道禁制已经破了,只是第三道与第四道纠缠得比较厉害,宋清平没办法一下子解开。 与此同时,山的另外一边,十余个身穿赤色长袍的修行者也在尝试解开【桑山】的禁制。 “师父,这【桑山】真有宝贝吗?这禁制可真难解除啊!” “是啊,已经三天三夜了!没有动静!” 众人中唯一穿着白袍的【三剑宗】宗主韩剑浑身气劲鼓荡,将一件长袍震得飒飒作响。“众弟子休要气馁,看为师施为!”说完,他使出自己最厉害的一个剑术,叫做【三生有幸】,就见赤白紫三色剑光自韩剑的衣袍中飞出,猛地撞向面前的【桑山】。 韩剑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如果这一招不能奏效,他便要打道回府了。自从一个道友那里得知【桑山】涧水中有宝后,韩剑也已经准备了小半年时间,原本也是志在必得的心思,可没想到这个【桑山】的禁制竟然如此难破。 然而,韩剑今日是福星高照,剑光刚刚撞上禁制,禁制便消散了。就听刺啦一轻响,瞬间之后各种声音涌入耳中,而且眼前又显露出一层禁制,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底细。 韩剑大喜:“为师炼魔有功,已经破了外界的禁制,只剩下里面一道残破禁制了!众弟子注意护法,休要叫旁人夺了咱们的功劳!” 话音刚落,一个弟子喊道:“山东边有四个修行者,莫非是来抢宝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破禁 【桑山】的禁制难破,显然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绝不是仓促中布置下的。 宋清平轻而易举地破开两道禁制,禁制一破,李宏四人立刻感应到山的西面还有旁人。 端木幽兰不由得一惊:“这禁制有些门道,山的西面距离咱们也不过几十里地,我之前竟然没有发觉!” 李宏想起当年在身神教无极宫内遇到的一个禁制,那禁制也是这般神奇,非得相隔一段距离才能感应得到,估计是利用了特殊的间距频段来设置禁制。 西面【三剑宗】的人一直被禁制遮蔽,虽然相隔不远,却被忽略了。 “咱们从东面过来,这些人被含有禁制的山势挡住,难怪你的神目没有看到!”李宏安慰了一句,端木幽兰顿时笑靥如花。“也是我太专注于水涧,没注意到其他的人与物。” 石圣英来了兴致,笑道:“看来布置此禁制之人不仅熟悉【悟山】的手法,还在其中加了不少私货,是个高手!” “或许不是一个人!”李宏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 石圣英点点头,望了一眼西面:“是几个剑修,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旁支,也不知道在这里做什么,应该不足为虑。” 宋清平眯缝着眼说道:“如今的剑修真是越来越多,到哪里都能碰到!”显出几分嫌弃之色。 四人正在商议如何破开最后两道禁制,西边的剑修却大喇喇地冲了过来。 韩剑听戒备的弟子说在东边有四个修行者,心头立刻一紧,生怕是来抢宝的,于是二话不说,带着所有弟子过来一探究竟。 刚到近前,韩剑就放心了,因为眼前四人很眼生,显然不是【天阙山】的道士。 在韩剑看来,【天阙山】的地盘里可能出现的高手只能是【天阙山】的大道士。 “喂!你们几个是哪里来的?”一个年轻弟子喊道。他们肉眼凡胎,根本看不出李宏四人的修为。 李宏扯个谎:“在下文丙,我们几个都东边【担水门】的长老,途径此地,偶见风光迤逦,所以下来看看!” “【担水门】?没听过,是个什么不入流的门派?专门挑水的?”年轻弟子口无遮拦,一句话惹得众人大笑。 韩剑也忍不住大笑。他仔细打量了四人,觉得对方平平无奇,不足为惧,于是闪身出来朗声说道:“诸位,本尊乃【三剑宗】宗主韩剑是也!此山是我一个仇家,今日我等前来攻山,多有不便。诸位若是想看风光,何不改日再来?省得一会儿斗法时殃及池鱼!” 李宏见韩剑虽然故意装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拿腔拿调地有些惹人生厌,但说话还算得体,于是笑着回道:“这山里有诸位的仇家?那我们真是不好久留!可是看起来这山的禁制不好破啊!你们可需要点帮助?” 韩剑大笑:“你的眼光倒不差,这山的禁制的确有点门道。本尊连续用功三日,终于破了外层最厉害的禁制,如今只剩最里面一层,已经摇摇欲坠,不足为虑。几位好意本尊心领了,不过凭几位的来历和身手想要帮忙?……”韩剑微微摇头,显出为难的样子,言外之意是瞧不起李宏四人。 李宏心里好笑,暗忖:“宋清平的功劳被人给冒领了,他估计要火冒三丈。这什么【三剑宗】的人,还真是有几分不要脸的精神。”面上却还是笑盈盈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几人远远退开,看诸位破山如何?不瞒你说,我们就是有这么个爱好,喜欢看人斗法!” 说完话,李宏看了一眼宋清平,他果然脸色红润,显得极不耐烦,若不是被石圣英拽着,估计已经动手了。李宏突然有个想法,于是连忙传音给三人:“这山里似乎还有些妖气,咱们小心一些,别中了邪教的埋伏。正好这些人想攻山,就让他们打个头阵,让他们替咱们试试虚实也好,咱们躲在后面渔翁得利吧!” 端木幽兰微微一笑,心说:“果然是李宏的风格!” 宋清平强压怒气,跟着石圣英往后面退去。 韩剑犹豫了片刻,一脸严肃对李宏说道:“你们不是想窥探在侧,见机行那不轨之事吧?” 李宏忙摆手:“以我们的浅薄修为哪敢对道友不利?更何况,咱们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我们图个啥啊?” 韩剑见李宏‘老实’,稍微放心下来。他也不想说得太多,省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本来对方什么也不知道的,反而被自己给提点了。而且更不想在攻山前节外生枝,于是一拱手:“道友随意!且看我们施为吧!” 李宏也拱拱手,转身走了。 石圣英有些不解:“道友想到解开那最后一层禁制的方法了?” 李宏摇摇头:“再过一时三刻或许能想到办法,但现在或许有一个不用解开禁制就能救人出来法子!” “如何?” 李宏笑道:“刚刚我嗅到了妖怪的气味,想必此地是也那邪教妖王的存身之地,所以才舍下了这般厉害的禁制。咱们既然破了两重禁制,里面的妖王一定会出来探看情况的,到时候咱们见机行事,擒住一个妖王,不就进去了?” “有理!”石圣英点点头:“咱们躲在后面,进退自如,确实比自己赌斗方便一些!” 李宏点点头:“有个前辈曾经说过‘修行者都是很吝啬的’,既然自己可以少出力,那自然是要少出力了!而且,邪教诡计多端,我担心这是一个诱敌之计!先看看虚实也好!” 欧阳南在李宏心里几乎没有任何信誉可言,他的话能信多少,李宏还在试探阶段,自然留有心眼。 四人说话间,前面【三剑宗】已经开始攻山了。 然而,情况并不乐观。韩剑嘴里的‘最后一层虚弱禁制’一点也不虚弱,他预想中的‘摧枯拉朽’之势,也毫无端倪。 韩剑呼呼喝喝,连续施展剑术。就见满空光影浮动,声势惊人,但却毫无实效。韩剑累得满头大汗,始终无功。 可叹那忽隐忽现的禁制就像一道蜘蛛网,任你狂风吹打,我自岿然不动。 想起李宏四人在旁观战,韩剑心头一虚,觉得有些颜面无存。然而,看着他们的又岂止是李宏四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老头 阴暗的地牢中,阵阵恶臭扑鼻。 摔琴与禾木相拥而坐,等待自己的命运。 这处地牢别有洞天,内中禁制重重,而且有一股奇妙的力量,似乎可以减缓体内真元流动的速度。 其实这还是因为摔琴跟禾木都没有修炼内丹,否则她们不仅会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真元流动变缓,而且九窍也会刺痛。因为这里,是修行者的禁地。 地牢外,一直都有奇怪的声音,既像是人声,又像是风声,各种古怪的响动混杂在一起,难以明辨。 禾木虽然脾气暴躁,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永远保持着十六岁的模样,而实际年纪其实也只有不到三十岁,在修行者里的确是年轻得不能再年轻。