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笑江湖》 第一章 风云起 公元683年,唐高宗病逝,太子李显继位,是为唐中宗,尊武则天为皇太后,垂帘听政。次年,武则天废黜中宗,改立睿宗,自此,独断朝政,称帝野心日渐显露。 武则天随意废立皇帝,干扰朝政,引起众怒,各地纷纷起兵反抗。为稳固政权,武则天任用酷吏,严刑逼供,大肆诛杀异志之士,一时间人人自危,整个江山笼罩上一层恐怖的血色。 洛阳宫,明堂。 一名侍女长跪在地,双手将一信封高托过顶,道:“天后,有密报。” 龙案上,正在翻阅奏折的武则天冷眉长蹙,“呈上来!”一声温喝,威仪凛凛。 武则天看过密函,龙颜大怒,一掌击在案桌上,震的笔墨四溅,奏章散落,“大胆!如此叛党竟敢妄图行刺于朕,朕岂能容他!婉儿,此事交与你全权负责,务必将这群反贼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遵旨!” 是夜,明月高悬,珠华灯亮,整个洛阳宫被照的如同白昼,璀璨玲珑。皇宫内,玉树琼楼,翡翠烟罗,珠光宝气,美女成云,笙歌艳舞,穷极帝王之奢华,享尽世间之尊贵。 一阵劲风吹过,明堂的窗台动了下,又恢复平静。粉红的帷缦里,武则天凤衣锦绸,玉钗金冠,正伏案疾书。倾斜的身子映出她疲惫的身影,摇晃的御笔洒落点点墨迹,单手高托起下巴,昏昏欲睡。 朱红的房梁上,忽然一道黑影顺柱而下,手中一柄薄剑抖的呼呼作风,直直朝武则天头顶刺去。正在打盹的武则天猛然惊醒,抬头间,一张隽秀清美的面孔如那牡丹花般绽放在明亮的烛光下,手中御笔一扬,一滩浓墨带着内力疾飞而出。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墨水砸到如中石弹般疼痛。 “啊?你不是妖后!” “大胆逆贼,胆敢行刺天后,罪不可恕!” 凤袍下,上官婉儿娇柔的身子一矮,乌亮的长发披肩甩过,顺手从长案下拔出一柄宝剑,凌厉的剑锋散发出冰冷的寒意,咄咄逼人。只见她玉影倏动,宝剑疾攻,刀光剑影中,两人从殿内打斗到殿外。忽忽忽数阵劲风吹过,城墙上,房顶上,大树上多道黑影跳出,包围了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丝毫不惧,冷笑一声,打个响哨,纵身跃上屋檐。 “抓刺客——” 身披铠甲的禁卫军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黑衣人团团围在中间,箭指茅对,只待命令一下,便射他个百箭穿心。 “有埋伏,速速撤退!”黑衣人头领抢出一步,挡在前面,其他人背贴背围成一圈,摆出阵型。 “一个都不许放走!”上官婉儿一声厉叱,瞬间万箭齐发。黑衣人慌而不乱长剑齐挽,形成一道道剑墙挡在身前,一时间利箭竟不能穿过。上官婉儿娇目怒视,飞身跳下夺过将士手中弓箭,又复上了高处。 箭上弦,弓满月,眼角一丝亮光闪过,嗖嗖嗖三箭齐发,“啊”“喔”“呃”三人应声倒地。黑衣人严密的防守被撕开一道缺口,满天的白羽箭冲破防御直插黑衣人心脏。 屠杀,**裸的屠杀,面对如此众多而又训练有素的将士,黑衣人的反抗显得软弱无力。 看着濒临死亡而又垂死挣扎的场面,上官婉儿嘴角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微笑。 忽然一声怒吼,宛若惊雷,震耳欲聋,只见一人从皓月中跳出,长身立于黑衣人面前,一身青衣无风自颤。 “教主——”黑衣人齐声叫道,眼光里惊喜流转,绝境中重新燃起一丝生的希望。 青衣人双目圆睁,剑眉高扬,使出十足内力仰天猛击一掌,瞬间狂风大作,犹如苍龙出渊,一股强大的气流漩涡带动利箭旋转又飞回到起点。 “啊——” 顿时惨叫声四起,前面的士兵们中箭倒地,后面的士兵又续补上。 “苍龙心诀!”上官婉儿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随之马上又恢复平静,“射死他们,不要留活……”话音未落,眼前青影晃动,一支冰冷的利箭抵在她脖根处。 “让他们放下兵器,不然你会死的很痛苦。”青衣人冰冷的声音犹如腊月寒霜,冻人心骨。 上官婉儿目光斜眺,冷哼一声,不作回答。倔强的她似与利箭比坚决。 “我话从不说二遍,除非是对死人。”青衣人手臂一递,利箭进了半寸。鲜血沿着箭头滴在上官婉儿领口白皙的皮肤上,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一声凄凉而又婉转的长笑,回荡在整个皇城,仿佛是那深山女巫的啜泣,又似海底人鱼的哀怨,阴森可怖,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上官婉儿猛的睁开双眼,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月光下,一道人影如鬼魅般跳跃在屋檐上,身法之快,连飞驰的利箭也赶不上他的脚步。轻功之高,在疾速的奔走跳跃中竟无发出半点声响。内功之强,一粒石子弹飞青衣人手中利箭,竟打穿了身后的百年树干。 那人一袭白衣,长裙律动,带着一股劲风忽至眼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鬼来的更加贴切,惨白的脸色上,厉眉锋目,一双深邃的眼眸中红光闪烁,长发披肩,瘦骨嶙峋,活脱脱的一个地域鬼使白无常。 “你,你,你是妖月,你竟然练了血月神功!”青衣人武功高强从未怕过什么,此刻声音竟有些打颤。 “冷藏锋,我们终于见面了,为了对付你的苍龙心诀,我隐忍多年苦练神功,为的就是这一天,亲手将你杀死!”妖月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像黑白无常索命时发出的魔咒。 “妖月,你自作孽不可活,二十年前杀我全家,今日我便要你为他们陪葬。”冷藏锋目光忽然变得锋利起来,双手成掌疾疾向妖月攻出。 妖月轻轻一纵跃身躲开,双眸充血,本已发红的眼睛此刻更红了,“你这个负心汉,当年为了本苍龙心诀,叛我而去,今生若不能生噬你肉,我甘做厉鬼!” 妖月一声怒啸,浑身腾起一股黑气,双手成爪向冷藏锋抓去。冷藏锋移形换位,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却已站在妖月背后。妖月一爪扑空,五指尽入面前兵士颅脑,用力一撕,顿时脑浆迸溅,血柱喷涌,既恐怖又令人作呕。 所有人都吓傻了,唯独上官婉儿,她早已见过妖月的狠辣,厉声斥道:“都愣着干嘛,放箭!”箭雨又充斥了夜空,仅剩的几名黑衣人无一幸免。 屋檐上,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如两道流光碰撞又分开,碰撞又分开,身法之快无人能看的清。上官婉儿搭箭瞄准,箭头左右摆动辩不出方向。 两人在无数次交锋后,停住了。妖月双手成爪,忽伸忽缩,暴长暴短,点戳抓拿,招招凌厉凶残。一双厉目中寒光徒现,忽然左手向对方面门虚出一招,右手出其不意扣在他肩头,锋利的五指如五把利刃深深嵌入他肉中,似要将他整条肩膀撕扯下来。冷藏锋怒吼一声,满头长发瞬间飞扬起来,右手一翻,用尽十足内力,侧掌向扣在他肩头的手臂直劈下去。 妖月忌讳他内功深厚,急忙撤手。冷藏锋掌力不减直劈落地,硬是将地面劈出一道三寸裂痕。内功之深可见一斑。 妖月亦是一惊,“想不到你的苍龙心诀竟练到了第九重。” 冷藏锋冷冷道:“若我没看错,你的血月神功才只练到第七境。” 妖月重哼一声道:“就算我没你先达到十重境,今天我也要取你性命。” 两人再次交手时,冷藏锋双手紧紧锁住妖月双腕,真气外涌。妖月同时暗运潜力,脸上红光乍现,长发四散。两人比拼起内力,冷藏锋身上腾起的青气似是形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妖月背上的黑气则像是只月下长吼的孤狼。两气相撞,遮星蔽月,风起云涌,雷声乍响。 “嗖——”箭声长鸣,一支利箭直直射进冷藏锋后背,钻心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一时分神,掌力忽失,瞬间整个身子被妖月强大的内力弹飞出去,如一道流星划过夜空,跌出了皇宫。 “快,追刺客!”士兵朝着冷藏锋掉落的方向追了出去。 妖月跳下房檐,“啪——”一掌打在上官婉儿脸上,“谁让你多事!” “师父,徒弟只想帮你。”上官婉儿脸上浮出委屈,而眼中杀机顿现。 “我的事不须任何人插手!”妖月仍是那样孤傲,足尖轻点,化作一道白影向着宫外飞去。 “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们尽数诸杀!”上官婉儿心中愤然,独自又来到明堂,内室中转出一人,“事情办的怎样!” 上官婉儿慌忙跪拜在地,“启禀天后,叛党头目逃脱了。” 武则天厉声道:“在朕登基前,不希望还有任何威胁朕的人存在!” “是,婉儿明白!” 第二章 万寿玉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扬州,是个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地方。 阴沉沉的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轻轻的拍打着满塘荷叶。雾霭蒙蒙,笼罩了整个湖心小亭。 一阵清风吹过,娇艳的荷花掸去身上的雨露,高傲的挺直了腰杆。 别致的亭楼里,飘出阵阵悠扬的琴声。一曲高山流水,清脆悦耳,抑扬顿挫,久久回荡在湖面上。琴声瑟瑟,和着雨声,别有一番韵味。 一曲终了,弹琴人意犹未尽,望了眼满塘盛开的荷花,在那朦胧的雾气中显得更加清新脱俗。顿觉兴致雅然,调调琴弦,又奏出一曲晓山望月,自顾自陶醉起来。 可偏偏有那些不识趣的人,最喜欢打扰别人的雅兴。 湖面上,一道黑影掠过,轻如燕雀,迅若矫兔,脚尖点在荷叶上如踩顽石,大步如飞。一个华丽的凌空翻腾,单膝跪在亭外走廊上,双手抱拳,道:“阁主,失手了!” 亭中女子,充耳未闻,仍闭目弹琴,完全陶醉在自己的琴音中。 曲末,只听“铮——”的一声,亭外跪着的女子,如中流石,抚胸呕吐,咳血不止。弹琴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婀娜的身姿拖起长长的裙带,白净的面纱遮住了她倾世容颜,只露出一双皓月清眸,美艳动人。身后侍女,不须吩咐,已托起群摆,一把红伞及时撑在头顶。 阁主看也不看地上那抽搐女子,冷冷道:“七月阁办事,从未失手过。你自行了断!”说完迈着轻盈的步伐,从跪着女子身边走过。 须卿,身后传来“当啷”一声,是剑掉在地上的声音。 阁主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机,“通知夕月,立刻动手!” “是——” 雨越下越急,黑衣女子脖颈上渗出的血渍,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几名侍女抬起尸体,走进了后院。 细雨绵绵,挡了赶路人的脚步。荒野中一处破旧的寺庙成了避雨的好去处。 “大师兄,这雨下个没停,今晚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一位眼放精光,略有几分驼背的少年,三蹦两跳进了庙门,将背上包袱往地上一掷,捡来几根枯枝,娴熟的生出一堆篝火。 许久,门外一个身影摇摇晃晃进了庙里,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他走到火堆前坐下,身子一歪,斜靠在断柱上,右手伸入怀中摸了许久,掏出一只葫芦来,嘿嘿一笑,拔掉塞子,顿时酒香四溢。 “大师兄啊,云大爷啊,求求你别在喝酒了。”驼背少年一把抢过酒葫芦,将塞子盖了回去,开始了抱怨,“师父让我们去龙剑山庄祝寿,本来他老人家没有亲临,已经让龙庄主颜面有失了,你倒好,在人家寿晏上喝个烂醉不说,还打碎了陆掌门送的红佛万寿玉,要不是龙庄主宽宏大量,你我就是一辈子给人家做牛做马也赔不起啊。” 醉酒少年手臂一探,麻利的夺回酒葫芦,不耐烦地摇头道:“七师弟,你什么时候跟小师妹学会唠叨了,这段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不就是个破石头嘛,只须我往那深宅大院走上一遭,什么样的珍珠宝石搞不到手。就他那破玉我还压根就看不上眼。” 驼背少年冷哼一声,斜视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这句话若让师父听了去,就够你挨四十板子了,到时候可别连累了我。” 醉酒少年呸了声,拍拍胸口道:“我云笑天一人做事一人担,瞧你那怂样,以后别再跟我云大侠出来混江湖了。” 驼背少年吐吐舌头,鄙视道:“还云大侠呢,不知羞耻。” 云笑天脸色一肃,捡起地上一块瓦砾丢了过去,“梁小武!反了你了,敢这样说你大师兄,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梁小武“哎呀”一声,揉着屁股不再乱言。伸手翻翻火堆里的地瓜,估摸着可以吃了,递给云笑天一个,“大师哥饿了吧,来个垫垫肚子。” 云笑天接过来,去掉外皮,咬了一口,“嗯!还挺香的,七师弟再给我来一个。” “馋死你,自己烤!” “嘿,长脾气了啊!” …… 一个热乎乎的烤地瓜与满桌的山珍海味比起来,哪个更诱人? 很多人会觉得这是句废话,肯定山珍海味了。可云笑天却认为,一个地瓜才更加美味。 就在几天前,他和师弟梁小武奉师父之命前往龙剑山庄祝寿。 直到那一天他才知道,黄金是用来铺地的,锦缎是用来裹树的,而美玉是用来——摔的。 其实他并不想打碎那块玉,只是因为那块玉太过于华贵,太过于珍奇,也太过于张狂。 就在天池山长白掌门陆顶风献出红佛万寿玉时,所有人都惊呆了。那是块红白分明的鸡血石,红色部分被雕琢成一尊佛像,白色部分则被雕琢成一位笑容可掬的老寿星,佛像面朝寿星作揖,寓意寿不可量。 龙庄主自是赞不绝口,鹿顶风更是出尽风头。 可云笑天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一句话招来了众怒。 “那是佛祖想你早登极乐。” 热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尴尬之极。 龙庄主碍于体面,忍怒不发。可陆顶风不乐意了,他精心挑选的寿礼怎能容忍旁人说半个不字,何况他与云笑天的师父尹东升更是有着深仇大恨。一怒之下,也顾不上一派掌门的身份,出手教训了云笑天一番。 云笑天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却是没有一丝胃口。 酒,才是他最好的朋友。也只有酒才知道他的伤心他的难过。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更不知道喝倒了多少人,他只记得当自己撞倒桌上那块红佛万寿玉,看着它碎成一地的时候,才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刻。 夜,黑漆漆的。 不知不觉中,庙外的大雨止了声响,跳跃的火苗没了光亮。 冷不丁一只脚踹在云笑天脸上,留下半只鞋印。他揉揉发酸的腮帮子,提起梁小武的裤腿扔了出去。 “臭小子,睡个觉也能转个太阳出来。” 云笑天嘀咕了句,换个地方正欲睡下,忽听的庙外有急促的兵刃碰撞声传来,他打个机灵,伸手摸了佩剑悄悄向声音的源头寻去。 第三章 临危托 出了庙门,云笑天低身俯在大石后面,探头瞧去。只见不远处,在四五个灯笼的映照下,依稀辨出有五个人影手握兵刃围成一圈,不时闪来刀光剑影,中间一名女子持鞭而立,泰然自若。 忽然圈外五人同时大喝一声,齐齐攻出,五把兵刃分取女子五处要害。女子不为所惧,手臂挥动,长鞭如银蛇般呼啸而出,“啪——”一声脆响,对面一人当即中招,只听得一声惨叫便再没了动静。手中灯笼掉在地上兀自发出暗淡的光芒。 “啪啪啪啪!”女子又连出四鞭,一气呵成毫无停顿,逼退众人进攻。四人跃出圈外,看了眼同伴的尸体,心下一惊,不敢再贸然出手。 长鞭上似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云笑天仔细看去,顿觉头皮发麻。原来鞭身上缝有许多细小的刀片,如狂龙之鳞,极其锋利。若被打上一鞭,不死也掉块肉。 “敢问姑娘是何方高人,为何与我苦苦相逼。”为首一人向前跨出一步,横眉冷对,冰冷的目光如手中利剑般凌厉,摄人心魄。 “只要你乖乖交出七星图,本姑娘就饶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一个都别想活到明天。”女子语气之傲慢让人胆寒,若无真本事又怎敢如此托大,余下三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 男子听到七星图三字,冷峻的面孔不自然抽搐了下,随之用一股杀气遮住了心中的惊慌,“七星图关系天下苍生,你等妖邪之徒休想染指!” “少废话,交还是不交!” “想要七星图,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不自量力,找死!”女子厉喝一声,手起鞭落,叮铃铃的刀片撞击声清亮刺耳。男子翻身躲开,手中宝剑一扬急急攻出,两人战在一处。余下三人似被女子的气势唬住,怔怔了好久才硬起头皮加入战斗。 剑光闪耀,鞭声疾喝,五人上下翻飞,左攻右闪,前进后出,迅猛无比,招招致命。云笑天看的惊出一身冷汗,这五人武功之高,随便拉出一人十招内便可取他性命。当下,连气也不敢大喘一口,更不敢动弹一下,生怕被眼前的人发觉,一剑将他穿心而过。 战圈中,接连飞出三道黑影,只听的啊啊啊的三声惨叫后,再无动静。空野中只剩下两人独斗。 女子身法轻巧,腕力充足,长鞭所至之处,草木齐断。啪啪啪的甩鞭声,响彻整个荒野,震的人心惶惶,耳膜欲裂。 男子横剑而立,左右突进,四个帮手的死亡让他不敢轻敌。手上剑招凌厉,脚下步伐灵变,一点点向女子逼近。男子手臂剧震之下,只见剑光飞舞,数道剑气横出,直取女子身上多处要害。云笑天看的真切,此招出手奇快,数十剑便如一剑刺出,凌厉之极,纵观当今武林中,剑法能如此之快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 女子略微一怔,急忙收鞭防御,右手在空中抖个大圈,九尺长鞭倏然回撤,在身前横向盘旋。化开男子的攻势后,紧跟着手臂向前一递,鞭身化为一条长蛇直冲男子面门而去。男子身子一矮,右腿横扫而出,所至之处,飞石翻土。女子抽身一跃躲开攻击,哪知男子扫腿乃是虚招,不待她落地疾跃而出,长剑横刺,左掌竖劈,一招一式端的是威猛迅疾。女子一惊之下挥动长鞭隔开他的利剑,左掌忽出。两人掌力相交,强大的力道将两人弹开,同时退后数丈。 夜空下,两人凛然相视,默默不动。 一阵轻风吹过,几处烛光同时摇了一下,四周随之一暗。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瞬间,两人已决出生死。男子长剑疾出,刺进了女子小腹。而女子手中的长鞭,缠绕在男子脖颈,用力一甩,鞭展之处,男子尸体飞出,落在云笑天足前六尺位置。 云笑天早已吓的魂飞魄散,一低头正对上男子的眼睛,是绝望,是恐惧,还是死亡,他不知道,更不想知道。 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跑。可双腿早已瘫软,哪里还听他使唤。 那把剑只刺进女子身体寸许,并不致命。她简单包扎下,走到男子尸体前从他背包中摸出一支细长的竹筒,冷哼一声,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中。 云笑天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道:“如此鬼魅的女子以后千万别让自己碰到,不然十条命也不够自己死的。”当下正欲撒腿就跑,但衣角似乎被挂在某个地方,他骂了句晦气,伸手去摸,却摸到只人手,顿时七魂去了六魄,想叫却叫不出声。 “小,小兄弟……” 地上男子一手紧紧抓住云笑天衣角,一手撑起身子向他艰难的爬近了一步。 “你,你,你想干嘛,我可是苍,苍云门大弟子,不,不怕你的。” “小兄弟,别怕,能,能帮我个忙,忙吗。”男子声音极其微弱,每说一个字似乎都用尽了全身力气。 云笑天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前,前辈,你说吧,只要不是找那妖女报仇,我可以考虑。” 男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伸手在怀里摸了许久后,颤颤巍巍的举起,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帮,帮我把这令,令牌和信交,交给……” 男子手臂猛然垂下,瞬间止了呼吸,停了心跳,时间在这一刻凝固,生命在这一刻终结。 “前辈……”云笑天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一注香的时间五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逝。 他忘不了男子最后的眼神,忘不了男子最后的一抹微笑。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让人来不及多说一个字。 云笑天捡起令牌和信封,揣进怀里,伸手缓缓抚下他未来得及合上的双眼。 扬州,翠云庄。 这是座极其富丽的庄园,朱墙高梁,雅阁别亭,花红叶绿,清泉汩汩,处处飘逸着一股雍华高贵的气息。 偌大的庄园一尘不染,天空碧蓝如海,地面干净如洗,随处可见的侍女丫鬟,个个神采飞扬,走路带风。若仔细瞧去你会惊奇发现她们身上都带有武功,如花般甜美的笑容下遮掩的又是怎样的一颗心呢。 一道红影掠过房檐,众侍女警惕地抬头看了看,确认来者后,又恢复平静。 淑香阁,红帷幔,碧泉温,彩花瓣。 一名女子缓缓褪去身上锦缎,轻轻走下浴池,乌亮的云锦遮住她完美**,如出水芙蓉,婷婷枭枭,美不可言。 一阵清风袭过,绯红的帷幔后面多出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浴池中的女子。 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撩起水波滋润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愉悦,“回来了,事情办的如何?” 帷幔后面,一个冰冷的声音应道:“回禀阁主,一切顺利!” 女子抚过眼前的秀发,露出一丝浅笑,淡淡道:“七星图找齐了没有。” “还,还差大姐手里那张。” “那愣着干嘛,不快去取!” “可,可是大姐正在闭关,不许,不许我们打扰。” 女子冷哼一声,捡起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凑近鼻子深深一吸,一股清甜的花香悠悠传来,“真是个麻烦,那就再等几日。” “是,”帷幔外的声音顿了顿,又忐忑说道,“阁主,七妹她……” “死了!”女子从浴池中站了起来,露出如霜般洁白的肌肤,眼波流转之际,杀机闪闪,“身为七月阁的人只为完成任务而活,失败了,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你可明白?” “是,夕月明白。请阁主指示下一步计划。” 女子顿了顿,冷冷道:“通知其他四位领主,青山聚首,一剿群狼!” “属下遵命!” 第四章 苍云门 巍巍白眉山, 皑皑冰雪覆。 郁郁千丛木, 潺潺百溪流。 莺莺群鸟鸣, 艳艳众花开。 青青叠峦翠, 缈缈绕云端。 白眉山峰峦挺拔,绵延不绝,主峰天殊峰高耸入云,常年积雪,雾霭茫茫,远远望去,如一把利刃直插云霄,煞是好看。两座次峰相伴左右,一曰天女峰,一曰天秀峰。 天女峰怪石林立,坡陡崖斜,恰如贞烈玉女,孤傲寒冷,不可侵犯,其中险峻让人望而生畏。 天秀峰恰好相反,山势不急不缓,比之其他二峰,既不争险也不争奇,山间杂木丛生,虫鸟相鸣,蜂蝶成群,百花齐放。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山间小道盘旋而上,直达顶峰。 峰顶一座百年古刹,雄踞于险崖之上。朱墙青瓦,飞檐走棱。门口一人多高的青花石深插入地,石上徒然刻着“苍云门”三个大字,字迹苍劲,显锋露芒,一股傲然之气呼之欲出。 古刹之内,屋舍俨然,亭楼有序,庙宇轩昂,古木参天,青烟袅袅,淡雅恬静。 踏进山门,闻着熟悉的味道,云笑天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大师兄回来啦!”四师弟严大威一声高喊,呼啦啦冲出一群人,将云笑天和梁小武围在中间。 “大师兄,你终于回来了,某些人天天念叨你,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不信你瞧。”五师弟福大顺笑嘻嘻把耳朵凑在云笑天旁边。 “大顺子死开,大师哥一回来就告我状,小心我再往你的茶里放辣椒。”小师妹尹梦瑶一把推开福大顺,朝他扮个鬼脸。 “老七,我让你带的五保斋烧鸡呢,快快快,想死我了。”六弟子刘大茂抖着胖嘟嘟的身子,迫不及待抢过梁小武的包裹,翻腾起来。其他几位弟子一听有好吃的,一并围了过去。 “来,小师妹,你最爱吃的糖葫芦。” “嘻嘻,大师哥最好了。” “玉莹师妹,这是你喜爱的胭脂。” “谢谢大师哥!” 最后云笑天从背包中拿出一支竹笛,走到静静站在后面的三师妹李玉清身边,搔首道:“玉清师妹,上次不小心把你竹笛弄坏了,嘿嘿,这次赔你个新的。” 李玉清接过竹笛,嫣然一笑,姿色动人,道:“大师哥费心了。” “喂,老七,我让你买烧鸡,你就给我带个烤地瓜回来,还我钱来!”刘大茂气鼓鼓将手中地瓜扔在地上,扑过去揍起了梁小武。 云笑天见势不对,一溜烟没了踪影,背后传来梁小武的惨叫声。 “钱钱钱被大师哥拿去买酒了,哎哟,别别别打脸啊,哎呦——” 苍云门,静云堂。 师父尹东升丰神俊郎,英俊潇洒。师娘江飞燕温文尔雅,秀外慧中。 待云笑天和梁小武行过礼节,尹东升站起身来冷眼打量了云笑天一番,道:“天儿,这次下山,可长了些见识!” 云笑天见师父突然发问,不敢迟疑,娓娓道来,“弟子这次奉命前往龙剑山庄拜寿,确实长了不少见识,除了我们七大门派悉数到场外,还见到了许多江湖上名声显赫的豪侠,游士,剑客,比如独臂金刀王天元,铁扇书生许子墨,啊,对了,还有位手拿金葫芦的叫花子,此人衣著寒碜,却大有来头,小师妹可猜猜是谁?” 尹梦瑶听他讲述宴会奇闻,羡慕不已,又听到一位叫花子出现在寿宴上,顿时来了兴致,思索一番,咯咯咯笑道:“大师哥就会难为我,我又没见过怎地知道,一个叫花子却拿个金葫芦,定是位酒鬼,咦?啊,我知道了,丐帮帮主痴癫金丐洛少安。” 云笑天微微一笑,喜道:“小师妹果然聪明伶俐。” 尹东升忽然脸色一肃,厉声道:“够了!我说的是那红佛万寿玉。” 云笑天一惊,心里已然猜到定是那陆顶风恶人先告状,师父最重脸面尊严,平素和蔼谦逊很少发火,可一旦训诫起弟子也是疾言厉色,严惩不贷。当下急忙跪拜在地,道:“弟子行事鲁莽,请师父责罚。” 众弟子见师父突然变脸,皆感惊讶,又不明缘由,皆不敢妄言,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云笑天,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 尹东升顿了顿,森然道:“既然知错,按照本门门规第六条该何处置。” 云笑天身子一颤,顿觉新中凉了半截。他也想过打碎万寿玉一事迟早瞒不过师父,大不了挨顿骂完事,可是师父却提出按门规处罚,甚感恐慌,当即惭愧低下头去,沉默不答。 尹东升见他不语,重重哼了声,转身面向梁小武,道:“小武,你来说给他听。” 梁小武颤颤惊惊的说道:“本,本门门规第六,六条,尊师敬道,爱护门誉,若有违犯,轻者,四十板子,重者,逐,逐出师门。” “啊——”堂下众弟子一片哗然,尹梦瑶反驳道:“爹爹,大师哥替你参加龙庄主寿诞,是你自己不愿去,大师哥又没做错什么事,凭什么责怪大师哥。” 尹东升瞪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袍袖一挥,将一信封扔在地上,封面上赫然写着“陆顶风拜上”。 “你自己看看,这里写的什么,为师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云笑天拆开信封,尹梦瑶跑过去俯下身子,轻轻念道:“尹掌门,你可真会教徒弟,前有弟子拐骗我女儿,今有弟子打碎我贺礼,那红佛万寿玉岂是你能瞻仰之物,弟子们皆如此无德,你这个师父又有何行。” 尹梦瑶念完信,顿时娇美的脸蛋涨的通红,吹眉瞪眼,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气鼓鼓道:“这个陆顶风真不是个东西,下次再让我遇到长白门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瑶儿,不可乱言,你那三脚猫功夫能打得过谁。”江飞燕落落大方走过去,扶起地上跪着的云笑天,又转身对丈夫道,“我看这事并不能全怪天儿,陆顶风行事向来为人不齿,天儿打碎他贺礼定是有什么缘故,小武,你将事情经过说一遍给大家听。” “是,师娘。”梁小武直起腰板,绘声绘色将陆顶风如何炫耀红佛万寿玉,如何讽刺苍云门又是如何出手教训云笑天之事说了一遍,自然是添油加醋,把陆顶风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而云笑天为了维护师门荣誉挺身而出,毅然成了大英雄。 尹梦瑶听后,咯咯咯拍手叫好,一众师兄妹更是竖起了大拇指,江飞燕抿嘴偷乐,只有尹东升灰头土脸道:“这么说他还有理了。” 云笑天谦虚道:“弟子也是看不惯他的形式作风,才想挫挫他的锐气,所以就趁着酒性……”一转头看到师父阴沉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尹东升瞧了瞧他神气的样子,声音缓和了许多,道:“少在这得了便宜还卖乖,小武说的是否属实,你自己心里清楚,闻闻你一身的酒味,哪里还像我苍云门的弟子。” 尹梦瑶嘻笑道:“爹,昨天你跟娘的结婚纪念日也喝了不少酒呢。” 江飞燕脸上一红,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尹梦瑶吐吐舌头,假装没看到。 尹东升尴尬咳了两声,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不过四十板子不能少,两人并罚,大茂,你来掌刑。” “是,师父。” 第五章 慈母情 挨这四十板子,也没什么。云笑天是大师兄,刘大茂自然不舍得下重手,可梁小武就惨了,打一下喊一句“还我烧鸡”,四十板子实实在在打在他屁股上。 “哎呦,疼疼疼疼……”房间里传来梁小武的鬼哭狼嚎。 “大师哥,你又连累我受罚。”梁小武话刚出口便被云笑天一脚踹下床去。 “哇,好你个没良心的小武,当初下山时是谁屁颠屁颠求大师哥带他去的,吃饱喝足玩够了,现在又来编排大师哥的不是啦,哼!”尹梦瑶揪起梁小武的耳朵狠狠转了个圈。 “疼疼疼……” “瑶儿,不许胡闹!”江飞燕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一袭洁白长裙,婷婷玉立,气质英英,风姿绰绰。 “娘!”“师娘!” 三人停下嬉闹,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江飞燕询问过伤势后,将一瓶金创药放在桌上,叮嘱他们敷上。 “天儿,这次下山可有打听到长空的消息?” 云笑天听到长空二字,身子一颤,抬起头正对上师娘渴望的目光。 那是多么强烈的目光,从深邃的眼眸中发出,直直看到他的心底。 这正是每一位母亲对离家在外儿子的期盼和关爱。 “没有。” 得到否定的回答,江飞燕眼光骤然暗了下去,长叹一声,有点失落,欲要转身离去。 “对了,师娘,你可识的这个东西。”云笑天猛然想起令牌的事。 江飞燕接过那块令牌,只觉手中一沉,还蛮有分量,仔细打量了一番。令牌是纯金打造,有掌心大小,龙纹雕印,正反面均刻了一个“左”字。 云笑天将那一晚见到的情形说了一遍,虽已过去几日,但一想起女子的可怕武功,仍心有余悸。 江飞燕略一思索,道:“诸般兵器中,以鞭最为难练,若不是使的极好,很少有人用作对敌兵器,早年师娘也曾练过段时日,后来就放弃了。我们七大门派中,大都以刀剑为主,只有万云山天音门中有弟子使鞭,但也不是他们主修。照你说的,武功奇高的女子应不是我们七派中人,而这令牌想是江湖上某个帮会之物。” 云笑天点点头,道:“弟子也想从这信中找到点线索,可除了张白纸别无他物,恐怕有负所托了。” 江飞燕将令牌还于云笑天,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你暂将它收好,日后交与认识它的人,也算做了件好事。” 云笑天道了声是,将令牌揣入怀中,又猛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师娘可知道七星图吗?” 江飞燕眉心一皱,脸上阴晴不定,只觉胸中一股怒火上蹿,真气翻涌之际导致气息不畅,不停咳喘起来。 “娘,你的咳疾又犯了。”尹梦瑶赶忙搀扶江飞燕坐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看着娘亲涨红的脸色,痛苦的表情,她心头一颤,两行泪水不自觉流了出来,“娘……” 梁小武慌忙泡过一杯清茶端来,云笑天接过去吹了吹递给江飞燕,道:“师娘喝口茶润润嗓子,都是弟子不好,弟子该死,不该问这些问题惹师娘生气。” 江飞燕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自责,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方感气息顺畅了些,道:“天儿不怪你,是师娘自己想起了些往事,瑶儿不哭了,都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掉金豆,也不怕人笑话。” 尹梦瑶用衣袖擦去泪水,扑进江飞燕的怀里,嗔道:“娘,只要你的咳疾快点痊愈,女儿便不再哭了。” 江飞燕抚摸着尹梦瑶的秀发,莞尔一笑,随后怔怔望向窗外,像是在回忆往事,良久,缓缓说道:“这七星图说来就话长了,相传一百多年前,有位叫林清泠的铸剑师,无意中得到一块天外飞石,那石只有西瓜大小,却足足用了十几头壮牛才将其拉动。林清泠穷其毕生心血,用了五十年的时间将它打造成一把宝剑,名为清泠宝剑。那宝剑锋利无比,无坚不摧,被誉为天下第一利器。传言中清泠宝剑带有一股魔性,能操控它的人便可主宰天下。此剑后来落入杨坚手中,他用这把宝剑一统天下,建立隋朝。隋炀帝死后,此剑便为高祖皇帝所有,直至横扫纷乱开创盛世大唐。” 尹梦瑶抬起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道:“这么说清泠宝剑还真是件宝物了,可又跟七星图有什么关系呢?” 江飞燕喝口茶继续道:“清泠宝剑一经问世,便在武林中引起了血雨腥风,世人皆言,帝王之息,龙血之剑,得清泠者,得天下也。高祖一统天下后,此剑便被奉为神物收藏在皇宫之中。直至四十年前,有一位名叫萧震天的剑圣,对清泠宝剑一直耿耿于怀。” 云笑天疑道:“难道他想偷宝剑?” 江飞燕点点头,“是了。” 云笑天道:“既然他被尊为剑圣,想是剑法一定登峰造极,可为什么还要去偷一把剑呢?” 江飞燕道:“此人剑法确实出神入化,但为人却极是自负,为了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号,不断与人切磋,输了还要挑断人家的手筋。” 尹梦瑶啊的一声惊叫,愤愤不平道:“好狠毒的心肠,习武之人被挑断了手筋不就成了废人嘛。” 江飞燕又道:“武林中有名望的高手全部败在他手下,最后一场与你师公的决斗,两人打了三百个回合不分胜负。当时你师公故意激将于他,说只要有清泠宝剑在手,十招之内便可取他性命。萧震天不信,定要盗出清泠宝剑与你师公再比一场。” 三人听到此事还与师公有关,顿时兴致勃勃,伸长了耳朵,齐声道:“然后呢?” 江飞燕道:“那萧震天果然盗出了清泠宝剑,约你师公再比一场,他自认为自己武功天下独步,怎是一件兵器所能打败。你师公用那清泠宝剑只七招便将他制服。萧震天惨败之后带着清泠宝剑离去,从此销声匿迹。可此事却轰动了整个武林,所有人打起了清泠宝剑的主意,后来据说萧震天将清泠宝剑的藏匿位置绘成一幅地图,分成七份传于后人,称之为七星图。” 