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仙歌》 第三章 诸相之恶 管元盛一手握着密布黑色夔纹却有着幽幽光泽的剑鞘,深沉的质感无言吐露着沧桑,可见剑鞘纹理应是费了雕刻师不少的功夫。这剑鞘修长,略微有些弯曲,并无其他坠饰,甚是简洁。 这只是一柄仿古的长剑,仿的乃是瀛洲名将源稚切的佩刀,源稚切曾用此剑斩杀无数,最后因犯上而被赐死,后人仿制此剑并在剑鞘上刻上夔纹,夔乃是至霸之物,用以镇压其暴,除了夔纹,剑鞘依旧保留了简洁的特性。 这剑本属不祥,但是后世之人认为此剑背负犯上之名,用之示下,可以警醒之,而且仿品上夔纹也非一般人能够佩戴,是故有不少权重之人争相佩戴,成就一段浮华之风。 管元盛带着这柄剑,正是彰显着刺史之子应有的地位,高贵而内敛,其中不无提醒姬枫要懂得敬上的意味。管元盛另外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按住剑柄,手掌上被硌得铁青,手臂也是青筋毕露。 这样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脸上留着调笑的笑意,若是姑娘见了难免害羞,但是姬枫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管元盛凭着身份受的约束少,在广桦城的恶名不小,但是在剑术之上的修行却并不姬枫逊色多少。 管元盛如今使得的正是‘拔剑式’,这剑术乃是名剑门副门主邵安的绝技,出剑之时快的看不见痕迹,如燕鸟南归,不见来踪,外人故称邵安为‘拔剑士’。姬枫的师傅萧毅虽然也被称为‘饮雪士’,但是名声比其邵安却是远远不如的。 管元盛是邵安的弟子,‘拔剑式’也是其最擅长的剑招,以单手按压剑柄,凭借剑身与微微弯曲的剑鞘产生的反弹力道加快出剑的速度,这一剑最强的时候,便是长剑出鞘的一瞬。 在管元盛身旁还立着两人,其中一人是肖桀,他比起两年前可是收敛了不少,若说两年前的他是只会疯叫的野狗,如今的他则是藏起利齿,收起尖爪,冷静得像狡猾的豺狼。 肖桀用的是长枪,用枪的弟子在名剑门不多,因为擅长使枪的剑师不多,不过肖桀学的却不差,凭着他凶狠的性子,霸道的枪极是适合他。此时众弟子剑法的造诣尚浅,肖桀枪法的粗浅也未能突显,更是占着枪长的优势,在与其他弟子的比试中赢多输少。 在管元盛另外一侧的少年则是孟巡,此人的父辈也是广桦城的豪绅,他使得也是长剑,剑术倒也中规中矩,他与肖桀不同,并不是管元盛的手下,大概可以归为管元盛的狗肉朋友一类。 姬枫紧紧握住腰中的剑站在三人的面前纹丝不动,这三人与他单打独斗,姬枫还有些胜算,三人若是一起上的话,他便是半分的胜算也无。 姬枫并不是怕输,两年前他已经输掉所有的尊严了,只剩最后一丝倔强苟延残喘,一个乞丐是不会害怕被抢钱的。现在的情况和两年前何其相似,回头都只剩绝望! 在萧毅这学剑的两年间,姬枫不是不想反抗管元盛,不是不想将尊严一片片都夺回来,但是萧毅跟他说过,加入他的门下要守一个规矩,这个规矩叫‘忍耐’。 萧毅并未向他解释过什么叫忍耐,也没有告诉姬枫对管元盛出手是否便是破了规矩。但是姬枫不敢尝试,哪怕是那规矩的边缘,他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触及。姬枫真正抓在手里的东西很少,萧毅大概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姬枫低着头思量着该不该出手,出手未必会赢,而且一旦出手便可能会触碰萧毅留的规矩,而不出手,也许只是被揍一顿。 管元盛很有些得意,他很享受这种欣赏猎物在笼中挣扎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尤其是像姬枫如此倔强的猎物。 姬枫想着慢慢松开了‘饮血’,被揍一顿也许比被萧毅驱逐更好一些,然而当姬枫放开‘饮血’的瞬间,突然想起萧毅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男人的手只需握住剑便可以了!” 那句话在那个夜里是那么清晰,清晰地将自己的鲜血点燃。既然握剑便可以了,而剑又是杀人的利器,那又该畏惧什么,忍耐什么,姬枫虽然还想不出忍耐什么,不过肯定不是管元盛这个人。 想通了这些,姬枫重新握住‘饮血’,而且握得更紧了,缠在剑柄上的灰色绷带都绷得笔直,似乎随时都会绷断。 姬枫再次抬头,直视三人,眼中锐利的可怕,管元盛惊讶为何姬枫的眼神变化如此之大,锐利的让人不敢直视。他突然想起来,两年前的傍晚,姬枫也是这样看着他,眼中似乎有东西就要跃出,那必将是要震惊世人的东西。 广桦城城门口的几条街安静的让人不安,酒肆之中的人虽不敢吵闹,但是却都悄悄张望着,其中有个流浪的画家,看见了这一幕,便画了下来,并取名“少年拔剑图”。 这图一直流传着,直到后世一个复姓端木的侯爷见到了这幅图,不顾礼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舞足蹈,直呼神迹,并行跪拜之礼。 拥有此画的主人欲用三十个金铢出售,但这位侯爷却执意用十万金铢将之购回,却仍觉太便宜,又送原主十车珠宝,运送金银的马车轧过原物主门前的青石路,留下的车辙印足有数寸,几年后仍未踏平。 端木侯爷得了此画,以金丝楠木装裱,水胆玛瑙研磨为之补色,并悬之于高殿之上。为了一观此画,必先沐浴而冠,三遍乃止,以示郑重,并称此画乃是“诸相之恶”。 某次赏画,端木侯爷询问门客对此画可有什么见解,这些门客都是名冠古今,学富五车的贤士,赏画虽不擅长,却也有自己的见解,可见此画,诸多手法皆是平平,意境也是粗浅,实在不知此画妙在何处,更是不知侯爷将此画取名“诸相之恶”为何意。 半晌之后,乃有门客斗胆指着画中的三人答道: “此三人者,未及弱冠,杀性过盛,领头者,乃犯恃强凌弱之恶,左侧一人犯助纣为虐之恶,右侧之人犯为富不仁之恶。” 端木却摇摇头:“此三人者皆是小恶矣,不足为道,与三人对立的这人,眼中所含的才是真正的恶,那是颠覆众生的恶。” 姬枫看向三人的时候,黑色的瞳孔仿佛要吞噬一切。姬枫的双眸宛如一潭死寂的泉水,愁绪浓的化不开,突然有一颗石子落进潭中,细密的波纹层层漾开,漾开的水纹之中凭空添了几分颜色,有几幅画似乎在这潭水中若隐若现。 此时姬枫的脑海中浮现出三个场景,其中一人六七岁的年景,依稀能够分辨出是肖桀的模样,他身上有不少的伤痕,正窝在墙角低声啜泣,旁边一个满是酒气的中年男子在大声咒骂,手中还握着鞭子,一个满脸焦急的妇人怨骂着想拉住这中年男子,却徒劳无功。 这应是肖桀印象极为深刻的画面,他凶狠的性子怕与其父的脾性不无关系,到如今虽有收敛,骨子中的凶性格依旧存在。 另一副画面则是,管元盛身着名剑门的服饰,一遍遍地练习着拔刀的动作,副门主邵安站在一旁指正着,紧皱着的眉头始终不曾松开,严厉的语气并没有因为管元盛的身份而稍有宽容。 管元盛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学习剑术的时候却异常沉稳,剑术与姬枫不分伯仲不无道理,姬枫也从来没有敢轻视过他。 至于从孟巡眼中看的则是与其母谈心的画面,孟巡的家事,姬枫也略有耳闻,孟巡的母亲在孟家只是个小妾,如今风韵稍逊更不得宠,但是在孟巡眼里,似乎亲近母亲远胜其父。 待姬枫眼中荡起的涟漪平静下来,姬枫已然向三人冲来,与其被三人围攻,倒不如先出手反而胜算更大。 管元盛微微一惊,但是立马冷静下来,冷笑更盛,他对姬枫也没有放松过戒备,若是姬枫这样就想打他个措手不及,可就是失算了。‘拔剑式’的威力只在出剑的刹那,而他起手式早已站定,剑随时可以出鞘。 冲出三步后,姬枫将腰间的‘饮血’握在手心,‘饮血’出鞘的一刹,仿佛鹰啼马嘶,姬枫知道那是鲜血沸腾的声音,萧毅早就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人,能够在刀剑间舞蹈的人。 对方三人,最先攻到自己定然是肖桀的长枪。一手定枪尾,一手握枪身,以枪尾为圆心,枪头所画之圆皆是枪的领域,这范围远胜剑所能笼罩的区域,这也是长枪的优势,在剑砍在你身上之前,长枪便能刺穿对方的心脏。 肖桀左脚脚尖轻垫,轻浮如低飞之燕,右脚立定,稳固似磐石,枪之所指正是姬枫的心脏。不过姬枫与肖桀交手也不是一次,肖桀的架势虽不错,但枪头依旧不稳,姬枫甚至能看清枪头轻微摆动所勾勒的痕迹。 使枪最重要的便是枪头要稳,那才是枪的魂。萧毅曾与姬枫说过极其霸道之枪法‘虎啸’,使枪者全身肌肉都会紧绷,只为迸发的一瞬,这一枪快的几乎连使枪者都难以把握,必须在出枪前将目标锁定。 而且枪头丝毫的摇晃便会导致出枪后极大的偏差,常有说书人称舞枪者喜欢饮酒,狂放之极,萧毅对此是很不以为然的。 因为酒多饮,手便容易抖,对使这种霸道之极的枪法是绝对致命的。至少萧毅那会‘虎啸’枪法的半个朋友,身上带的并不是酒,而是一种名为‘苦杏果’的浆果制的饮料。 这饮料并无半分酒味,有的只是辣椒般的辛辣,不过味道比之辣椒更甚,唯有如此方能激起肌肉中的力道。吃了这种浆果,脸也会通红,不过不是酒醉,萧毅说喝过一口,味道并不好。 肖桀的枪头晃的越厉害,姬枫的胜算便越大,姬枫将肖桀枪头所能笼罩的范围丈量一遍,深深刻在脑海中。 在冲到肖桀身前的时候,姬枫猛然一脚踏进肖桀的所能攻击的范围内,这一脚踏下,力道当真不小,石板路上都荡起一层青灰,姬枫也不轻松,麻木感瞬间布满脚掌,这疼痛感可不会比当初肖桀一脚踩自己的膝盖上少。 第四章 尘公子 尘公子 姬枫这一脚并无向上的力道,只为止住向前的步伐。在姬枫一顿的刹那,肖桀手中的长枪猛然刺来,但是姬枫速度太快,这一刺的难度并不低,反而是姬枫躲避要来的容易。 在长枪刺到身上之前,姬枫微微侧身,这样细微的动作实在危险至极,姬枫来时冲势未消,借着这股力道作出大幅度的动作躲避长枪本应是最合适的,长枪虽霸道,但是灵活较剑逊色不少,很难改变已定的枪势追上大动作的姬枫。 但是姬枫这么小幅度的侧身,却极有可能被长枪刺中,所以姬枫是在赌,从他猛然踏下的那一脚开始,便开始赌了。 姬枫其实是不敢有大的躲避动作,因为比起肖桀,他更忌惮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管元盛,姬枫一旦失去对身体的掌控,管元盛的‘拔剑式’那才是真的避无可避。 长枪擦着姬枫左臂的衣袖刺过,姬枫左臂之上传来一丝刺痛,那是划破血肉的感觉,不过这一枪,肖桀应该也未尽全力,他们本意是教训姬枫一番,但未必一来就下死手,只是没有想到姬枫会率先出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肖桀有所保留,姬枫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是以一敌三,任何细微的失误都是致命的。鲜明的痛觉却让姬枫的鲜血沸腾起来,但是姬枫的头脑却更加冷静下来。 两年之中,萧毅教姬枫最多的不是剑法,而是破绽,各种兵器的破绽,剑法的破绽,萧毅对除剑以为的各种兵器虽不精通,但都有涉猎,他将这些破绽展现给姬枫,让姬枫在片刻间找出其中的破绽。 霸道枪法最大的破绽便是刺出的刹那不能改变枪势,姬枫忙用‘饮血’扶上长枪,剑刃与枪身摩擦发出‘嗤嗤’的声响,‘饮血’飞快地向肖桀身前划去。 肖桀大惊,打蛇随棍上,姬枫转瞬间便已缠上自己的长枪,迅疾如斯,自己的枪法虽不高明,但是迎向锋利的枪头,任谁都会心生畏惧,姬枫却怡然不惧,胆大心细至此。 “嗡”地一声,管元盛的长剑已然出鞘,这声音是长剑与弯曲剑鞘反弹震荡发出的。拔剑式也需要极稳的手法,在出手的刹那更是不能有丝毫的犹豫,而且拔剑式最擅长的就是对付率先对自己出手的人,因为如此方能更好的观察对方的破绽。 其实萧毅想教姬枫的东西和管元盛的拔剑术很像,只是拔剑式是在自己极静的情况下寻找行动中人的破绽,但是姬枫所学的是在极动中寻找破绽,不拘泥形式,难度也不是拔剑式所能比的。 姬枫听到这声剑鸣,知管元盛终于出手了,心中却是一喜,整个身体猛然下沉,这个动作是如此的突兀,仿佛姬枫已被长枪刺中轰然倒下,其实只是姬枫借着一踏之力顺势做出的动作。 姬枫是在赌,赌他之前脑海中看到的东西是对的。 方才姬枫脑海中闪过一道画面,便是管元盛练习拔剑式的场景,姬枫在脑海中整整观察管元盛练习拔剑式六十三次,虽然每次的轨迹略有不同,但是都在追求一道致命的弧度,这一道弧度始于左腰之上三寸,止于右臂之上九寸,这一剑若是能够击中敌人,便可精准地划过敌人的心脏。 因为管元盛的剑只有四尺,比肖桀六尺的七枪少了三尺,这三尺的范围内,姬枫只需担心肖桀的枪,可一旦过了这三尺进入管元盛的攻击范围,管元盛肯定会在自己躲避肖桀长枪的时候来攻击自己,因为这时姬枫受了肖桀的牵制,是破绽最大的时候。 不过姬枫这猛然得下沉却让管元盛一剑划空,长剑沿着姬枫的脊背悄然而过,那种剑身冰冷的触觉姬枫很熟悉,他本就是在刀剑间舞蹈的人。 姬枫的‘饮血’在接触到肖桀的双臂前突然跃起转而向管元盛刺去,肖桀被姬枫的变化吓坏了,忙松开了手中的枪。管元盛见到姬枫刺来的一剑,忙收腹,他拔剑式刚用出,一瞬间的气势瞬间迸发待罄,恰是最柔弱的时候,甚至不能操控身体向后退,只是收腹妄图逃过这一剑。 眼见姬枫手中的‘饮血’就要划过管元盛,但是在这个时候姬枫却犹豫了,犹豫是所有剑士的大忌。姬枫知道这一剑肯定能刺中管元盛,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自己出手教训管元盛也许没有触犯萧毅规矩,但是杀了管元盛,这可是了不得大事,这也是萧毅绝对无法容忍的,而且杀了管元盛,自己即使逃走,但是爷爷却逃不走,姬枫不能想象一个孤单的老人还要受牢狱之苦。 这一丝的犹豫却让姬枫这一剑划空,姬枫本就立足不稳,又强行扭转身体两次,饶是姬枫对身体操纵远胜其他人,但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 率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肖桀,松开了枪的他,却趁着此时在身后踹了姬枫一脚,因这一脚姬枫彻底摔出,摔出的刹那,姬枫忙于左手扶地,但是依旧没能够控制身形,反倒是让左手受了不小的伤。 这时上来的是孟巡,方才对付姬枫的时候,他着实有些始料未及,但是如今姬枫已经输了,怎能不显示自己能力,直接一脚踢掉了手中的‘饮血’。 管元盛好一会才从方才的惊恐中恢复出来,他明明感受觉得姬枫那一剑能够刺到自己,但是最后却收了手,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恼羞成怒,转而狠狠地击打姬枫发泄自己的怒气。 姬枫能估摸着自己的左手臂可能有些脱臼,身上的也疼的厉害,连怀中原本给爷爷下酒的槐花糕也被压扁了,不过虽然伏在地上,但姬枫依旧一声不哼。 周围街边的酒肆之中也有些人看到这场面,但是却没人敢出言,因为他们都认识管元盛是刺史的儿子,自古便是民不与官斗,他们只能这样沉默着。 这时候城门口突然驶来一辆马车,这辆马车是很不合时宜的,因为此时城门口的大街早就被管元盛给戒严了,马车也不敢往这来。 这辆马车有些老旧,车架上的一些木头有些潮,显然有些年头,镂刻着的花纹却不一般,弯曲着隐去,透露着一股沧桑的味道,这辆马车前方的铜铃响着,在街上分外的清明. 驾驭马车的老者戴着一个低低的斗笠,握着缰绳的手黝黑,却有着精壮的肌肉,看见城门口的气氛显然觉出异常,虽无动作,但是眼中的神光却端的骇人。 车上探出两个少年的头,想是一览广桦城的风貌,不过长街空旷,只有管元盛三人在欺辱姬枫,少年中年纪较小的满脸的漠然,只有些微被扰了雅兴的不满,便是这不满稍有流露便收敛起来。 而年级稍大的少年,看到这场景当即皱眉,此时的姬枫甚是落魄,倒在地上仅用右手稍作抵挡,名剑门的衣裳沾染灰尘,比之一般的衣物仍有不如,活脱一幅乞丐的模样。 不过少年却看出姬枫决计不是乞丐,姬枫咬紧牙尖忍受着痛楚,但眼神依旧明亮,并不是受尽苦楚的悲戚,亦不是无法自抑的暴怒,那是平静的愤怒。似乎是见识了十八层地狱的绝境,再回人间,何处不仙境的轻蔑,这不该是少年该有的眼神。 马车上的少年见不惯这样的恃强凌弱,但是毕竟身处异乡,他本不该多管闲事的,可是姬枫的眼神实在太像他的叔叔了,当初景行叔叔面对三十三个金吾卫的时候也是这般,平静无比,愤怒皆深藏。 看见管元盛又要用剑鞘击打姬枫,少年不由叫道: “徐老,停车。” 车夫听到了少年的话,微微叹了一口气,但是依旧猛地拉住了缰绳,黑色大马长嘶了一声才慢慢停下,这一声嘶鸣可是嘹亮的紧,比起一般的马无奈的长嘶,这匹马的鸣叫反而像是不满的发泄。 如此神骏的马其实并不多见,好马大多产自白琮山,其中最好的马又称黑骊,黑骊能够日行千里,富贵人家以有一匹黑骊为荣,但是让它拉马车显然是有些屈尊。 黑骊慢慢停了脚步,方停稳,少年便从马车跳了下来,赶到管元盛的身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少年对管元盛质问道。 “多管闲事?”管元盛在广桦城这么久可从来没有听见有人敢对他这么说。 “三个人欺负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哼,你若是想出头,不妨一起上。”管元盛见少年不像是练功的人,是故嘲讽道。 少年并不搭理管元盛,伸手便要去扶姬枫,管元盛那能容忍如此,刻着夔纹的剑鞘便向少年打去,少年忙用手臂挡下,这一击便打在少年的手臂之上。 少年的手臂立马出现一道青痕,身体也是踉跄退了数步,这一击管元盛倒没有出重手,不过已经是超出少年的承受力了,管元盛一收回剑鞘,少年却又不屈不挠地走了上来。 见少年还不退开,管元盛颇有些不耐烦,剑鞘又要劈出,却在半空中被人挡下,竟是那位车夫, “当街凌辱他人已经是大恶,还要对尘公子出手,实在无礼。” 管元盛手中的剑鞘被车夫握在手中,他几度发力却也挣脱不了,这车夫当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管元盛松开手中的剑鞘举起长剑向这人刺去,不过这在车夫眼里简直如同儿戏,只见车夫将剑鞘猛的一抖,剑鞘竟如鞭子一般,猛的划过一道残影,抽在管元盛的手臂之上,这一击的位置竟然与管元盛击打在少年手臂上的位置无异,管元盛疼地松开了手,手中的长剑应声落地。 这时候街上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虎虎生风,从街上竟然涌出数队校尉,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士兵,难怪管元盛能够将城门口隔离,原来是这些士兵,如此的话,姬枫便是杀了管元盛也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的。 校尉将数人团团围住,但是被围在中间的数人却没有一人慌张,管元盛对姬枫不屑动用士兵的力量,但是对付这几个人却是不妨,有了这些士兵,管元盛的气势又鼓了起来。 “叫你多管闲事,在广桦城可是我说了算。” 第七章 明远寺 管元盛和肖桀两人左臂缠着纱布在名剑门中整整半月,便是姬枫沉默的性子,看见这缠着白纱的两人聚在一起私语也觉好笑。 两人半月间也没有再找过姬枫的麻烦,一是因为自己的伤得比姬枫还重,怕是讨不了好,二则是对萧毅的畏惧。半月前完败的副门主曾找过门主,不过此事却被荀承允强行压了下去,在门主心中两人地位孰轻孰重,轻易可知。 又几日,名剑门中来了一个新的弟子,这人姬枫却是认识的,正是百里归尘的弟弟百里归海,不过姬枫对其并无太好的观感,因为那日他在马车俯视的眼神与管元盛无异。 虽是新来的弟子,但是百里归海却丝毫不怯,面对其他弟子,言辞文雅,举止有礼,一看便知是出自家教严苛的世家。与姬枫刚进名剑门截然不同,不言不语,粗鲁似未受教化之人。 不过百里归海的举止也让一部分弟子望而却步,让众弟子生出难以高攀之感,倒是管元盛与百里归海很快交谈起来,毫无芥蒂,前些日子百里归尘在城门口护住姬枫对抗他的事似乎不曾发生。 倒不是管元盛心宽如此,而是管元盛特意向其父管浦询问过,不过他的父亲管浦似乎对将要赴任的太守并不在意,因为据管浦所了解,新来的太守百里景业并不是升迁而来,而是贬谪而来。 广桦城虽是风景不错的地界,但向来不是政士想来的地方,这里离京城云华城实在是太偏远了,百里景业从京城数次贬谪最后到了此处,可见其罪过之大,也亦可知他如今是如何不得宠。 既然如此,百里景业在广桦城如何斗得过自己,而且管浦也有自己的打算,在广桦城并不与百里景业撕破脸皮,但是对外却要与百里景业划清界限,因为朝中敌视百里景业的人不少,管浦自然不想让百里景业耽搁了自己的前途。 管元盛听了父亲的话,对这两位新来太守公子更不以为意,对百里归海尚能敷衍些话,但是对百里归尘却摆不出好脸色。 百里归尘看见管元盛左手被石灰固定挂在胸前,却依旧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看着自己,颇觉好笑,不过他倒是不在乎,毕竟他不加入门派,只要管元盛不为难自己的弟弟便罢。 百里归尘在名剑门中张望了几眼,发现了姬枫,他的心才欢喜起来,当日姬枫的眼神实在像极他的景行叔叔,是故他对姬枫也不由亲近起来。 当初姬枫在城门口被管元盛欺凌,夜里又留宿城中,百里归尘以为姬枫是城中流浪的人,不过他后来几番寻找却没有寻到方作罢。 今日陪着弟弟来名剑门,看见名剑门中弟子服饰与姬枫当日的服饰相同,才知姬枫也是名剑中的人,不过这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名剑门是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存在,有仙师为背景,便是当今的陛下也不敢对仙师有丝毫的不敬。他的父亲遭到贬谪,让弟弟加入名剑门也有此安排,若是弟弟受到了仙师的垂青,即使是朝堂也不敢对他们家中如何,不过名剑门中相争如此之凶,倒是他不曾想到的。 姬枫也看到了百里归尘,心中微微有些喜悦,只不过脸上却没有显露半分,在广桦城中他认识的人也唯有萧毅,不过那天晚上,百里归尘说他们已经勉强可以算朋友了,那么他们真的就可以算朋友了吧。 “你是名剑门的弟子呀?”百里归尘走到姬枫身旁问道。 “是的。” “我的弟弟也要加入名剑门了,能否帮忙照顾下?” “不能。”姬枫拒绝了,作为的太守的儿子,在名剑门想必会混的风生水起,而且百里归海显然不是与自己同一路人。 “……”百里归尘没有想到姬枫拒绝的这么快,一时也不知怎么接话。 “你也加入名剑门么?”姬枫也知自己的话有些伤人,但是百里归尘曾帮过自己,不好如此生分,便又问了一句。 “不了,我的身体不好,不适合学剑的”百里归尘说出来似乎并无多大伤感,反而有一种宿命的味道。 “学武有强身健体之效,体弱者习武对身体大有裨益。”萧毅慢悠悠朝姬枫两人走过来说道,广桦城的幕幕他都看在眼里,自然也知道姬枫为何没有将百里归尘拒之千里外。 “在下的父母不会同意的。”百里归尘婉拒。 “哈哈…。”萧毅轻笑两声。 姬枫不解其意,转头看向百里归尘,百里归尘也未解释。 “话说广桦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百里归尘向姬枫问道。 “有不少有趣的地方,比之京城怕也不差。”萧毅知姬枫对广桦城知之不多,便自顾接话道。 “能否带我去游览一番。” 以百里归尘太守之子的地位,请个当地的向导自然不是问题,只是有时观赏倒不都看的风景。 号称“小东华山”的昆山,高绝、奇绝、险绝,世称“昆山归来不看山”,乃是名副其实的小仙山,可是游过昆山的百里归尘却不觉如何,许是曾答应要亲自带他游览昆山的百里景行叔叔不曾陪他的缘故。 姬枫有些为难,名剑门中的规矩很严,并不允许弟子请假,否则管元盛不会断了左臂依旧来名剑门修习。 “就当去养养左手,休息些日子。”萧毅似乎知道姬枫所想,对姬枫说道。 姬枫的左臂只是脱臼,不似管元盛骨折需要好些日子修养,几日前便好透了。姬枫倒也想出去游玩一趟,似乎近来萧毅师傅对他似乎越来越宽容了,这让姬枫微微有些不安,不过却也没有多想。 萧毅说的话并未遮掩,旁边的不少弟子也都听了去,莫不向姬枫投来羡慕的神色,至于听了萧毅话的剑师皆陡然色变,他们可不敢向门主给弟子请假,而且还是子虚乌有的理由。 有了萧毅的应允,姬枫便与百里归尘往名剑门门口走去,路过管元盛的时候,姬枫似乎无意将左手举过头肩,管元盛看着姬枫已经完全康复的左臂,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是管元盛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姬枫‘嚣张跋扈’地路过。 萧毅看着慢慢走远的姬枫两人,笑容也悄悄收敛起来,看到姬枫的举动,却不仅轻笑出声: “毕竟还是孩子呀。” 让姬枫带路,着实有些为难他了,各地的名胜,多归于文人墨客的闲情,姬枫并无太多的时间,去过的名胜更是屈指可数。 广桦城最大的名胜莫过于秋日“业火连城”,红桦似火一般耀眼,这是秋日在站在城外山上便能见识的,不过此时季节尚早,其他的名胜中姬枫最留意的却是明远寺。 “明远寺,去么?”虽是向百里归尘介绍名胜,倒不如说姬枫自己想一览。 百里归尘先是微微愕然,不过马上猜出了姬枫想法,便道: “不妨带路一观。” 百里归尘其实最不想去的地方便是明远寺,不单是广桦城的明远寺,而是其他所有地方的明远寺。 明远寺和名剑门一样,凌驾朝堂之上,因为它也有仙师的背景。和名剑门又有所不同,明远寺更加统一,在不同的城,因地制宜会有‘绝刀门’、‘枪影门’等与名剑门类似的门派,但是明远寺却是每个城都会有的,且名号都不曾改变。 国家之间相争,即使行屠城之事,却也不敢波及明远寺。得罪国主,事大不过一死,得罪仙师,事小也可灭国。 是故明远寺的香火一直很鼎盛,不仅于此,明远寺还会挑选弟子,选中之人能够踏入仙门,传说中的仙人移山填海,无所不能,这可是所有的人念想,姬枫想来明远寺,不无这样的想法。 明远寺并不是在城中,但离广桦城也并不远,否则明远寺的钟声也不会传入城中,这点路途,姬枫并不在意的,百里归尘虽然体弱,但似乎也无大碍。只是虽说是游览名胜,却由百里归尘频频问路,着实让姬枫有些尴尬。 到了明远寺,正午的钟声方毕,在此处听到的钟声可与广桦城中听到那种渺远而悠扬的钟声不同,更多的是一种厚重沉闷之感,姬枫有些兴奋,百里归尘却兴致缺缺,反而是有些闷烦起来。 百里归尘看到明远寺正中丈余高刻满难明纹理的青铜大钟,一些往事慢慢涌上心头,他第一次去明远寺是五岁的时候,是父亲百里景业抱着他去寻找仙缘的。 百里归尘当时趴在徐老的背上,歪着脖子问百里景业: “爹爹,为什么要去那个寺庙,太远了,我不想去。” 百里景业笑着: “让你娘开心呀。” “我去明远寺,娘就不会对我生气了么?” “嗯。” “那我去。” “归尘乖。” 百里归尘那时候还不知道母亲一直不喜欢的自己原因,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后来才知道缘由。 百里归尘的家母生百里归尘那时是寤生,脚先出来的,是难产,差点将母亲害死,很多人说百里归尘不详,而且百里归尘从从下体弱,医生也认为其不长命。 百里景业却很喜欢百里归尘,但是心中也有隐忧,担心百里归尘不长命,便希望让他能攀附仙缘,便带他来了明远寺。 第九章 苍龙牙“未殇” 姬枫将百里归尘一路背下明远寺,期间两人无话,姬枫本就不是擅长安慰别人的人,又不知百里归尘的心事,不知如何说起,便只是沉默着。 到了广桦城,百里归尘似乎将心态稍稍调整了,但是心情依旧有些低落,并不打算和姬枫回名剑门了,姬枫心中不乏自责,只因为自己想去明远寺,却让百里归尘陷入‘仙弃子’的痛苦回忆之中。 姬枫不知道劝解,只是守在百里归尘一旁,百里归尘心中想独自一人回去,但是也知姬枫心中会过意不去,便让姬枫一路陪着。 槐花的花期到了末尾,槐花纷纷落下,落在两个少年的身上,像是细碎的沙粒划过指尖,花开之时,灿如烟花,坠落之时,却凄凉胜雪。 拐过几条小巷终是到了百里归尘的住处,不过这住处着实出乎姬枫的意料,地板上深青色的青苔有些年岁了,屋檐镂刻辟火的冰螭缺了角,鳞片也有些模糊。 这地处虽是清幽,但不像富裕的人家,与富丽堂皇,假山小湖相间,长廊幽径相接的太守府更是相差甚远,若不是门口饲弄黑骊的徐老,姬枫还真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百里归尘的居处。 “我并不与父母弟弟住在一起的。”百里归尘似是解释却带着感伤。 “恩”似乎感觉太过薄情,姬枫又加了一句,“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罢。” 回到名剑门的姬枫又开始习剑,不过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萧毅看在眼里,如何不知少年的心思,但也并未说破。 “姬枫,你想学我的剑么?” 姬枫对萧毅那快到连自己眼力都无法捕捉的一剑很在意,那样的剑法简直已经超越人的极限了,但是姬枫却没有询问过萧毅的那一剑。他是如此信任萧毅,既然萧毅没说,那便是他没有资格罢,这次萧毅主动提起,姬枫心中也是激动难以自抑。 “我并不是担心你学不会我的剑,只是担心你驾驭不了这样的剑,剑本就是凶器,伤人也伤己,不过我怕再不教你,也许就没有时间教你了。” 姬枫很久之后才明白萧毅的心思,像一个父亲一样,期望孩子长大,却担心孩子成长中磕磕绊绊,碰到无法承受的痛。 学了几日,姬枫练剑之时依旧时常出神,萧毅不知道自己是欣慰还是悲哀,以前的姬枫只知道学剑,为了学剑可以放弃一切,忍受一切,可是现在他要教姬枫自己的剑法了,姬枫却有些心不在焉。 有让自己在意的事,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当初自己也是这样为剑痴狂,可如今却依旧没有后悔遇到絮然,亲情、友情、爱情都是一旦抓住了就不愿再放开手的东西。 “去看看百里归尘吧,这样你心也定不下来,今日我要出去一趟,你也好好休息,门主我已经跟他打好招呼了,不会拦你的,不过不要忘记琢磨我教的剑法。” “恩。” 向来慵懒的师傅却要出门,不知是何事,姬枫心中对百里归尘仍有些愧意,想看看百里归尘是否好些,便也没有多想。 按着前些天的记忆走到了百里归尘的居处,这里毫无变化,门口依旧是饲弄黑骊的徐老,姬枫走到门口,不知如何进门,这时徐老却认出了姬枫,走了过来,微笑道: “是姬公子呀,尘少爷就在屋中,最近一直待在屋中不出来,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尘少爷将心事都藏在心里,不过与姬公子却很合得来,如果方便,姬公子不妨将尘公子带出去逛逛,我怕他憋出病来。” “恩。”姬枫点头,他知道徐老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何况上次还帮过自己。 推开青阳木制镂刻淡竹的门,姬枫走进百里归尘的屋子,他并未敲门,实在是不会如此守礼行事,不过他却故意在门外加重了脚步。 果然书香门第,透进光的窗口处放的是景月木细雕方桌,桌上放着文房四宝,笔是上好的狼毫,青雨欲显的方砚,几张宣纸,但是笔墨未蘸。宣纸不染一尘,旁边的书架,也整整齐齐堆满了书,虽是文人的骨,却有武者的简洁。 百里归尘端坐在另一张矮脚桌子前,桌子上光洁如新别无他物,唯有一柄细长的刀,看到这柄刀的第一眼,姬枫就感受到一种压抑,仿佛这柄剑是有魂的,澎湃着一种平静的愤怒。 刀长五尺有余,横过整张桌子,但是刀身却很修长,刀宽不过两指,姬枫看去的时候,刀面与洁净的桌面形成鲜明的对比,黯淡的像是陨落的星辰。 但其实并非刀面不干净,而是剑身之上尽是细密绵长的纹路,这样凹凸不平的刀身便不能很好反射透进来的光,咋一看去感觉像是宝刀蒙尘。 姬枫再细看这刀的时候却悚然而惊,这赫然是一柄传说中的刀。萧毅为了让姬枫知道各种武器的破绽,对武器的介绍更是不少,百里归尘身前的这柄刀便像极了萧毅介绍的名刀苍龙牙。 八国乱世的年代,以雪胤城为国都的胤国出了一名铸剑大师商晋旸,雪胤城出产的铁、铜冠绝八国,连明远寺的大钟都是仙师取用雪胤城的材质,可见一斑。 商晋旸费劲心血取天下良材,开创铸剑之先河,用数百柄剑胚构成一浩然苍龙,一并置于龙炉之中煅烧,龙炉之大,占据了龙渊城半城的地方,等到淬火之际,数百柄刀剑一同出炉,铸剑盛况百世难寻。 欧冶子从百剑构成的龙尾开始寻起,一柄一柄刀剑的挑选都没有找到让他满意的,唯有处于龙脊背处的一柄匕首尚和他的心意,后世将这匕首命名为“龙鳞”,直到欧冶子看到了龙口中一柄细长如龙牙的刀,他才惊呼“天赐之刀”。 这柄刀整个刀身都是顺着铁质的纹路,所以咋一看去,剑身有些粗糙,但是细细摸上去却很滑润,仿佛天然成型,而且刀身布满纹理,但是刀刃之处却是难得的锋利,欧冶子亲自为其命名为‘苍龙牙’。 姬枫眼见的这柄刀,刀锋之处没有丝毫的缺口,真是像极了传说中的苍龙牙。百里归尘直到姬枫走进来,才慢慢收回刀上的目光,感受到姬枫的惊诧,突然轻声说道: “这柄剑叫‘未殇’,是我叔叔送我的刀。”话不重,像是在向姬枫解释,但又像自言自语,说着百里归尘站起身来,不过许是坐了太久的缘故,百里归尘竟然微微踉跄了一下方才站稳,然后用左手握刀将其插入刀鞘之中,放在书架之上。 听到刀名‘未殇’的时候,姬枫心中一紧,殇者,未成年便夭折,‘未殇’大概是寄托了百里归尘叔叔的美好愿望,希望百里归尘长命百岁。 虽然不愿往坏处想,但是姬枫隐隐觉得百里归尘的叔叔应该去世了,而且明远寺的事怕也与他叔叔有关。 “你还好么?”姬枫率先开口。 “还好。” “春末的戏台搭好了,也许不错,不妨一看。” “不错的风俗。” 姬枫看百里归尘的脸色倒也不算差,似乎已经从前几日明远寺的事中脱离出来了,不过姬枫拿不准,便接受了徐老的建议,决定让百里归尘出去走走。 走在路上,姬枫突然问起, “那柄剑似乎是苍龙牙。” “恩,它以前叫苍龙牙,现在叫未殇。” 姬枫没有再深问,百里归尘也没有细说,两人往临江的戏台走去。春末搭戏台倒不单单是广桦城的风俗,姬枫也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可以给百里归尘解闷,看戏是姬枫能想出不错的主意了。 临江的戏台不小,春耕过后,当地的百姓都喜欢过来看些戏的,一碟花生,一壶老酒,看戏子依依呀呀唱个不停,自己也可哼两句,是不错的消遣了。 戏台临着一家大酒楼,台上的石板是平平整整的青石,用一层宽大的幕布将戏台分成前后台,前台两边围上细细的栏杆,说不上精致,只是干净罢了,戏台之上有一层遮雨的乌蓬,用几根小臂粗的的麻绳固定在对面的酒楼上。 台前的位置不少,都是四五个座连在一起的长凳,如果想要再近些,搬些板凳过来也是可以的,不过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好座,这些位是让给那些爱戏到痴迷的老人的,他们总想着离戏子近些,可以依依呀呀地学几句。 真正好的座还在后头,后面的人可以添张桌子,备些瓜子、花生,岂不乐哉!倘若再多花些钱,便能在戏台对面的酒楼上找个座,还能有小二端茶倒水,便更悠闲了,只是酒楼中的几个雅间,年前都会被达官贵人包下的,外人占不住的。 姬枫和百里归尘来到酒楼,座位已经不多,只能随意拣了个位置坐下。虽然戏还没开唱,周围熙熙攘攘都是人声,黄发垂髫,咸来相聚,热闹的很,置身其中仿佛能够让你忘记自己的孤独。 百里归尘见到这热闹的场面,也有些高兴,姬枫也稍稍放下心来。 第十章 乱世之君 不似年幼的孩童,在戏台下跑着闹腾着,也不像节俭的老者,自己在台下搬条凳静静坐着,在酒楼中的都是有些闲钱的人,他们倒未必有多喜欢唱戏,反而像是为了热闹而热闹。 酒楼中除了雅间,靠着窗的好座都被人包了场,都是些广桦城的校尉,薄薄的黑铁细丝甲胄穿戴在身上,威风凛凛,比起夜晚去勾栏之所潇洒、酒楼畅饮,看戏的确是廉价的消遣。 这些校尉倒是没有引起姬枫太多的关注,反而是临窗最靠边的一个将士让姬枫有些留意。此人黑色轻甲的装束与其他校尉并无二致,但是细看甲胄上交缠的并不是一般的黑铁丝,而是龙纹卷云丝,乃是一种黑色的合金拉成,唯有纹理可辨出与黑铁的差异。 而且这丝线并不是简单的十字缠绕法,而是用了洛氏回字缠绕的方法,无论是龙纹卷云丝,还是洛氏回字缠绕法,都是雪胤城高深的技艺,这样造出的甲胄,坚韧的程度可不是普通校尉的甲胄能够相提并论的。 这人朝窗外远远地望着,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但是眼神却飘忽,仿佛眼之所见根本没有值得他留意的东西。这样的人来看戏,确实是出乎姬枫的意料,他并不像是一个能够安静下来的人。 前台的戏幕拉开,春末的大戏终于展开,迎接它的是众人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这样的欢呼发自心底,能感受到它的力道。 戏台上首先出现的是一个白衣花旦,她在屋中坐立不安,随着二胡的声响渐入婉转,雨声淅淅沥沥开始落下,女子的脸色愈急,唯恐夜雨涨秋池,隔了君来路。 这个时候,笙箫夹杂其中,是两匹马蹄声渐渐压过雨声,女子慢慢隐去,一人黑衣,一人白衣两个的少年架马狂奔而来,风雨无阻,两个少年脸色阴沉,不敢稍有松懈。 突然,马蹄慌乱,锣、钵的节奏加入其中,一波紧过一波,五匹战马突然加入其中,这些战马的加入使马蹄声变得慌乱而混杂。随着锣、钵的声响的加快,众人的心也紧绷到极点。 霎时,大鼓轰然鸣响,众人心中紧绷的弦瞬间绷断,五匹马同时向着两个少年冲去,这五匹马上的五人脸上是厚厚的粉饰,凶神恶煞。两个少年与五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这些戏子的技艺皆是不凡,刀剑翻飞,你来我往,精彩至极,台下的观众毫不吝惜自己的喝彩。两个少年虽不凡,但那五人亦不逊色,时间愈久,少年渐落下风。 这时更是飞来几支暗箭,瞬间打乱了少年的节奏,黑色少年为保护白衣少年,已然被射中了,不过黑衣少年咬牙削了箭尾,依然在战。 姬枫虽然被戏中的精彩所感染,但是对戏的了解的并不多,是个门外汉,倒是百里归尘看的津津有味。 “看的懂么?”看到姬枫迷糊的模样,百里归尘问道。 “不懂。” “这台戏是‘雨夜离云都’,讲的是我出云国开国君主的故事。” “殷无墟?” “恩,讲的是他没有成为国君前的故事。”百里归尘款款道来。 “当初的他还只是云国一个普通的少年,八国乱起的时候,他在云国当了个百夫长。 当时云国与胤国结盟,云国想要依靠胤国的出色的兵器以及能够在冰雪中长奔的啸狼骑,胤国则是想借助云国在八国中最雄厚的军队。当初为了显示结盟的决心,胤国国主将自己的儿子离归荒送到了云国做人质。 殷无墟与离归荒就在云国的国度,相识成了好友,不过后来结盟之事突变,胤国的老国主逝世,离归荒的弟弟继位,决定结束与云国的联盟,而原本应该继任的离归荒被抛弃了。 云国国主恼羞成怒要杀离归荒,殷无墟知道这事便决定私自放离归荒归去,在雨夜匆忙送离归荒归雪胤城,但是离归荒的弟弟早就想将哥哥置于死地,还在路上安排了天下间最好的刺客,邺城‘影刺’级的刺客在途中刺杀。 途中殷无墟为救离归荒身负三箭,身上的伤更是不可胜数,最后才将离归荒送回雪胤城,之前戏台上在苦等的女子便是离归墟的未婚妻。” “勇武。”姬枫赞叹道。 “恩,殷无墟可是当之无愧的勇武王。 离归墟回到雪胤城之后,夺回了政权,成为了胤国国主,他为了感谢殷无墟,送了他胤国最优秀的三十三位啸狼骑,后来殷无墟就借着这三十三位啸狼骑在云国建立自己的势力,最后不仅一统云国,甚至吞并了其他六国,只剩下胤国。 这十年的征战,三十三位啸狼骑死伤殆尽,殷无墟也建立了自己新的亲信,三十三位金吾卫。当时天下的呼声高涨,要一统天下,殷无墟也不能阻止,带领大军来到雪胤城。 殷无墟带着金吾卫,离归荒带着啸狼骑,两军相对,离归荒叹息道:‘无墟,我不曾想过要对你举起刀,那个雨夜之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但是现在我的身后便是胤城的子民,我不能再退让了。’ 殷无墟满脸阴鸷:‘归荒,你本就不是适合带兵的人,太柔弱了,我吞并其他六国的时候,你都不曾动手,你应该知道会有着一天的。’ ‘是啊,我早就说过我当不好王的,我是一个只想在云城和朋友安静地过一辈子的人呀,不像无墟的志向那么大。’” 姬枫皱眉:“后来呢。” “殷无墟斩下了胤国国主离归荒的头,斩下头颅的时候,殷无墟悲痛的仰天长啸,声音之雄,啸声之哀,使得金吾卫齐齐下跪,唯有国师月清空击缶而歌,以示庆贺。 离归荒的妻子也自杀殉情,只留下一个孩子,殷无墟并未杀这个孩子,而是将他带在了身边。殷无墟统一天下三年之后,在云华城,也就是改名之前的云都猝死,不过有风闻说是被他收留的离归荒的孩子刺杀的。” “不是一个好故事。”姬枫并不喜欢故事的结尾。 “乱世之中,人生如浮萍,即使是君主也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仙人可以么?” “啊?”百里归尘诧异,转瞬又明白姬枫问的是仙人能否决定自己的命运,“大概可以吧。” “是我,绝对不会杀离归荒的。” “我也不会。”语气虽轻却异常坚定。 “他们两个孩子胡说些什么,勇武王殷无墟怎么可能会是这么绝情的人?”邻桌的一个大叔不满地嚷嚷起来。在这个大叔的心中,勇武王可是天仙派来的人,否则如何能出生贫苦,却一统天下,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百姓所知之事皆是国师月清空所述,巫罔视听,百姓哪知其中真假,百里归尘不欲与之相争,诺诺称是,大叔道百里归尘假意敷衍于他,更加生气,声音也愈发响起来,这下子,酒楼之中的人纷纷被这声响吸引看了过来。 看过来的人中有两个校尉,瞬间便将姬枫认了出来,此前两人曾帮管元盛封堵城门口,他们知道管公子对姬枫的痛恨。 这两人的武功修为在广桦城的士兵中并不突出,胆识也不够出众,但是脑子却挺活络。既然不能吸引刺史的注意,便攀附管元盛,希望能给管元盛留个好印象,然后让管元盛在其父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 不过讨好管元盛的机会也不多,因为管元盛一直在名剑门,很少有放假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了管元盛用到他们几人,封堵城门口却被百里归尘给坏了事。 当初听到来人听说百里归尘是太守儿子的时候,他们几人可是忐忑不安了好些日子,不过新来的太守并未找他们的麻烦,方才安下心来。 百里归尘他们自然不敢随意得罪,但是教训一下姬枫却无妨,而且能讨管元盛的欢心,此时他们还不知道现在的管元盛都不敢擅自对姬枫动手。 这两个校尉看过来的瞬间,姬枫就感受到了两人不同的眼神,不过依姬枫的身手倒也不惧,等两人到临前的桌子,姬枫给百里归尘使了个眼色,百里归尘也点头示意。 “你跟我…”其中一个校尉指着姬枫的脸霸道无理道,不过话还未说完,姬枫一脚猛然踩在他在脚上,这校尉也不曾想到在管少爷面前如此不堪的少年,会率先出手,而且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校尉的整只脚都被踩得失去了知觉。 校尉不由自主地低头朝脚上看,这时姬枫迅速抬腿用膝盖顶到了校尉的腹部,校尉双手忙往腹部捂去,姬枫则是迅速站起,脚下轻轻一盘,手臂朝校尉的背上敲去。 校尉立足不稳,猛地向姬枫面前的桌上扒去,这时候,百里归尘却堪堪将桌子拉开,校尉一个大马趴扑到了地上,而百里归尘桌子上的各式小碟却完好无损。 后面的校尉看到这情景忙去抽怀中的刀,但是姬枫却更快一步,已经将‘饮血’击打在这校尉的手背之上,一道红肿瞬间在校尉的手背上蔓延开来,这一击着实不轻,一击过后姬枫仍是一脚往校尉下盘踢去。 不过这校尉并不像第一人毫无准备,竟是硬抗了姬枫这一脚,几年兵营生活,让他勉强承受了这刺骨的痛楚,姬枫这一击不成,校尉便抬手嘲姬枫的脸直击而来,校尉的牙齿紧咬,肌肉紧绷,这一拳倒也生猛。 这样的一拳迎面而来,任谁都要暂避风头,校尉的年纪比姬枫大些,力道可不比姬枫逊色,但是姬枫面对着一拳的时候,却是不惧,眼中黑色的湖水波澜不惊,这一拳的力道虽不差,但是角度和速度在姬枫的眼里却有些慢了。 姬枫收拾手中的‘饮血’,刹那间‘饮血’已点在校尉的腋下,这一剑的速度极快,甚至都没有看清姬枫的身形,姬枫本正对着来势汹汹的拳头,一瞬便穿到拳下,似乎早便算计好校尉直冲的一拳了。 腋下的极泉穴是人体极其脆弱的地方,这个校尉也是一击便被击倒了。姬枫与百里归尘对视一眼,眼有笑意,百里归尘往桌子上随意拿起一颗花生悠悠扔进嘴里,不过还未等他将花生吃下去,靠窗座的数十名的校尉都站了起来,齐齐怒视着他们两个。 “咕咚。”百里归尘将花生生生咽了下去,然后朝向姬枫,无奈地挤出一抹僵硬的笑,不过这无奈苦笑却让姬枫心底真正开心起来。 第十一章 啼血杜鹃 这些校尉与被姬枫收拾的两人的关系未必有多好,但是士兵便是如此,荣耀看的比生命还要重,有一个士兵被侮辱,仿佛抹煞了他们尊严。不过姬枫更留意的墙角的那名将士,他只往姬枫这边瞟过一眼,而且这一眼一样淡漠,但是姬枫却感受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一瞬,这一瞬的感觉却比其他所有士兵一起怒视的感觉更让他胆寒。 不过这人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在自己,这让姬枫稍稍安心,对上百里归尘无奈的苦笑,姬枫只对他说了一个字: “跑!” 百里归尘反映的速度倒是不慢,掉头便往门口跑去,姬枫慢百里归尘一步也往门口跑去。诸位校尉刚刚见识了姬枫的实力,虽然年轻,但是实力不可小觑,却不曾想丝毫不讲义气,掉头便逃。 愣了一瞬数十个校尉也离了座位追了上来,一时台下倒比台上更加热闹,出了酒楼,酒楼门口的人也不少,两人被看戏的人所扰,一时也逃不出去。 眼看校尉就要追上来了,姬枫急中生智抽出‘饮血’将扯住乌蓬的麻绳一剑斩断,戏台上偌大的乌蓬瞬间落下,乌蓬上还积了不少的水,也是瞬间便倾倒下来。 台下到处是众人的尖叫,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姬枫和百里归尘趁机逃了出去,校尉团团被围在人群之中一时不得脱,姬枫临走之际,往戏台上又看了一眼,五个扮演刺客的戏子四处逃窜,扮演少年的两个人虽然有些慌乱,但是却比其他人安稳许多,还看了姬枫和百里归尘一眼。 姬枫和百里归尘沿着河跑了整整大半座城,直到没有人追上来,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百里归尘虽柔弱似书生,但是竟然也能坚持下来,两人看着累的像快要站不住的对方,突然同时扶着肚子笑了起来。 