此刻,她觉得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的缘故。 “师姐,刘师叔为什么还没来救我们!” “放心!师叔一定会来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微,却还是被人听见。一个冰冷得不像活物的声音响起:“进到这里,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们!死心吧!” “谁!?”摔琴怒喝一声,在黑暗中阴阳怪气说话的家伙让人感到不安与愤怒。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会,重新响起:“我?我早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待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 “嗯?你们体内竟然还有真元?难道在进入这里的时候,你们体内的真元没有被抽干?” 摔琴冷哼一声,不想理这个声音,但是那声音却又说出一句话,让摔琴大惊失色。 “哼哼!体内有自生真元的修行者,【天然宗】的弟子?啧啧……那是最好的食物,可惜啊,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估计不出三天就得被那些妖王吃了!” “妖王?”摔琴下意识喊道:“这里是身神邪教的地方?”原本摔琴以为自己是被【悟山】的大道士所擒,却没想到自己结果是落在了身神教的手里。不仅如此,这声音的主人竟然又是一个认得【天然宗】的家伙,难道跟【无道原】里的妖怪有什么牵连? 摔琴胡思乱想,一念为止,那声音再度响起。 “哈哈!”那声音大笑:“老夫不知道什么身神教,身鬼教,只知道地牢上面到处都是刺鼻的畜生味道,地牢下面慢慢都是陈腐的烂肉味道,闻了几百年,我想吐都已经没得吐了!” 禾木原本就在颤抖不已,闻言更怕了。其实倒不是她真的胆子小,而是地牢中的一股冰寒之气,正好克制了禾木体内的【火木之气】,所以令她不由自主都胆寒。 “哼!”摔琴个性倔强,听到那声音颇有调侃戏谑的味道,反而更加不怕,于是朗声给禾木打气:“无论什么地方,我们都会活着出去的!不要听着老东西胡言乱语!” 那声音不急不缓,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话迸出来,似乎有意要勾引摔琴说话。“要逃?……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有大道士……来救你们!当今天下……我……不知道……还有谁……能砸破这个地牢!” “嗯!一个大道士……怕是还不够。起码……得……四个!……东西南北……一起破除……这个该死的禁制!” 摔琴也哈哈长笑起来:“老人家,你已经快不行了吧?说句话都要喘半天?说吧!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只要我们能逃出去,一定也会想办法帮你逃出去的!” “大言不惭!老人家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你凭什么逃出去?……” 一言未止,摔琴突然怒喝一声,肩头一道亮光飞去,正是那冷泉神龙。 当日摔琴在【悟山】被擒,神龙吓得不敢现身,一直躲藏在摔琴的肩头。那擒住摔琴之人修为极高,对这只小小冰龙全不在意,因此未作处置。 神龙也不修炼内丹,乃是洪荒异种,天生异能而已,所以虽然处在地牢中仍有几分力气,更何况摔琴体内的神木还能或多或少地生成一些灵气,足以供给神龙使用。 神龙一飞而起,瞬间照亮了地牢。 所谓的地牢并没有一个牢笼,也没有一个守卫,但每一块区域都有高深莫测的禁制,自然而然地将这阴暗之地划分成无数细块。所谓画地为牢,正是如此。 借着光芒,摔琴终于看见很远的地方,另外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形容枯槁的白发老头,很显然他已经久坐多年,浑身的筋骨都萎靡成了一张皮,白发早已经拖在地上,不知道到底有多长。若不是还能说话,摔琴一定一位那不过是一具干尸罢了。 老头被神龙的光芒照得一颤,慢悠悠地抬起头颅,露出几乎是骷髅的面容,干瘪地一笑:“你……还有点……手段!老人家我是不是……该赌一把呢?” 摔琴放出神龙的本来目的,是要看看这装神弄鬼的家伙到底是谁,如果是来打趣自己,那么拼了全部力气也得给他一点教训。结果一看之下,发现对方果然是跟自己一样的可怜囚徒,当即改变了主意。“老头,你言外之意,是有方法可以逃出去了?” 老头无声地一笑,点点头:“自然是有的!” 地牢里的人想逃出来,地牢外的人想攻进去,这当然不是什么围城,而是不同的目的。 【三剑宗】的韩剑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桑山】竟然如此难以攻破。 “薛老头是从哪里听说这里有宝贝的?莫不是骗我?”韩剑通累得体大汗,他瞬间使出了浑身解数,时间不长,已经后继无力。 就在要放弃的这个当口,面前的禁制一晃,似有破开之意。 弟子们立即士气大涨,嘴里高呼:“掌门万岁!掌门威武!” 韩剑咧嘴一笑,心道:“老子真是洪福齐天!”急忙收起疲累之色,换出一副举重若轻的神情,微笑挥手,把这‘功劳’一份不落地照单全收了。 与此同时,李宏对端木幽兰笑道:“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蛊惑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终究不会来。然而什么该来,什么不该来,谁说得清楚? 若是有人问【三剑宗】宗主韩剑,这次前来寻宝该不该来?半刻之间他一定觉得是该来,但此时,答案就未必了。 只得意了片刻功夫,韩剑便被眼前的骇人场景吓得呆若木鸡。他十岁上山修道,虽然未能加入道门五宗,学习那存想内丹之法,但在剑道一途却颇有天赋,二十余岁便剑术小成,之后偶有波折,但凭着天赋与机遇,不断奋进,不到百岁便晋入了相当于道门第二境的修为,自此成为一宗宗主,虽不敢说纵横捭阖,却也一方为霸,逍遥了不少年头。 但人总有贪念,总希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于是他听信谗言前来寻宝,哪里知道【桑山】根本没有宝贝,只有妖怪。 禁制破开的瞬间,一个身形巨大的蜘蛛蹿了出来,眨眼功夫便啃掉了五、六个【三剑宗】的弟子。 韩剑大喊一声,体内真元一转,三把飞剑化出巨大的剑芒,从上中下三路刺向妖怪。 蜘蛛怪毫无惧色,身形快得无与伦比,往上一跃,便躲开三把飞剑,回头又喷出一根蛛丝。那蛛丝坚如精钢,韧如钨丝,飞剑被它一缠,立刻动弹不得。顷刻间,又有三个弟子遇害。场中血花飞溅,惨烈无比。 李宏四人趁机破开禁制,进入了【桑山】。 进山前,李宏不忍韩剑遇害,于是扬手放出一道无极索,将那妖怪缚了。韩剑大惊,这才知道对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反应过来破开前面那道禁制的根本不是自己,当下羞愧难当。然而,由于常年养成的骄傲心理作祟,他不仅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反而嗔怪李宏,心中想到:“你这般厉害,竟然还要我替你当阵前先锋?真是歹毒!”却没想到是自己不听人劝在前,怕人抢宝在后,非要赶李宏走的。李宏可没有义务对他救死扶伤,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桑山】内是一个三角形的空地,别无长物,只有一条水涧。 端木幽兰一双神目朝着水涧下面猛扫,已经看见了地牢的所在,也看见了摔琴与禾木。 “摔琴还有禾木正在跟一个老头说话!” 李宏点点头,他的神目也看见了。 石圣英有些疑惑地说道:“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如此繁复的禁制,而且年代已经有些久远,究竟是出自何人手笔?我【悟山】典籍里可没有记录。” 宋清平目力最差,什么也看不见,急道:“我【悟山】的典籍繁如星河之光,多似天河沙数,你都记得住?