云笑天恍然大悟,想起那晚五人为了一张宝图而丧命,不觉摇头叹气,“难怪那些人拼了性命也要抢夺七星图,原来是为了把清泠宝剑,可这世间皇权更替,朝代更迭又岂是一把宝剑能左右的了呢。” 江飞燕脸色阴沉眼光闪烁,似是想到了伤心往事,许久才道:“天儿说的对,只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看清事情真相,又有多少人能经受住权利诱惑,二十年前因为一张七星图,苍云门遭遇魔教血洗,你师公和师伯们全部惨死,就连你大师伯刚出生一个月的儿子也被活活掐死。” 江飞燕说的咬牙切齿,三人同时一惊,尹梦瑶气乎乎道:“好狠毒的魔教妖人,连婴儿也不放过,简直畜生都不如。” 云笑天愤慨不已,道:“魔教的心狠手辣早有传闻,为了一己之利不惜大开杀戒,手段之残忍令人发直,今后若遇到魔教中人,徒儿一定手起刀落,杀他个片甲不留,好为师公和师伯们报仇。” 江飞燕看了云笑天一眼,摇摇头,意味深长道:“如今江湖风云迭起,祸事连连,天儿,你是师娘从小看着长大的,生性桀骜,难免会吃亏,以后在外行走切要留个心眼,少生事端,那日若不是陆顶风碍于武林群豪在场,以他的性格非杀了你不可,今日你师父未责怪于你,日后不可再胡闹任性,让师娘跟着担心。” 云笑天心头一颤,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师娘的话说的诚真意切,就像自己的亲生母亲谆谆教导,他眼眶一热,双眼泪水打转,忙背过身去。 江飞燕又闲聊片刻,带着尹梦瑶离开了。 第七章 鞭声啸 第二日,云笑天起个大早,习惯性的站在崖边大石上,低头向山下看去,但见云雾缭绕中,青翠的山峦露出些许棱角。 他深吸口气,顿觉心旷神怡,伸伸筋骨,随手挽出几个剑花。转身间猛然见到朦胧雾色中,早有个身影正在练剑。 云笑天驻足观望,见他剑招停止,走上前道:“严师弟好勤奋啊,这么早就开始用功了。” 严大威嘿嘿一笑,“大师哥早啊,我这也是笨鸟先飞嘛。” “严师弟可聪明的紧,来,我们过两招。” 云笑天唰唰唰攻出三剑,严大威剑身长揽,当当当隔开三剑。 “不错,这招铜墙铁壁使的好!”云笑天赞了一句,接着向他右肩虚刺一剑,转攻下盘,“看我这招白露成冰。” 严大威身子一侧躲过进攻,反手一剑刺出,两人一来二往斗了起来。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李玉清,福大顺,刘大茂,尹梦瑶等众师兄妹也起床做早课。见到两人切磋,纷纷围了过来,喝彩声不断。 “六师弟你看,大师兄这招长虹贯日使的真是绝了。” “还有这招,苍松迎客,哇,好有气势。” “快看这招,冰落残阳,真是出神入化。” …… 两人叮叮当当斗了五六十回合后分开,严大威收剑入鞘,抱拳道:“多谢大师哥指教,刚才让了我许多招。” 云笑天笑道:“同门师兄弟间何必客气。” 尹梦瑶嘿嘿一笑,玲珑的身段闪在云笑天面前,“大师哥武功又进步不少,让我也来讨教讨教。” 云笑天白了她一眼,道:“你?还是算了,等什么时候能打败七师弟了,再来跟我过招。” 尹梦瑶不服气道:“呀,这么小看我,我还真要把你打的跪地求饶不可。” 说着便要拔剑,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清咳,尹东升夫妇缓步走来,众弟子纷纷侧身退让,齐道:“师父师娘,早。” 尹东升点点头,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尹梦瑶笑盈盈跑过去挽住江飞燕的臂弯,嗔道:“娘,大师哥嘲笑我武功低。” 江飞燕眉梢轻扬,在她额头上一点,笑道:“你个淘气鬼天天就知道玩,可有用心练过一天的剑法了?” 尹梦瑶重重哼了声,别过头去。 尹东升清清嗓子道:“你们刚才的切磋我和你们师娘都看到了,所谓一招剑十年功,虽然是切磋,但所使招式貌合神离,一成的威力也未发挥出来,就如十岁的孩子打架般玩闹,如此不用心去习武,将来如何光大我苍云一门。” 众弟子黯然低下头去。云笑天亦感愧疚,适才与严大威的切磋,确实带有几分嬉闹玩耍之意,不料却被师父看去。师父一向教徒极严,半点不许马虎,就是平时传授剑法,稍微偏离尺度就加以纠正。也难怪他老人家要发火。 尹东升扫视一圈,道:“我们苍云剑法素以精妙而威名江湖,而这精妙二字含了多少前辈们的心血,若是不勤加练习如何掌握其精髓,又怎能让其他门派对我们刮目相看。” 尹东升顿了顿,又道,“如今江湖风云迭起,人人为了夺取名利而拼死相搏,这一届英雄大会马上就要召开,从今天起,一个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练剑,不许偷懒。” “是,师父。” 尹东升训斥过后,负手站在一旁,面色冷峻。江飞燕走到众弟子面前温言宽慰几句,忽然手臂一扬,从腰间抽出一把玉鞭,朝空中抖了两抖,“哗哗哗”的甩鞭声清脆响亮。 众弟子皆感诧异,李玉清道:“师娘今天是要教我们鞭法吗?” 江飞燕温婉一笑,摇头道:“昨日听笑天说起在山下遇到一位使鞭高手,数招间连败五位剑法高人,正好师娘也曾习过些鞭法,今日演示出来,让你们有所见长。看好了!” 江飞燕玉影倒翻,双脚落地后顺势一蹲,一招宝剑出鞘,右手长递,七尺长鞭呼啸而出,“啪——”的一声将头顶上手腕粗的树枝打断,劲道之猛,内力之深,无不让人折服。不待鞭弛,两脚交叉,碎步缓退,手腕轻颤如抖箜竹,长鞭在半空中化作一条银蛇,紧紧追随她的身影。适才的刚猛劲道徒然间化作一股柔力,护在周身,便如刺猬将身体蜷了起来,防中有攻,只待敌人靠近,长鞭就会立刻飞驰而出。忽而又见她跃起跳出,鞭身化为一段红绫,随风律动,手腕一翻,又化作一根木棍,毒辣辣劈出。顷刻间,连使三十余招,每一招极具幻变,刚柔并济,可攻可守,又使的灵动之至,再配上江飞燕美艳动人的身姿,竟是把一段鞭法使的如舞蹈般好看,恰似她手中握的不是鞭子而是彩缎。 所有人看的痴了,就连尹东升也有些神游。 “天儿,你可想出破解之法?” 江飞燕收鞭驻足,神色严肃的看着云笑天。云笑天身子一震,收回游荡的思绪,忙道:“师娘的鞭法使的神乎其技,弟子,弟子愚钝,还未找出破绽。” 其实他哪里是未找出,而是根本就没找,江飞燕使出鞭法时,他只顾着看热闹了,如此优美的舞姿他岂能错过? 江飞燕道:“鞭者,轻灵柔长,不似刀剑般锋利,又不似斧锤般钝锉,可若使到巧处,也可劈风斩浪,横扫披靡。”说着,手臂一振,长鞭疾出,“啪——”面前一排绿竹齐齐腰断,众弟子一阵惊呼。 她接着道:“可若使的笨挫,反受其困,出之缓慢,收之羁绊,丈余长的鞭身,威力只有在三尺以外才施展的开。” 云笑天眼睛一亮,顿时开窍,“啊,弟子知道了,破解之法在于以其之短攻其之长,剑法破鞭法,便要与使鞭之人贴身近战,让鞭子施展不出它的威力。” 江飞燕满意点点头,“不错,这只是一般的破解之法,若是高手对战,那就令当别论了。” 尹梦瑶歪着脑袋听了会,一脸茫然道:“娘,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一直沉默的尹东升开口道:“你不好好练功,当然不懂了。”又转身对众弟子道,“这一招一式可都是你们师娘吃了许多苦,下了许多工夫才练就出来的,你们要以师娘为榜样,好好学习才是。” 众人齐声道:“弟子谨遵师父师娘教诲。” 尹东升夫妇并肩离去,江飞燕眼角一挑,斜眼向丈夫瞧去,“又来奉承我了是不。”两人哈哈一笑,走进浩气轩,自是修炼内功去了。 做完功课,云笑天来到后院,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鱼香味。走进厨房,一位身形略胖,系着围裙的妇人正在灶台忙前忙后。 “大娘,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好香啊。”云笑天不断的嗤鼻,一双眼睛滴溜溜打转。 “给你们做顿粉蒸鱼解解馋,瞧,你哑伯刚从河里抓了好多鱼回来,哟哟哟,劲还挺大的。”韩大娘说着从盆里抓起一条鱼,鱼尾扑棱棱拍打水面溅了她一脸水花,韩大娘掠起围裙一擦,笑的更加灿烂。 “大娘,我来帮你。”云笑天挽起袖子,操起菜刀,对着鱼身比划了好一阵,弱弱问道:“这鱼,该怎么杀啊!” “哈哈哈,你剑法了得,可不见得刀功就好。”韩大娘接过菜刀,往鱼头上一拍,那鱼顿时没了动静,熟练的刮下鱼鳞,去除内脏,剔出鱼鳃,一气呵成,看得云笑天一愣一愣。 “原来大娘才是我们苍云门第一高手,佩服佩服。”云笑天双手抱拳,向韩大娘拜了一拜。 “去去去,少在我这耍宝。”韩大娘嘴上不乐意,脸上却笑意更浓。 “哑伯呢,怎么没看到。” “刚才还在,这会该是去劈柴了,喏,那不是来了吗。” 云笑天顺着韩大娘的眼光看去,只见一大堆木柴夺门而进,枯枝的末梢打在门框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那堆木柴进门后转了个身,一张皱褶而慈祥的脸映入双眼,哑伯满头华发,佝偻的身躯,褴褛的衣衫,看起来是那么讨人嫌弃,可在云笑天看来,却是异常的和蔼可亲。因为在他记忆中,童年最开心的事就是偎依在大娘怀里听故事,骑在哑伯肩膀摘果子。 哑伯将木柴往角落一放,吱吱呀呀的打起手语,又配上自己独有的夸张表情,逗的韩大娘和云笑天哈哈大笑。 “呀呀呀,什么事这么开心,快说来让我也听听。”尹梦瑶蹦蹦跳跳进了厨房,朝着韩大娘和哑伯拘礼道“大娘好,哑伯好。” 云笑天故作神气,“不告诉你。” 尹梦瑶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把,“说还是不说。” 韩大娘和哑伯看着这俩活宝,笑弯了腰。 “好,我说我说,”云笑天拗不过,只得举手投降,“哑伯说,刚才在后山见到了孔雀开屏,非常好看。” “真的!快,快带我去,我也要看。”尹梦瑶拉起云笑天,不由分说拖走了。 第八章 美人娇 两人来到后山,找了半天连个鸟毛都没看到,尹梦瑶嘟嘟小嘴,“哼,又来骗我。” 云笑天拉住她的衣角,轻轻嘘了声,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溪,尹梦瑶顺势看去,确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孔雀,正昂首阔步,悠闲的在溪边散步,那华丽的尾翼,精美的头冠,尽显百鸟之王的风范。 尹梦瑶看的眼都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鸟类。 云笑天压低声音说道:“如此神鸟给我们苍云门增添不少灵气,师父师娘要是知道了,一定心情大悦。” 尹梦瑶点点头,“是啊是啊,要是捉来了烧烤,一定非常好吃。” 云笑天顿时气结,待要长篇大论教育她一番时,见她红影一闪,早已跃出,双手成爪向孔雀抓去。那孔雀一惊,振动双翅,扑棱棱飞到不远处的树枝上,朝着她一阵大叫,好像在说,我可是百鸟之王哎,你个小样也敢来抓我。 尹梦瑶一扑落空,见那孔雀不逃反向自己大叫,气不打一处来,“不信还捉不住你了。”当下施展轻功,跟孔雀较起劲来。一个在前面飞,一个在后面追。怎奈她次次扑空,还多次把头撞在树枝上,哎呦哎呦叫痛不停。 云笑天哭笑不得,只怕尹梦瑶出事,当即展开轻功,跟在她后面,也不出手帮她。 忽然孔雀高高飞起,一声长鸣,消失在茫茫丛林中。尹梦瑶站在树叉上大口喘气,双眼圆瞪,不甘失败。云笑天跳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回去吧,你这一追,恐怕以后它再也不敢来了。” 尹梦瑶恨恨的咬咬牙,不经意间瞥了眼脚下,顿时吓的魂不附体。原来她只顾追赶,却不曾看路,此时两人正站在悬崖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云笑天也发现了处境的危险,抓住尹梦瑶的手,轻声道:“师妹,别乱动,我数三二一,一起跳回去。三,二,一!” “啊——”尹梦瑶心里紧张,反应慢了半拍,云笑天跳出时她还傻愣愣站着不动,结果两人一拉一拽双双坠下悬崖。 “扑通——”悬崖下传来落水的声音。 许久,云笑天步履蹒跚的将尹梦瑶从水里抱出来,放在干净的地方,用力在她后心击了一掌。 尹梦瑶身子一震,低头呕吐起来,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大师哥,我们是死了吗。” 云笑天气极反笑,“托你的福,死不了。幸好这崖下面有个湖,不然明年的今天还真是我们的祭日了。” 山中的夜幕来的快去的慢。天边的一抹晚霞还未来的及欣赏,黑夜已静悄悄降临。月亮如那害羞的姑娘,千呼万唤才从薄纱般的云雾中挣脱,露出皎洁的脸庞。 山林中一堆篝火照出一小片天地,欢快的火苗映出两个身影不停摇动。 “大师哥,你说爹娘他们会不会满山遍野找我们。”尹梦瑶搓着湿漉漉的头发说道。 “你说呢,”云笑天翻了翻火堆上的烤鱼道,“哪一次你不把所有人折腾一遍你就不是小师妹了。” 尹梦瑶吐吐舌头,“我有那么调皮吗?” 云笑天白了她一眼,一脸惆怅道:“还记得吗,你十岁那年想吃蜂蜜,把大槐树上的马蜂窝给捅了,结果所有师兄妹的头上都哲出个大包,你倒好,自己躲在水缸里安然无恙。” 尹梦瑶咯咯笑的花枝乱颤,“我只是不小心拿剑刺了一下,谁知道那蜂窝那么不结实。” 云笑天哭笑不得,心里嘀咕,你那是不小心刺了一下吗? “前年夏天,你要玩孔明灯,你说你放一个玩玩就行了,结果一口气放了二十个,还用绳把它们串起来,要不是那场大雨来的及时,整个眉山差点让你给烧完了。” “哈哈……”尹梦瑶笑的更灿烂“大师哥,看你把我说的那么坏。” 云笑天吹了吹手中的烤鱼,估摸着可以吃了,递给尹梦瑶一个,叹气道:“唉,本来今天可以吃到大娘做的粉蒸鱼,现在只能在这吃这焦乎乎的烤鱼了。” “知足吧你,有的吃就不错了。”尹梦瑶吃了几口,抬头看着满天星光,时不时有流星划落,顿觉心情大好,“大师哥,我给你跳支舞吧。” 云笑天吧唧着嘴,疑惑的看着尹梦瑶,觉得自己听错了。 尹梦瑶不去理会他怀疑的目光,伸手在地上捡起一根竹支,轻轻跃上一块光秃秃大石,深吸口气,身子突然前倾,右手长长递出,左脚随之上扬,忽的,收手后仰,换成右脚前踢,紧跟着旋转,跳跃,身子如风般迅捷,步伐如流水般轻灵,长长的衣带画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乌亮的秀发左摇右摆,完美的映衬着那张精致的脸蛋。脚下的影子紧紧跟随着她灵动的舞步。 云笑天怔住了,痴痴地望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他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顽皮淘气的小师妹。 他忽然感到心跳加速,面颊发烫,云笑天醉了。 “大师哥,我跳的怎样?”尹梦瑶跳完一支舞又回到火堆旁,笑嘻嘻等待着云笑天夸赞。 云笑天仍呆呆的望着那块大石,神色恍惚,低声吟道:“轻轻蝶舞步,静静水上舞,盈盈缥缈忽,翩翩若虚无。” 尹梦瑶双眼一亮,“大师哥你居然还会作诗?” 云笑天如梦初醒,“什么?我刚才说什么?” “轻轻蝶舞步,静静水上舞,盈盈缥缈忽,翩翩若虚无。哇,好好听,大师哥你真棒,我要把它念给爹娘还有玉清师姐听,嘿嘿。”尹梦瑶突然从地上跃起,又跳又叫,如获至宝般欣喜。随后又安静坐下,“大师哥,这其实也不算舞,而是剑法,叫做‘轻水蝶舞’,娘说我不淑女,让我学来增添雅兴。”说完脸上一红。 云笑天看着尹梦瑶害羞的样子,心头一颤,竟有一种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他使劲摇摇头,忙将这种想法甩掉,打趣道:“让我想想看,小顽童要是变成了淑女,拿着针线坐在窗前绣花,那画面一定,一定好看极了,哈哈哈哈……” 尹梦瑶小嘴一咧,不服气道:“哼,本姑娘冰清玉洁,温柔贤淑,什么不会,我要是绣出一幅《百鸟朝凤图》该怎样?” 云笑天鄙视她一眼,怎样都不能将温柔贤淑这个词联想到她身上,道:“若真能绣出,我便穿了你的衣服在苍云门中走上一圈。” 尹梦瑶咯咯咯大笑起来,似乎眼前真的看到云笑天一身女儿装,粉装艳抹,走在众师弟面前,“好,一言为定,你要是耍赖就是小狗。” 云笑天不以为意,顿了顿又道:“我曾听师父说过,风华山的秀水门,她们的武功就是这种舞蹈,优美的舞姿中暗藏杀招,令人防不胜防。” “呀,我也听娘提起过秀水门,好像还有个结义的姐姐……”尹梦瑶陷入了回忆中。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师娘早年行走江湖,也被尊为北燕女侠,曾令无数盗匪之辈闻风丧胆。”云笑天提起师娘一脸崇拜之情。 “真的?我怎么没听娘提起过,不行,我也要做像娘一样的女侠,杀尽天下坏人。杀,杀,杀。”尹梦瑶用手连劈几下,做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两人又聊了会,云笑天忽觉肩头一沉,侧脸看去,见尹梦瑶一张娇美的面孔靠在自己肩头睡着了。 一股淡淡的体香迎面扑来,轻微的鼻息声触动着云笑天的心弦,他凝视着这张精美的脸庞,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让他好想冲着夜空大喊一嗓子,可他没有,他怕吵醒身边这个睡美人。 周围的虫叫声更加清脆,月儿似乎更加明亮。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两人脸上时,尹梦瑶揉着惺忪的眼睛道:“大师哥,你一晚都没睡吗?” 云笑天伸伸麻木的四肢,“昨晚有一只小猫咪在我旁边打呼噜,怎么睡的着呢。” 尹梦瑶娇笑道:“骗人,我才不打呼噜呢,还有,你才是猫,还是只大花猫,喵——”说着手指弯曲,扮出猫咪状,可爱之极。 两人说笑一番,到河边洗了脸,寻了上山道路,匆匆赶回去。 第九章 杀机现 自坠崖之后,尹梦瑶被爹娘狠骂一顿,责令她住进戒心阁,禁足三个月,潜心思过悔改。 戒心阁是天秀峰后崖上的一处庭落,地处偏僻,除了几株松柏外别无活物,唯有青灯古籍相伴,一向是苍云门惩戒弟子的居所。 云笑天虽无责罚,但从那天以后,却发现自己时常关心起尹梦瑶来。师父明令禁止众弟子踏进戒心阁半步,无奈只能从送饭的赵玉莹那打听小师妹过的好不好,闷不闷,每天都在做什么。赵玉莹嘿嘿一笑,将一只丝帕替给他,道:“这是小瑶师姐亲手绣的。” 云笑天欣喜不已,丝帕上笨搓的针线勾绘出一双蝴蝶比翼双飞,旁边题有两行小字,正是那晚在山谷中他吟作的打油诗,“轻轻蝶舞步,静静水上舞。盈盈缥缈忽,翩翩若虚无。”端详了一遍又一遍后,才饶有兴致的将丝帕折好,揣进怀里。 算算日子,已有十二天没见到小师妹了。少了尹梦瑶的嬉笑怒骂,苍云门似乎冷清了很多。 这天早上,尹东升召集众徒弟讲解剑理。但见风起云卷,阳光和煦,苍松如海,瀑流飞扬,不觉心情大好,又见众弟子端正而坐,凝目直视,顿时兴致高涨,朗声道:“纯则粹,阳则刚,天行健,两仪遵道恒长,故有长久者,不自生方长生之讲,百丈峰,松如浪,地势坤,厚德载物之像,故君子不争炎凉。所谓剑法至理讲究浑然天成,因此便有一招二气三归体之说。一招,是指剑法的第一层境界练习招式,二气,是指将真气灌输于剑招之中,达到以气御剑是为第二境界,而这三归体,讲究行招便如行云流水,随性所至,若达此境界便可自创招式路数,亦可开山立派扬名立万,此乃最高境界,若不是天生奇才,苦练终生亦达不到此境。” 众弟子听的云里雾里一头茫然,可云笑天却如获至宝欣喜不已,第一次听师父讲解至上剑理,虽然不能全部明白,但隐约中听出七分道理,想起那晚竹林中见到的长者所使剑法,正如师父所说的行云流水随性所至,如此高明的剑法若能传授自己,便是少活个十年二十年也心甘情愿。 尹东升仰望天空,接着道:“我们苍云门剑法与其他六派大不相同,讲究轻、灵、巧、蕴、玄、清、幻七个字,你们所学的每套剑法无外乎这七字剑诀,若能彻底参透这七字真诀,武功便可突飞猛进……” 尹东升正讲到精彩之处,赵玉莹神色惊慌跑过来,气喘吁吁道:“不,不好了,小,小瑶师姐不,不见了!” “啊?!”众人一阵惊愕,云笑天最先反应过来,抢到她身边抓起手腕,急切的问道:“玉莹师妹,你,你是说小师妹不见了?” 苍云门一众弟子中,若论年龄,尹梦瑶排在梁小武之后,可她非正式入门弟子,又童心未泯喜欢玩闹,因此男弟子皆对她以小师妹相称,女弟子中则以年龄长幼互称师姊妹。 当下,赵玉莹被云笑天抓的疼痛,可见到他关切的目光不敢迟疑,稍缓了口气,忙道:“今天早上我去给师姐送饭,可,可找遍了整个戒心阁也见不到师姐的影子。” 江飞燕道:“会不会是她又溜出去玩了。” 赵玉莹摇摇头,着急的哭了起来,颤声道:“不,不会的师娘,小瑶师姐最近很乖的,一直在学,学刺绣,她说,说要绣一幅《百鸟朝凤图》。” 云笑天一惊,想起那天山谷中,自己只是随口开的一个玩笑,没想到小师妹竟然当真了。 尹东升听了她的陈词,隐约感到有事情要发生,纵身一跃,飞速赶往戒心阁,尹夫人紧随其后。云笑天一众弟子亦纷纷赶去。 戒心阁不大,只一落院子四间简屋,众人里里外外寻了数遍也不见尹梦瑶人影,只留桌上一匹绣了一小段的锦绣和散落的针线。尹东升仔细观察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点蛛丝马迹。江飞燕寻了一番不见人影,惊慌失措,命令严大威等弟子四处寻找。云笑天和李玉清对视一眼,同时怀疑起那晚竹林中见到的神秘人,是不是他绑走了尹梦瑶。 正待他要将此事禀告师父时,梁小武冲了进来,“师父,师娘,有人在山门口叫嚷,说,说要找师父报仇。” “岂有此理!敢欺到我苍云门头上,找死!”尹东升怒不可遏,“唰——”拔剑在手,剑声泠泠,一股骇人的杀气腾腾而升。 众人移步到山门前,见一人以背相对,看不见容貌,旁边站有六人,统一服色,年纪稍轻,皆是面无表情,手中各持兵刃,显然来者不善。 尹东升长剑横指,怒道:“来者何人,敢在我苍云门呈威风,我看你是找错地方了。” 江飞燕在丈夫耳边低声道:“师兄,管他什么人,先问他是不是劫持了瑶儿。” 那人忽然一阵哈哈大笑,缓缓转过身来,道:“七妹,多年不见你还是那样漂亮,只是却嫁给尹东升这种伪君子,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啊可惜。” 尹东升夫妇看清那人面貌,同是一惊,“单无泪?” 云笑天听他有辱师父师娘,咬牙切齿,他身为大师兄自是要极力维护师门尊严,恨恨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到我苍云门撒野,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年被我师公逐出师门的叛徒,这么多年一定是藏在哪个狼窝狗洞里练厚了脸皮,又爬回来找羞辱了,我劝你哪里来还回哪里去,不要自讨苦吃。” 梁小武带头哄笑,众弟子一片哗然,嘘声四起,将单无泪羞的无地自容。 “敢辱骂我教宗主,看剑!”单无泪带来的六人中,一人斥剑而出,朝云笑天面门疾刺。出手之快出乎所有人意外,云笑天不料对方会突然出招,惊诧之余忙抽身后撤,剑尖贴着他的衣衫划过,割破了衣袖。尹东升大为光火,飞身而出剑光徒闪之际,连出三招挑飞了来者手中长剑,一掌击在他肩头,将他打飞出去。 “尹东升,如此欺负一晚辈,你果然是个卑鄙小人。” “对付你这种妖魔邪教,无论长幼,唯有斩尽杀绝。” 单无泪冷哼一声,道:“什么狗屁七大名门,枉以君子自称,全是一群无耻小人。当年天女峰比武,你故意吃我一剑,害我被师父废掉武功逐出师门,你倒好,不但抢了我的七妹,还夺了掌门之位,这些年我所受的苦痛,今日要你全部奉还。” 江飞燕忽然面色凝重,厉声道:“二师哥,你说什么!天女峰比武?这是怎么回事?” 单无泪道:“七妹,尹东升没跟你说起过吧,当年他趁你下山历练时,找我比武,约定谁输了谁便退出对你的追求。结果天女峰一战,他不仅暗地里告知师父,还故意挨我一剑,为此我被师父打断筋骨废掉武功,逐出门墙。这么多年来我忍辱偷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你们谁知道!谁知道!” 第十章 柔肠断 江飞燕泪眼婆娑,不断的摇头,紧紧抓着尹东升的衣袖,道:“师兄,这不是真的,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尹东升严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冰冷的眼光直视单无泪,“是真的。” “不,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不信,我不相信。”江飞燕顿时瘫软在地,泪如雨下,神情恍惚。云笑天看着师娘此般模样大异平时的英姿飒爽,很是不明白。李玉清和赵玉莹两人搀扶起江飞燕,擦去她的眼泪。 原来,在江飞燕心底藏有一段初恋情节。那时情窦初开的她与二师兄单无泪相恋,两人山盟海誓决定厮守终生。然而一切并不遂人心愿,当她下山游历回来后被告知,单无泪因触犯门规被逐出师门,成为了江湖人人不齿的弃徒。此事她再三询问,众师兄均闭口不答。直到现在知道真相,埋藏在心底二十年的泪水瞬间崩溃。 看着江飞燕单薄的身子,单无泪恨意全无,油然生出怜悯之心,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樱花树下两人相依相偎,柔情蜜语。忽然道:“尹东升,天女峰一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你要把燕儿还给我。” 尹东升冷眼看去,大喝道:“痴心妄想,师妹,你可知当年师父逐他出门的真正原因吗?” 江飞燕抬起了头,用空洞的眼光看着他。 “其实师父早就知道他是魔教长老的儿子,故意潜入我门下,为的就是盗走七星图!” 江飞燕只觉脑袋要炸开了,全身冰凉没有知觉,尹梦瑶失踪,单无泪出现,魔教,七星图,一连串的打击让她不堪重负,不自觉浑身竟有些抽搐。 “你胡说!师妹,不要相信他。” “你敢说你不是魔教之人!自古正邪不两立,就凭你身为魔教妖人之后,师父早就可以取你性命,只将你逐出师门已经念及师徒之情了,怎奈你不知悔改,变本加厉,召集魔教徒众血洗我苍云门,残害师父和所有师兄弟,盗走七星图,行为之卑劣令人齿冷,今日我便拿你的人头来祭苍云门的列代先祖。” “你冤枉我,那不是我做的。” “少废话,那晚血洗苍云门之徒,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魔教之人,还能有假,拿命来。” 尹东升激愤难平,长剑横指,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发出咄咄逼人的寒意。身影晃动之际,已然攻到单无泪面前,唰唰唰连出三剑封住他上三路,出手之快如闪电过隙,逼他倒退数丈。众弟子看的眼花,未见如何出招已逼退对方,气势上占尽上风,暗赞师父好剑法。尽管平时经常见师父与师娘切磋,但多是拆解招式为主,如此动真格的与人较量还是少有。 单无泪撤身后跃躲开攻击后拔出佩剑,立于胸前摆个门户,道:“五师弟,二十年不见,你的‘玄清剑法’果然练的出神入化,可不知苍云门的上乘绝学‘苍云七剑’,师父有没有传授给你。” 单无泪言毕,眼中忽然精光大盛,朝空中直刺一剑引个剑诀,映着阳光顿时剑身熠熠,晃的人头晕目眩。尹东升眯眼瞧去,见他手臂抖动间,似有多道剑气横冲而来,他深知这“苍云七剑”的厉害,当下不敢大意,使出全力,小心应战。 众弟子不知其中玄机,可云笑天清楚的很。苍云门能够威名江湖数百年,靠的就是祖师爷创的三大上乘剑法,“芙蓉剑法”“玄清剑法”和“苍云七剑”。 “芙蓉剑法”是专为女弟子所创,剑法灵巧多变,讲究以柔克敌,女子体力不及男子,但身段灵活,临敌时可以巧取胜。“玄清剑法”招式繁杂,变幻无穷,每一招皆含多个隐藏招式。玄主变,清主简,出手先招看似简单无奇,引敌大意,然而所有杀招绝招皆是隐藏在后招之中,攻其不备,出其不防。此套剑法极难练就,若没有二十年的根基,尹东升从不轻传,云笑天身为大弟子也只学得四成招式。 而这“苍云七剑”更是汇集了苍云门所有剑法中的精髓,名为七剑,并非只有七招,而是分为七个总诀,每个剑诀分为七式,每式七招,每招又有七种不同的后招,共计两千四百零一招,如此庞杂的剑法没有四十年苦心练习,根本无法融汇贯通。当年云笑天的师公司徒剑南凭此剑法与剑圣萧震天打个平手,足可见其惊人威力。然而此剑法自二十年前随着司徒剑南的逝世,便已绝迹,虽留有口诀,但剑法修习不似内功般可依心法自练,若无师父或图文从旁指点,只凭自己臆想,一招一式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画虎不成反类犬。 尹东升虽未学得“苍云七剑”,但“玄清剑法”却被他研究的通透明澈,又加以自己和江飞燕的聪明才智,将祖师爷传下的“七字真诀”融入剑理之中,便是这“玄清剑法”威力增强数倍。 两人片刻间已拆解五十余招,单无泪越斗越感奇怪,心道:“这‘玄清剑法’虽说精妙无比,可与‘苍云七剑’比起来,招式上明明处于劣势,但从他手上使出来却丝毫看不出破绽,也难怪师父曾夸他是个奇才。” 尹东升更是惊讶,思道:“当年师父未及传我‘苍云七剑’便已离世,没想到却被他学了去,他虽没有学的炉火纯青也让我十分吃力了,再缠斗下去,恐怕不是他对手。” 两人各怀心事,同时加力越斗越疾,打到最后已然分不清招式,只有剑光飞驰剑声呼啸,叮叮当当的兵刃撞击声不再停顿,变作剑划顽石般发出的长嗤声。两人化作两道黑影,绕成一圈奔走游斗,剑法之高明,令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尹东升在打斗之余还在暗暗观察单无泪的剑法,苍云七剑虽没有得到师父亲传,但他剑法臻熟之时按照脑中的记忆,零散的回忆起一些剑招。此刻突然见到有人会使这套剑法,正好中其下怀。 单无泪见久斗不下,出招不再有所顾忌,剑舞飞扬中一剑疾刺,如有数十剑同出,将尹东升全身死穴尽数笼罩。 “好剑法!”尹东升眼睛一亮,长剑横出,迅如闪电,视周身剑气于不顾,直取单无泪手腕,刁钻的角度,准确的方位,狠辣的招式,尽展自己深厚的武功底蕴。 单无泪撤剑回挡,暗自惊讶,这招“梨花带雨”竟轻轻松松就给对手破解,心中不忿,接连使出仙女散花和冰落残阳,出手如电,势若奔雷。 尹东升不为所惧,两人所使皆是苍云门剑法,即使招式不同也是殊途同归,当下以慢打快,以拙制巧,却也得心应手。 江飞燕理顺了情绪,也聚精会神看着两人的比斗。单无泪的突然出现勾起了她太多的回忆,太多的疑惑,让她一时崩溃,此刻释怀也就看淡一切。 忽听的“彭——”一声脆响,两人手中长剑齐齐折断,互瞪一眼后同时丢掉剑柄,双手成拳成掌,以拳脚功夫相向,所使皆为致命的杀招狠招。 “住手!”江飞燕忽然一声厉喝,如断金削玉,威严之至,身子一跃落在两人中间。两人始料未及,皆是一惊,急忙收掌向后跃开,齐声叫道:“师妹!” 江飞燕看向单无泪,慨然道:“看在昔日同门的份上,我叫你一声二师哥,你我情分到此为止,以后不必再提。当年天女峰比武,是你们咎由自取,把我当什么了?你们的赌注?哈哈哈哈,我江飞燕是你们的战利品?全都活该!最后问你一遍,二十年前屠我苍云门,盗走七星图的人是不是你指使的!”说着,长剑一扬抵在单无泪喉结处。 单无泪一往情深地看着江飞燕,叹了叹气,缓缓举起右手道:“师妹,你也不相信我?好,我单无泪对天起誓,二十年前若是我伤害师父及同门师兄弟,愿遭天谴,不得好死!” 江飞燕听他说的极是诚恳,目光坚定不像撒谎,撤回长剑,转身背对他道:“你走吧,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第十一章 恩怨了 单无泪看着她绝情的背影,顿感呼吸困难,心脏一颤,似乎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二十年来他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一日能与师妹再续前缘,那些曾经的山盟海誓一点一滴浮上他心头,他开始发狂,“不,师妹,我不相信你会变心,你告诉他,你只是受了师父的遗命才与他成婚的,你还是爱我的……” 江飞燕忽然转身,直直盯着他道:“没错,当年师父临终前命我嫁给五师兄,让我们同心协力重振苍云门,是,后来我是变心了,是爱上了五师兄,可是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你在哪,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又在哪,只有五师兄陪着我,也只有他才是我最值得依靠的人。” 尹东升怔怔看着江飞燕,脸上浮出一丝欣喜,二十年了,他终于听到了江飞燕的心声,这段感情让他一直心存愧疚,唯有对她百依百顺来弥补当年犯下的错。他时常担心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离他而去,此刻终于解开这个心结,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尽管当年天女峰比武是师父的主意,为赶单无泪出门找的一个借口。可他愿意默默承受师兄弟们的猜忌,因为他不愿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最后夹在魔教与师父之间痛苦挣扎。 单无泪艰难的将目光从江飞燕身上挪开,恶狠狠盯着尹东升道:“一切都是你害的,若不是你师妹怎会变心,若不是你设计,我怎会被逐出师门,尹东升,我今天和你拼了。” 单无泪忽然变得面目狰狞,脸上一道道黑筋暴起,双眼外凸,浑身散发出一股黑气,如厉鬼一般恐怖。 “噬魂**!”尹东升一声惊呼,“你,你居然去练了如此阴毒的武功。” 江飞燕亦是惊讶的说不出话,“噬魂**”乃是武林中最为阴狠毒辣的一种武功,练习之时需要以腐尸为原材,将双掌插入尸体中汲取尸毒,再用真气将尸毒逼进七经八脉。尸毒至阴至邪,却能在体内四处游走,如虫子般寄生在体内,积累的越多毒性越重功力就越强。 众弟子虽不明白此武功的阴险,却能从师父师娘的表情中猜出一二。 单无泪一声哀嚎,双手成掌疾疾攻出,掌心一股黑气游绕,每出一掌黑气便如暗器飞出,触之即伤。尹东升剑眉高挑,左闪右避,将真气灌输掌内,大开大阖,拨其掌攻其肩,始终不与他对掌。 片刻间两人斗了三十余招,单无泪不料尹东升内功修为也是如此纯厚,大感惊讶。他深知一旦展露“噬魂**”,就会破坏自己在江飞燕心中形象,眼下已无所顾忌。忽然他双手化爪疾抓出去,这一爪凌厉之极,尹东升不料他变招如此之快,胸口衣衫被撕开五道爪痕,往外渗血。他又惊又恼,几番交手虽然未露败迹,但在招数和气势上已远远逊色于对手,不禁心道:“难道我苍云门今日难逃一劫吗,师父临终前的遗愿真的要成为遗憾吗,我学武不精,愧对苍云门的列祖列宗。” 江飞燕起初对单无泪还怀有一丝情愫,可此时见他练就如此阴毒武功,顿时好感全无,惩恶扬善的侠女胸怀油然而生,正欲拔剑相助,尹东升一声呼喝制止了她,“师妹不要过来,他掌上的阴毒会伤了你。” 江飞燕一怔,感激涕零,望着丈夫的背影,喃喃道:“升,升哥,你要小心……” 单无泪带来的六名下属见互望一眼,拔出佩剑欲要夹攻尹东升。云笑天眼疾手快跃身跳出,李玉清,严大威,刘大茂,梁小武等紧跟其后,一人接过一名对手相斗起来。 “娘——”一声惊叫,尹梦瑶娇美的身影跳了出来。原来今天一早起床后,尹梦瑶百般无聊便偷偷溜出戒心阁,一人在后崖闲逛,偶见野兔出没,一时贪玩便追逐至崖边,直至午时回来听得前院有打斗声,过来相看。 尹东升一惊,回头望了一眼,竟疏了掌力,单无泪抓住时机一掌击在他胸口,将他震飞出去。 “爹——”尹梦瑶抢出,扶起吐血的尹东升。江飞燕身影一晃,挡在单无泪面前,“要杀我师兄,就先杀了我!” “师妹,”单无泪痴情地看着江飞燕,“他有什么好的,跟我走吧,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江飞燕鄙夷了他一眼,狠狠说道:“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单无泪怔了怔,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好,很好,我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别想得到,今天我就大开杀戒!”说完,双眼幽光徒现,一声怒吼宛若晴天霹雳,震耳欲聋,浑身黑气腾升,扭曲的表情已看不出是人是鬼,一股可怕的杀气笼罩了整个苍云门。 “少主有令,所有人不得惊扰苍云门!” 声音浑厚有力,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中气充足,内功深厚,令所有人大惊失色。正在众人举目四望之时,一人踏风而来,身法之快犹如离弦利箭,瞬间奔至眼前。 单无泪收起杀机,斜眼瞧了那人一眼,冷冷道:“玄武掌使来此何事?” 那人道:“少主有命,令宗主不可为难苍云门。” 