两人笑地是那么尽兴,一个屁股墩就坐在了临河的青石之上,这个广桦城春末的大戏都被他们两个人毁了,但是却依旧很尽兴啊。 歇息了好一会,两人才站起来,在河边不远处的路上,有个木匠在雕着一只兔子,百里归尘突然跑过去问道: “你会雕啼雪鸟么?” “不会,不过你可以把鸟的样貌描述出来,我给你雕刻出来。” “喙上有一撮红色的毛,身上都是雪白色的毛,其他便和普通的杜鹃一样。” 姬枫不知道百里归尘打什么注意,便跟着过来看了一下,却发现老人拿着小刀在一块木块时而上下翻飞,时而稳如泰山,不一会便出来一只杜鹃的样子。 不过这只杜鹃有些不同,神色十分警觉,张望着下方,这只杜鹃最显眼的是喙下的那撮红毛,仿佛像是流出的血。 “多少钱。” “三个铜铢。” “好的,给你。”百里归尘付了钱,买了这只杜鹃鸟。 这只鸟送给你。 姬枫有些疑惑为什么百里归尘会送自己这杜鹃。 “这只杜鹃不是普通的杜鹃,而是雪胤城特有的,我以前在雪胤城见过这种鸟,非常的警觉,在雪地里又很难发现,在当地这种鸟叫做‘啼血鸟’或者是‘啼雪鸟’。 传说这种鸟事勇武王殷无墟杀死离归荒,离归荒的魂魄化成的,这种鸟常常在晚上叫,像是是啼血的杜鹃,仿佛在述说过往的故事,这种鸟非常不信任人们,很警觉,在当地的说法,这种警觉是因为不堪的友情,如果有啼血鸟能够亲近你,说明你这个则是值得结交的朋友,在广桦城没有真的啼血鸟,所以送你一只木雕刻的。也许我在广桦城待不了多久的,但是我不会忘了这里的。” 姬枫皱着眉将这小小的木雕收下,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要回家了,你也回东华门吧。” 姬枫不知道说什么,百里归尘却走远了,姬枫本以为百里归尘从明远寺庙的事情中恢复过来了,但是百里归尘的举动却有些奇怪,姬枫已经将百里归尘当做是朋友。 姬枫在广桦城也没有其他的事,将怀中的啼血鸟放入怀中,便向名剑门走去,只是对百里归尘的话有些小的担忧,为何在广桦城不能久留呢。 在回到名剑门的时候,却碰到刚刚从明远寺回来的容晴悠,容晴悠向来是不屑与姬枫对话的,但是这次却率先和姬枫大打招呼。 “哎,你知道的那个‘仙弃子’么。” 容晴悠的语气很霸道,姬枫没有理会。 “他叫百里归尘么。” 姬枫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容情悠, “你怎么会知道。” 容情悠很有些得意, “仙弃子可不多见,方丈说以前在国度云华城的明远寺也见到过一个仙弃子,因为那个小孩也没有引起青铜大钟的共鸣,而且这人还是名门百里家的长子。 当初发现这事可是被朝堂其他的官员嘲讽良久,最后百里景业无奈将长子送了出去,那个孩子就叫百里归尘。 这次百里家族贬谪到此地,方丈便想到了这人是百里归尘,不过看你的反应,方丈猜的应该不错。” “百里家为何会谪迁到此处。” “据说是百里家家主的弟弟百里景行对上了君主的亲信三十三金吾卫,金吾卫损失惨重。虽然百里景行早就背出家门,但是陛下难免迁怒百里家,大概这就是百里家被贬的缘由了。 对了方丈让我找到百里归尘,让他到明远寺去看看,明远寺的还有其他的东西可以验证他的身份,如果真的是仙弃子,连仙师也应该会感兴趣。我看你和百里归尘这么熟悉,你便去与他说下,让他去一趟明远寺。” 容晴悠完全是命令的语气,姬枫却不为所动, “他不会去明远寺的。” “你都没有和他说,怎么知道他的选择。” “我说不会就不会。”百里归尘在明远寺中悲痛的情景,姬枫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还让他再去明远寺。 “你…”容情悠指着姬枫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似乎要冲到姬枫面前来质问姬枫。 姬枫单手按住饮血,一时迸发的杀气凌厉逼人,容晴悠的实力虽强,但是学了萧毅剑法的姬枫现在也有信心一战,至于容晴悠女儿身却不会让他有半分的留情。 “你个废物,面对管元盛都不敢还手,竟然敢对我出手。”容情悠被气得乱了心神,竟然说出无礼的话来。 姬枫却不在管她,独自朝着名剑门走去,只是一路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事想不通。 容情悠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到了名剑门,容晴悠却率先走进名剑门。在名剑门众弟子对容晴悠的畏惧甚至还在管元盛之上,因为小女生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师傅。”容晴悠一幅欲落泪的模样,进门就朝着名剑门的门主荀承允跑去。 “怎么了?”荀承允对容晴悠实在宠爱的过分,语气中透着着急,自然不是门主的气度不足,只是为了向容晴悠表现出自己重视的模样,让她满意。 “有人欺负我,他率先动手的。” “谁啊。”荀承允问道,他可不信在名剑门中有人敢对容情悠率先出手。 “姬枫!就是那个姬枫。”容晴悠手指遥遥指着姬枫,嘴上是咬牙切齿,眼中却飘忽着得意。 荀承允听到姬枫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其实他之前并不是太喜欢姬枫,但也只是不喜欢罢了,因为姬枫学剑的时候实在有些我行我素,要不是姬枫爷爷送的东西,他也不会将姬枫收入门中。 不过让他讨厌姬枫的却是萧毅收了姬枫为弟子,萧毅的实力隐藏的很深,他也看不出深浅,不过他却很想让他收个弟子,能够传授一些剑法,但是他却对自己说他不收弟子的,但是这话却因为这不显山露水的姬枫打破了。 说实在的他的确没有看出姬枫到底有什么突出的,如今姬枫实在有些过分了,私自离开名剑门,已经给其他的弟子一个很坏的印象了,如今还欺负到容情悠的身上,他知道容情悠然脾气任性,但不会空穴来风,姬枫肯定是做了什么事。 “姬枫你为何对门内弟子出手的,难道不懂门规么?”门主一开始就是质问的语气。不过这也没有出乎姬枫的意料,门主的不偏不倚只在普通的弟子身上,却不适用容晴悠,这可是他的宝贝,如今的姬枫也明白了些缘由,容晴悠能够引起地魂强烈的共鸣,应该会被仙师带入门中,他也应该会有不小的好处。 姬枫站在门主面前既不说话,也不顶嘴,只是安静地站在。 “犯了门规就要受惩罚,你去练习一千次劈斩吧。”荀承允根本就没有询问事情的由来,便匆匆惩罚姬枫,这实在是有些过分的。 姬枫领了命慢慢走到名剑门的角落,拿起一柄门中的佩剑,一剑一剑对着假人口劈砍起来,这样的惩罚虽然不轻松,但是姬枫却知足,如果有萧毅师傅撑腰,这次自己都有可能被驱逐出名剑门,不知道现在萧毅身在何处。 第十二章 刀术“粘羽” “犯了门规就要接受惩罚,罚你练习一千次劈斩。”荀承允根本就没有询问事情的由来,便匆匆惩罚姬枫,这实在是有些过分的。 姬枫没有说话,静静地接受了这惩罚,独自走到名剑门的角落,拿起一柄门中的佩剑,一剑一剑对着假人劈砍起来。这样的惩罚并不轻,但是姬枫却知足,如果不是因为照拂萧毅的面子,荀承允不会就此罢休的,自己被逐出门派也未可知。 姬枫在角落单调地劈着剑,如果是往日,来嘲讽姬枫的人绝对不会少,但是现在却很少有人来挑衅姬枫了。不过姬枫虽然练着剑但是却有些心不在焉,这样的练剑,只是辛苦,对姬枫来说却不难,因为这样一整个下午的练习一个剑式对姬枫来说很寻常。 在姬枫的时候,却听得有人对着管元盛说着话。 “管少爷,最近百里归海在门中可是出了不少的风头,险些盖过你,可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啊。”肖桀阴鸷道。 “毕竟是太守的儿子,我们也不能对他如何,而且他的刀术的确不错。”旁边有人附和。 “让他嚣张,嚣张不了多久的,我父亲已经说了,百里景业这次上任的地方是国师亲自决定的,他怕是一辈子都要呆在广桦城,永不翻身了。” “是国师月未寒么,他的权利难道比国君还大?” “国师月未寒地位尊贵,并不过多干预政事,可一旦干预政事,那几乎都是无法更改的,很多大事连国君也是听取国师的建议才决断的。 你们也许不知,当初开国国君殷无墟进攻胤过的时候,可是国师月空清在身后主持的,到如今国师的地位比之前更甚。 这次百里家也一样,他们已经惹怒国师了,自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管元盛说道后来,声音越大,似乎是故意让姬枫听到,他知道姬枫与百里归尘的关系密切,这些话多少有些风凉话的意味。 姬枫听着管元盛的话,脸色未变,但是心中却涌起滔天巨浪,百里归尘明明说他在广桦城呆不久的,但是管元盛的话,却也不像是胡编。若说百里归尘是在欺骗自己,姬枫并不相信,他怀中还有百里归尘刚刚送他的啼血鸟呢。 可是既然如此的话,为何百里归尘会说那样的话,他一个弱书生能干什么?难道… 百里归尘也往住处走去,脚步越走越快,快到居处的时候,百里归尘的步伐才慢慢放缓,呼吸也调整回来,脸上也带着笑意,仿佛真的看了一出精彩至极的戏。。 这个时候徐老也守在门口,看到百里归尘脸上的笑容,以为百里归尘的心情已经开解了,也不由地开心起来,百里归尘就像他的孙子。 “尘公子,戏精彩吗?” “精彩,我们还在戏台那大闹了一番,不仅戏演得精彩,看得人也多,有人为了看戏可是从老远的地方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怎么不多看一会。”徐老看到百里归尘这么开心,心中也似吃了蜜。 “姬枫有事先回名剑了,我也就先回来了。” “这样啊,姬公子有事罢,那尘少爷你先好好休息。” “徐老,您也是。” 百里归尘走进屋中,然后合上门,脸上的笑意彻底消隐,变得落寞甚至带着苦楚。徐老待他如孙子,他何尝不是将徐老当爷爷,对亲人,只需让他们知道自己很好便好了,其他的事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百里归尘从书架的最上方慢慢取下了苍龙牙“未殇”,这是一柄无比锋利的刀,几乎没有其他兵器能硬抗其锋,但是它的锋芒却极度收敛,刀身的纹理芊绵不尽,银白色的刀刃却几不可见。 左手轻挥,一道凌厉又柔软的刀光在屋中闪过,黯淡的寒光透彻心扉,百里归尘其实会武功,一直都会,只是不曾向外人展示过,连姬枫都不曾。 除了萧毅,大概也没有人看出他会武功,萧毅虽一眼看穿了,但是却并未拆穿他。除此之外他并未欺瞒,他的父母在那事之后不再允许他学刀,甚至连他自己也不再允许自己学刀。 百里归尘的模样像极了翩翩有礼的公子书生,而且行为举止皆守礼,做事三思后行不似武者果断,但是他的确是练过刀的,而且练了很久。 五岁那年,他被发现是“仙弃子”之后,与母亲的关系更加槽糕,家族中其他人对百里归尘都有偏见,其中的矛盾连百里景业也不能调节,只能将百里归尘送出家门,最后寄养在百里景行家中。 百里景行虽然与家族的关系不佳,最后甚至背离了家门,但是与其哥哥百里景业的关系却很好。百里景行与百里景业不同,是习武之人,百里景业也希望归尘能够学些武功,让本来虚弱的身体能够强壮些,不过这几乎是百里景业如今最后悔的事了。 百里景行并不住在云华城,而是在雪胤城,百里归尘后来的日子也都在雪胤城中度过。百里景行是个很高明的刀客,但是举止却像是一个翩翩君子,他对百里归尘尤其好,仿佛是照看自己的儿子,不遗余力。 他向百里归尘教授的是他最好的刀术,也是最适合百里归尘的刀术‘粘羽’。这是一门技巧极强的刀术,它的功夫都在手上,劈出的刀轻若飘羽,却飘忽不定,刀划过敌人的喉头,轻微得仿佛只是粘上一片羽毛,这也是刀术名字的由来。 百里归尘的皮肤白皙不似一般的武者,右手没有丝毫的老茧,姬枫也看不出端倪,即便是持刀的左手,手上的老茧也几不可察,这也是修行这门刀术的缘故。 两人在雪胤城的生活虽然单调,但是百里归尘却很满意,他本就是知足的人,只是有些想念父母,不过平静的生活却被百里归尘自己亲手葬送了。 当时国都云华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代忠臣,刚正不阿的张正居谏书要在朝堂中实行变革,史称“五弊革新”,五弊分曰宗室骄恣,曰庶官瘝旷,曰吏治因循,曰边备未修,曰财用大匮。 张正居的谏书也得到了君主的支持,他要彻底铲除朝堂上的奸臣,但是变革并非一番风顺,展开才一月,张正居便听到家中老父亲逝世的噩耗。 这个噩耗来的突然,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是有人故意下的手,云华国的惯例是父母辞世,臣子需卸职守孝三年,但是张正居虽然心中悲痛,又恐守孝时变革无法施行,思虑再三终下决定,变革成功后再回家守孝。 不过这个变革持续了一年,依旧没有成功,因为触碰了太多人的利益,三公九卿不断给皇帝施压,甚至最后连国师也开始施压,皇帝最终不再坚持,臣子的话他可以不听,但是国师的话,他却不能不顾,只能结束变革。 结束变革后最尴尬便是张正居,朝中陆续有人上书弹劾他,甚至连他没有回家守孝也成了被攻击的手段,最后皇帝也不得不对张正居进行贬谪。张正居知道变法无望,心灰意冷,只想回家为逝去的父亲守孝,但是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回家的路上,张正居遭到的袭击数不胜数,到雪胤城的时候他手下的护卫已经死伤殆尽,这个时候却被百里归尘遇见了,拔刀相助救了这人,百里归尘心中敬服张正居,准备将他送回家中。 百里景行发现此事的时候,虽然为张正居的作为所折服,但并不同意救他,不过百里归尘执意要救,百里景行也没有办法。 但是前面派来刺杀的人只是冰山一角,后来皇帝甚至派来了他的亲卫三十三金吾卫来刺杀张正居,这是皇帝手上最精锐的人,自开国之君殷无墟以来,一直都是这样,皇帝承受不了众臣的压力,只能决定杀掉张正居。 这个时候,一直不愿出手相助的百里景行却不再退步了,他对这群人助纣为虐的行为是极其愤怒的,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挡住三十三金吾卫,斩杀其中的人数达二十人,最后力竭而死,张正居也没有逃出。 百里归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眼睁睁地看着叔叔战死,鲜血将雪胤城的雪地染红,自己却无能为力。虽被金吾卫抓住,但金吾卫却没有杀自己,大概是因为自己是百里家长子的缘故。 百里家族也因为此事在皇帝面前的威信大大折损,百里家族逐渐被排斥,在一年中已经被贬迁三地,地方也越来越偏远,这次贬到广桦城甚至是国师亲自的决定的。 因为此事,百里家中的人更加认为百里归尘是族中的凶兆,百里景业不能将之带在身旁,只能让徐老照顾,是以他们先行来到广桦城,并不与家人一起。 百里归尘做了一件自己认为对的事,却失去了自己最敬爱的叔叔也是他的师父,张正居也落得个病逝途中的结局,被可笑的皇帝追加了谥号。 这个世道,想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并不容易,人在世上,身不由己,贵为国君的殷无墟还不决断自己的命运,最后还是杀了离归荒,何况世人乎! 姬枫看了一出‘雨夜离云都’的戏,说出‘不会杀离归荒’的话,轻飘至极,经历世事的大人听到了定然会轻笑置之,你能坚持一天,一年,难道还会坚持一辈子? 唯有百里归尘才会跟着姬枫说“我也不会杀。”这样幼稚却坚定的话,两个少年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谁又知道他们会为之赌上性命。 百里景行的死对百里归尘的打击实在太大,百里归尘认定都是自己的错,他也在心中立下誓言,再不用刀,不再外人面前显露自己武学。 但凡事都有意外,有些人他是一定要出手的。 百里归尘取了一条细薄的绷带,开始往自己左手缠绕起来,百里归尘绑的非常细致,每个角度,每个回转似乎都是精心的考量,最后将整只左手都缠上白布,竟然没有一处有褶皱,没有一丝重复。 苍龙牙是一柄凶刀,乃是龙的牙齿,伤人更伤己,百里归尘将左手包好,是为了保护左手,以前这层绷带都是叔叔给自己包的,如今刀仍旧在,叔叔却不在了。 百里归尘又细细看了一遍‘未殇’,这柄刀挥斩到如今竟然一个缺口都没有,可见其锋利,可是不仅于此,今天这柄绝世的名刀似乎在欢呼,刀身之上绵延的纹理在搏动,这是天赐的刀,苍龙的牙,会饮人的血。 这柄刀仿佛有魂,澎湃着平静的愤怒,唯有主人心底的愤怒才能引起它的共鸣,此时这柄刀开始活过来了。百里归尘轻轻一挥便将刀插入刀鞘之中,周围紧绷的气息瞬间清空。 百里归尘偷偷从窗中跳了出去,脚步轻的连徐老都没有发现。 第十三章 刀客张临远 百里归尘从屋后离开,走在街上,尚武之风甚浓的出云国中,随身带着佩刀并不惹人注目,缠满白色绷带的左手,在一袭白衣的遮掩下亦不醒目。 但是这样一个少年,又能明显感受出他的与众不同。明明是一个武者却有着书生的柔软与稳重,应该是女孩子内心深处最好的少年,安静的时候可以陪自己说着体己的话,危险的时候又能飞马来救。 百里归尘的脸上落着忧伤,眼神却坚毅,向着之前看戏的酒楼走去,脚步不紧不慢,从容地像赴死。 “难道百里归尘是武者!”名剑门中的姬枫为自己的猜想震惊不已,却也豁然开朗。 为何百里归尘说自己身体弱并不适合学武的时候,萧毅却会发笑?为何百里归尘能够控制身体的颤抖,将震动的幅度控制到常人不可见的地步?为何百里归尘会学雕刻练手稳? 百里归尘拥有名刀‘苍龙牙’,他叔叔将此刀送给他,应该不单单是用作留念,而是因为百里归尘本来就会使刀。 姬枫停下手中劈砍一千次的惩罚,往名剑门外跑去,想要去看看百里归尘到底有没有出事,这时候却被副门主邵安看见了,忙喝令道: “姬枫你一千次劈砍的惩罚还没有完成,这是去干什么?” 姬枫心中着急,并未搭理邵安,自顾自往名剑门口跑去。邵安心中愠怒,上次已经被萧毅抢了风头,让他在门中失却了不少的威信,他不是萧毅的对手,门主又偏向萧毅,这让他有些无可奈何,可姬枫也敢如此不敬。 邵安便把他的不满趁着萧毅不在的时候发在姬枫的身上,但是姬枫竟然丝毫不理会,有了萧毅为靠山,现在的姬枫也是越来越嚣张了,竟然敢公然不听剑师的命令,长期以往如何得了,邵安如今还占着理,便想教训姬枫一番。 拦在门口的路上,邵安怀中的‘君前’长剑一触即发,似乎姬枫再不停住脚步,拔剑式便会使出。 这个时候姬枫猛然抬头看了邵安一眼,漆黑的瞳孔之中,暴虐涌动,邵安悚然而惊,自己仿佛被看地通透,那种发自心底的寒意就似置身数九寒天之地,而姬枫眼中的暴虐似乎涌动着就要喷薄而出。 邵安按着剑的手不知道为何就放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姬枫从自己的身边跑过,身边有不少的弟子议论纷纷,邵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老了,年轻人的时代来临无法阻挡。 姬枫一路从名剑门跑到百里归尘的居处,速度不曾稍减,路上的行人看着姬枫匆匆的步伐,带着风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心中都有些不悦,以为惊扰了自己的清净。 姬枫仿佛一个匆忙的旅人,毫无百里归尘的潇洒,一路走过没有收获少女停驻的目光,没有美好的景色,唯有风尘与疲惫。 “百里归尘在哪?”姬枫一到居处,就急忙向徐老询问道。 “在屋内。”徐老看到气喘吁吁的姬枫,便知道出了事,忙回答道。 姬枫冲到百里归尘的屋内,屋中依旧整洁,但是不见百里归尘,连苍龙牙‘未殇’也失去了影踪。 徐老现在也担心起来,他一直在屋外,却没有发现百里归尘出去,尘公子定然是有大事瞒着自己。不过尘公子手上带着苍龙牙‘未殇’,应该不难找。 “出了什么事。”徐老询问道。 姬枫摇摇头,他并不知道百里归尘出了什么事,只是感觉他说的话有问题,心中有些担忧。 徐老问不出什么,便骑上黑骊,快马加鞭朝太守府赶去,想让百里景业帮忙。广桦城不大,发动广桦城中的校尉去寻找百里归尘应该不难,他可不想让百里归尘出什么事。 姬枫不知道百里归尘在何处,也帮不上徐老,便开始静静回想起来,百里归尘为何会如此? 今天只是看了一出戏,可是这出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百里归尘熟悉到能够向自己叙述,他看了这出戏应该不下一遍。难道是那两个挑事的校尉,可是百里归尘并不认识他们呀。 亦或是墙角那个将士?那个穿着雪胤城铁甲的将士,百里归尘见过啼血鸟,也在雪胤城待过一段时间,难道与他相关,这个念头一出现,便不可遏制占据姬枫的心头。 那个将士的形象还在姬枫心中,那种可怕程度,甚至不下于生气时的萧毅,他那个冷漠的眼神到现在姬枫仍心有余悸。如果百里归尘是去找他,那几乎有死无生,姬枫眉头一皱,猛然握紧‘饮血’,又往戏台跑去。 张临远依旧坐在戏台前酒楼中的角落,看着楼下忙乱的众人,今日的戏大概是看不了了,戏台上的乌蓬收拾起来需要花些时间,看戏的人也纷纷离开,小孩子踩着乌蓬上落下的水,嬉闹着,爱看戏老头嘴中轻声絮叨,尽是对破坏戏台的两个少年的不满。 张临远看着这样的景象,心中有些宁静,这样的景象对他来说并不多见。他曾是一位刀客,江湖上最好的刀客,一个刀客最需要的是自由,他近乎刀客与浪客的边缘。 让他驻足停止流浪的是一个姑娘,他曾以为她会让自己松开手中的刀,可是因为她,他却把刀握得更紧了。 姑娘后来成为了皇帝的嫔妃,他阻止不了,即使他是最好的刀客,他也阻挡不了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在他以为要彻底离开姑娘的时候,有一个姓月的人告诉他,跟着他走可以守护姑娘一辈子,他答应了。 姓月的人没有食言,凭着他的手段和自己的身手,后来自己成为了皇宫中三十三金吾卫的大统领,总管宫中护卫之事。自殷无墟之后,出云国一直是重文轻武,现在的皇帝再也无殷无墟那般的身手,统领金吾卫之事都交给了统领,统领由皇帝直属。 这样他也能护卫他心中的姑娘了,只是他不再拥有自由,终生被困在了这座牢笼之中。 前些日子,姑娘死了,得病死了,去的有些急,太医认为是传染病,她便被移出了皇宫,甚至连原来的住处也是让人细细清扫,怕感染其他人。 皇帝甚至都不会知道她是后·宫中的哪位,但是张临远却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她的住处到大殿的步数都数的一清二楚,每次夜晚巡视都会路过,看她是否安寝。 可如今这居处甚至连她的些微气息都不曾留下,宫中的太监将她房间清洗干净的时候,也解开了他身上最后的枷锁。他去问姓月的人,他该怎么办。 他说你快死了,十几年过去了,枷锁磨掉了你作为刀客的锋芒,你已经不再是最好的刀客了。其实在那次执行刺杀张正居的任务,遇到百里景行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自己不是最好的刀客了,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活够,还有要守护的姑娘。 既然是死,一名刀客最好的死法便是死在另外一个绝顶高手的手中,这样才能成全他的荣耀。姓月的人却连他的死法都准备好了,他不知道怎么拒绝,所以他同意了,为人“磨剑”,的确是个不错的死法,他当时想。 到了广桦城,他已经寻见那人的一些端倪了,但是他没有去找他,这样的自由让他有些留恋,死是一件不必着急的事。 百里归尘走到酒楼,看见坐在墙角的张临远还在,心中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安静。 当百里归尘看向张临远的时候,张临远也低头看到了百里归尘,不过一时却没有认出来,直到看见百里归尘手中的那柄刀才意识到少年与百里景业有关,他记性不好,但与刀相关的却记得很牢靠。 张临远取了靠在墙上的刀,这柄刀陪了他很久了,厚重势沉,却也不复往日锋芒,像极了他自己。他慢慢走下酒楼,对付少年虽然不是他的任务,但有些事是避不开的。 “你有一柄好刀。”张临远曾是最好的刀客,对刀的了解也很深,初见苍龙牙时也是震惊不已,不过更让他惊艳的是百里景行的刀术。 “它本是我叔叔的,你们杀了他。”百里归尘诉说的很平静,但是张临远依旧能感受出话中那刻意压制的颤抖。 张临远没有说话,他只是执行任务,当时张正居不得不死,他们围杀了百里景行也是事实,而且那个命令是姓月的人发出的,他不得不执行。 “当时你为什么不杀我。”百里归尘想问出了心中疑惑,当初他们明明可以将自己也杀掉的,百里归尘不想让这个疑问萦绕心头,否则一旦动起手来,下手就会有犹豫,那是大忌。 “有人让我不要杀你,并不是我不想杀,你叔叔杀了我这么多的手下,我本不想留活口的,所以你现在也不必手下留情。”唯有刀客才最理解刀客的心思。 百里归尘没有再说话,将‘未殇’抽出,左手握紧刀柄,缠绕在手上的绷带感受着剑柄上温度,百里归尘一年没有这样握住这柄刀了,但是一旦握住,仿佛就开始融入它的心跳。 第十四章 刀客的对战 百里归尘率先出手,直面张临远,上撩而出,苍龙牙在身前划出一道弧线,向张临远轻挑而去,这一刀如同十五的满月,刀势饱满而圆润,但是百里归尘的手臂动作幅度却很少,几乎是在手掌之中就已经决定了斩势。 张临远曾见识过这样的刀术,再次见到依旧为其折服,不过现在的百里归尘还不够火候。张临远下盘立稳,腰中出力,轻喝一声,手中宽厚的斩马刀应声砍出。 这是斩马刀术中最为普通的一式,直劈,张临远并未因为百里归尘独具一格的刀书术乱了心神,依旧以不变应万变。 苍龙牙与斩马刀碰撞在了一起,却并未发出凶悍的碰撞声,百里归尘在两刀碰撞前的瞬间微微调整了刀势,苍龙牙侧着刀身,并未打算与斩马刀正面交锋。 虽然苍龙牙这柄名刀的锋利几乎没有其他兵器能够硬抗,但是苍龙牙薄而轻,斩马刀厚而重,百里归尘体弱,力道远不如张临远,正面硬抗定然会落了下风。 借着这一击的力道,苍龙牙顺势往张临远挥刀右手的腋下砍去。若是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刀法,张临远定然不会相信,有人能将刀势掌控地如此精细,刀若飘羽,不知去向何处。 但是张临远曾经见识过了,也有了防范,知道百里归尘能随时调整刀势,方才的正面迎斩也只出了七层力道,百里归尘这一击虽然斩向极不舒服的右手腋下,张临远依旧有变化之法。 张临远手中斩马刀竟然猛的一顿往回抹去,这幅度比起百里归尘可称得上大开大合,气势也不是百里归尘飘渺的刀术能够相提并论的,一刀之威,仿佛斩断了空气,风都为之凝滞,这一招“逆天台”,尤其注重霸道,令人生出畏惧之感。 百里归尘手中的苍龙牙也止住了去势,因为‘逆天台’的气势已经触碰到他的面庞了,百里归尘只得抽身退步,不过苍龙牙这一斩未曾建功,后退之际却在百里归尘手中有了变化,横扫而回匆匆挡在身前。 苍龙牙在百里归尘手中做出此等诡异的变化,仿佛百里归尘未将刀握在手中,白色的绷带既是为了保护与刀柄不断摩擦的左手,亦是为了减小摩擦的阻力,这样的变化只在手掌中手指的变换,让人分辨不出刀势,这也是刀术‘粘羽’极其需要天赋的原因。 苍龙牙挡在身前意图挡住张临远前进的步伐,但是张临远怎么会不知道百里归尘的打算,自己的刀术原本就胜在厚重势大,连绵不觉,直压到对方喘不过气,乱了阵脚。 张临远强行压住‘逆天台’,在脚步未稳之际再次强压斩马刀,这样的举动实在很冒险,一旦百里归尘强行提刀,首先乱了阵脚的会是自己,但是张临远确定百里归尘做不到了,这是一种自信,刀客应有的自信。 斩马刀再次砍在苍龙牙之上,百里归尘手中的苍龙牙想再度变换,但是这次的变化却不够快,斩马刀实实地砍在苍龙牙之上,苍龙牙匆忙变换的角度未能卸去如此霸道的力道。 两刀交击的一瞬,苍龙牙就猛然颤动起来,斩马刀虽然有些微的颤动,但是厚重的刀身很快就将之压下了,可是苍龙牙的颤动却没有这么轻易能够压下,几乎都要脱手而出。 百里归尘这次终于将苍龙牙死死握紧,这猛烈的震动传到手中几乎让百里归尘的整只左手都麻木开来,手掌中的变化也施展不出来。 张临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初围杀百里景行的时候,也是在百里景行与三十三名金吾卫搏斗一番之后,手掌早已疲惫不堪,刀势的变化也不复开始的诡异缥缈,这虽然是一门十分高明的刀术,需极强的天赋,但也极其依赖手中的变化,这是一个很致命的弱点,一旦手掌酸麻,刀上的变化开始僵硬,便是死期。 百里归尘对这门的刀术的造诣是远远弱于百里景业的,虽然天赋卓绝,但是体质比百里景行都要弱上不小,何况一年不曾练刀,即使最好的刀客技艺也会下降。 不过百里归尘却没有认负,猛然止住退却的步伐,身体向前倾去,凭着这突然的变化,依旧还在颤抖苍龙牙,发出的“嗡嗡”震颤的声音,划过一道极大的弧度向张临远扫去,这个时候百里归尘的手臂都舒展开来,幅度不可谓不大。 原本震颤的刀身对刀势的影响非常之大,但是百里归尘强行将苍龙牙撩上,这样连百里归尘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刀势,张临远更加难以捉摸苍龙牙的轨迹。 这一刀唯有一个快字,百里归尘为了再次加快速度,又微微松开了苍龙牙,开始在手中给苍龙牙一个加速的力道。这样微微松开却并未完全放手,震颤着的苍龙牙对百里归尘手指的伤害简直无法可想。 但是百里归尘却依旧没有松开,当时叔叔与三十三个金吾卫交战,直到死也没有松开手中的刀,那是因为他的身后有自己啊,以叔叔的身手即使打不过三十三个金吾卫自己也能逃走的。 这是为百里景行叔叔复仇的一刀,这一击百里归尘堵上自己的性命,他同样知道张临远这样的一个绝顶刀客的手段,想打破他连绵不绝的刀势唯有出其不意,如果打不断,死的将是自己。 但是如今的张临远也不是怕死的人,自从她死了,他也已经有些活够了,这样致命的刀,反而让他的血沸腾起来。张临远眼中精光闪过,手臂上的肌肉炸起,硬实地像土地,随着手臂的发力,斩马刀的速度也快了不止一筹。 这一击攻向下盘的“斩马式”才是张临远刀法中真正的精髓,数段气势的积累,在这一次轰然爆发,纵是前面是一匹野性难驯、引颈长嘶的高头大马,也抵挡不了张临远的这一刀的去势,何况百里归尘更像是一个文弱的书生。 百里归尘毕竟不复百里景行的老到,这样排山倒海的一势,仿佛自己像是浪涛中的一叶扁舟,浮沉只在海浪一念之间。 “如果是叔叔,一定能够从这样的刀法中冲出去的吧。”百里归尘终于是发现了,有些东西,并不是自己拼上死志就能改变的。 斩马刀狠狠地砸在地上,青石砖铺成的地面也被砸出一道数寸深的裂口,不少细碎的青石崩坏开来,四散溅出。百里归尘虽然最后勉强还是逃过了这一刀,但是自己已经彻底进入了死路,左手中的白色绷带已经开始散开,磨出的血泡越来越影响刀势的变幻。 “苍龙牙再锋利无匹也无用,自己还是太软弱了。”百里归尘收回苍龙牙护住自己,百里归尘已经无法做出更多的动作了。 张临远并没有打算留手,一年前他放百里归尘一命是由于命令,他从来没有说错过,所以张临远也没有违抗过。但是这次任务他并没有其他的要求,反正此行是来“磨剑”,已然是必死之局,何必顾忌其他。 张临远扭身,这一刀再次猛然扫出,这样的一刀,虽然并无之前‘斩马式’的霸道,但是已经竭尽全力,毫无退路的百里归尘是挡不下来的。 百里归尘很想再度发力,但是剧痛的手掌甚至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了,方才震颤的苍龙牙对自己的伤害实在太大了,这的确是一把凶刀,伤人亦伤己。 百里归尘感受着苍龙牙,却只感受到寒意,沸腾的血开始冻结,它已经开始沉默下去,自己并不是不愤怒,但是这愤怒已经引不起它的共鸣了,没有胜利希望的愤怒,苍龙牙是不屑附和的。 “百里景行叔叔……” 张临远的一刀没有斩下,因为这时异变突生,一道凛然的杀机突然将张临远锁定,这样的杀意让张临远全身如坠冰窖,本来砍向百里归尘的一刀,张临远硬生生止住,转而一式“逆天台”,斩向身后,护住自己。 姬枫本以为已经抓住了张临远极大的破绽,但是张临远的阅历之丰富,行为之警觉也远远超出姬枫的意料,这样一式‘逆天台’很好地护住了自己,也压制了姬枫这必杀的一剑。 张临远再挥刀之后,借着一刀之力迅速跳出圈来,并不想被两人一齐围攻。姬枫一剑未果,在一旁气喘吁吁,浓重的呼吸比两个激战一番的刀客都要沉重,这一路狂奔而来,姬枫跑过了整整半座城,一步未歇,这着实不轻松。 见来人是姬枫,张临远倒没有意外,来到广桦城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样姬枫了,姬枫在对付两个校尉的时候,那一剑虽然还不纯熟,但是管中窥豹,也已经能窥见一些端倪了。 百里归尘拿着苍龙牙‘未殇’,姬枫拿着‘饮血’一起与张临远对峙着,两人都压下心中的疑惑,眼中只有张临远一人。 一个人有诡谲难测的刀术,一个人有神出鬼没的一剑,若是分开,张临远击败两人并不困难,但是两人联合起来,却有些麻烦,不过也仅是麻烦而已,两人毕竟太年轻了,自己面临的绝境又何止这些。 第十六章 磨剑之命 苏絮然从袖子中取出那柄精致的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时冷艳不可方物,但其实苏絮然并无胜算,刺客本就擅长偷袭,方才最好的机会都被张临远逃过了,正面迎战赢得希望更是渺渺。 姬枫并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要帮他,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根本帮不上忙,他和百里归尘都是强弩之末,拼着一口气没有倒下去罢了。 苏絮然双袖轻抖,袖口上卷,然后猛的跃起向张临远冲去,张临远抬起斩马刀,脚步稳实,眼睛死死地盯着苏絮然的双手。 这时候,苏絮然身上突然传出一道尖锐至极的声音,苏絮然明明高贵的像是百鸟之王的凤凰,但是这叫声却是夜半哀鸣的乌鸦,声音凄惨,不堪入耳。 姬枫也是因这声音受了一惊,不过张临远却不慌不乱,这声音并未影响到他。苏絮然的速度也是极快,倏忽已然跃进张临远的圈子里,银色的小刀抽出,这样的刀不比张临远那样厚重的斩马刀,要轻灵地多。 张临远对这样近身的刀法也并不畏惧,斩马刀轻格之后,便轻退一步,苏絮然趁机又抹了两刀,不过都被张临远接下了。虽然每次张临远格挡都是险象环生,但毕竟还是接下来了,他愣是将一柄重刀舞出了轻刀的感觉,这才是江湖第一刀客对刀的造诣。 苏絮然如今虽仍有攻势,且不乏凌厉,情形仿佛之前张临远与百里归尘对打之时,一步步逼退百里归尘,张临远却且战且积聚刀势。 但是身在局中的苏絮然其实并无表面上那般轻松,尽管是她占据主动,可是她却无法积聚像张临远一样的气势,一则与她本身的刀法并不相符,二是张临远一格一挡间看似仓促应战,实则每一招都有思量,死死地压制住了苏絮然的气势。 长此以往不利的反倒是苏絮然,张临远尽管肩膀受了伤,但是在刻意压制之下,并未影响到张临远刀的准头,苏絮然几番尝试引动张临远肩膀的伤也未能成功。苏絮然毕竟是女儿身,力道稍逊,这样正面的激战,对她实属不利。 作为刺客,最好的方法就是偷偷接近一击必杀,而且女刺客接近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美色是许多人都无法抵挡的。 当初名噪一时的楚安侯便是苏絮然以美色相**,成为其小妾,使其放松戒备后刺杀成功的,贞洁是女刺客最不应该介怀的东西。 交手数十个回合,张临远的优势开始显现,张临远在挡下一招之后,一脚猛然踏在地上,止住退势,准备回击。不过苏絮然倒也没有慌乱,裹在手上的袖口倏地松开,扬手在张临远的眼前挥过,这一招障眼法在这个时候称的上妙绝! 张临远为了反守为攻必须要打破自己原先的刀法,原本防守滴水不漏的刀法,在这个转换之间也有了一个破绽,但这破绽时间极短,不过苏絮然却抓住了,先以衣袖迷惑视线,然后刺出这由攻转守前的最后一刀。 “铿!”苏絮然这一剑刺出竟然没有成功,反而是刺在张临远战马刀的刀身之上。 这的确让苏絮然震惊至极,她预想自己一刀的可能会刺不中,因为此时张临远可以退步,放弃自己转攻的机会,躲过自己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击,但是张临远却没有退,甚至还猜到了自己将要进攻的地方,这样的决断力实在太过可怕了。 张临远抓住良机,斩马刀挡住后,瞬间崩弹而出,苏絮然一刀方刺毕,身无余力,面对砍向自己的斩马刀只能伸手去挡。张临远这一刀因为先挡了苏絮然一刀,刀背向外,不过即使刀背砍在苏絮然的身上,苏絮然也并不轻松。 刀背先是击在苏絮然的手臂之上,之后又击在胸口处,苏絮然霎时便被击倒在地,口中含血,左臂更是动弹不得,苏絮然颦眉,冷汗更是不绝,如此柔弱的女子,如何不让人心疼。 苏絮然已然无力再战,但张临远并不准备手下留情,拖着刀向苏絮然走来。姬枫和百里归尘虽然连刀剑都拿不稳,但是让前来相救的姑娘却因为他们死在面前,这实在是无法容忍的事,两人踉跄朝张临远冲去。 不过张临远却不为所动,如今姬枫与百里归尘联手也不是他一合之将,比起老谋深算,手段残忍的影刺级别刺客更是相差甚远,自然是先除去苏絮然后患。 在张临远离苏絮然还有三步远的时候,突然一股凛然的杀意将他彻底锁定,这股杀意升起,仿佛夕阳落,黑幕临,寒气侵。但是苏絮然却很熟悉,这股杀意凝成的冷,是任篝火也融化不了的寒。 这时候,姬枫也看见一袭黑衣的萧毅从长街远处疾奔而来,手中的‘雪藏’微微平举,手臂微弯,小指抖动,处于紧绷的状态,这是用‘甩手剑’的前奏,原来张临远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萧毅已经在寻找他的破绽。 数息间萧毅已经来到了张临远的身前,瞬息间又停滞了脚步,极速到极静片刻而已,不禁让人咂舌。姬枫看向萧毅,原本嬉笑的脸,此时冷峻异常,姬枫从来没有看见过萧毅穿纯黑的衣裳,正式地仿佛参加谁的忌日。 萧毅的长发微微飘扬,这微小的变化在黑色衣裳之下几乎看不分明,但是姬枫看出来了,萧毅也是一路狂奔而来,和此前的姬枫来救百里归尘一样,但是此时萧毅却并没有浓重的呼吸,甚至连呼吸的动作都被摘除了。 其实这只是萧毅强行压着慌乱的呼吸,由身体自动慢慢疏导,这样的压制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但是如果在张临远这样的刀客面前急促呼吸,留下了破绽,那可真是离死不远了。 姬枫的眼中瞳孔倏忽变大,只见萧毅纯黑的衣裳之上,左肩右腰慢慢被沾湿,仿佛不断盛开的牡丹,像是身上的汗沾在衣物之上,姬枫却看出那是慢慢晕开的血迹。 “萧毅师傅怎么会受如此严重的伤。”姬枫心中震惊,萧毅早上的时候曾经和自己说有事出去一次,自己却并未多想,但是现在看来这事危险地甚至能要人性命。 “絮然,你的鸣音,我听到了,真是麻烦你了。”萧毅的声音带着歉意,原来苏絮然开始引发的鸦鸣,并不是为了迷惑张临远,而是为了唤来萧毅。 “嗯。”苏絮然也没说什么,这声中却带着无奈,她对萧毅是不曾如此回话的,她说话向来是带着刺的,但是今天却没有,不知道是身上乏力,提不起力气讽,还是见萧毅受伤,不忍心骂。 “是你?”张临远似乎并不急于出手了。 萧毅没有说话,姬枫知道的,萧毅心情好的时候与熟人的话多的停不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安静的像是走在朝圣路上的人,只顾细数自己的的过错。 “你是影刺,真正的剑吧?”张临远并不死心。 “张统领不在皇宫呆着,到这里是为何?”萧毅的话低沉,压抑着愤怒。 “为了一个任务。” “杀两个孩子么。”萧毅虽然没有见到事情缘由,但是苏絮然已经退出门派,只是自己请她帮忙保护姬枫罢了,自然不会主动出手,看来是姬枫或是百里归尘惹的祸。 “不是杀他们,是杀你。” “皇帝让你杀我?” 张临远摇摇头并没有回答。却自顾说道: “影刺级的刺客也有高下之分,邺城最好的刺客应该是学会了‘影刺五绝剑’的人吧,五绝剑,分曰残影,曰无踪,曰留香,曰追命,曰血现,那个少年年级轻轻已经做到学会这剑,并且练会了‘残影’,天资甚高。” “你知道的不少。” “不知道你已经学到哪一剑了?” “试试便知。” “好。” 这次张临远抬起斩马刀,气势尤为凝重,张临远周身仿佛都刀意所笼罩,这样无孔不入的防御,极其耗费心神,根本坚持不了片刻,但是张临远却相信萧毅会在自己能支撑的时间内出手,因为那是剑客的荣耀。 萧毅也不多话,人便冲出,速度迅猛如虎,眨眼间,‘雪藏’便已临身,雪藏出手一次便收回,仿佛隐于雪中的白鸟,数息间刀剑已经数度交击,萧毅几乎已经绕了张临远一圈。 众人甚至看不出萧毅如何出的手,仅能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到后来刀剑的声音越来越急,仿佛战前擂鼓,已经到了最雄浑,最激扬的时候,不过萧毅的剑虽快,但是张临远的刀却更稳,竟然每次都能挡下。 最后还是萧毅先退出了圈子。 “还是有些……。”张临远似乎并不满意。 萧毅也不说话,从腰上取出一柄三尺长的剑,这剑和‘饮血’很像,应是萧毅后来请人打造的,拿上这柄剑的时候,萧毅整个人都凌厉了起来,这也让张临远的话硬生生停在嘴中。 突然,萧毅消失在原地,姬枫拼命地睁大眼睛想抓住萧毅的举动,但是这次依旧没有抓住萧毅的影踪,等萧毅再次出现的时候,短剑已经刺进张临远的心脏。 鲜血从张临远的胸口流出,劈在萧毅肩头的刀也无力地放下, “一剑出,血必现,影刺五绝剑中的‘血现’么。”张临远要死了,这话也有些绵软无力。 “你的肩膀要是没有受伤,这一刀能够砍断我的肩胛骨。”萧毅肩头出的鲜血也开始涌出,但是骨头却没有断。 “即使我没有受伤,也最多斩断你一根骨头,但我依旧是死。”张临远苦笑,肩膀上的伤虽然影响了他这刀的速度,但是即使没有受伤他也只能死,何况萧毅现在也有伤。 “很抱歉,你的任务失败了。”萧毅冷声道,慢慢将张临远放在地上。 “不,我成功了。” 张临远死了,这对他算是个不错的死法,死在另外一名绝顶剑客的手上。那人都已经安排好自己的死法了,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的变化,之所以没有提让自己留百里归尘一命,大概也是猜到自己是杀不了他吧。 想到要去陪她了,张临远对死倒没有畏惧,只是有些愧疚,他说过要保护她一辈子的,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她还会死,为什么她还会死? 突然一个念头浮现在张临远将要停止思考的脑海中,原本张临远死前平静的脸变得无比恐惧与狰狞。 第十七章 归家 萧毅取下肩上的斩马刀,解开腰带,将肩上匆匆包扎好,但依旧有血渗出,张临远这一刀将萧毅伤的不清。萧毅的脸色稍显苍白,额头也有虚汗,是失血过多的征兆,毕竟他身上的伤可不止一处。 苏絮然也慢慢站起来,些微的汗乱了脸上的淡妆,衣裳也有些脏乱,左臂低垂着,应是骨折了,胸口也被刀背撞了一下,但伤却没有萧毅伤的重。此次四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不过所幸都保住了性命。 正庆幸,突然,萧毅朝长街尽头望去,姬枫也跟着看过去,却并无端倪,过了一会方听到纷纷的马蹄声,只见数十名校尉驾马赶来,领头有两人,其中一人是徐老,面有忧色,另外一人华冠官袍,五官端正,细看倒与百里归尘有几分相似,想来应该是新来的太守百里景业了。 不一会校尉便将四人团团围住,四人都受了重伤,想逃跑也并不容易。徐老看到百里归尘立马就跳下马来,看到百里归尘手中的血痕更是心疼不已,百里归尘本就体弱,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了得。 百里景业却是皱眉,他和夫人不同,并不会偏爱次子百里归海,但是百里归尘却让他很不省心。他亲自将百里归尘送到弟弟百里景行的手中,心中是颇多无奈的,因为百里归尘并不是自己惹事,他已经很努力在做好自己了。 后来因为百里景行的事牵扯到百里家族,百里归尘的罪过极大,但是百里景业没有过多责怪他,这么多年实在欠长子太多了,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便是如此。 所以当家族要像驱赶百里景行一样驱赶百里归尘的时候,他表现的尤其强硬,甚至和族中几个耀字辈的老人争吵了起来,这让族中老者相当愤怒。 后来老族长发话说,百里景业是现任族长,是族中的领头羊,那怕他的决定是错的,其他的人也只能跟随。对百里景业却说,族长只要展现自己霸道的一面,让族人感受到作为族长的自信就好了,独断一点也未必不可。 百里景业做不到老族长那般果决,为了不引起族中太多人的不满,只能偷偷地将百里归尘带在身边,让徐老代为照顾,甚至并不允许与族中其他人接触,百里归尘却从来没有表示过反对。 百里归尘实在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呀,乖地让自己心疼。 在广桦这样的小城出现杀人的事,可不是一件小事,而且这人还是宫中的大统领。 当年家族极度鼎盛,他还在云华城当朝的时候,尚不敢对大统领无礼,因为大统领随时能够接见皇帝,要是背后说些自己的坏话,当真难以防范,可如今竟然死在他刚刚上任的广桦城,而且似乎百里归尘拖不了干系,这可真正难办。 “此人如何死的,你们四人可曾看见?” 校尉们无不腹诽,这四人者,人人都受了重伤,怎么可能仅是旁观者呢?他们是看出了百里归尘与太守的关系匪浅,否则徐老不至于如此,只是若是将四人都保下来,这死人又该如何处理。 百里景业显然也是想到这,“归尘,你不在家待着,在这里干什么,你们三人都有嫌疑,要…” 校尉心中冷嘲,前些日子看太守办案,本以为这太守还算公正,竟也如此偏袒,好不过分。 不过未等百里景业话说完,百里归尘便出声道: “此人是我…”百里归尘从没有忤逆过父亲,五岁的时候,父亲将他送到叔叔家,他没有哭闹,一年前,他被赶出家门,与徐老一同生活,他也没有抱怨,但是今天他却要违抗父亲的命令。 不过萧毅却抢先道:“死去的这人是雪胤城的‘飞雪大盗’,我是前来追杀他的,这是我的令牌。”萧毅竟然真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赤金色的牌子上有着细致的蛟龙纹,中间赫然刻着‘大统领’三个字。 百里景业大惊,他当然知道这人不是大统领,因为死掉的那人才是真正的统领,不过这以假乱真的一招却是妙极,因为这牌子是真正的大统领的牌子,而其他人又不认识。 “贾裕,过来看看死去的这人是不是本城人士。” 校尉长贾裕匆忙走出,仔细辨认,并不认识张临远,说道:“此人并非广桦城户籍。” 百里景业匆忙行礼:“张统领驾临此处,当真是蓬荜生辉,这人可能伤及广桦城的百姓,被大统领除去,真当是感激不尽。” 百里景业在朝堂上也是如鱼得水的人,自然看出萧毅的计策,广桦城中除了他哪有其他人识得京城皇宫中的大统领,校尉云里雾里,即使有怀疑,但也拆穿不了。 “张统领,是否到太守府上一叙,斩此歹徒,定是费了不少的力气。” “这倒不必了,我行程日急,皇宫之事繁多,并不能再次多留。”萧毅说起这话到有几分官威。 “那便不留统领了。”百里景业是客套话,自然不可能让萧毅多留,毕竟时间愈久便愈容易出破绽,这些校尉见识短浅,分辨不出,但是刺史管漕,并不容易糊弄。 “快些将这尸首处理掉,以免让百姓受惊。”如今最大的破绽是这大统领的尸体,是故百里景业早些让人处理掉。 萧毅三人则是先离去了,百里归尘虽然也想跟随,但是徐老却执意不让,百里归尘伤的不轻,必须要修养些时日,跟着这三人,徐老实在放不下心。 三人七转八拐先是偷偷回到名剑门,这里纵是刺史太守的兵马也不敢擅自进入,萧毅住处也不乏草药,医治的技艺也不错,先是给姬枫与苏絮然匆匆包扎了,不过此行伤的最重的还是他自己。 过了几天,最先恢复的是姬枫,毕竟年少,萧毅和苏絮然的伤都不是这么快便能恢复的。期间姬枫曾去苏絮然的家中探望,救了自己一命,姬枫心存感激。 到了苏絮然家中,却意外发现苏絮然竟然是城中一秀才羊昀的妻子,羊昀显然是十分疼爱妻子的,口中对苏絮然虽是轻言责怪,但是依旧忙前忙后少有歇息,此时的苏絮然也温婉的很,哪有刺杀时的冷漠。 见到姬枫,知道是来找苏絮然的,羊昀也以上好的宾客之礼招待,并未因为姬枫年少而轻慢懈怠,有些秀才的迂腐,但是个好丈夫,姬枫心中如是想。 留下了从萧毅那带来的些许药材,姬枫便匆匆走了,自己实在是不好过多打扰苏絮然家的。不过这样想着,姬枫也生出回家的念头。 姬枫待萧毅身体好的差不多的时候,便提出要回家看看爷爷,萧毅很快便同意了,并没有说其他的话,自从击杀张临远之后,萧毅的话便少了很多,更多的时间是在想东西,有时候,想着想着脸色会越来越阴沉,压抑的让人不敢呼吸,姬枫倒是不在意的。 这日起了个早,姬枫便离开了广桦城,城里离塘前村有两个时辰的路,路稍有些远。一路走着,等到路两边的山挺拔起来,绿意深起来,离村子也不远了。 看见村子,房子三三两两散落在山下,或靠着河,或依着树,有的还接着田垄,遥遥看去,弯曲的田垄像卧着的大龙,洞开着门的简陋泥房子像是咆哮的龙头。 很久没有回家了,姬枫走到村口恰巧碰到村长,看到姬枫,村长笑脸相迎: “姬枫回来了呀,名剑门放假么?” 姬枫微微点头,却并未多说什么,以前自己没有进入名剑门之前,村长可不是如此对待自己的,自己纯黑的眼睛,一直为人诟病,读过些书的村长更是深信不疑,认为自己会带来噩运。 后来爷爷费劲心思让自己加入名剑门,这样的情况才有所改观,如今在他们看来,加入名剑门可是前途无量的,如此假意的逢迎,姬枫心中的不屑一闪而过,示意过后也不与村长多话,只是往自己的家中赶去,姬枫有些无礼,村长有些不满,喜色少了几分。 临家中,恰巧看到农事归来的邻家董大伯,看到姬枫,董大伯显然也是高兴异常,匆忙放下农具要领姬枫到自己的家中。 姬枫的爷爷并不是村中的人,而是从别处迁来的,所以村子中其他人对姬家多少有些排斥,但是董二伯却是个例外,对姬枫一家多有帮衬,姬枫能感受出董大伯的善意。 “姬枫,你可太久没有回来了。” “恩,名剑门每日都要习剑有些忙。” “在名剑门可一定要努力,这次你回来的可不巧,你爷爷也好久没有回家了呢,先到我家吃一顿。” “恩。”姬枫没有拒绝,以前爷爷就不常在家,自己也都是在董大伯家中吃的饭。 刚刚走进董大伯的家门,董大伯就大声嚷道:“婆娘,姬枫回来,烧些好菜。” 董伯母则是带着围巾匆匆从厨房赶出来,便走便用手在围巾上擦拭,董大伯家没有子女,对姬枫分外疼爱的。 “让我看看,在名剑门两年,又长高了不少,伯母没记错的话,现在已经十四快十五岁了吧,长的可真快。” “快去多烧些饭。”伯父催促道。 “好,好!”伯母又转进厨房。 “姬枫在名剑门两年学了些什么呀?” “剑法。” “好家伙,村东头的那个和你差不多大的赵胖子,长的壮实,说要去京城考武状元呢?哈哈,我才不信呢,名剑门里可是有仙人的,皇宫都不能比。姬枫,你见过仙师么?” “见过。”姬枫见过的仙迹就是那个会自鸣的雪胤钟了,真正的仙人却是不曾见过的。 “名剑门的师傅待你可好?” “好。”名剑门中,一向公正的荀承允对自己多失偏颇,邵安对自己也有敌意,其他剑师对自己的好感也是寥寥,不过自己有萧毅师傅一人便足矣。 午饭分外丰盛,吃的很热闹,虽然姬枫的话不多,但是都一一回复着董伯父董伯母 第十九章 齐聚广桦城 姬枫脑海之中传来一阵剧痛,心神忽地从玉璜纹理之中脱离了出来,不断喘着粗气,这样的景象实在太过真实,即使脱离出来仍心有余悸。若说这景象是仙迹,明远寺会自鸣的青铜大钟连江湖骗术都算不上。 低头朝自己的心脏看了一眼,完好无损,姬枫才放下心来,一屁股蹲坐在地上,这枚玉璜实在诡异的过分,自己没有从上面找到父母的踪迹,却见到这不知是谁的通天巨爪。 姬枫能够确定,若是这巨爪落下,别说是广桦城,整个出云国都会化为齑粉,或许更甚。 过了一会,姬枫想起除了那玉璜,爷爷还给自己留了一张纸,姬枫收起玉璜,拿出纸条,只见泛黄的宣纸之上,写着: “入东华门,便知父母,可寻吾踪, 久不见孙,思念切切,务必保重。 姬扬字” 姬枫认得这是爷爷姬扬的字,不过上面留的字,自己却丝毫不解其意。这东华门是什么门派,自己怎么从未听过。 不过‘便知父母,可寻吾踪’这八个字却让姬枫激动难以自已,姬枫有清晰的记忆以来就不曾见过父母,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在世,姬枫对自己以前的那个梦实在是很在意的。 剩下的话,则是表达了爷爷对自己的关切之情,姬枫何尝不是如此想念着爷爷!爷爷说自己如果加入东华门,就可以寻找他的踪迹了,如此看来爷爷似乎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爷爷既然想让自己加入东华门,为何又不告诉自己东华门的去处。想了一会,姬枫依旧一无所获,便准备回去询问萧毅师傅一番。 有了这张纸条,姬枫人生第一次有这样明确的目标,一想到能见到父母和爷爷,姬枫身上的血便仿佛沸腾起来,似乎没有困难能够阻拦自己。 姬枫晚上的饭也是在董大伯家吃的,实在是盛情难却。 晚饭之后姬枫回自己家早早睡了,被子稍稍有些潮,倒也能入眠,不过姬枫脑海中不断回转的是爷爷留的话,以及那一只通天的巨爪,姬枫隐隐感到,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开始慢慢向他打开大门。 在村中住了五日,姬枫终是断了等爷爷回来的念想,与其在塘前村空等,倒不如去询问东华门的踪迹。而且擅自休假五日在名剑门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其他弟子怕是早就嫉妒到跳脚了,萧毅师傅也应该承受了门主不小的压力。 告别董伯父伯母,姬枫很是不舍,这几天姬枫也帮伯父干了不少的农活,姬枫年级虽然不大,但是累年的训练,体质却比一般的少年强太多了,干这些农活也挺轻松的。 伯父伯母与别人是不同的,虽然姬枫不喜说话,往往只是聆听他们的细碎的话语,但是姬枫的孝意,他们向来是能感受到的。只是姬枫不能多歇些日子,让他们有些难过,不过他们也没有阻拦,年轻人毕竟要到外面的世界闯荡的。 姬枫沿着来路回广桦城,走了快两个时辰,终于走到大路之上,从大路走,离广桦城也就不远了。不过姬枫却意外发现大路上去广桦城的人比往日多许多。 而且这些去往广桦城的人,多是少年,有的驾马而来,有的则是坐着马车,其中有一辆马车,古朴而内敛,与当初徐老驾驶的马车相仿。 姬枫一人带着剑默默走在这些人当中实在是个另类,但姬枫始终自顾自走着,走的不仅不快,脚步甚至还有些轻浮。 这样的步法其实是另类的练习,即使离了名剑门,姬枫也不曾对习剑稍稍懈怠。舞刀弄剑对下盘的要求很高,对步法的要求更高,姬枫这样轻浮的脚步是为了放松脚掌,并且训练脚掌瞬间的爆发力。 这时突然一匹白色的大马猛的从姬枫身旁冲过,这匹大马全身雪白,不含一丝杂毛,颧骨高昂,气势雄浑,乃是一匹了不得的名驹,怕是比之徐老的黑骊也是不逊色。 白马路过姬枫的时候,距姬枫仅有两尺,扬起的灰尘甚至都盖过了姬枫的腰部。白马超过姬枫之后,马上之人一拉缰绳,白马猛的提起前蹄,高声嘶鸣起来,转瞬停在姬枫的身前。 “嘿,你是哪里来的?”声音虽带着一丝霸道,却有着女子音的清脆。 姬枫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白马之上的人儿,发现马上之人竟然是个男儿装扮的女子。 素白色的男装在女子身上分外英气,一条精致的黑色长鞭挂在腰上,长发是整齐地盘着,用一根木簪束着,又被白色长布包着头,应是防止四起的尘埃落在上面,不过几缕窜出的青丝,平添一份跃然。 姑娘的脸实在白净的过分,素面朝天依旧美不胜收,让人不敢直视。姬枫看了一眼之后,又低头开始赶路。 “你从哪来的?”姑娘又问了一遍,语气带着撒娇般的怒意。 “塘前村。”姬枫边走边吐出三个字。 白马上的荆涵玉愣了一会,这次另外三城的人齐聚广桦城,她看姬枫的步法有他们梅空城清虚步的影子,但是她并不认识姬枫,所以想过来询问一番,不过她在门派实在骄纵惯了,纵马拦人,对她是常事,对其他人来说却已经是越礼了。 荆涵玉一停下,看过来的人可不少,荆涵玉在梅空城的名声不逊管元盛在广桦城的名声,只是荆涵玉毕竟是女儿身,家中严令之下,还是稍有收敛的。 姬枫似乎不为所动,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依旧自顾自走着,但其实全身的肌肉早就紧绷起来,步法也不复之前的随意了。此时姬枫的步法看似轻浮,但是落地的瞬间却十分坚实,像是警觉的猫。 “高手!”路上有不少人看出姬枫是个高手,不仅是从步法中,如此波澜不惊,被挑衅却依旧平静的心态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这时那辆古朴马车的窗帘也被挑起,一个青衣少年饶有兴致地看着姬枫两人。 荆涵玉嘴角扬起,显然也是知晓姬枫看似放松,但却已经随时准备反击的状态了,不过荆涵玉并不怕,这次前往广桦城的少年不可胜数,谁没有两把刷子。姬枫名不见经传,连来处也不敢告诉她,看来心中有鬼,这可激起荆涵玉的好奇心了。 姬枫不欲惹事,正正经经地告诉荆涵玉自己的来处‘塘前村’,反而却成了她猜忌的来源。 荆涵玉突然将腰上秀气的长鞭解下,猛地抽来,直指姬枫腰上的剑,姬枫并不意外,此人纵马挡住自己去路的时候,就知道来人不怀好意,只是路上来人纷杂,姬枫不敢妄为,如今她既率先出手,姬枫也没有什么好保留的。 荆涵玉的这一鞭既快、且准、又狠,像一条猛然窜出的毒蛇,鞭子前方一枚小小的铁片,便似毒蛇鲜红的芯子,可不能小看这枚铁片,边缘闪烁的冷光,便可见刀刃端地锋利无比。 看到来鞭,姬枫并没有退后,反而迅速伸出了左手。姬枫对战不少,对自己的眼力分外自信,与刀枪对战的时候,即使能见刀剑痕迹却不能下手,可这鞭子,姬枫却敢徒手去抓。 姬枫的举动也是出乎了荆涵玉的预料,荆涵玉忙轻抖鞭尾,鞭子也跟随弯曲着甩动起来,仿佛是水中游动的蛇,轨迹莫测,鞭子头上的铁片,更是划起数道冷厉的寒光。 姬枫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左手依旧迅疾探出,狠狠地抓住鞭子,抓住鞭子的一瞬,整条鞭子也跟着安静下来,垂下来的鞭子就像被抓住七寸的蛇,不敢妄动。 单是这徒手抓鞭已经将旁人震慑住了,不过姬枫也并非毫发无损,手臂之上已然被铁片划过一道细小的伤口,有淡淡的血色蔓出。 姬枫看着手臂的伤口,微微皱眉,自己并非看不出鞭子摇晃的轨迹,只是想要抓住鞭子,那鞭头的刀锋他是躲不过的,说到底是自己出手的速度太慢罢了。 荆涵玉被制住了鞭子到也不慌张,又猛地抖了一下,鞭子又开始甩着不小的弧度向姬枫从来。 姬枫心中微怒,猛地一拉鞭子,手臂之上的肌肉瞬间条条绷直,一股难以匹敌的力道涌出。荆涵玉的脸色稍变,姬枫虽然看似力气不大,但是瞬间爆发的力道,远远超出她的预判。 荆涵玉眼看被这一拽要在马上失去了平衡,反倒借着姬枫这一拽之力向着姬枫冲来。姬枫眼色一凛,一脚踏在地上倏地跃起,因这一踏,大路上涌起的尘埃比白马冲过扬起的尘埃还要高,姬枫也顺着鞭子上的力道向荆涵玉冲了上去。 荆涵玉看到姬枫离了地面,嘴角含着一丝冷笑,再次抖起长鞭,这次可比之前迅猛良多,鞭子扬起层层波浪,向着姬枫排山倒海盖来。 姬枫猛地甩开长鞭,想要躲开这鞭浪,右手则是抽出了腰上佩戴的‘饮血’。被姬枫甩开的长鞭转瞬又调转方向向姬枫再次抽来,荆涵玉的对鞭子的造诣着实不浅。 不过这次姬枫只是将左手轻轻遮着头,左手遮掩之下的黑瞳则是亮的惊人,姬枫的心思全部在‘饮血’之上,姬枫不是抓不住这次抽来的鞭子,只是为了抓这鞭子,自己就将失去进攻的机会了。 长鞭猛地抽在姬枫的左手之上,一道乌青立马显现,不过姬枫咬了咬牙忍住了,反而是将右手中的饮血猛的划出。 这次荆涵玉离姬枫只有咫尺之遥,终于是有些惊慌起来,她本只是想试探姬枫的实力,不过如今已是骑虎难下。长鞭本就不适合近距离交战,而且姬枫实在冷静的可怕,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两鞭乱了章法,到了如今荆涵玉只能扯着鞭字强行侧过身子,妄图躲过姬枫这一剑。 不过姬枫岂会让她轻易逃脱,这划出的一剑,丝毫不比荆涵玉抽出的鞭子慢,一剑直接划过荆涵玉的左臂,位置竟然和荆涵玉用鞭子上铁片划过姬枫左臂的位置一模一样,不过姬枫这剑可硬实地多,伤口也深地多。 荆涵玉被这剑划过,心中惊骇,左臂之上也是剧痛,一时把握不住平衡,从半空之中摔下。 姬枫则是借着前冲之力,顺势跃上白马,左手单手撑在马鞍之上,在空中翻了个身子,安静落地,‘饮血’在落地的瞬间同时入鞘。姬枫越过挡路的白马后,没有再管其他人,依旧低着头,慢悠悠地朝着广桦城走去。 第二十章 十个金铢的赌 姬枫向广桦城走去,倒在地上的荆涵玉慢慢站起身来,咬住牙压住左臂上的血,路上有四个原本挑着担、推着车的‘农夫’忙放下手下的活计,拿出怀中的药跑到荆涵玉的身前,恭敬奉上。 马车上的青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随即放下了帘子。可在少年放下帘子后不一会,马车后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仿佛奔驰而过的高头大马,但是这脚步又有些闷实,并不像马蹄声那么清脆。 这时一个身高八尺壮汉从大路上跑来,此人虎背熊腰,手臂竟然有普通人小腿的粗细,每块肌肉都很厚实,仿佛凸起的山包,有力拔山兮之势,若不是方正的脸稍显稚嫩,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此人与少年联系起来。 马车中的青衣少年并没有看见来人,但是嘴中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姬枫走进广桦城,却发现热闹地不像样,这本是一座安静的小城,可今日却热闹地像过节,每一个角落都有喧哗声,仿佛潜伏地下良久的鼹鼠一朝爬到了地上。 姬枫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喧闹,但是这样的热闹往往能够让一个人忘记自己有多孤单,姬枫朝名剑门走去,路过了城中的一家赌坊。 广桦城并不盛行赌博,大部分人反而更享受看戏的悠闲,所以城中唯一的赌坊也低调的很,赌坊的大门虽一直是大开的,但是门口向来不热闹,热闹地是赌坊里面,今日赌坊却一反常态,在赌坊门口竖起了九枚三尺长的牌子。 牌子上赫然写着“容晴悠”、“管元盛”、“荆涵玉”、“权蕴寒”、“宗立”……等九人的名字,其中的容晴悠、管元盛姬枫是认识的,只见他们的名字下面竟然还写着,一赔二、一赔九。 姬枫不知道这是干什么,只觉得与今天前往广桦城的人数反常得多与之有关,在转过几条大街长巷后,姬枫来到城东较为僻静的名剑门。 一走进门派之中,姬枫发现竟然是门主在例训,不过今日的训斥与往日有些不同,所有的剑师都站在门主的手下,脸色都是少有的肃然,姬枫看见萧毅也在其中,脸色与其说是肃然,倒不如说是阴沉。 看到姬枫走来,门主荀承允眼中有一丝不满,却没有多说只让姬枫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姬枫本以为又要受罚,却不知今天门主似乎分外宽容,不过门主的宽容,却让其他弟子分外眼红。 姬枫回首看去,管元盛狠狠地盯着自己,仿佛是咬牙切齿的恨,萧毅师傅教训管元盛之后,他收敛许多,今日似乎有些反常,姬枫回以冷笑,管元盛收拾脸色,转开目光,但是阴鸷仍在。站在管元盛旁边百里归海的眼神则是有些飘忽,善恶难明。 “…这是名剑门数十年以来的盛世,仙师将要驾临广桦城挑选弟子,你们务必尽力,以求得到仙师看重,这次仙师是在三城的弟子中一并挑选的,切勿给名剑门丢脸。” 姬枫恍然,难怪广桦城热闹异常,原来是有仙师要来,前来广桦城的少年激增也是因为仙师要在名剑门挑选弟子。不过此时姬枫对仙师却没有以前的敬意了,自从见到了那只通天大爪之后,已经彻底颠覆了姬枫心中的世界。 荀承允门主的话仅说到此,并不再说,剩下的应是让各自的师傅相告罢,姬枫跟着萧毅回去,两人都没有说话,萧毅最近脸上一直没有笑意,似乎变了一个人,这五日过去,也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 “姬枫,这次的事很重要,我要交代你一些东西。”萧毅的脸色有些严肃,萧毅自顾自说着,这点倒没有变, “一个人想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并不容易,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彻底的自在,我喜欢广桦城安静的生活,但是有时想安静地活几年,你甚至需要付出一生的喧嚣。 我不知道我现在说的你能不能听懂,但是这样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你便是不懂也要记下来,背下来。” 姬枫从来没有看见萧毅如此正经地看着自己,郑重地像是在交代后事,姬枫看着萧毅的眼睛点点头,他的确没有明白萧毅的话,姬枫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不希望变化。 “一个人能保护的人很少,无论是你拥有天下至高的武力,还是天下间最大权势,勇武王最后不也是保不了一个离归墟么。我以前只想保护两个人,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一个现在我也保护不了。 最近四城门派要比试,仙师会挑出最好的弟子,然后进入仙门。人没有真正的自在,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但是仙人也许会有。 如果你能加入仙门,也就是东华门…” “东华门?”姬枫震惊。 “你知道东华门?”萧毅微微有些惊讶,姬枫知道的比他想的要多些。 姬枫摇头,这次回来他本就是想向萧毅询问,不料竟然这仙师与东华门有关。 “俗世之中虽然没有东华门的消息,但其实到处都有东华门的影子,只是他们不屑与俗世之人有过多交集。 他们在每个城中都设下明远寺和类似名剑门的门派,战争之时即使发生屠城之惨事也不敢动明远寺分毫,便是因为明远寺的身后有东华门,仙师的手段不是凡人能够揣度的,灭旧国建新城,对他们不过举手之劳。 出云国的国都云华城,原名云城,是勇武王建国之后改名的,背后也有东华门的影子…” “我要进入东华门。”姬枫轻声道。 萧毅再次惊讶,姬枫的声音不重,但是很坚定,似乎不容否定。这是姬枫第一次如此勇敢地决定,萧毅突然笑了,沉了这么久的脸第一次笑了。 “你既然决定了,我便说些这次比试的规矩,这次仙师只会从四城的弟子选一个弟子,而这些弟子都是在各城的大派中选的,因为这些门派才是东华门的势力,如果不是门派里的人想要加入,也可以,不过要打败门派中的弟子。 比试是门派的对抗,每个门派都会派出七个弟子,是擂台战,站在最后的人,便是仙师挑选的弟子,名剑门和明远寺不同,明远寺为东华门挑选天赋绝佳、仙缘厚重的弟子,名剑门之流的门派则是为东华门挑选意志坚强的人。” 听了萧毅的话,姬枫眉头皱起,这样的擂台战是很不公平的,排在前面的弟子几乎不可能战到最后,不仅因为体力会有所下降,也容易被人找出破绽,而排在后面出手的弟子,胜算则要大很多。 显然是看出了姬枫的顾虑,萧毅微微摇头,“这门内弟子的排名是门主安排的,平时门主会给我几分面子,但是在这事之上,他不会退让分毫的,这事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只能靠你自己了。” 姬枫晚上偷偷溜出名剑门,跑到百里归尘的住处,百里归尘门口多了两个校尉,不过这也挡不住姬枫,爬上屋檐,几次翻腾便溜进百里归尘的家了。 不一会,两个少年从屋檐上一起翻出,矮着身子不一会便窜出老远,两个守门的校尉丝毫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徐老看见出遛的两个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叫住他们。 两人踩着屋顶,起起落落,不一会便蹦到临河的一排青瓦小屋,尽管今天夜里城西几乎彻夜不眠,但是临河的城东依旧安静。 是夜,月光稍收敛,两个少年并排坐在小楼的屋顶,不远处他们弄塌的戏台虽然翻新过却依旧有些不自然,溪水翻出的浪花是夜里唯一的声响。 百里归尘看见戏台破落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不一会姬枫也笑出来,当时他们可是背负了城中所有戏迷的骂名。 “广桦城真的很好。”百里归尘轻轻说道。 “恩。” “这几天你去哪里了?广桦城这几天特别热闹呢。” “回家了,过两日,东华门要选弟子了。”姬枫说道,压低的嗓音依旧有一种难明的兴奋。 “徐老说了。” “我一定要加入东华门。”姬枫说得很坚定,他一定要加入东华门,然后探明父母的情况和爷爷的踪迹的。 “东华门应该很美吧?” “不知道。” “广桦城也很美的呀。”百里归尘又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已经是百里归尘第二次说起广桦城的好了。 姬枫忽然想起百里归尘是‘仙弃子’,一辈子都进不了仙门的,而且他的父亲百里景业被谪迁到此处,是国师亲自下的诏令,这辈子也许就只能在广桦城了,百里归尘是希望自己留下来罢。 姬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加入东华门就不可能留在广桦城了。自己今天太高兴了,突然知道了东华门去处,发现了自己有办法去找父母和爷爷,便急着找百里归尘分享自己的喜悦,却忘了百里归尘的伤口。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下来,都不在说话,安静坐了半晌,百里突然站起来,跳下屋顶,对姬枫大声道: “跟我来。” 姬枫不知何事,只得匆匆跟上,百里归尘在前面跑的很快,从城东一路跑到城中,直到周围慢慢热闹起来,人声开始喧闹起来,百里归尘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这次两人就像上次出逃,逃避校尉一样,一下子就跑了半座城。 姬枫这时才发现,百里归尘带他来的地方竟然就是白天路过的赌坊,只见百里归尘压住呼吸走到门口,猛然敲了赌坊的大门三下。 直到周围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甚至有赌坊的人准备来阻止闹事的时候,百里归尘大声喊道: “这次比试,我下十个金铢的注,赌姬枫一人会赢,这些牌子上的人通通都会输,只有他能赢!”说着百里归尘掏出十个金铢排在门口的桌子上。 赌徒见了无不震惊,连赌坊的坊主也吓了一跳,广桦城只是小城,通常小赌怡情,铜铢相赌最为常见,银铢出手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富豪了,一出手就是十个金铢在这样的小城可是难得一见的。 当其他人都看着百里归尘的时候,百里归尘则是看向姬枫,轻轻笑了笑。 第二十二章 仙师来临 广桦城上,黑云始坠,一层黑云将广桦城裹得紧紧的,若是白日,便能看见这团阴沉无比的黑云几乎将广桦城给压塌了,让本就不明朗的夜空更加黯淡。 城墙上,一个以冷水淋面的校尉轻唾:“什么鬼天气。” 乌云遮蔽月亮,恐是要下雨了,校尉可不希望自己值夜的当儿暴雨倾盆,不过这几乎伸手便可以触摸的黑云,少了一分降雨前的沉闷,反而是一种令内心生寒的阴冷。 百里归尘本是要走进房间了,回头随意问了徐老一句: “徐老,你有没有和归海说过我的去处?”百里归尘虽然是和姬枫偷偷出去的,但仅是为了逃过校尉的耳目,并未刻意瞒过徐老,否则徐老又要为自己担心了。 “说了,海公子说有急事。” 百里归尘踏进房间的脚骤然停住,转身朝门外跑去,他太清楚他的弟弟了。 校尉看着又跑出去百里归尘,忙追了两步,却发现百里归尘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们根本追不上,两个校尉只能对视一眼,假装没有看见百里归尘,又匆匆站回原位,装作继续守卫的样子。 姬枫看着天上凝聚的黑云在慢慢下压,这黑云似乎开始变得模糊,但是那种杀意却越来越凝实,姬枫能感受出来,这黑云是真的要杀自己了。 黑云怒极,姬枫依旧在拼命地想着那个人的名字, “名字!到底叫什么名字?快点,再快点…” 黑云没有再给姬枫思考的时间,瞬间化作六道黑色的影子向姬枫疾速飞来,这六道黑影比起接天的雷电之柱,渺小得几乎不可闻,但是黑影冲出的刹那,雷电之柱散发的光彩竟然全部被黑影吞噬。 漫无天际的天空在这一霎彻底熄灭,一根根雷电之柱纷纷崩坏,附在雷电之柱上的雷龙哀嚎着想要逃离,但是转瞬便被吞噬在破碎的虚空之中。 “快想,快想,什么名字!”姬枫做着最后的挣扎。 离姬枫最近的一条雷龙直接爆炸,哀嚎之声还未传开,便已经消湮,六道黑影所过之处尽皆破碎,似乎唯有时间还在流淌,当破碎的空间蔓延到姬枫身前的时候。 “姜…”姬枫脑海之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字,但是空间还在崩塌,六个黑影仿佛在姬枫耳边冷笑,但更似不满的怒斥,姬枫的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姬枫…姬枫……” 姬枫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映入眼帘的是满脸急切的百里归尘,是他一直叫唤着自己的名字。姬枫明明感觉自己离死不远,在那六道黑影要湮灭自己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 这声音仿佛一只巨手强行将自己拉出了那个雷电的牢笼,就像当初父母救自己一样。此时姬枫的脑海仍有些模糊,又逞强地想了一遍那个名字,只是隐约觉得名字的姓是姜,其他仍一无所获。 姬枫蜷了蜷手,自己全身沸腾的血液已经冷却了下去,身上也稍稍恢复了些力气,百里归尘将姬枫轻轻地扶了起来,两人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百里归尘突然不由分说地背起姬枫,准备将姬枫带回自己家,找个大夫给查看一番。 不过刚走出一步。 “名剑门。”姬枫轻轻地说了一句,说话还有些勉强,但是却很坚定。 百里归尘没有违逆姬枫的意思,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背着姬枫往名剑门走去。 百里归尘走一步,姬枫的心就冷一分。 这何其像第一次遇见百里归尘的时候,当初也是他救了自己,果然,自己没有别人的帮忙,没有萧毅师傅就什么都不是了。 街口离名剑门不远,百里归尘担心震到姬枫,特意放慢了脚步,但是走了一刻钟也就到了,姬枫从百里归尘的背上爬了下来,强撑着勉强往里走,并没有对百里归尘告别,百里归尘则是紧了紧拳,然后转身离开了。 姬枫颤巍巍地走到萧毅的住处,门并没有关,姬枫推门进去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去。 接近晨晓的时候,萧毅住处的门突兀地打开,一身黑衣的萧毅恍如鬼魅,轻飘地进入门内,随即门又被轻轻合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萧毅进门的刹那就看见了窝在墙角的姬枫,姬枫也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当看到姬枫双眼的时候,萧毅心中刺入一股无法言语的寒,这哪里是当初他认为藏着狮子的眼睛,姬枫的眼里简直是藏着极恶的鬼啊! 萧毅走到姬枫身前,将姬枫的四肢都摸了一遍,幸好没有骨折,但是否有其他损伤便不知道了。 “这次的比试你别去了。”萧毅的话不容置疑,这是萧毅不曾对姬枫用过的语气。 “我要去。”姬枫抬着头死死地看着萧毅。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萧毅没有说话转身往里屋走去,姬枫这时候才看到萧毅身上竟然有血慢慢滴下,不再是盛开的牡丹样子,而像是无数坠落的梅花。萧毅师傅又受伤了,而且这次受的伤更重了,但是萧毅却似乎一无所觉。 过了一会萧毅从内屋出来,这时他已经将衣服换好了,又拿了一瓶跌打的药放在姬枫的眼前,不过什么话都没有说。 天彻底亮了起来,名剑门内开始热闹起来,姬枫涂了跌打药之后,手脚并没有好太多,反而手脚上的乌青更加显眼了,有数条血痕肿胀起来,轻微碰上去便疼痛难当。 姬枫将袖口的衣服往下拉了拉,勉强能遮住所有的乌青血痕,然后姬枫撑住墙角使了使劲站了起来,只不过稍微动一下,就会牵扯到伤处。 姬枫慢慢走到门口,推开门,名剑门内的弟子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首先看到的是位于名剑内最东边的演武场,长宽数十丈的演武场下,到处都是弟子,不单单是名剑门的弟子。演武场角落的四根矮柱上都点起了火,火焰整整窜出半丈多高,顶头的一簇火花红得耀眼,远远看去,滚烫浮躁的空气,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这火虽然大,但是却没有冒烟,也就不呛人,点的应该是用极北之地湖中珍贵的龙鱼油,这可是御用贡品,平常百姓家根本见不到的。 北地天气寒冷,湖中普通的鱼常有厚厚的膘,但是这些鱼的鱼油实在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唯有龙鱼是湖中的例外。这种鱼为了抵御寒冷常年都在水中不停游动,膘也是极少的,但是这龙鱼熬得鱼油却是最好的。 即使是湖中最大的龙鱼,熬炼的鱼油做蜡烛也只能点几刻钟,像名剑门这样的方式被迂腐的学究见到肯定会大呼,暴殄天物,姬枫在名剑门中的两年内,也是第一次看见演武场用这样的油。 不过既是迎接仙师,那么再高的规格也不过分的。姬枫看了半晌,站在名剑门门口的弟子突然都安静了下来,紧接着这股安静瞬间就蔓延到名剑门的所有角落。 这时候一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走进名剑门,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同。因为他的身后有四个人微微躬身跟随,姬枫认得其中一人正是名剑门的门主荀承允,不单如此,此人似乎带着一股出尘的气质,即使众人相拥,依然鹤立鸡群。 所有的弟子都看向这个容貌普通的中年男子,脸上流露出向往与敬意,即使是管元盛也不例外,姬枫看到这个中年男子的时候,心中也不乏好奇。 姬枫突然感觉有一丝异样,往身后看去,发现萧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和众人一样都看着仙师,不过萧毅的眼色很特别,姬枫看不透。 仙师走进名剑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位于名剑门内东边最大的演武场,至于其他人,他甚至都没有留意,旁边屏息的弟子,根本没有出现在他的眼中。 仙师径直走到演武场前,并没有往两侧的台阶上走,而是整个人轻轻“飘”上了演武场,演武场离地仅有三尺,与姬枫手中的‘饮血’剑一般长,姬枫也能轻松一跃而上,但仙师并非跃上,更像是飞到演武场之上。 因为仙师脚下没有一丝尘埃扬起,亦没有屈膝蓄力,这样的动作不是一般的步法能够做到的,大概唯有仙师才有这般手段的。仙师虽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却已经将他与众人区别开来,在场的弟子眼中的向往之色更浓。 仙师踏上演武场之后,只道了一句:“我是来帮门派挑选弟子的,只选一人,我会领他进入仙门,之后的造化,便看他自己了。” 这声音不响,但是所有弟子都听得明明白白,即使是站在角落的弟子也听得分明,萧毅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严眼中的战意一闪而过,没有达到眼底便已经收敛。 说完这句话之后,仙师稍顿又道:“荀师弟,接下来的事你来主持。” 名剑门的门主荀承允听到这话的时候,忙从左边的台阶快步走上演武场,恭敬道: “是,师兄。”对仙师说罢,荀承允转身朝着众弟子严肃道: “梅空城枪影门的七位弟子们先上来,你们是薛门主亲自挑选的,也许还有其他弟子或者梅空城其他人并不服气,可以上来挑战,如果赢了里面的人就可以取代输的人的位置。” 荀门主的话方罢,就有一个与荀承欢年级相仿的男子领着七个弟子从旁边的台阶走上来,同样先是恭敬地对仙师行礼,然后才是对荀门主示意。 姬枫看去,排在第二的赫然是一个熟人,此人正是荆涵玉,姬枫回来广桦城的时候与她交手过,在她左臂划了一道,伤口不浅,不过现在看她似乎并无大碍,此次荆涵玉依然拿着鞭子,这与枪影门主要使的武器不同,但是能排第二可见门主对其的看重。 仙师并没有在演武场上多待,而是自顾自走了下来,这样的比试,他着实是有些不屑的,见仙师离开,荀门主也匆匆跟上,而演武场上的比试则是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第二十五章 虽千万人俱往矣 第二日的比试依旧是百里归尘守擂。 白衣长刀,变幻莫测,这是众弟子对百里归尘的评价,连青竺城最擅长使刀的门主司城也不由赞叹:“如此惊艳的刀术,也许只有云华城大统领的‘叠势’刀术能与之媲美。” 这可是极高的评价了,司城曾经去过云华城,也领教过大统领张临远的刀术,从此谦逊地将自己的刀术归为二流。他的弟子权蕴寒极其出色,也极其骄傲,司城鞭策其之时总是提及 “你若是见识过‘叠势’刀术,就知道什么才是天下间第一流的刀术了。” 可今日司城却将百里归尘的‘粘羽’刀术与‘叠势’刀术相提并论,对权蕴寒是相当大的打击,不过今日权蕴寒的神色反而比昨日明朗很多,虽然司城对百里归尘颇多夸赞,权蕴寒的神色依旧没有多大的变化。 众人虽然都认可百里归尘的刀术,但是却没有人认为百里归尘能够战到最后。 “第七个。”这是百里归尘今日击败的第三个弟子了,刀术依旧变换莫测,但是出手已经没有之前的洒脱了。百里归尘长发被汗水浸湿,有几丝粘在额头之上,汗水蔓延滴落,但是手中的苍龙牙依旧握得很稳,长刀所向,无人能挡。 这个时候仙师凌清远也被百里归尘连败七人的气势所吸引,走到演武场开始观看起比试,主持比试的荀承允的脸色却不再那么好了,他本想让容晴悠一鸣惊人,却不料被百里归尘抢走了所有的风头。 “第十个。”又击败了三人,百里归尘击败这三人所用的时间甚至是之前的数倍,越到后面,各城的子弟的实力越强,百里的归尘的体力消耗却愈加严重。 比试到了现在,太阳当空,已经是过了正午了。梅空城的荆涵玉走上演武场,这是百里归尘第十一个对手了。 百里归尘紧了紧手中的苍龙牙,一阵疼痛传来,刀握得越紧这疼痛便越加剧烈。百里归尘看了一眼左手上的绷带,微微皱眉,此时绷带已经被汗水浸湿,与刀柄的摩擦不复原来的光滑,手上更是因为如此磨出了水泡。 绷带本就是为了保护左手,但是连着比试,对左手的伤害依旧还是太大了,百里归尘的刀术的变换全在一只左手之上,如今左手受伤,刀术‘粘羽’实在有些难以为继,不过百里归尘强压痛楚,提刀指向荆涵玉。 荆涵玉看着百里归尘,眼神难明,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弱书生模样的少年竟然击败了十个弟子,如今广桦城派出的依旧是第五名弟子,而其他城的则是已经轮到了第二,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是无法相信的事情。 不过敬佩归敬佩,荆涵玉丝毫没有留情的打算,抢攻出手,长鞭率先向百里归尘甩去,百里归尘出刀变换莫测,但只要不让百里归尘近身,他那变幻多端的刀术也就使不出来了。 原本还在调整呼吸的百里归尘,看到荆涵玉出手的瞬间便屏住呼吸朝荆涵玉冲去,长鞭来势极快,不一会已经飞至百里归尘身前,百里归尘忙横刀击中长鞭,但是鞭子柔软无比,苍龙牙斩之不断,反而是鞭头的铁片继续朝百里归尘击来。 仓促间,百里归尘再出一刀击中铁片将之击退,不过片刻内连出两刀,对百里归尘的负荷也是极大,本想一口气冲到荆涵玉身边出手,显然并不可能了,百里归尘只得重新调整呼吸。 荆涵玉不敢松懈,被震开的鞭子她手臂挥洒之下,散去刀势竟然再次调转方向朝百里归尘刺来。两股力道在鞭子中交汇,放出清脆响亮的鞭响,仿佛春雷。 百里归尘只能再次用苍龙牙再次挡开,不过这样你来我往,百里归尘始终近不了荆涵玉的身旁,反倒是为了抵挡鞭头的铁片耗费不少心神和力气,这样越拖显然是对自己越不利的,百里归尘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断。 忽然,百里归尘微微侧身背向荆涵玉,两脚成弓步,一时若青松般稳固,荆涵玉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猜不出百里归尘的打算,只能甩动鞭头铁片朝百里归尘双脚射去,想要封住百里归尘靠近自己的去路。 百里归尘这时背向荆涵玉,看不见飞来的鞭子,鞭头的铁片与空气摩擦,发出尖啸,朝百里归尘射来,这时候百里归尘将苍龙牙从胸前猛地朝身后劈去,这一招竟然与当初张临远所用的‘逆天台’有几分相似。 ‘逆天台’此招十分霸道,因为这一招,刀有很长的距离蓄势,几乎能够与从空中跃下劈砍的力道相媲美,但是此招亦十分凶险,因为此刀的去势是身后,身后的东西都是未知的,所以这也是搏命的招术。 荆涵玉皱眉,长鞭几乎要刺到百里归尘了,但是百里归尘却依旧背对着自己,这是干什么,但是荆涵玉却并没有留手的打算,鞭头依旧向百里归尘刺去。 在鞭头的铁片要刺到百里归尘的瞬间,百里归尘突然拧腰,逆天台猛地加速,苍龙牙向身后劈斩的速度竟然快了一倍不止。 青竺城的门主司城悚然而立,他看到百里归尘这一式‘逆天台’就认出是张统领的招式,但是并不确信,可刀速能够在挥舞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加倍,这可的确是张临远‘爆力’之法,这样的手段,司城也只在张临远的手中见识过。 不过这次司城却是误解了,张临远能让刀速在挥舞出手之后再次暴涨,凭借的是身体的力量,是靠猛然爆发的肌肉中力道,但是百里归尘却并不是,他依旧是借着甩刀的力道,靠手中的变化将甩剑出击的力道留在手中,并将之提速。 “吭。” 百里归尘的苍龙牙竟然一刀砍在身后离自己咫尺之遥的鞭头的铁片之上,苍龙牙与铁片交锋的瞬间,碰撞出火花,但是转瞬间苍龙牙便穿过铁片,从鞭子的中间硬生生地将鞭子劈成两半。 此刀一出众人皆惊,百里归尘竟然将鞭子的轨迹计算了出来,还用逆天台那样背对鞭子的刀法给追上了,且在使用逆天台的时候竟然还用了叠速的技巧,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准确地斩断迅速朝自己飞来的鞭子,实在是惊人的一刀。 不过姬枫看到这一刀的时候却不像众人那般震惊,反而是愤怒,鞭头铁片飞来的轨迹他比任何人都看地清楚,但是依旧不能肯定自己能够准确地击中铁片,因为肌肉有一丝的变化都会导致偏差。 百里归尘操刀的精确独一无二,但是那样的精确对付第一个人的时候也许会把握,对付第二个人的也许还会有,但是对付的是十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握地精准。 因为此时疲惫的肌肉会不自主地颤抖,而这样一个颤抖,甚至会这样惊才绝艳的一刀彻底失败,最后的结果将变成百里归尘苍龙牙挥空,被荆涵玉鞭头的铁片刺伤,所以这个时候百里归尘他是在赌命啊! 百里归尘在挥出这式逆天台之后,苍龙牙上传来与碰撞些微的颤抖,百里归尘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确在赌,而且赌赢了。 被从中间劈断的铁片分成两片依旧朝百里归尘射来,苍龙牙实在太锋利了,这一刀虽然斩断了铁片,但是未能止住铁片的来势,两片铁片分别从百里归尘的身前身后飞过,瞬间,百里归尘的白衣之上出现两道血痕。 不过百里归尘似乎没有察觉,反而是朝荆涵玉冲去,冲出的过程中,百里归尘将手中的苍龙牙甩出,这一刀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于刚刚朝百里归尘飞来的鞭头的铁片。 荆涵玉被百里归尘这一连番的动作震慑,方察觉,忙想扯回鞭子,却发现鞭子已经被百里归尘给扯住了。 苍龙牙滑着荆涵玉的脸飞过,荆涵玉能够感受到脸颊旁的几缕发丝被截断了,不过未等荆涵玉庆幸,百里归尘右手一拳已经击打在荆涵玉的脸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荆涵玉整个人被击倒了,百里归尘却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第二拳依旧朝着荆涵玉打去,不过这一拳却被人挡了下来,梅空城的门主习南阳已经站在演武场之上,并且扶住了荆涵玉。 荆涵玉脸上被击中了一拳如今才反应过来,感受到脸上的肿痛,荆涵玉瞬间哭出声来,荆涵玉对脸蛋呵护至极,如今被百里归尘一拳打肿了,简直恨极了百里归尘,使劲朝着百里归尘挥舞着拳脚,不过都被习南阳拉住了。 “我们认负。”习南阳向荀承允说道。 “师傅,我没输。”荆涵玉哭闹着,显然不想认输。 “要不是他手下留情,刚才那甩出的一刀,你已经死了。” “少年胜!”一直没有说话的仙师凌远清终于说话了,这话一出,众弟子倒吸了一口气,仙师到几乎没有说过话,现在却开始决断比试,仙师似乎对百里归尘颇感兴趣。 仙师的话一出口,众弟子脸色各异,管元盛的脸色简直可以说得上阴沉,百里归尘一人几乎将其他三城的弟子都打败了,这样下去,他可能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百里归海的脸色也很糟糕,盯着百里归尘。 既然仙师发话,荆涵玉只能走下演武场,梅空城的门主则是向仙师凌远清表达了歉意,因为他刚刚看到百里归尘甩剑的时候擅自冲上演武场。凌远清则是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并没有说话。 百里归尘弯腰抽出地上的苍龙牙,刚刚他将苍龙牙甩出,苍龙牙直接洞穿了演武场的石板深达三尺,抽出的苍龙牙依旧没有一丝的缺口。百里归尘握着刀,面对着场下的弟子,丝毫没有后退的样子。 百里归尘握紧苍龙牙,左手中的痛楚仿佛刺骨,方才铁片划过自己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刚才这一刀太过用力,手心的水泡已经弄破了,大概过一会血就会透过绷带了吧。 “第十一个,只要再击败五个人就可以了。” 第二十六章 止步‘虎啸’ 这次走上演武场的弟子是休屿城的詹平,他和之前的季经西一样使得是重剑,季经西被百里归尘一刀击败,詹平心中也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因为百里归尘的‘粘羽’刀术最克制的就是他这样的重兵器。 百里归尘的苍龙牙会斩向何处,他看不穿,如果后发制人,他连百里归尘的第一刀都挡不下,因为重剑想要突兀改变剑势实在不容易,除非能够做到举重若轻,不过那样的境界,门主也未必做得到。 在他思量的时候,百里归尘已然跃起,从上而下劈斩下来,这一招和对付季经西的招式一模一样,不过詹平的应对方式却不同,不退反进,朝前踏了一步,重剑则是斜着朝百里归尘劈去。 毕竟是重剑,劈斩的速度远不如苍龙牙的劈斩速度,百里归尘这一刀却是不避,直接向着詹平手中的重剑斩去。詹平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百里归尘很擅长借力,苍龙牙即使击在重剑之上也能借力变换刀势,之前百里归尘用过这样的技巧不止一次。 此时詹平拼命思量百里归尘会将苍龙牙突兀地斩向何处,自己接下去该如何应对,但是百里归尘这刀劈斩的速度丝毫没有放缓,反而再次提速,正面朝重剑劈去。 跃起的百里归尘突然暴吼一声,将苍龙牙握得更紧了,这一刀硬生生地对上重剑之锋。 “嗡…” 苍龙牙砍到重剑的瞬间,先是崩坏了重剑的剑刃,但是重剑的力道却胜过苍龙牙数倍不止,苍龙牙转瞬又被弹了回来,整把苍龙牙也是无奈地震颤嘶鸣,这样尖锐绵长的声响,不禁让人牙酸。 百里归尘整只左手一瞬间都失去了知觉,而不断震颤的苍龙牙让左手雪上加霜,猩红的鲜血瞬间从绷带内渗出。百里归尘不是不想用‘粘羽’刀术,但是拼到现在,疲惫的左手已经做不到那般精准的操纵了,剩下能做的只有搏命了。 苍龙牙还在嗡鸣,仿佛是耻辱的鸣叫,像是排斥它的主人,憎恶他的软弱,百里左手近乎失去知觉,却依旧没有松开手,半空之中百里归尘突然强行拧腰,整个人都旋转了起来,百里归尘虽然无法用左手挥刀,但是扭转身形,却让左手的苍龙牙斜斩了出去。 “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主人,但是这一刀一定要给我挥出去。”百里归尘的牙齿紧咬,脸色再无之前的平静,狰狞无比。 震颤的苍龙牙又一次挥斩起来,速度几乎快地要撕裂空气,苍龙牙在空气中发出不一样的声音,似鸣却啸,苍龙牙的魂魄仿佛就要苏醒。百里归尘的这一刀是在和张临远对战的时候学会的,但是霸道胜过当初数倍。 詹平看到向自己斜斩而来的苍龙牙,刀身震颤着在空中划出数道虚影,根本分辨不出哪一道才是真正的刀,詹平猛一咬牙,重剑强扭稍稍偏转朝百里归尘斩去。 