我看就算是塞破了你的识海泥丸宫,也未必够地方,莫说大话!……快告诉贫道,那地牢在何处?贫道用个法子也看看!” 石圣英忍不住笑道:“老宋,原来你看不见啊!?” 宋清平老脸微红:“废话,我的眼力又不如你!而且这里禁制这么多,贫道盲人摸象,试探着发出的几个法术都石沉大海了!” 李宏一摆手:“两位莫吵,待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宋清平与石圣英一惊,他们都没想到李宏原来除了嗅觉惊人之外,还天生有超凡的听力,当下无不佩服。 李宏沉下心静听,就发现一个声音正对摔琴和禾木说道:“喏,那里有一个锁眼,如果可以猜到锁眼的暗语,咱们就能出去。” 又听见摔琴的疑问:“那暗语如何猜得着?” “猜不着!不能猜!只能问!” “只能问?问谁?” “哈哈,问谁?问幽冥地界之人!” …… 听到这里,李宏大急,生怕摔琴被人暗算,急忙对端木幽兰说道:“你护着我的法体,我得出窍去了!”说完,神魂一振,从泥丸宫遁出,闪身跃入地底。 宋清平与石胜英都是一惊,不敢相信李宏竟敢如此随意地出窍。 所谓的法术禁制与神魂并不在一个维度,因此神魂可以不受限制,来去自如。然而,神魂出体后虽然因为跨越了规则而神通广大,却也很容易受到莫名其妙的力量的攻击,极易受损,加上法体没了神魂主持,仅凭识神维护,许多法力都不能使用,所以大道士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选择元神出窍。 端木幽兰了解李宏,不言不语,专心地看护他的法体。 石圣英想起一节,于是也捏着诀,在李****体外不远处巡视,以防万一。 地牢内,随着摔琴力量减弱,那冷泉神龙也渐渐萎靡了下来,光华不盛。各种离奇的声音从地底传来,比之前还要恐怖,简直像是穿透了人的灵魂一般。禾木吓得瑟瑟发抖,就连摔琴也开始抵抗不住。 白发老头催促道:“快!快用法力灌注进锁眼,问他们暗语!不然,这里会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老头的声音越发飘忽,越发幽暗,似乎有魔力一般。 摔琴着了魔一般,真的就要行动了。 李宏及时现身,一道光华闪动,摔琴恢复了神智。 禾木大喜,若不是摔琴在旁边,几乎就要一跃而起,投入李宏的怀抱了。“师叔,你真的来了!”禾木眼眶几乎含泪。 其实这片地牢并没什么特别骇人之处,但禾木的本源真气被压制得太久,所以她情绪已经到了极限。 摔琴也是喜出望外,更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不解,过了瞬间反应过来,对着老头喊道:“是你!你存心不良,竟然想害我?” 白发枯槁老头的惊异之情还在摔琴与禾木之上,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地牢里竟然真的迎来了一个大道士,而且还是三境大道士神魂出窍而来。 老头干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喃喃自语道:“我……我不是要骗你……是你自己迷了心智……” “住嘴!”李宏的神魂露出怒意,吓得那老头一颤。 “你这点小把戏还想骗我吗?说!地下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准备献祭给谁?” 老头脸色一僵,知道骗不过去,于是跪倒在地:“上仙恕罪,老朽也是迫不得已,底下的【幽冥地界】里有怪神,他们****夜夜地骚扰老朽,只有献祭给他们,我才能获得一点宁静……五百多年了……我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裂心 已经形如枯槁,跟鬼怪差不多的老头这一次并没有说谎,他看见李宏,突然觉得摔琴的话也许是真的,或许这真的是自己此生唯一离开这里的机会了。 李宏听完老头的话,沉吟了片刻,决定相信他。 从老头的话里,李宏得知这个神秘的禁制年代久远,或许在道门三教时期就已经存在了。 老头曾经是一个叫做【裂变宗】的宗主,道号‘裂心’。这个宗派也修炼内丹,但并非道门传承。因为一直在南疆存身,所以与【通天山】的妖王们是近邻,在中原神州从未现身扬名过。 五百年前,裂心的衣钵传人不知道从何处学到了通天的道法,突然叛门而出,并将裂心囚在此地,自此再未现身。 这个地方早已经荒废,但是重重禁制仍然有效,所以成了那叛徒关闭敌人的最佳地方。若干年来,前前后后有数人被囚于此,有的已经死去,有的后来获得释放,唯有裂心一直孤独地在这里不死不活。 然而,地牢里活着的人虽然只有裂心一个,但地底下却有无数奇怪的声音,会不时传来。这些声音拥有震撼人灵魂的力量,可以轻易地干扰人的情绪,随意地搅乱人的思维,裂心不堪其扰,常常濒临崩溃,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还是活了下来。 大概十年前,此地被人重新征用,【通天山】的妖王们来了,裂心认得其中数人,于是猜到自己的劣徒如今成了某个邪教的教主。可叹一晃五百年,裂心已经快要油尽灯枯。原本以为此生无望,摔琴与禾木却被关了进来,然后李宏又出现了。 李宏猜到老头的劣徒就是身神教的教主了。这也是李宏决定救走老头的唯一原因。 “你那徒弟叫什么名字?” 老头干咳两声,似乎不愿提起那个名字,但犹疑再三,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姚不惑!” “姚不惑?!”李宏重复了一遍,将这三个字牢牢记住。 老头看看李宏,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真的能将我们救走吧?”如果李宏说不能,也许他立刻就会鼓起最大的勇气自尽身亡。没有什么比希望破灭更能摧毁人的求生之心了。 李宏冷笑一声:“我说到做到!” “可是,没有四个三境的大道士很难破除这里的禁制……” 李宏看着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头讪笑道:“谁告诉你我们没有四个三境的大道士?”说完,扭头地摔琴和禾木说道:“你们在此稍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如今是神魂出窍,没办法带你们离开!我去去就来!” 说完腾身而去。 老头惊讶地看着摔琴与禾木,喃喃自语道:“难怪这么有底气,原来你们是有来头的!” 顷刻后,李宏神魂归窍,将地牢里的事一说。端木幽兰随即点点头,她已经看到了地底的情况,所以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石圣英双手拢回道袍长袖中,放松了戒备。 宋清平看在眼里知道石圣英在戒备自己,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正要动手掀开水涧,山谷内一声轰鸣,原来是那蜘蛛精挣脱了李宏的【无极索】返身杀了回来。 李宏一瞪眼,看到那蜘蛛背后还跟着三个大妖王,其中一个有些眼熟。神魂在识海中将记忆调动出来一看,李宏立即记起,那眼熟的妖怪正是【身神教】的护教神,叫做观星的,当年就是他领着众妖攻打万宝仙的【万仙谷】。 而观星也一眼看见端木幽兰,立刻脸色大变。他刚从山外办事回来,准备在这个据点落脚,哪里知道在外间就看见同伴‘千丝真君’被一道法术缚住,正在挣扎,心中立刻升起不详预感,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来探查,到此刻见到端木幽兰以及另外三个大道士,登时没了斗志,转身就走。 他身边两个妖王当年没有遇到过端木幽兰,不知就里,其中一个还嘲笑道:“切!什么神教第一智囊?胆小怕死的家伙!” 另外一个妖王呼啸一声,狠狠地说道:“当年金锤大哥就是跟着他才送命的,真不知道教主怎么会相信他?!”说完,喝声‘来’,双手中立刻多出一对开山斧。其中一个金色,另外一个银色。 金色的斧子叫做【舔血】,银色的斧子叫做【吞金】。 【舔血】非金非铁,乃是取【通天山】一块妖石淬炼而来,顾名思义,可以从敌人的血液中汲取力量,每杀一个敌人都能获取敌人的能力。