单无泪冷哼一声,“我堂堂一个右宗主,难道要听他一个毛头小子的号令?” 那人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似乎并没有畏惧单无泪的淫威,淡淡道:“这也是教主的意思。” 听到“教主”二字,单无泪浑身竟不自觉抖了下,片刻后,回头对尹东升道:“今日暂且饶过你们,他日再见,必不留情。”说完带着六名属下离去。后来那人紧跟其后,飘然而去。 静云堂。 江飞燕用真气替丈夫压制住阴毒,擦了擦额头上汗水。尹东升哇一口黑血吐出,瘫软在床上,颤颤巍巍的掩上衣襟,遮住胸前那黑红的手印。 云笑天见师娘从后堂走出,焦急道:“师娘,师父怎么样了?” 江飞燕叹了叹气,“那阴毒极其厉害,我修为不够,只能暂时将其压制住。” 尹梦瑶已从梁小武那得知了前因后果,双眼含泪,哭道:“娘,都是我不好,是我害爹爹分神才中了那恶人的道,娘你责罚我吧。” 江飞燕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显是十分的疲倦,“瑶儿,这事不怪你。” 云笑天道:“师娘,那怎样才能化解师父身上的阴毒。” 江飞燕道:“想要彻底医治,必须以纯阳真气输入你师父体内,才能逼出阴毒。可这世间能有如此修为的只有少林寺方丈大师了。” 尹梦瑶道:“那我们快去求方丈大师来救爹爹呀,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一定会救爹爹的。” 江飞燕摇摇头。云笑天道:“少林寺方丈空禅大师,论修为自然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可是听师父说过,当年空禅大师受朝廷之命,要拿剑圣萧震天伏法,师公曾出手救了萧震天一命,只怕这次他不肯相救。” “啊?”尹梦瑶道:“娘,那我们怎么办。” 江飞燕揉了揉额头,思虑再三,坚定的说道:“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去试一试,就是让我跪死在寺外,也一定求得他出手相救。” “师娘……”云笑天看着师娘坚毅的神情,为之感动,他忽然明白一个至理,世间再厉害的武功也比过真情二字。 第二日,尹东升夫妇带着尹梦瑶和梁小武上路了,众弟子站在山门送行,叹息不已。云笑天望着师父师娘的背影,鼻子一酸,两眼泪水打转。送走了师父,众弟子按照师娘的叮嘱努力练功,一切有条不紊。 第十二章 神秘人 是夜,皓月当空,撒下万丈银辉,星罗棋布,交织点点荧光。 云笑天漫步山巅,思潮迭起,“师父的伤势怎么样了,方丈大师会不会出手相救,会的,一定会的,那个单无泪真是阴毒,魔教中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走着走着听有剑声传来,寻声找去,又见那片竹林中有人影晃动,云笑天一惊,难道又是上次那位神秘人?这次一定要看清楚是谁。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凝目视去,见那人挥动长剑潇洒飘逸,一招待尽新招即现,招招相扣层出不穷,剑声疾啸,剑光乱颤,每一招本已凌厉无比,然而却仍藏锋收芒,似有无数后招只待敌人靠近便会倏然而出。云笑天心道:“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就是单无泪所使的‘苍云七剑’恐怕也不是其对手,可是如此高人怎会隐藏在我苍云门内呢?今天就是被他刺上几剑,也一定要看清他的面目。” 想到这里,云笑天纵身一跃,跳进竹林,拘礼道:“前辈在上,请恕晚辈打扰之过。”他本以为此人会像上次一样急急逃走,可没想到那人收起佩剑,以背相对默默不语。 云笑天良久不听动静,直起身来定眼瞧去,却觉那身影有几分熟悉,再仔细打量一番,惊讶万分,“哑,哑伯?” 那人此时才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看着他。云笑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久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道:“哑,哑伯,你,你怎么……”平时能言会道的他,此刻舌头似乎打结了,怔怔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天儿,很惊讶吧。” “是,是的,啊?你,你不是哑巴啊……”云笑天更是一惊,太多的意外让他有点发懵。 哑伯道:“是啊,好久没有说话了,都快忘了自己原来是会说话的。” 云笑天听他口齿笨挫,发音生疏,似是好长时间不曾说话。看着哑伯和蔼的面容,那种昔日无间的亲情涌上心头,顿时不再拘束,“哑伯,原来你武功这么好,为什么隐居在苍云门做个下人呢。” 亚伯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自负武功天下第一,横行江湖,挑战各大名家从未输过,可惜最后却败在了你师公司徒剑南手下,按照赌约,我便留在苍云门为奴。” 哑伯说的轻松之极,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对自己战败为奴一事完全没有怨言。云笑天却听的不是一个滋味,武功如此之高的人,竟为一个赌约甘心为奴几十年,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颤声道:“你,你是当年的剑圣萧震天!” 哑伯微笑着点点头。 云笑天彻底懵了,张大了嘴巴愣在那,心道:“这玩笑开大了吧,二十年来经常逗自己开心的人,竟是剑法如神的萧震天。” 哑伯看他惊讶的样子,呵呵一笑,道:“天儿,你是哑伯看着长大的,本来早该传你一些武功,一来你根基不深,二来又没有合适时机,如今你长大成人,哑伯也老了,再不传你剑法恐怕以后就没机会喽。” 云笑天又惊又喜,忙跪下磕头,随后却犯难了,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长者,哑伯?萧前辈? 哑伯看出了他的疑惑,扶起他道:“以后你还称我哑伯好了,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切不可告诉其他人。” 云笑天拘礼道:“哑伯放心吧,天儿谁也不会提及,便是师父师娘问起,也不会相告。” 哑伯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道:“老夫一生追求至上剑理,自以为击败的人越多,剑法便会越高明,直至遇到你师公,才让我明白其实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再精妙的剑法也是外家套路,练到深处就会达到极致,举步维艰,而不似内功修炼,没有极限。经过这么多年的参悟,终于让老夫打破这一僵面。” 哑伯看了看云笑天认真的表情,微微颔首,露出一丝微笑,又道:“要打破剑法上的极限,须做到八个字,天地混元,人剑合一,意思是说,剑法练到最后已不是练招而是练心,做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心之所向剑之所指,这便是剑法的最高境界。” 云笑天似懂非懂道:“哑伯所说与一招二气三归体可否一样?” 哑伯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一招二气三归体是你师公的说法,与我所说的天地混元,人剑合一偏重不同。归体一说强调心随剑生,而合一之说讲究剑随心生。” 云笑天眼睛一亮,第一次听闻如此深奥的剑理,便如畅饮珍藏数十年美酒一般,酣畅淋漓,又仿佛从幽径小道豁然进入广袤原野,欣喜若狂,心潮澎湃,一股热血在心头来回冲荡。 “敢问哑伯,这两种剑理哪一种高明一些?” “两种剑理各有优点和缺点,不相上下,归体一说讲究循序渐进,须有四十年的功力才能见其端倪,而合一之说讲究资质悟性,只要有二十年的基本功,又加以足够高的悟性便可领悟精髓。” 云笑天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还请哑伯传授天儿一些剑法,天儿定会加倍练习。” 哑伯点头道:“老夫早年从先师处学得一套‘凌云七杀’,后来几经斟酌,修改了其中大部分冗杂繁琐之招,留下的皆是精简的杀招绝招,能不能领会贯通就看你个人的资质了。” 云笑天喜道:“多谢哑伯。” 哑伯道:“学剑之前,首先要在你心中生成一把剑,此剑无形无实,如虚如幻,但又确确实实存在,这便是人剑合一的至理。” 云笑天依言闭目,想象心中有一把剑,忽然有人握住了那把剑,横闪腾挪,上下翻飞,一招一式清晰可见,时而迅猛时而灵动。咦?奇怪,是谁在舞剑,招式怎么从没见过…… 许久,云笑天猛的睁开眼睛,竟然是场幻觉。他有些不敢相信,刚才是走火入魔了吗? 哑伯看着他变化无常的表情,猜出了几分,笑道:“你看到了什么?” 云笑天凝思道:“我看到有人在舞剑,招式古怪稀奇从没见过,但却看不清是谁在舞剑。” 哑伯忽然哈哈大笑,喜道:“天儿,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武学奇才,刚才那便是人剑合一的基本式,剑随心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领悟到了,看来这套‘凌云七杀’要不了多久便可全部学会了。” 云笑天亦是欣喜,“还劳哑伯多多指点。” 哑伯道:“这‘凌云七杀’共有七式,每式七招,共计四十九招,任何招路之间衔接天衣无缝,这招式固然少了一点,但这每一招均包含数十种玄机变化,只要牢记形变意不变,不管敌人从哪个方向攻来,一招可当百招用。如果能真正领悟了天地混元,人剑合一的至理,临敌对阵亦可自创招式,不再拘泥于四十九招内。” 哑伯顿了顿又道:“今天先教你三招,若你真有天赋,明天这个时候应能学会,若学不得,那我也就不用再教了。” 云笑天望着哑伯严肃的表情,知他不是再开玩笑,性格如此乖辟的人,说出的话一定做的到。当下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哑伯的每一个动作。 第十三章 传剑道 清冷如水的月光,如同薄纱披在两人身上,映出两道身影摇曳。 哑伯握紧剑柄,忽然剑尖上挑,剑锋一转,变作横向扫出,凌厉之至,口中念道“抱月式”,只见剑光颤动间,数道剑气横飞,一丈之内的竹子齐齐削断。不待力竭,手腕一勾,作翻飞状斜辣辣劈出,喝道“抚琴式”,剑动风咤,嗤嗤声大响,便如波涛般汹涌。旧招未尽,新招已出,掣剑回手后倏然凌空后刺,道“擒龙式”,威猛果断,迅捷无比。这三招看似简单却暗藏玄机,招招蓄势待发,隐锋遮芒,只待敌人攻近便会立刻有无穷无尽的凌厉剑招反击出去。 哑伯手腕一翻,反手收剑,道:“看清楚了吗?” 云笑天忙道:“招式是看清楚了,只是这后蓄藏招……” 哑伯捋了捋胡须,笑道:“不错,是个好胚子,很有老夫当年的资质,哈哈哈哈,能看到这招外之招,想必你是真的懂了,第一式‘抱月式’讲究一个‘绝’字,第二式‘抚琴式’讲究一个‘厉’字,第三式‘擒龙式’讲究一个‘猛’字,这三招你自醒去悟吧。”言毕,身形一晃,伴着竹影摆动已没了踪迹。 夜,寂静无声。 云笑天眉头紧皱,凝思刚才那三招,想一会,手中比划一下,摇摇头。再去想,再比划一阵,还是摇头叹气。 不知不觉中,月姑娘钻进了被窝,天边的启明星已闪闪发亮。 云笑天抬头看看即将褪去的夜色,心情烦躁,思忖道:“这三招本不难学,可难就难在这暗藏招式,无形无韵,即使学会了表面招式也使不出哑伯的剑意,这绝、厉、猛三字又该何解?唉,头疼啊!” 云笑天有一股倔劲,越是难学的武功越是能激起他的兴奋,哪怕不吃不喝不睡,也要找出其中的玄妙。他凝视那排被削断的竹节,断口处平整齐顺,眼睛忽然一亮,惊道:“我还真是笨啊,答案不就在眼前吗,这三招既是本招又是藏招,只需将这三招剑意绝、厉、猛发挥出来,形变意不变,一招便可幻作百招用。哇,好精妙的剑法,难怪当年那么多武学宗师会败在哑伯手下,这‘凌云七杀’果然不同凡响。” 此后的半个多月里,哑伯每天传授云笑天三招剑法,并详细加以指点,稍有不懂的地方,便会重新演练一遍给他看。云笑天得此精妙剑法,自是加倍努力,白天练晚上练就是梦里也不曾松懈。 直到第十八日晚上,哑伯换去一身仆衣,改为飘逸长袍,迎风而立泰然自若,双眸英华隐隐,俨然一位武学巨匠,尽现一代宗师风范。 云笑天怔怔看着哑伯,他不敢相信平日里低调朴实的他,竟是武功如此了得的世外高人。 哑伯微微一笑,道:“天儿,剑法以及剑诀已经全部传授给你,哑伯也该走了。” 云笑天一愣,“哑,哑伯要走,走了?” “是啊,四十年赌约已过,我也该走了。” “啊?天儿,天儿舍,舍不得哑伯走。”云笑天一急,声音打颤,两眼泪光莹莹。 童年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多少次骑在哑伯肩膀摘果子,多少次跟在哑伯身后去抓鱼,又有多少次背着自己下山看病,那点点滴滴的记忆,此刻竟是这般清晰。 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在哑伯面前深深跪了下去,“天儿自打出生起就没了爹娘,是哑伯一手带大,便如天儿再生父亲,天儿谢过哑伯养育之恩。”说着彭彭彭连连磕头,声音之大在深夜中听的异常响亮。 哑伯为之感染,扶起他时手臂也不自觉的发颤,“天儿好孩子,哑伯也舍不得你,你已经长大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世间总少不了分离,你不必太难过,以后遇到什么难处不能再像今日这般掉眼泪了。” 云笑天嗯了声,擦去眼角泪水。 哑伯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记住,日后行走江湖切不可太过张狂任性,否则终会自食其果。当年老夫就是太过轻浮,盗取清泠宝剑引祸上身,招致魔教血洗苍云门,害死你师公,那天若不是我与你大娘带你下山看病,恐怕你也残遭毒手了,唉,罪孽啊……” 云笑天一惊,原来当年自己竟惊险的逃过一劫,可惜大师伯的儿子却遭了毒手,魔教如此心狠手辣,他日遇到定要给师公师伯们报仇。 哑伯深深打量了云笑天一番,眼中柔情无限,便如父亲看待儿子一般,许久,忽然道:“天儿,那套剑法你练的如何了。” 云笑天心头一震,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哑伯如此惦记自己,临别时仍再三教导,这等恩情我今生今世也不敢忘记,颤声道:“已经记,记熟了,再多些时日便,便可融会贯通。” 哑伯道:“现在把它全部忘记。” 云笑天一怔,没反应过来。 哑伯又道:“把那四十九招全部忘记。” 云笑天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看他坚毅的神色也不敢违逆,当下闭上眼睛想去忘掉。可这半个月来为了学好这套剑法,日也练晚也练,那些招式便如烙印般印在心头,如同心中有个小人在不断舞动那套剑法,怎么也忘不去。 哑伯看着他喜忧无常的表情,缓声道:“放松身体,呼,吸,呼,吸,此刻你站在泰山之巅,有风,有云,有阳光,放下所有思绪,心境澄明,气走丹田,神游太虚,汲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光华……” 云笑天烦乱的思绪渐渐平息,仿佛自己就站在泰山顶上,看着万里碧空,云卷云舒,风起风涌,全身毛孔扩张,一股清凉气息渗入体内,舒畅无比。他忽然睁开双眼,感觉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 哑伯笑呵呵看着他,道:“你再将‘凌云七杀’使一遍来看。” 云笑天道了声是,提剑引个剑诀,正要使那第一招“抱月式”时,忽然怔住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出手,他惊出一身冷汗,“糟了,我怎么将剑招全部忘记了,惨了惨了,哑伯肯定要骂我蠢材了。” 抬头去看哑伯,见他正眼带笑意看着自己,心下一横,不再顾虑那么多,心中忽然冒出一个“绝”字,顺手使了出来,抱月式,抚琴式,擒龙式,七星式,破空式,疾风式……珠联璧合,力破千钧。一招既出,后招已至,剑如抽丝,绵延不绝。一口气将“凌云七杀”四十九式使了出来,招路上虽与他初学之时完全不同,但是威力大增,刚猛之至,精妙之极。 哑伯不断点头称赞,“好,好,好,这剑法重意不重招,只要悟其精髓就是随便刺出一剑也是巧妙之至,需谨记,剑随心发随性所至,这便是天地混元,人剑合一的道理。便如作画吟诗一般,若只一味按照所练所学死搬硬记,始终有形无实,刻意抄袭,只有将所学的东西全部忘记化为自己所有,才能作出好画写出好诗。” 云笑天恍然大悟,喜道:“多谢哑伯指点,天儿已经明白了。” 哑伯看着他,渐渐感觉眼眶有些湿润,急忙转过身去,道:“天儿再会,哑伯这便去了。” 云笑天跟上一步,急道:“天儿日后想哑伯了,该去何处找你。” 哑伯摆摆手,大步流星向着山门走去,“他日若要相见,哑伯自会出现。” 云笑天深深跪倒,望着那熟悉而亲切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心如刀割,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模糊了整个世界。 黯淡的月光,照在两人身上,显得有点凄凉。月姑娘终究不忍心再看下去,躲进乌云中暗自伤感,独留黑暗的夜空和那猫头鹰的啼鸣。 第十四章 野心现 到了第二十日辰时,尹东升夫妇回来了,众弟子收到讯息齐齐在山门前恭迎。 云笑天见师父面色红润,步伐稳健,知他阴毒已驱,心下欢喜无比。又向师娘瞧去,却见她多了几分憔悴,面容消瘦,不似平日的光鲜亮丽。尹梦瑶本来一脸倦容,可见到他之后,立刻精神百倍,“大师哥,我回来啦。” 五弟子福大顺笑道:“我们大伙早看到啦。” 众人一阵哄笑,尹梦瑶白了他一眼,“五师哥就你话多,哼,大师哥快来,我跟你讲讲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云笑天苦笑一声,摇头走过去,众弟子也个个伸长了耳朵,尹梦瑶话匣一开,便如那百灵般叽叽喳喳个不停。 原来,尹东升夫妇自下了眉山后直奔少林寺而去,四人购置了马车,日夜兼程,赶了四天三夜的路程到达少室山下。少林寺僧人以礼款待,然而方丈空禅大师却闭门不见。江飞燕知他恼于当年与家师有过一剑之仇,不愿施手相救,苦求无果下,便在寺前跪了两天两夜,终于打动空禅大师,以少阳神功化去尹东升身上阴毒。对于此事,江飞燕自是对丈夫闭口不提,尹东升当时伤重昏迷并不知晓,事后得之,对妻子感激涕零。 众弟子见礼之后,一夥人步入正堂,言笑晏晏,好一番叙旧。正在大家欢声笑语时,刘大茂从外面走进来道:“禀师父师娘,有人拜山。” 众人移目望去,见刘大茂身后立有一人,锦衣玉带,相貌堂堂,端的是一表人才。那人浅浅一笑,上前拱手道:“晚辈龙皓,乃龙剑山庄少庄主,特此前来拜见尹师叔,江师叔。” 尹东升大病初愈,又兼车马劳顿,疲惫不堪,却不能在外人前丢了气势,故作威风道:“你便是龙庄主的独子?” 龙皓道:“正是在下。” 尹东升眉头微皱,不温不怒道:“可是为上次尹某无故缺席寿宴和劣徒打碎寿礼一事而来?” 龙皓忙道:“不敢,尹师叔德高望重又贵为一派掌门,自然杂务繁多,而那区区一块玉石于我庄并无多大用处,况且其形貌丑陋,即便那日云师兄不砸,晚辈也会将它丢下枯井。” 龙皓说的极是诚恳,并无半点作作,明面上听起来没有阿谀奉承之意,暗地里却有溜须拍马之音,众人听不出来,可江飞燕却听的明白,不自觉多看了他两眼。 尹东升见他举止言谈大方得体,颇有名门大家的教养,不再为难于他,“那所为何事?” 龙皓恭声道:“前些日子家父听闻尹师叔被奸人所伤,实是担心,因此差遣晚辈前来看望,顺便带来一些滋身补品,希望师叔早日康复。”说着朝门外喝了声“拿进来!”,果见八名仆人打扮,手中捧着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锦盒恭恭敬敬走了进来。 众人皆是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昏了头。尹梦瑶见他神气的样子,嘴角一咧表示不服,“哼,你是欺我苍云门没钱买不起补品吗?” 龙皓忙躬身揖道:“晚辈不敢,这只是家父的一点心意,家父常说七大门派同气连枝,亲若手足,在得知师叔受伤后,家父夜不能寐食不能咽,特备薄礼让孩儿连夜送来,还望师叔不要嫌弃。” 尹梦瑶听他说的甚是客气,点点头,直了直腰板,双手背后学着爹爹的模样,装出一副大当家的样子来,“看你如此诚心,就说说这盒中装的什么,一般的东西我苍云门可瞧不上眼。” 众弟子被她滑稽的表情逗的一乐,几名女弟子更是噗嗤笑出声来,尹东升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默不作声。只有江飞燕嗔了句“瑶儿休得胡闹。”尹梦瑶见娘亲发话,立刻乖巧退在一旁。 龙皓正眼打量了下眼前这位少女,清眉秀目,眼波似水,笑容绵绵,一身紧身白裙尽展窈窕身姿,调皮的性格恰如春江中戏水的白天鹅,好生惹人怜爱。他一时怔怔看着尹梦瑶,竟有些醉了。 云笑天见他用这副色眯眯的眼光看向小师妹,顿时醋意大发,满脸怒容瞪视着他,无奈碍于师父师娘在场,他又是大师兄,一众弟子的表率,只得隐忍不发。李玉清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偷偷拿眼角去瞧他,眼光飘忽不定,少女心思迭起。 “喂,你哑巴了。” 尹梦瑶一声娇喝,惊醒了龙皓,他自知失礼,忙将手中折扇滑落,趁弯腰捡扇之际把那份痴呆神情隐藏了去,“这里有千年人参一对,岭南鹿茸一双,天山雪莲两个,佗峰凤趾两只,黑山熊胆一个……” 他这一口气说出了多种珍贵药材,众人听的无不惊讶,光是名字就有好几种连尹东升也没听过,当下袍袖一甩,道:“好了,不用说了,这些稀世珍物尹某无福消受,龙公子带回去转告龙庄主,尹某多谢他的一番美意。” 龙皓忙道:“家父特意嘱托,一定要师叔收下,不然晚辈回去少不了一顿责罚。” 尹东升道:“无功不受禄,这些厚礼尹某断然不会收的,你回去吧。” 龙皓迟疑了下,又道:“晚辈此次拜山还为送柬一事。” 尹东升道:“什么请柬?难道龙庄主又要过寿?” 龙皓微微一怔,笑道:“尹师叔说笑了,家父两个月前刚过五十六寿。” “那这请柬是怎么回事?” “是今年十月初十英雄大会的请柬,家父特意嘱托请尹掌门一定要来参加。” 尹东升接过请柬看了看,道:“我知道了。” 龙皓伸长了脖子等他下文,良久不听他再说下去,抬头看了一眼,道:“尹师叔的意思是……” 尹东升有些不耐烦,江飞燕抢出一步,莞尔一笑,道:“回去转告你父亲,我们苍云门定会参加。” 尹东升斜眼看了夫人一眼,见她眼波游离,料定她看出什么端倪,不再说什么,重重点点头。 龙皓又道:“江师叔,那这些药材……” 江飞燕道:“难得少庄主千里迢迢送来,不收就太不尽人情了,大顺,大茂,去,全部收了。” 龙皓满脸欣喜,待仆人将药材交接之后,又回头深深看了尹梦瑶一眼,由严大威送下山去。 尹东升疑惑的看向妻子,不明缘由,江飞燕不待他发问,开口道:“师兄,这里面可大有文章,我们前脚刚回到眉山,他们后脚便至,试问有这么巧的事吗?” 尹东升道:“你是说他们有意等在眉山脚下?” 江飞燕道:“正是。眉山与栖霞山相隔千里,你受伤之事也是这二十日的事情,何以传的如此之快。” 尹东升冷哼一声,道:“还真是有心啊,为了送礼,在山下等了这么多天。” 江飞燕道:“恐怕不止几天,若我猜的没错,他们等的应该有两个月了。” “啊——”众人一阵惊愕。 尹梦瑶道:“娘,你是说他们在监视我们?” 江飞燕点点头,云笑天微微思索一番,道:“师娘的意思是,自此上次龙庄主寿宴之后,就派人在我们眉山脚下监视我们苍云门了,可他又有什么企图呢?” 江飞燕道:“龙庄主这个人,重心机善权谋,他窥视武林盟主宝座已久,上次寿宴就是他用来笼络人心的,你师父没参加,定是引起他的疑心,派人监视苍云门的一举一动。” 尹东升怒道:“如此处心积虑,原来是为了盟主宝座,哼,十足小人行为,我们就不该收他的礼,免的生嫌。” 江飞燕深情看了他一眼,道:“你呀,还是这副倔脾气,收他礼物,一来免的他又生疑心,二来这药膳确实对你身体有驱毒补益之功。” 尹东升对上夫人的眼光,心头涌起一股暖流,眼眶竟有些湿了,急忙转过身去,怕被弟子发现。 众人看在眼里,皆是一阵欣喜,暗暗替师父师娘高兴。云笑天长吁一口气,心道:“本来还以为单无泪的出现,会让师父师娘生出隔阂,看来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希望师父师娘一直这么恩爱下去。” 尹梦瑶挽住江飞燕的手臂,嗔道:“娘,你这么冰雪聪明怎么就没传给女儿呢?”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第十五章 长空恨 皎皎明月照, 灿灿繁星耀。 曳曳烛光摇, 瑟瑟山风嚎。 苍云门的夜,清凉而冷静,没有喧哗,没有杂音,静谧的如一座世外桃源,脱离尘世的烦恼与忧愁。 “玉清师妹,你找我?”云笑天悄悄走到李玉清身后,有意吓她一吓,突然在她肩膀一拍,看着她花枝乱颤的惊诧神色,坏坏一笑。 “大师哥,你好坏,又来吓我。”李玉清佯怒道。 云笑天扰扰头皮,笑道:“嘿嘿,什么事呢?” 李玉清被他一吓,竟有些忘了是什么事,许久,才一脸害羞的道:“那个,那个,我最近看你一直神色不好,所以缝了这个香囊,有驱蚊安眠的效果,你……” 云笑天明白她的意思了,心道:“这段时间自己忙于跟哑伯学剑,白天练晚上练,就是吃饭时也把筷子当剑一样挥舞,众弟子定是觉得自己神经失常,玉清这丫头还以为是我没睡好,唉,如此盛意我怎能辜负了她。” 当下接过她手中的香囊,凑近鼻子一闻,一股清凉的薄荷味夹杂着各种花香扑面而来,“好香啊,玉清师妹你果然心灵手巧,这香囊做的既精致又好看,我一定把它放在枕边,每天看它个二十遍。” 李玉清娇羞一笑,脸上红晕更红了,心里却如吃了蜜一般甜。 两人并肩漫步山巅,云笑天时不时讲几个笑话,逗的李玉清咯咯娇笑。 走着走着,云笑天忽然回头,轻轻嘘了声,拉起李玉清躲进黑暗中。只见一道白影闪出,向着雅沁阁方向而去。两人一惊,悄悄跟了过去。 那人走到雅沁阁前,怔怔望着窗纸上江飞燕的背影出神。云笑天暗叫一声不好,难道又是单无泪? 待看清那人身影,两人同时惊道:“尹长空?” 尹长空听到有动静,抽身一跃,拔脚就走,云笑天岂能让他走掉,一招白鹤亮翅,右手抓住他的衣袖往下一撤,顿时从半空中坠到地上。尹长空反手一掌拍出,云笑天侧身一闪,右手成爪紧紧抓在他肩头上。尹长空突然被人制住,恼怒不已,双掌并出,疾疾向对方击出,招式凌厉,出拳带风。 云笑天看他出招如此凶狠,忙松开右手,双掌平出与他对掌。瞬间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袭来,将他震出数丈之远。尹长空得空,又要奔走,李玉清双臂伸开,挡在他面前,道:“二师哥,你不能走。” 尹长空道:“三师妹你让开,我不想对你动手。” 李玉清直直盯着他,“我不让!” 此时云笑天从地上爬起,顾不上身上伤势,扑过去抓住他衣袖,“尹,尹师弟,你不,不能走,师父师娘很想,想你的,你快随我去见,见他们。” 尹长空挥动衣袖甩了两甩,想把他震开,怎奈云笑天死死抓牢,怎么也挣不掉,“你放手,我是不会去见我爹的。” 云笑天道:“尹师弟,师父他一直很想你的。” 尹长空冷哼一声,道:“你休来骗我,当初是他逐我出的门墙,爹爹对我怎样,我难道不知,他巴不得我早点死,从小到大他从没给过我好脸色,只要犯一点小错,不是打骂就是责罚,说什么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狗屁,我宁愿做一个平凡的人也不愿天天被他责打。” 云笑天知他与师父之间误会深重,叹气道:“师弟,你误会师父了,师父他是想你有朝一日能重振苍云门威,接替掌门之职。” 尹长空冷哼一声,道:“什么苍云掌门,我才不稀罕,三年前若不是我娘拦着,我早被他一剑刺死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他。” 李玉清听不下去了,愤然道:“二师哥你怎么能这样,再怎么说也是你父亲,你怎能如此,如此不孝。” 尹长空一脸怒容,似是有深仇大恨一般,“不孝就不孝,是他容不得我在前,别怪我无情在后。” 云笑天强忍胸中剧痛,道:“那师娘呢,难道师娘你也不想,师娘为了你背着师父四处打探你的消息,还患上了咳疾,每到深夜便咳嗽不止,你就甘心看着师娘四处奔波去寻你?” 尹长空被说到痛处,眼角泪光一闪,道:“我对不起我娘,这次回来就是来看我娘一眼,跟她磕头赔不是。” 云笑天见他情绪不再激动,缓声道:“师弟,那你跟我回去,让师娘好好看看你。” 尹长空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道:“不必了,这颗五宝花露丸是治疗内伤灵药,也有活血化瘀之功效,对我娘的咳疾大有益处,麻烦大师哥帮忙转交。” 云笑天见他有此诚心,大为感触,也不去接那锦盒,道:“你自己交给师娘去。” 尹长空又转身看向李玉清,李玉清把脸一撇,不去理会。 尹长空摇摇头,将锦盒放在地上,又朝雅沁阁方向跪下,磕了三头,起身道:“大师哥,刚才出手伤了你实在对不住了,今日之事还望不要向我爹娘提及。” 云笑天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尹长空道了声“后会有期”化作一道影子,消失在黑暗中。李玉清赶忙搀住云笑天摇摇欲倒的身子,道:“大师哥,你伤的怎样,要不要去告诉师父。” 云笑天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道:“我,我没事,只是一时岔了真气,打坐一会就没事了,想不到尹师弟这三年来内功进步这么多,我这个大师兄都不是他对手了。” 李玉清泪光闪闪看着云笑天,一双俏目里尽是关切之意。她捡起地上的锦盒,道:“大师哥,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师娘。” 云笑天道:“要,一定要,师娘那么想念尹师弟,她要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咳,咳……” 李玉清不再多言,扶他回房休息。 第二日早晨,梁小武神色匆忙的跑过来,递给云笑天一个锦袋。他打开一看,里面一块璞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块玉佩洁白无暇,细腻滑润,左边是只张牙舞爪的矫龙,右边是只展翅翱翔的凤凰,两只圣物首尾相连,环成一团。雕工精琢,玉质华贵,绝非平常百姓所有之物。 云笑天对这块玉并不感到惊讶,因为玉本来就是他的。在他十岁的时候,江飞燕将这块玉佩交给了他,并说是在当年他的襁褓中发现的。为此尹梦瑶还经常打趣他,“大师哥,以后要是你那有钱的爹爹找上门来,记得给我施舍个几千两银子花花。” 云笑天不以为意,他天天蹿上跳下,这块美玉带在自己身上简直暴殄天物。于是他大方的送给了爱玉如命的尹长空。 云笑天将玉佩和五宝花露丸交给江飞燕后,又将昨晚之事诉说一遍。 江飞燕听了,情绪大为激动,“空儿,空儿你为什么不来见娘,娘好想你啊。” 尹东升嗤之以鼻,“这等败坏门风的逆子,留着也是祸害。” 江飞燕冷眼相对,“你敢说打心底你从没想过空儿?!” 尹东升背过身去,怔怔看向窗外。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一个做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即使他们迫不得已做出一些伤害子女的行为,但是他们的心一定是在滴血的。 此刻江飞燕的心情犹如猫抓一般难受,她顾不上什么门规,更顾不上什么流言蜚语,她只要她的空儿回到她身边。 “笑天,你和小武明早就下山寻找长空,还有两个月便是英雄大会,十月初十那天我们在龙剑山庄碰面,若是遇到长空一定将他带回来,如果他不肯听话,绑也把他绑回来。” “是!师娘。” 第十六章 千里寻 “这个死小武,还不下山来,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云笑天懒洋洋躺在马背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他缓缓摘去罩在脸上的树叶,瞬间强烈的阳光直射进来,照的眼睛酸痛,一侧脸又将树叶盖了回去。 “大师哥,我来啦!”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仿若从云端传来。 云笑天摇摇头,叹道:“最近怎么老是想起小师妹呢,居然还幻听了。” “大师哥,你想我啦!”尹梦瑶咯咯咯的笑声,把云笑天吓得一哆嗦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小师妹,真的是你……”云笑天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写满了惊喜,随之又马上僵住。 只见尹梦瑶一身男儿打扮,高束的发髻,宽大的衣袍,粉扑扑的脸蛋上歪歪扭扭贴了一撮八字胡,甚是古怪搞笑。 尹梦瑶嘿嘿一笑,故意压低声线,装腔作势道,“大师哥,看我这身打扮像不像男的。” 云笑天噗嗤笑出声来,好一会才捂着肚子,打趣道:“柳眉俏目,玉面朱唇,好英俊的男子啊。” “哼,大师哥就会拿我寻开心,不理你了。”尹梦瑶嘟嘟嘴,翻身跃上马背,“我们去哪?” “我们先到最近的眉州城打探下消息,对了,谁让你下山的?”云笑天轻轻一跳,跃上另一匹马。 “是娘让我来的。”甜美的声音从疾驰的马背上传来,云笑天苦笑一声,明白师娘的用意。尹长空从小到大最惧怕的人,除了师父外便是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师妹。 两匹骏马,两道身影,驰骋在广袤的原野上,任凭疾风拂面,道路颠簸,依旧潇洒惬意。 两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赶进了眉州城。云笑天找了家人多热闹的客栈住下,要了两间上房。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西门市集早已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叫卖声不绝于耳。琳琅满目的商品,五花八门的绝活,香气四溢得小吃,掺杂在各色各样的人群中,好不热闹。 “原来闯荡江湖是这么好玩。” 准确来说这是尹梦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行走江湖。之前也经常下山游玩,但每次都有父母的约束,让她总不得尽兴。这次好了,她可以无拘无束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有种鱼归大海,鸟回森林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尹梦瑶玩的不亦乐乎,云笑天忙的焦头烂额。梁小武告诉他,龙凤玉是位女子让一个小孩转交给他的,至于女子姓名小孩自然不知。 一晃三天过去了,仍一无所获。这天中午两人正在客栈吃饭,忽听得门前马声长嘶,接着走进来两位彪形大汉。两把开山斧往桌上一拍,叫嚷着上酒上菜。 云笑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两人面相丑陋,脸上身上均有刀疤剑痕,想必是经常在江湖上走动,四处惹事之徒。当下也并不在意,转过头看向窗外。 可有件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便是刚才两人来时乘的马车。马车上横七竖八放着几麻袋粮草,麻袋下却压着个细长的黑布袋,里面装的东西似乎还动了下。 直觉告诉他,里面装的是个人。他向尹梦瑶使个眼色,她立刻会意。待那两位大汉酒足饭饱之后,云笑天和尹梦瑶悄悄跟在后面。 那辆马走的并不快,朝着东门方向缓缓而去。出城后,云笑天向尹梦瑶道了句“你稍后跟来。”便飞身上马追了过去。 “马惊了,让路让路啊!”云笑天策马疾驰,佯装不受控制的样子,直直向前面马车撞去。疾冲之下两只马头撞在一起,那匹马这下真的惊着了,狂蹦乱跳,一下掀翻了马车,挣断缰绳,长嘶而去。云笑天故意翻下马背,顺势朝马屁上飞踢一脚,那马也长嘶一声奔走了。 “他奶奶的,你给我回来,刚买的马就这样跑了,奶奶的。”