两人交错一会儿,瞬间又分开了,百里归尘跃下之后勉强站住,胸前则是露出一道不小的伤口,重剑仅是擦身而过,但是依旧受了不小的伤,手中的苍龙牙则是低垂着,垂死一般,绷带渗出的血开始顺着苍龙牙慢慢向下流去。 而詹平则是整个人倒在地上,他胸前的衣服被狠狠地撕开,仿佛野兽撕咬过一般,连内甲也被斩穿。詹平右肩之处足有五道平行的伤口,伤口的走向一模一样,仿佛犁地,这五道伤口排列甚是紧密,远远看去,詹平几乎像是只有了一道宽达半寸的伤口。 休屿城的门主忙上来带下詹平,脸色十分不善,因为这次詹平伤的实在太重了,但是却不能责怪百里归尘,谁都能看出百里归尘是在搏命了,难道还要让他像对付季经西一样,手下留情么? “第十二个。”百里归尘喃喃自语。 “尘公子,不比了,我们不比了…。”看百里归尘赢下詹平,徐老实在心疼得不行,朝百里归尘喊道,从小到大百里归尘何曾受过这样重的伤,尘公子本就体弱,在这样打下去,整只左手都要保不住了。 “下一个。”百里归尘对徐老的话置若罔闻。 青竺城的弟子封秦山拿着一柄四尺**,走上演武场,两人都是刀客,对刀都有自己的理解。封秦山的刀术比不上百里归尘,不消门主司城说,他也清楚,但是一握上了**,他就只能信任自己手中的刀了,不去相信其他人的话。 刀术有高下的分别,却不是决定胜负唯一的要素,还要看你有多想赢,封秦山很想赢门内的权蕴寒,但是他从来没有成功过,他怀疑过自己的天赋,自己的努力,到最后只能归结为自己对胜的希望还不够迫切。 封秦山学的刀术是司城门主的‘伐城’刀术,他不像权蕴寒什么都有自己的想法,这门刀术,他学的中规中矩,他一直铭记着‘伐城’刀术的要义:伐城者,伐心焉,不战而屈城,最上,战而屈城,次之,战而不屈城,必败。 当初司城门主传授刀术时候,权蕴寒在一旁嘲笑,说:“‘战而不屈城,方必胜’,气势再强,最多让对方出手迟疑,但是面对生死的时候,决胜的还是胆量。”在一旁听着权蕴寒高谈阔论,却不敢插嘴,只能默默地记着门主司城的话,一遍,又一遍。 封秦山提刀指向百里归尘,一瞬间气势汹涌而起,原本如此平静地一个人,战意涌起之时仿若两人。封秦山直接往百里归尘冲来,仿佛是擂起战鼓的战车。 百里归尘也没有犹豫,同样迅速向着封秦山冲过去,首先挥刀的是封秦山,第一招便是‘伐城’刀术中的‘破城式’,这一刀偏砍,却带着刺的意味,重在突破,弱在防守。 苍龙牙在身前一架,刀身一震散去封秦山的刀势,然后斜斩而出,封秦山微撤一步,平刀硬封。 百里归尘本意是虚晃,但是握刀的手却不敢稍微松开,万一松开手,刀势收不会来便彻底输了,百里归尘这一刀只能落实,苍龙牙与平刀交锋的刹那,封秦山突然往前硬顶两步,欺近身来。 不仅于此,封秦山一近身便抽刀,在苍龙牙弹飞的刹那,往百里归尘的腋下劈去,这一式乃是伐城刀术中的‘追败式’,百里归尘脸色稍变,苍龙牙往下猛压,右手扶住刀背,抵住**。 封秦山顺势压了过来,百里归尘只能退,封秦山连压数十步,百里连退数十步,身后便是演武场的边缘,百里归尘突然一脚猛地停住,强行抵住**。 不过封秦山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这次积累的气势,正好斩退百里归尘,而且封秦山的力道远胜百里归尘,便再度发力。 百里归尘压不住,顺势后仰,避过这一刀,然后返身斜刺,这一招着实有些出乎封秦山的意料,只得提刀架住。百里归尘趁封秦山冲势未消,一刀斩向封秦山未稳的下盘,封秦山则是猛地跃起,避过这一刀,并猛然斜斩一刀。 封秦山一套‘伐城’刀术下来,的确压住了百里归尘的气势,算是做到了‘战而屈城’,不过这是在百里归尘体力所剩无几,左手受了严重的伤的情况下建立的优势,若百里归尘第一迎战的人是他,封秦山怕就压不过了。 面对这斜斩的一刀,百里归尘避无可避,一刀上撩而去,这一刀两人都用了最大的力道,他们的刀不是厚重的斩马刀,也不是重剑,轻刀如此猛烈地碰撞,力道丝毫的偏差,都会导致横刀折断。 封秦山这一氏‘压城式’其实已经很有些像门主司城的样子了, “嚓!” 封秦山手中的平刀应声而断,苍龙牙直指封秦山的喉头,这霸道的压城之刀,竟然没有胜过百里归尘普通上撩的一刀。 “我输了。”封秦山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明明自己已经占据主动了,为何还会输,沉默了片刻后慢慢走下演武场。 “你实在太笨了,你起手的时候,就输了,并不是你在推城,而是他在诱敌深入。他和抵刀相对的时候,那把极其锋利的刀已经在你的刀刃上留下了一个缺口,他那上撩的一刀斩的就是那个缺口。”权蕴寒有些不屑。 封秦山并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想着,旁边的门主司城安慰道: “你做得已经不错了,只是还缺一丝灵活,不过这些东西,总得慢慢来才行。” “第十二个。” 奚仲走上演武场,他是百里归尘迎战的第十三个人,握着一杆寒枪,和封秦山截然不同,他身上几乎没有丝毫的气势,不过他走上演武场的时候,萧毅也看向了这人。 奚仲握着的枪,通体黝黑,唯有枪头寒光凛然。这柄枪的枪身是寒翎木造的,偏黑,这木头与一般的木材不同,生长尤其缓慢,百年才长成碗口一般粗细,不仅于此,寒翎木还十分坚韧,一般生长缓慢、木质坚实的木材刚过易折,寒翎木不仅质沉且坚韧,实在制长枪最好的材料了。 “你收的伤太重了,连胜就到此为止了。”奚仲握枪,枪头直指百里归尘,奚仲的话既没有冷嘲,也没有敬意,冷静地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姬枫看向奚仲的时候,眼中有隐隐的担忧,这个人很安静,但是那是一种令人压抑的安静,这时萧毅也看着奚仲,眼神中有几丝疑惑。 百里归尘的脸色也异常的严峻,握着苍龙牙的手却前所未有的滚烫。奚仲慢慢向百里归尘走来,一步一步,仿佛踩在百里归尘的心上。 两人相隔不远,都紧绷的像豹子,百里归尘不敢率先出手,不施展‘粘羽’刀术的情况,率先出手反而容易输。 过了一会,奚仲眼中精光一闪,整个人猛地暴起,长枪向百里归尘刺来,这一枪速度是极快的,枪头冲出的瞬间,似乎刺破了空气的屏障,竟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声响,好似猛虎在咆哮。 “虎啸枪法!”姬枫吃了一惊,萧毅曾跟他说过这种极烈的枪法,霸道无匹,当初萧毅认为这样的枪法很适合姬枫,但是萧毅说他那个会这种枪法的人不喜欢停留,而且萧毅也不愿将徒弟让给他。 今日竟然真的见到了这样的枪法,姬枫心头像是涌起惊涛骇浪,但是没有经历这样枪法的人永远不知道这枪法的可怕,百里归尘看见寒枪刺出的瞬间,心跳便停止,这样的枪法太过惊人。 长枪朝着百里归尘左肩刺来,百里归尘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抵挡,只能调转苍龙牙挡在身前,长枪刺在苍龙牙之上,然后顺势划过百里归尘的左肩。 未等百里归尘反应过来,长枪竟然又猛的一抖,狠狠地朝百里归尘挥来,寒翎木的枪身猛地砸在苍龙牙之上。 百里归尘整只手都仿佛麻木了一般,就如拿着苍龙牙狠狠地挥向一堵墙一样!百里归尘的胸前被枪身狠狠地敲了一下,身形被击退数步后倒在了地上,苍龙牙更是脱手飞出。 萧毅眼中一亮,这的确是虎啸枪法,但是这个少年学得并不完全,虎啸枪法只有一枪,胜负也只在一枪之间。少年一枪之后仍有余力,显然并未完全领会虎啸枪法的精髓,但是能够练出虎啸之声,少年的天赋已是高绝! 奚仲皱起眉头没有继续进攻,“把刀捡起来,你怎么不用之前那样的刀术。” 百里归尘没有说话,慢慢捡起苍龙牙,脸上闪过一丝悲哀,“苍龙牙,你还是不屑和我战斗啊!” 百里归尘握紧苍龙牙,再次朝奚仲冲去,奚仲神色依旧凝重,在百里归尘靠近的瞬间,“虎啸”枪法瞬间击出,百里归尘暴吼一声猛地挥刀斜斩而去,刀速已经达到极快的地步,除非施展‘叠速’之法才能更快一步。 “砰!” 苍龙牙再次被击飞,百里归尘也被击倒,此时百里归尘白衣混杂猩红的血色和脏乱的灰色,狼狈不堪,左手的绷带已经变得血红,仿佛像是他原本的颜色。 奚仲脸上有些不满,这样的刀术实在不能叫他满意的,却依旧没有趁胜追击,只等百里归尘重新捡回苍龙牙, “第十三个,我不能输,我要打到最后一个,姬枫他肯定能打败最后一个的,他一定能进东华门的!” 百里归尘咬着牙再次朝奚仲挥刀,这时候手中的汗水与血水混杂,整只左手几乎都要失去感觉了。 “砰!” “你不用那种刀法,打不过我的。”再次将百里归尘震飞之后,奚仲说道。 看着这一幕,整个演武场都安静地听不出一丝声音,不仅为奚仲的虎啸枪法所震慑,也被百里归尘坚持所震撼。 “百里归尘,你给我下来!”突然演武场下爆发出一声惊天的吼声,姬枫仿佛疯子一般,脸上涨满了血,几乎是咬牙切齿喊出了这句话,声音震得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哼!”久不说话的仙师,突然轻哼了一声,比试时这样的喊声实在太扫兴了。这一声甚是严厉,众人耳中亦听得清楚,但是一到姬枫耳中,仿佛惊雷,姬枫几乎被震聋,整个耳中都是嗡嗡声,其他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你给我下来!”姬枫被仙师训斥一次,却似没有察觉,尽管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依旧独自对着演武场上大吼道。 “无礼!”凌远清这次可是真的愤怒了,这一声“无礼”仿佛在名剑门内炸起,所有人的耳朵都是嗡嗡声,至于姬枫当场便有血从耳朵中流下来,一瞬间便昏迷过去。震怒轻喝,威力如斯,难怪众人对仙门趋之若鹜。 萧毅见状忙过来扶住姬枫,在姬枫耳边的两个穴位轻点一下,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百里归尘像是没有听到姬枫的声音,重新捡起了苍龙牙,不过这次百里归尘将左手上猩红的绷带解开,只见百里归尘的左手血肉模糊,百里归尘直接用这左手握住苍龙牙,然后用绷带狠狠地将苍龙牙绑在左手之上。 “第十三个!”百里归尘咆哮着朝奚仲冲来,如今百里归尘的刀法几乎毫无章法,只知道朝奚仲劈斩,虽是拼命,但是这样的刀法根本伤不了奚仲分毫,不过如今奚仲的‘虎啸’枪法只能震飞百里归尘,却震飞不了百里归尘手中的刀。 百里归尘每次被击倒之后,都强撑着站起来,再次朝奚仲发起进攻,到了后来,奚仲也有些耐烦了,既然不用‘粘羽’的刀术,那根本赢不了自己,自己也不需在浪费时间。 不过百里归尘的顽强还是超出他的想象。 “他是仙弃子。”场下突然再次响起了一句话。 仙师凌远清微微皱眉,盯着喊这话的百里归海,似乎想确认这话的真伪,百里归海看着仙师忙不迭地点头。 百里归海后来因为这句话想了一辈子,想他为何会说出这句话?但他始终记不起他是为了让他哥哥停止比试,能够早些救治,还是想让百里归尘早些结束比试,以便让他有上场的机会。 听到这句话,演武场上的百里归海突然踉跄了一下,仿佛中了当头一棒。一听到这句话,脑海里便全是这句话,百里归尘又回想起他五岁的时候,他在明远寺没有引起雪胤钟鸣,然后所有看人他的眼光都是异样的,都是嘲笑。 百里归尘慌乱地朝演武场下看了一眼,眼见的所有人都仿佛在窃窃私语,似乎都在嘲笑他仙弃子的身份,百里归尘突然无力地朝身后倒了下去,被奚仲击倒数次依旧能站起来百里归尘,却被这一句话彻底击倒了。 倒在地上的百里归尘眼角有泪,似乎还在轻声低语: “对不起,没有帮你打到最后…东华门你一定要加入进去,可其实…可其实广桦城也是一座很好的城呀…” 第二十九章 比试落幕 姬枫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幽暗的天地中。 漆黑,甚至无法想象光线的样子,寂静,只能听到潺潺流水的声音。姬枫站的地方,脚下尽是细碎的石头,硌得自己生疼,但是姬枫不敢动,因为姬枫感觉自己的面前就是万丈深渊,走一步就将万劫不复! 姬枫很清楚这是一个梦,但是姬枫不知道该如何从梦中醒来。原本外界些微的变化,就会使自己惊醒,但是用了七穴绝痛之法之后,外界再大的变化都很难将自己惊醒。 如今身体还很脆弱,仙师那一掌对自己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自己的身体应该在慢慢恢复中,否则不应该还昏迷不醒。 比试最后怎样了,姬枫有点想知道结局,但也有点难过,他输了,不过即使赢了,依照仙师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可能让自己加入仙门的。 姬枫在梦中没事便只能想这些事,他不知道醒来该如何对百里归尘说,百里归尘拼命击败了十二个人,自己却连一个人都没有打过,但是自己毕竟也教训了奚仲,百里归尘也许就不会生气了,而且自己也只能留在广桦城了。 …… 想着,姬枫脑海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在失却痛觉之后,这痛分外明显,姬枫瞬间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见萧毅拿着一根细针刺着自己头顶的百汇穴,剧痛正是从百汇穴传来的。 “姬枫,听见我说话了么?你要撑着听我说完这些话。”萧毅的话里透着急切,脸色也不好。 “恩。”姬枫的声音有些绵软,但毕竟有些清醒了。 “你现在重伤在身,本不该这么急着催你醒来的,但是现在我有些话要交代你,以后可能就来不及了。”萧毅的表情从未如此严峻,姬枫心中有几分不安,身体虽然没有疼痛,但是有疲惫铺天盖地而来,姬枫只能强撑着。 “这次我要出去一趟,比以前要久些,或许更久些,你要照顾自己,也必须守规矩。 我收你为徒的第一天就和你说过,当我的徒弟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学会忍耐,杀人在我看来是最简单的事!现在我依旧是这句话,本来想给你多些时间去自己领悟的,只是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弱者对强者的忍耐,是示弱,是理所应当的,是为了保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你要学会。但是强者也需学会对弱者忍耐,尤其是你, 姬枫! 你注定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人。” 萧毅话一说完便抽出姬枫百汇穴上的细针,然后便急着走了。 姬枫很想问问萧毅去干什么,但是疲惫再次涌来,姬枫再次昏迷过去,再次进入那个梦中。 姬枫在梦中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站在原地,期待自己的身体早日恢复。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才会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孤独,根本无法察觉时间的流逝。姬枫仰着头,望着天,但是天这么黑,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在梦中过了多少天,姬枫突然在天空中发现了一颗‘星辰’,倒不是真的星辰,因为只要一丝光,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都会分外显眼,姬枫不至于一开始看不到,姬枫之所以发现这颗星辰,是因为感觉星辰所在的位置比其他地方更加黑暗。 在漆黑的环境里,已经黑得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但是姬枫确定自己发现了那颗星辰,它一直都在那里,似乎也在看着自己。 姬枫继续在天上寻找,竟然又寻到了另外一颗星辰,这颗星辰和之前的那一颗略有些相似,并不是完全相同,但都给人在吞噬其他黑暗的感觉。 姬枫突然找到了消遣的方法,就是寻找这样‘漆黑’的星辰,随着时间流逝,姬枫竟然找到了六颗星辰,当姬枫找到这第六颗星辰的时候,姬枫心中突然一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之中浮沉 但便是这刹那。 连接六颗星辰之间,闪过一道巨大的闪电,这道闪电跨越几千万里,仿佛要撕裂天空,但只是一闪而过,便被这六颗星辰彻底吞噬了,可就是这刹那的光华,却让姬枫彻底看见梦里的景象。 目之所望,累累白骨,这些白骨绵延无尽头,构成了整片土地,姬枫的脚被硌得生疼,并不是石头的缘故,而是因为这些细碎的白骨。 姬枫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座高达万里的高山之上,这高山也是数不清的白骨堆砌而成,高山之巅仅容一人立,如果姬枫往前走一步,便要踏入万丈深渊,姬枫一眼望去, 俯瞰苍生,犹如君王! 巍峨高山下,无尽白骨堆砌的骨堆之中,却有一条猩红的长河,河水竟然全部是鲜血,这条长河从尽头处来,又止于尽头。猩红的液体缓缓流淌,并没有激起什么浪花,轻微的声响,这就是之前姬枫以为的潺潺小溪。 姬枫受了极大的惊吓,梦也猛然破碎开来,自从看见那通天巨爪以来,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便开始进入姬枫的脑海之中。 姬枫微微睁开惺忪的双眼,此时夜色已暮,映入眼帘的不是萧毅,而是一个拿着抹布擦拭桌椅的小二。姬枫打量了一下自己休息的房间,并不是名剑门萧毅师傅的房间。 看见姬枫疑惑的眼神,小二倒是喜上眉梢,惊喜道: “姬公子,你终于醒了!” 姬枫皱眉问道:“这是哪里?” “广桦城的木阳酒楼啊,有邺城的‘青木烧’酒!萧剑师交代掌柜照顾你的,你已经昏迷五天了,终于醒了。” “我师父呢?” “有事出远门了,去的时候很急,事情应是不小,不过他临走之前,再三拜托掌柜好好照看你,你看不是,掌柜吩咐我每天来房间照顾你,现在你终是好了。” 姬枫掀了被子,准备下床来,小二忙跑过来,扶住姬枫急道: “姬公子,你睡了五天,期间就喂了些流食,现在起来哪有力气,还不多歇息。” 姬枫轻轻推开小二的手,在床下走了几步,并无大碍,自己身体应该已经恢复了一些,否则在七穴绝痛法之下,不应该如此轻易醒来,只是肚子稍微有些饿罢了。 “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小二啧啧称奇,“不过姬公子应该有些饿了吧,既然没事的话,我就在下面给你准备些吃食,您下来吃罢。” 姬枫点点头没有拒绝。 小二匆匆往楼下跑去准备饭菜,姬枫心中疑惑,之前恍若梦中的时候,萧毅师傅曾经强行将自己叫醒,说了一些东西,姬枫当时便觉得萧毅师傅可能离开广桦城很久,如今看来的确如此,而且事情还不小。 床边的衣物都已经准备好了,黑色的衣服,并不是名剑门的,‘饮血’也在衣物的旁边。姬枫穿好衣物,拿了‘饮血’就走下楼来。 这酒楼倒也热闹,中间座儿的几个商人稍微富有的模样,为全场的人叫了一小壶的‘青木烧’,整个场面便热闹起来。 几个穿着红绸纱衣的姑娘跳着欢愉的舞,旁边一个半百年岁的老者也拿了箜篌助起兴来,众人脸上都是通红的,春末的天气已经稍暖,但也挡不住众人对‘青木烧’的喜爱。 喝到尽兴,众人挽袖袒胸,几个邺城来的商人还哼起了北边的歌,人声鼎沸。 姬枫走到楼下,挑了个角落的座儿,安静地坐了下来。姬枫认得这酒楼,离广桦城的城门口不远,萧毅师傅喜欢来这家酒楼的,喜欢这样烈的酒。 不一会,小二就将菜就送上来,一荤三素,都是清淡的菜,除了白米饭,还有一小碗就着咸菜的白粥,这小二想的倒也周到,姬枫久不进食,的确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姬枫吃饭的时候,邻座来了两个大叔也喝起酒,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衣服还稍厚,另外一人便要整洁许多,两人笑意不断,相互敬着酒。 “还是木阳楼的酒够味,广桦城的酒都是娘们喝的,只有邺城的青木烧才是爷们喝的酒,赶了这么久的路,都没怎么敢喝酒。”胡子拉碴的大汉笑着说道。 “邺城的酒太烈啦,我都不敢多喝,谁像你这般不要命,不过天下最烈的酒还是雪胤城的‘龙醉青’。我们也算有些口福喽,这里离邺城千里,要不是王掌柜是邺城人,我们哪吃得到这么好的青木烧,夏商家今日又白请我们一壶,不过这一趟,你们可辛苦了。” “小事,我这几个月在外,广桦城有没有什么大事呀?”壮汉不以为意。 “大事有啊,你可是错过了十年难遇的大事了,仙师亲自来挑弟子,广桦城、梅空城、休屿城、青竺城的弟子们都聚集在名剑门,前些天广桦城可真是太热闹了。” “我知道你的儿子也在名剑门里面,你可得给我仔细说说。” “这次比试可是我们广桦城长脸了,我们城的百里归尘一开始一人就连挑了十二个其他门的弟子。你是不知道啊,当时其他门的门主脸都绿了,其他城的弟子也是个个胆战心惊啊,百里归尘那一手妙绝的刀术,谁敢争锋!”大叔说得兴起,似乎百里归尘就是他的孩子,自豪不已。 “后来呢?”胡子拉碴的壮汉显然很感兴趣。 “打到后来,百里归尘体力不支,败给了梅空城排名第一的奚仲,若是百里归尘第一个对上的就是他,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大叔显然很为百里归尘惋惜。 “以前名剑门和其他三门比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厉害,这次我一走,竟然这么精彩,真是可惜了。”壮汉使劲一拍大腿,声响极大,表情懊悔不已。 “后来名剑门的姬枫上场,和这奚仲打…”大叔突然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 姬枫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后来的事,他昏迷过去了,也不知道。 “姬枫出手狠辣,差点杀了奚仲,仙师震怒,认为姬枫是‘恶鬼’,这可是数十年没有发生过的事,仙师哪犯得着跟一普通弟子过不去,所以这事十有**是真的。 后来名剑门的荀门主也把姬枫逐出了名剑门,甚至广桦成的管刺史都在全城发放文书,让众人避开姬枫。” 姬枫心中一震,难怪萧毅师傅没有把自己留在名剑门,原来自己已经被驱逐出门派了,姬枫心中很有些难过,毕竟是自己待了快三年的门派,里面有自己很多的记忆。 “朝廷都开始管这事了,姬枫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喽。”壮汉似乎有些同情姬枫。 “他可是恶鬼啊!你管他那么多,不过倒不是管刺史主动发的文书,因为这事关系广桦城的名声,刺史怎么会把这事往外瞎咧咧,以后哪有人来广桦城,据说是刺史的儿子管元盛一定要让刺史这么做的。” “那最后到底是谁被仙师带走了?” “姬枫与奚仲比试,虽然仙师判奚仲赢,但是奚仲却说是自己输了,就不比了。接下来是休屿城的宗立和青竺城的权蕴寒比试,他们两个实力都是不凡,打了很久,最后还是权蕴寒略胜一筹,不过权蕴寒也受了不小的伤。 权蕴寒后来勉强打败了名剑门的百里归海后,接着就被管元盛打败了。” “这么说是刺史的儿子管元盛赢了最后的比试,他成了仙师的弟子?”壮汉显然对管元盛最后取胜有些不满。 “管元盛最后取胜倒是不假,不过仙师选的弟子倒不是他,而是容晴悠。” “什么,她不是连比试都没比么?” “谁说不是呢!” “四城的弟子们比试了几天,最后仙师就挑了一个还没有比试的弟子?” “仙师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俗人能猜透的。” “那刺史的儿子管元盛可是吃了大亏啊!” “哈哈…” “哈哈!” 姬枫听了邻座两人的话,大概知道了后来的事,也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吃完了饭,便走出酒楼,走入夜幕之中。 第三十章 众皆分离 姬枫听酒楼中两人的对话,知道自己被名剑门逐出门派了,现在回去实在不好,思量再三,姬枫决定先去找百里归尘。 路过城中的时候,姬枫看见了那家赌坊。比试过去了,现在赌坊门前的人寥寥,挂在门口写着众多弟子名字的牌子早已经摘下,唯有写着容晴悠的那块牌子依旧高悬,分外醒目。 姬枫看到牌子轻叹一声,百里归尘下在自己身上的赌注可全都赔了。走到百里归尘的住处,这里青檐乌瓦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守在门口的两个校尉不见了,连经常饲弄黑骊的徐老也不在。 姬枫轻叩门扉,却久不见人回应,便推了一下门,门没锁,轻易便推开了,发出‘吱呀’的声响。 “谁呀?”屋中突然传来询问声,声音有些苍老。 姬枫循声望去,一个估摸着花甲年级的老者从屋内走到门外,但是姬枫并不认识。 见姬枫不说话,老者又问了一句: “是来找尘公子的么?” “是。” “那你是姬公子吧。” “恩,是我。” “来,快过来,尘公子给你留了话的。” 姬枫走进屋子,发现此时屋子已经被搬空了,文房四宝,各式书籍都已不在,老人拿着一个鸡毛掸轻轻拂拭书架。 “百里归尘不住这了?”姬枫疑惑道。 “恩,尘公子走了,和老爷一起走了。” “去哪了?” “不知道,应该很远。我是百里家的一个下人,老爷小的时候就跟着了,本来以为贬到广桦城已是极远了,不料朝堂又再贬一次。老爷念我年纪大了,不适合迁来迁去,就让我留在广桦城了,这里是个安养老年的好地方。” “贬谪到广桦城不是国师亲自下的令么,怎么还会变?”姬枫不信。 “唉,原本是的,可是这次尘公子参加仙师的比试,可把刺史惹怒了,因为刺史儿子也在比试里面。所以当尘公子参加第一天比试的时候,刺史就向老爷施压了,如果尘公子继续参加比试就把广桦城里死人的事情捅出去。 当时可把老爷急的,不过老爷急虽急,但都是一个人自己扛着,最后也没有和尘公子说实话,尘公子依旧去参加了第二天的比试,这就把刺史彻底惹怒了,把广桦城死人的事给上报了。 老爷瞒报了一人之死,这事本也不大,最多纠个失职,但是据说死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国师知道后,大为震怒,让皇帝下令再次将老爷贬职了。现在老爷他们还在去云华城的路上,要去领罪了,至于谪迁的地方,到了京城才知道。” 姬枫当然知道这事,死掉的人可是京城三十三金吾卫的大统领张临远,当时自己也出手了。不过当时百里景业为了包庇百里归尘将此事处理得有些急,师傅和自己也是因为百里归尘准备和自己一同领罪才幸免于难。 将此事捅出去的应该是当时一道来的校尉,百里景业来广桦城不久,还没有自己的心腹,校尉之中难免有刺史的人,大概刺史管漕就是借此要挟百里景业的。 “对了,尘公子走的时候和我说,如果有姬公子来找他的话,就把这件东西交给他,现在你来了,我就把东西交给你。” 老人颤巍巍地走到书架边,伸手摸到书架顶上的东西,慢慢拿下,是一件白布包裹、长达五尺长棍模样的东西。 姬枫猛然一惊,看到第一眼就认出这东西了。 苍龙牙‘未殇’! 老者小心翼翼地拆开白布,果然是苍龙牙!长刀收敛在刀鞘之中,但是姬枫依旧能感觉到它的凶意,百里归尘一直说它藏着极凶之魂,此话不假! 姬枫离开了这僻静的居处,背着苍龙牙,姬枫心中的悲凉无可抑制地涌上心头,除了木雕的啼血杜鹃鸟,这把苍龙牙是百里归尘送给自己的第二件礼物了。 当初百里归尘要将苍龙送给自己的时候,说他再也不用刀了,送苍龙牙为自己的比试壮行,自己拒绝了,可后来为了让自己赢得比试,百里归尘却再度拔刀。这次将苍龙牙留给了自己,他是真的准备不用刀了吧? 百里归尘曾说广桦城是个好地方,希望一辈子都留在广桦城,而自己却一心想着离开广桦城,加入东华门,结果现在百里归尘离开了广桦城,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而自己却可能要永远留在广桦城了。 世事无常,不外如是! 广桦城里,姬枫相熟的人不多,除了百里归尘便只有萧毅了。走着走着,姬枫来到了苏絮然的家,姬枫与她并不相熟,不过苏絮然却救过自己一命,而且她与萧毅师傅的关系非比寻常,也许可能会有萧毅师傅的消息。 姬枫在门口敲门敲了良久,却没有人回应,后来隔壁的邻居告诉姬枫,这里的小两口前些日子便出远门去了,姬枫只能离开了。 又想一会儿,姬枫还是决定去名剑门一趟,虽然自己被逐出门派了,但只是询问一下萧毅师傅的踪迹,也许会告诉自己罢。 这样想着,姬枫来到了名剑门。姬枫看到门口聚了几个弟子,都是一起习剑快三年的弟子了,虽然关系不算好,但也相熟。不过这几人,看到姬枫后,便满脸厌恶匆匆走远了,其中一个弟子甚至流露出畏惧的神色。 不一会儿,反而是管元盛和其他几个弟子靠了过来,管元盛比之前更加阴鸷,冷笑着: “仙师都说你是恶鬼了,名剑门也已经将你驱逐出门派了,你现在来名剑门是想干什么?” 姬枫看了管元盛一眼,便将视线偏开了。姬枫不是不恨管元盛!无论是他在比试之前安排校尉将自己打伤,还是将百里归尘一家逼走,姬枫都恨不得杀了他,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出手,死的反而是自己,师傅说过,自己必须要忍耐。 姬枫突然想起酒楼中两个壮汉说的,管元盛虽然赢得了最后的比试,但是被仙师选为弟子的却是容晴悠,这样一想,不禁轻笑出声。 管元盛近日心情一直不好,今日听其他弟子说姬枫来名剑门,本想羞辱一番,却见姬枫如此淡漠,更是怒火中烧,抽出剑来,准备要出手。 姬枫笑着看着管元盛,仿佛在看一个小丑,管元盛拔剑,被身边的其他弟子拦下。 名剑门口分外混乱,不一会门主荀承允走了过来,轻哼一声,弟子不敢触犯门主的威严,便匆匆散开,管元盛多待了一会,但也架不住荀承允的气势,慢慢走开了。 “姬枫,你跟我来。”姬枫还未开口询问萧毅师傅的事,荀承允便对姬枫说道。 姬枫也没有插嘴,跟着荀承允走了。 到了荀承允住的地方,荀承允便低声向姬枫问道: “姬枫,你萧毅师傅去哪里了?” “师傅他不在名剑门么?” “萧毅他也退出门派了。” “找师傅有事么?”姬枫隐隐觉得不妙,师傅肯定是因为自己才跟着退出门派,现在荀门主找萧毅师傅,怕是不安好心。 “这次可是出了大事了,仙师被人刺杀了!”荀承允压抑着话中的愤怒与恐惧。 姬枫如遭雷噬,仙师的实力如此,怎么可能被人刺杀,难道是其他的仙师出手?姬枫想起从仙师凌远清眼中看到的东西,那么残忍的征战,彼时,仙师的命亦轻如浮萍。 “萧毅在名剑门待了这么久,我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所在的组织我也清楚,但我也一直没有为难过他。这次可要麻烦萧毅去组织之内通报一下,排出一些人手探查一番,也许会有蛛丝马迹。 萧毅在的组织算是出云国最大的组织了,如果他们也查不出来,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了,现在东华门的仙师还不知晓这事,知道了以后可怎么办?” 此时的荀门主哪有平时的霸道镇定,对着姬枫竟然滔滔不绝。姬枫看了一眼荀承允一眼,发现荀承允的头上竟然多了不少白丝,看来可是为此事愁白了头。 不过此时姬枫也不知道萧毅的去向,便是知道了,姬枫也未必会和荀承允说。因为姬枫隐隐觉得仙师暴毙之事与萧毅师傅有关,只是姬枫不敢相信,武者怎么可能杀得了仙师,毕竟姬枫看见仙师露的两手,根本不是普通武者能够做到的。 向姬枫交代完这事之后,荀承允便不留姬枫了,毕竟姬枫是仙师认为的恶鬼。荀承允是真正接触仙师过的人,虽不像普通人那般害怕恶鬼,但是也不想和姬枫有过多交集。 姬枫离开名剑门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走了一会,刚离开名剑门不远,便发现整整一队校尉围了上来。 “你是姬枫吧?刺史有公文,你不要再广桦城久留,快些离开。”校尉中领头的人对姬枫大声说道,声音虽大,多少有些色厉内荏,剩下的校尉的眼神则是畏惧闪烁。 姬枫一手握紧‘饮血’,一手握紧‘未殇’,看着眼前的校尉,目光渐渐变冷,就是这些人在那日晚上将自己击伤的。这次自己没走出多远,便被他们围上,多半是管元盛安排的。 姬枫冷笑一声,突然松开手中的刀剑,慢慢朝广桦城的城门口走去,校尉畏畏缩缩地跟着姬枫,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仙师认定姬枫是恶鬼,已经让大部分人对姬枫产生了畏惧,即使是校尉,心中都是忐忑不安。 等姬枫走出城门口,一众校尉才舒了一口气。 姬枫在夜幕中慢慢走离广桦城,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广桦城,姬枫眼中的黑甚至比这夜幕还要深沉,仿佛要吞噬这夜幕一般。 领头的校尉看了姬枫一眼,竟然真的在黑夜中看见了姬枫的眼睛,姬枫眼睛之内,黑云翻腾,几乎要将整座广桦城压塌! 第三十三章 杀人,北往 小二领着姬枫到了张掌柜的屋,随后便合上门离开了。虽然客人们常提起这邺城来的掌柜,但姬枫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见到之后,略微有些出乎姬枫的意料。 邺城离北边的雪胤城不远,天寒,百姓好饮酒,多豪爽之士,但是这木阳楼的掌柜看去却有些木讷,年级不大,脸上有些冻痕,为他增添了几分愁色。 “你是姬枫?”张掌柜似乎并不忌讳自己是恶鬼的传言。 “恩。” “我与你萧毅师傅相熟,这次邺城来人,他托人给你带了封信,让我转交给你,本还想着去找你,不料你自己就上门来了,倒省了我些功夫。 对了,你萧毅师傅还托我尽量多帮衬着你,如果你有事,尽管可以找我试试,不一定能成,但也尽量帮忙。” 张掌柜说起话来,一点也不木讷,言辞倒是恳切,一听便是值得托付之人。掌柜说完话便走到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并不避讳姬枫,就用钥匙打了木盒,姬枫瞥了一眼,木盒之中有不少的珠宝,张掌柜只从中取一份信。 掌柜将这封信递给姬枫,告诫道: “这信在我房间内看完便烧掉,这封信实在紧要。”说完掌柜便走出房间,甚至连小木盒都没有锁,足见对姬枫的信任,或者说是对萧毅的信任。 姬枫接过信,看了一眼,只是普通的信封,不过这信似乎有些重,信上竟然用火漆封口,火漆没有丝毫的损坏,难怪张掌柜说此信紧要。 打开信封,姬枫看了一眼,除了一张信纸,竟然还有一张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纸张,姬枫抽出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这张透明的纸张比想象的要重不少,触摸这火红的纸张竟然有一种锋利的感觉,仿佛是在抚摸刀刃,这竟然是一张薄铁!但是如此薄如蝉翼的铁片,姬枫是闻所未闻的,何况这铁片竟然是艳丽的红色。 仔细看着铁片,仅仅着一草书的‘华’字,这华字似随手拈来,但又似刻意雕琢,介乎用心不用心之间,姬枫对书法的造诣不深,分不出好坏,但是这字却给人一种自在的感觉。 ‘华’字之下则是三簇耀眼的火,姬枫几乎惊得要抛下这铁片,因为乍一看去这三簇火不甚稀奇,但仔细辨识,这铁片之上的火仿佛是活的,竟还在不断燃烧,生生不息,仿佛有人生生将火藏在这铁片之内。 姬枫伸出手轻轻触摸这火,这火稍稍畏缩,不过转瞬爆发出更猛烈的火来,原本黄红相间的火华之上,突然涌出一团淡淡的紫色火花,这火花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是这簇火却比之前的三团火更具生命力,姬枫甚至能感受那簇火的怒意,被冒犯后的怒意。 看到这铁片的一瞬,姬枫便想起了广桦城内碰到的五个火烈国人在找的东西,那五人虽然表意不清,但是姬枫也勉强听出他们在找一片很薄的铁,姬枫越想越觉得这薄薄的铁片便是火烈国人要找的东西。 姬枫压下心中的疑惑,拿起信纸看了起来,信纸之上仅有寥寥几笔, “姬枫,两年未见,为师实在是想念广桦城的日子,不过以后怕是再也回不去了,照顾好自己,习剑非一日之功,务必勤加练习。 你这两年想必过得平静,平静也有平静的好处,本不想打扰你的,但是有件事却不得不跟你说。 我偶然得到一张火烈国铁卷,你如果凭着这铁卷前往出云国的极北之地,也许有机会加入东华门,但是这机会不像名剑门内的比试,并没有退路,一旦进入这极北之地,九死一生,连为师也没有保命的把握。 我得到这火烈国铁卷有些时日,一直下不定决心是否将铁卷寄给你,直到这极北之地的大门将要开启的时候才决定将这铁卷寄给你,毕竟有些事,我不能替你做决定。 真是怀念广桦城的日子啊,要好好活着。” 姬枫念完这信,脸色未变,心中却如涌动的波涛。 萧毅师傅没死! 姬枫本来有很多话想问萧毅,想知道仙师凌远清是不是萧毅杀的,想知道萧毅为何一别不归,但是现在却发现知道萧毅师傅还活着,这便足够了。 姬枫看着手中的火烈国铁券,心中火热,萧毅知道自己很想去东华门,只是担心自己可能会在极北之地丧命,但是萧毅师傅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去东华门,并不是什么求仙索道,而是那里可能有自己父母和爷爷的消息。 是故这极北之地,姬枫是非去不可的,勿论九死一生,便是十死无生,姬枫也要闯它一闯! 姬枫走到掌柜屋中的长桌前,这木桌之上点着一盆檀香,姬枫用香把信纸点燃,将火烈国铁卷收到怀中,便走出了掌柜的房间。 掌柜看到姬枫出来,也没有问话,倒是姬枫先开口: “掌柜,有事要劳烦你了。” “但说无妨。” “你知道如何去极北之地么?” “极北之地,比雪胤城还要往北,那里人不多,雪胤城最有名的‘啸狼骑’都不敢轻易进去的,你如果要去可务必小心。”掌柜虽然惊讶姬枫为何要去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但是却没有开口询问,只道路遥需小心。 “广桦城距极北之地,路途何止千里,独自前行,实在艰难,不过我有几个朋友,他们常年往来邺城与广桦城之间,邺城和雪胤城倒是不远,如果随着他们走,路上倒是有个照应。” “那是再好不过了,不知何时出发。” “凑巧,他们从邺城回来已经休息些日子了,下一趟,明日一早便走了,如果你要去的话,我今晚便与他们打个招呼。” 明天要去的话,实在有些仓促,姬枫还未向董伯父、伯母打过招呼呢,思索了片刻,姬枫还是打定主意明天便启程去邺城。 “掌柜,不过能否再帮我一个忙,我这趟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但是家中还有老人,能否借些钱,不过我不知何时能还上。” “钱皆是小事,三个金铢够不够?” 张掌柜说起钱来毫不含糊,三个金铢可不是小钱,百里归尘能随意掏出十个金铢,那是因为他族中本是京城煌极一时的大世家,可掌柜拿出三个金铢,这几乎是这木阳酒楼半年的利润了,给节俭的董伯父、伯母怕是一辈子也用不完。 姬枫向张掌柜鞠了一躬,张掌柜忙扶住姬枫, “你是萧毅的徒儿,也算我半个侄儿,当初我逃出邺城,苟且偷生,全是你师傅萧毅帮得忙。后来他却没有让我帮过忙,最多是在我这酒楼喝点邺城‘青木烧’,现在他说,让我帮你忙,就算是还他的人情了,你说我这命值不值三个金铢!”张掌柜虽是木讷老实模样,说出话来,却是豪气冲天。 姬枫不再搭话,感激的话,他说不出,恩情只记在心里。姬枫和张掌柜一起走下酒楼,刚到楼下,便听张掌柜大声喝道: “曹老大,快些过来,有事要你帮个忙。” “来了,来了,张掌柜可轻易不求人啊!今天的‘青木烧’非得你请不可。” “请,我请!今天来我木阳酒楼的客儿,每人白送一壶‘青木烧’。” “好啊!” 姬枫闻声看去,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和一个中年模样的大叔相携着来酒楼,还未落座便被张掌柜叫住了。 姬枫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人,当初自己在酒楼内昏迷了五天,醒来后下楼,便听到这两人在说名剑门比试的事,不过两年过去了,他们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自己的变化却不少。 “姬枫,这就是我说的经常去邺城走活的曹老大,你这趟跟着他去,可要方便不少,还不来认识一下。”张掌柜指着曹老大对姬枫说道。 “曹老大,我这侄儿要去雪胤城,你能捎他一程,带他到邺城么?” “我道什么大事呢,别说一人,十人我也给你带去,还是你的侄儿,我看可你可俊多了。”曹老大人长的豪爽,说话更是直率, “在下曹牟才,你舅舅才曹老大,曹老大这么叫我,你就叫我曹叔吧!邺城,我赶明天不亮就去了,白天天气热,赶不了多少路,如果你也跟着去,可要先打理好。” “恩。” “你这侄儿可像个小媳妇,不爱说话。”曹老大调笑道。 “去去,你喝酒去。”张掌柜没好气。 “姬枫,来随我拿钱,不过你现在赶去家中来得急么?” 姬枫一思量,自己从这里到塘前村,走着两个时辰,跑着倒是快些,只是和伯父伯母告别的时间有些紧。 “要不租匹马,快上不少呢?”张掌柜又接着道。 “要租马!到我家拉一匹啊,侄儿,现在就走着,我一走路的,家里什么东西都不多,就是马多。”曹牟才还没坐稳,听到张掌柜的话,又站起身朝姬枫说道。 “谁是你的侄儿,又来占便宜。”张掌柜嘴上骂着,“姬枫,你去他家,挑匹好马,反正赶路也用的着,马钱我给你付。” 曹牟才也不喝免费的‘青木烧’了,转身带着姬枫走出木阳酒楼。 一路上,姬枫可算是领教曹牟才的口才了,天南地北什么东西都能扯些,毕竟常年走路,见识的东西也多,后来说起他家的马,更是说了一长溜,姬枫一路上都没有搭嘴,他也能自顾自说一通。 不过见了曹牟才家中的马,姬枫才知曹牟才没有说大话。曹牟才家中的屋不大,马厩可比房间宽敞多了,整整数十匹高头大马,皮毛铮亮,精气神也都不错,喂得都是上好的草料。 曹牟才从马厩当中挑了一匹浑身黑亮的大马,拍着黑马的脖颈道“这匹马,是白琮山脚下的好马,就给你了。” 姬枫知道白琮山上盛产好马,其中最好的马称为黑骊,百里归尘家中有一匹,徐老用之拉马车,实在是有辱黑骊威名的,曹牟才的这匹,虽然不及黑骊,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了。 姬枫看了这黑马一眼,便翻身跃上马背,黑马鼻子中浓重地哼气,似想挣脱,这时姬枫夹着马肚的双腿和摁住马背的手猛然发力,力道一瞬爆发,紧紧地将黑马箍牢了,如此霸道的力量,黑马动弹不得,只长嘶一声,便安静了下来。 “追影轻易不服人,当初我也花了三月才驯服它,你竟然一坐上去,它便服了,真想给它两拳啊,白吃我这么多草料。得嘞,以后这追影就送给你了。” 追影伸出舌头朝曹牟才脸上舔去,似乎是想安慰曹牟才,曹牟才摆摆手,追影才停住。 “谢了。”姬枫双腿夹住马肚,用手朝马臀上一挥,追影便快步冲出。 塘前村,姬枫跪在董伯父与伯母的面前,行三跪九叩之礼,董伯父与伯母的养育之恩,姬枫无以回报,这次前往极北之地,生死未卜,姬枫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姬枫将三个金铢全部给了伯父,有了这些钱,即使自己死在极北之地,老人也能凭这笔钱安享晚年。 董伯父坐在堂前不发一言,伯母眼角带泪,姬枫虽只说有了父母消息,往北边去寻找,但是对于最远只去过广桦城的两位老人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北边可不比广桦城,有个难处回家就行,而且此行也不知何时归来。 伯母嘱咐吩咐了一大堆,本想做些吃食,但此去实在有些急,其他嘱咐也是不停,等话说尽了,也已夜半了,姬枫明早还要出发,便劝伯父伯母早些歇息了,自己则是骑着追影往回赶。 伯父伯母虽说是睡了,但是长夜漫,亲人远行,谁又能睡得着呢? 谁都睡不着,谁也不应该睡着! 姬枫驾马回城,到广桦城的时候,夜已经快要拂晓了,这个时候曹牟才也应该出发了,姬枫并没有马上去找车队,因为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还要杀两个人! 姬枫将马藏在广桦城门外的树丛之中,自己则是慢慢潜进广桦城,一进入城中,姬枫就匆匆往刺史府赶。 刺史府中校尉林立,戒备还算森严,不过这些校尉却拦不住姬枫。姬枫这两年之中钻研最大的便是萧毅教给自己的剑法。越钻研,也越懂这剑法的精髓,这是真正的刺杀之法! 影刺五绝击,邺城最好的刺客才会的技艺,最顶尖的杀人之术,暗杀之法无出其右。萧毅与张临远对战的时候,正面出击,凭借张临远如此绝顶的刀术尚且不能逃脱,如果暗中击杀,还有谁能逃过萧毅的那一剑。 姬枫的技艺虽然差萧毅甚多,但是他的对手也不是张临远那样的人物。潜入刺史府,姬枫轻车熟路,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刺史府了,两年间,姬枫已经来这里数次,早已探明了刺史府。 此行北往,生死难料,也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姬枫抽出‘饮血’,慢慢潜入管元盛的房间,管元盛在名剑门的修行已经满五年了,半年前便已经结束修习留在家中。姬枫快步走在地板之上,却没有一丝声响,如果可以看见姬枫的脚,会发现姬枫腿上的肌肉时而紧绷时而舒缓,仿佛呼吸一般自然。 踏入床前五步,姬枫猛地跃起,这一跃依旧没有声响,饮血刺进管元盛的心脏,姬枫的身体血液没有滚烫,反而冰冷了下来,姬枫是第一次杀人,但是熟悉地仿佛刻在骨髓中,管元盛两年圆睁,似乎不敢置信,姬枫只也是冷冷地看着他。 管元盛觉得有些熟悉姬枫的这种眼神,他曾经两次在姬枫的眼中看见这样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那必将是震惊世人的东西,现在它已经开始逃出来了…… 这一剑是了为自己。 紧接着姬枫潜入刺史管漕的房间,苍龙牙一挥便划过刺史管漕的咽喉,管漕是死在睡梦之中的。 这一刀是为百里归尘。 刺杀这两人后,天已将将亮,姬枫忙潜出城外,骑着追影,向着北行的路,向曹牟才追去。 第三十四章 权蕴寒 姬枫追上曹牟才的时候,日已上三竿。 路中,曹牟才的车队很是显眼,数十辆马车,鼓鼓囊囊,几乎占了半条路。看到姗姗来迟的姬枫,曹牟才倒没有生气,反而笑道: “侄子,你这样骑马可不好,人累,马也累。” 姬枫并未骑过马,之所以第一次骑马便能驾驭追影如此桀骜的马,靠的是蛮力。一夜间,追影跑得路绝不少,姬枫力道不凡,能够长时间压制追影,但是追影也不轻松,姬枫也能明显感觉出追影的速度慢了不少。 “骑乘之术,讲究恰当,太过软弱,马会欺你无力,但也不能过分霸道,马会受累很多。”曹牟才对追影有几分心疼。“现在天气热起来了,车队慢行,最好的骑乘之法是‘小颠’,手臂收缰,上身笔直,两脚微微蹬着马鞍。” 