当然,道士的力量都在元丹之中,不存在什么血脉力量,所以这把斧子的力量都是妖王从屠杀别的妖怪那里得来的。 【吞金】则更有来历,自诞生起便有吞噬飞剑之力,对敌剑修时,斧子一撞,敌人的飞剑立刻脆断,不成剑形。 妖王握着一对利斧,威风凛凛。 两个妖王鄙视观星,却不知道观星也在鄙视他们二人。 “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蛮夫!迟早送命!”观星长袍一抖,隐去了踪迹,他一见端木幽兰立即猜到最近在风度城被斩杀的两个妖王,必定也是她们的手笔。 蜘蛛精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震得水涧波纹滚滚,显然在愤怒于自己之前被缚之事。 李宏朝它看了一眼,见它的嘴角还淌着鲜血,不知道刚刚吞杀了多少人,心里顿生厌恶之情。 宋清平正在手痒,看了看对面三个妖王,露出不屑的神情:“七丹妖王?贫道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妖王了!都交给贫道吧!” 对面那握着巨斧的妖王闻言脸色一变,嘿嘿怪笑:“好歌大言不惭的道士,你找死吗?” 面前的两个人形妖王号称神教三十六个护教神中最有战斗力的,自然有几分傲气。 李宏因为急着救人,便也不客气,对宋清平说道:“既然宋道友技痒难耐,那这几个妖王就交给你了!” 对面三个妖王感到自己被完全轻视,气得嗷嗷直叫。 “休要目中无人,看打!”双斧妖王身形一晃,瞬间挥出数百斧,就听叮叮当当无数斧影砍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宋清平。 宋清平早已经捏好法决,周身冒着金光,生生地抗住了对方的一轮猛攻。 石圣英怕宋清平托大吃亏,对李宏一拱手:“请道友先行救人,贫道先助宋师弟一臂之力!” 李宏点点头:“你们两个对付他们是绝对绰绰有余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逃生 李宏对宋清平与石圣英有信心,因为他太知道道门三境大道士的实力了。 妖怪之所以被道门压得抬不起头来,正是因为妖王大多只擅长战斗,尤其是近战,然而仅凭战斗能力是根本无法与拥有内丹的大道士相抗衡的。 李宏仅仅用余光一扫,便看出那三个妖王中,只有蜘蛛怪拥有内丹,偏偏出于天性它又不愿意保持人形,所以还是只能选择近战。 留下【悟山】两个大道士对付三个妖王,李宏使出神通,将水涧里的水瞬间抽空,端木幽兰在一边帮着李宏接水,将整整一条溪涧的水抗在肩头,然后左扭右晃,不大工夫就将所有的水蒸发成了水汽,消散无踪。 两人齐心协力,很快就破开了数道禁制,以法身来到了地牢之外。如今还剩下最厉害的一道禁制需要破开。 形容枯槁的老头见李宏真的带着另外一个大道士回来,喜出望外,差一点就要老泪纵横,可惜身体已经干瘪得太久,想哭,也没有水分了。 “呀!太好了!”老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然而转瞬却又脸色黯淡下来:“怎么只有两个人?这道禁制非得有四个以上的大道士才有可能托得起来啊!” 摔琴与禾木见到端木幽兰更是喜出望外,却对老头的话不以为意。 “老头,你别聒噪!不然一会儿不带你出去了!”禾木一见到李宏便立刻恢复了七分元气,说话的底气也回来了。 老头不敢多嘴,但却在心底毁谤禾木:“哼!刚刚还不知道是谁在那哭哭啼啼的,如今家里来了大人,立刻生龙活虎了?”心里想着,却不敢说话。 李宏漂浮在地牢之上,神目放着精光,四处观看。因是看不出太大的破绽,于是询问端木幽兰。 端木幽兰的神目借助法力一下子看透了百里地壳,双眸泛着金色光芒,但突然浑身一颤,犹如着了魔一般地打起了冷战。 李宏知道她一定是目光被人追索,通过幻象被人攻击了,于是立刻施展禁制,将端木幽兰裹在其中,断绝了外界一切干扰。端木幽兰哎哟一声,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好厉害!这地底下真是一个幽冥地狱,竟然有东西在里面!” 李宏闻言心中一动,想起之前老头裂心的话,心里立刻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没事吧!”李宏下意识地扶住端木幽兰的纤纤细腰,端木幽兰一丝窃喜,摇摇头:“我没事,就是不知道如何解开这最后的禁制。” 李宏收回裹住自己与端木幽兰的禁制,低头问那老头:“你刚说的锁眼在何处?” 老头见李宏始终没有解开禁制,心头微微冒起不详的预感,无精打采地一指:“喏,在那转角处!” 李宏与端木幽兰飞到近前一看,墙面上果然若隐若现一个巨大的青铜锁具,上面雕刻着奇怪的图案。 端木幽兰看了看,毫无头绪,便转向李宏。就见李宏神情专注,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锁眼,浑身自然流露出的深沉气质,让端木幽兰一时间看得痴了。 禾木看着端木幽兰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点酸楚。 李宏盯着那锁眼看了七八息的功夫,不由得笑了:“真是巧了,这锁上的似乎是古神扶熙族的图绘,你还记得我那法宝【吞天蟾】吗?” 端木幽兰听见李宏问话,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微红,淡淡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 李宏侧头的瞬间触到端木幽兰的眼神,心里也微微发热,但却立刻转换心思,专注到了铜锁之上。“你看这里,形状是不是跟我那【吞天蟾】一模一样?事不宜迟,待我召唤那畜生来试试!” 自从【吞天蟾】表现出噬主的动机后,李宏便一直不敢再使用它。不久前与宋清平对战时,李宏顺手将法宝当成飞镖扔出去,破了宋清平【掌中山岳】的神通,由得那法宝落到尘土中,也没去管它。但它已经是李宏用心血祭练过的法宝,李宏一动念,那法宝立刻还是生出反应,不久之后,便穿越虚空来到了李宏的掌中。 李宏一皱眉,心说:“我召唤你时,竟还敢如此惫懒,堪堪过了快一刻钟才赶来,我留你何用?”一念及此,将那【吞天蟾】往锁眼一送,竟然严丝合缝嵌了进去。 瞬间地牢里的禁制全部消失,摔琴、禾木还有可怜的老头裂心终于重获自由。 李宏对【吞天蟾】冷冷地看了一眼,发现上面不知道何时竟然缠了一条红布,心中更是不喜,于是便将它留在了此地。【吞天蟾】发出一阵阵的幻光,似乎想要主人将自己取走,李宏却无动于衷。 摔琴与禾木立刻奔到李宏身边。李宏召来一阵清风,正要离开,却发现裂心站在不远处,有些进退失据,不敢过来。于是一招手说道:“过来,我带你去找你的叛徒报仇!” 五人眨眼回到地面,战斗还在进行。 宋清平一人对敌三个妖王,竟然没有落在下风。石圣英在一旁掠阵,没敢插手,因为他深知宋清平的脾气,怕自己贸然相助,反而会激怒这个脾气暴躁的同门。 老头落在地面,身形晃了几晃,最后勉强站稳。显然是因为长年累月静坐,肌体失去了活力的缘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立刻膨胀了三分。 正在拿斧子对战的妖王一眼看见裂心,不由得‘咦’了一声,似乎认出了他。 老头咧嘴一笑:“恩人,你好人做到底,杀了这几个畜生,给我进个补吧。等我恢复了,兴许还能替你办点事!”这话是对李宏说的。 老头是个人精,在地牢时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得救,今后就跟着李宏。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摔琴与禾木两个小姑娘就是很好的例证。 李宏看了看老头,对他主动投效的态度感到满意,于是指了一下场中的蜘蛛精:“你想跟着我没问题,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喏,那只蜘蛛归你了,只要你能吃得了它!” 李宏只是一句玩笑话,老头却当真了。 “恩人放心,老头我一定全力以赴!”说完,只比骷髅好不了多少的瘦小身子高高跃起,一下子落到了正在专心对付宋清平的大蜘蛛身上,二话不说,张口就咬。 