云笑天装出一脸愤怒的样子,向着马奔走的方向喊了几声,转头又一副十分抱歉的表情,道“两位大哥,对,对不住了啊,这山疙瘩里出来的烈马就是没见过世面,老撅了。” “他娘咧,滚开,活腻歪了你,老子你都敢撞,大哥,揍死他。”两位大汉费了好大劲才从马车下爬出来,再去摸斧子哪里还有。原来云笑天跳下马背的一瞬间,已将那两把斧头给踢进了林子里去。 “臭小子,找死是不。”两人分别从麻袋下抽出一把背山刀,一呼一咋的劈将过来。云笑天拿起佩剑,左右一拨轻松化开两人攻击。心道:“我这凌云七杀学会之后还从未与人动过手,今天正好拿你们来试剑。”想到此处,玩心大起,并不急于胜出。 两位大汉见他并不拔剑出鞘,一人喝道:“臭小子,忒也张狂了吧,跟大爷过招也敢不拔剑,今天老子让你知道我鬼头三的厉害。” 说着大刀一横中宫直出,朝着他面门砍去。云笑天倒握剑鞘,瞅准他出手之际门户大开,身子微斜,手臂一递,剑柄脱鞘而出,准确击在他肩井穴上又弹回剑鞘。鬼头三登时感觉整条手臂已不是自己的,麻木酸痒,大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另一大汉心下一惊,不禁退后一步,这一招他瞧的分明,看似简单但力道拿捏的分毫不差,若非高手也是位使剑行家,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云笑天嘿嘿一笑,不去理他。尹梦瑶见云笑天轻松制服一人,料想这两人武功一定很差,奔过来道:“大师哥,这个就交给我来对付。” 尹梦瑶有意呈威风,拔出佩剑,虚劈一招,娇喝声“看剑!”直刺出去。那大汉见一瘦弱女子攻来,呸了声挥刀便砍。尹梦瑶侧身闪开,又朝他小腹刺去。两人打了十几回合,只听得尹梦瑶“哎呦”一声,长剑脱手而去,云笑天暗道一声不好,正要出手相救,一把大刀已架在她脖子上,“放下兵器,不然我杀了这小妮子。” 云笑天无奈叹口气,假装弯腰去放剑,在地上摸了一阵子又拿着佩剑直起腰来。 “他奶奶的,我让你放下兵器,你听不懂啊,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这妮子。” “好好好,我放我放,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放剑也要放的好看一些,你说,让我横放还是竖放,还是斜着放,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放,放的不好看就太没面子了……” “他奶奶的,哪来那么多废话,我现在就划她一刀看你老实不。” “别冲动,我放还不行嘛,真是麻烦。” 云笑天一弯腰,暗运内力,剑鞘向前一送,“锃——”的一声清响,利剑出鞘,剑柄迅捷的击在大汉的腋窝上,“哎呦,哎呦,你个小滑头,卑……” 话音未落,云笑天冰凉的剑刃已抵在他喉结处。尹梦瑶气冲冲踢了他一脚,“敢欺负本女侠,大师哥替我教训他。” “大侠,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我问你,那马袋里装的什么。” “什么都没装,就一些粮草。” “嗯?你是在考验我的耐性?” “大侠饶命,是,是位姑娘,我二人见她独自行走江湖,便抓来想卖到青楼赚点酒钱。” “哼!滚!以后再让我遇到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我一剑一个。” “是,是,是。” 两人落荒而逃。尹梦瑶想起云笑天刚才骑马时的滑稽样子,自顾自的哈哈大笑。云笑天瞪了她一眼,才止了笑声。一转身忽又大笑起来。 待两人解开麻袋时,同时一惊,“陆小蝶?” 第十七章 痴情坚 过了许久,陆小蝶醒了,她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拔下发簪,轻轻下床,悄悄走到屋里另外两人背后。 “大师哥,我们为什么要救她,她当初把二哥害的那么惨。” “这你就不懂了,就是为了尹师弟才更应该救她。” 尹梦瑶一扭头,看到陆小蝶的发簪正向自己刺来,吓的哇哇大叫。云笑天眼疾手快,猛出一掌,打在陆小蝶肩头,她身子一轻,又飞回到床上。 “喂,你这女人好狠毒啊,我们救了你,你还想杀我们。早知道就让那两人把你卖到青,那什么楼了。”尹梦瑶气的直跺脚,若不是云笑天拦住,已拔剑相对了。 “对不起,梦瑶妹妹,我以为……” “谁是你妹妹了,少跟我套近乎。” 云笑天向前一步,道:“对不起陆姑娘,刚才情非得已出此一掌,你没事吧。” 陆小蝶点点头,揉揉肩膀,道:“不碍事。” 云笑天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生出一股恻隐之心,道:“陆姑娘,你为何会被人捉了去呢。” 陆小蝶稳定下情绪,道:“我于两个月前从家中逃出,一路上不断打探尹公子的下落。” 尹梦瑶嘀咕了句,“算你有点良心,还知道惦记我哥哥。” 陆小蝶如水般清澈的双眸中闪出坚定的目光,“我与尹公子早已许下今生,至死不渝,就算爹爹反对,我也决不负了尹公子。” 陆小蝶说的义正言辞,态度之坚决让云笑天也为之动容,他心下思道:“好刚烈的女子,陆顶风行事卑鄙龌龊,没想到他女儿却如此光明磊落。” 陆小蝶又道:“直至半个月前,我在寻龙谷附近,无意发现了尹公子的玉佩,我不能辨别真假,便将那玉佩送回到眉山,后来就遇到那两个匪人将我打晕,等醒来时就见到了你们。” “可是这块玉佩?”云笑天从怀里掏出那块龙凤玉。 “正是!” “这么说,寻龙谷便是我们寻找尹师弟的关键。明天我们便启程去那里走一遭。” 陆小蝶当晚留住客栈,尹梦瑶死活不肯与她同屋而睡,无奈客房已满,云笑天只得在尹梦瑶房中打了地铺。 晚饭过后,尹梦瑶坐在床边,越想越气,撅起小嘴,嘟囔道:“大师哥,那个坏女人真可恶,还想杀我呢。” 云笑天瞧她兀自生气的样子,淡淡一笑,“好啦小师妹,她也是无心的,就当为了尹师弟好,你就多忍耐下吧。” 尹梦瑶哼了声,看到云笑天在收拾地铺,嘿嘿一乐,“大师哥,地上睡着怎样?要不要我跟你换换?” 云笑天道:“得了吧,要你睡地上那我这大师兄岂不是要羞死,再说这地上又冰又凉,染了风寒我可背不动你啊。” 尹梦瑶白了他一眼,“谁要你背,对了大师哥,今天你使的剑法好古怪,不像是爹爹教我们的剑法。” 云笑天一愣,吞吞吐吐道:“那,那,那是大师哥自创的剑法,叫,叫作‘一剑杀坏蛋’想学的话大师哥可以教你哦。” 尹梦瑶小嘴一咧,“好难听的名字,本女侠才不要学呢,娘教我的‘越女十三剑’我还没笑会呢。”随后打个哈欠,又道,“大师哥,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云笑天点点头,“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透过缦幛,云笑天依稀看到尹梦瑶娇巧的身段。一缕乌黑的秀发,遮住了她清秀的脸庞,美丽的眼睑下,长长的睫毛偶尔在跳动。轻微的呼吸,起伏的胸膛,十足就是一位睡美人。 他心头一颤,双颊发烫,恍惚间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想起那晚山谷中,尹梦瑶靠在自己肩头呼呼而睡,也是这般美丽。若能一辈子看着这张脸睡觉,纵然为她死上千百次,也是心甘情愿。 第二日,三人用过早饭,退了客房便向寻龙谷方向赶去。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忽听的背后马蹄声响,五名青衣少年疾驰而来拦住去路,也不答话提剑便刺。云笑天和尹梦瑶惊诧之余,慌忙拔剑应战。 云笑天独斗四人,自是要速战速决,不宜久战。当下直接使出了凌云七杀,这套剑法变幻无穷,招招致命,讲究以快打快,先发制人。手中长剑疾攻快出,迅如闪电,剑身长揽,剑尖狂点,犹如狂风骤雨般攻向敌人。 那四人见他剑招凌厉,心中大骇,只觉得有万道剑气在周身游走,稍有疏忽便会丢了性命。手中招式完全没了章法,只得拼命抵挡,合四人之力却无丝毫无还手之地,暗自惊叹对手如此精妙的剑法。 陆小蝶猛然回过神了,大声喊道:“住手,五位师兄别打了,他们是好人……” 一人道:“师妹,你休的被他骗了,苍云门没一个好东西。” 云笑天正眼一看,猛的想起来了,答话那人正是长白门大弟子叶青,三年前英雄大会上,曾败给了自己。 “哈哈哈哈,我道谁呢,原来是手下败将,长白门的三脚猫功夫也敢妄称七大门派,真是丢尽了江湖人的脸面。”云笑天话虽藐视,手上剑招却不敢松懈。长白门的武功与苍云门在伯仲之间,当年尹东升在儿子被辱之后,曾与陆顶风在天池山巅打了一天一夜,未分胜负。 一道剑光闪过,尹梦瑶手中长剑被对手挑飞了。云笑天眼疾手快,身子一晃护在尹梦瑶身前,一人力战五人。尹梦瑶跌坐在地上,看着云笑天拼死保护自己,心头一热,眼眶微红。 “不要打了!”陆小蝶纵身一跃,挡在云笑天身前,五把长剑就在触碰到她衣衫的一瞬间收了回去。 “啊,师妹,你怎么样,伤到没,刚才好危险……”叶青一脸紧张的询问,眼中虫满是关怀之情。 “我没事,大师兄,我随你们回去便是,你们别在难为云公子和梦瑶妹妹了。” “今天看在我师妹的份上,暂且饶过你们,日后别再让我撞到。” 五人策马而去。云笑天扶起尹梦瑶,猛然间看到她用痴痴的眼光看着自己,“师妹,你怎么了?伤到了?” 尹梦瑶洁白的面容上浮出一片红晕,“啊,没,没事。” 第六章 明月皎 夜,如约而至。 云笑天靠在床头,毫无睡意。眼前不断浮现师娘慈善的背影。 “有娘真好!” 他是个弃婴,二十年前被江飞燕捡回,那时的江飞燕还是个腼腆少女。那一年江飞燕成为了尹夫人,也是那一年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尹长空。 云笑天乖巧,尹长空叛逆,同样是喊爹娘,而每次犯错,尹东升夫妇只会责罚尹长空。云笑天以为是自己比弟弟懂事。可当他真正懂事了,明白了亲疏有别的道理后,便在“爹娘”二字前加上了“师”字。 若问起云笑天最喜欢去的地方,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厨房。”不是因为贪吃,而是厨房里让他有种家的温馨,在那里他可以撒娇,可以犯错,可以无拘无束。韩大娘和哑伯,他们不是夫妻,却一起将云笑天抚养长大。 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户撒在床边,云笑天披件外衣,轻轻走出房门。 他漫步山巅,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一阵清风吹过树梢带动月光泛起片片涟漪,让他有种置身云端的感觉。 不知不觉走到了雅沁阁,窗台前,师娘略显疲倦的身影印在窗纸上,娇弱的咳喘声清晰回荡在深夜中。 “师娘一定是想尹师弟了。” 三年前龙剑山庄的英雄大会,尹长空与陆顶风之女陆小蝶一见钟情,两人许下海誓山盟,私定终身,然而却遭到陆顶风的强烈发对。 尹长空不顾一切,夜闯天池山长白门,就在两人打算私奔时被当场抓到。尹长空被打成重伤,并缚了手脚扒光衣服,丢在青楼门口。 尹东升自感受了奇耻大辱,当场拔剑便要杀了他。江飞燕不惜夫妻反目,拼命救下尹长空。后来尹长空被逐出师门,流落江湖,至今下落不明。自此,苍云门与长白门结下仇恨。 想起这些往事,云笑天心中泛起阵阵苦楚,是伤感,是空虚,还是寂寞,他也说不清。只是在内心深处希望有那么个人能陪他一起静静的坐坐。 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似乎就是在等待着他。 李玉清的笛声温柔缓和,与月光相得益彰。云笑天顺着笛声寻去,他黝黑的眼眸中映出一位美艳的仙子。 如华的月光下,幽静的小亭中,李玉清细肢曼腰,洁身玉立,朱唇微启,玉指轻抚,一支竹笛吹的优雅脱俗,一袭绿衣迎风招展,不是仙子是什么。 云笑天静静站在黑影中,侧耳聆听,笛声清脆婉转,如百灵啼唱,珠落玉盘,听后顿觉心情舒畅。忽而音调突转,急缓有秩,让人仿佛身临瀑布,万丈飞流疾驰而下激荡起片片浪花溅湿衣衫,如沐春雨。可笛声徒转之下又变的平缓低韵,恰如少女哀怨,悲伤无限。正是,淡淡相思淡淡忧,一曲别愁在心头。 许久,笛声渐落,李玉清蹙眉叹息,一转身对上云笑天痴痴的目光竟是吓了一跳,“大,大师哥,你怎么在,在这?” 云笑天亦是一惊,笑道:“啊!我,我刚路过这里,那个,师妹你的竹笛吹的真好,连我这个不懂音律的人也听的如痴如醉。” 李玉清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娇羞的模样更加迷人,“大师哥过奖了。” 云笑天看着她娇滴滴的样子,心中一荡,急忙移开眼光,道:“师妹刚才的笛声中带有一丝忧伤,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李玉清猛一抬头,与他目光一碰又急忙分开,却似做贼般心虚。 两人静静的坐在长椅上,望望满天繁星,相视一眼,同时莞尔一笑。 李玉清忽然感觉心头甜甜的,“那不是忧伤是相思啦”这句话她决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一道流星划过天际,托起长长的尾巴,煞是好看。 闲聊片刻正待离去时,忽然一阵稀疏的剑声传来,两人同时一惊,云笑天思道:“此时已到子时,夜深人静,谁还如此用功,大半夜出来练剑?师父师娘决然不会,一众师兄妹中,除了四师弟严大威勤奋外,其他个个偷懒耍滑,要让他们半夜出门练剑,除非拿刀架在脖子上。可这剑声听去,倏急倏缓,进退有序,决不像严师弟的刚猛顿挫,那又会是谁呢?” 两人对视一眼,猫起身子,轻轻寻过去。隔着密密的竹林,依稀看到一个人影正挥剑跳跃。云笑天轻嘘一声,李玉清立刻会意,两人悄悄蹲下身子瞧去。 如华的月光洒在那人身上,更多出了一份神秘。只见他长剑横出,挥至途中手腕一勾,倒转剑锋猛的向后刺去,不待力竭,手臂一振,又急收回来向空中抖去,每一招使的随性所至,招招连贯层出不穷。 云笑天瞪大眼睛直直看去,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心道:“此人剑法看似平常却大有文章,一招一式间变幻无常,使的任意妄为完全不似按部就班的练剑,更像是在自创剑法,若是没有深厚的功底,怎能如此得心应手,别说是我,就是师父师娘恐怕也到不了这个境界。” 再去看时,只见剑光闪烁,飘忽不定,长剑似要脱手而去,那人干脆松手,任凭长剑独自环绕周身飞转,自己挥动拳脚运动内力,竟是以气御剑!长剑无人摧使,却如有根丝线紧紧连在那人身上,与他并肩齐动,上下翻腾。 李玉清看到此处,失声惊叫,那人打个机灵,化为一阵疾风消失在茫茫竹林中。 李玉清惊诧万分,颤声道:“大,大师哥,你,你看清他刚才的剑招了吗?” 云笑天也甚是吃惊,点点头道:“我曾听师父提起过,剑法的最高境界是人剑合一,剑法练到深处便不再受招式控制,而是由心去操纵,刚才那人的剑法,确确实实已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 李玉清平定下心情,疑道:“如此惊人的剑法只怕师父师娘也不曾见过,可他怎么会在我们苍云门出现呢?跑到这里练剑又有什么目?” 云笑天思考一番,也想不出结果,摇头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不过此人似乎没有敌意,我们暂时不要向其他师弟们提起,免得引起惊慌。” 李玉清点点头。 “不早了,师妹快回去歇息吧。” “嗯,大师哥晚安!” 云笑天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李玉清望着云笑天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黑暗中,方转过身去,脸上洋溢出幸福的表情,那一夜,她失眠了。 第十八章 春二娘 云笑天和尹梦瑶两人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赶路,走的并不快。直到第三日太阳落山时方才看到寻龙谷真貌。 夕阳的余晖照在龙凤客栈的锦旗上,显得有些倦怠,天边的晚霞还未来得及欣赏已化成一道黑幕,荒野中的一处光亮为过客指明了方向。 “小师妹,我们暂住一晚,明日再入谷去。” “好的,大师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一笑,浓情蜜意走进客栈。 进了客栈,尹梦瑶点了酒菜,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云笑天打量了下四周,客栈内冷冷清清,除了店小二和两名伙计外,只在斜对面的桌上坐了一位美妇,正独自饮酒。鲜艳的衣着竟裹不住她娇艳的身段,胸口的两只大白兔仿佛随时会跳出来,全身上下满满的都是诱惑。 自他们进门以后,美妇就一直拿眼角觑他,嘴里似乎还嘀咕着什么。饭菜上桌,店小二用沙哑的声音道了句“客官,你的菜,请慢用!”随后用色眯眯的眼神看了尹梦瑶一眼。 这一切自然被云笑天看的清楚,他扫了眼后厨方向,黑漆漆的门帘背后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昏暗的油灯照不到四个角落,处处透露出一股诡秘。不用多想,这定是家黑店。 云笑天刚要提醒尹梦瑶,已经晚了。饿了一天的她早开始狼吞虎咽了。 他怔怔坐在那里,心念电闪,飞速的思虑着脱身之策。 尹梦瑶嚼着满嘴菜肴,就连口角的油水也顾不上擦去,“大师哥,你怎么不吃呢?” “我不饿,好了,我们该走了。”云笑天抓起尹梦瑶手臂,直奔门外。 “唔,唔,我还没吃饱,饱……”尹梦瑶眼前一黑,四肢瘫软了下去。 “师妹……” 先前独酌的那位美妇,忽然跳将出来,堵在门口,手中两把飞月刀来回摩擦,发生瘆人的锃锃声,“想走?进了老娘的龙凤店,不打声招呼便走,也太不把我春二娘放眼里了。哈哈哈哈” 云笑天抱起尹梦瑶,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嘛?” “不干什么,就是想把你的心挖出来下酒菜,咦哇哈哈哈”刚才那尖耳猴腮的店小二如猴子般在桌上跳来跳去,嘴中不断发出奇怪的笑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你们把我师妹怎么了。” “哈哈哈,她只是睡着了,死不了,我色通天还是非常怜香惜玉的,哇哈哈……” “我可以随你们处置,但要放了我师妹。”云笑天退到墙角,紧紧护住尹梦瑶。 “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我春二娘还偏偏不信会有猫儿不沾腥。”春二娘妖媚的眼眸里忽然闪出一道亮光,身影一晃,眨眼间已至云笑天跟前,双手一抖,两把尖刀直插小腹。 云笑天抓起佩剑,不及出鞘朝她脖根疾刺出去。春二娘不料他反应如此迅速,忙抽身后跃,“瞧不出你这小子还有两手,老娘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今天你若能赢的了我,老娘便放你们走。” 云笑天思道:“眼下若要安全脱身,也只有将他们击败。”转身将尹梦瑶放在墙角,拔剑出鞘,道:“好,说话算数。” 春二娘冷哼一声,“老娘好久都没遇到过能在我手下活过十招之人,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春二娘的厉害。” 说着,两把一尺长的飞月刀在手中抖的圆转,呼呼作风,右手削出左手跟进,迅捷无伦。云笑天大喝一声“好刀法”长剑一挺,直刺小腹逼她收刀。哪知春二娘左手一翻,挡开他这一剑,右手势道不减,凌空劈下只取他左臂。云笑天一惊,收剑挡住她这一刀,向后跳开。 “好小子,反应还挺快的。” “你的刀法也不赖,让人大开眼界。” “老娘‘春花双刀’的威名,可不是叫来唬人的。” 春二娘美目一横,红影倏动,双臂大开两下环攻。左刀直劈右刀横扫,一刀快过一刀,上取脖颈下打阴部,每一刀阴狠毒辣,招招致人要害,顷刻之间十余招如一招般快速攻出,将云笑天逼的连连后退。 云笑天瞧出她的虚实,知她刀法精熟又刁钻古怪,若要胜她需在出招上占得先机。当下,剑眉一挑,瞧准她刀光间的一丝狭缝,一剑横刺出去,待到跟前时剑锋一挑,又转刺向她肩膀。这一招一式的变化迅如闪电,凌厉之极。使的正是“凌云七杀”中的擒龙式。 春二娘见他徒然出招,猝不及防,慌忙中撤刀抵挡,却失了先机。云笑天一招得胜,气势上已压制住对方,后招源源不断,如春蚕吐丝,连绵不绝,招招连贯。自他学了“凌云七杀”,悟得了剑随心生随性所至的剑理后,不再拘泥于学过的一招一式,重意不重形,便是在剑法上取得了飞跃的进步。 春二娘刀法本也十分了得,可她却不知道对手竟是剑圣之徒。叮叮当当打了四十回合,见自己招招被压制,满肚狐疑,心有不甘,忽然双手一震,两把飞月刀脱手而出,如飞镖般向云笑天飞去。两刀一前一后,兀自在空中回旋翻舞,这招正是春二娘的得意之作“飞刀夺命”。 云笑天冷不防见刀光飞烁,熠熠而来,大是震撼,一招“燕过留声”侧身闪开。而那飞刀似乎长了眼睛紧跟而至。 “还来劲了啊,没完没了了。”云笑天嘀咕一声,转眼看到春二娘叉腰而立。眼珠一转,疾向她刺去。 春二娘飞身接过双刀,大喝道:“色老三,你他娘的死了吗,没看到老娘被欺负。” 还一旁看热闹的色通天啧啧两声,道:“二娘,怎么几日不见你的武功生疏许多,连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打不过了?”话毕,眼球一滚,瞧好时机欺身而入跃进战圈中。 云笑天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色通天竟视自己的快剑于无物,以一双肉掌穿梭于刀光剑影中,企图夺去手中长剑。 云笑天大为惊讶,道:“前辈再上前几步,晚辈便要削去你的手掌了。” 色通天淡定道:“你削削看。” 云笑天心中一怔,思道:“此人如此狂妄,那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喽。”当下,手臂一抖,顿时剑光满屋,快如闪电。一招长虹贯日向他刺去,色通天疾身旋转从他下档中钻过。他一愣之下迅速转身,一剑朝他削去。可那色通天如泥鳅般滑溜,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身法奇快,如幽灵般紧紧跟在他身后。 云笑天大为惊诧,心道:“此人行动迅捷诡异,轻身功夫十分了得,我当加倍小心他偷袭。”忽然脑后阴风袭来,一只手朝他玉枕穴疾点而来。云笑天不及转身,剑身反刺,直削他手掌。却见对方手臂暴长暴短,似有弹性般伸缩自如。 “缩骨神功!” “哈哈哈,有点见识。” 色通天所擅长的是轻功独绝,点穴拿位,暗器飞镖,而这缩骨神功更是他的拿手绝技。眼下瞧准他分神的瞬间,朝他风门穴上用力一戳,云笑天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 第十九章 天龙令 “二娘,这姑娘长的真水灵,赏给我做个小妾吧。”色通天将鼻子凑在尹梦瑶脖子处深深一吸,如抽大烟般陶醉。 春二娘飞起一脚,将他踢出门外,接连滚了数丈远才停下来,“都六个夫人了还管不住你那裤裆。”转头又向后厨大喝一声,“阎老二!” 后厨门帘掀起,一位膀大腰圆的汉子走了出来,满脸横肉抖擞,恶眉凶眼,样貌甚是可怖,“二娘,啥事?” “把这丫头看好了,别让色老三给我糟蹋了,明天让鬼老四送到百翠楼去,卖个好价钱。那个八婆上次还欠我十两银子,一并给老娘要回来。”春二娘低下身去,纤纤玉手在云笑天脸上划过,“这小伙没想到剑法出神,样貌也挺英俊的嘛,一会儿送我房间,让老娘好好玩玩,哇哈哈哈哈” “哼,俊有个屁用,我现在就划了他的脸。”阎老二原名阎宽,此刻竟有些吃醋。 “你敢动他一下,老娘立刻阉了你!”春二娘狠狠瞪去,阎宽闷哼一声,一肩抗起一个上了楼梯。 云笑天醒了,揉揉发酸的肩膀,坐起身子打量着四周。浅浅的烛光,精美的画屏,粉红的床纹,雅致的梳妆台上,一面铜镜映着自己俊秀的容貌。空气中时不时飘来淡淡的香味,不用猜便知这是间女人的闺阁。 “来嘛,人家等了你很久了。” 透过薄薄的床缦,云笑天看到里面坐了一位女子裸露着身体,正搔首弄姿,风情万种。 “官人,快点嘛。” 风二娘发出的娇喘,唤起过她遇到的任何一个男人的兽性,没人逃的出她的石榴裙,更没人活着走出她的房间。她就是朵毒玫瑰,想碰她的人,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云笑天走了过去,轻轻抚摸起她的手背,“好柔滑的皮肤,如此娇人,我若不从了你,就枉为是个男人了。” 他慢慢伏下身去,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就在两人嘴唇快要相碰时,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春二娘脖根处。 “放了我师妹!”云笑天轻轻的说道。 “臭小子,敢戏弄老娘。”春二娘勃然大怒,一脚踢在他小腹上,反手夺过匕首。速度之快,让他根本看不清她出手的动作。 云笑天的身子狠狠撞在墙壁上又掉落在地上,哇一口鲜血吐出。 春二娘迅速披好衣纱,缓步走到他身前,“好一个痴情郎,你还是第一个被老娘踹下床的人。想救你师妹,好啊,现在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陪老娘过了今晚,我便放了她。” 云笑天冷笑一声,“啧啧啧,你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是不是被男人甩了无数次,才会如此的寂寞?”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春二娘确实漂亮,二十八的年华,身材是那么霸道,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依旧妩媚矫情。但她觉得自己很老了,老的不敢照镜子,老的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说半个老字。 “被我说中了,没人要的老女人,这辈子你是嫁不出去了,不如去做尼姑好了。” “住口!” “啪——”又是一个耳光,这次云笑天被打飞了出去,身子撞倒画屏,一块金灿灿的东西从怀里掉了出来。画屏后面,一个女子被点了穴道,缚了手脚,堵了嘴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云笑天。 “师妹!”云笑天红肿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两人拥抱在一起,尹梦瑶肩膀不停颤抖,哇哇的大哭起来。 “天龙令!”春二娘眼睛一亮,抓起绸缎一甩,金牌已到了手中,“啊!左宗主的令牌!你!快说,令牌是哪里来的。” 云笑天安抚住尹梦瑶后,走到春二娘跟前道:“怎么?你认识这块金牌?” “废话!快说,左宗主在哪?” “我不认识什么左宗主,给我令牌的人已经死了。” “不可能,左宗主的武功独步天下,除了教主和右宗主外,没人是他对手。” “信不信由你,我这还有封信是让我转交的。” “信?快拿来!” 云笑天掏出信来,犹豫了下,还是交给了她,道:“这信有点古怪,只是张白纸,你别寄太大希望。” 春二娘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这是用秘制荧光粉写成,普通光亮下当然看不出。”说着她将信纸打湿,衣袖一挥,屋里烛光顿时全部熄灭。她打开一个锦盒,拳头大的夜明珠顿时将屋里照的亮如白昼。她拿起夜明珠在信纸前晃了晃,果见信上有斑斑点点的荧光凸出,一会功夫内容全部显了出来。 信上写道“二妹,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大哥已经不在了。大哥对不起你,爹娘死的早,让你跟着大哥受苦了。十年前大哥打了你,是否还记恨大哥?这么多年来,大哥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二妹,不要再作践自己,好好活下去,大哥祝你幸福!” 春二娘看完信,忽然一声长吼,响天动地,整个客栈跟着抖了一下。她哭了,哭的是那样伤心,那样痛彻心扉,那一刻,纵是再坚强的她,也抵不住一颗柔弱的心。 云笑天见她如此悲恸,一股怜悯之心徒生。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说,我不要你死,我只要做你的二妹,我要你活着,活着……” “二娘,咋了?”随着彭彭两声,房屋的门窗同时被打飞,阎宽和色通天两人神色匆忙的冲进屋中。看到哭倒在地的春二娘,一时愣住了。 “老子宰了你!”阎宽高大的身躯如只狗熊般站在云笑天面前,一支手掌高举过顶正欲劈下。 “住手!”春二娘缓缓站起身来,手中的金牌闪了一下。 “天龙令!”阎老二和色老三同时一惊。 春二娘泪眼朦胧,一双明眸中寒光徒射,直直盯着云笑天,“是谁杀了左宗主!” 云笑天被她看的发毛,只觉背上冷汗涔涔,“是位使鞭的女子,叫什么我倒不知道,对了,那鞭子十分古怪,上面还有许多锋利的刀片,很是厉害。” “九节龙鳞鞭,居然是她!”春二娘目光转向窗外,“大哥,你安心去吧,二妹一定为你报仇。” 云笑天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感觉有种凄凉,有种怜悯,她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只是在情感的道路上迷失了自己,她究竟是怎样的人?云笑天看不透。 春二娘没有再为难云笑天和尹梦瑶两人,而将他们待若上宾留在客栈中过夜。 第二日,两人辞别龙凤客栈,来到寻龙谷。 第二十章 回龙阵 两人站在谷口向谷底看去,但见薄雾缭绕间,竹青树绿,甚感诧异。其时正值仲秋,应当花谢叶落一片萧瑟之意,可反观谷中,花红柳绿,枝繁叶茂,恰如晚春般生机盎然,与谷外形成强烈的反差。 其实这一异象并不神秘,寻龙谷位于火山周边,地下有熔浆流动,地热上升,致使谷中常年恒温,四季如春。 “啊——” 尹梦瑶忽然一声尖叫,一头钻进云笑天怀里。云笑天拍拍她的肩膀,“怎么啦?” 尹梦瑶颤抖的伸出手去,指着前面一块石碑,道:“那,那,那好吓人。” 云笑天宽慰几句,上前拨开眼前的草丛。只见一块发黑的石碑斜插入地,一颗骷髅头被匕首钉在石碑正顶上,上面陡然刻着“九幽禁地,乱入者死”八个大字,字迹被殷红的血迹附着,猛眼看去确是阴森恐怖。 云笑天故意讥笑道:“胆小鬼,这有什么可怕的?” 尹梦瑶眉心一蹙,挺直了腰板,“谁,谁怕了,本女侠才,才不怕呢。”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谷中。 不远处一棵百年老槐树上,忽然掉下来一个脑袋,“有人闯谷,快去禀告少主。”接着树枝一颤,那脑袋没了踪影。 寻龙谷气候宜人,风景秀丽,各色鲜花争奇斗艳,招蜂引蝶,走进其中置身在花的海洋,让人心旷神怡。 尹梦瑶心情大好,刚才的惊吓也一扫而去,“大师哥,这里好美啊,若是有一日我们厌倦了江湖争斗,就隐居在此吧。” 云笑天闻言大喜,心道:“莫非小师妹在暗示我什么?” 凝目看着尹梦瑶娇美的身影在花海中翩翩起舞,心中说不出的欢喜。 “对了,大师哥,昨晚你有没有亲那妖女。”尹梦瑶仰起头,一双忽灵灵的大眼瞪着云笑天,她突然发问,竟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没,没有。” “哼,若是你亲了她,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尹梦瑶吃醋的样子也是那样迷人。 云笑天看着她七分生气三分娇羞的样子,心中一荡,“那种野蛮的女人,鬼才愿意亲她。” 尹梦瑶哼了声道:“最好是这样,不过说起来那几个人都好奇怪,武功都还挺高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云笑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对了,他们把那令牌叫天龙令,啊,天龙教,他们是魔教的人,我真是笨,现在才想到。” 尹梦瑶一惊,打个冷颤,“天龙教?难怪如此阴险。” 云笑天此刻想起,也有些后怕,寻思道:“魔教的残忍我从小便有耳闻,若不是那封信扰乱了春二娘的心智,恐怕我已遭到毒手了。那晚庙外见到人原来是魔教的左宗主,遇到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两人穿过花海,走进了一片竹林。茂密的竹林盘根错节,繁叶罗织,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云笑天沿途留有记号,走了一个时辰后,赫然发现那记号又出现在眼前。 尹梦瑶眉头一皱,道:“大师哥,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怎么一直在这里兜圈子呢?” 云笑天也颇感怪异,“没有理由啊,我们明明朝一个方向走的,怎么又回到起点了,难道是……” 忽然周围一阵沙沙声响,张目望去,只见地上密密麻麻的毒蛇,花花绿绿,吐着长长的信子向他们游来,两人同时感到头皮一麻,背上冷汗直流。 “大师哥,怎,怎么办。” “当然是跑啦。” 两人拔腿就跑,毒蛇扭动身躯紧紧追赶。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发觉没有东西跟上来时方停下脚步。尹梦瑶惴惴不安道:“大师哥,这什么地方啊,好恐怖。” 云笑天仔细的打量着四周,“不知道,这寻龙谷太诡异了,我们好像进入了迷阵。” “啊,那,那怎么办,我们不会就这样困死在里面吧。”尹梦瑶有些急了,拔出佩剑东砍一下西削一剑,“什么鬼地方,本女侠以后再也不来了。” 云笑天看着她急冲冲的样子,笑道:“师妹,刚才谁说要在这隐居来着。”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成吗,要我来陪这些毒虫蛇蚁,我才不呢,哼。”尹梦瑶发着牢骚,忽然感觉脚下踢断了根丝线,她身子一怔,隐隐感到不妙。 “师妹小心!”云笑天一声厉喝,扑倒尹梦瑶。只听“嗖、嗖、嗖……”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耳边,满天利箭从他们头顶疾飞而过。 过了许久,声落箭停,两人才从地上爬起,举目四望,见有许多的绳索,暗器,陷阱隐藏在周围,稍有不甚便会中了圈套。 两人小心翼翼,便是连说话也不敢大声,又听得“嗡嗡嗡”的声音大作,回头一看,尹梦瑶顿时吓的尖声四叫“哇,哇,哇,是,是毒蜂,大师哥快跑啊。”两人又被马蜂追了一阵,好不容易潜在水里逃过一劫,四周又生起一股黄烟,如乌云般吞噬着竹林。 “有毒气,师妹快屏住呼吸。”两人撩起打湿的衣襟遮住口鼻,向着西南方向退去。 云笑天忽然想到了什么,疾声喊道:“师妹,你朝东走七步,再朝南走九步分别看下眼前的竹子数是不是你的步数,我去看西面和北面。” 尹梦瑶数着步子走了七下,道了句“七”,又转身走了九步道了句“九”,奇道:“大师哥,你怎么知道的?” 云笑天数过西面和北面之后,脸上浮出恐慌的表情,“糟了,我们误闯了回龙阵。” 尹梦瑶一惊,道:“什么是回龙阵?” 云笑天道:“回龙阵是奇门遁甲中的一种阵法,东七南九,西六北二正是回龙阵的布局之法。四个方向的布局皆是以相同倍数增长,这阵原本在行军打仗中常用,没想到有人用在了这里。” 尹梦瑶越听越玄乎,道:“大师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记得爹娘并不懂什么奇门遁甲之术呀。” 云笑天微微一笑,略有自豪的说道:“这是大娘教我的,小时候无聊,大娘便在地上画了这许多怪异图形让我识记,并给我讲解过其中的玄妙。” 尹梦瑶嘿嘿一笑,道:“原来如此,小时候我就顾着玩了,早知道我也学来露两手。” 云笑天觑了她一眼,正色道:“这阵中暗藏陷阱机关,毒蛇猛虫,走错一步便会送了性命。此阵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对应周天八个方位,要出此阵,须从生门进,迂景门,绕惊门,避死门,回伤门,方可从开门出。” 云笑天辩出方位,两人小心翼翼穿梭在竹林中。尹梦瑶左右看去,却有许多绳索,弓弩,网罗,毒虫等隐藏在四周,地上还有许多白骨,兵器散落,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抓住云笑天衣角紧紧跟在他后面。 第二十一章 寻龙谷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两人才从竹林中走出,虚惊一场正欲庆贺,却被眼前景色惊住了。 