姬枫按着曹牟才说的做,跟着曹牟才的身边,果然少了不少颠簸。 “侄儿,怎么这么迟才来。” “处理了一些事。” “我也不能一直‘侄儿,侄儿’地叫,张掌柜听了肯定说我占便宜,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 姬枫沉吟片刻说道:“姬枫。” 曹牟才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马上恢复了平静,但姬枫能看出曹牟才并不畏惧自己。 “我说呢,张掌柜哪来的侄儿,原来你是姬枫,这两年你在广桦城的名声当真响亮。夜半之时,若有婴儿啼哭,常能听闻其母威喝,‘再哭,姬枫就来了’,后生可畏啊!”曹某才竟然还有兴致调侃姬枫。 姬枫虽被仙师称为恶鬼,但声明本不至于如此狼藉,这还要多亏了管漕父子在广桦城中的通告文书,才将姬枫描述成十恶不赦的恶鬼。 “你不怕?”姬枫问道。 “我当然不怕,我是去过邺城的人。 在邺城,最好的刺客叫作影刺,也称为鬼,鬼在邺城是最珍贵的东西,是邺城的权柄,仙师称你为恶鬼,岂非是鬼中帝王。 七年前,邺城最好的刺客叫‘萧鬼’,他刺杀别人,百姓称为‘鬼上身’,因为没有人能发现他何时出手,也没有人能出他手中逃命,只是后来他失踪了,张掌柜也是那个时候离开邺城的。 和我进行交易的人,可是邺城最有名望的侯爷孟离君,号称留鬼不留人,手中钱财无数,但不供养宾客,也不供养美人,只供养刺客。云华城的帝王虽然很厌恶孟离君的作为,但是无可奈何,只能默认孟离君的行为。 张掌柜待你如侄儿,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这些马车鼓鼓囊囊的都是织锦,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织锦,乃是‘坠羽纱’,这种轻纱仅比‘月灵轻纱’稍稍逊色,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坠羽纱的纹理便如羽毛一般柔顺,仿佛天上落下的羽毛,若论纹理之细密,这坠羽纱比月灵轻纱还要更胜一筹。孟离君也是看上坠羽纱这点,否则以孟离君的家财,月灵轻纱照样买的起。” 曹牟才说起这孟离君唾沫横飞,一幅与有荣焉的模样,仿佛是他在一掷千金,而不是孟离君。 姬枫听着曹牟才的话,倒也有趣,等到中午,一行人已经能够看到下一座城青竺城的城郭了。不过这时候,后方突然响起马蹄声,十数名广桦城的校尉驾马而来。 “停下,停下。”校尉之中传来喝令之声。 曹牟才忙叫马队停下,看到跟上来的校尉并无慌乱之色。 “司校尉,不知有何事。”看着驾马前来,黑甲长戈的校尉,曹牟才笑盈盈地道。 “原来是曹老大,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车队,今天可真是碰到要命的事了,所以过来询问一番。” “什么事,但问无妨,定然全力帮忙。司校尉你也清楚,我已经在这条道走了十数年了,每年都好几个来回,哪次敢给您们添麻烦。” “曹老大,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是这次可真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了,曹刺史和他的儿子被人刺杀了。你今天在这道上,可有什么可疑的人么?” 姬枫微微低头,听到刺杀的事,身体一紧,握着缰绳的手不觉加了些力道,追影扯了扯马头,轻哼一声,这时曹牟才轻轻拍了一下姬枫的肩膀,让姬枫放松了下来。 “这我倒没怎么留意,白天路上的人可不少,这一路赶来,可苦了你们。” “谁说不是呢,城里那几个占着与刺史的关系亲近些,留在城里不愿出来,这样累活,苦活都叫我这班兄弟干,这次刺史死了,看他们还怎么嚣张。”司校尉凑近些,轻声不满道。 “小楚,给这些校尉每人拿一匹‘坠羽纱’,司校尉,你们可比城里的校尉辛苦多了,这些匹轻纱就给你们,回家给媳妇做件衣裳,你们的苦,我们这些百姓都记得。” 司校尉听了坠羽纱,眼睛一亮,口中虽是拒绝三番,最后还是收下了,“这刺杀刺史的事,我猜十有**是火烈国那些蛮子干的,最近这些人闹了不少事。” “也是,他们在城里可霸道得紧。”曹牟才附和着。 “曹老大,我就先走了,看看路上还有没有其他的火烈国人。”司校尉说完,便领着手下的校尉匆匆走了。 过了一会,众人就到了青竺城,期间曹牟才没有再说话,刺史的死因他大概也猜出了几分。一到青竺城,众人还未歇息,便看到了五个火烈国人,火烈国的服饰与出云国的服饰迥异,而且体形壮硕,一眼便能分辨出。 这五个人也是看到了姬枫,姬枫一袭黑衣,腰上配着一柄剑,背上一柄长刀,一看便是习武之人。这五个人立马便朝着姬枫走来,姬枫微微皱眉,这五人难道又来询问自己身上是否有火烈国铁卷。 五人中领头的人叫桑塔,非常健壮,身体上肌肉的纹路清晰可见,仿佛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不过此人身上却有数道伤痕,伤口不深,隐现血迹,显然受伤不久,不过这人对这伤浑然不觉。 “我们来找东西,一片很薄的铁,你身上有没有?”桑塔向姬枫询问道,依旧是口齿不清的出云国语,似乎还压抑着一股怒气。 姬枫拿下背上的苍龙牙,抬头,看着领头的桑塔,姬枫可不准备让桑塔搜身,因为这次他真的带着火烈国铁卷,所以姬枫宁可一战。 “姬枫?”突然路中传来一声大喝。 姬枫循声望去,一个少年一勒缰绳,马儿长嘶,猛抬蹄,少年轻踏马镫,纵身跃下马来,动作一气呵成,这是相当高的骑乘之术了。 “权蕴寒。”姬枫轻声道。 “两年不见,真想领教你的剑术呢!”权蕴寒当初是亲眼见识过姬枫被仙师称为恶鬼的,但是却丝毫不惧这恶名,反而对姬枫的剑术印象甚深。 姬枫没有再说话,他与权蕴寒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姬枫只是知道权蕴寒是青竺城排名第一的人物。当初青竺城内排名第二的詹平一手‘伐城’刀术,气势慑人,一招惜败百里归尘,权蕴寒自然更在詹平之上,而且姬枫听闻,权蕴寒击败了休屿城第一的宗立,实力可见一斑。 火烈国的五人看见权蕴寒的瞬间,桑塔身后的四人都微微退缩了一步,唯有桑塔,提着血红的长刀,死死盯着权蕴寒一步不退,还稍稍挺起胸,胸前一道浅显的血痕也更加显眼了。 “又是你们五个,谁让你们在青竺城撒野的,难道之前的教训还不够么?”权蕴寒直视领头桑塔,手中依旧是那柄长四尺六寸的吴刀,还未出鞘,却比握着火红长刀桑塔的气势更甚一筹。 这种霸道的气势,姬枫微微心惊,这比当初詹平刻意放出的气势还要胜出不知多少。五个火烈国人除了领头的桑塔,被这气势一震,皆生退意,他们之前见识过权蕴寒的刀术,即使他们五人一起上也完全不是对手。 桑塔看着权蕴寒,心中怒意澎湃,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力道明明胜过权蕴寒高不少,还是打不过他,不过桑塔就是那样的人,可以被打败,但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屈服。 “你的武功比我好,铁卷给你拿了,我也服气,但是这个人,我要搜查。”桑塔对这权蕴寒道。 听到桑塔的话,权蕴寒不禁轻笑出声,“搜他身?我都不一定能打过他,你还想赢过他,可笑!不过提醒你,他可不像我,出手不会留情。” 桑塔愣在原地,一时进退不得,他倒不是怕死,只是出手输了丢得可不止他的脸,还是火烈国的脸。他输给权蕴寒,不丢脸,因为他知道权蕴寒是青竺城刀伐门的人,甚至握有出云国铁卷,可若是输给这样名声不彰的人,可真是太丢脸了。 这时候,又有五个火烈国的人被这对峙的情形引来,这次来的五人,姬枫竟然相识,就是苏玛领头的五人。 苏玛跑到桑塔的身边,和桑塔站在一起,十个火烈国人站在一起气势顿时上升了不少,不过姬枫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仅仅是将握着苍龙牙的手放下,握住了腰间的饮血。 苏玛看到桑塔胸前的伤,脸上尽是埋怨之色,眼中却满满的都是心疼,桑塔原本的气势被苏玛瞬间融化了。 “你这是干嘛?”苏玛生气地说道,“怎么弄得满身是伤。” “打架打输受伤了,现在我想搜查这个人身上有没有火烈国铁卷。”桑塔指着姬枫生气道。 苏玛顺着桑塔看去,也发现了姬枫,不过今日姬枫的气势更为内敛,不过这却给苏玛一种更危险的感觉。 “阿桑,他身上没有铁卷,我昨天搜查过了,不要和他打了,他的实力很高。”苏玛劝道,脸上满满的担忧。 “是的,是的,他很强,他一刀就把双刃斧砍掉了一刃。”比莫在一旁煞有介事,和桑塔身后的四人说起来。 苏玛和桑塔说完,便朝姬枫尴尬笑了笑,然后将双手举过头顶,然后用出云国的话含含糊糊道:“我不要你的木雕了,你也不要和阿桑打,我们认输。” 桑塔听到苏玛为自己认输,本是犹豫不决的心,瞬间战意横生,让自己的女人来替自己求情,在桑塔看来这简直还不如死。火红的长刀提起,桑塔全身滚烫,肌肉鼓起,弓步踏地,宛如龙马。 姬枫抽出饮血,脚上的肌肉开始紧绷,表面虽然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是身体仿佛随时会跃起的豹子。在场的人当中也唯有权蕴寒看出了姬枫的变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姬枫。 “桑塔,你一动手,我回去就不和你成亲了。” 苏玛大声怒道,她是真的生气了,甚至直呼桑塔的名字。桑塔是个不认输的好汉子,但是姬枫更不像是会手下留情的人,她拿走姬枫那个木雕的时候,姬枫看自己的眼神,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她实在担心桑塔会受伤。 听到苏玛的这话,桑塔手中的长刀陡然落下,低着头朝苏玛走来,像是认错的孩子,看到苏玛眼角的泪,桑塔更是慌忙不知如何是好,想要用手去擦,但是看到手上沾着灰尘又不敢。 苏玛看到桑塔的样子,也不说话,一把抓住桑塔的手,将他拖走了。 “苏玛,你刚刚的话是气话吧,我阿妈说了,回去就要提亲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桑塔用火烈国话轻声说道,身后八个火烈国人也学着桑塔,低头不敢做声。 第三十五章 国都云华城 “你认识他们?”权蕴寒看着走远的苏玛和桑塔向姬枫问道。 “昨天,他们找我搜查东西,没找到。” “他们是在找火烈国铁卷,你不知道么?” 姬枫皱眉,并没有回话。 “难道你师傅没有告诉你么?拥有铁卷可以进入极北之地,而且有希望加入东华门,虽然希望渺茫,但可以一搏。” “我不知道,我师傅失踪很久了。”姬枫不想将自己有火烈国铁卷的消息透露出去。 权蕴寒从口袋中摸出一张铁卷,放在姬枫眼前, “如果你有这样的铁卷就可以去极北之地了,那些火烈国人丢了自己的铁卷,竟然还想找回来,真是可笑。”权蕴寒对火烈国人有些不屑,但却认可姬枫的实力,认为姬枫也可以去极北之地一试。 姬枫瞥了一眼权蕴寒身前的铁卷,发现与自己身上的火烈国铁卷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是铁卷的背景不是三簇火,而是三朵云,这三朵云之下依旧有一丝淡淡的紫意,虽淡但是流露出来的威严却不容冒犯。 “这是?”姬枫平静问道。 “这是出云国铁卷,这铁卷之上的三团云便是代表出云国的国号。用这铁卷便可以进入极北之地试炼,成功者入仙门,失败者便是死。” “你要去极北之地?” “嗯,不过我要先去一趟火云城,如果你也想要进入极北之地试炼的话,可以随我去一趟火云城。” “为何?”火云城是火烈国与出云国交界之地,属于边陲大城,不是广桦城这样的小城能够比拟的,以前两国交战,火云城下,伏尸百万,自殷无墟一统八国后,两国的关系才有好转,火云城也成了两国交易之所。 “这铁卷,每国都只有这么多,如果你想得到更多,要么去抢,要么去赌。火云城中就有这样的赌场,以铁卷下注,自己上场比试,赢了就能得到对方的铁卷,如果你去比试,我可以将我的铁卷借给你下注。” “不必了,我有事。”姬枫身上已经有了一张火烈国铁卷,自然不愿再去冒险,“你既然有出云国的铁卷,为何又要去火云城去赌呢。” “我刀伐门只有一张铁卷,但是我的师弟詹平也想进入极北之地,所以我便去火云城赢一张铁卷。” “拥有铁卷的应该都不是庸手。” “我不会输。”权蕴寒说出这句话,脸色不变,似乎是理所应当,这样近乎自负的自信,好不霸道! 姬枫是知道的,权蕴寒如此,刀伐门的刀术亦是如此,握住刀,便一无所惧。权蕴寒会对着火烈国的人会笑着说出,不一定能够打败姬枫,可真正对上姬枫,一旦握住刀,同样会藐视一切。 姬枫没有再接话,也没告别,收拾好苍龙牙和饮血,不发一言,稍稍低头,让人看不见自己纯黑的眼睛,自顾自走了,朝着曹牟才走去。 权蕴寒嘴角扯起一抹笑,看着姬枫走远,然后翻身上马,便朝城外离去。 广桦城,位于出云国的西陲之地,距国都云华城一千三百余里,邺城在出云国的东北,曹牟才却邺城恰好要路过国都的。 这一趟已经走了月余,人马劳顿,行走愈发艰难。曹牟才对手下这些人毫不吝啬,酒肉常备,不过有一点却丝毫不容商量,每天走多少里路,仿佛规画尺量一般,精准无比,纵是暴雨倾盆,马车上盖上乌蓬照样得赶路,不过这些手下倒是不曾有过一句怨言。 姬枫原本身体就好,也吃得了这些苦,不过曹牟却有些过意不去,怕一路苦了姬枫,再三解释道, “坠羽纱等不得,坠羽纱需要几月内就染色,不然过了这断时间,再染色就不好看了,过了时候,孟离君可就要发怒了,那这事可就了不得了。” 曹牟才说起孟离君向来不乏敬意,可说起怒极的孟离君,脸色惨淡的可怕。 这一路走得匆忙,姬枫却长了不少见识,等到了国度云华城的时候,姬枫本以为曹牟才歇息一会便走了,却不料竟然停歇一日,让大伙都歇歇脚。 姬枫刚见到这云华城的时候也是心惊,高达十余丈的城墙,气象巍然。城墙之上士兵林立,金甲长戈,广桦城的校尉怎及起十一,城墙之后,偶有角楼,仿佛蛰伏千年巨兽偶睁的眼 走进云华城,当中的街足可并行十余辆马车,城中四角有四幢高过角楼的建筑,这是出云国开国四柱国的楼阁。 当初帮助殷无墟一统八国,除了离归荒给的三十三啸狼骑,还有一些在云城结识的朋友,这些朋友唯有四人在征战中活了下来,殷无墟后来封他们为四柱国,意为国之栋梁,允许他们建造的房子高过角楼,可见受到多大的恩宠。 不过城中最显眼还是正中的皇宫,比四柱国的楼房还要高出一倍,殿上屋脊不知几折,接至幽深处,竟也寻不回。贴着屋脊的是金鳞金甲的螭龙檐,无穷无尽的琉璃瓦,再往上,明晃晃,亮灼灼的宫顶,直接天阙。 曹牟才知道姬枫是第一次来云华城,便领着姬枫来到宫殿之下,皇宫端的巍峨,不似人间居处。不过宫殿西北的角落竟然不是大殿纯正的金色,而是有丝丝血色,仿佛血丝从墙角抽根发芽,又似玉石无端沁出血色。 姬枫眼亮,一眼便瞧出了差别,曹牟才往四周瞧了一眼,才附着姬枫的耳边亲声说道: “这墟皇宫,是开国国君殷无墟下令建的。当时的国师月清空不同意,说‘在此建立宫殿,只能付之一炬,以此城为国都的三个王朝,每个王朝存在都没有超过十年的,连云国也为你所灭。因为此地西北角落冒犯墟星,这墟星是亡国之星,日出之时又照不到此处,也冲不散墟星的晦气。’ 当初殷无墟灭掉胤国,杀掉离归荒之后,性情大变,连出云国内四柱国的进言都不听,也唯有国师月清空敢当面否定他的决断。 殷无墟思虑良久才道:‘我攻下了雪胤城,欠他一个国都,而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别说冒犯墟星,我便是冒犯玄谷星,我也要建。’ 后世常有人认为,殷无墟之所以建立出云国三年后便死了,很大的原因是祸从口出,冒犯了玄谷星,因为玄谷星是命星。 殷无墟为了建皇宫之后,想长久延续国祚,听取了月清空的建议,在宫殿的西北角活葬数千俘虏,用以镇压墟星,而且还在云华城的西北角建了天坛,同样是为了镇压墟星。 这百年过去了,这西北角的血丝沁出,据说是那数千死去的俘虏不散的怨气,慢慢侵蚀而出的,不过这些都是听闻,当不得真的。” 曹牟才虽是如此说,但是左顾右盼,恐旁人听了去,显然是信以为真了。 姬枫盯着皇宫的西北角,看了片刻,但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纱,怎么也看不穿。 “不过这皇宫虽雄伟,但是奢华却不及天坛万分之一,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天祭,我们去天坛看看罢,我带你来见识皇宫的当儿,小楚他们肯定是去看天祭了。” 姬枫恍然,难怪皇宫边上,除了些守卫的士兵,几乎找不到其他人,原来他们都去看天坛了。 曹牟才带着姬枫来到城中西北的地儿,轻车熟路,竟似是云华城的人,看到姬枫的疑惑,曹牟才解释道: “每年天祭,我都来的,我路上赶得紧,一是为了将坠羽纱早些送到邺城,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赶上这天祭。” “天祭?” “建国的国师月清空说的,这是为了求命,因为每个人都该死,但是可以向天祈求让自己多活些时日。” “你信么?” “有什么好不信的,我一个赶路的人,命浅如浮萍,而且你看到了国师,你也会信的。” 等姬枫赶到天坛的时候,天坛前百丈已经被人挤满了,姬枫透过拥挤的人潮,看到了天坛。 星辰! 姬枫看到天坛瞬间的感受便是如此,百余丈大的天坛,仅用六十根柱子撑着屋顶,屋顶并不是彩色的琉璃瓦,而是经过雕琢的玄武岩,这种火山爆发后凝成的岩石,黯淡无比。 天坛地上铺的都是纯黑的,晶莹剔透的黑曜石,黑曜石相连接,竟然没有一丝缝隙,仿佛一颗星辰,与墟星遥相呼应的星辰。 天坛之上,数百名少女跪伏在地,围绕着中间的人。中间的一人,盘膝坐着,闭着眼,说是祈福,姬枫看来倒似假寐。但是天坛之下,却没有人敢发出声响,对国师敬畏如此。 姬枫看着这国师,却丝毫没有看出端倪,国师自然地仿佛是真的睡觉了。 突然,国师眼睛猛然睁开,隔着数百丈,直直地看着姬枫,嘴角似笑非笑。 姬枫没由来的全身一僵,他能看穿其他人,但是今日却仿佛被这国师完全看透了。 第三十六章 月空清 姬枫盯着国师,眼睛始终不肯偏转,不愿弱了气势,片刻过后,倒是国师率先轻笑着转开了视线,。 一旁的曹牟才拉了拉姬枫的手臂,告诫道:“不要抬头盯着国师看,实在太不敬了。” 姬枫也不再坚持,低下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众人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不小的喧哗之声,以众人对国师的敬意,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只见天坛内跪伏着的数百名少女中,有十人慢慢站了起来,躬着身退了出来,正是这十名少女走出,才令众人发出了喧哗之声。 少女走出天坛,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也终于绽出一丝笑,走在最前面的少女叫聆莺,她走到天坛边上,轻轻地抚上屋檐吊着的一个小钟。聆莺的手触摸到小钟的时候,小钟竟然自己发出钟鸣,压过了喧哗的众人。 姬枫心中一惊,这些小钟在如此庞大的天坛屋檐下毫不显眼,与广桦城明远寺中的青铜大钟更是云泥之别,可这小钟竟然也能自鸣,而且声音清脆悦耳,经久不绝。 钟声方毕,聆莺便道:“国师说,今日天祭,万民诚心,墟星亦要暂敛锋芒,云华城当百世平安,国师准备在众人当中选十人,为其指明路。”聆莺的声音清脆婉转,似黄莺轻啼,但在场的民众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曹牟才听完这话也是激动不已,对少女的话深信不疑,看到姬枫怀疑的神色,曹牟才有些怒道: “十五年前,我可是被选中,受了国师一番指引。当时我只是一个走货的小贩,正是国师告诉我,如果一直往来邺城与广桦城之间,将来定有收获。后来我果真是受到了孟离君的托付,往来运送坠羽纱,否则我现在哪能有这些富裕。” 曹牟才的神色严肃至极,不似谎话,而且一路上曹牟才对自己照顾有加,姬枫也不怀疑曹牟才,只是看到国师的第一眼,姬枫便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他对这个国师有了一分忌惮。 十个少女纷纷赤足走下天坛,挑了天坛近处的民众,领着他们走上天坛,这些民众,有的是衣冠楚楚的豪绅,也有衣裳不整的穷苦之人。 看到这些个民众被少女挑走,曹牟才有些埋怨地看了姬枫一眼,正是因为陪着姬枫逛宫殿耽搁了不少时间,否则也许能抢个近处的位置,那样被选中的希望可要大不少。 九个少女纷纷领着选中的民众朝天坛中央走去,只有敲钟少女聆莺依旧没有选中民众,依旧款步走着,不紧不慢,朝得正是姬枫所在的方向。 曹牟才看到少女朝自己这边走来,顿时心神荡漾,他本就被国师选中一次,若是国师记下了自己,再找自己一次也是大有可能。 聆莺慢慢走了过来,众人纷纷避让,丝毫不敢对少女不敬,直到走到姬枫面前才停下,曹牟才见聆莺不是寻找自己,心中略有失望。 “公子,能否跟小女见国师一面呢?” 姬枫盯着聆莺看了片刻,聆莺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过了一会,姬枫才道:“好。” 姬枫倒不是真的相信国师能够为其指出明路,只是姬枫想向国师询问百里归尘的去向,百里家族被贬谪的地方是国师亲自发配的,其他人,便是连皇帝也不知道。 姬枫跟着聆莺,一步一步,走到天坛。走上的天坛的时候,姬枫发现天坛的周围竟然升起了一团云雾,云雾扰扰,不像是一般的障眼法,姬枫竟也看不清天坛外的东西,不知是仙法还是巫术,只得更加留意了。 除了姬枫,其他九人早就等在国师的面前了,这九人恭敬垂头,面上微有喜色。等姬枫走到国师面前,国师才真正地抬头看向众人人,而十名少女则是安静地站在十人的身后。 “终于见到你了,我叫月空清。”国师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 突然与姬枫并排的九人突兀地倒了下去,只见站在身后的九个少女将一根细针插入九人的头部,动作纯熟,手段利落,九人脸上的笑意甚至还没有消散,生机已绝。 站在姬枫身后的聆莺刚取出袖中的细针,姬枫已经将苍龙牙划过她的咽喉,聆莺的动作虽快,但却快不过姬枫手中的刀。 聆莺无力地倒在黑曜石的地面之上,鲜血从咽喉之中缓缓淌出,爬满了地面,洁白的月灵轻纱被鲜血染红,仿若盛开的牡丹,聆莺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恐惧,亦没有因为姬枫的手段惊讶,平静地可怕。 姬枫这才意识到国师月空清的话只是对自己一个人讲的,阴沉着脸看着月空清,细长的苍龙牙点在地上,极度锋利光滑的刀刃,让刀刃上沾染的鲜血,迅速淌下,混进聆莺流出的鲜血之中。 旁边另外九名少女,丝毫没有管死去的聆莺,甚至都没有在意姬枫,而是从袖口处抽出一根细丝。少女身上的衣服由月灵轻纱裁成,而织成月灵轻纱的蚕丝都坚韧无比,少女们将抽出蚕丝连在死去九人的后脑之上。 这时少女的表情也略微有了变化,有几分专心的模样,仿佛在做一件庄严肃穆的事情。过了一会,死去的九人身上插满了细针,并连上了蚕丝。少女舞动手指,这死去的九人,竟然从新站了起来,只是神色死气沉沉,没有一丝朝气。 傀儡之术! “你就是这样为这些人指出明路的么?” 姬枫握着苍龙牙没有不敢妄动,这样的手段着实超出了姬枫的意料,这些少女的手段狠辣奇绝,更有百人之众,但是姬枫更担忧的是一动未动的月空清。 “不是。”国师看着姬枫,对姬枫逃过聆莺的刺杀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这些人,不该听到我的名字,所以他们不得不死。” 姬枫皱眉,“我也听到了。” “你不一样,他们只是蝼蚁罢了。姬枫你有没有想过,尸骨堆砌千层,时光流逝万载,你一个人独立于高山之巅,陪伴你的唯有孤独,蝼蚁甚至不配匍匐在你脚下。” “疯子!”这几乎是姬枫内心最深处的东西,那是连姬枫都不敢多想的东西,如此平静道来,却让姬枫感到害怕。 “你有没有想过,所有的人都该死,唯有无尽的鲜血冲刷他们的骸骨才能洗刷他们的耻辱。” 姬枫清晰记得那个梦中,唯有鲜血白骨,以及那六颗纯黑的星辰,但是他一直刻意不让自己多想,姬枫不怕很多东西,但是对那个画面却有刻骨的畏惧。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百里家族被你贬谪到哪里去了?” “凌水城。”国师冷笑一声,犹豫了一会回答道。 “什么地方?”姬枫从未听说这座城。 “不能说。” “为什么?” “还不是时候。” “不说,我会杀了你。” “现在的你杀不掉我的。”国师依旧云淡风轻,这样的嘴脸却让姬枫产生了厌恶,还有,一丝担忧。 姬枫将苍龙牙指向月空清,眼神彻底沉了下去。当姬枫举起苍龙牙的时候,九名少女齐齐将目光投向姬枫,原本人畜无害的少女,瞬间杀意凌然。 月空清第一次站起身,挥挥手,少女马上躬身退下, “你恨这个世界么?”国师慢慢走近姬枫。 “你想毁了这个世界么?” “看来,你还是留恋这个世界啊!”国师一步步逼近姬枫,语气也是越来越愤怒,到后来简直是逼问,仿佛嘲讽姬枫的犹豫不决。 姬枫脚步猛然爆发,速度一瞬间提高到极致,数道残影显现,在光滑如镜的黑曜石的反射之下,残影仿佛充斥天坛,一时,姬枫身形几乎不可辨别。 月空清轻轻地摇着头,依旧一步步朝姬枫走来,从宽大的白衣长袖中取出一把剑,这柄剑细长刻有云纹,有些像萧毅手中的‘雪藏’,这剑不彰不显,但是却有一股戾气,之前藏在国师的袖中没有显现,一旦拿出来戾气毕露。 姬枫冲到国师身前五丈的时候,全身力道再次爆发,速度再提升一份,全部的残影在这个瞬间消失,苍龙牙当着国师的头劈下。 国师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依旧不慌不忙,握着手中的剑轻巧地挡在身前,这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动作,姬枫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国师傅的这格挡的动作,但是自己那快到极致,几乎看不到影子的刀依旧地被月空清结结实实地挡了下来。 姬枫的眼睛倏忽睁大,即使月清空能够接下这一刀,但是凭借苍龙牙的锋利,月空清手中的剑未必承受得住。 月空清手中剑果然被姬枫这一刀猛地斩断,姬枫甚至能看见剑刃崩断飞出的轨迹,还有剑刃不断震荡回响的声音。 可是在这个当儿,被斩飞的剑刃,忽然消失,连那嗡嗡的声响也凭空消失,姬枫在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感觉都已经被切断,所有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原本自己远胜常人的眼力却什么也捕捉不到了。 等姬枫再次获得感觉的时候,只能徒然地松开手中的苍龙牙,准备去抽饮血的手也无力停在半空之中。 姬枫败了,败得非常彻底,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月空清静静站在姬枫身前,淡笑看着姬枫,说不出是嘲讽,还是鼓励。姬枫手中的苍龙牙被月清空手中的剑架在身前,而月清空另外一只手竟然竟然握着飞去的那部分剑刃,抵着姬枫的胸前,姬枫心脏之前的血液顺着这剑刃慢慢流出。 姬枫明明用苍龙牙将月空清手中的长剑斩断了,月空清手中两段剑身剑刃也说明姬枫这一刀确确实实斩在实处,但是月清空却仿佛偷走了苍龙牙斩断长剑后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了,月清空抽身后退,再次用长剑格住了苍龙牙,还徒手抓住了崩飞走的剑刃,并用之抵住了姬枫的心脏。 姬枫简直无法相信,如果不是月空清偷走了这段时间,那么就是月清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连自己的眼力都看不到,就像萧毅师傅对付张临远的那一剑一样,姬枫完全看不清萧毅的动作。 “我说了,你打不过我的。” “为什么不杀我。” “我杀了你,你师父就要杀我了。” 月空清放下手中的剑刃,剑刃落在黑曜石面,发出叮当的声响,月空清转身慢慢走向天坛正中的天井之下。 “我师父在哪里?” “邺城。” “干什么?” “救你。” “你很强,但我会杀了你。”姬枫冷声道。 “很多人都对我这么说过,我还记得以前有个叫殷无墟的人也这样和我说过。” “我不是他。” 第三十九章 影刺耿鬼王 “把苍龙牙还给我。”姬枫没有顾忌围拢过来的众人,朝耿鬼王冷声道。 “我说了,要么用饮血换,要么自己来抢回去。”耿鬼王调笑着,丝毫不准备将苍龙牙还给姬枫。 “耿鬼王,你这次肚量未免也太小了吧,竟然抢小娃子的玩意…”银白色衣服领头的一人插嘴道,显然是帮衬着姬枫,不过话还未说完,姬枫已经冲出。 刹那间,残影叠生,姬枫的速度极快。 周围响起不少倒抽冷气的声音,这残影乃是影刺五绝击的第一击,邺城许多人都见识过,这是邺城最顶尖的刺杀技艺,虽然练成第一击残影的人在邺城不至于屈指可数,但是这影刺之击却代表了一种背景! 影刺五绝技是影刺们口耳相传的技艺,姬枫既然会,那么他自然有一个会影刺之击的师傅,而他的师傅到底领悟了几击,谁都不知道!如此一来,想对姬枫下手,就必须有被其师傅追杀的觉悟,一旦被影刺级别的刺客记恨上,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但是这耿鬼王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他现在已经是邺城最强的影刺了,何须忌惮。耿鬼王先退一步,龙鳞反握在前,苍龙牙拖在身后,眼睛微眯,精光收敛,看着疾速冲来的姬枫,有恃无恐。 姬枫冲到耿鬼王的身前,饮血朝着耿鬼王的左手斩去,饮血的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黯淡的弧度,耿鬼王却看清了剑刃的轨迹,用龙鳞匕首顺利格住,不过耿鬼王却小看了姬枫的力道。 方才耿鬼王率先出手,姬枫完全处在被动的情况之下,与耿鬼王的几次交手才会落入下风,可是这次给了姬枫准备的时间,蓄势之后的力道,可不是之前的几招能够比拟的。 耿鬼王后脚慢慢退了两步,苍龙牙也狠狠地插在了地上止住了退势,锋利的苍龙牙在酒楼地面之上划出一道三寸深的轨迹,溅出无数飞射的石头。 硬是挡住姬枫的这一剑之后,耿鬼王咧嘴一笑,反而架着龙鳞向着姬枫划去,一剑一匕首相互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声响。 龙鳞沿着饮血剑锋朝姬枫划来,姬枫手中的饮血被硬架着偏了方向,姬枫若是再不退,龙鳞匕首可就要划到姬枫的身前了。耿鬼王看着姬枫的眼睛,锐利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姬枫在影刺之击上的天赋着实不低,但是毕竟太年轻了,自己对付过的影刺可不少。 一时姬枫的眼睛阴沉似水,死死地盯着龙鳞匕首的痕迹,这龙鳞匕首的模样在姬枫眼中,纤毫毕现。 姬枫一瞬间便明了,这龙鳞匕首是要朝自己的面门袭来,如果刺向自己的面门,自己只能退步暂避锋芒,但若是退后自己的攻势便也彻底瓦解了,对上耿鬼王这样的高手,如果连率先出手的优势都不存在,结局唯有一败。 若是输了,苍龙牙可就拿不回来了,想到此,姬枫恶向胆边生,全身的肌肉瞬间暴涨,握住饮血的右手,青筋突出,肌肉虬杂,这一次姬枫可是完全没有留丝毫余力。 因为用了七穴绝痛之法,姬枫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肌肉的极限,赌的只是运气了。肌肉的扭伤已经无可避免,甚至还有可能崩断,一旦崩断,姬枫的右手可就彻底废了,不过姬枫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姬枫这一瞬间爆发的力道,竟然成功压过了耿鬼王,原本姬枫更擅长使用的是技巧,但是今日却碰到耿鬼王这样一个技巧高超到堪称**的人物,唯有靠力道取胜了。 耿鬼王脸色一变,这样霸道的力道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这根本不是一个少年能够使出的力道,耿鬼王也没有硬拼,姬枫的力道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知道肯定不能持久。 原本架着往前压的龙鳞匕首竟被姬枫反压过来,姬枫趁着气势连压两步,耿鬼王也是踩着极小的步伐轻轻连退两步,这样的局面着实出乎所有的人意料,如今的耿鬼王可是邺城最强的影刺,而姬枫仅是少年,竟能正面将其逼退,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姬枫这力道并没有持续多久,脚上已经传来不适,肌肉快要跟不上力道了,这是肌肉抽筋的前奏,一旦抽筋,之前的气势就将付之一炬。 “啊!” 姬枫爆吼一声,力道竟然更强了一分,猛地狠狠地压过了耿鬼王,耿鬼王感受到姬枫这股力道,脸色也是大变,原本稳当后退的步伐忙疾退数步,现在耿鬼王也不敢正面与姬枫的力道争锋。 看到如此的情形,在一旁的身着银白色衣服的四鬼众眼中也是闪过一丝精光。 耿鬼王连退两步之后依旧架不住姬枫的力道,猛一咬牙,枯瘦的手又变成枯枝,一时耿鬼王的手臂瘦弱如柴,却又坚硬如钢,耿鬼王也趁机抽出了龙鳞匕首。 姬枫手中的饮血扑了一个空,耿鬼王也微微趔趄向前冲来,这个时候姬枫与耿鬼王的眼神再次交集,不过这次耿鬼王的眼色不像之前的云淡风轻,而是惊诧。 姬枫想借着这侧身的力道,顺势斜斩,不过耿鬼王也猜出了姬枫的意图,略微矮身,手中的龙鳞则是反手背刺朝姬枫的身后划来。 但姬枫的这一剑却失败了,姬枫的手根本使不上力道,如果看一下姬枫的手臂便会发现,姬枫黑色的衣服之下竟然是无数紫青的血痕,数处更有鲜血缓缓流下,这是肌肉强烈扭伤的痕迹,肌肉扭伤到这种程度已经无法完成大脑的指令了。 姬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耿鬼王的龙鳞匕首朝自己划来,自己却连逃避的力道都没有。姬枫踉跄地着前冲了几步,被四鬼众中的一人扶住了,而耿鬼王也的反手背刺也被另外四鬼众之一的另外一人挡下了。 “耿鬼王可没有这么狼狈过。”四鬼众的最后一人嘲讽道,这嘲讽带着一丝怒意。 “哼,当年萧鬼在的时候,我可输得每次都比这个狼狈。”耿鬼王被挡下这反手背刺的一招,倒也没有生气。 “还是把苍龙牙还给这小娃吧,这是孟离君的意思。” “好一个孟离君,我自然是不敢违抗孟离君的意思,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不敢。”耿鬼王似乎话中有话,但是却没有说透,转过头来,用苍龙牙的刀柄对着姬枫,随手朝姬枫掷了过来。 “为了一把刀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耿鬼王掷出苍龙牙之后略微有些无奈道,不知道是敬佩,还算是冷嘲。 “这刀不是我的,是别人送给我的。”姬枫勉强接住了苍龙牙刀柄,不过这一晃,鲜血顺着手臂流到了苍龙牙之上,原本苍龙牙凹凸不平的刀身在鲜血浸润之下变得光滑无比,反射出凛然的寒光,仿佛要择人而噬。 耿鬼王摇摇头,不再说话,收起龙鳞匕,转身走出酒楼,这时候,其他站起的众人也纷纷坐了下去,不过依旧时常有人将视线瞥向姬枫手中的饮血。 “孟离君说了,想要极北之地地图的人,今日晚上都到府邸去一聚,孟离君要开始挑人了,最后孟离君会将地图送给他满意的人。” 四鬼众话一说完,便离开了,方才似乎对姬枫颇为偏袒,但如今却没有对姬枫多说一句话。 “你没事吧。”权蕴寒本不欲出手的,他与姬枫只算得上萍水相逢,而且一出手得罪的可是耿鬼王这样的大人物,但是在这样的异地,姬枫却算得上他为数不多认识的人,所以犹豫之后,权蕴寒还是出手了。 “还好。”姬枫的实际情况要比想象的要糟糕很多,肌肉发生如此严重的扭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七穴绝痛法的弊端更会延缓恢复,所以姬枫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很顺畅地使用刀剑了。 而且除了肌肉的扭伤,耿鬼王之前在自己左手猛敲的两下,似乎挡住了姬枫的什么穴脉,这样压制穴脉的方法与萧毅用的方法不同,这样的手段是可逆的,过一段时间会慢慢恢复,但是这气息的变化,却让姬枫原本就不顺畅的气息更加混乱。 萧毅曾经说过这七穴绝痛法的弊端,不动手倒还好,可一旦有了激烈的碰撞,对体内气息的流通几乎是毁灭性的,姬枫强压住胸闷的气息,稍稍低头,刻意隐藏脸色的苍白,独自走出酒楼。 走出酒楼,天渐黑,天空已经飘起细雪,雪不大,但是冷意袭人,坐在城墙豁口的那人,说得倒是准。 姬枫到了孟离君的府邸,先找了曹牟才,曹牟才的马队中备了不少良药,姬枫也挑了一些给手臂敷上,自身的恢复力变差,就只能依靠外力了,当初萧毅师傅也是如此。 过了一会,姬枫也走到了孟离君府邸的大堂,如果孟离君真的有极北之地的地图,能够得到自然胜算大增。这时府内的装饰都已经弄好,府邸的人皆是恭恭敬敬地迎接,众人也已经被管事带到了大堂。 姬枫一眼望去,大堂之中的景象,与外面完全不同,一众长椅之间点缀晚临秋,房梁之间挂着数尺鲜红的坠羽纱,这样红火的颜色,与邺城灰暗、飘雪的景色完全是两个世界。 堂正中的位置是一座宽半丈的棕色的梨木大椅,这椅子并无椅撑、椅腿,只有一个进深约为半丈的须弥座,椅背四根柱子则是雕刻着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四足蛟,两边的扶手乃是云卷云舒的云纹。 这张椅子,颜色稍暗,富贵之象与通体髹上黄金的龙椅自是不能比的,但是沧桑的纹理与细致的雕工,一眼看去,仿佛扎根于此,威严不可方物。 姬枫随意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落座,等到众人安静下来的时候,一老一少两人走进大堂。姬枫认识年少之人,正是坐在城墙豁口之上欣赏晚临秋的人,他的身后跟着三个银白色衣服的四鬼众,不过在两人面前,这三人头也不敢抬起。 “我是孟离君,请你们来,是请你们帮忙的,什么忙暂且不说。既然要麻烦你们帮忙,我也有回报,这回报便是极北之地的地图。”年少的一人走到那张大椅之前,坐了上去,对这众人说道,孟离君说起话来一丝不苟,便如他那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裳。 “这位是邺城明远寺的方丈,他说过了地图最多只能送给一个人,否则东华门的筛选就没有什么价值了,所以我只能挑选一位我觉得最有希望进入东华门的少年了,然后将地图送给他。” 孟离君身边的老者对这众人微微点头一笑。 “孟离君所言不虚,仙师只同意送出一张地图,而且这地图被仙师下了禁制,只有进入极北之地后才能打开,你们也不可能摹绘其他的地图了。” 第四十四章 萧毅之死 这些傀儡虽不惧生死,但也只是蠢笨之物,实在不是萧毅的对手,不一会便被萧毅横扫了。没了这九个傀儡,侍女们更没有牵制萧毅的手段了,天坛内不断有侍女倒下,这下连聆珺也有些慌张了。 原本光滑如镜的黑曜石面被鲜血沾染,污秽不堪,萧毅从鲜血上踏出,‘雪藏’完全被鲜血覆盖,更像是‘血藏’了,萧毅转向聆珺,其他的侍女几乎都已经被骇破了胆,唯有聆珺还能强作镇定。 影刺之击展开,萧毅的身形再次消失,只有细碎的血珠在地上被踩踏而溅开。聆珺双手舞得飞起,七根月灵蚕丝朝萧毅飞射而来,一次操纵七根蚕丝几乎超出了聆珺的极限,不过萧毅依旧能够从容避开。 聆珺且战且退,不一会,月灵蚕丝便射出不少,这蚕丝连着聆珺的华服,才一会儿的功夫两只衣袖上的蚕丝已经被聆珺用光了,露出柔荑般的纤纤细手。 轻纱下的美妙**本是聆珺最好的武器,但是面对萧毅这般绝情的人物,聆珺实在没有什么信心。聆珺抵挡了片刻,身上覆着的月灵轻纱已见底,单薄的**显露了出来。 萧毅挥剑如常,丝毫没有因为聆珺只**蔽体而乱了心神,这样的手段对于一个真正的刺客并无大用,何况萧毅的心底也只藏着苏婧然一人。 ‘雪藏’这一剑割向聆珺的咽喉,速度快的惊人。 这一剑,聆珺已经避无可避,月灵蚕丝也已用尽,划向自己咽喉的长剑平稳无比,没有丝毫的颤抖,不过更加平静的是萧毅的脸,神色没有一丝的变幻。聆珺终于知道为何萧毅是国师最信赖的弟子了,因为这几乎是没有弱点的一个人。 聆珺的局是针对萧毅的弱点设下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发现自己设的局丝毫没有用处,看着萧毅坚毅的脸,聆珺脸上终于飘上一抹惨白。 “铿!” 萧毅的‘雪藏’离聆珺的咽喉只有一尺之遥的地方却被另外一柄长剑给挡下了,月空清踩着鲜血慢慢从聆珺的身后走了出来,白色的衣裳没有沾染一丝鲜血,更没有半分褶皱,竟不似此间人。 月空清手上的长剑和萧毅的雪藏有些相似,但也不尽然,这柄剑似乎是与姬枫对战用的那柄剑,可此剑光洁如新,没有一丝痕迹,更不像曾被姬枫用苍龙牙当中斩断,月空清正是这柄剑拦下了萧毅这快到极致的一剑。 “师傅。” 萧毅语气冷淡,没有继续出手,师傅要保的人没人杀得了,就像师傅要杀的人也几乎没有人跑的掉,只有姬枫算是个例外。 萧毅战到现在,纯黑的衣裳早就有些凌乱,血液凝干,变成黑褐色的污块,萧毅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几乎全部裂开了,毕竟这天坛中的少女们也非等闲之辈,聆珺更是少有的天才。 “你放走了姬枫,为什么?”月空清问道。 “他是我的弟子。” “姬枫在我这里能学到更多?” “他失去的也会更多。”萧毅并不退让。 “姬枫很优秀,可能比你都优秀,但是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也没什么用。” “当初你也是这么想才让苏婧然杀我的么?”萧毅手中的长剑猛地提起,一时霸气凛然,长剑遥指,随时都有可能刺出。 “你不一样。”月空清淡笑道, “你的杀气不够重。你是天才,心中有剑会杀人,但是七年前你的杀意还不够重,需要有个引子将你的杀意彻底放出来,若非如此,七年前你也学不会影刺之击最后一击‘血现’。” “但是姬枫不一样,他的杀意是天生的,不需要任何引子,他注定是天下间最好的杀手,他会超过你的。”月空清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仿佛在描述一件精彩绝伦的作品,沉醉其中无可自拔。 “婧然…就是我的…那个…引子!” 萧毅浑身都颤抖起来,聆珺惊讶地看向萧毅,她是第一次从这萧毅的脸上看出变化,萧毅这么冷静的一个人,竟然在国师的几句话下愤怒的难以自抑,这才是真正的弱点。 “我不会让姬枫在你的手上,重复我的路。”萧毅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与愤怒,颤抖的手一瞬间有了变化,肌肉突起青筋毕露,这些青筋交缠着几乎要从萧毅手臂上爆炸,硬的像铁一样的肌肉则是硬生生地止住了手臂的颤抖。 萧毅突兀地消失在原地,布满鲜血的地面也没有泛起一丝涟漪,仿佛没有人从上面走过,但是萧毅已经彻彻底底消失了,根本寻不到他的踪迹。 月空清兀自举起手中的长剑将之挡在身前,“铿!”雪藏一剑斩在长剑之上,萧毅这一剑不仅速度极快,力道也是极大,月空清后手,只是勉强挡下,但是无法完全卸去力道,整个人被雪藏的力道推着退了两步,月空清的脚下鲜血溅起,洁白的衣裳终于染上了一丝污垢。 退了两步之后,月空清猛地定住身,手中的长剑顺势抽出三分,这似是无意的所为却精准地挡下了萧毅另一只手刺来的短剑。 两剑交击之后,萧毅迅速退开,伺机再攻,月空清则是稳稳地站在原地以静制动。片刻间,萧毅已经出手数次,月空清虽都是处于守势,可举剑一如举止般优雅,仿佛君子有礼有节,可谓高下立判。 聆珺看着交战的两人,脸色大变,萧毅对付她的时候使出的手段已经让她黔驴技穷,但是现在的手段竟然还更上一筹,不过更可怕的还是国师,对上萧毅似乎还留有余力。 萧毅看着月空清,全身跟着呼吸起伏,影刺之击第四击‘追命’的速度已经极快,但是对身体的负担也是极大,萧毅只能让身体一起跟着呼吸,借此舒缓肌肉,否则肌肉随时可能会崩断。 不过一观月空清,呼吸平缓,走在满是血的黑曜石地面仿佛信步闲庭,丝毫没有对战的模样, “还是不够快。”月空清有些不满。 萧毅看着月空清,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七年前师傅的手段让他明白这世上还有人是他杀不了的,时至今日,他和师傅的差距依然这么大。 这时,异变突生,萧毅抽出短剑猛地往自己的左胸刺去,“刺啦!”短剑瞬间贯穿萧毅的左胸,鲜血顺着短剑流出。 这变化让众多侍女大惊失色,退在一旁的聆珺也是一惊,心思百转,这萧毅纵是不敌,也不该自杀,莫非是傀儡之术,难道国师留有还有更加高深的傀儡之术? 站在萧毅对面的月空清也是眉头一皱,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他知道萧毅的心脏有畸形并不长在左胸,且萧毅练过自己教导的七穴绝痛之法,这种伤并不会直接影响战力,但时间拖久,这依旧会成为致命的伤口。 这真的是要拼命了,而且是不死不休! 萧毅冷冷地看着月空清,然后慢慢将短剑从左胸抽出,短剑与血肉摩擦的声响让人厌恶与恐惧,短剑彻底抽出之后,肌肉收缩,鲜血却自行止住了,萧毅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长笑, “哈哈,婧然,我还你这一剑,现在终于可以安心见你了……”话音未落,萧毅再次消失在原地。 月空清眼中精光一闪,脸上杀意显露,长剑反手而握,猛地朝身后刺去,若说月空清之前的剑技优雅的像君子,可这一刺真正凶悍的像一个刺客。 精准,快速,杀心!无一不足。 萧毅显露身形的时候,‘雪藏’平握,短剑长刺在月空清的腰间,月空清的手中的长剑却直接洞穿了萧毅胸前的心脏。 萧毅无力地垂下短剑,影刺最后一击‘血现’之击,长剑出,鲜血现!这一剑虽然刺到了月空清的身体,但是未能刺入,仿佛月空清的身上的衣服不是长衫,而是盾甲。 “我以前说过,能杀我的剑唯有‘饮血’和‘雪藏’,你不该把你的‘饮血’送人的。”月空清将长剑从萧毅的胸中抽出后,鲜血接着喷涌而出,“不过以普通人的身体达到凝气六阶顶峰的速度,也足以骇人听闻了。” 萧毅的眼中的神光慢慢溃散,视线从月空清偏开,眼中的仇恨变为解脱,嘴中似乎还低语呼唤着谁。