那蜘蛛吃痛,发出怪异的尖叫,但只过了顷刻,蜘蛛的身体便缩小了三分,竟生生地被老头给吸食了血肉。 李宏一惊:“这老头原来还会魔门手段?”(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大山 老头儿饿坏了,几百年都没吃过任何东西。 摔琴和禾木被老头的疯狂吓到了,无论那蜘蛛精如何挣扎与翻滚,老头却好像定在了它背上的一个钉子,纹丝不动,只有嘴巴一张一合地大口嚼食。 转眼工夫,老头枯瘦的身体变得丰腴起来,而蜘蛛却越变越小。 宋清平有些不高兴,他可不需要这样的帮助。 两个妖王奋起神力,始终不能伤到宋清平分毫,正在着急,哪里知道裂心一蹦出来,二话不说竟然开始啃食千丝真君。 提着双斧的妖王到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观星跑得那么快了,看来之前已经吃过眼前诸人的大亏。妖王心里暗暗叫苦不提,只觉得千丝真君恐怕就要支持不住了。 另外那个妖王也有同样的感觉,场中两人均有了败退之意。 宋清平看准时机,突然发难,一大团法术分成三组分别朝着两个妖王卷去。 妖王不敌,就要撤离。然而提着双斧的妖王,却另有心思。 双斧妖王闷哼一声,承接住宋清平的一团法术,瞬间来到千丝真君面前。 宋清平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好个妖畜!有几分实力!”原来那妖王通体坚硬非凡,竟有抵抗法术之能。 另外那个妖王就没有这等实力了,眨眼被宋清平的法术缠住,立刻滚倒在地。 就在众人以为提斧之的妖王要救下千丝真君时,场中异变突生。裂心老头大吼一声,高高跃起,嘴里骂道:“你娘的!差点砍死老子了!” 就听一声哀嚎,千丝真君吐出一口浊气,身死道消,七颗内丹冲天飞起,朝东南方向去了。 而砍死它的正是提着双斧的妖王。 就见那【嗜血】一道精光闪动,光滑如镜的斧子表面上似乎显出一道蜘蛛的元魂。妖王冷哼一声,一跃而起,快如流星奔雷,瞬间消失不见,将自己的同伴抛在原地。 宋清平出手干净利落,将那被缚的妖王斩杀。这个妖王没有元丹,倒地身亡,变会本体,乃是一头灰獴。 老头走近前看了看,忍不住叹口气:“可惜,可怜!可怜了一身道行,修行一世,最后终究不免落个如此下场。” 禾木冷冷地啐了一口:“装模作样,刚刚你自己还那么可怜呢,这会子倒得意了?可怜你说完了,可惜什么啊?” 老头倒是聪明,他知道自己在地牢时诱骗过摔琴与禾木一次,生怕他们记仇,于是老脸挤成一团,笑得灿烂无比,对禾木毕恭毕敬地说道:“姑娘,我刚说可惜,是觉得可惜了这一身好肉。可惜肉里面的灵气瞬间消散,老头没法进补啦!” 禾木摇摇头:“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老头呵呵一笑,不争论不回嘴,微微弓腰,显得十分谦卑。他那满是皱纹的脸皮虽然十分苍老,却比之前骷髅般的容貌好上太多了。 救出了摔琴和禾木,李宏总算去了一块心病。一行人正刚刚离开【桑山】不久,李宏就听见西北方位一声异响震天动地。 端木幽兰突然笑了,手一指:“那不是飞琥和公孙隐吗?恩?还有天阙山的潘畅他们几个!” 李宏心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公孙隐的发髻有些散乱,显得略微有些吃力。他一边飞舞,一边不停地发出法术攻击身后紧紧跟随的一座巨大山丘。 那山丘隐隐约约显露出人的形状,双手双脚齐备,一步一步,看似缓慢,却始终在公孙隐身后不远处。它对公孙隐的法术怡然不惧,就见流光飞溅,溢彩四散,公孙隐的法术在它的面前就像是烟火爆竹一般。 飞琥不要命地在前面驾剑,一边飞一边大喊:“师父,这就叫好奇害死猫!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招惹这么个大家伙?累死我啦!” 飞琥的身边还跟着潘畅三人。三个道士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衣帽歪斜,狼狈不堪。 但那座山丘却好似十分欢快,一路追,一路发出吼叫。吼叫声中不是愤怒,而竟然是一丝兴奋与快乐? 公孙隐说实话也确实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招惹这座大山。结果被这座大山从西北方向一路追来,已经逃了上千里,尤未停歇。而且这座大山有异能,克制了自己的法力流转,自己不仅施展不出瞬移的神通,就连遁速也慢了不少。 孔庆是个正经少言的道士,他一心除魔卫道,专心入世。到了此刻也忍不住埋怨道:“这个公孙隐,不仅说话奇奇怪怪,而且真是太喜欢惹是生非了,明明告诉他那座山没有什么特别的禁制,他偏不信,非要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咱们本来可以径直回【天阙山】参加求真会,现在偏偏要被这怪物追赶。哎哟……”孔庆话没说完,却被公孙隐‘暗算’。 原来是公孙隐听见孔庆毁谤自己,于是忍不住扔了个法术过来。就这么一分神,公孙隐就被山岳怪物给赶上了。那怪物双手环抱,要来搂公孙隐,公孙隐也发出一声哎哟,双脚乱蹬,总算逃出升天。 赵珏抿嘴一笑,对孔庆说道:“师兄,你也别怪他,这山可不就是个妖怪吗?他的判断没错,好奇也是有道理的!而且,他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奇怪……”说到这里,赵珏的脸显出一抹淡淡的桃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赵珏摇摇头不再言语,反而是飞琥继续大喊大叫:“师父,我恨你!” 公孙隐气喘吁吁,一边迂回地躲开山岳的追击,一边回嘴骂道:“飞琥,为师一定要考究你的修行,你要是答不出问题来,罚你十年不准离开为师半步!” 飞琥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云端,一手抓云,一手张开伸向天空,口里喊道:“苍天啊,大地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来吧,妖怪!带走我吧!”一副无辜无奈、放弃求生的神情,让人见者流泪、闻者伤心,简直就是生无可恋的样子。 公孙隐无奈,一把捞起自己耍泼的徒弟,奋力驾云。 顷刻间,妖山追赶上来,大手一搂,发出嗡嗡地声音:“帅哥,别跑,老娘喜欢你!”(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山魈 妖山竟然有性别,而且好巧不巧的,公孙隐招惹的这座妖山还正好是母的。 公孙隐道号‘无影天公’,但私底下在天然宗内还有一个诨名,叫做‘万人迷’。 飞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个虽有一两分女子阴柔气息,但长相的确英俊非凡的师父的魅力会有如此之大。“不光是女人喜欢你!竟然连女山也喜欢你!?” 公孙隐十分粗俗地吐出一口唾沫,露出满脸的不耐烦和焦躁,骂道:“劣徒,等我回到天然宗一定将你逐出师门!” 飞琥如获大赦,紧紧抓住公孙隐的胳臂:“师父,你可别反悔!” 公孙隐闻言气得就要吐血,就这么一耽搁,妖山的一个‘指头尖‘就勾住了公孙隐的道袍。就听扑哧一声响,公孙隐长衫挂烂,露出匀称的肌肉。 妖山发出呜呜的怪异笑声,含混不清地喊道:“我喜欢,我喜欢!”继续往前一探,双手一扣,形成合力,公孙隐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公孙隐的法力为之一窒,暗道不好。 大山得意地大笑,不清不楚说出许多下流话来。说是不清楚,其实大家都听懂了,羞得飞琥和不远处的赵珏面红耳赤。赵珏发急,喊道:“师兄,咱们救人!” 公孙隐则是万念俱灰,心说,自己的童子之身就要被这个怪物给夺走了? 潘畅担心飞琥,也有意要救,只有孔庆露出危难之色:“咱们法力不济,怎么救啊?” 千钧一发之际,李宏终于来到近前,他的身后跟着端木幽兰几人。 飞琥惊呼一声:“刘满师叔,你怎么在这里?快!快救我!师父他要被人强暴了!” 一句话,气得公孙隐几欲昏厥。 宋清平记得公孙隐,想起在天然山外的前仇,心里痛快不已,第一个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戏谑道:“刘道友先别动手!