高山之巅一幕银白色瀑布倾泻而下,分道而流,遍眼望去,山青水绿,鱼游浅底,兽走禽飞,桃红柳绿,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 就在两人惬意游玩时,山顶处,一只巨大的雄鹰破空长鸣,俯冲而下,一双锋利的鹰爪直直抓向尹梦瑶。 尹梦瑶吓的花枝乱颤,尖叫连连。云笑天眼疾手快,跃身扑倒尹梦瑶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躲开雄鹰的攻击。 “胆敢闯我寻龙谷者,罪不可恕!” 一声浑厚的怒喝,回荡在山谷间,震的耳膜欲裂。云笑天心下暗道“好强劲的内功”,抬头看去,但见雄鹰背上居然站了一个人! 烈日下,一道白影闪过,那人跳下鹰背,立于两人面前。一张惨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细长的眼眸里陡射出冰凉的寒光,洁白的衣衫不染半点尘杂,没有丝毫风吹衣角却猎猎作响。他就像白天里的一个鬼,森然可畏。 云笑天被他可怕的杀气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里发出的死亡之光是如此强烈,还带有一丝轻蔑。他猛然想起,此人便是那日在苍云门阻止单无泪并被称为玄武掌使的人。 “我们是,是来找,找人的。”云笑天有种胆怯的感觉,说话也变的不自然了。 “闯我寻龙谷者,死!”鬼风细长的眼睛忽然圆睁,右掌快出,左掌跟进,疾辣辣攻出。云笑天虽有防备,不料他出掌如此迅捷,慌乱中挺剑护在胸口。白衣人两掌击在剑鞘上,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向云笑天冲来,他身子一轻,如支离弦的利箭飞了出去,狠狠撞在身后大树上,那树咔嚓一声竟被他生生撞断了,剑鞘连着剑身一起碎成了豆腐块,一股鲜血喷出,再也站不起来。 白衣人纵身跃起,又是一掌击出。“不要!”尹梦瑶回过神来,飞身挡在云笑天面前。那一掌击在尹梦瑶肩头,强劲的内力带着两人冲出数丈才停住身子。 “大师哥,你,你没事吧……”尹梦瑶哇的一口鲜血吐出,晕了过去。 “师妹——”云笑天扶起尹梦瑶,声音哽咽,几欲难言,眼泪唰的奔了出来。 白衣人不为所动,走了过去,又欲出掌。 “咻——”忽然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彻山谷,一只雄鹰飞下,足下还带了一个人。那人落地后,极为恭敬的说道:“请玄武掌使息怒,少主有令,放了这两人。” 白衣人抬头看去,山巅之上,却有一人迎着阳光泰然而立。他轻啸一声,化成一道白影消失在茫茫竹林中。后来那人对云笑天说道:“今日谷中之事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否则就是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死路一条。”说完,口哨声响,又骑上雄鹰飞上崖顶。 云笑天所受那掌力道尽被剑鞘挡去,伤势不重,可尹梦瑶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掌,性命垂危。 云笑天背起尹梦瑶出了寻龙谷,一时怔住了,他有点慌,有点乱,有点手足无措。只觉得背上的呼吸越来越弱,心跳越来越慢,鼻子一酸,眼睛模糊了。他不知该怎么办,谁能救她?他的大脑快速寻找着每一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春二娘?对,她武功也那么高强,定然识的这掌法。她若不肯相救我就跪死在他面前,她若再逼我上床……” 云笑天不敢再想,火速赶往龙凤客栈。 “二娘,春二娘!”云笑天还未踏入店门,早已大喊起来。 “喂喂喂,春二娘的字号是你这毛头小子叫的吗,别以为昨晚不杀你,就把这当客栈了。嗯?是客栈呀!”色通天挡住云笑天的脚步。 “对不起,前辈,我急找春前辈救命。”云笑天想躲开色通天,可任他怎样闪躲移位,那张丑脸始终挡在他正前面。 “二娘不在,一早就出去了。我告诉你啊,我这可是黑店,只有杀人从未有救人一说,看在你替左宗主传信的份上我饶你性命,快点滚吧。”色通天有点不耐烦了。 “前辈,我师妹被人打伤,还望你能救她,我云笑天愿一命换一命。” 色通天眼角一亮,这才注意到他背上的尹梦瑶。见她一身红衣,紧身装束,楚楚动人,虽然脸色惨白,身形憔悴,却仍是那样美丽。 “好一个极品美人啊!”色通天人如其名,最是好色,但也极是怜香惜玉。当下退去她肩头的衣衫,一个黑红的血手印赫然醒目,“哇,鬼老四好狠啊,这么漂亮的丫头,居然也下此毒手。” “前辈,只要能救我师妹,就算要了我的心我也愿意。”云笑天有些激动,伸手扯开衣服,露出胸膛。 “我要你的心有何用,”色老三忽然想起昨天曾说过拿他心来下酒菜,又道,“昨天只是吓唬你的,不过这碎心掌着实阴毒,根本无救的。除非……” “除非什么?还请前辈告知。” “除非去找鬼老四的师兄,天麟山九黎门的掌门慕容客。” 云笑天泪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道了句“多谢前辈!”抱起尹梦瑶奔出客栈,纵身上马,又撕下些衣带缠在她与自己腰间。 “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呢,”色老三追出客栈,望着两人疾驰而去的背影,恋恋不舍道“把,把美人给我留,留下啊。” 太阳西斜,一抹余晖洒在湖面上泛起金灿灿的鳞光。古道两旁火红的枫叶宛若天边的红霞,一匹骏马载着两道身影踏风而过,卷起片片落叶。 尹梦瑶虚弱的睁开眼睛,静静靠在云笑天背上,侧脸欣赏着日落的美景。 “好美啊!好想一直这样看下去。大师哥,我,我是不是要,要死了。” “不,师妹,你不会死的,大师哥不许你死。你记得吗,有一年你被毒蛇咬了,大师哥背着你走了两天,才找到大夫医好了你,大夫说你是属猫的,有九条命。” “只要能和大师哥在,在一起,一条命就够,够了。” 一阵剧痛袭上心头,尹梦瑶大叫一声,疼晕了过去。云笑天心如刀绞,顾不上擦去眼角的泪水,咬咬牙,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了下去。 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 两人一马,纵驰天下。不求与你相守到老,只愿生命的尽头有你相伴。 第二十二章 天雷掌 从寻龙谷到天麟山,云笑天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骑死了三匹马,赶了千百里的路,终于到了。 “慕容师伯,求求你救救我师妹。” 九黎门万朋殿,云笑天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慕容客查看了尹梦瑶的伤势后,脸色阴沉,道了句“你先起来吧”便怔怔看向窗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师伯,只要能救我师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云笑天彭彭彭不停地磕头。 “你先起来,这其中的利害你还不明。”慕容客长叹一声,将事由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数百年前,九黎门的开山祖师凭自创的一套天雷掌,扬名立万,显赫一时,倍受武林中人敬重推崇。可是传到后世徒孙手里,不知是天雷掌过于精深,还是徒孙们过于慵懒,竟是一代不如一代,连天雷掌一半的功力也达不到。九黎门因此受尽武林人士的冷眼谩骂,甚至还背上了欺世盗名的嫌疑。 《天雷掌》是本内功心法,讲究攻防兼备,刚柔并济,阴阳相合。共分九重,修习中每增进一重内功便增进三倍。九黎门历代弟子中,最多的也只习到第五重,想再进一重却是难如登天。 直至到了慕容客师父那一代,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将天雷掌阴阳分离,刚柔拆解,分成两部心经,分别交于慕容客和秦风两人修习。起初,大见成效,两人同时突破第七重,直逼第八重。九黎门弟子一片庆贺,以为又可以扬眉吐气了。可是修习越深弊端也就越加显著。 慕容客所练阳刚心诀,到了第七重,因缺乏阴气调和,血脉喷张,暴躁异常,时有杀人之念。 秦风修习的至阴心诀,到了第七重,性情迥变,从此孤僻不爱说话,容貌也发生很大的变化,招式更是阴狠毒辣无比。 慕容客的师父发现两人变化后,为了保住九黎门不被武林正道讨伐,暗中下毒欲除了二人。无意中被秦风发现,当场打死了他,并叛出师门。慕容客临危受命担任九黎门掌门,后来经少林寺方丈空禅大师点化,封印住了他心中的暴戾之气,那部纯刚的掌法自是不敢再练。 此时要化解尹梦瑶身上的碎心掌,需要慕容客以阳刚真气化去她体内至阴之气。一来他怕心中的戾气冲破封印不受控制。二来英雄会将至,此时若大损真气,到时九黎门恐怕会被人比了下去。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不插手此事,即使被苍云掌门尹东升问责,也有话应他。 云笑天看出了他的心思,慨然道:“师伯重感情讲信义,乃是当今武林备受人尊敬的前辈高人,九黎门更是七大门派中的魁首。家师曾多次赞扬慕容师伯的为人,早也有言要登门拜访。若今日师伯能出手相救,他日九黎门有需要的地方,我苍云门义不容辞。”说罢又长跪下去,磕了三头。 慕容客听言,心下思忖:“若今日见死不救,必与苍云门结下梁子,尹东升尚可明事理不与计较,可他夫人江飞燕出了名的护短,若她闹将起来,也够要命的。” 忽然殿外人声大作,接着几名九黎门弟子抬着两具尸体奔进殿内,行礼道:“师父,两位师叔的尸体找到了。” 慕容客察看了下,惊出一身冷汗,每具尸体上少说也有百处剑痕,且都是半寸深浅,伤皮不伤筋,无一致命伤口,显然是血流枯竭而亡。 云笑天不禁咦了声,照说弟子们喊他们师叔,武功也应是九黎门中不差的,可这等惨遭百剑切肤而死,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下手之人一定是个绝顶高手,可谁又会与九黎门有如此大的仇恨,以致下此狠手。 慕容客摆摆手,示意弟子将尸体抬了下去,一转头看到云笑天,眼睛亮了下,心中想出一计,道:“看在你一片赤诚的份上,我可以救她。” 云笑天喜出望外,忙彭彭彭磕头,声音之响,连站在殿外的弟子也忍不住探头遥望。 “不过,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们来堵一把。以二十天为限,若你拿回我要的东西,我便救了你师妹,若拿不回来,就别怪我见死不救了。”慕容客心中打起了算盘,若他真能取回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耗尽真气也是失有所得,若取不回,到时候就算尹东升和江飞燕找上门来,也大可将责任推给他们的徒弟,说是他爽约在先。 云笑天眼光中浮出一丝惊喜,“好,一言为定,但这二十天内师伯必须保证我师妹生命无忧。” 慕容客点点头,“这个是自然。” 云笑天道:“师伯让我取什么东西?” 慕容客道:“清泠宝剑!” “啊?”云笑天有点吃惊,“据晚辈所知,记载着清泠宝剑地点的七星图可不在师伯手中。” 慕容客颔首道:“七星图的确不在我手中,可要想找到宝剑并不一定非要凑起七星图。” “难道师伯知道藏剑地点?” “不知道,可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谁?” “萧震天!” 云笑天身子一颤,思道:“难道哑伯隐姓埋名在我苍云门的事,被他知道了?”当下,他强作镇静,掩饰住脸上的惊慌之情,“师伯此话是何意思?” 慕容客负手踱步,显然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缓缓道:“如今江湖,人人为争清泠宝剑而不惜家破人亡,兄弟反目,想要凑起七星图谈何容易,后来我便改变思维方向,为什么要找七星图?不就是为了一个藏剑位置吗,可这藏剑位置除了七星图外,这世上只有萧震天一人知道,于是我便暗中调查萧震天这个人,经过十几年的探索,终于让我找到了隐藏在他身上的秘密。” 云笑天冷哼一声,脸上显出鄙夷神情,心道:“为了一把宝剑如此大费周章,还真是别有用心啊,可哑伯有什么秘密呢。”想到哑伯,他立刻竖起耳朵认真听他说下去。 慕容客自顾自的讲说,完全没有注意到云笑天的表情变化,说到萧震天时,他微微一顿,似乎在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道:“萧震天并不是他的真名,他真正身份便是林清泠的孙子林雨峰。” “什么!”云笑天大吃一惊,他万万想不到哑伯便是林清泠的后人,更想不到哑伯与清泠宝剑竟有如此渊源。 第二十三章 真相白 慕容客料到他的吃惊,并不在意,接着道:“当年清泠宝剑一经问世,便在武林中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帝王之息,龙血之剑,得清泠者,得天下也。如此天外神器,大争之势,谁人不想一统天下。谁又能抵抗的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权力,可惜祸根也是从那一刻种下。” “世人为争夺宝剑,将林清泠一家上下尽数屠杀,在那场灾难中,林清泠五岁的孙子林雨峰侥幸存活了下来,他亲眼目睹了一切,看到了人心的丑恶,发誓要来报复那些贪婪的人们。” 云笑天听了之后,义愤填膺,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哑伯提到清泠宝剑时,会有那种无限的悲伤与灼痛,好险恶的江湖,好狠毒的人心。 慕容客也是一副伤感神色,道:“林雨峰此后化名萧震天,四处拜师学武,他也真算的上是位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任何剑法招式只学一遍便可领悟,在他三十岁时学有所成,便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先是不断挑战各大武林高手,将他们一一打败,引起江湖人的注意,最后借口偷出清泠宝剑,故意败在你师公司徒剑南手下。” 云笑天听到此处,心中愤然,“你胡说,哑,萧震天是真的被我师公打败。” 慕容客见他情绪激动,也不与他一般见识,重重哼了声,转过身去。 云笑天自知失态,稳定了情绪后,拘礼道:“对不起师伯,刚才晚辈一时失态,还望师伯见谅。” 慕容客瞧了他一眼,顿了顿又道:“萧震天如此做法只是为了给清泠宝剑造势,好引起江湖人士的重视,他的目的达到后,便将藏剑位置绘成七星图广布江湖,以此引起武林的一场浩劫。四十年来,多少人为了一张七星图而丧命,又有多少人为此惨遭灭门,当年你们苍云门也是为此遭到血洗,唉,萧震天这种复仇手段,果然可怕啊。” 云笑天怔住了,他不敢去相信真相,他一直崇拜的哑伯绝不是个阴谋家,更不会有此心机。在他心中,哑伯只是位慈祥的父亲,他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慕容客并不知道他的心思,以为是为苍云门遭到血洗一事而苦恼,缓了缓又道:“所以经过我不断调查和推断,若没有猜错,清泠宝剑便被萧震天藏在了林清泠的墓穴中,以此慰藉先祖。而最后拿到七星图找到宝剑之人,也断然走不出墓穴,定会被其中的机关陷阱所害,与宝剑长埋地下,萧震天的复仇计划,便是随着七星图的拼起而终结。” 云笑天明白了他的意思,明知故问道:“师伯的意思是让我去做探路石吗?” 慕容客道:“我与你说明其中的利害,并没有让你去送死,选择权在你手里,就看你愿不愿意为了你的师妹,来赌一赌你的运气,或许还有机会呢。” 云笑天凝思片刻,俯下身去,深情望着昏迷中的尹梦瑶,紧紧握住她的手,“小师妹,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掌,你知不知道,要是你不在了我又怎能活下去,为了你,别说什么机关陷阱,就是阎罗鬼域大师哥也一定为你去闯。” 许久,他擦去眼泪,站直身来,“师伯,我师妹就拜托你了,二十天内我一定回来,这段时间请师伯一定要保证我师妹安然无恙。” 慕容客道:“这个你放心,我慕容客说出的话从未食言过。” 云笑天用了三天的时间,按照慕容客指定的方向来到铸剑谷。山谷三面环山,乱石林立,杂木横生。云笑天望着眼前一片死静的沼泽,搬起一块大石投了出去。石头落地不听声响,竟缓缓被泥泽淹没。他又砍断一枝竹竿探路,一丈长的竹竿也直直没至竿尾。 “这方圆几里都是沼泽,怎样才能过去?不行,都耽误三天了,要赶紧想办法。” 云笑天急的抓耳挠腮,猛然间抬头看到高飞的大雁,想到寻龙谷那些骑鹰的人,有了主意。他砍来一些竹枝,脱下外衣,简单制成一个大风筝。又爬上旁边山峰足够高的地方,借着风势滑翔而下。 过了沼泽又行了数里,忽听的背后传来沙沙的声音,一转身,一只硕大的巨蟒腾空而起,背黄腹红身长数丈,正张着血盆大口向他吞来。云笑天头皮一麻,急忙侧身躲开,长出一口气,“好险啊!哇哇哇,又来,老兄,我不欠你钱啊,我的肉也不好吃啊……” 云笑天施展轻功,上跃下纵,左闪右躲,竟摆脱不掉。巨蟒极其灵动,飞速穿梭在丛林中,庞大的身躯在地上蠕动,扫叶翻石。 一个失神,他被巨蟒追上,蛇尾一甩将他掀翻在地,随之蟒蛇整个身子一团,紧紧将他缠在中央。云笑天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外力向自己压来,犹如整个身子被压在大山之底,全身血液上涌到脑袋,脸色涨红,呼吸越来越难,他似乎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蟒蛇麻花团的身子又猛的一紧,云笑天疼的大叫一声,忽的他双目怒睁,低头狠狠一口咬在蛇身上,脑袋左右一晃,生生咬下一块肉来。蟒蛇身子一搐,松了一圈。接着又是一口,待第三口时,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掉在地上。蟒蛇如发疯般在地上乱颤,忽然蛇尾横扫过来,云笑天被打飞了出去,也不知道自己掉在了什么地方,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山谷中的夜色有些凄凉,如华的月光下,猫头鹰的脑袋灵巧的转了一大圈,扑棱棱抓起一只田鼠飞走了。 黑暗中,云笑天身子一颤,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站直身来,彭的一声一头撞在了石壁上,疼的他龇牙咧嘴。四周一片漆黑,借着一点点微弱的磷光,发现自己在一个洞穴中。这洞有半人多高两臂之宽,只容的下一人弯腰通过。 “啊,对了,这应该是那蟒蛇的巢穴,它一定是把我当猎物拖到了这里,嗯?什么味道,这么臭!” 云笑天嗞了几下鼻子,一股腐尸的恶臭冲鼻而来,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只觉的胃中上下翻腾,隐约还感到身上有蛆虫爬动,他打了个冷战,慌忙向着风吹来的方向爬去。 第二十四章 青山怪 离洞口越近,凉风愈大,光线越好,空气越新,他深吸一口气,正要爬出洞去,忽听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身子一缩贴在石壁上,只听的一人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吓死老子了,还好老子机灵,不然一口被那蛇给吃了。”另一人接话道:“二哥名叫石胆大此刻怎么变成石胆小了?” 石胆大道:“三弟知道个屁,那蛇冷不丁从树上蹿下来要吃老子,老子哪见过那么大的蛇,八成是妖怪成精了。”听得又一人道:“那蛇名叫金鳞血蟒,喜好以人肉为食,极有灵性,传说它的血可以淬炼宝剑,因此常有铸剑师捉去饲养,想必清泠宝剑就是用它练成的。” 云笑天听后心头一跳,暗道:“原来这几个人也是为了清泠宝剑而来。” 石胆大扯着粗犷的嗓门道:“大哥,是不是只要找到这蛇的洞穴就能找到宝剑。”先前那人道:“应该是的,金鳞血蟒一百多年前已经灭绝,现在又在这里出现,定与清泠宝剑有莫大关系。” 洞外传来一阵女子的咳喘声,带有几分孱弱,似是受了伤,一人安慰道:“四妹,是不是那妖婆子的毒发作了。”女子道:“不是,刚才被那蛇尾扫到,岔了气息,打坐一会就没事了。”云笑天听得洞外一片寂静,想是三人皆在叹气,忽然石胆大一声暴喝:“他奶奶的,大哥,等四妹解药到手,我们一起做了那妖婆子。”一人忙道:“二弟不可鲁莽,那夕月乃是七月阁第六杀手,武功高强,行事狠辣,合我们四人之力也未必胜的过她。” 石胆大道:“大哥,七月阁是什么帮派,怎么从没听说过。” 前一人道:“七月阁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杀手组织,传说只有七人组成,武功个个卓绝,尤其是第一杀手妖月更是神鬼难敌,被他们盯上的人,纵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她们的手心,能耐之大无所不及。” 另一人叹道:“都怪我多事,那日衡阳城若不是我看她手中九节龙鳞鞭极是宝物,一时心痒想顺走把玩,也不至于捅了七月阁这个马蜂窝,还连累大家被她喂下七霖毒散,又逼我们来找清泠宝剑,唉,都是我的错,大哥,二哥,四妹对不起了。” 先前那人又道:“三弟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那妖女早已跟踪我们数日,即使你不惹她,她也定会寻我们晦气。” 其他三人同时“啊?”了下,石胆大道:“原来大哥早就知道了,可她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们青山四怪来取这清泠宝剑。” 那人又道:“哼,我们青山四怪武功在江湖上虽算不了出类拔萃,但若论到机关陷阱,寻宝找藏,恐怕还没有人能出其右,数百年来,不知多少人窥视清泠宝剑,然而却无一人能找到,这七星图何等宝贵,多少人为它而丧命,七月阁能凑起这图还真是有点本事,量她们是看不出此图的玄机,才会逼我们出手。” 一女子道:“此图确是难懂,若不是二哥无意将酒水洒在这图上才现出真迹,我们还真要白跑许多冤路。” 先前那人道:“萧震天还真是用心良苦,试问任何人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夺得此图,又怎会舍得擦去上面的墨迹,而这丹青真图恰恰就藏在墨迹之下,好计谋啊。” 云笑天心道:“原来他们便是青山四怪,曾听师娘提起过,这四人性情古怪,行事乖癖,专好盗墓,又长相奇特,被江湖上呼为妖魔鬼怪,老大红妖名叫洪飞,武功在江湖上也算的上一流高手,老二青魔石胆大,一把偃月大刀使的出神入化,老三黑鬼方奎,专长暗器,老四白怪吴妹,轻功十分了得。这四人也为清泠宝剑而来,此刻我若被他们发现定不会放我而去。” 云笑天一时走神,脚下踢到一块顽石,发出清脆的滚落声,听得洞外一人大喝道:“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 云笑天苦笑一声,正欲跃出洞去,猛然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郎笑声,接着一道身影闪过,多出一人背对着洞口,道:“喂,你们四个妖魔鬼怪来这里干嘛?” 石胆大怒道:“哪来的野小子,敢跟踪老子,嫌活的不耐烦了是不。” 那人道:“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怎么说我跟踪你们呢,我还要说是你们挡了我的路呢。” 红妖洪飞道:“好一个伶牙俐齿,既然如此,那你先走。” 那人又道:“让我走也可以,不过嘛,你们的七星图要借我看一看。” 石胆大道:“大哥休跟他废话,让我一刀宰了他。”说着挥动手中偃月刀,大步抢出,轮圆了手臂一刀劈出,那人瘦小的身躯一晃一摇,轻松躲开,手中寒光一闪,一枚梅花镖疾飞而出。洪飞大喊一声,“二弟小心暗器。”只听“彭”的一声,那枚梅花镖被撞飞了出去。原来是黑鬼方奎疾出一枚飞刀打飞了那人的梅花镖。 这一幕云笑天看的真切,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能准确无误的击中疾驰的飞镖,绝对是位暗器高手。 那人道:“哟,厉害,素闻黑鬼方奎的柳叶刀乃是江湖中一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方奎笑道:“既然知道你方爷爷的厉害,还不乖乖投降。” 那人又道:“只是可惜,与我三师父的虚影针比起来,还差的远呢。” 石胆大喝道:“管你奶奶的什么绣花针,先吃老子一刀。”手起刀落,力道十足,猛向那人砍去。那人身影一晃,轻轻跃上树梢,身法干脆利落,轻功不浅。石胆大两招未中,心中不忿,提刀去追。那人矮小的身子快速奔走,始终与他保持一丈的距离,不时扔出几枚飞镖,故意激怒于他。 洪飞看出此人武功诡异,招路繁杂,似是经过多位名家调教,却每样并不精深,“二弟回来,此人古怪的很,你斗他不得。” 石胆大又连劈几刀,每一刀威猛之极,大有劈山之势,可那人如条小鱼般在他身边游来滑去,时不时在他身上拍摸捏拿。石胆大愤怒之极却也奈何不了他,一声大喝,“他奶奶的,把老子当猴耍,三弟,你来替我教训他。” 那人嘿嘿一笑,“不打啦,我还没玩够呢,好吧,我来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说着把怀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掏,“这个钱袋嘛,难看死了,这把匕首嘛倒挺锋利的……” 石胆大一惊,慌忙在身上摸了一遍,怒道:“臭小子,你几时偷了我的东西,快点还回来。” 那人自顾自继续说道:“哎呀,这个手绢挺别致的嘛,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带一姑娘的东西,不害臊。” 石胆大和白怪吴妹脸上同是一红,害羞道:“要,要你管,老,老子喜欢。” 云笑天瞧他忸怩的神情大异刚才威猛汉子的形象,差点笑出声来,又向那人看去,忽然觉得此人古灵精怪,却有几分可爱。 洪飞冷眼打量了那人一番,道了声“雕虫小技”,一阵阴风袭过,骤至那人跟前,猛出一掌击在他肩头,将他打飞出去。出手之快令所有人大为惊叹。 云笑天刚想提醒他小心,那人身子已经向自己飞来。云笑天伸手一接,不料力道不减,带着两人又滚了数丈才停下。 第二十五章 奇相遇 忽然洞口火光明亮,方奎叫道:“大哥快看,这有个洞。”一阵脚步声后,四人围在洞前向里看去,只见洞底漆黑一片,蜿蜒曲折的蛇洞不知通向何处,神秘又令人好奇。 洪飞道:“这应该就是那金鳞血蟒的巢穴了,那人掉了进去,若被蟒蛇吃了,也是他罪有应得。” 石胆大道:“他奶奶的,终于让老子逮到了,大哥,我这就进去宰了那畜生。” 洪飞道:“二弟且慢,这洞狭窄矮小,只能一人通过,若遇到蟒蛇突袭,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石胆大高声道:“那怎么办,难道守在这洞口不成?” 洪飞又道:“别急,二弟,三弟,你们找些干柴来,先用烟把蛇熏出来,我们再进去。” “好,还是大哥老奸巨猾。” “呸呸呸,会不会用词啊,大哥这叫智谋远虑。” “哼,就你知道的多。” “唉——”洞外传来洪飞和吴妹的叹气声。 且说云笑天扶起那人后,那人一惊,随之吐出一口淤血,隔了半晌运气打息后,感觉舒服了些。“你是谁,怎么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吓我一跳。” 云笑天借着微弱的磷光,依稀看出眼前这人身子单薄,明眸皓齿,破旧的衣衫显出几分女子的娇气,适才接他时还有几缕女子的体香传入鼻孔,“你,你是女的?” 那人看着他惊讶的眼神,道:“喂,我是女人怎么了,有那么大惊小怪吗,没见过女人啊。” 云笑天被她呛的不知该如何应答,见她如此蛮横,倔道:“女人呢,我见过的多了,不过像你这样不男不女的,还是头一次见。”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你敢说姑奶奶不男不女,该打!” 云笑天吃他一耳光,顿时火冒三丈,“喂,你个臭八婆怎么打人,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啪——”又是一耳光,“你才八婆呢,你全家都是八婆。” 云笑天彻底傻眼了,举起的手停在半空始终没有落下去,让他去打一女子耳光,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顿了顿,收回手道:“好了好了,怕你了,今天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又是被蛇咬又是被女人打,传出去我这大师兄还怎么当,唉。” 那人见他并没有恶意,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云笑天别过头去,“你管我叫什么名字。” 那人又道:“哟,还生气啦,大男人家这么小气算什么男子汉。” 云笑天懒得理她。 那人道:“好吧,本姑奶奶认个错,是我不对,我叫冷冰。” 云笑天哭笑不得,认错就认错还姑奶奶,有这么不讲理的吗,“我叫云笑天……” 这时忽听得洞外有人叫道:“二弟,三弟,把明火扑灭,将木炭扔入洞口。”片刻后那人又道,“你们让开,待我用掌力将浓烟打进洞去。” 云笑天和冷冰在洞里听的仔细,同时暗道一声不好,一股黑乎乎的烟雾已冲面而来,呛的两人咳喘连连呼吸艰难,慌乱中脚底一滑,一个跟头栽倒,两人抱成一团轱辘辘向深处滚去。 “哎,呀,啊,喔,呜呼呼呼”一阵长长的惨叫声后,“扑通”一声,两人跌坐在一个水池中,只觉眼前霍然开朗,原来那条长长的蛇道通向的竟是一个洞穴。 冷冰看了下周围,道:“这什么鬼地方,好诡异。” 云笑天叫道:“喂,快起来啊,你压到我了。” “哦哦,不好意思,没看到。”冷冰站起身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在云笑天脑袋上踩了一脚,方爬出水池,仔细打量着四周。 这个洞穴有一处院落之大,九个琉璃灯柱上碗口大的夜明珠将洞内照的光华璀璨,石壁上精雕的两个蛇头中,细水潺潺流出,汇于池中。角落里的橱柜上挂有多把宝剑,剑穗陈旧剑身却依旧新亮锋利。 云笑天走过去拿起一把握在手里,手臂一坠,还挺有分量的,随手挥了两下,泠泠的剑声清脆悦耳,比之一般用剑的破空之声大上好几倍,“果然是好剑,可惜啊可惜,却全埋在此处。” 冷冰轻哼一声,“你很懂剑吗?” 云笑天白她一眼,“我干嘛要跟你说。” 冷冰道:“有什么好神气的,你想说姑奶奶还不愿意听呢。” 两人同时一哼,别过脸去。 这是个封闭的洞穴,四周徒壁,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云笑天贴着墙壁敲打一番,奇道:“这洞穴好古怪,除了那个蛇道连个出口都没有,倒是怎么建起来的。” 冷冰接话道:“笨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有机关暗室了。” 云笑天没好气道:“你懂,你倒是找个出口来啊。” 冷冰神气道:“我就不找,我就要看你怎么饿死在这里。” 云笑天道:“嘿,你不也困在这里吗,难道你不吃饭啊,你还能飞了不成。” 冷冰笑道:“本姑娘自有妙计。” 云笑天白她一眼,不再浪费口舌。继续敲打墙壁寻找出路。 忽然“轰隆隆——”一阵巨响,整个墓室跟着摇晃起来,好一会儿只见一个半人高的大石球从蛇洞中滚出掉在水中,溅起数丈高的浪花。紧跟着火光闪动,四个人影跳出。不用说就是青山四怪。 四人看到云笑天皆是一愣。石胆大吼道:“哪里多出来个小鬼,在这何干。” 云笑天向他瞧去,威猛的个头,剑须戟张,声音粗犷,手中一把偃月刀明亮耀眼,他不愿多生事端,抱拳道:“晚辈无意中被一条蟒蛇托到此处,醒来后便在此地了,若有惊扰到各位好汉,还请见谅。” 云笑天见他人多势众,要打起来肯定不是他们对手,因此把话说的诚恳之极,以打消他们猜疑。哪知冷冰忽然指着他冒出一句,“他是来找清泠宝剑的。”说完闪在一边。云笑天一惊,狠狠向她瞪去。冷冰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四人一听顿时神情紧张,纷纷握住兵器。石胆大道:“清泠宝剑是我等囊中之物,其他人休想染指,看刀。” 第二十六章 初相识 石胆大一步跃出挥动偃月刀,刀护全身飞转似闪,刚猛有力。云笑天随手抓起橱柜上一把长剑护在胸前,“前辈,晚辈只是为了救人,逼不得已才来此寻剑,并非想据为己有。” 石胆大性情鲁莽,哪里管他那么多,“先吃我一刀再说。” 云笑天见他大刀有力,所过之处风声唳喝,内力远在自己之上,急忙侧身闪躲。“彭——”一声巨响,刀落之处将身后一墩石柱劈成两半。石胆大手腕一反,偃月刀又横扫而来。云笑天凌空后翻躲开后,手臂一颤,顿时剑光满室,映的墙壁上银辉闪闪,剑尖一挺,直辣辣刺出。 石胆大忙回刀格挡,喝道:“好剑法!再吃俺一刀。”只见他双手高举过顶,又是一刀劈出,云笑天举剑挡过,砰的一声大响,不自觉向后退了三步。只觉虎口发麻,握剑不住。云笑天心下思道:“此人好大的臂力,看来不能与他硬拼硬打,要以巧取胜。” 一招试出了对手的虚实,不再有所顾忌。忽然剑尖一挑朝对方面门虚刺一剑,待他回挡之际,剑身下撤,转攻下盘,唰唰唰疾出三剑,封住他的下三路。石胆大一个后翻跃开丈余躲过攻击,心中却大为惊讶。他只道出手教训下这个毛头小子,好立威显赫,不料对方剑法却也了得。当即不再手软,接连使出杀招狠招欲逼对手投降出丑。 石胆大竖劈一刀,刀势不减,凌空横拐斜挪,如划闪电,只这一刀便笼罩了全身多处死穴。云笑天瞧出其中厉害,横剑长舞,剑身如水蛇般灵动,在对手刀法间穿来插去,游刃有余。随着乒乒乓乓的兵刃撞击声,两人上下翻飞,快攻快守,一进一退,打的不亦乐乎,刀剑相撞火花四溅,片刻间斗了三十余回合。 冷冰起初并没在意,故意挑起他们打斗,一来是为了看热闹,二来是气他骂自己八婆,她手中紧紧攥着梅花镖,只待云笑天打输时便出手相助。可是看到最后才发现,这人剑法原来如此高明,刚才他要是想杀自己,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心中登时多出几分钦佩。 而那剩下的青山三怪皆感惊诧,吴妹道:“大哥,此人剑法精妙的很啊,若不是他有意让着二哥,恐怕二哥的膀子早已被他削去了。” 洪飞凝目注视,点点头道:“此人剑法看似平平无奇,却大有玄机,静中带动守中有攻,每一招藏头遮尾,可谓高明之极的剑法,啊,我知道了,此剑法名叫‘凌云七杀’正是萧震天的成名绝招。” 听到这里,方奎和吴妹同时“啊?”了声,睁大了眼睛瞧着云笑天,万万不敢相信。冷冰听他们一说,也是好奇百倍。 洪飞向前迈出一步,喝道:“二弟暂且住手,我有话要问这少年。” 石胆大听到大哥发话,向后一跃,收刀在手,“臭小子,等会石爷爷再来取你小命。” 洪飞手握千机拐,缓慢向前走去,拐杖触地发出清亮的金属撞击声,每挪一步,云笑天便感到一股迫人的气场向自己逼近。此人一身青袍随身颤动,颔下一缕三寸银须,两眼炯炯有神,犀利的目光似乎可以洞察万物。云笑天反手持剑,虽然被他看的发毛,冷汗直流,仍是挺直腰板与他对视,不敢弱了气势。 洪飞走到他跟前两步处停下,道:“少年从何处学来凌云七杀,可否告知。” 云笑天道:“既然前辈识的此剑法,那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洪飞捋了把胡须道:“那我再来问你,你是萧震天的什么人。” 云笑天斜眼瞟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洪飞微微一笑,道:“很好。”忽然眼中寒光徒现,手中千机拐凌厉一挥,已搭在他肩头,凝力不发。 云笑天心头一颤,只感到一股阴风撩来,还未及反应就被他制住,心道:“好快的动作。” 洪飞冷冷道:“我再问你一遍,萧震天在哪里。” 云笑天冷哼一声,“就是你杀了我,也无可奉告。” 这时一道银光疾飞而来,洪飞眼角一亮,抡起拐杖击飞了那枚梅花镖。冷冰笑盈盈跳将出来,“我说红妖老头,你与那萧震天有什么仇恨尽管去找他算呀,难为一后辈小子,也不怕江湖人耻笑嘛。” 洪飞收回千机拐,怒道:“当年萧震天挑断我师父手筋脚筋,至使他老人家羞愤自杀,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你快说,那个恶人在哪。” 云笑天这才明白了对方为什么发难于自己,别说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万不会说的,当下坚定的道:“我不知道。” 