萧毅手中的短剑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响,接着整个人也倒在血泊之中,再无生机。 月空清从萧毅手中抽出雪藏,看了一眼萧毅转身离开了。 “国师,能不能将萧毅练成傀儡?”聆珺屈步走到萧毅身前,向并未走远的月空清询问道,萧毅的身体远胜普通人,倘若练成傀儡自然也不是之前九人那般俗物能够比拟的。 月空清听到这句话后,止步,转身,猛地看向恭敬看着自己的聆珺,聆珺微微抬头瞥见月空清的一丝神色,竟然有一丝愤怒,更多的却是……悲伤!聆珺忙低下头,她侍奉在国师身侧颇久,可从来都不曾见国师露出如此神色的。 月空清猛地将手中的‘雪藏’掷在地上,长剑直接洞穿光如镜、硬如铁的黑曜石面,长剑没入地面数尺深,三丈三尺宽的地面轰然破碎,无数细碎石头飞溅而出。 “滚!” 不少细碎的石头飞向聆珺,甚至有石头划过聆珺的脸,长达寸余的伤口在脸上绽开,鲜血流出,白皙的脸全是猩红的血,火辣辣的疼痛倒在其次,可是这伤疤对爱脸胜过命的少女则是更大的打击。 但聆珺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屈身慢慢朝身后退去,一言不敢再发。 第四十五章 北边,祭祀 姬枫从邺城赶来,一步不敢稍歇,一旦被邺城的刺客追上那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这一个月来,姬枫北往雪胤城,一路上不敢在其他城镇逗留,因为几乎每处都有人盘查寻找自己,足见追杀自己这人势力之大。 北边飘雪已经有些时日了,寻食也极不方便,姬枫常常一整天都寻不到食物。 这些天姬枫只能跟着乌鸦寻食,有时听到凄惨的鸦鸣,姬枫反而兴奋不已,因为找到乌鸦待的地方常常能寻到一些未被冻坏的浆果,不过更多的时候,姬枫跟随乌鸦找到的都是腐尸。 不仅饥寒交迫,在经历与南云蛮一战之后,姬枫的右臂受了不小的伤,单只表面看,姬枫右臂的经脉通达了不少,但是那拼命的一剑,导致姬枫的经脉破碎,气息流出,右臂到如今也不能恢复全盛的力气,举箸投笔想来无碍,但是舞刀弄剑实在不易。 赶到雪胤城的时候,姬枫已消瘦了不少,姬枫跨下追影的情形则更是糟糕,没有好的草料,只能在雪地寻觅些草根,原本是一匹雄壮的高头大马,如今骨瘦如柴,瞧去还真叫人有些心酸。 姬枫本想在雪胤城留宿几天,因为百里归尘说过他以前一直生活在这里,姬枫也想见识雪胤城的风土人情,可现在却不敢停留了,因为姬枫刚路过雪胤城的时候,便有数十人从雪胤城里面冲出,气势汹汹。 这些人身上穿的全是乌金软甲,手中则是精铁长戟,衣着应是朝廷的人,不过姬枫逃避了这么久,也能知道这些人其实是来杀自己的,追杀自己的人在朝廷的实力着实不小。 姬枫只能继续往北边跑,跑了百余里,后面的人也追了百余里。跑了这么久,追影的呼吸早已浓重的像是破损的风车,随时都有可能停歇。 不过跑出百里的地方,这些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忽地勒住缰绳,扯着马儿来回不安地走动,却不敢继续追过来。僵持了片刻,领头的人脸色铁青却也有了决断,把手一挥带着一众人往回走去。 姬枫这些天能够撑住全靠着逃跑的信念,今日,那些人终于不再追赶,姬枫的心底也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松,姬枫整个人在追影上突兀地一翻,竟然一轱辘地滚落到了雪地上,昏迷了过去。 等姬枫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墙边的炕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不算舒适却也不单薄,数九寒天的北边,这样的温暖着实让人留恋,姬枫醒来之后,忙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物品都还在,只是两柄武器却不在了。 姬枫猛地惊起,掀开被子,发现炕上靠里的位置有一用黑布缠绕着的柱状物,同样被盖在被子下。这物体长度恰与苍龙牙的长度相同,姬枫忙拆开黑布,黑布之下果然是自己的两柄武器,姬枫看到这两柄武器方松了一口气,这一刀一剑,可不仅仅是护身之物。 抄起刀剑后,姬枫才仔细打量了自己睡的这房间,房间不大,炕几乎占了大半,房间氤氲着一层暖气,身体都能舒展开来,甚是舒服。炕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碗白粥,就着两碟咸菜,白粥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粥油,可见这白粥已经晾了不短的时间了。 姬枫走到桌子前并未思虑太久便拿起白粥吃了起来,如果这里的主人有害人之心,早便将自己杀了,不必多此一举,而且此时姬枫也是饿得不行。 这一路,姬枫渴了吃雪,饿了寻些浆果,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吃一碗味道清淡口感软糯的白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喝完粥,姬枫推开门朝外面瞧去,雪花已经有些稀疏,依旧在下。姬枫随意看了一眼,这房间还连着其他几间屋子,每一间都不大,装饰也有些粗糙,只是普通人家,不过姬枫屏息一听却不闻人声,这屋子的主人大概是出去了。 “咴咴…”姬枫循声望去,追影抬起前蹄仰着颈子高声嘶鸣着,追影显然也看到了姬枫,有些兴奋地叫了起来。 姬枫初次驯服追影的时候只是单纯地靠蛮力,但是经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之后也有了不浅的感情,这一路若是没有追影,姬枫不知道会死几次。 姬枫走到追影旁边,轻轻地拍了拍马背,追影也是亲昵地用头碰碰了姬枫的手。姬枫这一摸甚至能摸到追影的骨头,这一月来追影也是消瘦不少,这马厩中有些草料,不算精致,可比风餐露宿要好上太多了。 这马厩建在几间屋的最外头,马厩之外只有一棵碗口粗的枣树,现在一片叶子也不剩了。姬枫朝外面看去,万物着雪,不可辨别,这时,却有几只鸟儿飞到枣树上,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鸟鸣声有些苦涩,姬枫听了也有些不舒服,姬枫仰头望去,这几只鸟儿浑身雪白,唯有喙下有一撮红羽,鲜红似血。 啼血杜鹃! 姬枫以前从未亲眼见识过这种鸟,但是看到的一瞬间却已明了,百里归尘曾与自己说过,北边雪胤城有鸟名啼血杜鹃,传说这鸟是殷无墟杀死离归荒的时候,离归荒的冤魂所化,这种鸟最是怕人,人一近身便飞远。 姬枫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木雕,细密的羽毛,张望的角度,警惕的神色,将这啼血杜鹃雕刻的栩栩如生,广桦城里那个木匠虽然没有见识过这杜鹃鸟,但是竟真雕出了这啼血杜鹃的几分神韵。 灰黑枣树上的杜鹃见到姬枫手中的木雕先是警惕地张望了一会儿,可倏忽飞到姬枫的手上,对着姬枫手中的木雕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这声音虽苦涩,但是却多了一分欢快。 看着在自己手中的啼血杜鹃,姬枫苦笑一声,当初百里归尘将这木雕送给自己的时候曾说,这鸟很怕生,可一旦亲近某人便说明这人绝对是值得结交的朋友。 可自己算什么值得结交的朋友呢?自己唯一算得上的朋友只有百里归尘,可他也因为自己受到牵连,百里景业被贬谪,至今一族人都了无音讯。 遽然,姬枫朝远处望去,只见一匹鹿拖着一架雪橇,朝自己奔来,雪橇之上坐着两人,一男一女,年近中年,许是多染风霜的缘故更加显老,这两人挤在雪橇之上,带着挡风的貂皮高帽。 鹿的脚步一深一浅跑得并不轻松,看着雪橇原本的构造,本应是两匹鹿一起拉的,两匹鹿的活落到一匹鹿的身上自然不会轻松。 姬枫眼见,看得真切,车上的两位老人却并没有这么快看到姬枫。过了些时间,鹿也拉着雪橇的到了门口,这对夫妻果然便是这屋的主人。 看到姬枫已经恢复了,这对夫妻原本被风雪吹僵有些紫红的脸朝姬枫露出一丝笑容,这对夫妻中的男子一走下雪橇便拆下雪橇把鹿赶回马厩,这鹿看到鸠占鹊巢的追影显然有些愤怒,追影也是哼着浓重的鼻子表示不满。 姬枫拍拍追影示意它安静下去,追影这才踱到角落安静下来,不再与鹿争吵,大伯对姬枫说道: “好些了?外面天气冷,别冻着,进屋说。” 姬枫看着这对老夫妻,心中的感动无法言说,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与这夫妻一同往屋里走去。这老丈夫看到姬枫腰中的剑,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是没有多说,只是让姬枫快些进屋。 进了屋子暖和不少,这对夫妻也卸去披着的大衣,坐在炕沿笑着看着姬枫,姬枫毕竟是习武之人,不太怕冷,南边的人也没有坐炕的习惯,便坐到桌前的椅子上。 “小伙儿,好些了吧?”大娘问道,语气颇为关切。 “没事了。”姬枫感于两人的好意,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真是麻烦两位了。” “没事就好,你气色这么差,显然是饿晕了,所以刚醒来不能多吃,给你弄了点白粥先填肚子,等些时间就叫婆娘给你烧顿好的。” “过会儿我就去烧鱼汤,小伙儿的身体壮实,好的快,我家的小正学打铁时候,太笨,老是伤着自己,喝些鱼汤没几天功夫就好了。”妻子附和着。 “不必这么麻烦。”姬枫有些过意不去。 “对了小伙,我要提醒你一句,这里兵器可不能随便拿出来,得藏好了,否则被官府查着了,可就不好了。” “官府也查兵器么?”姬枫有些疑惑,出云国尚武,南边的城中,即使正午拿着兵器走过街巷也无事。雪胤城曾是出云国未统一前八国中冶铁炼铜最好的国家,造的兵器更是举世无双,如今竟然禁武,如何不叫姬枫惊讶。 “小伙你是从南边来的吧,这禁武的规矩在雪胤城已经施行近百年了,开国之君殷无墟攻下雪胤城之后,便在雪胤城下了禁武令,冶炼都归朝廷管,一般的铁匠铺也必须在朝廷登记,我的儿子就在雪胤城学打铁,这事我熟。 这里离雪胤城虽然远了些,但偶尔也会有官差查到,小伙儿,你的两把武器可记得藏好喽。” “我会留意的,谢谢大伯大娘提醒了,不知您们是如何找到我的?”姬枫在路上晕过去后,便一无所知了。 “我们是去祭祀的路上,看到你的,你就晕在路中央,你的那匹马在你身边走来走去,我们看到后就赶忙将你带回家了,我们这是刚刚从祭祀的路上赶回来。” 说起这祭祀,大伯大娘脸上流露出一丝难色。 第四十七章 幽蓝之珠 姬枫喘着粗气跃到一块浮冰之上,这浮冰浸过湖水,湖水再次冻结,表面光滑,姬枫在浮冰之上几乎控制不住身形,一时狼狈不堪。 不过此时怪鱼也无之前的凶猛,数十次的冲撞消耗它不少的精力,此次也是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冰面压塌沉入湖中。姬枫站稳看着怪鱼隐匿形迹,此处离岸边已不远,不过姬枫却不准备再逃了。 姬枫调整呼吸,窜到附近结实的冰面之上,然后慢慢朝岸边走去,这样的速度在怪鱼眼中几乎是一个活靶。姬枫将苍龙牙反手而握,仿佛是拄着拐杖的老者,每走一步还轻轻地用它扣击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似乎是在挑衅怪鱼。 姬枫慢悠悠地朝岸边走着,苍龙牙与冰面相撞击的声响突然有了一丝变化,稍稍沉闷了一分,这样的变化在呼啸的风中几不可闻,但是姬枫听了,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北风已经够冷了,这笑意却更冷。 到了此处,姬枫将苍龙牙猛然握紧,也不再用苍龙牙敲击地面了,只是两眼死死地盯着冰面,双腿微微弯曲,像是坚韧楠木造的弓,整个人一动不动地钉在冰面上,只等怪鱼偷袭。 半晌过后。 姬枫依旧稳稳地站在冰面之上,冰面之下毫无动静。姬枫脸上的担忧一闪而过,站了这么久,腿脚早就酸麻,这倒在其次,姬枫七穴绝痛之法能够将其遮盖,可此处天气寒冷,姬枫的脚几乎被冻僵,为了抵御这寒冷,姬枫的脚甚至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取暖,这样的颤抖在争斗中几乎是致命的。 自己还是小看了这怪鱼,姬枫以为自己站着不动做一个死靶,定然能诱来怪鱼,不过这鱼倒也沉得住气,迟迟不肯出手。 “哗哗…” 水声传来,姬枫霍然一惊,本就一直盯着冰面的眼睛终于捕捉到了怪鱼的黑影,看到黑影的一瞬,姬枫整个人猛然跃起,姬枫准备的充足,一跃足有丈高,而姬枫跃起的一瞬,脚下的冰面也是猛然破碎。 怪鱼再次从冰面下冲出,不过这次怪鱼撞出的冰窟窿比之前小了不少,而且溅起更多的是冰屑而非冰块。 看到这情形,姬枫心中一喜,他没有算错,他用苍龙牙敲击冰面听声音找到了一个冰面较厚的地方,怪鱼从这里破冰就要困难许多,且此时怪鱼的力道也比之前减弱了不少。 怪鱼往上冲撞的气势稍弱,姬枫抓在这机会,整个人从空中猛地落下,左手中苍龙牙握得笔直,左臂在一刹那膨胀数圈,肌肉几乎要炸裂开来,姬枫的神色也是狰狞无比,仿佛要噬人。 这是姬枫第一次主动冲向怪鱼,怪鱼的体型胜过姬枫十倍,纵是力道不如前,但也不是姬枫能够比拟的。姬枫一踏上怪鱼的脊背,整个人都猛地一颤,腿骨几乎要折断,仿佛是撞上了一堵墙。 姬枫之前避开怪鱼,只是借力,并非正面碰撞,可真正遭遇了,才知道这庞然大物的可怕,不过姬枫此时也无法逃避,只能硬上,强行用苍龙牙刺向怪鱼的头部。 当苍龙牙接触到怪鱼粘液般皮肤的时候,姬枫的力道全部爆发,苍龙牙也没有让姬枫失望,直直地刺入怪鱼的头部,没入刀柄为止。 怪鱼遭受了极大的痛楚,发疯似的扭了起来,嘴上两根胡须也猛地向姬枫抽来,这胡须足有姬枫一人那么长,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姬枫握着刀柄不敢松开,一松开整个人便被甩飞了。 怪鱼倒在冰面之上不停挣扎,却也未能压碎冰面,此处靠近岸边冰厚了不少,不过怪鱼的长须却给姬枫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其中一根长须仅是在姬枫的背上轻轻拂过,便撕裂了姬枫的衣裳,抽出一道两指宽的一道伤口。 姬枫不敢再僵持,脚上发力,拉着苍龙牙从怪鱼的头开始沿着怪鱼的脊背往下扯,霎时,一股浓腥滚热的液体从怪鱼伤口流出。怪鱼也挣扎得更加疯狂了,两根胡须抽得像鞭子一样。 苍龙牙不愧是绝世的名刀,流传千年的历史都没有豁口,这次面对的虽是前所未见的怪鱼,但是长刀所向,皮开肉绽。姬枫拖着苍龙牙往下拉了数尺,却突然顿住,整柄苍龙牙都震颤了起来,似乎撞上了生铁。 姬枫用苍龙牙割到这块东西的时候,也是怪鱼反抗最剧烈的时候,整个鱼身都翻腾起来,数尺厚的冰面也开始颤抖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一旦冰面崩溃,即使杀了这怪鱼,姬枫也能逃一死,在这危急的关口,姬枫咬紧牙齿,暴吼一声“破。” 苍龙牙猛地划开怪鱼的脊背,这一刀去势极猛,似乎绕过了那块东西,竟然一次就整个切开了怪鱼的脊背。绕过那块东西后,怪鱼的动作戛然而止,之前即使被姬枫的苍龙牙刺断脊骨依旧能够挣扎的怪鱼,但是划过那个坎之后,怪鱼却死得不能再死了。 姬枫从怪鱼身上跃下一屁股坐在冰面之上,不停地喘着气,姬枫抬头看了一眼这怪鱼,这怪鱼在姬枫的面前几乎就是一座小山了,现在依旧有鲜血从鱼背长达一丈的伤口涌出,不过天气太过寒冷,鲜血还未完全流淌到冰面便已经完全凝结成冰。 这就是当地人所谓的鱼仙?姬枫叹了一口气,并不确定,自己既没能找回吕文平夫妇的鹿,反而险些丢了性命,现在勉强保住了命,却杀了村人口中的鱼仙,倘若被村人知道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休息了一会,姬枫站起身,跳到怪鱼的身上,这怪鱼身上似乎有东西连苍龙牙也斩不断,且这东西还关系这怪鱼的命脉,其中似有蹊跷,是故姬枫准备再寻觅一番。 姬枫从自己割开的那道极长的伤口中开始寻找,伤口之中都是鲜血,还散发着浓腥的热气,姬枫眉头一皱,强行忍住呕吐的念头,用苍龙牙在伤口中捣鼓了一会,不过并未寻到什么东西。 怪鱼的身体在急速冷却,一旦凝结成冰,那想寻也寻不到了,姬枫在怪鱼的头部刻意寻找了一会,却一无所获。 “莫非只是一块坚硬的骨头?”姬枫有些疑惑,他明明感受到苍龙牙割到的东西坚硬如铁,一块骨头实在说不过,如果怪鱼的骨头坚硬如斯,苍龙牙也不能洞穿它全身的脊骨了。 姬枫不欲在冰面上多待,方才自己与鱼仙相斗,发出的声响如同雷鸣,周围的村民肯定能听到,不过当地的百姓对鱼仙很是敬畏,鱼仙震怒的时候,怎么敢前来观望,只能是躲回家中,不过现在战斗结束,再无其他声响,只怕有好奇的村人前来探寻。 姬枫最后用苍龙牙随意捣鼓了一下,准备马上就离开,这最后一下仿佛撞到一块生铁之上,整把长刀都是猛地一颤,不过姬枫却露出一丝喜色,忙用苍龙牙将之挑了出来。 东西一挑出来着实让姬枫吓了一跳,这竟然是一块拳头大小的幽蓝透明珠子,这珠子从鲜血中捞出,却丝毫不沾血渍,当珠子离开怪鱼的时候,鲜血便顺着珠子的曲面滴落,仿佛雨天荷叶上的水滴。 姬枫用手抓起这珠子放到眼前,这珠子表面甚是光滑,没有一丝痕迹,连苍龙牙两次触碰都没有在它身上留下痕迹,坚硬的程度可见一斑,姬枫瞧去这幽蓝的珠子晶莹剔透,其中似乎有蓝色液体在晃动,除此之外似乎只是一颗普通的蓝色珠子。 姬枫用苍龙牙在珠子轻轻划了一下,但是依旧没有留下痕迹,这珠子定然不是凡物,但姬枫却对其无可奈何,仿佛坐拥金库,却不得其门而入。 突然,姬枫用右手中的‘饮血’往珠子上划去,饮血虽是不柄不错的剑,但是比起苍龙牙还是相去甚至,姬枫也只是随意尝试一下,不过当姬枫将‘饮血’划在珠子上的时候,异变突生。 原本坚硬如铁的珠子,在‘饮血’面前如同豆腐,姬枫还未用多少力气,饮血便切了珠子中,姬枫似乎只瞥见饮血刀刃上一亮,珠子便被割开了,姬枫受了一惊,右手一抖,不敢再用苍龙牙继续往下切,忙将‘饮血’收了回来。 ‘饮血’离开珠子的一瞬,有幽蓝色的液体从珠子上滴落了下来,原来不是姬枫花了眼,珠子里面的竟然真的有液体。这液体一下子滴落在姬枫的右手之上。 姬枫的右手触碰到这滴液体的时候,姬枫右边腋下的极泉穴如同针刺般一痛,紧接着排山倒海的痛楚汹涌而来,仿佛所有的细胞都被寒意浸染,整只右手都被冻裂一般,不过这寒意还未消逝,紧接着就被火辣辣的疼痛盖过。 姬枫一时不察,险些将左手中的珠子丢掉,这时珠子被‘饮血’划破的地方重新合上了口子,再没有其他的痕迹。姬枫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臂之上竟然被冻裂了数道寸余的口子,鲜血还未流出便要冻结。 这样的变化实在让姬枫有些措手不及,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痛楚了,这次腋下的极泉穴似乎有了松动,七穴绝痛之法也在右臂失去了效用。 姬枫只觉得右臂中涌入有一道极其霸道的气息,这股气息被极泉穴止住,只能留在右臂之中,但是右臂却容纳不下这股气息,随时会破碎冲出,可这股气息又有一种奇特的能耐不断治疗姬枫的右臂,就像珠子的表面能够自行恢复一样。 不过这股气息霸道的部分显然要更胜一筹,恢复却有些来不及,姬枫能够感受自己的右臂就要爆裂开来。这千钧一发之际,姬枫突然用右臂一拳向数尺厚的冰面击去,这一拳就像当初对上南云蛮最后的那一刺一样,端的霸道无比。 “轰!” 数尺厚的冰面瞬间被洞穿,无数冰块飞溅,冰面之上扬起一层厚厚的冰雾,将庞大的怪鱼都笼罩了,姬枫这一拳的威力,恐怖如斯。 姬枫再朝自己的右手看去,整只手都是血肉模糊,不过右手却又在不断愈合,不一会又恢复如初,而此时右臂中的气息也单薄了许多,再也没有之前破体而出的霸道了。 第四十八章 初入极北之地 姬枫盯着这颗幽蓝的珠子又看了良久,始终没有看出端倪,可姬枫却能真切地感受出右臂的变化。姬枫右臂的外形虽无丝毫改变,但是其中却澎湃着一股力道,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这幽蓝珠子内的液体当真神奇的紧,姬枫以为自己与南云蛮一战之后,右臂受伤太重,经脉虽然因此变得通透,但是气息全无,难以恢复,说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过分,可融入幽蓝液体之后,姬枫右臂力道却更胜从前。 不过这幽蓝珠子中液体蕴含的能量实在太过霸道,仅是一滴,便险些从姬枫的右臂中破体而出,这也幸是滴在右臂之上,若是在左臂,霎时便能爆体而出,与南云蛮一战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且姬枫身负七穴绝痛之法,几乎阻断了躯干和四肢的联系,气息不能互通,这蓝色液体若是滴在身上,便是让整个身体都炸开也未可知。 如此一想,姬枫倒有些后怕,忙将幽蓝珠子收起,将它和‘饮血’隔得远远的。这次‘饮血’的锋利也是出乎了姬枫的意料,本以为只是萧毅师傅很在意的一柄剑,可现在看来上面还有不小的秘密。 姬枫在冰面待的时间不短,所幸没有村人过来,亦无人知晓。其实当怪鱼被姬枫击杀后,湖中的声响停歇,有胆大的村人想走近一探究竟,不过那时恰好姬枫一拳击碎冰面,再次发出震天的声响,顿时又把村人都吓了回去。 此处湖面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冰窟窿,冰面之上几无平整之处,不过最显眼的还是体型庞大的怪鱼。姬枫右手拿起苍龙牙猛地一刀刺在冰面之上,这一刀干净利落,连冰屑都没有溅起,苍龙牙却已经洞穿了整个冰面。 姬枫露出一丝笑意,这一刀虽然占了苍龙牙锋利无匹的便宜,但也可见右臂含有的力量之霸道。接着姬枫在怪鱼周围用苍龙牙都捅了一遍,积少成多,冰面开始沿着姬枫划出的痕迹产生裂纹,过了一会,冰面再也承受不了怪鱼的重量,彻底坍塌沉入湖中,怪鱼也跟着消失不见。 姬枫倒不是怕外人知道鱼仙为自己所杀,此地人迹罕至,鲜见人踪,姬枫只是有些担心当地村人知道鱼仙死后会引发混乱,普通村人姬枫不会在意,只是担心这混乱可能牵扯到提供祭品的吕文平夫妇身上,那是姬枫不愿见到的。 处理完怪鱼,姬枫便往北边走去,这次变故为姬枫走出极北之地多添了一分信心。其实姬枫有些想用着幽蓝珠子中的液体给自己全身都涂上一遍,那样提升的实力连自己都难以想象。 不过姬枫还是强行压下了这份心思,自己身上其他的经脉远不如右臂通透,一旦滴上这液体,体内的气息十有**会爆体而出。姬枫右臂的情况只是与南云蛮拼死争斗侥幸出现的,若是当时稍有偏差,右臂可能便不是如此,而是彻底废了,所以姬枫也不可能让其他的部位复制这样的情况。 姬枫也不多求,只留一分庆幸。 北边的天气愈寒,风雪几乎一日不停,此处人踪也更少,姬枫一路赶来都不曾见到其他人。甚至都没有遇到其他去极北之地的少年,当初在邺城,姬枫可是看到了不少人要去极北之地的。 姬枫之前耽搁太久,忧心赶不上,便加快了脚步。姬枫一人一黑衣走在漫漫白雪中,显眼却孤独。 这日,姬枫在风雪中却见到了另外一个人,也是低着头一人默默走着。此人身上最显眼的莫过那柄与他人等高的长枪,笔直地握在手上,如此天气,将兵器握在手中是极度寒冷的,握久了甚至会将手冻在枪上,不过这人却并不在乎,握在手中的枪始终不松开。 过了一会儿,这人也看到了姬枫,停下了脚步,似是在姬枫。等走近了些,透过风雪,姬枫竟然发现这人他认识,甚至还交过手。 这个同样身着黑衣的少年便是梅空城最沉默寡言的奚仲,他那柄寒翎木制的长枪以及‘虎啸’的枪法可是让姬枫印象深刻,当初名剑门的比试,姬枫为了替百里归尘报仇差点杀了奚仲。 现在距那次比试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如果当初姬枫的杀心没有那么重,不是一心杀奚仲为百里归尘出气,也许还有机会赢得最后的胜利,而且自己和奚仲也并无多大仇。可即使回到两年前,姬枫觉得自己应该还是会下杀手,这样的事,没人说的清。 “姬枫。”奚仲也看清了姬枫的面貌,问候道,奚仲倒不恨姬枫对自己下杀手,在他看来,演武场上就该拔剑生死。 姬枫看了一眼奚仲,并不说话,依然低着头往前走去,两人虽无大仇,但也并无交集。 “我的师傅说过,他以前有半个朋友,擅长使剑,剑术‘血现’,快得没人挡的住。”奚仲见姬枫不理会自己,又说了一句。 听到了这句话,姬枫停下脚步,转头对上奚仲的眼睛, “我的师傅也说过,他以前有半个朋友,喜欢用枪,枪法‘虎啸’,烈得没人接得下。” 又赶了十余天的路,姬枫和奚仲来到了一处峡谷,这个峡谷很是显眼,白雪掩映下有两团橘红。姬枫一眼便看到了峡谷中燃着的两堆耀眼篝火,围着这两堆篝火足足聚集了上百名少年,除了篝火,峡谷之中还有一间破落的小茅屋。 少年们根据篝火分成两堆,靠近茅屋的一堆人都是出云国的少年,另外一堆则是火烈国的,姬枫认出了其中的几人。 出云国这边脸上有一道极为显眼伤疤的少年是权蕴寒,另外一个体型和火烈国少年一般壮实的则是宗立,这两人都是参加过名剑门比试的人,其中权蕴寒还去过邺城。 至于火烈国的少年中,姬枫并未见到桑塔和苏玛,只认得一个神色略微有些冷淡的少年,这与火烈国人的暴躁直率的性子实在有些不相符的,不过在邺城孟离君府邸接收‘梦死’考验的人中,唯有此人和权蕴寒没有露出丑态。 此人看见了姬枫,接着就朝身旁一个身着似火一样耀眼的红袍少年微微躬身行礼并低声诉说起来,听了这人的话,红袍少年也抬头微微笑朝姬枫看来,笑中带着一种极为温和的自信,仿佛坐拥天下似地,无人能抗拒他的尊贵。 红袍少年身后还立着一位极为壮实的少年,这人身形粗壮还胜过桑塔,披在身上的长袍翻飞,身前则是立着一面漆黑到发亮的生铁盾牌,盾牌足有半人高,杵在风雪中纹丝不动,少年则是冷冷地打量着姬枫。 姬枫撇过头,无论是红袍少年的友善,还是长袍壮汉的冷视,都置若罔闻,与奚仲自顾自朝权蕴寒和宗立走去,在这里,皆是不相识的人,这几个曾经的对手却是唯一相熟的人。 “邺城的刺客可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姬枫你是如何逃出来的?”虽是惊诧的语气,权蕴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险些扯起脸上的伤口。 “命大罢了。” “你们为何守在这里,不进极北之地?”奚仲问道。 “茅屋里有个老头,他说现在极北之地有冰雪风暴,进去有死无生。”宗立耸肩,对老头的话不置可否。 姬枫朝谷外看去,风雪凄凄,雾蒙蒙,天气与来时无异,并不像有风暴的模样。 “据说这人守在这里十余年了,怕是与仙师有些关系,听信一次倒也无妨,反正我们也不着急。” 权蕴寒话音未落,便有人接道:“是,你们不必急着去送死。” 这话音有些沧桑,众人一齐望去,只见从茅屋之中走出一个老头,骨瘦如柴,衣裳穿的比众人厚实的多,脸上的褶皱深如沟壑,仿佛被风雪侵蚀过,不过虽是一幅不御严寒的模样,但是眼神却带着轻蔑。 “这就是那个老头。”权蕴寒在姬枫的耳边低声道。 “小伙子,当着我的面窸窣说些什么呢,我看你人不错,就多说一句,别去这极北之地了。我活到现在,只看到两人从极北之地活着走出来,不要大好的前程折损在这个破地方,死了风雪裹尸,埋在哪里没人知道。”老头的眼睛格外亮,像是鹰隼看到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权蕴寒。 “如果这极北之地还有第三个人走出来,那就是我。”权蕴寒毫不畏惧地对上老头的眼睛。 老头也不再劝,只是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连老人的话都听不进去喽,极北之地的风雪明天就停了,你们可以进去了,不过进去了,大概也只是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老人的话说到后面,声音慢慢低沉下来,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你是什么意思!”老头的话一说完,火烈国人中就有一个暴躁的少年便忍不住了,怒道,“你说之前极北之地有风暴,进去有死无生,我们信了,在这里留了半月,现在你又说风雪停了,进去还是死无全尸,你这是在耍我们么?” 老头听了这少年的话,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进入这极北之地,命由天,不由己,难道你们的师傅没有跟你们说过么,就你这样的性子趁早滚蛋,兴许还能保住性命。”老头有些不屑,话一说完,转身就走回茅屋,合上门再不出声。 火烈国的少年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脸涨得通红,只能站在原地愤怒地盯着茅屋,还是靠近篝火的红袍少年将手一挥,让其他人将这个少年带了下去。 姬枫丝毫不敢小看这极北之地,当初萧毅师傅都曾说过,这极北之地,他去了也是九死一生,姬枫虽然在少年中的实力算是出众,但是比起师傅还是相差甚远。 第五十二章 贪狼王 狼王避过墨箭之后,狡黠地看了白玥一眼,神色与人无异。白玥轻颦眉,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她想不通狼王如何能避过这墨箭,毕竟这一箭精准无比,即使白玥用‘落羽’箭术也无法做到百发百中。 唯一的可能便是墨箭下落的瞬间,引发的轻微箭啸声引起了狼王的警觉,才让它侥幸逃过,不过此狼聪明至此,想将其斩杀,难矣。 姬枫遥遥看见了这一幕,心中也是惊骇不已。此时,姬枫四人背靠背面对着一支狼群,大锤挥下,长刀又扬起,凶悍的狼群一时竟然不能靠近,霸道只有遇到更霸道才会退让。 文煜等人虽然没能手刃狼王,但慢慢后撤已经撤到了姬枫等人所在的位置了,少年们忙将姬枫四人收回圈中,并朝其投去感激的神色。莫干等火烈国少年也藏在圈子中,他们比起出云国的少年,力道更加雄浑,是抵御狼群的主力。 狼王看见众人就要撤见树林,在山丘顶上愤怒地跳动两下,利齿咬合,发出愤怒低沉的吼声,然后猛地从山丘上奔腾而下。狼王亲自出征,狼群倍受鼓舞,冲势更加凶猛,这少年们撤进树林的最后一段路竟然成了最难熬的地方。 林中树木交错,撤进树林,队伍的阵型就要被打乱,此时会产生极大的破绽,一直默不作声将统领的职责交给文煜的莫干,此时当机立断,吼道: “桑铁,守住!” “好!” 桑铁暴吼着回应道,踏前一步,率先冲出少年围拢着的圈子,抽出重剑横扫,剑光略过,一颗白狼头已经带血飞起,桑铁狂笑一声,再进一步,将重剑舞成圈,霎时,鲜血四洒,周围全是白狼的断肢,桑铁恍若魔神,勇不可挡。 白狼止住步伐稍缓攻势,龇着牙冷冷地看着桑铁,口中流涎,腥臭的味道四散而来,桑铁也是趁此机会举起手中的大盾牌狠狠砸下,像一堵山一样拦住了白狼的去路。 狼群为其所阻,一时竟冲不过来,而出云国这边也留下身体最为壮实的宗立断后,宗立挥舞着两把乌金大锤,白狼一冲过来就被砸的脑浆迸溅,好不霸道,两人联手,狼群也要暂避锋芒。 文煜也是趁着这个时机,让众人纷纷躲进树林,少年进入树林之后迅速砍倒几颗大树,清出一块地方,然后依旧是围成圈。不过此时周围许多树木都成为了天然的屏障,只需堵住几个地方,白狼便无法冲进来,而且在树林之中,白狼也施展不开,少年们顿时稳住了局势。 可是此时姬枫数人的神色并未放松,留下断后的桑铁且战且退,慢慢退回了圈子中,但是宗立之前与姬枫三人一同对抗一支狼群消耗的力气实在太大,如今竟然被狼群困住,逃不脱。 宗立在树林外近乎麻木的乱砸,丝毫没有章法,但是宗立不能也不敢停下手里的锤,他怕一停下来,锤子就再也扬不起来了。 宗立用乌金大锤推开一头硕大的白狼之后,另一头白狼趁机探出一抓向宗立的小腿撕来,这一抓仿佛刀削,宗立的腿上瞬间显现一道血痕,流血潺潺不止,宗立一把箍住狼头,另外一只手上的大锤猛地敲下。 不过这个瞬间,一匹瞎眼的白狼突然从宗立的身后窜出,一口狠狠地咬在宗立的肩膀之上。 狼王! 狼王悄无声息地藏在宗立身侧的狼群之中,逼近之后一个偷袭就抓住了宗立最致命的地方,这样的一扑对野兽来说实在是妙到了极点。狼王这一咬仿佛钳子狠狠地咬在了宗立的肩膀之上,死死不松口。 宗立的肩膀上虽然有盔甲中,但也挡不住狼王的利齿,鲜血从齿洞之中流出,宗立疼的暴吼一声,猛地摇起身子,想挣脱狼王,但是狼王在宗立的身后,宗立手臂还箍着一头白狼,根本使不上力。 这个时候宗立突然举起两柄大锤,猛地往头顶击去,两柄六十斤的大锤轰然相交,发出雷鸣般的声响,这一声在整片雪地之上都响到了极点,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个声响。 狼王忙松开利齿,尖叫着缩回狼群之中,退回狼群之后狼王依旧不停甩动脑袋,撩拨爪子,可见这一下真将狼王震得不清。 不过宗立也不好过,鲜血从两耳中流出,脑袋里全是嗡嗡的声响,一时辨不出东南西北。 “打开一个口子,我要出去救他。”权蕴寒对着文煜急声道。 “不行!一有破绽狼群随时都会冲进来。”文煜断然拒绝,一个人的性命怎么能和这么多人的性命相提并论,舍小逐大,这是作为将军该有的决断。 其他身在阵中的少年也不作声,他们虽为宗立惋惜,但也不想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进入极北之地后,死去的少年何其众,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在场的少年见识了人生中最多的杀戮,也让他们学会了最能保全自己的方法。 “让不让!”权蕴寒手中五尺长的吴刀霍然出鞘,刀身上指甲般的刻痕闪烁着凌乱的寒光,权蕴寒死死盯着文煜,凶狠不下狼群,他与宗立在名剑门比试的时候还是拔刀相向的对手,现在却是为了他将刀指向了别人的咽喉。 文煜眉头一挑,不怒自威,竟是一步不让,手中那柄方正古朴的长剑已然抽出一半, “让不让!” 文煜手中的长剑还未彻底抽出,苍龙牙和寒翎木长枪已经一齐指着他,姬枫和奚仲各自向前一步,死死地卡住了位置,只要文煜妄动,刀和枪随时都可能要他的命。 文煜敢试探别人,却豪不怀疑姬枫是否会斩下这一刀,姬枫可是敢正面硬撼桑铁的疯子。 “好,你们好!让开。”文煜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是让人让开了一条路,围成圈的铁桶阵瞬间多出一个缺口,狼群也发现了这个破绽,全部蜂拥而来,不过这缺口紧接着冲出三人,刀影交错,反而杀得狼群倒灌而出。 狼群的尖爪拨动着雪地,止步不前,它们没有见过如此凶悍的人物,甚至比它们还悍不畏死。姬枫的苍龙牙急振,地上瞬间便多出几个狼头,锋利的苍龙牙加上姬枫右臂霸道的力量,几乎没有白狼挡得住。 三人迅速接近了宗立,此时宗立已经有些迷茫,权蕴寒二话不说,猛地背起宗立朝围成圈的铁桶阵跑去,姬枫和奚仲则是护住两翼,刀起枪落,狼头落地,不曾落空。 姬枫四人逃回铁桶阵中方才松了一口,刚才他们三人都只是憋了一口气才将宗立从狼口里救了回来。 文煜冷冷地看了四人一眼却没有说话,兀自指挥起来,阻挡狼群的攻势。 “狼王能杀掉么?”文煜脸色沉重,逃进树林之中,虽然压力减小许多,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难!‘落羽’箭术用过一次了,狼王应该不会再中计了。”白玥看着外围奔腾不休的狼群苦笑道。 文煜听了白玥的话微微有些失望,他纵是想击杀狼王也冲不过白狼组成的帷幕,只能寄希望与白玥这样的射手。 “喂,我这边还有一个神射手,给你有用么?”莫干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能够稳住火烈国的少年便足见他的手段。他知凭借他们这些个少年想击溃狼群只能击杀狼王,这会儿看见文煜与白玥窃窃私语,很快便猜出了缘由。 白玥听了莫干的话,脸上一喜,低声对文煜道:“或许有办法了。” “你那个弓手有什么实力?”白玥开门见山,丝毫没有客套,这个时候也无法客套了。 “百步穿杨,擅长齐射。”莫干轻笑一声,他对这个手下还是非常看重的,莫干话一说完,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走了出来,少年看似弱不禁风,但是眼神却锐利如鹰,此前紧紧跟随莫干不敢越礼。 少年阿勒有些拘谨地站在白玥身前,背着一张褐色的长弓,弓身虽然有些粗糙,但是却校的极准,绝对是张良弓。 白玥听了莫干的话,看着阿勒,眼睛一亮,大喝一声, “妙极!” 白玥虽是女儿身,但却是名将之后,举止洒脱,少有男子能及。白玥不顾礼法,大喝出声,显然是找到了方法,莫干和文煜相视一笑。 白玥和莫干领来的阿勒细细交谈,商榷良久,终于有了决断。阿勒盯着白玥喜上眉梢,显然对白玥的计策极为满意,阿勒看着白玥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妥,脸上有些羞红,忙撇开眼神。 白玥却没有在乎,从箭囊之中取出三支墨箭交给阿勒,自己也是重新取出一支墨箭,搭上弓。 两人分别站在圈子内一颗倒下的大树之上,这树已经被压得紧实无比,根本不会摇晃,两人就站在高处寻找着瞎了一只眼的狼王。 “有了!”白玥低声说了一句,稳了稳心神,‘落羽’箭术施展,墨箭应声而出,朝天空急射而去,阿勒也是将三根墨箭一齐搭上弓,褐色的长弓被拉成满月,阿勒身形虽小,但是力气却不小。 狼王听到这弓弦之声,抬头警觉地朝四周张望,不过过了一会儿,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虽如此,狼王神色依旧很警觉,丝毫没有懈怠。 “射!” 阿勒手中的长弓也猛地放开了弦,三支墨箭直直地朝狼王飞去,不过仔细看去每一支墨箭都失了准头,众人流露失望之色,白玥却胸有成竹。 这时天上传来一声箭羽的低啸之声,这是白玥射向空中落下的墨箭,听到了这墨箭的声响,狼王又是狡黠一笑,然后猛地跳开了,不过狼王跳开的瞬间,阿勒墨箭却也已经到了,精准地射入狼王的胸膛之上。 外人看去,竟似狼王自己撞在墨箭之上!两人的预测竟然精准如斯,实在可怖! 原来两人早就料到狼王会是这般反映,阿勒的三箭并不是直射狼王而是用来封堵狼王逃窜的位置,果然,一切都被他们计算在内。狼王中了这一箭之后,只走了两步便彻底倒在地上不动弹了,墨箭箭尖上的毒性当真恐怖。 “好!好箭法!”众人齐齐欢呼,他们对抗狼群良久,早已身心俱疲,现在狼王一死,劫后余生,皆庆幸不已。 “毕竟只是畜生!”莫干长笑一声,拍了拍阿勒的肩膀,满意已极。 “狼群没有退!狼群的冲击更加凶猛了!”守在铁桶阵外围的少年苦不堪言。 众人还未高兴太久,已有噩耗传来。 文煜朝外围看去,狼群果然没有什么变化,狼群反而更加悍不畏死,守在外围的少年压力陡然变大,少年内外交替的速度也更加频繁,不过每轮换一次在文煜眼里满满都是破绽啊。 过了一会儿,树林之中突然窜出一头和马儿一般大小的大狼,这狼体型较之其他的白狼要高大不小,稳稳立在树林中,不像是狼,更像是霸绝的猛虎,令人生畏。 这狼全身都是虬结的肌肉,白色皮毛比雪还要白净,没有一丝瑕疵,仿佛没有经历过斗争。两只眼睛似笑非笑盯着文煜,文煜心中生寒,这头狼的神色几乎让他以为对上了他那征战无数,号为将神的父亲。 这头白狼出现后,身旁还跟着几匹白狼,这几头白狼身上都有不少的伤口,但是王者之气尽显,眼中狡黠的目光,几乎与之前被阿勒射杀的狼王无异,只是站在领头的狼王面前,这几匹狼的气势全部被遮盖了。 “贪狼王。”奚仲难以置信地说了一句,姬枫不解,“这个狼群乃是由不少的狼群汇聚而来,他们在众多狼王之中挑选出来最强的狼王,就是贪狼王。狼野性特别重,狼王更甚,能让它们都臣服的贪狼王那是万中无一。 庞大的狼群数十年也不一定能产生一头贪狼王,而贪狼王被人们认为是天上北斗贪狼星下凡,它天生就注定是统帅狼群的霸主,而且它的智慧几乎与人无异” 众人听了奚仲的话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姬枫心中也是震惊异常,现在想逃出狼群,难如登天。 第六十章 喜乎,悲乎? “这一关,还是不得不过啊。”姬枫摇头苦笑,不过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右手伸向了这古钟。 姬枫的指尖传来微微的酥痒,仿佛在鱼儿不停舔舐自己的指尖,不一会儿,古钟轰然鸣响,惊天动地般,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小巧的古钟会发出如此的声响,而且这声响不断在偏殿中回荡,大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势。 “好,好,好!”中年男子先是大惊,紧接着是狂喜,一连道了三个好字,“世所罕见的修炼奇才,加入我首阳殿,又是一个钟无会啊,不,你定然要胜过钟师弟!” 惊讶的不仅仅是中年男子,还有姬枫。姬枫也曾摸过雪胤古钟,但是古钟发出的声响细若蚊蝇,怎么会是这般雄浑,当初在明远寺若是发出如此声响,早该有仙师将自己领入仙门了。 中年的男子身边美妇人脸上也露出几丝喜色,不过却比男子要矜持许多,微微笑看着姬枫,显然对姬枫也很满意。居中的老者则是要镇定许多,竖起手指,三个紫色符文在老者指尖一闪而过,内蕴暗淡的光华,彷如流过指尖的阳光。 老者用手指在古钟轻轻一点,古钟的发出的声响戛然而止,然后转身对着姬枫轻笑一声,“你用左手再摸一次。”中年男子见了有些错愕,却也并未阻止。 老者的笑意和煦温和,容不得人拒绝,姬枫照做,姬枫将左手摸在古钟之羊首之上,不过那种酥痒的感觉并未产生,紧接着一声轻微的声响在众人耳边响起,仿佛是蝴蝶在耳边扑腾发出的声响,那是能看得见的微弱和无力。 这声响与之前的声响犹如天壤之别! 中年男子有些难以置信看着古钟,此时姬枫尚未将左手缩回,声响还在延续,中年男子也伸出手指,五个金色的符文,突兀地浮现,猛烈地像一团火,充斥着暴躁紊乱的力量,若说老者的唤出的符文是日暮的光华,男子指尖的符文则是正午之阳。 男子将手指稳稳定在古钟之上,纹丝不动,就是男子将手指点在古钟的一会儿功夫,男子脸色数度变化,先是惊讶,接着是失望,最后甚至流露出一丝同情。老者则是安静地站在一边,脸色没有一丝变化。 “灵力分布极度不均,身上经脉通透性相差如此之大,平生仅见,而且身上有七处大穴几乎被封死,今后继续修炼,难矣!”中年男子的话中难掩失望。 姬枫呆立当场,这明明是自己意料中的事,可是从修炼奇才变为难以修炼,,此般落差,对姬枫来说不啻从天堂坠落地狱。 “能从极北之地走出来的人,品性自然是极度坚韧,智谋也是凌于众人之上,而且还要有些运气,你这样的人最是适合加入我首阳殿。”男子对着姬枫说道,此时的话语中未掺杂丝毫的情感。 “王轻侯,你太儿戏了!”美妇人轻喝,这一声不重,却让众人耳目一清,王轻侯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 最后还是老者劝道:“加入首阳殿的弟子都要加入东寂修罗场试炼,为我东华门的荣耀而战,姬枫能从极北之地走出,心性、气运莫不是极佳,进入这修罗场也能最快适应,定然胜过一般弟子。 可是,这修罗场真正最重要的还是实力,姬枫这般情况,修为难以精进,进入东寂修罗场实在是九死一生啊。 王师弟,你我都有师兄师弟命陨在这修罗场,里面有多残酷,你应该是最清楚了,若仅是为了我东华门的荣耀,为了多杀些寂然宫的人,却不顾弟子的生死,实在太儿戏了!” 姬枫听三人的话,听懂了几分,这王轻侯想让自己加入首阳殿似乎是看中自己能从极北之地走出的心性,不过东寂修罗场很危险,自己进入保命怕是都不容易。 这寂然宫,姬枫倒是听过,在名剑门比试的时候,姬枫曾在凌远清的眼中看见过一幕,便是与寂然宫的弟子交战的画面,彼时,仙师的命轻贱如浮萍,那是何等残忍血腥。 “姬枫,还是加入悲清殿吧,先好好修炼,找到解决经脉不通透的方法。”王轻侯最后还是妥协了,老者和妇人都未反对,姬枫自然也不会反对。 接着便是测试公孙珺的天赋,公孙珺引发的钟鸣不弱,不过比起姬枫第一次引发的钟鸣还是逊色很多,王轻侯若是平时定然满意之极,可是经历了姬枫的大起大落,也仅仅是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当三人还在商谈的时候,突然有一人从门口踏入,此人大步流星,气势磅礴,姬枫瞧去,这也是一个中年男子,络腮胡子,不修边幅,两眼瞪得滚圆,像是铜铃,笑意也不收敛,胡子都跟着一颤一颤的,放在世俗中,不是屠户,便是将军。 “于师兄,王师兄,陈师姐,都在啊,我听说有人从极北之地走出来了,便来瞧瞧,就是这两个娃吧。”男子毫不客套。 “钟师弟,怎么不在东寂修罗场,镇守第五峰可容不得半点差池。”王轻侯虽如此说,但是语气轻飘,并不在意修罗场的状况。 “寂然宫那些杂碎,我在第五峰守了十三年了,也没人胜过我,还差这一会儿。”钟无会嗤笑,对寂然宫颇有些不以为意,两眼直直盯着姬枫。 姬枫也毫不畏惧地将视线对上钟无会,一切的霸道在姬枫漆黑的瞳孔面前都徒劳无功,仿佛都被吞噬般。 “好,不错啊,我喜欢,做我弟子吧,我是首阳殿的。”说着钟无会又狂笑起来,三位师兄商谈良久,这钟无会一来,竟然指名道姓要弟子,好生无礼,不过三人也都知道钟无会脾性,若是收敛了,才让他们惊讶呢。 “我…”姬枫不知该如何回应。 “吞吞吐吐的,像个女人。”钟无会把脸一板,“我百年前也是从极北之地进入东华门的,你我也算有缘,就做我的弟子吧。” 原来此人也是从极北之地进入东华门的,姬枫吃了一惊! “钟师弟,这次可真不行。”王轻侯将情况细细说了一遍,“到了东寂修罗场,你又不能一直护着他,如果一直护着他,对他修炼也是无用,倒不如先将经脉的问题解决。” 钟无会又看了姬枫两眼,显然姬枫是极和其脾性的,心中甚是欢喜,不过王师兄说得的确不错,现在成为他的弟子的确不是对姬枫最有利的,最后无奈叹道: “好吧,先跟着悲清殿也好。” “钟师弟,这个公孙珺心性也不错,而且天赋不低,收她作你的弟子,如何?”钟无会修为甚高,可为人讨厌拘束,并不喜收弟子,到如今都不曾收过一个弟子,今日王轻侯见钟无会想收弟子,王轻侯自然不遗余力。 “就这个女娃子?”钟无会有些不屑,不过公孙珺也不生气,她向来如此,能让她生气的大概只有说孟离君的坏话了吧。 “看不起女娃?你不收,我德善殿还不肯呢!”旁边的美妇人似乎有些不满。 “陈师姐别生气,我收,想找下一个从极北之地进入东华门的弟子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呢。”钟无会为人粗犷,但也会算,公孙珺对于三殿来说可都是香饽饽。 四人商谈好后,老者叫了一个弟子来领姬枫,公孙珺则是跟随着钟无会,姬枫看了一眼公孙珺,在极北之地公孙珺可是帮了自己大忙,否则无论如何也杀不了文煜,在这东华门只有他们两人是相识的,也好有个照应。