贫道白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大山是怎么强暴凡人呢,你让我开开眼界!” 公孙隐恶向胆边生,扭头对山怪喊道:“罢了,贫道从了你!只要你去把那个道士给我捉来!” 大山闻言喜不自胜,果然一只大手抓向了宋清平。 宋清平猝不及防,被那大山掐住,顿时动弹不得。他哪里知道大山妖怪有抑制人法力流转的异能,一靠近她,体内的真元立刻减缓,力量大衰。 宋清平挣扎了几下,莫能逃脱,扭头看见公孙隐露出得意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卑鄙小人!贫道万里驰援,赶来救你,你竟然恩将仇报!” “我呸!”公孙隐又是一口唾沫飞出,哪里还有半点大修行者的风度?“老子也没看过凡人被山强暴的样子,这样的好事,你可别让我一个人得了,要来咱们一起来!” 潘畅三人与李宏重逢,自然是喜出望外,但看见一个悟山的大道士顷刻间被山怪捉住,心中骇然,对眼前这个妖怪的实力又有了更深的理解,不由得发急起来。 赵珏倒头一拜:“师叔快救人!” 李宏点点头:“公孙隐长老是我的同门,救他是分属应当之事!”随即扭头询问端木幽兰与石圣英有没有克敌制胜的法子。 两人都面露难色,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摔琴与禾木刚刚逃出升天,没想到这会又碰到飞琥遇险,揪心不已。 老头裂心自告奋勇:“恩人,老头知道这山的来历,也许能帮得上忙!” “哦?”李宏有些惊讶,连自己九世累修都不知道底细的东西,那老头竟然知道?不过术业有专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经历,李宏深知此理,于是虚心求教:“既然认得,速速道来!” 老头一笑:“恩人,这是【通天山】的山魈。只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 “山魈?有这幅模样的山魈?”李宏不敢置信。 山魈又叫山鬼,是一种精怪,虽然身形巨大,但极少能超过五十丈,更不要说眼前这般将近百米的庞然大物了。 “恩人有所不知,【通天山】的山魈与别处不同,据说是上古时的异种,身形巨大,酷似山岳,因为山魈体内有一块【磁核】,可以抑制法力,所以是修行者的天敌!不过这种【磁核】不能持久,修行者稍微适应一段时间,就无碍了!” 李宏闻言恍然大悟:“难怪我体内的内丹转动变慢了。”随即,李宏心头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通天山的山魈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老头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发挥了作用,正想‘指点’李宏如何破敌,却不想李宏已经发动了【法天像地】的神通,喝一声‘涨’,身子立刻变成百米高下,与那山魈一般高矮。 石圣英赞一句:“好手段!”随即往后掠去,给李宏腾出施展的空间。 端木幽兰一招手,裹起摔琴、禾木以及潘畅三人也升到了高空。 “恩人,不可硬拼!山魈力气大着呢!……” 老头话没说完,就被一阵狂风刮出老远。老头叹口气,心说:“道士都这么狂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下一刻,李宏的法身双臂一张,一副骨甲立刻将自己裹住,而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多了一柄骨剑。 这骨剑与骨甲都是扶熙族的遗骸,法力已经凝固分散到了各处,根本不受山魈【磁核】的影响。 那山魈抢到了公孙隐,又依言抓住了宋清平,正在得意,哪里想到李宏瞬间化成一个巨大罩着自己的面门就是一剑刺来!慌忙挥舞双臂格挡,身子不住地往后退去。 宋清平和公孙隐被那山魈一手一个握住,随着山魈的双手舞动起来,发髻立刻散乱,脸皮更是乱颤,狼狈不堪。 公孙隐急得大喊:“刘满,你可千万别刺到我了!” 宋清平露出不屑的神情:“胆小怕死,懦夫……”话没说完,身子就被山魈往上一甩,滴溜溜旋转起来,后半截话便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原来李宏的法身大踏步而来,一击即中,就听轰隆一声,巨大的山魈被李宏一剑刺到在地,顿时爬不起来了。 裂心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半响说不出话,心说:“他狂妄是狂妄,力气还真是很大……我千万别惹他……”想到这里,连望向摔琴与禾木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难怪小孩子口气大,原来家长真的是厉害!” 公孙隐从尘土中钻出来,满脸的泥巴,‘咳咳’吐了两口,双手叉腰,还要摆出一副冷酷与高傲的模样:“刘满,不错啊!你的法力又有长进嘛!”(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争宠 离开天然山时,满山的弟子都在议论,说刘满长老的法力比公孙隐长老的法力要高强,当时公孙隐不服气,但事到如今,公孙隐不服也不行了。 虽然公孙隐表面还是很冷傲,但面对李宏时,他的底气真的不是很足。 李宏收回法身,静静地站在公孙隐面前,仔细打量他,过了片刻才笑道:“我以前还没觉得,现在才发现你竟然长得如此美丽,美丽得像个女人!” 老头裂心像一头忠诚护主的猎犬,瞬间蹦到面前,比李宏还要专注地打量公孙隐。他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察言观色之下发觉李宏与公孙隐关系似乎不错,于是立刻将想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虽然欲言又止,但是老头儿裂心却寸步不离地跟在李宏身边,显得十分卑躬屈膝。 与其说裂心是一个想要守护主人的猎犬,不如说他其实是头想要寻求安全感的小狗崽。对于一个遭受了数百年囚禁与虐待的可怜人而言,面对没有恶意的强者,他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依赖感,这是生物的本能。 公孙隐被李宏的话说得小脸刷白,想了想,实在没想出什么可以反击的话,于是不知道怎么地就将手一指,对着端木幽兰说道:“你确定他只喜欢女人吗?” 端木幽兰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一点,我倒是比较确定!” 公孙隐冷哼了一声又对李宏说道:“端木幽兰已经很美了,不要贪心不足!” 李宏听得直摇头,根本没想到公孙隐会说出如此‘不堪’的话语,正要错开话题,追问他逃到此处的细节,宋清平恢复了法力,落到地面。只见他披头散发,说不出的狼狈,但是一身的气度却还是很严肃端正。 “哼!公孙隐?真不要脸,光着膀子在这里卖什么风趣?” 公孙隐跟宋清平交了两次手,被他的掌中之山压了两回,又恨他害了天然宗二十多个弟子,当下自然没有好脸色:“瞧你那副模样,都被人打得跟乞丐一样了,还在得瑟!难不成你也觊觎我的美色不成?老子光膀子也不是给你看的!” 宋清平气得浑身发抖:“无耻!就你这模样,还美色?也就那块石头瞧得上你!”说时,看了一眼摔倒在地巨大山魈。 说这话时,赵珏却不由得羞红了脸。宋清平可没看见,不然一准儿连赵珏也一起讽刺了。 公孙隐嘿嘿一笑:“那也确实你强点,连石头都瞧不上你!不过啊,宋长老,你也别装什么高人了,刚刚不也一样被人像小鸡一样捏着?要不是我天然宗的长老救你,你如今也已经……嘿嘿。”说到这里,公孙隐欲言又止,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宋清平果然被激怒,但当下又不好动手,于是嘴硬道:“刘道友乃是苍茫山李宏前辈的衣钵传人,正经八百的道门弟子,与贫道平辈而交,与我有同道之谊。苍茫山救悟山,合情合理!有什么问题?” 