洪飞道:“那你的剑法从何学来。” 云笑天凛然道:“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洪飞眉头一皱,杀机顿现。左手倏出,扣住他右手三阳经络,用力一捏,云笑天顿感整条手臂麻木没有知觉,宝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冷冰看出情况不对,道:“既然大家都为清泠宝剑而来,何不找到宝剑以后再来计较这些恩怨,这里机关重重,也许还未见到宝剑我们就已经丧命于此,那报仇还有何用。” 洪飞听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寻思道:“此人剑法了得可是内功低微,我若取他性命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待取了宝剑再逼他说出萧震天的下落也不迟。”当即用力将他推倒在地,转身退去,与其他三人嘀咕一阵,分散四个角落敲打着墙面。 云笑天站起身来盯着冷冰看了会,实在猜不出这丫头怎么想的。一会想害自己,一会又来帮自己,无奈摇摇头,对她冷笑一声。 冷冰道:“喂,你什么表情,好像我欠你钱似的。” 云笑天不置可否,躲的远远的。冷冰一脸嬉笑故意缠着他。六人在洞中翻来覆去找了好多遍,也找不出任何可疑的地方。云笑天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石壁上的两个蛇头雕像上。凝思片刻,猛然一脸欣喜,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冰看他惊喜的表情,道:“喂,那谁,你叫什么来着,算了,冤大头,你瞎高兴什么,捡到宝贝啦。” 云笑天满脸黑线瞪视着她,“你才冤大头呢,我好像找到机关了。” 冷冰一听,满脸兴致的道:“快说说。” 云笑天道:“你看这两个蛇头,水从它们口中流出落入池中,而这池中之水未见增长,必是从其他地方流走了。” 经他一提醒,青山四怪立刻会意,凭着多年寻宝经验,四人观察一番,洪飞喝道:“老三你去右边,我喊三二一同时转动蛇头,三,二,一。” 云笑天只听得咔嚓咔嚓的金属撞击声,忽然“咚——”一声巨响,面前一道厚重的石门缓缓上升,而那池中之水瞬间干涸。 石门后面出现一条漆黑的长廊,如怪兽张大的嘴巴等待猎物的进入。青山四怪互望一眼,石胆大故意晃了晃手中大刀,道:“喂,你们两个走前面。” 云笑天持了火把正要进去,冷冰道了句“且慢!”将洞穴内九个夜明珠取下,骨碌碌向里面滚去,顿时将长廊内照的通明。 云笑天笑道:“好主意,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 冷冰肩膀一耸,“那还用你说。” 云笑天持了火把小心翼翼走在前面,冷冰抓住他的衣角紧紧跟在身后,青山四怪与他们保持两丈的距离走在最后。 第二十七章 巧破阵 借着夜明珠的光华,云笑天打量下四周,这条通道有两臂宽,容得下两人并排通过。两边墙壁上有很深的斧凿痕迹,每隔五步便有一个灯槽,里面放有不同的生肖石像。不用猜就知道,这种地方出现这种古怪的东西,一定是某种机关暗器。 冷冰也注意到了灯槽里的石像,偷偷扣了扣云笑天的手背,朝他使个眼色。云笑天明白她的意思,可并不赞成她去触碰那些机关,微微摇摇头。 冷冰看他木然,索性使起性子来,“哎呦呦,我,我脚崴了,大头,你来背我。” 云笑天知她故意的,道:“鬼才愿意背你,爱走不走。” 冷冰嘿的一声,气鼓鼓道:“好你个死大头,这么没同情心,本,本姑奶奶不走了。” 云笑天一听,乐道:“那最好不过了,赶紧回去。” 冷冰狠狠的跺跺脚,“哼,你也休想拿到宝剑。”说着伸手去抓灯槽中的石像,可那石像与墙壁连成一体,怎么也抓不动,顺势一扭,石像被转了一大圈,整个墓室随之一摇,两边石壁上的洞孔中无数的利箭疾射而出。 冷冰眼疾手快,拉起云笑天躲进前面拐角里。 “不好,二弟,三弟,四妹都快趴下。” “他奶奶的,这两个王八蛋又在搞什么鬼。” “……” 冷冰看着身后青山四怪的狼狈神色,又跳又叫,甚是开心,“我们快走,这机关困不了他们多长时间。” 云笑天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小声嘀咕道:“原来你是故意的,好一个精灵古怪的奇女子。” 摆脱青山四怪的监视,感觉轻松了许多。两人顺着墓道向深处走去,云笑天将两旁残留的油灯一一点燃,光明吞噬着黑暗,照出一条微亮的道路。冷冰活蹦乱跳的打量着四周,时不时敲打着墙面,忽然她一声尖叫,脚下踩空,整个身子猛然下坠。云笑天飞身扑过去抓住她手腕,将她提了上来。 “轰隆——”一声,前面一丈见方的地面瞬间塌了下去。冷冰惊魂未定,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大头,谢谢你啦。” 云笑天冷声道:“别来谢我,忽冷忽热的,不知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冷冰眉梢一挑,“嘿,算我没说!” 两人贴着墙壁从洞口边缘缓步移过,云笑天低头看去,隐隐见洞底有白光闪动,显是锋利的金属,这要跌落下去,八成是活不了,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这条墓道曲曲折折,危机四伏,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有了刚才的经历,两人变的十分小心,每挪一步都要试踩两下才敢落脚。又行了十余丈远,见脚下地板格调分明,被框框条条分成一格一格,黑白交叠,清晰醒目。 冷冰忍不住咦了声,“这是什么东西,怪怪的,难道要我们跳过去?” 云笑天盯着它看了许久,猛然想起与他小时候玩的九宫格游戏颇有几分相似,道:“若我猜的没错,这应该和九宫格有几分相通的道理。” 冷冰道:“九宫格是什么。” 云笑天道:“九宫格是一种数字游戏,在九个格子里填上九个数字,使它上下左右横斜相加,分别相同,小时候我大娘常教我来玩。” 冷冰认真听他说过,思索一番,踱步道:“这有何难,如此的话,需五位中央,左右三七,九为头,一为足,四二为首,八六分居,上下横斜相加皆为一十五,我说的可正确?” 云笑天大吃一惊,怔怔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冷冰得意一笑,反问道:“这很难吗?” 云笑天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一身破旧的衣服已看不出颜色,身形瘦弱,满脸污垢,只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甚是惹人喜爱。从样貌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心下道:“难道她真的是如此聪明,只在这一盏茶的工夫便参透九宫格的奥妙?当初我可是用了七天的时间才想出来的啊。” 冷冰不去理会他怀疑的目光,盯着地上的方格看了会,若有所思道:“这并不是九宫格,这里横排只有七格,竖排却有十四格,一定藏有什么玄机。” 云笑天点点头,可藏有什么玄机他也看不出来。两人思索一番没有结果,冷冰不耐烦道:“管他呢,试试不就知道了。”她点起脚尖在方格上轻踩一下,见没有异常,便大胆踩了上去,忽然那块地板格向下凹进三寸,听得一阵清晰的齿轮咬合声,随之数千只利箭从黑暗中徒射出来。 云笑天惊叫一声“不好!”左手拉回冷冰右手挥动长剑极速旋转,形成一道密实的剑墙挡在两人身前。利箭是由机关控制的强弓硬弩发出,劲力大于常人臂膀的数倍,即使他剑法极高出招奇快,仍有许多利箭穿缝而过,划破他的衣衫和手臂。 片刻后,声停箭落,冷冰道了句“你受伤了”,扯下一段衣料替他包扎住伤口,“大头,谢谢你救了我。” 云笑天见她一改之前的刁蛮任性,反而有点不适应,一低头对上她清澈的眼光,心头一颤,急忙避开,“没,没事,习武之人受这点伤算得了什么。不过可不敢再乱试了,稍不留神我们有可能丧命在此。” 冷冰嗯了声,低头不语,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是愧疚还是娇羞,没人猜的透。片刻后抬起头道:“对了大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笑天看她一脸真诚,心想说与她听也无妨,便将在寻龙谷受伤,慕容客救治,又被蟒蛇袭击一事择轻避重大概说了一遍,关于萧震天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冷冰听后,脸上表情变幻无常,片刻后道:“原来是为了救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好吧,看在你救我两次的份上,宝剑我就不跟你争了。” 云笑天笑道:“认识你到现在,还是这句话最中听,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云笑天交定你这个朋友了。”说着右手平摊伸在胸前,冷冰看他一副坦诚的样子,也伸出右手,“啪——”两掌相击握在一起,又紧了紧。 云笑天又道:“那你呢,为什么会跟跟踪青山四怪到这里。” 冷冰叹气道:“我在追查杀我大师父的凶手,他手中的七星图被人夺去,我一路查访,直到在衡阳城遇到夕月那个妖女,我扮作丐帮弟子,暗中跟踪,最后见她把七星图给了妖魔鬼怪四人,我便一路追了过来。” 云笑天听她话音中略有伤感,安慰道:“放心吧,凶手迟早会受到惩罚的。” 冷冰默默不语,望了望眼前的黑白格,叹气道:“也不知道此阵是谁创的,一点破解之法也没有,真让人捉摸不透。” 经她一提醒,云笑天忽然想到,慕容客曾说过当年林清泠满门尽被屠杀,只有萧震天活了下来,那么这墓定是哑伯遣人所建,而这黑白阵也应是哑伯创的了。又猛然想起凌云七杀中有一招七星式,哑伯传授时曾说,七星式是他自己所创,乃是四十九招中最为玄奥之式,一招七变,七变如一,关键在于掌握北斗七星步的灵活巧妙。 七星图,七星式,凌云七杀,这些毫无相干的东西冥冥之中却又联系在一起,“七”这个数字难道真的是破解此阵的关键?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冷丫头,你退后点。” 冷冰疑惑的瞧了瞧他,还是向后退了几步。 云笑天闭目思索一番,忽然双眼圆睁,长剑翻舞,步伐灵动,脚尖触及地板立刻轻盈跃起。伴着剑光飞耀,顺间走出个北斗七星步,在黑白格上踏了七下后,翻身一跃,跳出阵外。 冷冰看的眼睛都直了,惊讶道:“大头,你怎么知道这破阵之法的。” 云笑天故作神气,“我可是大名鼎鼎的云大侠,有什么能难倒我的?” 冷冰嗤之以鼻,“有什么好嘚瑟的,我也会。”说着伸出食指在黑白格上指指点点,“一,二,三,四,五,六,七。”数到七时,提身上纵,按照云笑天所踩的七块地板格一一踏去,最后一跃落在他身边。得意一笑,“怎么样,姑奶奶厉害吧,哼。” 云笑天直直看着她,脸上不露神色,心下已暗自佩服她好记性。 这时身后传来石胆大粗亮的声音,“他奶奶的,这两个小鬼头跑哪里去了,再让老子逮到了,非一刀剁了他们不可,哎哟哟,疼死老子了。” 云笑天与冷冰对视一眼,偷偷一乐,向着深处快步走去。 第二十八章 宝剑锋 两人越往里走,石道越窄光线越暗,到了尽头已是深手不见五指。云笑天回头看去,却见冷冰怀里一个圆鼓鼓的东西,透过衣衫发出幽幽的青光。冷冰咯咯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瞬间发出的荧光将黑暗驱散。 “哇,这东西也拿,还真有你的。” “那是,本姑娘绰号顺手牵羊,这么好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两人打量着四周,走道的尽头被石壁挡去,成了一条死路。石壁与墙面之间留有两条缝隙,显然是有机关才能开启。冷冰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咚咚咚敲打着墙面,侧耳聆听着回音,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 与冷冰相处还不到两个时辰,已经让云笑天有了太多的惊奇,时而精灵古怪,时而刁蛮任性,她就像个谜团,让人猜不透。他又想起了尹梦瑶,心道:“小师妹顽皮淘气,可爱活泼,若是她遇到这个怪丫头,不知两人是拳脚相向呢,还是骂不停口呢,嗯,一定会很有意思。”想到这里,忍不住咧嘴傻笑起来,忽然又叹息不已,“唉,小师妹为我受伤,这份情谊我死不足报,上天保佑让我一定要寻得清泠宝剑,救了小师妹性命。” 冷冰看他神神叨叨,不耐烦一声厉喝:“喂,你个死大头,在嘀咕什么呢,给老娘安静点!” 云笑天顿时默不作声,慌忙帮着找寻开启石门的机关。 冷冰贴着墙壁一一寻去,忽然听到当当之音大异于之前的咚咚声,脸上一喜,叫道:“大头,我找到了。” “真的?”云笑天凑过去,只见冷冰将匕首插进墙壁中左右一拨,挑出一个暗格,里面有个三寸高的蛇身石像,冷冰伸手将它一转,“轰隆隆——”一声巨响,那道石门缓慢升起,门对面有亮光射来,黑暗中徒然见到强光让人眼睛一麻,两人同时伸手挡在眼前。 待石门停住,两人跨进墓室,同时一惊。只见遍地黄金白银,宝玉翡翠,四处散落的夜明珠如夜空中的萤火虫般,熠熠夺目,将整个墓室照的通亮明丽。正中位置十二口大理石棺木一字排开,香案上牌位林立,居中一块赫然写道“祖父林清泠之位”。牌位下方,摆有一个大大的香炉,里面香灰厚积,旁边摆有各种水果点心,却是被人刚放上去不久,依然新鲜。 云笑天一怔,思道:“慕容客猜的果然没错,这应该就哑伯为林清泠前辈建的墓室了。” 冷冰也注意到了牌位上的题字,走到香案前伸出两指捻了把香灰搓了搓,又拿起点心闻了闻,道:“这香灰虚薄显然是落下不久,点心清香应是放上去还不到三天,牌位干净该是刚被人擦过,看来这里两天前有人祭拜过,如此看来此人不但熟悉这里的各种机关,也与林清泠有着莫大的关系,若没猜错,他就是林清泠唯一的后人林雨峰了。” 云笑天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知道林雨峰的?” 冷冰反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云笑天顿觉失言,言词闪烁道:“我,我自有我的方法。” 冷冰柳眉一蹙,道:“我大师父告诉我的。”顿了顿又道,“哎呀,不说这些了,你还想不想救你那清纯迷人的小师妹了,婆婆妈妈的,快点找剑,妖魔鬼怪很快就跟上来了。” 两人寻遍整个墓室,也未找到任何机关暗格。最后两人的目光落在那十二口棺木上。云笑天不愿去打开,觉得那是对死人的不敬,冷冰哪管那么多,朝着其中一口棺木使出全力猛出一掌,那盖板哐当一声移开了三尺,里面空空如也却是连尸体也没有。冷冰一口气接连打开了十一口棺木,皆是空无一物。 直至最后一个,待她一掌击出时,一股劲力向着自己反弹了回来,竟是将她震退了三步,那棺木却是纹丝不动。冷冰“咦”了声,大感奇怪。云笑天也看出异样,试出一掌,只觉的一股力道反向自己冲来,手臂顿时一麻,像是击在了浑实的墙壁上。他虽未用尽全力,却也提气凝神潜运内功,可是使出的力道有多大,反弹回来的力量就有多强。 冷冰绕着那口棺木走了一遭,隐隐看到盖板与棺木的缝隙间,有紫红色的虹光渗出,忽然拍手叫道:“大头,宝剑一定在这里面。” 云笑天也弯腰察看,见那渗出的些许光芒竟如横溢的洪水,大有飞奔而出的气势,惊道:“好强烈的剑气,不愧为天下第一神器。” 冷冰道:“据说清泠宝剑乃至阳至刚之物,无坚不摧,上可劈山石,下可斩江流,虽然还未见其真身,可我已经相信这句话了。” 云笑天点头道:“不错,清泠宝剑克刚克勇,纵使再强大的力量也会被它化解,刚才你我二人的掌力被它弹回,就证明了它的不凡之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感到胸口一股热血回流,激动且又兴奋。云笑天将佩剑插入棺材的缝隙中,用力去撬那棺盖,却感觉三寸厚的棺盖与棺身紧紧咬合在一起,似有千斤之重。待他使尽全力撬开一指宽的缝隙时,忽然“碰——”一声巨响,那棺盖被棺身中飞出的一股力道弹飞了。强烈而又灼眼的光芒,在被压抑了数十年后,瞬间斗射而出,整个墓室被耀成白芒芒的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强光逐渐退去。云笑天和冷冰揉了揉发麻的眼睛,方才看清眼前事物。只见棺木中平躺着一把宝剑,剑柄上镶嵌着七颗宝石熠熠生辉,剑刃通体虹光,周身紫气萦绕,一股霸王之气凛凛而出,摄人心魄。 两人痴痴的望着清泠宝剑,竟被它那傲视天下的气势所震撼,迟迟不敢伸手去触碰。隔了许久,云笑天右手抓住剑柄一提,却是没有拿起,宝剑犹如长在了棺木中一般,岿然不动。他又伸出左手,使出全身力气,那宝剑才一点一点的抬了起来,到了最后,云笑天猛然感到手腕一麻,一股强大的力道从剑身上横冲而来,将自己弹飞出去。清泠宝剑徒自在空中旋转数圈,“嗤——”的一声,直插入地面没至剑柄。两人同时一惊,这地面乃花岗石铺成,坚硬无比,宝剑轻轻一触竟如穿透薄纸一般,轻松而入,若非极其锐利又怎能做的到。 “啪啪啪——”随着一阵拍掌声,墓室外忽然走进一群人来,为首一名蒙面女子走到清泠宝剑跟前,打量一番,道:“哎呀,果然是把好剑,难怪那么多人不要命的来抢夺,今日一见,才觉得他们死的也是值了。” 云笑天和冷冰打眼瞧去,来人正是青山四怪,只是却多出一名黑衫女子。他并不认识那名女子,却清楚的辩出,她手里握着的正是九节龙鳞鞭,这才想起,她就是那晚破庙外力斗天龙教五位高手的女子。 冷冰低声在他耳边道:“此妖女名叫夕月,乃是七月阁第六杀手,武功诡异,我大师父就是被她杀的。” 第二十九章 一敌六 夕月绕着清泠宝剑走了一圈,伸手便要去拔那宝剑,“慢着!”洪飞一声呵斥,千机拐骤然挥出,而此时云笑天的长剑,冷冰的梅花镖亦同时奔至,夕月斜眼扫过,急忙撤身后退。三件兵器“彭”的一声撞在一起,又复弹开,洪飞与云笑天同时感到手臂一麻。 “怎么,你们活的都不耐烦了,我的东西也敢来抢。”夕月严酷的面容上如罩寒霜,没有一丝表情,字字铿锵,浑身上下尽现老练的杀手气质,令人望而生畏。 云笑天身体不自觉颤了下,那晚庙外的打斗场景又历历在目,暗暗心道:“当初我曾扬言不要碰到这妖女,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眼下要带着宝剑离开恐怕是不可能了,别说这妖女就是青山四怪也让我束手无策了,可是为了小师妹,就算今天丧命于此,我也认了。”想至此处,又握了握手中长剑。 冷冰满眼仇恨的目光瞪视着夕月,手里的梅花镖已被她扣出了指印。 洪飞收拐在手,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下,将地面戳出个三寸深的小孔,内力之深由此可见,道:“我们兄妹四人费尽心机,还险些丧命于北斗七星阵,如今已经见到宝剑,解药也该拿来了。” 夕月冷冷道:“我若不给呢。” 青山四怪同时一怔,齐齐亮出兵器,洪飞森然道:“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夕月高傲的眼光一挑,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只是当前取回宝剑要紧,没必要多生枝节,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甩手扔了出去,“拿去,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洪飞伸手接住,将里面的药丸分给其他三人服食,自己也吃了一颗。石胆大服过解药,没了后顾之忧,手中大刀一晃跳将出来,“贼婆娘,他奶奶的,你的毒药害的老子腹泻这么多天,这笔账老子可咽不下去,先吃俺一刀。” 石胆大不顾洪飞的呵斥,当头一刀劈出,夕月轻轻一哼,听声辩位,头也不转的随手一鞭甩出,“啪”直接打飞了石胆大手中大刀,紧跟着又出一鞭,鞭尾直取他脖颈。洪飞见势不妙,千机拐一转,虎形拐头苍啷啷飞奔而出,拐头与拐身之间有铁链相连,又与夕月的长鞭缠绕在一处,鞭身上的刀片紧紧卡在铁链上,两人同时一拉,竟没能分开。 方奎双掌暗藏飞刀,摆出鹤形起手式。吴妹手持弯月刀,引出个刀诀。两人分站夕月身后不同方位,只待她稍有举动便即出手。石胆大捡起大刀,道:“大哥,趁机会做了这贼婆娘得了。” 洪飞凛然注视着夕月,心道:“且不说此人武功高强,就凭七月阁这三个字,就已令人心生胆惧,得罪了她便是得罪了阎王爷,后果无论如何也是我等四人吃罪不起的。” 他正欲开口劝和,冷冰早已瞧出他眼神中的胆怯,悄悄绕到她身后,一支飞镖脱手而出,擦着她的脖颈而过,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夕月冰冷的眼光中杀机徒现,长啸一声,用力收鞭,鞭身上卡住的刀片被震的激飞而出。随后如发疯般狂抽猛打,呼哧的鞭声在封闭的墓室中更加响亮刺耳。 云笑天心知冷冰故意激怒于她,好让他们双方相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暗暗道了句“好计谋”。可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又怎能贪生怕死做个缩头乌龟,当下用诚意的眼光与冷冰对视一眼,提剑跃入战圈。冷冰摇摇头,骂了句“死大头”也欺身而入。 夕月以一敌六,仍毫不示弱,一把长鞭使的如银蛇狂舞,指哪打哪,将六人压制在圈外。六人中以洪飞武功最高,他本不愿与夕月为敌,可此刻想要脱身也是不可能了。手中千机拐时伸时缩,抡的是刚猛果断,与长鞭相触便即分开,不敢与其纠缠。石胆大一把大刀此时却无用武之处,刚踏出半步长鞭立刻呼啸而来,又将他逼退回去,急的他抓耳挠腮,骂声不止,吴妹亦是被长鞭压制不得近身,方奎与冷冰的暗器皆被飞驰的鞭身打回,一时众人竟伤她不得。 云笑天试攻几次,不得近身机会,横剑胸前暗暗观察,此人鞭法确是使的神乎其神,长鞭如长了眼睛般,任何人稍有动作便即攻来,毫无破绽可寻,他忽然想到了师娘,“若是师娘在的话一定可以找出她的破绽。”正在他神游之际,冷冰大声喝道:“喂,你个死大头,发什么愣呢,还不快用你那招难看的七字步。” 在破解七星阵时,冷冰虽不识他的北斗七星步,却看出了其中的厉害,步伐灵动,方位幻变,令人捉摸不透,此刻正是破解她鞭法的最好绝招。她故意把那身法叫做“难看的七字步”,是有意要激他施展。 云笑天眼睛一亮,明白过来,随后白了冷冰一眼,“喂,不懂别乱叫好不,这剑法哪里难看了。”冷冰嘘了他一声,向后跃开,为他空出个当口来。 云笑天提剑凝视,瞧准她酣斗洪飞之际,长剑横出,踏石踩空,身形虚晃,脚步如风一般灵动,长剑如流云般幻化,看不清他的动作,瞬间已奔至夕月跟前。青山四怪在打斗之余,忽然见到眼前一道白影闪出,惊诧之际忙收手后撤,只见云笑天与夕月相距已不足三尺,他疾攻快刺,直取夕月手腕,逼她落鞭。 夕月被他鬼魅的身法所迫,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想收鞭横扫却被云笑天封住出路,情急之下手臂挨了一剑,长鞭顺势脱手而去。夕月失去了鞭子,便如老虎没了牙齿,失去了威慑。石胆大哈哈大笑,“看你现在还怎么威风。”青山四怪互望一眼,纷纷向着夕月移步过去,打定主意要取她性命。 夕月冷眼环视一圈,眼光忽然落在深插入地的清泠宝剑上,侧身躲开云笑天的攻击后,纵身跃至清泠宝剑跟前,双手握在剑柄上,使尽全力将剑拔出地面。瞬间紫光大盛,旋转流离,将墓室映的富丽堂皇。 众人皆是一惧,剑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杀气,让人胆颤,六人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夕月冷笑一声,“清泠宝剑时隔四十年再次面世,拿你们的血来祭剑,也算你们的荣幸。”说着一剑挥出,一股强烈的剑气伴着泠泠的剑声砰然而出,六人皆被震出数丈之远。 云笑天从地上爬起来,只觉胸口一热,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头晕目眩之际,几欲摔倒。抬头间,见那夕月手持宝剑一步一步向自己踱来,剑尖触地,伴着嗤嗤的破空声火光四溅。 “臭小子,刚才差点着了你的道,祭剑仪式就先从你开始了。”夕月说着,将宝剑高举过顶,照着云笑天劈将下去。 第三十章 蟒蛇凶 云笑天见那宝剑朝自己劈来,已无力反抗,眼睛一闭,临死前想起了尹梦瑶,心道:“小师妹,大师哥对不起你,能陪你一起死也是我的荣幸,就让我们在阴曹地府做一对快乐的师兄妹吧。”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生死也就看淡了许多。 忽然一阵劲风拂面,云笑天只道是剑气而来,也不躲避,听得冷冰一阵惊呼,睁眼看去,却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只见一条硕大的蟒蛇盘旋在地,吐着火红的信子与夕月对峙。冷冰奔过去扶起他,道:“你没事吧。”云笑天对上她温柔似水的目光,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点了点头。 青山四怪皆是一副惊恐神色,怔怔注视着场中的变化。洪飞见夕月被蟒蛇拖住,道:“我们青山四怪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会。”四人提了兵器,贴着墙壁出了墓室后疾奔而去。 那蟒蛇青幽的双眼直直盯着夕月手中的清泠宝剑,似乎只对它感兴趣。隔了半晌,蟒蛇蠕动身躯倏急倏缓地向她靠近,夕月起初被它的突然袭击惊到,待看清真貌,亦是无所畏惧。她自幼被选入七月阁接受杀手训练,任何血腥残酷的场面都见识过,胆量气魄远远异于常人,当下冷哼一声,“哪里来的畜生,敢到这里来放肆。”说着手中宝剑凌厉一挥,只道将它横腰斩断,岂料蟒蛇体型虽大,行动却是异常敏捷,蛇头暴然跃起,身子长探,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向她手臂咬去。 这一起一落,来的是又快又准,如青蛙捕食般果断刚猛。夕月始料未及,急忙收剑后跃,捡起地上长鞭,反手甩出,鞭子抽打在蟒蛇身上,却如挠痒一般。 冷冰见此情形,低声道:“大头,快趁机会夺回清泠宝剑。”云笑天恍然,拾起长剑悄悄向夕月迂近。 那蟒蛇极有灵性,两眼如灯直勾勾瞪视着夕月,数丈长的身躯翻转盘旋,血盆大口左撕右咬,毫不弱势。夕月右手持剑,左手持鞭,双臂大开大合,近可刺远可抽,一时却也奈何不了对方。忽然一阵劲风冲面,蛇尾横扫而至,夕月本已躲开,谁料蛇尾瞬间又暴长一节,将她狠狠抽飞了出去。蟒蛇紧随而至,张开大嘴朝她头顶咬去,正要将她一口吞下肚中。夕月大惊之下,手中宝剑顺势上戳,一剑刺透蟒蛇下颌直穿入脑。那蟒蛇忽然一声长嘶,痛的在地上颤动不止,肥壮的身躯如那粗长的藤蔓猛抽狂打,将三人狠狠甩出。云笑天只觉得浑身被一股强大的力道不断冲撞,直至一头撞在墙壁上,昏厥过去。 过了许久,云笑天突然惊醒,感觉全身酸麻,骨头几乎就要散架。凝目向四周望去,只见蟒蛇硕大的身体躺在地上不动,已然死去。云笑天念及它曾救自己一命,徒然生出一股怜悯之心,“蛇兄,在林中时你想吃我,后来又救了我,咱们两不相欠,等我入土以后,在阴曹地府中相遇,可别再来寻我晦气了。” 随后又发现冷冰昏迷在角落里,只是寻不到夕月的身影,也没有清泠宝剑的踪迹,想是被她带走了。 叫醒冷冰,两人感到又渴又饿,拿来香案上的供品充饥后,方感体力恢复了许多。冷冰瞧了眼云笑天,道:“你打算怎么办,清泠宝剑被那妖女拿走了,你怎么救你师妹?” 云笑天摇摇头,“不知道,眼下也只能赶回去求慕容师伯了,希望他能念在同为七大门派的份上,救我师妹一命。” 冷冰思虑一番道:“据我所知,慕容客为人狡猾多诈,优柔寡断,这样吧,我陪你回去,我们见机行事。” 云笑天感激的看着她,“那再好不过了,你如此机灵聪明,一定可以说动慕容师伯的,我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才好。” 冷冰得意道:“我是看在你救我两次的份上才帮你的,要想感谢我呢,也简单,请我大喝一场就行。” 提到喝酒,云笑天来了精神,“别说一场,喝他十场也没问题。” “好,那我就等你的美酒相奉。” “一言为定!” 两人互视一眼,同时爽声大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说来让老夫听听。” 云笑天和冷冰一怔,急忙向声音源头看去,只见一位老者大步踱进墓室,一身白衣飘逸潇洒,一双眼眸英华闪闪,身材消瘦却精神矍铄,俨如世外高人。 “哑,哑伯……” 云笑天自下山以来经历诸多险境,多次差点丢了性命,忽然间见到亲人,一股强烈的亲切感袭上心头,泪水横流几欲哭出声来,抢步上前跪倒,“哑伯,天儿好想你。” 哑伯扶起他后打量一番,道:“男子汉怎能如此气短,快别哭了。” 云笑天依言擦去泪水,兀自兴奋不已。冷冰站在一旁,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瞧了这二人一会,忽然拍手道:“好你个死大头,原来你早就认识林雨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哑伯瞧了她一眼,问道:“这丫头是谁?” 不待云笑天答话,冷冰闪在他身边,笑盈盈道:“我是他妹妹。” 云笑天没好气的道了声“干的”。 哑伯捋了把胡须不再多问,看了眼地上的蟒蛇,叹道:“唉,阿宝,你为什么不走呢,我对不起你啊。” 云笑天听他口音颇带伤感,奇道:“难道哑伯认识这条蟒蛇?” 哑伯道:“是啊,它是我们林家养的最后一条金鳞血蟒,如今也有一百岁了,当年林家遭到血洗,是它把我从血泊中救了出来,后来一直守护在此。” 云笑天闻言,顿时对蟒蛇又多出几分敬佩。哑伯见他对自己是林雨峰一事并不惊讶,大感奇怪,道:“天儿,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了?” 云笑天便将下山所遇的诸般奇事详细说了一遍,哑伯听后摇头又点头,“梦瑶这个女娃,哑伯也很是喜爱,没想到却遭此劫难,可惜啊,哑伯没能早到一步。原本以为这里的机关能困住盗剑之人,还是老夫太过自负。如今清泠宝剑现世,势必会引起一场武林浩劫,老夫年老体衰,已无力阻止,天儿,你可愿帮哑伯寻回清泠宝剑。” 云笑天跪道:“哑伯之命,天儿定当遵从,只是这清泠宝剑锋利无比,不知可有克其之物。” 哑伯道:“清泠宝剑克刚克勇,越是刚猛力道反而越易被其反噬,需以柔克刚,你那套凌云七杀便可用来破解清泠宝剑。” 第三十一章 情牵挂 云笑天大感奇怪,凌云七杀虽不能说完全领悟贯通,却也十分祥熟,可是用来对付清泠宝剑,他怎么也想不出如何破解。 哑伯看出他的疑虑,笑道:“所谓剑法之道,分阴阳刚柔,凌云七杀亦是如此,四十九招中有二十四招刚阳之招,有二十五招阴柔之招,擒龙式,抱月式,破空式,疾风式……力破千钧式,这二十四招讲究刚猛果断,先发制人。七星式,抚琴式,流云式,听风式,鼓浪式……碧海潮生式,这二十五招强调柔为主,缠为辅,旋转化极,是以克刚克勇,正好可以用来克制清泠宝剑。” “原来如此,”云笑天一拍脑门,暗骂自己愚蠢,“经哑伯提醒,我才知道原来这凌云七杀中,还藏有如此深奥的剑理,我还以为已经掌握了全部精髓,原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哑伯道:“你也不用自责,任何一套上乘武学的创立,都含有极其深远的道理,不是一朝一夕便能领会的,你学凌云七杀还不足三个月,就已发挥出六成威力,实属不易。” “六成!才六成的威力就如此厉害了,学全了那还得了。”冷冰忽然嘿嘿一笑,挽住哑伯手臂,撒娇道“老伯伯,你也教我一手呗,这死大头老是欺负我这个妹妹。” 云笑天瞪了她一眼,“喂,你还真是个自来熟,一点也不害臊啊。” 冷冰重重哼了声,不去理他。 哑伯哈哈一笑,“这女娃性情耿直,很对老夫脾气,老夫很喜欢,好,老夫看你喜欢飞镖功夫,你且使一手来看。” 冷冰闻言,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一枚梅花镖,“老伯伯献丑了。”说着手腕用力,两指长递,梅花镖疾飞而出。哑伯笑呵呵看着她的动作,忽然两眼一眯,手中多出一粒石子,中指一弹,那石子竟后发先至,“彭”的一声打飞了梅花镖后,势道不减,径自深深嵌入了石壁中。这一招既快又准,力道方位拿捏的分毫不差。 云笑天和冷冰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如果石子打在人体上,那还不当场毙命了。 “老伯伯,快教教我,如何才能做到招不虚发。” “你出手门路不对,以两指发力,本应是如意珠,乾坤圈等细小暗器所为,而不似梅花镖这种稍有分量的暗器手法。” 冷冰眼角一亮,“老伯伯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了破绽,我这手法是跟我三师父学的,他所用的暗器是虚影针,而我偏喜欢梅花镖,所以就凑合着使了,嘿嘿……” 哑伯顿首道:“这就是了,梅花镖有梅花镖的手法,与虚影针可大不相同,你照我说的做,丹田催内气,内气催外形,身追肩,肩追肘,肘追手,后足顿挫,是以掌心发。” 冷冰闭目沉思,依言照做,听到“掌心发”时,忽然娇目一睁,手掌藏镖,身体顺势前倾,内气催动手腕用力甩出,“彭——”一声巨响,竟将面前一腰粗的石柱打断。冷冰呆呆望着自己的杰作,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哑伯捋捋胡须,朝云笑天看去,“好伶俐的丫头,天儿,没想到她跟你一样聪明。” 云笑天小声嘀咕道:“我可比她聪明多了。”冷冰一肘撞在他小腹上,狠狠瞪了他一眼。云笑天捂着肚子闷哼一声,别过脸去。 “多谢老伯伯指点,请受弟子一拜。”冷冰正要俯身跪拜,哑伯一把搭在她手腕上,将她提起,“我发过誓,这辈子不再收徒,教你们武艺是老夫自愿,算不上师徒之份,你们走吧。” 云笑天深知哑伯的性格,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而他又惦记尹梦瑶的伤情,不敢多留,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便和冷冰出了墓室。 两人离开铸剑谷,寻了一处农家借宿一晚,次日购置两匹骏马,朝着九黎门方向一路飞奔。 再次回到九黎门,已经过了十余日了,云笑天提身上跃,将沿路试图阻拦自己的九黎门弟子个个带倒,一口气奔至万朋殿内,却见空无一人,慕容客也不知去向。他大声呼喊着尹梦瑶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几番寻找未果,只道是慕容客不守约定,见死不救没有延续尹梦瑶二十天的性命,一怒之下,拔出佩剑乱劈乱削,将赶来劝说的九黎门弟子尽数打伤。 “喂,你个死大头,冷静点。”冷冰气喘吁吁奔上山来,见到发狂的云笑天也不敢轻易靠近,飞出一镖打断了他手中长剑,才走了过去,“你发什么疯呢,先听下他们是怎么说的。” 云笑天猛然醒悟,抓起一名九黎门弟子问道:“我师妹呢?” “哪,哪个是你师妹?” “就是十二天前,我带我师妹来求医的。” “哦,哦,是尹梦瑶师妹,她,她在你离开的第二天就被人劫走了。” “什么!”云笑天不敢相信,谁会劫走尹梦瑶,他又有什么目的。一股强烈的自责,内疚和绝望袭上心头,只觉得天旋地转,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十二天来紧绷的心弦突然断裂,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直至到了第二日早上,云笑天才渐渐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却见一位美丽的女子双手托着下巴坐在床边,昏昏欲睡。 “小师妹!” 云笑天满脸欣喜,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她的手腕将她揽入怀中,“小师妹,太好了,你还活着,大师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女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浑身一颤,又是惊讶又是恼怒,“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云笑天脸上,“你个死大头,姑奶奶也不认识了,还抱,快点松手,你个大色狼。” 