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孟离君。” “恩,保重。” 姬枫被一个悲清殿的弟子带回房间,路上姬枫才知道这人是自己的路知遥路师兄,在悲清殿四年了,是长生。路知遥为人谦和,几次三番示意有问题可以向他询问,他会全力相帮的,姬枫称谢。 到了房间,房间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张桌子上有一养气香炉,边上有两本古朴的书籍,上书《紫华成脉法》、《清心经》,还有一张床,上有两套道袍、鞋袜。 “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平时除了讲师授课,与弟子交流,你便应多多独自修炼,人多嘈杂修炼易走火入魔,这小则受伤,大则损毁道基。”路知遥谆谆教诲,姬枫也都谨记在心。 等路师兄离开,姬枫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终于加入东华门了,可以找爷爷的踪迹和探寻父母的消息了!”便是姬枫沉稳的性子,也难免有些雀跃。 姬枫隐约记得父母似乎是被自己吃了,这画面一直是姬枫心中的死结,仿佛是不能愈合的伤口,不敢触碰,又不得不触碰。 加入东华门,姬枫从来就不是为了什么求仙索道,而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爷爷以及父母,如今,这个目标是如此之近。 第六十一章 十日横空 路知遥让姬枫今日暂且歇息,明早还会来叫姬枫,不过姬枫心中激荡,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不成眠,便起身到桌前慢慢翻看起两本书。 “成仙之道,在于自然,化身万物,方能长生。 无尊道祖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绉狗。’此谓可知天之公正,上天对人对物皆是如此,并无高低贵贱之分,而牵引人与万物的正是灵气! 灵气乃灵性之源,若无灵性,真便是俗世间的蠢物了。此间,天地灵气充裕,修仙需以法术引天地灵气,自身为载体。然体内错杂无序,需净之,再顺之。是故第一步便是清除体内杂质…” 姬枫翻阅了《紫华成脉法》前几页,毫无头绪,仅是开篇序章已让姬枫一头雾水。姬枫微微有些心烦,屏息静坐,待心情平静下来,便将《紫华成脉法》放在一边,拿起身旁的《清心经》。 《清心经》的内容似乎与普通的佛家经书并无太多差异,也是教人心外无物,从而达到宁静己身。不过这说与做完全是两码事,姬枫尝试几次也无法做到书中写得那般,反倒这书中的字引起了姬枫的注意。 这本《清心经》,封面有破损,书页微微泛黄,是一本有些年头的手抄本。书中的字笔力遒劲,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不过这些字肆意张扬,气势澎湃欲出,抄书之人似乎内心压抑,纵非愤怒,也绝非在“清心”状态下写的。 姬枫又盯着书上字看了两眼,眼睛霎时转为幽寂,杂着淡漠,漆黑的瞳孔似要吞噬星辰,忽然姬枫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素衣道袍的少年在桌前提笔,龙飞凤舞,写得正是《清心经》的内容,在少年的一侧已经摞着厚厚一堆书,不下数十本,细细一看竟然全是《清心经》。 少年迅速抄写着,毫无凝滞,期间竟不曾看过原本,已然是将全文背下,口里还不停嘀咕着:“罚抄清心经便能静心,格你老子的,死老头,那你怎么不抄!” 姬枫哑然失笑,经这一出,姬枫倒是平静下来,好好地睡了下半夜。 第二日卯时,天未亮,路知遥果然来找姬枫了,姬枫此时已经洗漱完毕,路知遥没有领姬枫吃早饭,而是给了姬枫一颗小小的棕色丹药, “这是辟谷丹,吃一颗可保三日不饥。五谷中蕴含的灵气混杂,远不如自然中灵气纯粹,以后五谷但可少吃,不过吃几次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也无妨。” 姬枫吃下辟谷丹,味甘,吞下后微苦,并没有其他什么味道了。 路知遥领着姬枫来到峰顶,一路走过,都是鳞次栉比的殿宇,像一头头匍匐着的荒古巨兽,这些殿宇的楼阁屋檐,巍峨庄严,但是走廊台阶,镂刻的花纹已经归于消弭,仿佛巨兽的皮毛还锃亮,但是爪牙却已经粗钝,有一种迟暮的苍凉。 这东华山是一座极大的山,峰峦林立,其中东华峰乃是主峰,东华门的建筑多建在主峰上,宫殿已是层层叠叠,数不胜数,但是在这东华峰之上仍不显得拥挤。 东华峰上有三块明显不同的区域,经路知遥介绍,这三块区域是东华门的三脉,分别是首阳殿,悲清殿,以及德善殿,三殿虽是平级,但是隐隐以首阳殿为首,悲清殿最末,不过来自悲清殿的路师兄却能以平常心视之。 路知遥略略一说,姬枫也有了些了解,不一会两人便来到了东华峰的峰顶, 到了峰顶,姬枫才真正见识到东华山的脊骨,此处没有任何的建筑,甚至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陡峭的崖壁,裸露的岩块,才是最原始的风景。 这里许多巨岩的边缘锐利无比,像是山壁突然断裂留下的伤口,这些边缘曲曲折折,一直蔓延开去,刚硬异常,千百年的风吹雨淋丝毫没有让它变得柔和。沿着这脉络,你能感受出这山透露出冷锐的敌意。 在东华山的主峰顶面前,那些建筑简直就是温顺的猫,这东华山才是真正的巨兽!它不屑炫耀它的皮毛,更无意显露它的爪牙,唯有这层叠交错的伤口,才是它真正的功勋,亘古以来的荣耀。 一阵凛冽的寒意将姬枫从对这峰顶的感慨中唤醒。东华门给姬枫的感觉是温和的,姬枫以为是仙师们的通天手段,原来东华门内并非所有地方都四季如春。 这峰顶一共立了数十人,姬枫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往姬枫看来,这群领头的是叔颜,姬枫见过这人,昨日就是他领着数人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叔颜瞧见姬枫见到这峰顶的表情,难得流露出一丝喜色。 “姬枫,自开山始祖东华真人在此处开山立派已经有三千五百年了,这几千年来,东华门数度变迁,山上的楼宇都已经建了好几茬了,但是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东华山。 东华山原本高达九千五百七十三仞,如今高四千一百二十一仞,经历无数征战,二千年前甚至被苗戚宗的大长老拦腰斩断,但是最后我们还是将东华山抢回来了。 这峰顶每一条沟壑都是我们东华门耻辱的印记,却也是荣耀的象征。这里是山中唯一没有设过禁制阵法的地方,这里有呼啸的寒风,有充裕的紫华之气,更有无数先辈的鲜血。 这里是东华门人真正的根!” 叔颜说得豪气冲天,姬枫不由自主被渲染,心也澎湃起来。在山顶的其他弟子原本只是想看看姬枫这位从极北之地走出来的弟子,听了叔颜的话也不由得激昂起来,这些话,师叔都会说与新入门的弟子听,但是弟子们每次听了还是感概万千。 “姬枫,你加入悲清殿,就是东华门的弟子了。我们悲清殿不似首阳殿,为护山门的周全,奋不顾身,永远都是冲杀在最前线,也不似德善殿,有拯救门派的伟绩,但我们也不能忘了东华门的荣辱。 我们悲清殿的修炼都在峰顶,在全山中最恶劣的地方,这是我们悲清殿的坚持,也是我们悲清殿荣耀,姬枫你要谨记。” “我当谨记。”姬枫正然。 “我辈当谨记。”众弟子也高声道。 “你们继续修炼,我教姬枫入门。”叔颜话也说完,众弟子也认真开始修炼,路知遥也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叔颜走到姬枫的身边,他对姬枫很满意,昨日他被安弘绍可气得不轻,“你看过《紫华成脉法》吧?” 姬枫点头,“恩。” “这功法是我们东华门修炼的一个基础,另外的一个基础就是这座东华山。” “东华山?” “是的,当初开山始祖就是发现这山上的紫华之气特别充裕才将山门定在此处的,这也是东华门的弟子如此看重东华山的原因。 初入修炼的人,需要一定浓度的紫华之气,才能感受到并开始修炼,而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随时随地修炼了。等会就日出了,你试试看能否感受一种暴虐的气息。” 半晌,天边开始亮起来。 姬枫目视天边,朝霞已染,日将跃。姬枫不是第一次看日出,却依旧被这壮观的景象感染,毕竟立于千仞之高的峰顶,不同往日。 火红的云从地平线烧起,便一发不可收拾,肆意地占据每一处的苍白。原本憔悴了、干枯了一夜的天空,霎时饱满起来,甚至要满溢出来了,最后透露出一丝暖意,在料峭的寒风中让人迷恋。 这似摇摇欲坠的暖意像是盛开的罂粟花,令姬枫有些痴迷,视线盯着跃出半轮的日出之阳,纹丝不动。而姬枫眼中的画面忽然有了变化。 十日横空,代替了原本孤寂的太阳,天地间瞬间大炙。姬枫望去,漫天的金色,彷如金子堆砌。 此时,旷野之中站出来一男子,面色坚毅,抬手握弓,一支金色的长箭窜出。 一阳瞬间分崩离析,坠火如流血,这是茹毛饮血的荒蛮时期才有的苍凉壮丽。男子脸色不变,接连射下九阳,等到天空只剩最后一阳的时候,男子搭上弓,等了良久亦不曾松手,反而是仰天长啸,犹如鬼泣狼嚎,声音何等悲怆。 忽然男子猛地折断了最后一箭,箭身爆发出一团猛烈火焰,这团火焰是虚无的,其中蕴含能量却比九阳炸开的能量还要庞大。 男子看着眼前燃烧着的虚无火焰,似乎苍老了数十岁,静立一会,仿佛哀悼,然后默默转身离去,背影说不出的萧瑟与苍老。 姬枫再次回过神的时候,眼前的朝阳已经完全跃出地平线。 “朝日出,紫气东来,姬枫,你有没有感受到紫华之气。”叔颜对着姬枫急切地问道。 姬枫忙将心神从那副苍凉的画面脱离出来,仔细感受自己的身体,“右手的经脉中有剧烈的灼热感,似乎要澎湃而出,其他部位有些微的温暖感觉。” “就是那种灼热感,这紫华之气掺杂在灵气之中,经脉越通透,灵气越浓,进入的紫华之气也越多。你的体质有些特殊,各个部位经脉通透性相差甚大,不过能感受到紫华之气便说明你能修炼。” 叔颜听说姬枫的右臂能感受出如此强烈的灼热感,十分欣喜,不过听姬枫说其他部位几乎感受不到紫华之气,略微有些失望,看出姬枫有些失落,叔颜又安慰道: “你可是第一个从极北之地走入东华门却加入悲清殿的弟子,历史上从极北之地进入的东华门的弟子成就皆是不凡,你也应该如此,至于修炼,也许稍慢,但是切勿急不得,踏踏实实迟早能追上众人。” “恩。”姬枫看出叔颜对自己关切,发出内心地恭声说道。 第六十二章 太阴之命 姬枫在悲清殿修炼了三个月才勉强踏入了凝气一阶,是众多弟子中入门最慢的,姬枫虽然有所准备,可这槽糕的情况依旧还是出乎了姬枫的意料。 所谓《紫华凝气法》,便是引紫华之气入体,接着护佑灵气突破经脉,因为紫气生于朝阳,锐气足,更易破开经脉。不过姬枫天资不算高,即使借助紫华之气,想贯通全身的经脉也不容易。 尤其是姬枫身上被封死的七处大穴,让姬枫身上的经脉更为阻塞,仿佛是姬枫修真路上的天堑。当初姬枫为了比试,让萧毅师傅对自己用了七穴绝痛之法,封住七处大穴,不料成为如今最大的阻碍。 不过纵是如此,姬枫也不会后悔,更不会怪罪萧毅师傅,就像萧毅师傅说的“既然决定了就无法更改了,即使这条路的终点是死,你也只能一直走下去”。 那时,姬枫就已经有赌上一切的觉悟了,所以输对姬枫来说并不算多么可怕的事,真正让姬枫害怕的是,连一赌的资本都没有。 这三个月,姬枫按叔颜师叔说的慢慢修炼,唯一的成果就是姬枫右臂中的经脉已然全部贯通,姬枫甚至能够熟练操控进入右臂中的紫华之气,只是腋下的极泉穴稳如石磐,姬枫虽然操控紫华之气对极泉穴进行多次冲撞,极泉穴却如一滩死水,始终纹丝不动。 是日,姬枫在峰顶做好早课,便走下峰顶。前些日子,众弟子们皆对姬枫很好奇,毕竟能从极北之地进入东华门的人,百年难遇。 可是修炼一段时间后,姬枫糟糕的修炼进度,让众人失却了兴趣,姬枫除了不喜说话,为人冷漠些,并无其他特别之处,甚至许多首阳殿的弟子认为姬枫只是侥幸进入东华门,或者只是跟着公孙珺才混入东华门的。 姬枫对这些懒得解释的,姬枫只是想寻找爷爷和父母的消息罢了。这三个月,让姬枫对东华门有了一些了解,另外众人对姬枫的关注也淡了之后,姬枫便开始了自己的事情。 这首先要去的便是藏经阁,藏经阁里不仅有诸如经书、功法的书籍,还有奇书、异志。三月间,姬枫见爷爷姬扬还不曾找过自己,早便想来藏经阁找些踪迹了,只是路知遥说这些日子看管藏经阁的老头心情不好,别去招惹,姬枫才一推再推。 藏经阁共有七层,三殿弟子都能进入,只不过凝气期修为的弟子只能进入藏经阁的第一层。这藏经阁位于首阳殿与悲清殿交界的地方,占地极广,高耸入云,堪称东华山中一峰。 姬枫低着头默默走向藏经阁的大门, “姬枫?”轻柔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惊疑,并不确定。 姬枫抬头望去,身前亭亭立着两人,说话的这人,秾纤得衷,修短合度,一身道袍丝毫不能遮掩天生丽质,反而有别样风情。 “容晴悠?” “你也加入了东华门了?”容晴悠曾听说有一位名为姬枫从极北之地加入东华门,实在不敢相信便是名剑门的姬枫,今日见了,才知不假。 “恩。”姬枫也险些认不出容晴悠,在名剑门的时候,容晴悠被门主荀承允娇惯着,侍宠生骄,门内弟子无不敬而远之,姬枫甚至几度与其争吵起来,不过今日看去,容晴悠性子沉稳,哪似当初那般无理。 除了问候,两人再无话,姬枫也耽误时间,低下头兀自朝藏经阁走去。 “这人好生无礼,不过能让容师妹驻足的人可也不多呢。” 容晴悠旁边的姑娘待姬枫走远,有些不忿说道,虽如此说着,脸上却带着浅浅笑,可见此人是丝毫也不曾怪罪姬枫的,只是为了不让容晴悠尴尬,替其解围罢了,这姑娘的心细竟细腻如此。 “上官师姐,别调笑我了,只是以前在俗世中认识的罢了,并不相熟的。”容晴悠轻拍了一下身旁姑娘的胳臂,娇嗔道。 “不过这人竟连一眼都不曾瞧我,哼,实在太无礼了。”姑娘也轻笑出声,柔情绰态,见之难忘,这上官婉儿,远望皎若初生朝霞,迫察灼似出波芙蕖,容貌还要胜过容晴悠三分。 “他在俗世中便是这般,平时冷漠无比,不过凶起来,还真凶呢。” “原来如此。”上官婉儿自然不是对姬枫有意,只是平常弟子见了自己,要么是多献殷勤,要么畏缩不敢直言,今日姬枫甚至都不曾正眼相看,让上官婉儿有些惊讶。 姬枫走到藏经阁门口,只见一行将就木的老人躺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一身黑绒滚边的深青色大褂深沉得和老旧的树皮一般,脸上皱纹密布,眼眶深陷,静静地望着远处,眼神飘忽没有焦点,口中低声呢喃: “小鲶,我好想念你啊,我用了这么多的丹药好不容易把你养大养肥,结果我还没吃你,被哪个杀千刀的捷足先登了。如果上天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肯定会早点吃你的,另外,我一定将那人碎尸万段…” 姬枫听了老者的话,脚步一僵,心道,看来路知遥说的话不假。 这看管藏经阁的老头在东华山西南山脚下的湖中养了一条幽溟鲶鱼王,已经养了数十年了,结果前些日子被人给杀害了,还给人取走了内丹,老头子就指着这鲶鱼王的内丹延年益寿呢。 前些日子姬枫从路知遥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就暗道一声不妙,莫非这鲶鱼就是自己在雪胤城北边猎杀的那条怪鱼?姬枫越想越不妙,这才迟迟不敢来藏经阁,今日一来,听了这老头的话,这事十有**便定了。 姬枫不敢在门口久留,迅速溜进藏经阁中。 如此众多的书籍,想找出爷爷姬扬的消息并不容易,姬枫整整翻看了一天也未能寻着什么踪迹,而且这些书籍仅仅只是藏经阁一层中的冰山一角。姬枫只得询问其他弟子,半日,依旧未果。 无法,最后姬枫只能询问那看门的老头子,尽管姬枫心中千万个不情愿,可探寻爷爷的消息这件事,姬枫是一定要做的。 老头子看管藏经阁的一层已经数十年了,此间的书几乎都在老头子的脑中,许多弟子查不到自己想要的典籍便只能向老头询问,不过老头子的脾气暴躁,许多弟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肯向老头询问的。 姬枫走到老头子的身前,发现已经还有其他弟子排在身前询问,其中一个弟子似乎询问了“至道九天纹”的事宜,不料却引得老头勃然大怒: “格老子的,你怎会如此蠢笨,荒古时期之前的事宜,能在藏经阁第一层找到么?这一层连上古时期的书籍都不多!” 弟子们纷纷躬身垂首,不发一言,姬枫这向来沉默的人,这时却不禁轻笑出声,这一笑可了不得,仿佛是在水中伸入了一块火红的烙铁,原本便不平静的水面霎时沸腾起来。 老头猛地将手头一本典籍甩在一旁桌子上,这一甩的力道不少,书架上蒙着的一层薄薄的尘埃猛地飞溅开来,险些将老头呛着,老头却依旧强撑着,眉梢一挑,怒骂道:“格老子的,你笑什么笑。” 姬枫听到老头说起“格老子”的时候,姬枫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一边抄写《清心经》,一边低声抱怨咒骂“格老子”的少年。那少年虽与眼前这人的年岁、容貌有天壤之别,可这声音却并丝毫不差。 众人仿佛受惊的小鸟,畏缩着不敢作声,只是将一双双滚圆机灵的小眼都瞪向姬枫,姬枫也不好继续沉默,只能微微抬头,无奈低哂: “前辈,莫非是要让在下抄写《清心经》?” 老头愣了一瞬,脸色眨眼又变: “还顶嘴,格老子的!那就遂你愿,《清心经》给我抄写百遍。” 姬枫有些错愕,看了老头一眼,便低头轻声应诺,不敢再多言语。 夜里,众人都回去了,姬枫却依旧留在藏经阁中抄写经书,不过此时,老头的脸色好了许多,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姬枫斗胆,问道: “前辈,你能找到姬扬这人的信息么?” 老头将视线从一本古籍上移开,笑道:“小子找人啊,看你给我抄了这么多遍《清心经》的份上就帮你找找看。”说完,便起身向书架缓缓走去。 姬枫心中一喜,自己算是因祸得福了。 不一会儿,老头抱着一叠书走到姬枫身前,并有些懒散地念道:“姬休,筑基修士,首阳殿弟子,死于东寂修罗场。姬立弼,凝气九阶,悲清殿弟子,终其一生未能踏入筑基…” 姬枫一手摁着桌角,急道:“有姬扬么?” “姓姬的修士就这么多,你自己看。”见自己的好意不被领情,老头有些不悦。 “那有姬茂彦么?”姬茂彦是姬枫的父亲,虽然姬枫恢复神智就不曾见过,但是姬枫模模糊糊却记着,他的父母都是愿意为了其随时都能去死的好父母。 老头仔细回想了一下,“也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姓姬的人信息都在这里了么?”姬枫两眼瞪得滚圆,桌角被摁得嘎吱作响,心中百般不愿相信,他的爷爷姬扬明明给他留了字条,上书“入东华门,便知父母,可寻吾踪。” “这只是藏经阁第一层的资料,上面的资料并不归我管。”老头随口的话,蓦然又给了姬枫一丝希望。 “那如何进入藏经阁的上面几层呢?”姬枫急切道。 老头松弛的脸突然绷紧,眯缝着眼睛盯着姬枫,道:“除非达到筑基之境,或者成为道纹灵师!” 姬枫有些颓然,如今修炼三个月,自己才是凝气一阶,筑基期遥遥无期,至于道纹师,姬枫仅是听闻过,知道个名头,不过老头的话,却依然给姬枫留了一个盼头,也许爷爷的信息存在藏经阁的上面几层。 接下来,姬枫再不说话,只是默默抄写着《清心经》,这一抄,便是一夜。到了第二日,姬枫仍需上早课,老头也不强留了,便让姬枫离开了。 姬枫离开藏经阁的时候,老头最后瞥了一下姬枫漆黑的眼睛,原本近乎枯涸的眼睛,瞬时闪过一道精光,仿佛古树开花,一刹的生机与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看着姬枫走远,老头从书桌下摸出一块脏乱玉石,慢慢擦拭其表面的灰尘,一块圆润洁白的玉简显现,散发淡淡荧光。 溯源仙简! 老头神识探入,无数文字在脑海霎时浮现, “太阳命数,天命之匙…… 太阴命数,天生异瞳,气运断折,不详之人,命途多舛,生不长久。” “原来是太阴之命啊。”低沉沧桑的声音响起,轻的只有老头一人能听见。 第六十五章 讲师息吾 夕阳下,碎波上,仿佛有层熔化的赤金流淌。 微微的风携着湖面上氤氲着的暖气向湖边拂来,吹散了湖水中曝晒一日的焦躁,也带起了坐在湖边男子鬓角的几丝碎发。 此处不在东华山的主峰上,只是金乌法阵内的一处侧峰。男子面前的湖不大,乃是雨水积落形成,是故阳气尤其重,并不适和养幽溟鲶鱼王此类富于阴气的鱼。 姬枫在这湖边已经等了半日,坐在湖边的男子却岿然不动,姬枫只能安静站在一旁,不敢惊扰。 眼前的这男子全身是钢铁的盔甲,胸前由层层叠叠的钢片缀成,看去刀枪不入,肩膀上则是两个镂空的虎头浮雕,价值不可估量,手臂上尽是细碎的软钢,韧如铁,软似金,像是覆着一层水银,能够清晰辨别出手掌的模样。 与身上凶悍的盔甲极不相衬的是男子沧桑的脸庞,始终带着一丝倦容,半倚在湖边的树上,仿佛是一位战败的将军,背负着数万将士的英灵,有一种不肯回江东的落寞。 息吾,悲清殿的讲师,算是别具一格了。悲清殿的其他讲师风度翩翩似君子,唯有他有一股将士之风,不清楚他的还会将他当作是首阳殿的人。 “我不收弟子的,去找其他的讲师吧。”夕阳快要落下的时候,息吾缓缓道。 姬枫依旧恭敬地站在一边,心中却嘀咕,“哼,若非被李老头骗了,将单明逸讲师给得罪了,肖讲师又向其他讲师讲诉了自己的劣迹,导致悲清殿的讲师皆不肯收自己为徒,怎会来找你。” 姬枫沉寂了一会,回道:“李何求说你是个好讲师。” “哦,原来是老头子引荐的,我道如今都没几个人还记得我是讲师了罢。”息吾一惊,转向姬枫,轻笑道:“我可不像其他讲师每日会授业解惑,甚至都没有多少时间教你的。” “修行在个人,我自当努力。”姬枫说得很淡然。 息吾看着姬枫黑色的眼睛,觉得有几分有趣,道:“走近些,让我瞧瞧。” 姬枫走近息吾的身前,不瞬目地看着息吾,息吾霍然起身,身上冷锻的钢片发出窸窣的声响,在夕阳中镀着一层金辉,立在姬枫身前,气势迎面扑来。 忽然,息吾抬手便是一掌,迅疾如毒蛇,缀成的钢片碎成一片壮阔波澜。姬枫虽是来求师的,但是不曾放下过戒备,顺势一拳直击而出,气势磅礴,如出海蛟龙。 姬枫一拳击在息吾的手掌之中,这一拳已经是用了姬枫七层的力道了,但息吾却浑然不觉,轻松揽下,紧着手心一收,五指探出,瞬息扣住姬枫的手腕,猛地一握,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大力道侵袭上姬枫的手腕。 姬枫意料想到息吾的力道远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却不曾想息吾的手上功夫竟有这般灵巧,不逊织布的织工。与武者不同,修真者制敌更依靠操纵外物,这也是高步延被姬枫近身后会有些不知所措的原因,可息吾却是其中异类。 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姬枫右臂肌肉忽地一收缩,手臂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缩小了一圈,姬枫便是趁着这个时刻将右臂抽了出来,并顺势左拳紧握,拧身,一拳向息吾胸前击去。 姬枫将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了左臂,霎时左臂膨胀得像是一个挥舞着的铁锤,带出呼啸的拳风。 息吾的视线透过飘忽碎发直刺姬枫的瞳孔,丝毫未将姬枫的攻势放在眼里,这时姬枫的瞳孔猛地缩小,蒙着一层灰,灰色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一丝满意的神色从息吾的眼中一闪而过,继而息吾手掌一抬,不慌不忙地挡下这一拳。姬枫只觉得自己撞在了一堵坚固的墙上,蚍蜉撼树般,毫无作用。息吾接着将手一抖,突兀地生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生生将姬枫击飞。 姬枫险些摔了个马趴,靠着右臂在地上轻点才勉强站住,心中惊骇不已。姬枫自是不会妄想凭借自己的实力击败一个筑基期的讲师,可息吾并未使用灵力,纯粹靠力道将姬枫击倒,让姬枫很有些挫败。 “你对全身筋骨倒是挺有造诣的,对肌肉的操纵,力道的把握都不错。”息吾微微笑,看着姬枫。 姬枫不解地看着息吾,神色有些戒备,打量着息吾是否在嘲讽自己,毕竟刚才的交手中,姬枫连一丝的便宜都没有占到,彻底落败。 息吾似乎是看出了姬枫的想法,摇了摇头,道:“收你当弟子也可以,不过我不像其他讲师一样。我常年不在东华门,能帮得上你的也很少,如果你还想要我当你的讲师的话,明天就到这湖边等我。” 说完,息吾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长刀,光华变幻,御刀流光,息吾便离开了。 姬枫心中有些激荡,这最后一个讲师绝不能放过,否则以后想进阶的希望就渺茫了。 第二日天未亮,姬枫便早早来到湖边等候。等到日上三杆的时候,息吾终于来了。息吾依旧是御刀而来,这样的手段只有筑基的修士才拥有,姬枫空有羡慕之色。 今日的息吾与昨日有些不同,冷光四射的盔甲沾了几丝血色,胸前由无数极薄钢片缀成的胸甲竟然有了一丝破损,不少的钢片整片碎开,落寞的模样又添了一分凌乱。 息吾没有跟姬枫说话,而是走到湖边,手指一点,一道金光闪过,湖中赫然爆发了一道水柱,似乎被牵引着朝息吾冲去,将息吾全身淋了个便,洗涤其上的一些脏乱,不过盔甲的破损却依旧在,上面还有一抹洗不去的血色。 姬枫心中疑惑不已,息吾可是悲清殿的讲师,怎会受伤,莫非是去东寂修罗场?姬枫不知道的是,息吾不仅去东寂修罗场,而且常年占据其中的第八峰,只是息吾与钟无会不同,不喜出风头,很少有弟子听说过他的名头,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悲清殿的讲师。 息吾洗去一身浊气后,转过身,对着姬枫郑重道:“你决定了么?” 姬枫直视息吾,双手一握,微一躬身,“是。” “好,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讲师了,你若是对我不满意,随时可以走,如果我对你有不满意,亦会如此。”息吾说得轻松随意,似乎是认定姬枫当弟子当不长久,“将你的那柄刀拿过来给我看看。” 姬枫一惊,知道息吾说的是苍龙牙“未殇”,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苍龙牙递给了息吾。 “还怕我抢了去不成。”息吾摇了摇头,似有不屑,紧接着便细细看起苍龙牙,“嚯,九纹冷锻叠云钢,好刀!这应该是俗世间锻铁技艺的极致了吧,如此惊艳的冷锻钢,修真者也不容易炼出,可惜其中没有掺杂任何道纹了,白费了一块好钢。对了,这刀你是如何得到的?” 姬枫眼神一黯淡,低声道:“是一个朋友的赠物。” 息吾抬头微怔,惊讶地看了姬枫一眼,“我听人说起,你为人淡漠没什么朋友啊!”姬枫心底一寒,自己的确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百里归尘却没有了踪迹。 “你现在还去峰顶吸收紫华之气么?” “每日都去。” “你的经脉阻塞,不能贯通,吸收再多的紫华之气也是无用,从今往后,你半月去一次峰顶吧,其他的时间,听我的安排。每日,从此处跑到峰顶,再跑回来,来回反复,直到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时候,然后用左拳猛击岸边的地面。” 姬枫抬头有些错愕地看着息吾,息吾讲师不教自己修炼提升灵力的法门,竟然让自己训练身体,这与其他讲师的修炼方法迥异。 “如果有一天你坚持不下去了,就自行离开,不必跟我说。提醒你一句,用左拳锤击地面的时候,要尽可能引动手臂中的气息。”息吾将这话说完,便头也不回御刀离开了。 姬枫在原地愣了好半晌,这样的修炼方法,姬枫并不知道是否有效,但是辛苦却是必然的,还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思虑良久,最终姬枫狠狠朝空中挥了一拳,“拼了!”这已经是最后的路了,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姬枫只能拼一把了。 第二日,姬枫听了息吾的建议,开始在两峰间来回奔跑。东华峰极为陡峭,上山下山并不容易,姬枫的体质很坚韧,但是一次性来回几趟却也不容易,虽隔绝了痛觉,但是疲惫却是无法阻止的。 姬枫来回第三趟的时候,喉头带血,全身酸乏,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来到湖边,此时姬枫想站稳都不容易,几乎是手指都懒得动,不过姬枫却没有忘记息吾的安排,要用左手锤地。 此时姬枫颇有些头昏眼花,随意找了一块较为松软的地面,强行定住视线,一拳击出,地面毫无变化,这一拳好似醉汉撒泼,绵软无力。 “咳!”姬枫齁出喉头一口口水,吐在地上,口水中掺杂了无数的血丝,姬枫一抹嘴唇,“这样下去可不行,一点效果都没有。” 姬枫咬牙,暴吼一声,摇晃的身子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姬枫则是趁着这一瞬间立足收腹,宛如龙马,猛地将拳头击出。 “破!”姬枫将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了左手,左手手臂中有丝丝温暖的气息流淌,姬枫一拳敲在地面上。 拼尽全力的一拳只在地上留下一个浅显的拳印,在这稍显湿润的地面,这一拳的威力实在算不了什么,不过这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的姬枫来说却是爆发出了最大的力道。 这一拳过后,姬枫感受不到痛觉,只是有一种发泄后的畅爽,而左臂也似乎滚烫了起来,这个征兆让姬枫有些喜不自禁。 这种感觉与当初姬枫用尽全力一拳击杀南云蛮的时候有些相像,只不过那时姬枫像是走钢索的人,些微的偏差都会导致姬枫整只右臂都残废掉,而此时姬枫力道全无,纵是拼尽全力也不用担心将左臂废掉。 这一发现在姬枫面前打开了一道大门,大门之后则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姬枫也无法想象的世界。如果将全身上下的经脉都练成右臂这般通透,那么姬枫的天赋将会让所有人惊艳! 姬枫咬着牙齿,又在地面上拼命捶打了几次,直到力量有些恢复了,姬枫才停下这个举动。力道恢复后,接下来的拳法力道无法控制,甚至会给手臂造成永久的伤害,姬枫知道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既然找到了这条路,以后有的是时间。 结束锤炼之后,姬枫顺势倒进湖中,这个时候湖水还挺暖和,最是解乏。姬枫躺在水中,感受温和的湖水包裹自己,而四肢的酸乏也在渐渐消除,这时舒缓的感觉与之前来回奔走到全身无力简直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不过姬枫却已经深深爱上这种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姬枫将左臂抬到眼前,左臂虽然没有变化,但是其中丝丝暖意流窜。 忽地姬枫将拳头击在湖面上,溅起无数水花,姬枫望着远处,霎时,目若朗星,不可逼视。 第六十八章 道纹师 走进藏经阁,李老头伏于案前,仔细地抄着经书,如今李老头的字与姬枫第一次在经书上瞧见的相差甚多。当初是意气风发,挥毫泼墨,如今却是细雕慢刻,斟字酌句,既是练笔,更是炼心。 听闻脚步声,李老头抬眼半瞬,随即利索呼道:“格老子的,姬枫你好久不曾来了,都没人帮我抄写经书了。” 姬枫一顿,感激的话顿时被堵在嘴中。 “来来,快来帮我一起抄写经书。”李老头忙招手,稍有些浑浊的眼中,笑意竟是要盛不下了。 这藏经阁的经书并非都是手抄,较好些的功法都收录在玉简之中,唯有这藏经阁一层的功法典籍都不算紧要,便用书籍记载了。 姬枫停了片刻,轻叹一口气走到老头身前,呆立半晌。 “干嘛愣着,坐下来一起抄啊,还是《清心经》,这书虽是平常,可堪大用!”李老头不耐烦地说道。 姬枫垂首握拳,踌躇良久,方缓缓道:“老头,你那鲶鱼王的内丹…” “送你了,前半颗都被你吞了,还差这半颗。”李老头一副鄙夷的模样盯着姬枫,看样子对姬枫杀了幽溟鲶鱼王的怨念依旧颇深,不过李老头这话愣是将自己的好意说成不屑,很和老头脾性,却让姬枫心中好受一些。 “还有那《炼阳化虚诀》。”姬枫压低声音说道。 说起这功法,李老头霍然立身,气势升腾,像是一根干涸腐朽的枯木瞬时长出万木春,对着姬枫颐指气使道:“这《炼阳化虚诀》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姬枫恭敬点头。 “我跟你说,这功法这不是藏经阁一层的普通货色,乃是藏经阁五层的好东西,一般人我可不给他。” “李老头,你能进入藏经阁第五层?”姬枫疑惑地问道。这李老头只是看管藏经阁一层的管事,五层的管事至少是结丹期修士,李老头能上五层着实让姬枫吃了一惊。 姬枫的询问在李老头眼中却是质疑,可气得不行,两脸通红,怒道:“怎么的,不信啊?格老子的,不是我吹,当初我可是我那一辈的大师兄,这五层的管事还是我师弟呢,我凝气九阶的时候,他才只有凝气七阶。 格老子的,虽然现在他结丹了,我还是凝气期,但是一时是大师兄,一辈子都是他大师兄,问他拿个功法他敢不同意,还反了他了……” 姬枫静静地听李老头说着,说道后来,竟有半丝酸楚,姬枫也懂,这情况与安弘绍有些相似,天才沦于平庸,其中苦楚外人难知,只是姬枫没瞧出来,李老头还在门内风光过一段时间。 “这功法反正就送给了,就当这些经书,没有让你白抄。” 姬枫思索了半晌,从怀中取出一株黑色兰花,上面开着三朵兰花,每朵兰花之上有一张似笑非笑的鬼脸,正是姬枫意外得到的笑脸鬼兰。 姬枫性子冷漠,但非忘恩之人,怎能空受他人恩惠,这幽溟鲶鱼王的内丹和《炼阳化虚诀》岂是抄写几遍经书就能得到的东西。姬枫身上就只有残纹玉璜和这鬼兰有些特别,玉璜乃是爷爷留下的东西,不能失,能送的便只有这兰花了。 “我知你喜欢我那柄断剑,不过那是我师父的赠剑,不敢送人,这兰花我偶然得到,有些特别,就送于……”姬枫拿着笑脸鬼兰缓缓道。 “鬼纹兰,还是…三朵!”李老头突兀地打断姬枫的话,话中带着颤音,老头从未如此失态过,这兰花果真不是凡物,“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兰花的?” “极北之地。” “格老子的,你在极北之地不仅将我小鲶鱼王宰了,还得到这般逆天之物,格老子的,这是何等气运!”李老头不敢置信,两眼霎时无比有神,盯着姬枫一眨不眨,像似要将姬枫吞噬般。 虽然鬼兰不是凡物,但是送出去的东西,姬枫并不欲收回,何况李老头给自己的东西未必不及这鬼兰,“这兰花就送给你……” “你可知这鬼纹兰的效用。”李老头再次打断姬枫的话,兴致高昂。 “不知。” 李老头轻哼一声,有些不屑,不过脸上笑意未曾收敛,“你之前不是很想成为道纹师么,有了这东西可就事半功倍了。你知道道纹师分为普通道纹师和血脉道纹师吧?” “翻阅典籍,了解一些。” “不过你肯定不知道这血脉道纹师的由来。上古、荒古,乃至太古的圣贤大能将无上神通、天纹、地纹的印记融于血脉之中,且根据大能之间差别划分为人、仙、妖、魔四类。 这骨血当真是奇特的东西,血脉中印记能够随着繁衍传承,如此,纵使他们死了,功法也能传承下去。 后世之中有血脉觉醒者当有无量造化,即使血脉不觉醒,亦可以成为血脉道纹师,仅是靠着自身骨血更为亲近道纹,天赋便胜过常人,是故这血脉道纹师在道纹师中占了半成不到,却能撑起半边天。” 姬枫往鬼纹兰细细瞧了两眼,仍是疑惑:“可这与血脉道纹师有关联么?” “有,其实这血脉道纹师除了人、仙、妖、魔四大类,还有一些较为偏门的,例如‘鬼’!与血脉传承不同,鬼纹乃是天地孕育,比之圣贤大能凝结的道纹要粗浅一些,可是它能后天获得。 这鬼纹兰便是获得鬼纹的其中一种途径!” 姬枫猛然吞了一口冷气,这笑脸鬼兰竟然能够将普通的道纹师晋升为血脉道纹师,当真了得! 毕竟这血脉传承乃是先人余荫,出生便决定了,求是求不来的,因为即使成为鬼系血脉道纹师后比其他四脉稍逊,也足以让众人趋之若鹜。 “送给你了。”惊叹过后,姬枫冷静下来,依旧对着李老头说道。 “格老子的,这东西许多人苦求无果,你竟然还送人。” “要是你不说,在我这里也就一株普通的兰花罢了。” 李老头姬枫的眼睛瞧了两眼,眼中满是嬉笑之色,以为姬枫只是抹不开面子罢了,可是看了半晌,姬枫眼中依旧是一滩死水,毫无波澜。姬枫并非做作,是真的想将鬼纹兰送给他。 不过如此李老头反而收敛了笑意,满脸不耐之色,轻轻摆着手,仿佛驱赶苍蝇般,“拿走,拿走!我又不是道纹师,拿之何用,况且你之前不是想成为道纹师么?从道纹画师修炼到道纹灵师可就能进入藏经阁第二层查看典籍了。” “鬼纹兰还是送你罢,你不是与藏经阁上面几层的人熟识么,帮我询问一下便可。” 李老头斜了一眼姬枫,嗤之以鼻:“你以为每层的看管都是我的师弟啊!格老子的,要是我有这么厉害,我还用得着天天抄写经书,三天两头祸害你陪我一起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取出《炼阳化虚诀》已经是我师弟为我破例了,你还想让我抹开这张老脸一个个求过去啊。” “等我修炼到筑基,一样能走入第二层。”姬枫的话不轻不重,却有着一股子霸道的自信。 李老头摇摇头,重新坐下,翻开经书,提笔却不落笔,声音从底下慢慢传来:“你的天赋不算高,纵是修习这《炼阳化虚诀》,达到凝气九阶大概就顶天了,这筑基可如天堑。当初我四年九阶,到如今还不是也就这样……” 说到后来,李老头的话轻不可闻,这样埋在心底的事,谁都不愿意多提的。 “鬼纹兰自己拿回去罢,我都老了,天下还是年轻人的天下。”李老头发出一声浓重的叹息,这声音仿佛是曾雄极一时的苍狼,落了獠牙,钝了利爪后,面对苍茫青野的喟叹,能够直达人的心底。 听了李老头的这话,姬枫脑海之中忽得冒出来萧毅师父对自己说的最后一次话,“姬枫,你要学会忍耐,你注定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人。” 当时,姬枫不懂,如今,也不懂。 姬枫也沉默了下来,不再强求,收起鬼兰,慢慢坐下,拿出一本经书抄写起来。 “这鬼纹兰回去生咽便可,三头的鬼纹兰已经算不错了。 过几日,德善殿的顾青明要出关了,他只有凝气九阶的实力却晋升道纹灵师,也算个异类。你便到他那里学学罢,他正要挑弟子呢,这个人很古板,千万要留意些。”李老头难得用如此和煦的语气。 姬枫皱眉看着李老头,有些怀疑,他可是吃过苦头的,对李老头的话不置可否。 李老头见姬枫不言语,瞧了姬枫几眼,却发现姬枫眼神鄙夷,三息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禁勃然大怒,“格老子的,这次不是骗你的,单明逸讲师虽然古板,但是不及顾青明的十一,你好之为之罢。” 说完,李老头拂袖而去。 第六十九章 至道九天纹 姬枫返至屋中,取出鬼纹兰,如今这鬼纹兰只剩三朵,但实际这鬼纹兰原本有六朵之多,只是不小心被姬枫折损了。姬枫摘下一朵,放在眼前瞧了片刻并无端倪,便不再犹豫,顺势塞进嘴中,一溜烟咽下。 这鬼纹兰的味道不似花上纹理那般可怖,姬枫只觉口中一凉,一股寒意在嘴中扩散又转瞬消减,可过了一会儿寒意也未完全消失,像是遇到了忧心的事,随时会忘却却总又萦绕心头。 虽仍有些微的寒意,却并不碍事,片刻之后,姬枫的食指之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鬼脸,像是隔层纱看去有些模糊,与鬼纹兰上几可乱真的鬼脸相比显得有些残缺不堪。 姬枫接着又咽下一朵鬼纹兰,依旧是之前的感觉,只是在食指上的鬼脸又完整了许多,等到三朵鬼纹兰齐齐下肚,食指上的鬼脸已经隐约可见笑脸。 姬枫操纵灵力流转到这鬼脸的周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灵力在指尖,却又不得而出。如此,这鬼纹便牢牢地留在手指上了,无论姬枫如何尝试也不能使之消隐下去,鬼系道纹比起其他四类道纹还是有不小的差别的。 还有几天的功夫,道纹师顾青明就要出关了,这几日姬枫依旧是按照息吾讲师要求的训练,并抽空去悲清殿取了一柄飞剑。 黑铁为剑身,剑刃微淬火,这飞剑是最普通的,只要门内弟子达到凝气四阶便可自行领取。其他兵器也有,不过比起飞剑稍显冗长,等修为再高些,能够随意操纵飞剑的时候便可以选一柄自己喜欢的武器。 拿到这飞剑,姬枫霎时明了为何之前与高步延以御剑之术对拼的时候落了下风。这飞剑的外表与普通的铁剑无异,甚至比起苍龙牙的话更要粗糙许多,不过姬枫注入灵力之后,这飞剑上面浮现出一层淡青色的纹理,缓缓流动,这纹理姬枫在高步延的飞剑上也见过的,一模一样。 这淡青色的纹理浮现的时候,姬枫瞬间觉得这飞剑御使起来要轻巧许多,仿若裹着一层风轻,哪像苍龙牙,像是几十斤的巨石,有了这飞剑,姬枫自信与高步延比拼御剑之术的时候能稳住阵脚。 几日后,顾青明出关,在德善殿开始讲课。顾青明讲课的地方要比普通的讲师要好上不少,姬枫走到殿前,便瞧出不同。 大殿正中牌匾之上写着一个气势磅礴的“道”字,这“道”并非笔墨书写,更非金石雕琢,乃是数道纹理纠结而成,这纹理看似缓缓浮动,**破匾而出,但是这“道”字却又稳稳地立在匾上,不偏不倚,好不新奇! 道纹师与炼丹师、炼器师并称三大家,地位出众,这顾青明即是道纹灵师,修为虽稍逊,这排场却依旧要胜过普通的筑基期讲师。 走入殿中,已有上百人围着坐好,姬枫扫了一眼,满眼皆是德善殿的弟子,女子居多,其中一女最为耀眼,她端坐着,便让旁人黯然失色,一颦一笑间,皆有弟子为之侧目。 上官婉儿,姬枫听说她的名声,是德善殿内极其出色的弟子。 姬枫也见过她,不熟罢了,倒是更熟悉上官婉儿身边的容晴悠,她容貌同样不差,只是坐在上官婉儿身边有些吃亏,脸上倒无介意,显得落落大方,手指却紧握衣角,说明其也并不轻松,毕竟这里不是名剑门。 相比德善殿,悲清殿的弟子少些,聚在另外一个角落,见了姬枫,坐在那边的安弘绍忙向姬枫招手。姬枫也不矫情,快步走去,走时随意一瞥,却发现三个首阳殿的弟子就在悲清殿弟子旁边。 姬枫最近听闻东寂修罗场内东华门与寂然宫争得愈发凶了,许多首阳殿的弟子陨落其中,东华门与寂然宫的关系几千年来都不差,只是四百年前突然交恶,如今更是不死不休。 现在首阳殿弟子中即使未进入修罗场内的也无不拼命训练,哪有闲心学习道纹,坐在殿中的三名首阳殿的弟子,姬枫倒是认识两位,一是公孙珺,另外一人是应伏州,还有一位坐在公孙珺旁边的男弟子,姬枫则不熟悉。 公孙珺的容貌在众多女弟子有些平庸,泯然众人,不过却有一股子英气,因这英气她在女弟子中稍显突兀,有些鹤立鸡群,公孙珺显然也是瞧见姬枫了,报之一笑,姬枫点头回礼。 应伏州也瞧见了姬枫,皱起了眉头,用手在衣袖上轻轻一掸,露出些许不屑的神色,假装未瞧见姬枫。姬枫不语,自己击败高步延显然让他有些不满的。 姬枫坐在安弘绍的身边,公孙珺离得也不远,姬枫率先问道:“你怎么也想学画道纹么?” 公孙珺轻摇头,道:“我不欲学,只是近些日子东寂修罗场闹得凶了,师傅不想让我现在进入其中,便打发我来学道纹,让我暂且学着,对我以后会有些用处的。” 姬枫哑然,镇山钟“钟无会”对自己的徒儿还当真是偏心,姬枫知道首阳殿的弟子达到凝气六阶便要去东寂修罗场,这与其他两殿不同,钟无会竟然用这样的方法让公孙珺留下,对公孙珺实在爱护的过分。 “这位是朱沧流,首阳殿主事王轻候的弟子。”公孙珺向姬枫介绍道,朱沧流两条浓眉一横,仿佛怒雷麒麟,也向姬枫点头示意。 沧海横流,气盖八方! 这是师叔们对朱沧流的评价,这朱沧流在首阳殿弟子中威望极高,便如上官婉儿之于德善殿。不用想,这朱沧流也是王轻候王师叔故意将其留下的。 说完这些,姬枫便不再搭话。 前些日子,公孙珺也曾说起很想去出云国邺城,去见见孟离君,不过钟无会对公孙珺百般骄纵,唯有这个却是不许,只道公孙珺修罗踏入筑基的时候才能下山。公孙珺犟不过,只得刻苦修行,如今已是六阶巅峰修为,与初入四阶的姬枫更是云泥之别。 忽然,众人慢慢安静下来,这时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已经立在大殿中间,眼神低垂着,一只手轻叩身前约两尺高的白玉桌面,并不言语。 是顾青明,姬枫仔细打量了一眼,顾青明头上灰黑参半的长发被整齐地挽好,一丝碎发也不曾散出,淡眉下的双眼有些疲惫。最显眼的是他的双手,修长洁白,在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道袍下都显得不分明。 “我会说些道关于纹师基础的东西,过些时间后,你们中最优秀的三个人若是愿意跟着我继续学习,便当我的弟子。”顾青明的话很冷清,与其他的讲师迥异,姬枫心下叨念道,他是个极度古板的人,切勿招惹为要。 “道纹师,顾名思义便是刻画道法的人,这道纹师,要追溯到太古时期。”顾青明自古自说着,连眼神也懒得往弟子中瞧,“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道祖曰‘无’。其无名无姓,不知来踪,亦不明去处,却为天下布道,人、妖、魔皆受其恩惠,世人共敬,实乃无冕之尊,号‘无尊道祖’。”有弟子脱口而出。 众人所在的地方统称墟地,极为辽阔,无尊道祖的名号在这墟地三洲半内,万族之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然,无尊道祖不仅为天下布道,更留下了九道至简至玄至静的纹理,世称‘至道九天纹’,这至道九天纹便是道纹师的起源。”顾青明说起这至道九天纹的时候,面有喜色,兴致也随之起伏。 说完,顾青明从储物袋中取出六块灰色石板,这六块石板古朴,还蒙着一层灰,顾青明小心翼翼,唯恐损坏,轻手轻脚地将六块石板竖在面前的石桌之上。 “‘至道九天纹’乃是无尊道祖亲自刻在墟地的石板之上,一共九块,分布在东陆、西域、北漠、南蛮以及中洲,中洲一块,其余四州各两块,这些石板屹立亿万年,不腐不朽,因为太古时期,整块西域以及半个中洲沉没海底,致使有三块至道纹理一同遗失,如今也不曾找到。” 说起遗失的三块石板,顾青明眉头紧皱,仿佛自己也为之痛惜,过了一会儿,方缓缓道道: “这六块只是翻版,乃是我东华的门先贤游历天下时临摹下来的,虽是翻版都也很有年头了,在我东华门也是弥足珍贵的。” “‘至道九天纹’之所以说是天下道纹师的始祖,因为它与其他的纹理是完全不同的,亦或说这九道纹理是天下一切道纹的源头。”顾青远的心思全在这六块石板之上,仿佛是凡间玉匠瞧见了仙界的美玉,为之折服,对其推崇备至。 “你们瞧瞧这六块石板上的道纹与你们平时所见的道纹有何区别。” 