公孙隐忍不住讥笑道:“你当初攻打天然山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刘满是天然宗的长老,这是铁板钉钉的事,还有什么可辩论的?” 宋清平来了脾气,也寸步不让:“当初是当初,当初贫道并不知道刘道友是苍茫山的衣钵传人,不然决不至于……如今对于刘道友的身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还能说他不是苍茫山的传人?” 李宏无奈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石圣英。石圣英也是一脸的尴尬,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修入了第三境的大修行者竟会像泼妇一样斗嘴。 摔琴与禾木以及天阙山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还是飞琥挣扎着站起来,高喊一声:“师叔,师父要将我逐出师门,以后我拜在你的门下如何?”一句话暂时打断了公孙隐与宋清平的争吵。 公孙隐闻言看了看飞琥,只愣了一下神,无动于衷地继续了争闹。 最后还是端木幽兰娇喝一声:“你们俩再吵,我让刘满将那山魈扶起来继续陪你们玩一场!看你们俩吵闹的热闹劲,是不是争风吃醋争上瘾了?” 公孙隐与宋清平互相冷哼一声,同时背过身去不理睬对方,但手底下却忍不住各自发出了百余道法术。各种法力在空中交汇冲突,打了个平手。 李宏朝着飞琥一招手:“你说说,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飞琥长话短说,将前事一说。 原来公孙隐带着飞琥和天阙山三人前去参加求真大会,却在一处大山前受阻。除了公孙隐以外,旁人都没有感觉到异常,原本可以小事化无。可公孙隐不听劝告,执意要进山一探,结果惊醒了这个山魈,才发生了后来之事。好在一路逃来,路上皆是荒原,虽然吓到不少远处的路人,倒不至于残害生命。 摔琴与禾木从飞琥那儿听说了红绸的消息,都唏嘘不已。李宏便把欧阳南的话又转述了一遍。二人果然如李宏所料那般,随即神色黯然,对霓裳与红绸都十分想念。 公孙隐终于还是变出一套长袍,穿在身上。他与宋清平斗了一阵,不相上下,于是只能作罢。此刻两人迫于形势都无法离开,只好静默不语,彼此怒目相视。 老头儿裂心刚刚恢复了一些元气,心情不错,在场中插科打诨,想必是要找回在尘世为人的感觉。 “啧啧~两位都是修入第三境的大修士,出身都很好!何不尽弃前嫌,专心祀奉我家恩公,然后齐心协力地对付邪教呢?我听恩公说,马上有什么求真大会,正是两位的用武之地啊……要是老头儿我跟你们一样年轻又有活力,我一定会……你看看你,长得又俊,法力又高……说真的你是怎么长得这么漂亮的?还有你宋长老,你刚在空中翻筋头时,老头儿我就看出来你的修为很高,那跟头翻得真是,真是非同凡响……可惜,差点被那个山魈给……” 老头儿絮絮叨叨,能说的不能说的,张口就来,不光是宋清平,公孙隐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两人终于同仇敌忾,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滚开!” 吓得老头儿裂心倏一下躲到了禾木的身后。 禾木最是喜欢同情‘弱者’,忙将手一挡,将老头护在身后:“别怕!”本来想说两句什么,但一看对方一个是悟山大长老,另外一个是自己门中前辈,于是咽了口口水,就此作罢。不过最后还是补了一句:“以后你听我的,我保护你!” 老头儿嘿嘿一笑:“都听姑娘你的!” 照理说已经救出摔琴与禾木,李宏不必再蹚求真会这个浑水,依眼前的架势来看,身神教所谋甚大。连山魈这种奇怪的东西都出现在了【天阙山】不远的地方,说明前方必定陷阱重重。 可是如果【求真会】与姚不惑合作,却被姚不惑蛊惑,那么身神邪教很可能会对道门五宗图谋不轨。李宏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管。并且端木幽兰感觉到她的【金铜兽面纹斝】已经到了【天阙山】,这说明花中人已经去了,所以端木幽兰必须得走一趟。而身边的宋清平与石圣英也以纪念馆打定了主意要去赴会,势必要弄清姜明岳等人的阴谋。 一时间,李宏骑虎难下,思来想去也不得不去【求真大会】一探。 李宏心中有事,不愿再生枝节,于是将山魈放开,让她离去,回头对众人说道:“事不宜迟,咱们启程往【玉阙山】去罢,希望能遇到【崖山】的道友!”因为广凌去请须弥子,算起来也该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小人 广凌一早就从崖山开始赶往天阙山,因为须弥子几日前就已经离山而去,不知所踪。广凌扑了个空,迫不得已,只能调头回来先去寻李宏一行。 悟山与崖山相隔数万里之遥,而崖山与天阙两山之间也有数万里。广凌在途不止一日。 这一天,刚刚飞越一重大山,身边的修行者数量便陡然多了起来。 广凌是个谦谦君子,虽然驾着剑,见到同道中人忍不住总要打个招呼,于是速度有所变慢。 “这位道友,看你御剑的架势,莫非是【须弥剑宗】的高徒?” 广凌急忙在剑上一躬身,朝着不远处一道白色剑光上的年轻剑客回道:“在下须弥剑宗广凌,不知道道友是哪门哪派的?” 白色剑光上的剑客听说广凌果然是须弥剑宗的弟子,立即驱剑来到近处。“原来是广道友,不知道须弥山‘飞剑小须弥’前辈是尊驾何人?”说话时,眼神有些飘忽。 广凌微微皱眉,对对方的应对有些不喜,不仅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还追问自己的来历。但广凌毕竟是谦和有礼之人,于是再次拱拳道:“正是家伯父。” “啊!原来是贤侄啊!”那人也不客气,嘿嘿一笑:“我与令伯父乃是至交旧友,算起来咱们也是一家人了!” 广凌终于有些忍耐不住,问道:“阁下何人?哪门哪派?与家伯父何时相交?” 对方那人却还是不答,顾左右而言他。他以为广凌年轻好糊弄,于是东拉西扯:“我说贤侄!你先别我是哪门哪派,我就问你知不知道【北溟剑派】?想不想扬名天下?” 广凌听见北溟剑派的名字,自然是点了点头,因为同为天下有名的剑宗,须弥剑宗与北溟剑宗颇有些瑜亮情结。不过,从规模上而言,北溟剑宗要比须弥剑宗大得多。 “北溟剑宗怎么了?” 旁边那剑修嘿嘿一笑:“大侄子,你还知道的吧?北溟剑派要大举南下,越关而入啦。咱们修炼剑道的,最珍贵的就是山头……咱们没有内丹,不擅长聚涓流而成浩海,如果没有灵气鼎盛的仙府,怎么淬炼剑心?怎么养成神通?” 这话说得在理,于是广凌又点了点头。 “所以啊,咱们怎么能容忍【北溟剑派】打进关内来?他这是欺负咱们中原无人啊!若是被他举派迁来中原,咱们得有多少同道要失去家园,对不对?” 广凌闻言一惊,他还不知道北溟剑派内迁之事,登时也有些迷糊起来。 “道门五宗怎会容得他随意迁徙?”广凌下意识问了一句。 旁边的剑修讪笑了一声:“道门五宗自身难保,你没听说前面天阙山要开的求真会吗?道门要内讧了!再说就算他们不内讧,又曾几时关心过咱们这些修炼剑道的?指望不上的!走吧,大侄子,跟我一起去关外狙击北溟剑派,若是成功了必定名扬天下,就算不成功,也至少有报酬可取!” 广凌闻言恍然大悟,对方竟然是来拉人上战场的,于是冷笑一声:“什么报酬?” “大侄子,你还不知道呢吧?江南荒山剑宗,江东台山剑宗还有江北松山剑宗已经联合起来,成立了【三岳剑盟】,他们正在号召天下所有的剑道修行宗派一同对抗北溟剑。用不了多久,道门要么内讧而亡,要么归隐山林,人间的剑修便是至强者了。走吧跟我去吧!属于咱们的时代来了!”说时,右手竟来拉扯广凌,同时左手往广凌挂着的铃铛扯去。 广凌顿时勃然大怒,喝道:“你大胆!难道不知道须弥剑宗乃是【崖山】旁支吗?竟敢口出狂言,说什么道门内讧而亡?”说时身周的玲珑诀一闪,一道大力迸起,震得那人飞剑不稳。 那人没想到广凌法力如此高深,吃了个小亏,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只顾唾沫横飞,说漏了嘴,完全没记起须弥剑宗与崖山的关系,顿时脸色惊变,嘴里叨叨道:“大侄子,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有话好说……”但见广凌横眉冷对,再不敢聒噪,渐渐行远。