云笑天这才明白过来,低头一看,怀里抱着的不是冷冰是谁,忙松开双手将她往外一推,“喂,冷丫头,你好端端的干嘛穿女人衣服,害的我认错人。” 冷冰气的满脸通红,一跺脚,大声嚷道:“姑奶奶本来就是女人,我不穿女人衣服穿什么,你个大色狼明明是看我漂亮,故意想调戏人家才想出那么多借口,亏我还担心了你一夜,早知道就把你扔到悬崖下去喂野狗,哼。” 第三十二章 栖霞镇 云笑天仔细打量了冷冰一番,挺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明澈的双眸,两个浅浅的酒窝时时带着笑意,颇有玩世不恭的样子,乌亮的秀发被一支蝴蝶玉钗挽起,直垂腰际,一身红衣紧身打扮,一条白玉腰带扎出了婀娜多姿的身段,十足的美艳动人。 冷冰见他呆呆看着自己,纵然再过任性也不由得脸上一红,背过身去,“喂,看够了没,你还要不要找你师妹啦。” 云笑天回过神来,亦是脸上一红,“对,对不起冷丫头,刚才一时莽撞还勿见怪,对了,我师妹在哪?” 冷冰转过身来,将一信封递给他,“喏,你自己看。” 云笑天打开信封,只见上面写道:“你师妹在你走后的第二天夜里被人劫去,我们之间的赌约就此取消,非我不守约定,若你能看到这封信,请速告知你师父。慕容客亲笔。” 云笑天看完书信,急匆匆冲出门去找慕容客,却被九黎门弟子告知,慕容客已于三天前赶往龙剑山庄参加英雄大会了。他不及多想,和冷冰一起奔下山去,又朝着龙剑山庄方向赶去。 英雄大会,乃是整个武林人士的一场盛宴,每三年举行一次,旨在促进习武之人的交流切磋。也是各个门派,帮会,宗教等派系展示实力,博取地位,赢的尊重的重大场合。 栖霞山,龙剑山庄。 云笑天和冷冰刚踏入栖霞镇,就被浓浓的武林气息所包围。距离英雄大会开幕还有五天时间,栖霞镇上早已人满为患。大大小小的客栈,别说客房,就连柴房,仓库尽数被人占去,还有许多无处可住的找片空地支起了帐篷。满大街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就是想找张空桌吃顿饭也成了问题。 大街小巷中旌旗招展,茶楼酒楼上刀剑林立,奇人异士随处可见,武功高低出来练练。 云笑天寻遍了所有客栈,也不见慕容客的踪迹,更没瞧到师父师娘和一众师兄妹。他一脸沮丧的站在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孤儿,没有了方向,没有了目标。 冷冰却是满脸的兴奋,娇小的身影穿梭在人流中,三摸两偷,一会儿工夫捧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笑嘻嘻来到云笑天面前,道:“大头,快来看。” 云笑天被她在众人面前称为大头,自是极大不情愿,若是旁人这么叫他早一拳打过去了,可是对冷冰这丫头,他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干什么?” “看,这把匕首,纯金做的哎,这块令牌黑乎乎的,难看死了,还有这个玉戒,哇,会发光啊,还有还有这个……” 云笑天恍然大悟,这丫头竟偷了许多宝物,要知道这里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功,随随便便得罪一人都可能惹祸上身,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想到这里,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想将这些东西藏起来,似乎已经完了。 “他奶奶的,谁偷了我的腰刀?” “他娘咧,俺的令牌怎么不见了?” “谁这么大胆,敢偷了我的玉戒?” “……” 人群中一阵骚动,伴着不断传出的叫骂声,所有人的目光聚在了云笑天身上。冷冰一看情况不对,忙将偷来的东西塞到云笑天怀里,一溜烟儿没了踪迹。云笑天又气又恼,骂了句没良心的东西,尴尬的咳了两声,对围着自己的群雄道:“各位英雄,一场误会,误会,这些宝物即刻物归原主。” 一人手持钢刀,凶神恶煞的说道:“偷了我鹰三刀的东西,就是向双鹰帮下了战书,接招吧。”不由分说,一把钢刀劈风斩出,刀背上并排的几个杯口大的铁环琅琅作响。云笑天侧身闪开,拔剑在手,这种情况下想讲和是不可能了,只有胜者才是王道。 鹰三刀绰号“鬼头刀”,一把钢刀使的出神入化,在江湖上极有名望,此时众人见他出面挑场,纷纷围了过来助威。 云笑天向来人瞧去,威猛的个头,虎背熊腰,眉心处一道刀疤斜贯右耳,甚是可憎,心道:“此人相貌丑陋武功平平,只是在江湖上威望极高,我若一招将他制服,恐他盛怒之下与我拼命,且与他多打几个回合,让他知难而退。” 鹰三刀双手握刀,高喝一声,朝对方面门用力劈下。云笑天脚尖一点,身子顺势向后滑出,轻松躲开攻击。鹰三刀不依不饶跃出一步又是一刀劈出,云笑天身子向左一侧,又即躲开。 “好俊的身法。” 人群中一片欢呼叫好声,鹰三刀大感羞辱,一双凶目怒视对手,忽然手臂一扬,刀光闪烁处,只见一刀化三刀,三刀化六刀,众人看的眼花缭乱。云笑天却瞧出其中多处破绽,他的刀法太过花哨,虚招甚多用来唬人倒是不错,与春二娘的快刀比起来,简直太过稚嫩。想到春二娘,那日遭她调戏一幕又回映脑海,不自觉笑出声来。 鹰三刀忽然见他发笑,大是恼火,“他奶奶的,敢嘲笑老子,看老子不剁了你。”说着手上加力,猛劈快斩。云笑天收起笑容,握剑在手,只用苍云门的剑法与他对打。 明眼人看的出,少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好几次明明只再进分寸便可刺伤对方手腕,可他却蓄力不发。反倒是鹰三刀招招致人死命,输局已定,却还死缠烂打。 忽听的鹰三刀一声惨叫,手腕处被一直梅花镖割破,钢刀镗锒掉在地上。围观者皆是一惊,这暗器使的又狠又准,伤皮不伤筋,并非要取人性命。双鹰帮众看到帮主受伤,齐齐抢出,欲要夺回面子。嗖嗖嗖一阵飞镖狂射,多人捂手惨叫。 “哈哈哈哈,好玩,好玩。”房顶上一个人影跳入圈子。云笑天定眼看去,确是冷冰那丫头,“鹰老头,你好不要脸,人家明明让了你很多招,你还死不认输。” “哪里来的野丫头,鹰三爷的事轮的到你来管。” 冷冰趾高气昂,抬头望天,“姑奶奶还偏偏管定了。” 忽听得人群中传出一句话来,“江湖规矩,偷盗者要砍去一手一脚以示惩戒。”声音浑厚有力,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似就在耳边,众人一阵交头接耳,均为其深厚内功所折服。 只见自动分开的人群中,一位长袍男子头戴纶巾,手摇铁扇缓缓走出,行态举止落落大方。鹰三刀不可一世的表情瞬间变的极是恭敬,向那人抱拳道:“柳宗主,此事还望你主持公道。” 云笑天从他表情变化中便可猜出,此人若不是势力极大便是武功极高。冷冰在他耳边低声道:“此人名为柳青远,绰号夺命飞脚,乃江南道**盟宗主,生性狡诈,心胸狭隘,你千万要当心了。” 第三十三章 重相逢 柳青远走到场中,捋了把胡须,道:“阁下使的可是苍云门剑法。” 云笑天道:“正是。” 柳青远点点头,“难怪鹰帮主讨不着便宜,苍云剑法素以精妙而威名江湖,阁下小小年纪虽未练的炉火纯青,却也不失精华,佩服佩服。不过按照江湖规矩,偷窃者要砍去一手一脚,你可知道。” 对于江湖上的一些规矩,云笑天也早有耳闻,环顾一圈见围观者脸上皆带有怒意,当下朝他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前辈在上,晚辈实属无意冒犯,还望前辈大人大量,饶过晚辈这一次。今后自当深刻悔过。” 柳青远幽幽的道:“泼出去的水还收的回来吗?打碎的碗还能拼的起来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冷冰气鼓鼓道:“臭老头,你想怎样。” 柳青远瞪了她一眼,目露凶光,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蛮横跟自己说话,冷冰是第一个。他嘴角一扬,道:“看在令尊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若打赢了我,便放你们走,若输了,就留下一手一脚。” 冷冰袖口一抖正要飞镖,云笑天慌忙拦下,道:“好,就依前辈所言,若晚辈险胜,还望前辈信守诺言。出招吧!” 柳青远微微一笑,铁扇一合,瞬间奔至云笑天面前。云笑天只觉一股劲风冲面,对方一张老脸忽至,两人鼻尖相碰,差点亲在一起。云笑天冷不及防,身子猛然后倾,再去看时,那张老脸已不见了。柳青远一个下蹲,右腿用力扫出,结结实实把云笑天扫飞了出去。 云笑天滚了三滚方止住身子,冷冰俏目一横,手腕一挥,一支梅花镖疾出。柳青远伸出两指欲要去接那飞镖,好来显示自己内功深厚,却不想那飞镖来势劲急,角度刁钻,破空之声尖锐刺耳,暗道一声不好,躲闪之际那镖削掉他几缕发丝深深没入身后树干之中。 “哗——”一阵喝彩声。 云笑天制止了冷冰的再次出手,向柳青远道:“刚才疏忽大意,我们再来比过。” 柳青远故技重施,这次云笑天翻身跃开。只见柳青远身子如陀螺般飞速旋转,使的正是旋风地蹚腿,专打人下盘。云笑天看出门道,纵身一跃,快速游走于屋檐墙壁间,不与他在地面相斗。柳青远冷哼一声,铁扇一开追将上去,上扇下扫,左劈右砍,一把铁扇竟被他使出了百般花样,似剑似刀,似棍似锤,逼的云笑天招架不住。 两人斗了四十回合,忽听他大喝一声,铁扇虚出,左掌跟进,将云笑天从房梁上打落回人圈中。柳青远并不罢手,铁扇一挥,锋利的扇骨只取他咽喉。 “铛——”一声脆响,柳青远眼前绿影闪过,一把薄剑挑飞了手中铁扇,他急向后跃出,定眼看去,只见一名美妇挡在云笑天身前,五官精致,清眉灵目,眼光含水,一袭碧裳流裙尽显窈窕身形,婷婷玉立,英姿勃发,无形中一股豪迈之气压的他喘息不及。 云笑天看清来人,心中一股暖流涌动,颤声道:“师,师娘!” 美妇微微颔首以做回答。 柳青远打眼瞧去,表情为之一僵,声音打颤道:“你,你,你是北燕女侠,江,江飞燕吗?” 江飞燕娇目冷对,厉声道:“柳青远,如此欺我门徒,是道我苍云门无人了吗?” 柳青远被她气势所迫,不自觉连连后退,“嗵!”撞在身后一人身上,他惊诧之下,转身看去却空无一人。但对面的鹰三刀却用一种恐怖的眼神看向自己身后,又一转身,还是没人,再转身还是没人,不过这次他看到了脚下有影子晃动,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原来是个身法奇快之人躲在自己背后移形换位,如此诡异身法,倘若想取自己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待他再转过身时,那人不再移动,笑呵呵看着他,来人浓眉大眼,阔面挺鼻,长袍飘飘,丰神俊朗。柳青远感觉整个人跌入了冰湖,全身凉嗖嗖没有知觉,“你,你是苍云掌门,尹,尹东升!”说完脚底一滑,跌坐在地上。 尹东升伸手在他肩上一提,柳青远顿觉一股千斤之力卡在肩膀,整个骨头要被他捏碎了。 尹东升缓缓道:“适才尹某在人群中听得缘由,是劣徒偷盗在前,尹某这便废去他武功,砍去他一手一脚,如何?”说着,手上加力,柳青远扭曲的表情更加悲楚。他混迹江湖多年,怎能听不出尹东升的弦外之音。 “令,令徒只是一时贪玩,并无,无铸成大错,还可潜心改,改过,望尹掌门不要妄加责罚才是。” 尹东升松开了手,柳青远长出一口气,连滚带爬钻进人群逃之夭夭,神色狼狈之极,引得一阵哄笑。 云笑天慌忙抢出跪在地上,双眼泪水打转,“师父!师娘!弟,弟子好想你们。” 江飞燕走过来,扶起云笑天,理了理衣衫,和蔼道:“天儿刚才可有伤到?” 云笑天眼眶一红,心中暖流涌动,忙道:“谢师娘关心,徒儿没,没事。” 尹东升打量了他一眼,稍带愠色道:“偷盗一事是怎么回事?” 云笑天低头不语,事情不是他做的,自然不会承认,可他又不愿出卖朋友,只得以沉默相对。冷冰看出他的为难,心头涌起一股欣慰之喜,昂首挺胸走近道:“不用责怪你们的好徒弟,东西是我偷的。” 尹东升夫妇同时向冷冰投去疑惑的目光,云笑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师父!师娘!弟,弟子该死,没有照顾好小师妹,愿以死谢罪。”说声便要引刀割颈。 “大师哥!”一声惊叫,犹如天籁之音,夹杂着兴奋与惊恐,激动与开心,是那么清脆悦耳。 “小师妹?”云笑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腾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寻声找去,只见人群中,一处白影与他遥遥相望,多么熟悉的身影,多么熟悉的笑容,多么熟悉的眼光,时别二十日却是过了二十年般漫长,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化为了雕塑,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对方。 云笑天喜极而泣,任凭泪水长流,一步一步向尹梦瑶走去。而她亦是如此,只有短短的十几步路,两人却走出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小师妹……” “大师哥……” 两人相视而立,含情默默,那一刻,整个世界停止了喧哗,仿佛只剩下这两个人。 “大师……”人群中钻出来的梁小武看到这一幕猛然住口,回头看到李玉清正在赶来,急忙挡在她面前。 尹东升干咳一声,两人这才回过神来。随后梁小武,李玉清,严大威,福大顺,刘大茂几人纷纷赶来。云笑天见到昔日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在此刻是那么的亲切。众人互述起长短,问起尹梦瑶的伤情,她摇摇头,“我也不记得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给我运功疗伤,是谁我不记得,好像是个叫少主的人。后来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爹娘在我旁边了。” “少主?”云笑天心中狐疑,难道这个少主便是那日在寻龙谷阻止鬼风的人?可他三番两次救我们又是何目的呢? 梁小武插话道:“大师哥你不知道啊,那日我们收到一封飞鸽传书,说小师妹在衡阳城受伤,师父师娘带我们火速赶去,寻得了小师妹却不见你的踪影,你去哪了大师哥,让我们好一阵找。” 云笑天正要诉说自己的遭遇,突然想起了冷冰。冷冰见他们指指点点看向自己,坦然走了过去。 尹梦瑶一脸好奇,“冷冰?大师哥,你们怎么认识的?” 云笑天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有空了大师哥慢慢说给你听,”又转头对冷冰道,“冷丫头,这是我小师妹,尹梦瑶。” 尹梦瑶虽然顽皮可从小也受过礼仪熏陶,当下向冷冰深深一揖道:“冷姑娘,你好。” 冷冰对尹梦瑶还了一礼道:“尹姑娘好。” 两人本都是喜爱玩闹之人,碰到一起,就像黄鹂遇上百灵,片刻间便以姐妹相称,其乐融融。 第三十四章 燕女侠 就在众人聊的欢声笑语时,街角转出几名龙剑山庄的家丁,直奔他们而来。 为首一人快步走在前面,远远的便已拱手作揖道:“敢问这位可是苍云派尹掌门。” 尹东升正眼打量他一番,来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习武之人的干练气势,双手抱拳还他一礼,道:“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是……” 那人忙道:“小人乃龙剑山庄新任管家卓方,特奉庄主之命下山迎接其他六大门派入庄一宿。” 尹东升闻言,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卓管家,失敬失敬,有劳卓管家亲自下山迎接,尹某十分过意不去啊。” 卓方道:“尹掌门太过客气,庄主还在恭候大驾,请!” “卓管家请!” 众人在卓方的带领下,向着栖霞山上的龙剑山庄走去。 “江飞燕,哪里走!” 一声厉喝,一道红影飞出,手中长剑直取江飞燕后心。所有人惊诧万分,尹梦瑶失声喊道:“娘,小心!” 江飞燕美目一横,一个燕子翻身,躲开攻击顺手拔出佩剑,接着一招燕过留声,剑走风动,绿影飘忽,向那红影刺去。红衣女子眼睛一亮,脚尖轻点,一招蜻蜓点水从她身下掠过。两人身法同是轻盈,就如两只小燕飞驰在清水湖面,你进我退,你退我追,招式灵巧多变,毫无杀气,似在比谁的出招更为精妙,谁的拆招更是灵巧。 尹梦瑶一脸焦急道:“爹爹,你怎么不帮娘打那个坏人。” 众人同是一笑,尹梦瑶满脸疑惑,尹东升笑道:“你可知你娘的外号叫什么?” 尹梦瑶认真道:“北燕女侠呀。” 尹东升微微颔首道:“那么这位便是……” 冷冰抢话道:“南燕女侠沈秋燕,也是风华山秀水门的掌门。” 云笑天听她说的振振有词,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你这丫头片子,竟然认识那么多江湖豪侠。” 冷冰白了他一眼,道:“这是闯荡江湖的必备常识。” 尹梦瑶若有所思道:“原来她便是娘的结义金兰,那么说来就是我的姨娘了。” 一会儿工夫两人已拆解了七八十招,一红一绿两道靓影在山腰间疾走奔驰,群带飘飘,如同两位仙子踏云而来,引得山脚下无数人驻足观望,赞许连连。听得两人同时高喝一声,收剑入鞘,落在众人面前。 沈秋燕欣赏的点点头,道:“妹妹几年不见,剑法精进了许多。” 江飞燕莞尔一笑,楚楚动人,“姐姐剑法更为高明,刚才让了妹妹许多招了。” 这时几名年轻女子奔了过来,向着沈秋燕道了声师父,又朝尹东升和江飞燕道:“见过尹师伯,江师叔。”两人微微点头以作回答。云笑天等苍云门弟子也向沈秋燕见礼。 沈秋燕略长江飞燕几岁,也是长的清丽脱俗,美不可言,忽然面带几分羞色向尹东升道:“让尹掌门见笑了,适才见到妹妹一时少女心起,不免唐突了些,还望见谅。” 尹东升忙道:“沈掌门见外了,你是家妇的姐姐,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何须客气。” 尹梦瑶笑嘻嘻走过去,深深一揖,道:“姨娘好!” 沈秋燕略一惊讶,随即明白过来,细细打量尹梦瑶一番,向江飞燕嗔道:“妹妹也太把姐姐当外人了,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竟不早早带来让我相见。” 江飞燕道:“劣女太过顽皮胡闹,怕扰了姐姐。” 尹梦瑶把嘴一撅,“我哪有。” 调皮的表情引来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沈秋燕拉起尹梦瑶的手,像是在端详一件世间珍宝,“啧啧啧,小侄女不仅长的如花似玉,而且资质出奇,是块练武的好胚子,我要收她为义女,妹妹你可不许阻拦。” 尹东升笑道:“劣女若得沈掌门调教,便是解了尹某的一块心病,再好不过了,岂能不同意。” 尹梦瑶咯咯一笑,跪拜道:“见过干娘!” “好好好,快起身吧。” “哈哈哈哈哈” 卓方和沈秋燕打过照面,一行人有说有笑向着山上走去。 云笑天回头一瞥,见冷冰站在原地不动,眼眶似有泪水打转,奇道:“冷丫头怎么了?” 冷冰身子一颤,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没,没事,走吧。” 栖霞山顾名思义,以霞景见长。每当到了傍晚时分,霞光漫天,红云铺地,与满山枫叶交相辉映连城一片,火红火红极为好看。峰顶一处山庄与夕阳首位相呼,便如散发一切霞光的源处,点缀的恰到好处。 步入龙剑山庄,一股雍华高贵的气息扑面而来。偌大的庄园一尘不染,朱墙高梁,红毯铺地,雅亭轩轩,鲜花朵朵,一切布置的庄严大气。 卓方快步入庄通报,一盏茶的工夫,庄主龙一啸人未至声音已到,“尹掌门,几年不见气色还是那样出彩,武功定是精进了不少啊。哟,双燕女侠,恕老夫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三人抱拳还礼,尹东升笑道:“龙庄主气宇出众,尹某自愧不如,这次上山又要叨扰龙庄主了,实在过意……” 龙一啸大手一挥,打断他的话,道:“尹掌门见外了,我们七大门派之所以能在江湖上众多派别中被尊为名门之首,就是因为我们够团结,一门损则七门损,以一门为敌便是与我们七派为敌,所以我们才能名扬江湖,教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敬而远之。” 尹东升听出他话里有音,点头道:“龙庄主所言极是,久别重逢当好好叙叙。” 对于眼前这个龙庄主,云笑天并没有好感好感,抬头瞧去,见他方面鹰鼻,一双眼睛滴流打转,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腰间一条宽大的黄金腰带镶玉带钻,尽显富贵之态。几个月前参加他的寿宴,已见识过他的穷奢极欲,后来又派人监视苍云门,就更对龙一啸这人厌恶之极,当下冷哼一声,敷衍了礼数后别过脸去,不愿再多瞧他一眼。 龙一啸看在眼里,嘴角不自然抽搐了下,又一脸堆笑转向尹东升道:“诸位里面请!” “龙庄主请!” 云笑天等一众弟子被卓方带去安排食宿不提。且说尹东升夫妇与沈秋燕被龙一啸引入正厅。穿过弯弯折折的长廊,大殿里已有四人等候,见到龙一啸走来,同时起身施礼。 这四人便是天池山长白掌门陆顶风,紫阳山玉虚掌门冲阳道长,天麟山九黎掌门慕容客,万云山天音掌门谢云归。 第三十五章 秘中谋 众人互相见礼后落座,尹东升想起往日仇怨,直直瞪视着陆顶风,眼睛中似要喷出火来。 陆顶风察觉到他的杀气,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装作没看到。 龙一啸觉到二人的异色,哈哈一笑,忙打圆场,“在座的各位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昔日的恩怨暂且不提,如今天下英雄云集,我们同为武林七大名门,当以身作则免的被他人耻笑。” 尹东升闻言,收敛杀气,不再拿正眼去瞧陆顶风。 龙一啸见他神情缓和,给了自己三分薄面略感欣慰,顿了顿,开门见山道:“诸位可听说三天前江盟主一家七十六口被灭门之事?” “啊?!” 此言一出,七人皆是一惊,随之神色各异。 万云山天音掌门谢云归一掌拍碎茶桌,跳将起来,一双须眉兀自颤抖,道:“不可能,一个月前江盟主还与我研讨掌法,那时他的四十二路空明掌已达化境,老朽可以断言,在座的各位没一人是他对手,若说他被灭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还请龙庄主不要乱开这种玩笑。” 龙一啸神色凝重,打开一个锦盒,拿出一块令牌递过去道:“谢掌门不信,就来鉴定下这块盟主令牌的真假。” 谢云归接过令牌,拿在手里,只觉沉甸甸的,乃纯金所铸,正反两面均有花纹刻印,大大的盟字夺人眼目,“不错,这是真的盟主令,可是为什么会在龙庄主手里。” 龙一啸接过谢云归递过来的令牌,放进锦盒合上盖子,缓缓说道:“两天前龙某路过飞云庄,前去拜谒江盟主时,发现全庄上下尽是尸体,江盟主也惨遭毒手,我命仆人将尸体装敛安葬,自己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谢云归闻言犹如晴天霹雳,身子一晃跌坐回椅子,悲叹道:“江兄,你我相识多年,你这一走,老朽在这世上再无知己啊……”声音发颤,言语凄凉,众人听了均是摇头惋惜。 陆顶风站起身道:“谢掌门不必忙着难过,当务之急是选出新盟主,好带领大家查出真凶替江盟主报仇才是。” 慕容客附声道:“陆掌门所言极是,江盟主死讯一出,势必引起武林动荡,当今首要任务就是借英雄大会之际选出新任盟主,一来维持江湖秩序,二来替江暮寒报了灭门之仇。” 陆顶风与他对视一眼,嘴角一咧,不谋而合。二人自是窥视盟主之位已久,如此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尹东升看出他二人的心思,冷哼一声,起身道:“选盟主固然重要,但江盟主死的不明不白,又恰是在英雄大会之际,不觉得可疑吗?江盟主的武功我等几位都是见识过的,试问谁有把握胜的过他?” 陆顶风道:“尹掌门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江暮寒的盟主之位也是六年前选出来的,六年来谁的武功没有长进,若不是上一届英雄大会突遭魔教干扰,也许这武林天骄的宝座早就易主了。” 尹东升斜视他一眼,冷冷道:“陆掌门如此急于选任盟主,难道江暮寒的死与你有关?” 陆顶风闻言大怒,“放屁,尹东升你别信口胡说,别以为江湖上称你为苍云一剑,你就真的天下无敌了。老子的剑也不是用来削柴的。” 江飞燕听他有辱丈夫,登时火冒三丈,不等尹东升反驳,她已开口道:“陆顶风!江湖上道你伪君子,果真小人一个,就你长白门旁门左道的剑法还不佩于我苍云门齐名,你有何脸面自称名门大派,不怕江湖人耻笑。” 江飞燕嫉恶如仇,有胆有识,早年行走江湖时锄强扶弱,侠名在外,又兼武功高强,向来直言直语,不惧得罪于人。只是在结婚生子后,脾气性格大大收敛,做起了贤妻良母,却也极为护短。她本来就为尹长空一事对陆顶风耿耿于怀,适才听他出言不尊,好强心起,一时口无遮拦。 沈秋燕忙扯了扯江飞燕衣角,低声对她道:“妹妹怎还是当年那般直性。”又转头对陆顶风道,“陆掌门有话明讲,怎可如市井小民般满口脏言,休让辱没了你的身份。” 陆顶风自是大大的不乐意,自己堂堂一派掌门竟被一妇人指责,当下气愤难平,欲拔剑相搏。 一直未说话的冲阳道长,跃身挡在两人之间,道:“两位同居七大名门,却像个孩子般斗气,传出去岂不让江湖人耻笑。陆掌门稍安勿躁,此事非同小可,应从长计议,不过还有件棘手的事,贫道最近听说萧震天还没死,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什么!”众人一惊,同时站起身来。慕容客虽然对萧震天的身份了如指掌,但并不知他还未死,听到此消息也是不由得身子一颤。 龙一啸忽然“咦”了声,想起了什么,道:“龙某记得江盟主死去时,身上有近百处剑伤,如受凌迟而死,试想江盟主武功如此之高,又怎会受敌人多剑而不反抗。” 江飞燕收缓情绪,淡淡道:”照龙庄主说来,敌人一定是剑法出神才会让江盟主毫无还手之力,可这世上能让江盟主没有出招机会的人,除了萧震天,恐怕没有别人。“ 沈秋燕点头道:“不错,据先师所传,萧震天所创的凌云七杀,可谓是当今武林中最精妙的剑法,实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陆顶风怒道:“如此恶贼人人得而诛之,四十年前凭着剑法高强,以挑战为借口到处残害武林中人,当年家父就惨死在他剑下,此贼现在何处,我这便杀了他为父报仇。” 谢云归亦是满腔悲愤,“不错,此贼当诛,当年我师父被他挑断脚筋,含恨自杀,至使我天音门蒙羞受辱,若不能手刃此贼,我谢云归愧对先祖,请道长告知此贼现在何处。” 冲阳道长摇摇头,“贫道也未曾知道,此贼当年恶行滔天,不杀不足以平群愤,不管是谁来担任武林盟主,只要他一能替江暮寒报仇,二能诛杀萧震天恶贼,贫道自当服他。” 龙一啸环视一周,道:“道长所言极是,龙某赞同。” 众人点头不语,表示默认。这时卓方进来通知报膳,八人用餐后纷纷散去。 第三十六章 情难抑 栖霞山的夜华丽而喧闹,少了苍云门的清静和朴实。 云笑天躺在床上,闻了闻丝被上的熏香,那是一种栖霞山上独有的玉兰花的香味。 “这龙剑山庄还真是豪阔,可惜我云笑天没有这富贵命,还是自己的窝好啊,简简单单,一床一被足已。” 云笑天辗转反侧,被浓浓的花香熏的难以入眠,干脆一股脑儿爬起来,提了酒坛走进院子。 新月高挂,繁星点点,一阵冷风吹来,让他打个寒颤。 “是云公子吗?” 云笑天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回头看去,却见陆小蝶站在身后,“陆姑娘是你啊,找我有事?” 陆小蝶低身芡礼,“我是来向云公子道歉的,上次引起家兄与云公子之间误会实在抱歉,希望云公子大人大量……” 云笑天想起那日遭叶青等人合围差点伤了尹梦瑶,不胜恼怒,又见陆小蝶如此礼貌也不好恶言相向,一挥手道:“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与那些阿猫阿狗一般见识了。” 陆小蝶微微一笑,“小女子还有一事,敢问云公子可有找到长空的下落?” 云笑天略一皱眉,“说起此事,我还正想找你,寻龙谷如此凶险,陆姑娘是如何进去的,那块玉佩又是在何处找到的。” 陆小蝶道:“我并未进入过寻龙谷,那日在龙凤客栈借宿,迷迷糊糊中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座破庙中,身边却多了一块玉佩。” “原来是尹师弟救了你。” “救我?” “陆姑娘有所不知,那龙凤客栈乃是家黑店,奸淫掳掠无恶不做,我和我师妹差点丧命于此,也算是你运气好,遇到了我师弟,不然后果不敢想象啊。” 陆小蝶听言,全身为之一颤,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对尹长空的感情又增进几分。 辞别了陆小蝶,云笑天心潮难平,“尹师弟与陆姑娘如此相爱,上天为何这样折磨他们,难道有情人真的不能终成眷属吗?” 如水的月光,让人有一种想醉的冲动。 抬头间猛然看到一个身影孤零零的独坐在屋檐上,身边的酒坛还未拆封。仔细瞧去,那人正是冷冰。他轻轻一跃,跳上屋檐,“好啊,冷丫头,一个人喝闷酒,也不叫我。” 冷冰听到有动静,忙把头埋在膝盖里,擦掉眼角的泪水。 云笑天一怔,没想到这个精灵古怪的丫头也会偷偷抹眼泪,他静静坐在旁边,不再说话。 在一个人伤心的时候,最好的安慰就是默默陪在她身边。 许久,冷冰叹了叹气,幽幽道:“大头,你好幸福,师父师娘那么疼你,又有许多可爱的师兄妹陪着,不像我,孤零零一个人。” 云笑天明白在山脚下她为什么流泪了,安慰道:“其实我也是个孤儿,打我出生起就没了爹娘,是师父师娘他们把我养大,他们都是好人。” 冷冰双眼含泪,侧脸看向云笑天,“你有没有想过你娘。” 云笑天道:“当然想啦,我经常在梦里吃到娘做给我的月饼,又香又甜,就像师娘做的一样好吃。” 冷冰抬起头,望着晓月,用微颤的声音说道:“我也想,二姐说,娘最喜欢月亮了,每当月圆的时候只要看着明月,就是娘在看我……” 云笑天受她感染,望着明月也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心道,她若还在世上,此刻会不会也在想我呢? 不觉中眼眶有些湿润。 两人一阵沉默。 清凉的月光变的柔和许多,照在两人身上如同娘亲慈蔼的双手在抚摸他们的脸蛋。 云笑天摇摇头,道:“不说这些伤心事了,来,喝酒!” 冷冰抓起身边的酒坛与他一碰,似笑非笑道:“为了我们同被娘亲抛弃,干!” “干!” “哈哈哈,大头,我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 “你喝酒的样子好丑,哈哈哈。” “我也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你哭的样子更丑!” “啪——”又是一个耳光。 “敢说本姑奶奶丑,小心我把你打成猪头,哈哈哈。” “……” 两人尽情豪饮,直至喝到没有一点知觉,躺在屋檐上呼呼睡去。 月宫中的嫦娥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化作美丽的仙子进入他们的梦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云笑天脸上,他睁开朦胧的眼睛,感到大脑一片空白,“昨晚又喝多了,冷丫头,冷……” 环视四周,却没了冷冰的身影,只道她回房睡去了也没在意,“真不够朋友,走了也不叫一声。” 云笑天跳下屋檐,回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出房门,见李玉清,梁小武等师兄妹已在门外等侯,众人见他神清气爽,一个个喜笑颜开,拉着他询问起下山的遭遇。两个月不见,那份亲情更加浓厚,云笑天腰板一挺,绘声绘色的将如何解救陆小蝶,如何被春二娘调戏,又如何遇到青山四怪和冷冰等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众人听了既感羡慕又感惊险,李玉清却听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一双娇目在他身上来回打转,眼光中满满的都是担忧之情。 这一日午时,龙一啸大摆筵席,除了七大门派外,还广邀江湖人士作陪,什么帮主,洞主,寨主等但凡有点名气的,尽在邀请之列,筵席摆了近千桌,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云笑天不喜欢这种阿谀奉承的场合,应付了师父的命令后,便早早退出筵席,一个人提了酒坛找个安静的地方,自顾自饮起酒来。 “这个冷丫头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想找个人喝酒都难。” 此时他想起了冷冰,想起了昨晚的痛饮,“原来与女人喝酒也可以如此酣畅淋漓。” “大师哥,你怎么在这里,害的我好找。”尹梦瑶一如既往的鲜丽美艳,一步三跳的向他走来,只是身后却多了位衣着华贵的少年。 云笑天认识此人,他便是龙剑山庄少庄主龙皓,那日拜访苍云门时一直偷看尹梦瑶,让他醋意大发,时至今日再次遇到,竟与自己的小师妹聊的火热,顿升敌意,“小师妹,你不是跟玉清师妹在一块吗,怎么跟他走在一起了。” 尹梦瑶咯咯一笑,举起手中宝剑,道:“大师哥你看,这是什么。” 云笑天一低头,眼睛被宝剑上的珍珠闪了下,再去看时,剑柄上奇光异异,镶满了各色宝石,玲珑剔透,甚是好看,银白色的剑鞘雕龙走凤,鞘口处隐隐有寒光渗出,摄人心魄,“这是文霜剑?小师妹,你从哪里得到的。” 他话刚出口,便已后悔,白痴也猜到定是那龙皓为讨好小师妹,才赠送如此珍贵的宝剑。 尹梦瑶笑的更加灿烂,“文霜剑乃是武林中十大名剑之一,虽不能与排在首位的清泠宝剑相提并论,可也是千锤百炼,精工细琢,也算得上世间罕有宝剑,嘿嘿,龙公子送我的。” 云笑天见她如此欢喜,心中登时怒火翻涌,“小师妹,我们干嘛要别人的东西,你喜欢宝剑,大师哥替你另寻一口便是,何必低三下四受他人之贿。”说着夺过文霜剑,一把扔进了水塘。 尹梦瑶呆住了,她本以为云笑天会替她高兴,可没想到他竟如此大发脾气,这还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对自己发火,以往不管自己做错什么事,云笑天总是百依百顺从不违逆于她,而今日在外人面前却让自己如此难堪,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大师哥,你干什么!” 第三十七章 文霜剑 云笑天自知失态,想去安抚尹梦瑶,又见龙皓直直盯着自己,一时倔强起来,不愿在外人面前丢了气场,双手叉腰背过身去。 龙皓是龙一啸独子,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他人之气,那日苍云门之行让他对尹梦瑶一见倾心,为了讨好于她,多番周折花费重金才求得文霜剑,原意是为了与他所持武灵剑配成一对,表达自己心意。 文霜剑与武灵剑分属一阴一阳,是由同一块千年玄铁打造,百炼成锋,锐不可当。文霜剑轻盈,武灵剑厚重,两剑相触会发出一种共鸣的声音,颤抖不止,威力大增,因此被江湖上称为情侣宝剑。 尹梦瑶不明缘由欣然接受,龙皓暗暗窃喜,以为俘得美人芳心,大感畅快,可看到云笑天将自己所赠之物毫不留情扔出,只觉颜面扫地,“唰——”拔出武灵剑,喝道:“云笑天!你如此目中无人,今天我便替梦瑶师妹教训你这个无耻狂徒,看剑!” 云笑天见他突然发难,慌忙中拔出佩剑与他对招。龙皓剑法虽没有云笑天高明,却有武灵剑相助,又有意在尹梦瑶面前显威,所使的招式皆为凶招狠招。凌厉的剑气破空疾出,云笑天被他逼的连连后退,几招下来身上多处已被划伤。 尹梦瑶大声疾呼却也阻止不了杀红眼的两人,无奈之下,急匆匆回去向爹娘求助。还在喝的兴起的群雄被尹梦瑶的尖叫打断,呼啦啦数千名英雄豪杰纷纷赶了过来,将云笑天和龙皓团团围住。这场面简直比英雄大会还要壮观。 “咦,这不就是昨日山脚下大败鹰帮主的少年吗?” “是啊,少年好剑法。” “这两人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也不知是何门何派调教出来的好徒弟。” “……” 围观者众口纷纭,尹东升和龙一啸大感羞辱,“住手!”两人同时一声高喝,云笑天和龙皓方才罢手。