广凌记挂着寻找李宏,又断定那人不过是个浑水摸鱼的毛贼,所以未曾生事,由得他去了。 然而经此一事,广凌心生警惕,知道整个修行界已经开始躁动浮乱,人心不古。猜度用不了多久,坑蒙拐骗,巧取豪夺之事必定会此起彼伏的上演,心下喟叹,同时自此开始留心北溟剑宗的动静,为自己的须弥剑宗谋划起来。毕竟百年弹指即过,无论是广阳之还是广玉子,能够驻留人间的时日都不太长了,而祖父须弥道人,更是已经临近天劫。 李宏救出摔琴与禾木后,带着一行人回归正途。没过多久,便发现了广凌的踪迹。广凌拿着李宏的符箓沿途寻来,来来回回数日,终于在这一天符箓有了反应。 “回禀师叔,事不凑巧,家祖父竟然不在【崖山】。我询问了崖山同道,竟无一人知晓我祖父的下落。这事奇怪极了!” 李宏见须弥道人没有跟来,正在心头狐疑,闻言心中一动,又有了一个猜测。 广凌的加入,让整个队伍更加壮大。老头儿裂心听说广凌是须弥剑宗的少掌门,连连恭维,马屁一个接着一个,说得不远处的摔琴都听得不好意思起来。 须弥剑宗立派将近千年,就是老头儿当年也是听说过的,所以知道须弥剑宗的底蕴。广凌则是谦谦君子,脸皮儿薄,被老头儿吹捧得很不自在,只得有意无意地躲着他。好在有潘畅几个道士,行事做派端正,广凌跟他们说得上话。 越接近天阙山,周围碰到的各门各派的道士就越多,而剑修门派以及其他旁门的修士则越来越少。 这是道门五宗的家务事,旁的修行宗派可不敢来横插一脚。就算在凡间的凡人眼里,道门五宗已经大不如昔,但在这些修行者眼里,道门五宗仍是擎天巨柱,威严不可侵犯!(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争锋 潘畅、孔庆与赵珏三个天阙山的道士算是半个东道主,于是在前领路。 虽然【求真大会】绝对算不上什么喜庆盛典,但却不可否认却是近年来道门内唯一的大事。各个山头的五宗弟子,只要是修入了第三境的大道士都受到了邀请。 而只要是修入了第二境,正在山外行走的中阶道士,也都跟了过来,想要凑凑热闹,毕竟可以见到许多传说中的大道士的机会可不多见,所以天阙山南边三百里处的【小玉山】上才因此附会出了一个【求真小会】,专门招待不远万里而来的中阶道士们。 李宏觉得,这个所谓小会,也许比大会更有意思。 路上遇到的道士看见李宏一行人的奇怪组合,无不侧目。然而,只要稍微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队伍中有两个穿着悟山道袍的大道士,一个绝美的女子似乎与传说中的道门第一仙女,【玉清门】端木幽兰有八分吻合。就是这个以清冷美丽而闻名道门的端木幽兰,此刻竟然小鸟依人般跟在一个年轻修士身边,年轻修行者的修为深不可测,双眸中似乎有一种难以看透的底蕴。 不仅如此,队伍中还有另外一个修为至高的‘年轻人’,生得容貌俊美无双,在整个道门恐怕都难寻一个出其右者。 除了这几个人的光彩难以掩盖之外,还有三个女弟子,也生得千娇百媚,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让人耳目一新,过目难忘。 唯一一个不怎么出彩的老头,生得虽是极丑,但却因为太丑,反而也令人印象深刻。总之,这一行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让人不得不瞩目行礼,心生敬意。 李宏九世修行,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道门前辈,面对这些后代道士时,一股强大的自信以及久居高位的威严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让人忍不住后退。 禾木和飞琥跟在李宏身后,感受到众多道士投来的敬仰之色,心中得意至极。尤其是飞琥,强装正经,满心欢喜,总是趁旁人不注意时说上两句:“禾木,感觉是不是挺好?” 禾木比飞琥持重,不愿跟飞琥一样流于‘低俗’,于是架子端得十足,时不时地呵斥道:“庄重些,别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说起来,她跟着李宏闯过了悟山三十六层洞天,也的确比飞琥多了些见识。 飞琥也不以为忤,嘿嘿一笑了事。 公孙隐则远远地离开宋清平,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可惜纵然如此,还是时不时被人看到容貌,发出阵阵惊叹。 正在驾云,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一块极大的云驾突然挡住了李宏等人的去路。这样拦阻别人的去路,在道门五宗内是极不礼貌的行为,更何况李宏等人的云驾上,有数位都是道门的前辈。 然而对方云驾上的人,显然有恃无恐,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咦,这是悟山的宋长老和石长老啊?” 端木幽兰脸色微微一变,传音给李宏:“这是我师妹,【玉清山】北方总主持郭谦的独女郭金玲。” 李宏闻言恍然大悟,郭金玲李宏并不认得,但是她父亲郭谦却是道门里的老资格。整个【玉清山】辈分最高的就只有花中人与郭谦,二人都是掌门白君成的师叔。 道门不禁婚嫁,一些自觉大道无望的道士也会娶妻生子,郭谦便是其中之一。 李宏对郭谦的印象不佳,因为此老道虽身在道门,但浑身世俗之气,所以总领了玉清山北方的所有庙宇主持一职,这些年虽然也鼓吹道士要入世修行,但想来都是出自私利。据传与花中人的关系并不融洽。 而实际上郭金玲一直都在跟端木幽兰较劲,视端木幽兰为一生之敌,所以在这里遇到她,她自然不会讲什么礼数。 李宏心头有数,微笑不语。 宋清平并不认得郭金玲,但却认得云驾中另外一人,正是号称八十一门总门长的‘游仙卢贤智’。 卢贤智乃是【崖山】出身,七百年前因故破门而出,接连收服数个剑派山门,所以被人成为八十一门的总门长,只不过他那个剑盟游兵散勇比较多,声威实力都比不上同为【崖山】旁支的【须弥剑宗】。 宋清平与卢贤智不熟,但还是微微拱手,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石圣英与他没有交情,只淡淡站定未动。 卢贤智是出名的妄自尊大、目中无人,只不过年代与辈分都比李宏前世晚了许多,所以李宏与他没有交集,并不知道他的为人。李宏不欲跟这些人产生过多交集,准备绕开对方而去。 那云驾突然撤去了禁制,显出一老一少两人。年轻的女子正是郭金玲,长得也算绝色美人,只是品味有些奇怪,浑身穿金戴金,五颜六色。老者穿着一身灰袍,眼角总是眯缝着往上斜,显得高傲冷漠,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是须弥剑派的?”老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望着广凌说道。 李洪这边无不是道门高人,还从未见过这等不识好歹的人物,虽然对方针对的是广凌,却也惹得众人不快。 广凌是谦谦君子,闻言虽然不喜,但还是点了点头:“在下正是须弥剑派广凌!” “哦!须弥子是你祖父?那见到我为什么不拜啊?” 广凌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郭金玲如银铃般地笑声响起:“啧啧,人家现在找到了好靠山,怎么还会把你这个前辈放在眼里?某些人一直都是很高冷的,她手下的人自然也是这样的咯,有什么好奇怪的。”语含讥诮,直指端木幽兰。 广凌虽然谦和,但并不傻,听出来那女子针对端木幽兰,心中顿时不喜,于是一改常态,冷冷地回道:“不知道阁下是崖山哪位长老门下?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难道不是内门弟子?或者辈分太低?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见到我应该是你拜我才对!家父广玉子,虽是须弥剑宗的长老,但也是【崖山】的记名弟子,论辈分,崖山除了家祖父,只有一位前辈是家父的长辈,所以不知道咱们俩到底应该谁拜谁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