尹东升上前狠狠一个耳光,打的云笑天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伤风败俗,不知羞耻,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说完含恨而去。 龙一啸问明事由,不愿当众责罚儿子,谦恭的遣散众人后,带着龙皓离去。 严大威,梁小武等一众同门师兄弟,看着大师兄被罚气愤难平,全部将恨意转向龙皓身上。江飞燕虽有不满,也不好在群雄面前驳了丈夫面子,悻悻而去。尹梦瑶大感委屈,哭着跑开了。李玉清替他包扎好伤口,深情注视着他,摇头叹息。 众人一走,一切又恢复平静,云笑天跪在当地懊悔不已,“我是怎么了,想当初小师妹不顾性命来救我,我死不足以报答,今日她得一宝剑我应该替她高兴才对,怎会如此冲动呢,是了,我与小师妹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所以见不得她与陌生男子相好才会吃醋,唉,不知小师妹会不会恨我……” 偌大一个庭院,云笑天孤零零跪在当中格外显眼,路过的豪杰侠士皆停足注视,指指点点一番,不到半日,此事已经传遍整个江湖,云笑天彻底火了,简直比一些大侠英雄还要出名。 这一跪便到了深夜,乌云遮天,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一阵狂风吹过,下起了大雨,其间李玉清,严大威,福大顺,梁小武几人轮流前来探望,不断送一些食物过来却被他一一拒绝,他就是这么要强,死也不肯吃他龙剑山庄的一口东西。 雨越下越急,云笑天渐渐感到精神恍惚,朦胧中见到小师妹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伸手想去抓住,却什么也抓不到,整个世界模糊成了一片。 次日清晨,云笑天醒了,睁开眼睛的一刻,看到尹梦瑶娇美的脸庞就在眼前,他兴奋的坐起身来想去拥抱那个美人,却被一个浑身汗臭味的家伙一把抱住,“大师哥啊,你终于醒了,大伙儿都担心死了。” 云笑天一把推开梁小武,“喂,梁师弟,你多少天没洗澡了,身上都臭了。” 梁小武老大不情愿道:“也就一个月嘛,这不正好跟大师哥你臭味相投嘛。” “去去去,哪凉快哪呆在去。” “哈哈哈……” 一众师兄妹同时大笑。 尹梦瑶含泪道:“大师哥对不起,娘跟我说了文霜剑的来历,我才知道的,你,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云笑天见她楚楚可人的样子,心中一荡,“小师妹,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都是我这个大师兄不好,你别记恨我才是。” 众人见他二人言归于好,不胜欢喜,梁小武捶胸道:“要怪就怪那个什么龙皓了,一双色咪咪的眼睛老是打小师妹的主意,下次让我遇到,非打的他满地找牙不可。” 福大顺道:“七师弟,是人家把你打的满地找牙吧。” “……” 云笑天陪着众人说笑一番,感到腹中饥饿,几人一商定,来到后山打了野味,生了篝火,开坛美酒,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自文霜剑风波以后,没再出什么乱子,云笑天每日与师弟们一起游山玩水,比剑拆招,倒也潇洒。只是想起冷冰的不辞而别,想起她打在脸上的耳光,想起那晚痛快的畅饮,会有一丝的眷恋,一丝的不舍,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云笑天也说不清楚。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英雄大会在万众期待中珊珊迟来。 这一日,龙剑山庄威严有肃,全庄上下,刀枪林立,铠甲熠熠,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天刚微亮,山脚下各路英雄纷纷赶上山来。站在山巅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如一条长龙盘绕山间,好不壮观。卓方站在门口向来人一一见礼后,便由仆人领入会场,各门各派按照在江湖上地位分次入座。 会场中一座十丈见方的武台,布置的豪气冲天,横幅高挂,上书“天下第一英雄会”笔迹苍劲,霸气十足。观席台上左右两列分摆七把龙纹檀木椅,右边一列坐有七大门派掌门,左边一列七人,分别是少林寺方丈空禅大师,丐帮帮主洛少安,**盟宗主柳青远,五毒教教主秋雪儿,玉龙山圣主岳阳丰,百花谷谷主秦霜,风鸣岛岛主罗冲烈。盟主台上,一把虎皮金椅熠熠生辉,引人注目,乃是武林至尊的宝座。 众人落座完毕,龙一啸走到武台中央,清了嗓子,提气运息,用洪亮的声音道:“欢迎各位武林同道参加今年的英雄大会,按照往年惯例,大会之上任由切磋,公平决武,不可暗箭伤人,大会按照各门各派的实力重新排名,新的江湖风云榜在大会之后揭晓。最后的胜者便可与江幕寒江盟主重新争夺这武林天骄的宝座。好,生死有命,各安天数,那么我宣布今届的英雄大会开始!” 第三十八章 英雄会 “龙庄主且慢!”柳青远打断龙一啸的话,纵身跃上武台,道:“这江盟主还未露面,英雄大会怎能仓促开始。还是说这江盟主来不了了。” 龙一啸坚毅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凶光,道:“柳宗主的意思是要等江盟主来了,大会才能开始吗?” 柳青远狡黠一笑,道:“我是说这江盟主根本就来不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柳青远此言一出,数千人的广场立刻炸开了锅。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住口!”龙一啸一声狮子吼宛若响雷,震彻广场,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接着道,“没错,江盟主于八天前被害,一家七十六口惨遭毒手,手段之残忍令人发直!” “哗——”又是一片沸议。 “龙庄主所言可否属实?”少林寺方丈空禅大师缓缓站起身来,一双英眸炯炯有神,一身袈裟金光闪闪,一把禅杖落地有声,一脸正气不怒自威。 龙一啸向他抱拳道:“大师面前,龙某不敢诳语,所言句句属实。” 空禅大师念了句阿弥陀佛,道:“江幕寒早年曾在少林习武,虽还俗多年,也与老衲有过师徒之情,他的死老衲不得不管,龙庄主可知凶手是谁?” 少林寺空禅大师不但武功卓绝,德行更是服众,是以被武林人士奉为泰山北斗,几十年修成的少阳神功,鲜有对手。龙一啸见他发问,不敢迟疑,忙道:“还未查知,待英雄大会之后龙某自当亲自追查此事,给群雄一个交代。” 空禅大师又念了句阿弥陀佛,不动声色坐了回去。 陆顶风忽然起身道:“既然萧盟主已死,那么今天的胜者是否就是今届的武林盟主,还望龙庄主明言。” 不待龙一啸答话,尹东升凛然道:“武林盟主除了武功卓绝外还要品行服众,才坐的上这武林至尊的宝座。若武功高强而心术不正,只能为祸江湖,致我武林数万同道于万劫不复之地。尹某认为武林盟主应当选举为主。” 陆顶风冷冷道:“若论武功和人品,在座的各位哪一位能比的过少林寺空禅大师,直接让大师担任盟主得了,何来选举一说。” 空禅大师闻言,竖掌于胸前道:“老衲法号空禅,是以万物皆空,自然不会参与世俗的争名夺利中来,无论谁来出任盟主,只要积善缘施仁义,维护武林正道,老衲自当服他。” 十四位武林领袖中既有赞成陆顶风以武选盟,也有赞成尹东升以德选盟,两方处于僵持状态,谁也不服谁。英雄大会显得有些尴尬,武台上也没一人敢上去压场。 龙一啸抬头望天,见已经日上三竿,斩钉截铁道:“诸位无须再争,以龙某之见,英雄大会就当以武论高低,所谓勇者无惧,仁者无敌,不管最后是谁坐上这武林宝座,就如大师所言,施仁义积善缘,维护正道,我们甘拜其下,若心怀叵测,合我们十四人之力定教他身败名裂。” 龙一啸喜好结交朋友,黑白两道,三教九流之徒皆有受过他的恩惠,在江湖上威信极高,他话一出众人自当要给三分薄面。当下无人再争,纷纷附声应喝。 龙一啸环视一周,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神色,暗想自己多年来广集人脉就是为了这一天,他强压心中兴奋之情,镇定道:“好,那我宣布今届的英雄大会开始——” “终于开始了,有好戏看喽!”尹梦瑶兴奋异常拍手叫好。云笑天心中却隐隐感到一种担忧。江飞燕怔怔看着尹东升的背影若有所思。 李玉清一双俏目紧紧盯着云笑天,似乎对比武并没有什么兴趣,“大师哥,你说这一届谁会技压群雄,成为新一届盟主。” 云笑天仔细观察一番,见众人个个眉头紧皱,眼神坚定,若不是对自己有把握,便是对同门中人抱以希望,长出一口气道:“很难说,当今武林中门派繁多,各家皆有所长,很难论定谁高谁低。” 李玉清将目光移到师父身上,幽幽道:“要是师父夺得盟主之位,我们可就风光啦。” 众师兄妹闻言,顿时来了兴致,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着武台上一举一动。 沉默,许久的沉默。 骄阳的光辉打在锦旗上显得更加耀眼。 若是往届,此刻早已打的热火朝天了,可今届不同,人人窥视武林盟主宝座,隐藏实力静待最后以逸待劳。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仍无一人出面挑场。 忽然一道身影跃出,柳青远铁扇一甩,大步流星走进场中,“既然大家如此谦让,那就由我柳某先来出这个风头,还请各位英雄不吝赐教。” 江飞燕眼睛一亮,好胜心起,有意讨回栖霞镇丢掉的面子,转头朝云笑天说道:“天儿,你可想出破解他地蹚腿之法?” 云笑天摇摇头,茫然道:“还望师娘指点。” 江飞燕脸色一肃道:“旋风地蹚腿讲究身由地起,力从心发,全身劲力不在于出腿,而系于支腿,看似勇猛实则弱点明显……” 云笑天恍然大悟,一语点醒梦中人,满脸欣喜道:“多谢师娘指点!”随之纵身跃上武台,横剑长立。 柳青远一看是五日前在栖霞镇败北的小子,当即轻蔑一笑,道:“我道谁呢,原来是你这小子,上次令师救你一马,可是今日在这武台上,我就是把你打死了,尹东升也不敢相救。” 云笑天仰天哈哈一笑,“看在你是前辈的份上,今天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手下留几分薄情,免的他日被**盟的兄弟追杀,我云笑天还想留着命喝酒呢。” 柳青远本以自命不凡,哪里受得了他人讥讽,忽然目露凶光,大喝一声,“出言不逊,不知天高地厚,找死!”说着身子一团如陀螺般转动,瞬间一股劲风游走在武台上,他自恃武功高强,又故意在天下群雄面前卖弄,旋转的身子带起一阵狂风,勇猛无比。身法之快让人目不及视。 云笑天与他交战过一次,对他出招套路了然于胸,当下泰然处之,双目急转,待他近身时提气上纵,曲身在空中盘旋,越拔越高,待转过六个圈子时,身子一侧,稳稳当当落在数丈之外。 “好轻功!”台下欢声雷动,一片叫好。 江飞燕满意的点点头,此轻功名为“雨燕七纵”,是她所创招式中最为得意之招。当年遥望湖边嬉戏的雨燕,见那雨燕从高空中垂直下落,在身子碰触到湖面的一瞬间,徒然转身,翻跃而上,轻灵巧妙之极,受此启发,创下“雨燕七纵”的不世轻功,旨要在于,一息而发能在空中翻转停留七次,云笑天能翻出六个已经深得精要所在。 柳青远猛然见到如此高明的轻功,吃惊不小,几番追逐皆被远远抛在身后,如只卖艺的猴子般被人戏耍大感羞辱,躁动之下,动作不似初始灵活。 “就是现在!”云笑天看出破绽,清啸一声大步跃起,剑尖朝下与身子连成一线,迅捷无伦向他头顶刺去。柳青远不料对方有这一招,急待躲闪为时已晚,长剑穿肩而入从腋下刺出,一条手臂算是废了。 “哎哟——”柳青远鬼哭狼嚎的惨叫响彻山庄,几名家丁赶来把他抬了下去。 “哗——”台下叫好声不绝,一双双眼神中充满了惊讶。 “果然英雄出少年,公子居然只用一招便将柳宗主制服,苍云剑法还真的是名不虚传。” 人群中一处白影踩着众人肩膀飞出,轻轻巧巧落在武台上,手中宝剑抡个圆转捧于胸前。 云笑天定睛望去,忽然大惊失色,“你,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清泠宝剑!” 第三十九章 江玉儿 待那女子转过身来,所有人惊呆了,每个人只有一个想法,世间居然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就连江飞燕,尹梦瑶也暗叹不如,失神的望着武台上的女子,想从中找出一丝不如自己的地方,却是百寻不见。 造物主就是这么偏心,把女子该有的美貌全部给了她,她就如块完美无瑕的璞玉,没有丝毫瑕疵。 没有人能写出她的样子,也没有人能画出她的样子,唯有以“天下第一美女”来称呼,方可抵过 笔端的词乏。 若真要找点不足之处出来,那便是如此的美人居然不会笑。 她确实不会笑,更不知笑为何物,为什么要笑。 冷若冰霜的脸上,永远只有冷酷这一种表情,而那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偶尔闪出一些异彩,表达出她变化心情。 武台下数千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不仅仅为了她倾世的容颜,更为了她怀里的清泠宝剑。 女子见引起众人注视,微微芡礼,朗声道:“各位在座的英雄豪杰,小女子原是江幕寒的女儿江玉儿,今日到此是为了请各位英雄为我江家满门被杀主持公道!” 江玉儿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热议纷纷。 “哎呀,原来她就是江幕寒的女儿,小小年纪竟遭此不幸,可怜啊!” “想不到江盟主还有如此漂亮的女儿啊。” “这江玉儿有胆魄,有气质,我喜欢,要是能娶回去做我老婆,我鹰三刀死也愿意,哈哈哈” “那就恭喜鹰帮主抱得美人归啦,哈哈哈” “……” 面对场上突如其来的变化,龙一啸眉头紧锁,这次夺取盟主之位可是最佳时机,他不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而作为主办方,他又不得不出面压场。 “各位稍安勿躁,”龙一啸一声清啸,在数千人的非议中却是异常响亮,嘈杂声嘎然而止,足见其威信之高,“这位江姑娘请放心,江盟主德高望重,我们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老夫先前有言,只要能为江幕寒报仇,诛杀萧震天恶贼,我们七大名门便尊他为武林盟主。” 龙一啸看了江玉儿一眼,想从她表情中猜出一些端倪,可她就如一座冰山,永远都是副冷艳冻人的模样。无奈之下,眼光落在了她怀里的清泠宝剑上,“敢问姑娘,这把宝剑从何而来。” 江玉儿将宝剑举过头顶,大大方方走到武台边上,道:“帝王之息,龙血之剑,得清泠者,得天下也。不错,这就是清泠宝剑,也是屠杀我江家满门的证物。” “啊——”又是一阵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空禅大师忽然起身道:“阿弥陀佛,玉儿姑娘此言何意。” 江玉儿恭恭敬敬向方丈行了一礼,哭道:“十天前我于灵盘山学艺期满,回家探望父母,却,却见满地尸体,血流成河,我,我父亲身中数剑奄奄一息,而这宝剑便插在我父亲的身体上,我拔出宝剑寻着地上的血脚印追出数十里,也没追上凶手,求,求大师为我江家做主,呜呜……” 众人见如此美人哭的稀里哗啦,均生出恻隐之心,惋惜不已。 云笑天颇感奇怪,却也猜不出事情的原委,思道:“半月前清泠宝剑明明是被夕月抢走,难道是她杀了江盟主全家?是了,江盟主武功盖世,夕月定是借助清泠宝剑才杀了江幕寒,我答应哑伯他老人家要寻回清泠宝剑,但当着武林群雄的面又怎能公然夺此宝剑。糟了,如此一来,哑伯岂不是落入众口之矢,成为杀害江幕寒的凶手了。” 果然听到空禅大师悲叹一声,愤然道:“阿弥陀佛,一切冤孽老衲也难逃干系,当年老衲奉命诸杀萧震天恶贼,却因一念之仁放虎归山,时隔四十年没想到他又重出江湖,为祸一方,玉儿姑娘,你放心,老衲定会替令尊报仇,萧震天这个恶贼一天不除,武林便一天不得安宁。” 江玉儿收起眼泪,跪地拜揖,“多谢大师垂怜,玉儿感激不尽,只是杀我全家并非萧震天一人所为,还有魔教妖众。” “什么!”听到魔教二字,众人皆是一副惊骇之色。 江玉儿神情激愤,站起身来,将清泠宝剑向天一扬,慷慨激昂道:“众位有所不知,那魔教教主冷藏锋便是萧震天的徒弟,因家父致力于联合正道铲除魔教才遭遇毒手,我江玉儿对天盟誓,今生将贯彻家父遗志,以此剑诸尽魔教妖众,还武林正道常存!” 这一席话说的振奋人心,人人如当头棒喝,想起魔教近年来屡屡屠杀正义人士,心中被压抑许久的怒火被点燃,数千位英雄好汉此刻上下一心,同仇敌忾。 静,死一般的寂静。 “盟主!”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长长的沉默之后,喊声雷动,数千人齐齐向江玉儿拜倒,“江盟主!江盟主……” 云笑天急忙闪身退于武台一角,免得有受礼之嫌。 江玉儿恃剑而立,英气勃发,那是种气质,一种领导万众的气质,一种藐视天下的气质。 云笑天的心灵被震撼了,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王者的气场,竟是如此让人甘心拜服。 帝王之息,龙血之剑,得清泠者,得天下也。 这句话果然不假。 空禅大师右手持杖,左掌竖于胸前,向台下鞠躬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果然是将门虎女,既然大家认同由江玉儿来出任盟主,领导群雄与魔教对抗,老衲倍感欣慰,必当竭力从旁协助,使武林正气常存。” 龙一啸,陆顶风,慕容客三人懊悔不已,可是大势所趋,又兼江玉儿有清泠宝剑在手,少林方丈大师又极力推崇,只得眼睁睁看着盟主之位被他人夺去,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江玉儿登上盟主宝座,接过龙一啸递过来的盟主令牌系于腰间,遥望一眼台下芸芸众人,从那些各异的眼神中,她能读的出服她的人有的是受过江幕寒恩惠的,更多的则是忌于清泠宝剑的威慑,而不服她的人也是大有所在。 若要所有人臣服,须当立威显赫。 江玉儿走下盟主台,双手向天一拱,高声道:“各位,前几日小女无意间拿到一名魔教妖人,今日便交于全天下英雄发落。”说着双手合掌一拍,一个黑布袋被人从房檐上掷下。 江玉儿走过去弯下身子解开布袋,露出一名被缚了手脚,点了穴道的女子,随后又挺直身子,对着数千武林豪杰道:“此妖女便是魔教教主冷藏锋的女儿,冷冰!” 第四十章 恩义绝 “冷冰!”听到这个名字,苍云门众同时一怔,想法却各不相同。 云笑天向那女子看去,见她被五花大绑,嘴巴被布团塞住,一双娇目充满愤恨之意,恶狠狠瞪视着江玉儿,不是冷冰还有谁。 “冷丫头,你,你……”云笑天大步抢出,一把将她从布袋中拖出,解开绳索穴道,看着她惊恐又伤心的眼神,想起之前相处的日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原来冷冰那日与云笑天喝醉之后,被人掳去,关押在地窖内,黑暗中漫无边际,五天的时间对她来说却如五年般漫长,她想到了师父,想到了爹,想到了娘,想到了死,就在万念俱灰时,云笑天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关切的眼神让她心头一搐,眼泪哗哗而下,扑倒在他怀里再也不愿起来。 江玉儿凌厉的目光扫过两人,转身面向尹东升道:“尹掌门,此人是你的爱徒,却与魔教妖女生情,你说,该何处置!” 尹东升满脸怒容缓缓走到云笑天面前,“天儿,为师问你,你先前知不知道她是魔教妖女?” 云笑天轻轻推开冷冰,对上师父严肃的目光,惭愧万分,又回头看看冷冰,只觉得进退维谷。师父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生平最痛恨魔教,恨不得亲手杀光魔教所有人,若应了师父,定会让自己杀了冷冰以表清白。可自己曾经说过交定冷冰这个朋友,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怎可背信弃义,何况冷冰多次帮助自己逢凶化吉,此刻又怎能失义于她。 思虑再三,“扑通”跪在地上,“师父,弟子求你放过冷姑娘,她虽说是魔教中人,可并未滥杀无辜,还请师父网开一面。” 尹东升怒不可遏,“天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与她相识多久便如此袒护于她,趁早迷途知返,为师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云笑天听师父说的如此决绝,跪走几步,拉住尹东升衣角,含泪道:“师父,你从小便教徒儿仁义守信,这位冷姑娘多次相救徒儿,徒儿怎能背信弃义杀害她,还望师父不要为难徒儿。” 冷冰泪光莹莹望着云笑天,心中一股暖流涌起,眼光瞬间温柔许多。 云笑天还欲辩解,陆顶风忽然跳了出来,他与尹东升仇怨颇深,又心胸狭隘最喜记恨,此刻抓住他的把柄又怎能轻易放过,于是大步抢出,道:“想不到啊尹掌门,你教出来的徒弟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前有尹长空想做我的女婿,今天又来一个想做魔教教主的女婿,我看你干脆成全了他们,这样你不就可以与冷藏锋结为亲家了嘛。” “住口!你个卑鄙小人。”云笑天不等师父发威,已从地上一跃而起,抓起佩剑向他刺出。 陆顶风等的就是他发飙而来,趁此机会打压尹东升的锐气,让他以后不敢与自己作对,当下早有准备,唰抽剑在手,施展出生平绝学六十四路凌雨剑法,好在天下英雄面前逞威。 凌雨剑法是长白门的上乘武学,剑出如雨,密而不疏。云笑天的凌云七杀稍有火候,还未全部融会贯通,对阵陆顶风就大显经验不足,何况在内功修为上更是远远不及对方。 陆顶风有意卖弄,手腕一抖,剑光飞掣,在骄阳下更加耀眼,剑尖摇摆不定,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云笑天看的目眩神驰,只觉得无数剑光包围着自己,分不出哪招是虚哪招是实。情急之下,硬着头皮接了二十余招,仍是抵挡不住对方的凌厉攻势。陆顶风一招快过一招,前后之间已不再停顿,招招攻其要害。 云笑天招数被克,被逼的连连后退,直至到了武台边缘,右足已踏空一半,再过几招便会被打下台去,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燃燃而升,电石火花间,他猛然想到凌云七杀中的力破千钧式,积蓄后力,伺机而发,一招破万敌。有了对策,便不再惊慌,忽尔转攻为守,后蓄存力,以拙制巧,慢打慢攻,故意卖出破绽给对方。 陆顶风见他出招迟钝了许多,以为被自己的神威所惧,哈哈一笑,收剑在手,中宫直出,朝他心脏猛刺过去。云笑天瞧准时机,待他长剑递出,力量积蓄完成之际,大喝一声,长剑直劈落地,霍霍然一道冲天剑光徒然而出,将陆顶风击飞出去后,剑势不减直直将武台斩出一道三寸深的裂痕。 “凌云七杀!”所有人为之大惊。 尹东升惊讶之余却是深深的愤怒,“混账!云笑天,你何时拜萧震天为师的!” 云笑天见师父大发雷霆,慌忙跪在地上,“师父,徒弟没有背叛师门,除了你也绝没有拜他人为师。” 其实云笑天当初学凌云七杀时,并不知武林中人如此忌惮此剑法,而对萧震天的了解也少之又少,只是那次从师娘口中得知此人为争夺天下第一,到处比武生事,也不以为意。 “那你从何学到的凌云七杀,萧震天又在何处!” 云笑天不语,他答应过哑伯绝不透露半字,更何况江玉儿的出现,让所有人以为是哑伯杀了江幕寒,如果说出实情便是将哑伯推进了火坑,他云笑天绝不是这种人。 冷冰含泪以望,多次差点冲口而出,却被云笑天坚毅的目光制止。 “好,好,好!”尹东升怒气冲冠,身子摇晃几下,险些站立不住,想起在栖霞镇上偷盗一事,想起前几日当着武林群雄争风吃醋一事,百恨交集,“打今天起,你我师徒缘尽于此,我不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徒弟,你我恩断义绝!”说着将手中佩剑折成两段,狠狠掷于地上。 “师父,徒儿,徒儿决没做出对不起师门的事,还请你收回师命。”云笑天泪如雨下,磕头不止。 数千名围观者冷眼旁观,唯有苍云门众抱团痛哭,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江飞燕也无力阻止,泪光盈盈走到云笑天身边,“天儿,你将萧震天的下落说出来,师娘保证没人敢伤你,好吗?” 云笑天心头一颤,“师娘,弟子不肖,弟子实在有难言之隐,求师娘不要抛下笑天好吗,笑天离开师父师娘,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了,求师父收回成命……” 天音门掌门谢云归一跃而出,厉声喝道:“萧震天在哪里,快说,不然我一掌劈死你。” 龙一啸,慕容客,冲阳道长同时围了过来,逼问道:“你是萧震天的徒弟,快说,萧贼现在何处。” 云笑天对他们丝毫不加理会,仍是不断恳请江飞燕。 江玉儿冷笑一声,“一个是魔教妖女,一个是萧贼徒弟,两人皆是武林之害,今天我就替我江家七十六人的性命讨回公道。” “哈哈哈哈哈,何人如此狂妄,胆敢伤我天龙教众。” 浑厚的声音响彻广场,如平地雷起,贯人耳目。只见一面绣着苍龙的大旗飞出,数百个人影踏风而来,先后散落在广场四处。 冷冰双眼一亮,尖声叫道:“二师父,三师父,四师父,春二姐,我在这里。” 声音未落,四个身影已出现在冷冰前前后后,他们分别是天龙教的青龙掌使春二娘,白虎掌使阎宽,朱雀掌使色通天,玄武掌使鬼风。 第四十一章 天龙教 冷冰见到那四人,顿时从悲伤中转为开心,随后又假装哭泣道:“你们都不要冰儿了,任由冰儿被这些坏蛋欺负,我干脆让他们打死算了。” 四人脸色大变,春二娘上前擦去她的眼泪,温言道:“好妹妹别哭,二姐替你做主。” 色通天啧啧两声,冷冷道:“好徒儿,告诉三师父是谁如此大胆敢欺负于你。” 冷冰气冲冲朝龙一啸几人一指,“不是他们还有谁!” 色通天转过身来,瞪视着龙一啸几人,“好啊,敢欺负我徒儿,该打!”一道鬼影闪过,只见到地上黑影倏晃,“啪啪啪啪啪”五声清响,江玉儿,龙一啸,慕容客,谢云归,冲阳道长五人脸上皆已红肿,清晰的浮现出五根指印。 所有人大为惊讶,这五人的武功何等之高,此刻却丝毫没有还手余地,竟是实实的挨上了这一耳光,若不是对手身法奇快又怎能做到。 色通天亮出一手,向冷冰讨好道:“好徒儿,你看这样解气吗?” 冷冰撇撇嘴,撒娇道:“这哪够,当初徒儿被他们抓住,把我关在黑屋里又打又骂,我险些见不到几位师父了,呜呜呜呜呜” 春二娘掣起双刀,呼呼一转,“妹妹你说,是谁打骂你的,老娘这便砍去他双手。” 冷冰向江玉儿恶狠狠瞪去,“是她!” 春二娘正欲出手,武台上十数位掌门领袖齐齐聚拢,将魔教五人压制住,人多胆气壮,龙一啸向前一步,冷哼一声道:“今日是我等武林中人选举盟主的日子,就凭你们几个魔教妖人也敢寻上门来,真是自寻死路。” “是谁要寻我天龙教晦气的,站出来!”一阵狂风吹来,十余人跃上武台,并成一排与龙一啸一方形成对峙。 “爹!各位叔叔!你们终于来了。”冷冰一脸兴奋扑到为首一人怀中。 那人正是魔教教主冷藏锋,他眉头一皱,带有三分怨气道:“冰儿,你这次偷跑出来害的教中弟子好找,以后不许这般任性胡闹了。” 冷冰嗔道:“爹呀,你还说女儿,你天天就知道练功,可有管过女儿,女儿被这些坏人欺负的时候,你怎么不来找我,还不如让女儿死了算了,哼。” “阿弥陀佛!”空禅大师打断冷藏锋父女两人的谈话,“原来是魔教教主,右宗主,四位掌使,八位长老大驾,正好于今日,我们也该清清旧账了。” 冷藏锋泰然出列,与空禅大师凛然相望,“好,多年来我天龙教被你们污蔑为魔教,教中弟子死在你们手下的不计其数,也是时候向你们讨个说法了。” 空禅大师道:“今天是我们选举盟主的大日子,本不应徒增杀戮,但江幕寒的死不得不报,不如这样,我们双方比试三场,若你们胜了,便放你们下山,若我们胜了,就烦劳交出萧震天这个恶贼。” 冷藏锋哈哈大笑,“萧震天曾经与我有过三年的师徒之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莫说我不知道他的下落,就是知道也决不会相告。我天龙教一向任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凭你们也拦的住?” 龙一啸喝道:“大胆狂徒,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在座的数千英雄中哪一位不是身怀绝技武功高强,就你魔教区区数百人也敢妄自尊大。” 单无泪接言道:“人多又能怎样,我片刻便可教他们跪地投降。” 龙一啸道:“好啊,我倒要瞧瞧你有何本事,能让这数千英雄跪地求饶。” 单无泪轻佻的眼光一闪,手中一面令旗飞出,顿时广场中哨声四起,散落在各处的数百名天龙教众,同时掏出一包粉末扬天一洒,白烟滚滚,数千人瞬间被浓浓的白烟笼罩,茫茫一片,不可视物。 武台上众人被魔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惊愕的看着台下四处弥漫的白烟,只听得到处都是呻吟挣扎声,似恐惧似悲愤,似哭泣似嚎笑,各种声音连成一片,如鬼市般阴森恐怖。 空禅大师双目圆瞪,怒从心发,“我佛慈悲,孽障,你做了什么!” 单无泪冷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让你们吃点苦头,知道我天龙教不是好惹的。中了蛾尸粉的人,气血翻腾,经脉逆流,全身瘫软无力,如百蚁噬心,生不如死。” 龙一啸怒道:“混账,快交出解药。” 单无泪道:“想要解药就看你们的本事了,龙庄主现在你看,是谁人多。” 龙一啸无言以对,众人相视一眼,望着台下痛苦不堪的众人,摇头叹气,对于天龙教的阴毒狠辣却是束手无策。 云笑天心系尹梦瑶安危,欲要冲下台去,却被冷冰一把拉住,“你放心,你师妹他们不会有事的。” 冷藏锋双眼扫过江玉儿手中的清泠宝剑,高声道:“好,老夫应你之约比试三场,不过这赌约要改一改。” “你说,赌什么!” “若我们赢了就交出清泠宝剑,若你们赢了,解药自当双手奉上。” 江玉儿自然不愿意,正想反驳几句,被空禅大师制止,“好,一言为定,还望冷教主遵守诺言。” 冷藏锋冷冷道:“老夫说话一向算数,从未食言。” 冷冰趁双方交涉的空档,偷偷将云笑天拉到一边,深情望着他道:“大头,瞧不出你还如此讲义气嘛,好吧,看在你待我这般好的份上,以后我不对你凶啦。” 云笑天哪有心情顾这些,他一心牵挂着被逐出师门一事,从此再也不能受师父师娘教诲,不能与师兄弟们秉烛夜谈,更不能与小师妹玩闹嬉戏。 想到小师妹,他阴郁的脸色更加悲楚,想起那晚大石上她优美的舞姿,想起那晚同住一间客栈她动人的睡影,想起寻龙谷舍命为自己挡下一掌,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而下,却是对冷冰的话一句也听不到心里。 冷冰瞧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已猜到原委,看他这般难过,不好再说什么,默默站在他旁边。 第四十二章 神威凛 第一场比武,由冷藏锋对阵空禅大师。 两人先后道了声“请”摆出阵势。冷藏锋马步深蹲,左手成掌向前虚探右手成爪斜上后仰,乃是苍龙心诀中的出手式,同时提气收腹,调匀气息,稳稳站牢,如一座石雕矗立于武台之上,雷打不动。 “好功夫!”空禅大师忍不住暗赞一句,习武之人眼光最刁,有没有真功夫单从一个马步便可洞悉。瞧出对方来势汹涌,不敢大意,手中禅杖向上一抛,落地后深深插进地面。同时右手成掌竖于胸前,左手微曲,两脚稍分,丹田中一股真气游走,乃是少阳神功的运气之法。 冷藏锋先发制人,左手虚晃,右手化掌倏然拍出,掌力所至劲风疾走。空禅大师左足后蹬,身子向前倾倒,右掌长长递出。 两人掌力刚刚相触便同时收力回撤,这一掌均是试探内力深浅。两人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已佩服对方武功了得。 若论修为,空禅大师自然胜上一筹,只是年事已高,精力衰减,手脚方面不似年轻时灵活。而冷藏锋人在中年,精力盈沛,又兼修习苍龙心诀多年,内功深厚,两人一时也难分上下。 冷藏锋一掌击空,不待收手,忽尔化爪连续攻出,这一式变化极快,如闪电过隙,众人皆是一怔,思虑若换成自己恐怕难以躲过此招。空禅大师瞧出他出掌之中藏有后招,虽有惊讶也是反应极快,身子一侧,双掌一带一撩,将他爪力化解,同时向后跃开。 云笑天看的神驰目眩,自思道:“两人武功可谓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每一招劲力十足,看似简单的一掌却蕴含了上乘内功武学,要是这么随随便便打自己一掌,这条小命恐怕早就没了,我只是在剑法上偶得哑伯指点,才可以与那些前辈争一时长短,若论起拳脚功夫,那真是差的太远。武学之道如浩瀚烟海,而我原是其中的一叶扁舟。” 冷冰抬头间猛然见他一脸严肃的看着台上两人的比武,甜美一笑,“羡慕吧,我爹爹神功盖世,想学的话我可以求爹爹传你。” 云笑天白她一眼不加理会,又专注看着台上的比武。冷冰本是想借说话减轻他心里痛苦,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恨恨道:“以后别来理我啦。” 武台上,两人片刻间已拆解了四十余招,冷藏锋越战越勇,每一招极尽刚猛,大掌劈出如开山重斧,威力惊人。反观空禅大师,似有精力不支的迹象,动作逐渐迟缓,不断后退。龙一啸等人暗捏一把冷汗,叫苦不止。 空禅大师被逼入角落,忽然收掌不攻,瞧准他门户大开之际,将全身真力汇于两指上,朝对方谭中穴倏然点出。冷藏锋大惊之下,急忙侧身闪躲,却为时已晚,空禅大师两指已点在他胸口,一股刚猛的劲道将他震飞出去。 冷藏锋落地后强忍剧痛,大喝一声,双掌回撤,丹田收气,只见一阵狂风萦绕在身边,吹动衣角颤动不止。 江玉儿脸色一变,突然叫道:“大师小心,他要出绝招了。” 众人皆是惊骇,就连魔教徒众也从未见过教主如此强大的戾气。 冷藏锋聚气片刻,仰天猛出一掌,使出一招“苍龙出渊”,瞬间狂风大作,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天而起,无形中形成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呼啸怒吼。 空禅大师不料他中招之后仍会如此凶猛,大为吃惊,慌忙凝息闭气,真气周游全身,使出一招“金身护体”,周身紫光大盛,俨如一位庄严的金佛,神威凛凛。 巨龙呼哧而出,直直冲向空禅大师。众人一阵惊呼,云笑天更是惊诧万分,抓住冷冰的手,恳求道:“冷姑娘,快让你爹住手,不然,不然大师会被你爹打死的。” 冷冰一撇头,“我说过不理你啦!”她脸上虽不在乎心中却也十分担忧,但比武之中招式收发全凭心境,又怎会听从外人劝阻,当下睁大眼睛瞧着空禅大师,默默祈祷他能躲开这一掌。 许久,掌风停歇,冷藏风收掌而立,此招“苍龙出渊”威力极大,却也极耗真气,适才中招后,一时怒火攻心收掌不住使出此招,就如积蓄的洪水突然爆发,势不可挡。此刻平静下来,只觉体内的真气被抽干一样,身子轻盈飘忽,倘若对方突发袭击,一招也难以挨过。 空禅大师保持双掌平推的姿势,岿然不动,便如化为一座石像。良久后,渐渐收拢心神,道了句“阿弥陀佛”直起腰来,脸上表情扭曲,似是在强忍痛楚,“苍龙心诀果然不同凡响,老衲佩服。” 龙一啸等人见他没事长长出了口气,冷藏锋颇感震惊,对方居然硬接下自己这招,还能谈吐自若,内功之深可见以达化境,“方丈大师修为极深,老夫佩服。” 适才一招两人均拼尽实力,此刻再要过手却是使不出半分力气,默默对视一番,冷藏锋道:“大师还要打吗?” 空禅大师道:“施主武功盖世,再打下去也是徒费力气,不用再比了。” 冷藏锋道:“那这一局算平局如何。” 空禅大师点头道:“如此甚好,他日有缘老衲再行领会冷教主的高招。” 两人心照不宣,退回各方阵营。单无泪迎上去低声道:“那秃驴明明已经招架不住,教主为何不趁此机会除去心腹大患。” 冷藏锋森然道:“右宗使不必多言。”也不拿正眼看他,径直走回。冷冰笑盈盈上前挽住他的臂弯,冷藏锋眉头一皱,表情顿现痛苦之色,“爹爹,你受伤了。” 春二娘轻轻嘘了声,取出一颗紫色药丸给他服下。 另一面,龙一啸恨恨道:“真是可惜了,大师只要再出一招便可将那贼首击毙。那么这第二局,谁愿意出场。” 众人互望一眼,争抢着要杀敌立威。这十数人皆是显赫一方的武林好手,大敌当前没有一个退缩。 江玉儿一声清肃,凛凛然走了出去,“诸位无需再争,为父报仇是我的职责,让我取了他们的人头来祭奠我父在天之灵。” 天龙教一方,单无泪正要出场,春二娘一步当先,跃进场中,“就让老娘来会会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