姬枫往石板上瞧去,每块灰色的石板都刻着黑色的道纹,各不相同,简单的不过只四笔便勾勒出来纹理,稍复杂些的也不过五笔。这道纹虽简陋,却仿佛死死地定在这石板之上,姬枫多瞧了几眼,未见端倪,只觉得有股沧桑的气势经久不散。 “静。”上官婉儿一针见血,姬枫瞬间明了,这六块石板上的道纹都给人一种静止的感觉,仿若蛰伏千年,化身成石。 “然也!”顾青明第一次往弟子中瞧了一眼,喜上眉梢,“这六块道纹是至静之物。普通的道纹只要瞧去就觉着仿佛在流动,只迅疾与缓慢之别,唯有这至道九天纹看着是完完全全静止的。不过这静却是动的源头,因为其他所有的道纹都是从至道九天纹中推演而来的。” “后世圣贤大能发现这六道纹分别对应着金、木、水、火、土、风……” 姬枫未继续听顾青明说下去,而是盯着六块石板,眼睛一瞬不瞬,心思全然在这石板上。 这“静”字仿佛在姬枫脑海点起一盏明灯,姬枫见过许多道纹,甚至在残纹玉璜中见识过千万道纹,那时虽不知,姬枫却对纹理尤其敏感,如今终被顾青明点破。 便是这静!姬枫之前见过的纹理都是不停流转的,似乎道纹一切的效果都建立在流动的基础之上,可是这六面道纹却是静止的。姬枫瞳孔慢慢缩小,并黯淡下去,六块道纹石板却在姬枫眼中纤毫毕现。 这六块道纹转瞬印进姬枫的脑海之中。 姬枫心思百转,这六幅道纹却仿若死物,依旧死气沉沉。姬枫盯着其中一个道纹看了许久,似乎曾见过,脑海不断回想残纹玉璜内见过的纹理。 忽然,这个简单的只有四笔的道纹忽然动了一下,幅度很小,但的确动了。 这道纹是由两条稍长些的纹理裹着两条稍短些的纹理构成的,说不出像什么,它立在哪儿,仿佛它就应该是如此的,不知道从何处来,也不知去往何处。 不过姬枫却瞧见这两条稍长些纹理的边缘竟然在动,在摇摆,仿佛微风中的柳条,动作细微的让人瞧不出,但是这道纹却给姬枫一种要蔓延开去,或者是藕断丝连的感觉。 这一发现让姬枫惊骇莫名,猛然起身,不经惊叫出声,“道纹在动!” 顾青明正慢条斯理地介绍着这六块道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却被姬枫的这喊声惊醒,介绍亦戛然而止。顾青明脸色霎时变得铁青,额角也因怒意绷出几条不浅的皱纹。 众人噤声,略有些惊恐地瞧着姬枫。 “你说什么!?”顾青明有些咬牙切齿,显然是在压抑着怒气。 姬枫此时也醒转过来,再瞧这六面石板却再无变化,道纹在眼中依旧是纹丝不动。 姬枫暗道一声不好,李老头已经再三劝诫自己不要得罪顾青明,此人极度古板,不好说话。姬枫很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悄悄坐下去,不过四周全是盯着自己的视线,却让姬枫头皮发麻,只得硬着头皮道: “我说那道纹并非静止不动的。” “呵!”顾青明冷笑一声,慢慢朝姬枫走来,“这六块道纹我已经看了几十年了,都瞧不出动,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它是如何动了?” “我说不出。”姬枫如今再瞧,无论如何也瞧不出这道纹在动,仿佛刚才的变化只是姬枫心中的臆想,“不过我的确看见这道纹在动了。” “你说动便是动了,那依我说,你成不了道纹师,那你是否现在就给我……” “动了。”公孙珺突然站了起来,打断了顾青明的话,“刚才我也看见道纹动了。” “什么!”顾青明气得说不出话,一双淡眉几乎要并拢起来了。顾青明并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但是这至道九天纹却是他的禁脔,他半辈子都在研习这道纹,呕心沥血,否则也不会仅凝气九阶就成为道纹灵师。 别人说他如何,他并不会在意,可是说着道纹动,便是彻底颠覆道纹师的根基,也与千万年来众多道纹师的认识相悖。便如戍边的士兵,你说他丑也好,武技差也罢,他也许不会在意,但你要是说他不勇武,折损了他作为将士的尊严,他就要跟你搏命了。 “我刚才也瞧见道纹动了。”朱沧流跟着公孙珺就站了起来,朱沧流的身形健壮,只是立着,像是一堵墙挡着顾青明。 “我也瞧见了。”应伏州眉头一皱,犹豫了片刻也站了起来,他自然不是想留住姬枫,只是作为首阳殿的弟子,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弃下公孙珺和朱沧流,一人得存。 “我也是…我也是……”姬枫身边安弘绍为首十余名悲清殿的弟子也站了起来。 “你们都给我出去!” 道纹师第一日,众人与讲师不欢而散。 第七十四章 下山 姬枫昏了四日才醒转过来,那一掌着实不轻。 姬枫醒来之后,伸了伸懒腰,仍觉有几分困倦,六年间,姬枫从不敢放松,几乎日夜不休,睡得久了反而更累,简直荒唐。 其实这六年里,并非不累,亦非不倦,只是不敢言累说倦。如今输了,输了倒好了,姬枫像放下一个包袱,再不必急着寻找爷爷的消息了。 藏经阁。 李老头依旧是唠唠叨叨,“瞧见美人就腿软,如何成事。” 姬枫苦笑摊手,不语。 “不过其实也不怪你,上官婉儿那件牡丹流苏裙是一件法器,此裙内附寒蚕银丝,其布乃是浣火纱,这两件材料已是难得,比之一般的宝器也是不差,为了裁剪得体,使其炼制稍逊半分,但是材质摆在那,此裙的确是极品法器。 她的师傅陈雨尽亦过分了,让她脱下道服换上此等防御法器,你那一剑根本伤不了她。”李老头颇有些恨恨地道,皱纹也是纠结着随骂声一开一合。 “对了,还有息吾也不像话,竟然没有给你一件好些的法器……”李老头喋喋不休。 姬枫就这样瞧着李老头,微微笑,如今发觉老头其实也不讨厌,许是要分别了,就这样任李老头说了好半晌,姬枫忽然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老头。” 老头的唾沫星子虽然掩盖了这话,但老头毕竟还是停了下来,怔怔地看了一眼姬枫。 “我要走了。” 冷寂,只刹那。 老头一耸肩,有些无奈对姬枫说道:“我还有那么多的经书呢,以后就没人帮我抄写咯。”这么生龙活虎的一个老头,话语中少见地带了一丝苍凉。 “几时走?” 姬枫略一思忖,“再过半月。” “也好,出了山门,修炼之事不可放下,他日修道筑基,依旧能够回到山门,到那时,藏经阁第二层你依旧去得。” “嗯。” 再无话。 半月间,姬枫收拾着东西,修为却有了突破,踏入凝气七阶,这让姬枫有些哭笑不得,有些东西果真欲速不达。 姬枫在这段时间告别了公孙珺等人,公孙珺虽亦想出山门,可对其百般宠爱的钟无会师傅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公孙珺无法只得让姬枫去拜访孟离君,姬枫统统应下了。 除此之外,姬枫还剩了七十二个下品灵石,乃是六年除却修炼剩下的,因为姬枫锻体的时候太久了,才节约下来的。在山门内有法阵灵力充裕,可是离了山门这灵石便显得尤其重要了。 半月后,东华门山门。 “颜淫溢兮而将罢,柯仿佛而萎黄…”李老头的歌声萧瑟渺远,非夫旷远者不能与之嬉游。 姬枫低眉不语,一曲罢方劝道:“老头,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何况我带了不少空白典籍,闲暇时我还是会为你多抄写经书的。” 姬枫说着拍了一下腰间的储物袋安慰道,这储物袋是门内弟子达到凝气七阶时领取的。 “格老子的,还嫌弃我了是吧,说得我留你就是为让你抄写经书似的,早些滚远些也好。”李老头变脸胜似翻书。 姬枫无奈摇头,转身欲走。 “等等,这两个东西就送给你了。”李老头不知何时取出一柄铁剑和一张传讯符,“这柄破剑是我以前用的,留着护身吧,还有这最低级的传讯符,只能在离东华门近的地方用,可以多联系。” 姬枫默了一瞬,还是接下了这柄与姬枫从门内领到相似的飞剑以及颜色稍显黯淡的传讯符。 “保重。” “保重!” 姬枫再不回头,径直走下山门。 李何求一直看着姬枫,直到看不见踪影方低头叹了一口气。随着一口气,李何求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灰白变为纯白,仿佛枯草之上一夕覆雪,这情形实在可怖。 李何求抚了抚鬓角的白发,不言不语,如此安静,竟有了三分仙风道骨。姬枫在的时候,他一直亢奋的像一头角马。 极目远眺,李何求突然没有来由地说了一句: “季老头你一直说我气运绵长,在他面前原来也是如此不堪一击,噫嘘,太阴命数呵,可敬可畏,可恨可怖啊!” 姬枫用铁卷穿过门内法阵设下的第两堵禁制墙,脚跨过半步,突然半空停驻,凌冽的寒风刮在姬枫的身上使得姬枫脚步一顿,习惯了门内四季如春的环境,还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 走出东华门,姬枫一望,天空上灰重的云积聚而来,几乎将天空都遮蔽了。姬枫走了几步,天空的云已经崩掉了,大片大片落下来。 瞧着肩头落满飘雪,姬枫没有将之抖落,反而是嘴角一扯,无声地笑了出来。这样飘雪的季节,姬枫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怀念! 六年不见了。 想着,姬枫脱下道袍,换上那件多年未穿的黑衣,在东华门这么些年,因为修为的提升,姬枫的身形容貌倒是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衣服依旧合身。 姬枫从东华山的东南山麓下来,这里一走下来就是出云国的北边。姬枫这次离开山门的任务是庇护广桦城附近的明远寺,对此姬枫是极为满意的,李老头在门中斡旋大概费了不少心思。 往南走了百里,突然有七八个身着盔甲的将士跨马而至,他们携着锋利的兵器,在姬枫面前勒住马匹,马儿嘶鸣昂扬,阵势满溢出腾腾杀气,目标正是姬枫。 “哪儿去?”领头的将士低吼一声,嗓音冰冷。 姬枫瞧了一眼这个将士,忽地想起当初被士兵围追逃亡极北之地的时候,当初真是仓皇如败狗,不过以姬枫现在的修为,杀这些人如屠狗彘,就姬枫想的,现在怕是连萧毅师父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停了片刻,姬枫不言语兀自朝前走去。 “你去极北之地么?”将士手中握着的长枪在空中踌躇片刻,终是没有挥下,只是疑问道。 “不去。”姬枫回道。 领头将士脸色不变,随后一挥手,简短下令:“请便。” 姬枫便穿过众人铁骑围成的坚墙,依旧是往南走去。 “头儿,大人布置下来,绝不让人进入极北之地,我们在这守了五个多月了都不曾放人进去,这人却从里面出来,不简单啊!”领头旁边有将士不满顶撞。 领头之人呵斥,“闭嘴。” 被训斥的将士脸色铁青,狰狞道:“大人的惩治手段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不询问清楚,降责我等,头儿你不怕,我怕!” 话音方落,雕弓发出锐响,一支恶箭朝姬枫身后射去。 姬枫忽地伸出手,迅疾的长箭竟然被姬枫轻易揽下,仿佛是温顺的绵羊。姬枫看了一眼长箭,坚硬轻木削成的箭杆之上,浅雕着一方印记,上面刻着一个字,略微有些模糊,似被人削刻过的,茬口还有些粗糙。 弓杆上的字依稀辨得是隶书写的“月”字。 难道是国师月清空的部下?姬枫想到,将箭信手往后一甩,这箭以快了不止一倍的速度射了回去。 “砰!”马匹应声倒地,长箭连箭羽都生生没入马首之中,之前射箭的将士亦随马倒入雪地,放声惊呼,显然是见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众位将士齐齐端起雕弓,手中的箭直指姬枫,只要头儿一声令下,弓箭都会射出,只是微微颤抖的弓弦显示众人心中的恐惧。 “退下!”领头的将士当机立断。 众将士静静看着姬枫走远,直至化作墨点隐没雪中。 “马三,这次是你鲁莽了。”领头的将士对着落地的人说道。 马三惶恐不安,“头儿…” “你以为极北之地里面只有想入仙门的人么?你畏惧大人的手段,我何尝不是,可是大人让我们在这里镇守,只守进去的人,却不叫拦出来的人,那是因为里面还有连大人都畏之如虎的人啊!” “莫非是仙师!”是众人惊惧不安的声音。 路过极北之地的几个众星拱月的湖泊,姬枫会心一笑,当初正是在此处杀了幽溟鲶鱼王。不过今日瞧去,这几个湖泊煞是冷清,几乎没有渔人作业。 姬枫撒开步子,快步往湖边临近的一处村庄跑去,速度飞快,在雪地溅出一条丈余高的雪雾,这速度拍马不能及。 不久,姬枫便瞧见一座孤零零的小院落,还未走近,突然听得“咴咴…”一阵马嘶,姬枫一喜脚步更快。 走近些,姬枫瞧见门口的畜栏里有一匹瘦骨嶙峋的黑马伸着脖子对着自己不停嘶鸣。追影是认出自己了,不过瞧追影这模样过得可不好,姬枫快步走进院中。 院中角落本应成堆的柴火此时只剩下几捆,这如何熬得过这个冬日,姬枫皱眉。这时“咯吱”一声,小屋的门突然打开。 “吕大叔,周大婶。”姬枫急切问候道。 老人瞧着姬枫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姬枫,是你呀,你可是一点都没变呀!来来来。”两位老人忙将姬枫招呼进屋。 进入屋中,姬枫还瞧见一年轻人,垂头丧气地坐在炕上。姬枫在屋中一扫,简陋更甚当初,可知这些年老人过得并不好。 “姬枫,你从极北之地出来了?”吕大叔问道,周大娘急忙准备些吃的,至于那个年轻人则是坐在一旁默然不语。 “恩,出来了。”姬枫的声音很和煦,当初正是这对夫妇救了自己,没有这两人,姬枫连极北之地都进不去。 姬枫犹豫片刻,轻声询问道:“大叔,近些年年景不好么。” “唉,这些年都是祸事,先是鱼仙不知怎地死了,湖中龙鱼和白鳞的产量骤降,而且这些年朝廷不知怎了,武器管制得更严了,小儿吕正原本在雪胤城干些铁匠伙计,如今也被取缔了,唉,这日子。”吕文正说来满满的无奈。 “说这些干啥,多让客人吃些东西。”周大娘端出一些干果,虽然有些粗劣,想来这已是夫妇最好款待的东西了。 姬枫心中一顿,这幽溟鲶鱼王还是自己杀的,这些情况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姬枫也不好明说,只好劝慰几句。 姬枫在这里留了一日,第二日一早便离开了,只留下些银毫和一封信,只说这些钱是往极北之地做生意赚的,叫二老安心用。其实这些银毫是姬枫在东华门得到,放在山门一文不值,在普通农户家却足以安度往年了,算是报答夫妇的恩情了。 走到门口,姬枫踌躇片刻,还是牵走了追影。 一人一马,往南边走去。 第七十五章 灭世怒火 姬枫牵着稍显瘦弱的老马追影来到邺城。 邺城还是如此,灰暗一成不变,没有晚临秋的日子,更是单调得乏味。 走进孟离君的府邸,姬枫瞧见了以沈林为首的四鬼众,他们也瞧见了自己,前来欢迎,抱拳一笑。 “姬枫,你还真从极北之地走出来了呀!?” 姬枫欠身,道:“侥幸而已。” 沈林摇头,眼中的赞赏浮现,又有些疑惑,“我家孟公子从未看错过人!你中‘梦死’迷药,却登高椅,睥睨天下,当真了不得,只是你这一趟一去就是六年,让人好等啊。” “的确有些事耽搁了。” 沈林其实已经细细打量过姬枫了,与六年前相比,姬枫容貌并无多大变化,但是自己却完全看不透了,再也不是那个凶悍的孩子了,血性都已深藏,是故沈林也不敢深问。 “对了,孟离君在否?我还有事向他述说。” “孟离君云游天下去了,他一直都是如此,天南地北只要有路,他就去得。” “原来如此。那么请代为转告,他要我找的女孩我已经找到了,现在东华门。” 四鬼众面面相觑,听到“东华门”三字眼中满是惊疑,过了一会儿才道:“好的。” 姬枫也不久留,转身便离开了孟离君的府邸。走在邺城中路过一座酒楼的时候,姬枫看见了一个熟人,耿鬼王。 这耿鬼王伏于酒桌之上,酒瓶倾倒,上好的青木烧从瓶口流出,沾湿了耿鬼王的衣角,耿鬼王浑然不觉,口中低语不清,如同梦呓,店中小二瞧见了无奈叹气却不敢上前。 姬枫走到桌前,将耿鬼王看清了,当初不可一世地耿鬼王如今落拓得像是深陷囹圄的犯人。脸庞呈现一种不健康的消瘦,眼眶深陷,两眼浑浊不堪,原本修长的双臂如今只称得上骨瘦如柴,似乎连酒瓶也抓不稳了,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如今邺城的鬼中之王耿鬼王呢? 耿鬼王被姬枫挡了光线,原本就要破口大骂,迟钝地抬头后却发现是姬枫。 霎时,耿鬼王的眼中闪现出一丝光彩。这样的光彩不似九天之上的星辰,难以掩盖,而是破落茅屋中的黯淡烛光,脆弱不堪,这是乞丐眼中才有的神光,仿佛在追逐一种叫做救命稻草的东西,如此,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彻底堕落。 “姬枫…”耿鬼王隐有哭腔,闻者莫不心酸。姬枫与耿鬼王并不熟识,甚至还有一些小的过节,但是这耿鬼王却似乎将自己当做亲友一般,姬枫不解,静等下文。 “萧毅大哥死了,他死了啊!”耿鬼王放声大哭,七尺男儿哭得像一个孩童。 这个消息像是一道惊雷,直接打在姬枫脑海里,痛楚迅疾宛如电光雷霆撕裂黑暗一般,只刹那,便充斥姬枫整个脑海,姬枫只觉得脑海疼得仿佛要炸开。 姬枫两眼怒张,瞬间移步到了耿鬼王的身前,这样的速度连影刺之击第五层“血现”也达不到。姬枫两手死死箍住耿鬼王的肩膀,声音干涩无比,一字一顿道:“你是说哪个萧毅?” 耿鬼王感觉自己的肩胛骨已经被挤断了,不过有一种更为强大的悲痛压过了这种断骨的痛楚,对着姬枫颤声道:“你的师傅萧毅啊!” “簌簌!”酒楼中不少人猛地起身,他们都是邺城中了不得的影刺,但是却被一个少年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虽然这个少年的气势并不是针对他们的,可依旧还是太可怕了。 耿鬼王以为姬枫会大发雷霆,甚至是癫狂,但是姬枫没有,甚至连刚才汹涌而来的气势都消逝了,仿佛他刚才说出的萧毅是什么与姬枫不相干的人物。 众人刚刚松了一口气,以为不用被那股悚人的气势压制了,但是下一瞬却有一股痛彻心扉的悲痛涌上心头,毫无征兆的,无法抑制的,直击心底,他们并不悲痛,却无法不被这悲痛感染。 姬枫无声走到窗前,凭窗远眺,众人惊疑,不敢噤声。 过了一会儿,姬枫依旧站在窗前,一言不发,那种悲痛的气氛似乎也已消散,但是若有人瞧见姬枫的眼睛,便会发现。 姬枫的眼中的黑瞳没有一丝焦点,黑瞳仿若墨点晕开,并慢慢沉淀下来,仔细瞧去这毫无规则的墨水像是一团火,一团冷寂的野火,燃起了就不熄灭的野火! 它在灼烧姬枫的绝望,一个人若是连绝望都无法支撑,那么这个人只有癫狂了! 姬枫眼中虽然映衬着广厦万千,但是眼底的火燃起的那一刹,已然付之一炬,如今姬枫的眼中什么都不剩了。 饮雪点火,天之将倾! 后世都这样评述,是俗世的饮雪士萧毅点燃了姬枫心底的火,第一次点起了他的勇气,第二次点起了他的愤怒……勇者,四野拜服,怒者,火烧八荒,两者兼而有之,天之将倾兮。 萧毅以为他当初救了一头狮子,以后会雄踞天下的狮子,其实啊,他放出了一只恶鬼,将来会屠戮众生的恶鬼! 姬枫阖眼,半瞬,再睁开,眼中神色与众人无异。 “谁杀的?”嗓音平静,近乎问候。 “国…师……月清空” 姬枫兀自下的楼来,不曾再言语,连追影也不曾牵,径直往城外走去,速度极快,片刻已经不见踪影。 出云国国都,云华城。 暮色苍茫,飘雪纷临。 城门戒备森严,不过姬枫闪身轻易便走进城内,戍守的将士根本看不清眼前的变化。姬枫此时满是风尘,从邺城到云华城,在姬枫不停歇的奔驰下,只费了三日时间。 城内全副武装的将士来回奔走,雪地被轧出一条条脏乱的道路。城内颇有些混乱,不时有士兵的呵斥声如同梭箭般灌耳而入,让人心慌。 平民窝在家中不敢走出来,姬枫走在屋檐下,不时能听到平民的长吁短叹。 “世道真是乱了。” “是啊,连开国四国柱中的文家、白家都要被抄家,其他权臣还不人人自危。文家也真是的,竟然连先帝钦赐的‘断月剑’都遗失了,这不是落人话柄么,国师此次也是雷霆手段,下手狠辣,以后再无人能制衡国师了。” “莫非国师想要篡位?” “可,可不敢乱说!” …… 姬枫耳朵一动将对话都听了去,这“断月”剑他倒是知道在何处,与文煜、白玥一同埋在极北之地了。 当初姬枫也听闻文煜、白玥进入极北之地是想加入东华门修行然后回来掣肘月清空,不过中道崩殂,为自己所击杀,如今却引火烧身。这些事,姬枫不屑去管,可月清空,必须死! 走向天坛,天坛还是依旧,没有将士戍守,百余丈的天坛无比空旷,屋顶乌灰的玄武岩瓦片撑不住雪,不时有雪块坠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但是很清晰。城中许多地方都很嘈杂,但是却无人敢惊扰天坛。 姬枫的眉目有些沉,比这阴天还重。 沿台阶走上天坛的一瞬,便有一窈窕少女趋步近前,似乎早就等候着了,向姬枫道一个万福,柔声道:“姬…” 少女的话嗝在喉头,未说完,便后仰倒在黑曜石面上,鲜血汩汩流出,霎时便流泻一地,其眼圆瞪,瞳孔乱颤,心中恐惧为几何!红颜作白骨,也只一刹间,飞剑贯穿其头颅,急如转弦,声未绝弦已断。 天坛中的少女每一位都是月清空细心挑选的,即使临死也不至于如此惊慌失措,可这少女最后见到的并不是飞剑,而是对上了姬枫的眼睛,望见了姬枫眼底那团烧着绝望的火。 月清空安静坐在天井下,天井上覆着一层月灵轻纱,遮蔽雪花,从轻纱的罅隙中漏出的几丝光彩落在他灰白色的长发上却更显阴沉。月清空的长袖在地面上一抹,将几支白玉算筹收起,才抬头,微笑。 姬枫就安静站在眼前,黑发肆意散开,一柄飞剑环绕在其身旁,剑刃上是猩红的血,不时滴落,滴在铺满了一地暗红腥臭的血泊中,噗通,噗通!贱起一朵朵妖艳的血莲。 月清空瞥了一下姬枫的眼睛,尽管眯缝着双眼,依旧觉得有些冷了,这样的冷会让自己的手脚僵硬,那是死亡的触手,他知道该如何应对。月清空忽地站起身来,继而鼓掌,对着姬枫放声大喝: “贵宾即来,岂能无乐!” 整个天坛中跪伏着的白衣少女一起直腰,鼓瑟吹笙,奏的是气象万千的迎宾雅乐。丝弦一动,天地间万籁俱寂,连飘雪似乎都为之一滞,沉幕也为之一缓,是时,云华城寂,天下忘机! 姬枫眉头一皱,在雅乐中却做出大煞风景之事。只见姬枫将手伸向背后,慢慢将苍龙牙抽了出来,阴沉道: “太吵了。” 第七十六章 天坛,杀人 姬枫的话音方落,众人的乐声戛然而止,但见飞剑掠过,少女失声。刹那间,数十颗大好头颅滚落,琴、瑟等乐器东倒西歪,温热腥臭的液体淌满天坛。 数九寒天的日子,天坛内竟因这遍地的温血氤氲出一层薄雾,若隐若现的女子脂粉香气羼杂在腥臭之中,令人作呕, 面对一众美人,却兀自拔刀杀人,无异焚琴煮鹤,不过姬枫毫无怜意,月清空亦未失色。 “果决,好,好,绝世之锋啊!”飞剑斩尽天坛中少女的头颅后,悬在月清空头顶,随时可能斩下,月清空却依旧自若地鼓掌,让人看不透是故弄玄虚,还是有恃无恐。 姬枫踏前一步,地面上鲜血四溅开来,剑光一闪,飞剑划过月清空的脸颊,一道发丝粗细的血痕在月清空脸上绽开,姬枫拧眉逼问: “萧毅死了么?” 月清空似无所觉,依旧感叹:“果乃绝世之锋,可惜啊,可惜啊!” 姬枫眉梢一挑,一缕森然的杀痕爬上眼角,不再犹豫,左手迅疾一挥,飞剑突然暴起,在月清空身前一横,便要斩下他的头颅,此时的姬枫是宁杀错,不放过。 “噌!”月清空倒退数步,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长剑,护在身前。 姬枫的瞳孔忽地收缩,眼中有三分忌惮,飞剑的速度已是极快,月清空却是更快,短短一刹,先是从袖中滑出一柄长剑,继而挥剑格挡,依旧从容挡下这一剑。 姬枫一直对月清空存着一丝畏惧之心,他很少有看不透的人,但是这国师却完全看不透,当初路过云华城的时候亦只想着远远逃离,若非此事事关萧毅师傅,姬枫仍不愿对其出手。 这一出手姬枫便断定,这月清空也是一位修士,而且至少有凝气七阶的修为,方才的那一刀,俗世中武者无论如何也是接不下的。不过姬枫此时亦不准备退却了,因为月清空手中的那柄有些磨损,布满云纹的冷钢鲛鞘卷云剑, 赫然便是萧毅的随身佩剑“雪藏”! “真是可惜啊,当初不应该放你去极北之地,不能为我所用的剑,应该统统毁掉的。萧毅啊,你让我手软了一次,却给我留了一个最大的敌人!”月清空自顾自摇着头,扼腕叹息。 姬枫震怒,心意一动,飞剑再次斩向月清空。 看着飞向自己的剑,月清空不慌不忙拭去脸颊上的血迹,都未正眼瞧姬枫,举手投足间皆是不屑。 剑尖距月清空的身体只有一尺,有了异变,乐清空身前突兀地凝成一面白盾,挡住了飞剑去路。白盾霎时成形,远看还有一丝飘渺,可是却异常坚韧,飞剑刺入半尺后再无法动弹。 姬枫眉一震,这白盾竟然是由无数细丝凝成,仔细一辨正是月灵蚕丝,出云国最好的织锦月灵轻纱的材料。 未曾想,这蚕丝竟是容纳灵力如此优秀的载体,不过更让姬枫惊骇的是月清空的操纵灵力的能力,如此多的细丝瞬间纠缠成盾,这操纵灵力的能力该有多精巧啊,简直无法可想! 姬枫心中一寒,将手一甩,苍龙牙随意拖在地上,长刀似乎是明白了姬枫的杀心,变得嗜血起来。血液竟然沿着刀身不断向上攀附,直至将刀身上粗糙却温软表面的全部填平了。 刀身沾血变得平滑后,刀镡在碎影中流溢出狰狞的光,并映衬出姬枫暴怒的脸。 疾行,拖刀疾行,姬枫直奔向月清空。飞奔之中,姬枫操纵飞剑从白盾之上脱离出来,在月清空头顶环伺,冷锐的剑光如鹰眼一般精明,死死地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飞剑、苍龙牙一齐出手,姬枫两面交攻,月清空信手一挥,数十条蚕丝直面姬枫,当初以为是巫术的傀儡之术原来竟是如此。姬枫提刀迎击,蚕丝与苍龙牙相交。 “铿!”姬枫并未以泰山之势倾轧蚕丝,撞击的那一刹那,姬枫感觉仿佛这蚕丝坚硬如钢,这近乎白色的蚕丝上黄光一闪,绵长的纹理随即碎成光点。 这纹理消隐之后,与姬枫相击的那跟蚕丝突然绵软下来,姬枫一喜,操刀再进,意欲斩断此丝,不过苍龙牙止住去势待进的时候,另外的蚕丝倏忽而至,再次将苍龙牙击歪。 紧接着是狂风骤雨般的袭击,蚕丝几乎无孔不入,姬枫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抵住,却不能避免地节节败退。 “该死!”姬枫咬牙,面对月清空竟完全处于下风,心底泛起一阵无力。姬枫手一挥,爆吼一声,“给我破!”姬枫将灵力全部聚集在手臂之中,全力御使飞剑,飞剑猛然刺下,风驰电掣,雄鹰终于展露出尖锐的爪子。 月清空终是退了几步,长袖一挥,数道蚕丝阻挡在身前,不过这一次飞剑的力道也颇为雄浑,蚕丝的碰撞只是稍稍延缓其速度,飞剑依旧顽强地刺向月清空。 剑意料峭如寒风,月清空避无可避,忽一旋身堪堪避过飞剑,月清空的形容憔悴,以为脆弱,可身体反应的速度却也是不差。不过虽避过了飞剑,月清空的长袍却留下一道尺长的口子。 月清空眼睛猛地一睁,眼角显露出一块白色阴翳,像是看死人一般盯着姬枫。遽尔,月清空手一握拳,地面突然涌现无数蚕丝,彷如雨后春笋,霎时便纠结成团朝飞剑扑去。 月清空环身团团簇簇的蚕丝起伏像是波涛,抛起一个又一个让人惊惧的大浪,飞剑在其中险象迭生,随时都会被吞没。鹰击长空,姬枫操纵飞剑急转直上,想要脱离出来,不过蚕丝却奋勇争先,率先缠住了剑柄。 飞剑被纠缠的时候,姬枫却已突破之前锋利如针的蚕丝,苍龙牙挥刀即至,直扑月清空的面门。月清空受飞剑牵制耽误些心思,不过反应也是极快,从身后再次涌现无数蚕丝激射而来,仿佛这蚕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姬枫并不退缩,依靠灵力和手臂的力道,双管齐下,势要斩翻月清空。蚕丝也不断蔓延而出纠缠成盾,乍一看去,白发三千丈,蚕丝像是月清空头顶长出而盘起的灰发。 苍龙牙气势滔天,硬生生斩断三层蚕丝,却也不得不止步了,蚕丝坚韧异常,长刀后力难济。 便是这片刻,姬枫与月清空身前的蚕丝盾已经厚达一尺,遮蔽了两人的视线,两人虽然相隔不远,却只能听闻对方窸窣的脚步声,姬枫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斩到月清空了。 须臾,姬枫心意一转,右手忽地炸起,骨头与肌肉摩擦爆出炒豆一般的声响,而此时姬枫的右臂也盘结一层淡青色的灵力,这两股力道全部附在苍龙牙上。姬枫爆喝一声,一俯身,狠狠地将苍龙牙推过白盾,苍龙牙没入刀柄才止住。 过了片刻,白盾一侧还是没有声响,只是蚕丝开始松开,姬枫心中一喜,这一刀莫非是刺中了!不过这喜悦只持续片刻,心底油然而起一种危机感,惊起一身冷汗,彷如置身鬼蜮。 姬枫急忙退开,不过月清空更快,“雪藏”也穿透了白盾直刺姬枫的头颅,姬枫因为之前的直觉避开了致命的一剑,脸颊上却不可避免被划了一刀口子。 雪藏!藏于雪中,影踪不定,一旦出击便无比凌厉,萧毅最擅长的剑术之一,作为其师傅月清空怎么不懂其中神髓呢?! 姬枫整个人后仰避开这一剑,倒飞而出的瞬间,姬枫右脚猛地在苍龙牙的刀柄上一蹬,借力后退,而苍龙牙则是因这力道猛然贯通白盾,冲了出去。 右脚是姬枫全身贯通经脉的第三个部位,这也是姬枫踏入凝气七阶的契机,姬枫这一脚同样依靠了灵力和肉身的力道,气势比之前还要更甚! 姬枫落地的瞬间,月清空身前的白盾也轰然倒下,姬枫迅速瞥了一眼,发出月清空退了数步,勉强撑住,胸前又被划出一道狭长的口子,不过依旧没有流出血来,姬枫只瞧见长袍内有一道金色纹理一晃而隐。 金之道纹! 姬枫霎时便认出了这纹理,这并不是死板临摹的至道之纹,而是引申而出具有“坚韧”灵性的纹理。月清空对纹理竟有这般造诣,那他至少是道纹灵师啊。 第七十八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云华城外的假山,不高,勉强一览城内景色罢了。不过姬枫重伤,还是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勉强爬到山顶。 覆雪台阶扶着山岩蜿蜒,山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味,达到顶峰仅有一屋。 这是一座极为宏伟的寺庙,也极其空旷,由九根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木支起,这些栋梁只是简单的磨光,并无雕饰,天然的树纹却勾勒出九条直冲云霄蛟龙纹,看树纹应是千年楠木。 都城外的明远寺果然是与别处不同的,像广桦城边上的明远寺是远远不及的,只是楠木中间悬着的那顶青铜大钟与广桦城外的那顶一模一样,放在此处,倒是有些小气了。 姬枫御使飞剑在大钟之上狠狠得敲了一下,钟声洪亮,贯通寺庙,不一会儿方丈匆忙走了出来,脸有愠色,不过看见飞剑在天空自由飞行的时候,脸色瞬间恭敬起来,提手垂眉,躬身道: “仙师。” 姬枫并未搭理却兀自松了一口气,靠在门口的大门上慢慢躺了一下去,每一个动作都有些僵硬,而被姬枫靠过的门留下斑斑血迹,见之可怖,方丈见了也是骇然,不过不敢多言,头却越发低了。 这明远寺是姬枫想到最安全的地方,即使是发生战争,俗世中的人也不敢侵扰,否则在城内遇到张临远这般敌手,以现在姬枫的实力真的很难全身而退。 姬枫依门远眺,云华城内已经乱成一团,整队整队的士兵在街道上穿梭,萧瑟的金铁之声吓得百姓不敢开门。国师一死,朝堂必然动荡,殷皇不必受他人掣肘,四国柱中白家和文家也许能逃过一劫,不过这些事都已经与姬枫无关了。 几日过后,姬枫身上的伤恢复了一些,当初从东华门带的一些丹药派上了不小的用场。 “仙师,你这是要离开?”满头白发的方丈对着姬枫恭声问道,这几日寺中香火不多,方丈也是一直战战兢兢地守在姬枫旁边,今天见姬枫要走,生出一分欣喜,不过言语不敢透露半分。 见如此年迈的老者对着自己如此恭敬,姬枫心中亦有几分不适应,揉了揉眉,道:“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要不要通报旬仙师。”这云华城外的明远寺一直是东华门内的旬仙师庇护的,姬枫只算是借宿。 “他来的时候就替我姬某道一声谢,其他就便不必说了。”姬枫思忖片刻回道,然后便下山去了。 邺城到云华城的距离与云华城到广桦城差不多,不过从邺城到云华城姬枫只用了三日,而从云华城去广桦城则是用了三十日,姬枫受伤不能疾行是一回事,另外则是姬枫这一路走得慢,都在回忆。 萧毅师傅曾经多次提及自己不长命,姬枫也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也姬枫听了耿鬼王的话就信了他的原因,不过真正听闻萧毅的死讯,姬枫依旧怒不可遏,而杀了月清空替师傅报仇之后,姬枫却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意,而是无比疲累。 萧毅师傅是怎么样一个人? 姬枫这一路都在想。 萧毅是一个杀手却不怎么喜欢杀人。他是个惫懒的人,从他一直沉醉广桦城这样宁静的小城生活就可以看出,因为惫懒他不欲与人争,不过却为自己公然与名剑门的副门主闹翻,他并不在意得罪了谁,因为他很明白自己为何拔剑。 更也许,他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他无时无刻不在回忆,他仿佛是一棵树,回忆于他而言像是叶子,他一遍一遍地看那些叶子,记下它们的每一条脉络,但是叶子始终会枯黄掉落,就像记忆终会模糊。 随着时间流逝,秋去春来,过去的生活又会结成新的回忆,人们将更远的过去深埋地下,开始细数新的叶子,记下新的脉络。 但是萧毅他不是啊!他等不来新一茬的叶子的。 他从不肯放弃原来的那一茬叶子,那是他赖以生存的东西,放弃了就只有死。 姬枫以前不懂,因为当初眼前的困境已经让他疲于奔命,但是萧毅死去成为他树枝上的一片叶子的时候,姬枫突然有些懂了,有些东西是死也不能忘却的。 真想回到名剑门聆听萧毅师傅的教诲啊!姬枫踏入广桦城的时候,眼角终于落下一滴泪,转瞬消逝在风雪中。 姬枫很少落泪,后来,当世界真正逼得姬枫要落泪的时候,就是他点起火,开始颠覆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广桦城内久违的叫卖声将姬枫从回忆惊醒,冰冷冷的天气,热腾腾的酒意,姬枫很熟悉。 姬枫进了城门发现门口墙上泛黄的通告上还有自己的画像,旁边还有批注“天生恶鬼、不祥之人!”这是当初凌仙师留下的话。 如今要是这些百姓知道自己也成了仙师,不知道该作何想,姬枫摇摇头,不屑轻哂。不过这一个月来姬枫清减了许多,六年未变的容貌,一月衰老,那种衰老是刻在骨子里的沧桑,与这画像中年少气盛的自己迥异。 城门口不远处是木阳酒楼,城中是酒气最盛的地方,这里有来自邺城的青木烧,那样烈的酒最是暖身,故广桦城的酒客咸集于此。 姬枫走进酒楼看见宾客欢贺,人声鼎沸,店小二忙不暇接。瞧见姬枫这新来的酒客,店小二忙过来打招呼。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姬枫还认得这人,不过店小二却已经忘记他了,六年的时间怎么说都不短。 “劳烦叫一下赵掌柜吧,我找他有事。” 店小二又打量了姬枫两眼,还是面生,店小二知道赵掌柜不是地道的广桦城人士,担心姬枫真的是掌柜熟人,也不敢得罪,只让姬枫稍候。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便领着赵掌柜下得楼来,如今赵掌柜,鬓发上有几簇显眼的白发,藏也藏不住。 “你是,姬枫!?”赵掌柜见了姬枫先是一惊继而大喜,顺着原木砌成的台阶快步走了下来。 “赵叔。”赵掌柜帮自己良多,一声叔,他当得起。 赵掌柜大笑着连头发也跟着一阵乱颤,使劲捏了捏了姬枫的胳臂,寒暄道:“身体好生硬朗,果然年少,真不是我这老头子比得上的。”也许是久久不曾相逢,喜意冲散了姬枫眉头的愁意,赵掌柜竟也没看出来姬枫眼中的悲。 两人絮叨几句,姬枫提起感谢董伯父、伯母,并感谢他的照料,当初正是他的三个金铢才让他真正下定决心前往极北之地,若非如此,姬枫还真放心不下两位老人独自北去。 一说起董伯父、伯母,赵掌故的眉头皱起,脸色也变得阴沉,平时是极为直爽的一人,现在竟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怎么了?”姬枫也感觉出几分不妙了。 赵掌柜双手一摊,好一会儿才叹道:“哎,二老早就在五年前就过世了。” 姬枫愣在原地,竟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惨白如死人。 “姬枫,姬枫!”赵掌柜看见姬枫的无神双目吓了一跳,忙伸手要掐姬枫人中。 “他们是怎么过世的?”姬枫强撑着不颤抖慢慢问出了这句话。 赵掌柜见姬枫话语如常,终于稍稍放下心来:“哎,当初你知道的,火烈国的人到我们这里找东西,找了许久找不到,多次与城中守卫、百姓起了冲突。 后来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就是刺史管漕被人刺杀了,侍卫都以为与火烈国的人脱不了干系,于是两国人就闹了起来。我们这里靠着两国疆界,闹得很凶,死了不少人,你大伯就是那个时候在与火烈国人争吵中被误伤过世的。 我当时想联系你,也联系不上。后来我当心你伯母受不住就想接过来住,她不肯,我去看望她的时候还经常说起你呢,过了半年,你伯母思念成疾,药也压不住,也跟着大哥走了。” 姬枫听了百感交集,呆立半晌。 这董伯父的死自己也是要去报仇么?找火烈国人报仇么?可是引出当初事情的火烈国铁卷在自己的手中啊,也是自己刺杀管漕才致使事情加剧的,这么想来更应该怪的是自己吧! 还有董伯母孤单一人得时候,自己却没有陪在身旁,这是多大的罪过啊!姬枫心乱如麻,刀尖指着喉头都不会变色的姬枫,现在却彻底乱了阵脚。 “带我去看一下坟墓吧。”终于还是说了一句话,之间的安静险些让赵掌柜窒息,赵掌柜几乎以为姬枫会疯掉,听姬枫说话忙答应下来。 坟墓的位置距离塘前村不远,老人都喜欢落叶归根,这位置是赵掌柜特意安排的。姬枫走到坟前一看,坟头上并无多少杂草,显然是有人收拾过的,坟墓两块墓碑,上面分别刻着董荣、苏玉娣,正是董伯父、伯母的名字。 姬枫就这样突兀地跪了下去,膝盖狠狠地砸在死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两块墨色的墓碑。 姬枫跪了半个时辰没有起来,赵掌柜看着也有些心痛,劝了姬枫良久,姬枫却一言不发兀自跪着,后来天寒赵掌柜受不住便先回去了。 苍茫天地,白雪覆衣,姬枫一跪便是三日。到了第三日,姬枫被月清空所伤的地方复发,竟然咳出血来,此时姬枫看着墓碑的眼神才流露出悲痛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董伯父、伯母当初对待姬枫如同亲子,如今逝者已矣,其情难忘,姬枫的心中是百般悲痛与后悔。 姬枫后来便在坟墓建了一个小茅屋,守孝三年。待在这里再也不曾离开,期间赵掌柜多次劝说也是无用。 姬枫这三年中想了很多东西,第一次对寻找父母及爷爷的踪迹产生了怀疑。自己花费那么多的时间拼命修炼想进入东华门藏经阁第二层寻找爷爷的消息,最后还是失败了,如果这些时间留下来陪董伯父、伯母,去找萧毅师傅也许会好很多吧。 姬枫最后才想清,比起在黑夜中寻找那虚无飘渺的阳光,他更贪恋眼前烛火的温暖,可惜等他清楚的时候,远处的阳光未寻着,连眼前的烛火也熄灭了。 第八十一章 凌水城 姬枫随着青山的马队慢悠悠地走着,玉七矿区的主管和主簿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们只是东华门的记名弟子,略懂仙事,修为却很低微,姬枫前来是监督他们,也不敢怠慢。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立于庭前,白须红颊,峨冠博带,一身青袍绣有云纹边缀丝绦,边上是一位貌不出众中年男子,却温文尔雅。 老者刘文修叹了一口气,“小止,这次门派派下的人若是个愣头青,我们做事要麻烦许多。” 虽然东华门如今更重视秘境一些,对如此微小的灵脉并不太在乎,加之天高皇帝远,门派也鞭长莫及,可若是派来监督的人太过严苛,他们亦难做事。 主簿毕止微微摇头,似乎不在意“刘主管独不见玄蝯乎?当其居于桂林之中,峻业之上,从容游戏,及其在枳棘之中也,恐惧而悼栗,危视而迹行,徒增笑料罢了。姬枫在门派中或许水准不错,可初到我们凌水城,怕也是惊惧不堪。” 刘文修主管微笑点头“希望他有自知之明,否则徒增难堪。” “姬枫,你怎么想起要去‘玉七’矿区,许多人对那可是敬而远之。”青山坐在高耸柔软的麻袋之上,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的,脸上因为一日曝晒有些红晕,等到了日暮,避过了暑气,他的话才多起来。 “门派安排的,我不得不去,”姬枫按辔徐行,也是悠闲,“何况也没什么地方值得留恋的。” “你见过极北之地的雪原么,还是去过众鬼之地的邺城,是否喝过天下最烈的酒雪胤城的“龙醉青”,或是尝过尚煜城最甜美的“格尔沁”,若是这些都不曾做过,岂敢说下这样的大话,莫非是要‘鬼蜮’那般地方才好去么?”青山瘪瘪嘴,有些不满。 “鬼蜮在何处?大哥,出云国的大小地方我们都去过了,怎么从未听过这鬼蜮之地。”跟在青山身边的汉子张贵挠挠头,不解问道。 青山自鸣得意,笑骂道:“粗人。”殊不知他这般**着臂膀,不雅地躺在麻袋上,却更当得这“粗”字。 “青山大哥也喜欢《帝经》?”姬枫笑笑。 “小时候读过一些,总想着能不能走到那些地方,可是到现在,我去过的地方已经够多了,可是书中的地方却是一个也不曾见过。”青山微微叹气。 “你们说的是什么?”张贵一头雾水。 “《帝经》是出云国开国帝君殷无墟的手记,他这人因为离归荒揭竿而起,后来遇到了国师月空清而一统八国。他一辈子去过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几千里,走过的路甚至还没有我们多,可他的手记中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传说殷无墟好做梦,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皆是他梦中所见! 《帝经》上面便记载了‘鬼蜮’这个地方,据说这个地方在地底九万丈之下,是一个只有骨与血的地方,殷无墟曾经写到自己是鬼蜮的君主,只身立于高山之巅,俯瞰苍生。 他一个念头,白骨便可以化作千丈巨人,巨人以龙骨为脊,凰翎骨成发,嘲风兽骨作四肢。巨人举手抬足间,皆是白骨折断的声响,如同六月雷鸣,每走一步,琐屑的骨粉掉落一地,似潮落浮沙,可即使站在这些巨人的肩膀,你依旧看不见鬼蜮的边界。 不仅如此,这鬼蜮还有一条血河,苍茫不见河岸,千丈高的尸骨巨人落入河水中,连水花也溅不起,但是殷无墟却说他一个念头便可让血河逆流,沸腾若雷。”姬枫徐徐道来,他以前倒不怎么读书,只是在百里归尘的住处看过这《帝经》。 “如此妙书我怎么从未听闻,若真有的话,说书人想必很喜欢评述罢?”张贵不解。 “《帝书》在殷无墟身前的时候很流行,将士们希望殷无墟能带着他们攻城拔寨一路打到‘鬼蜮’,不过殷无墟死后,国师月空清却说怪力乱神不可言,下令禁掉了此书。 如今的国师月清空大概是当初国师月空清的子嗣,可惜三年前被人刺杀了。没有了国师,出云国也不如往昔了,凰落羽堆满黑曜石板却再也不香国师进贡了,现如今我们在这齐止国畏首畏尾的,想当初殷无墟挥剑南指时,谁敢不服!” 青山颇费了一番唇舌才向张贵解释清其中楚,说起殷无墟一统天下之时,唾沫横飞,端的意气纷发。 “想不到青山大哥是个爱书的人。”姬枫轻笑,“不过这些书也只是梦中所见,当不得真的。”虽是如此说,可姬枫自己也曾梦见过许多奇怪的东西,那些东西东西似假却真,想起来便有些心烦。 “大哥果然好见识。”张贵对青山竖起大拇指,青山随意一抹胡渣,,重重一拍张贵的肩膀,难掩笑意,显然很受用。 几人在一起走得久了,便也相熟起来,快要到“玉七”矿区的时候,青山却好心劝解起来,“姬枫你去‘玉七’是去挖矿么?” “哦,”姬枫看了青山一眼,“怎么说?” “那地方除了挖矿可没有其他东西可看的。” 姬枫转头看了青山一眼,“可我听说那儿不是有仙师么?” “你听谁说的?” “在凰落羽问路时听人说起过,有一伙强盗进入玉七矿区因冒犯了仙师最后全被杀光了。” “当不得真的,当不得真的,我也不骗你,这玉七矿区的确有仙师。仙师的能耐之大,在千人中可随意取人性命,不过想凭一人之力杀光一群强盗却是有些夸大了,当初的确有一伙强盗入了‘玉七’,不过后来皆被仙师慑服了。” 姬枫笑笑,“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我这可是掏心窝的话,姬枫兄弟,去了玉七矿区还是小心些为妙。” 玉七矿区的位置在东华门与寂然宫两派连线的中点,当初两派关系尚好的时候将这个位置划给了东华门,要是知道今日局面,寂然宫说不得也要争取一番。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这“玉七”矿区,隔着几重山,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小城,区区五里之郭。 一条河流从当中穿过,中央大道以左的居室矮平,却也整齐,右边却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无比奢华,高低贵贱之别是俗世绵延千古的牢笼。姬枫望去的时候,小城铺一层余晖,宁静无比,仿佛千年不变,可谁又能知道它将维持多久,乱世起时,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这是凌水城。”青山说道,“玉七矿区就在城边上。” 姬枫心意一动,这凌水城他似乎听过的。 青山让人驱赶马队快速赶往陵水城,走出最后一个山口的时候,却发现城外站在两人,一老者,一中年男子,两人静静守在路边,仿佛恭迎来人。 青山看见两人,只一眼脸色霎时大变,似是忽闻帝王急诏,匆忙惶恐不及履。张贵也是慌忙地瞧了青山一眼,两眼惶惶有些不知所措,青山率先做出动作,一整衣衫,迅速跳下马车,然后弯腰趋步近前,躬身问候: “两位大人安好,是否是艾绒草来得迟了,属下告罪。” 青山做出动作后,张贵等人也纷纷跑到两人身亲,垂首默然。 刘文修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快些将艾绒草运到矿洞,在各处都撒一些,若是发现灰黄褐色的绒毛,就带人往下挖。” 他亲自走出城郭自然不是为了咎责,而是等候迎接新来的仙师,上任仙师离去后,他俩不敢轻怠新来的仙师,每日都在城门口迎接,可谁知一等便是二个月,却还不见来,如今早已身心俱疲。 当其他人准备退下的时候,毕止突然地低呼了一声,刘文修顺着毕止的目光望去,发现马队中还有一人端坐在黑马之上,刘文修第一眼就看出此人的不同,那般浓厚的灵力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刘文修与毕止对视了一眼,也趋步走到姬枫身前,轻声问道:“请问您是?” 青山等人疑惑地望着两位大人,在凌水城中除了仙师最大的便是这两人了,仙师深居简出,一般的事物都是这二人打理,何时见过两人如此低眉顺目。 “姬枫。” 刘文修忙抱拳说道,“欢迎姬枫师兄,可真叫我俩好等。” “在路上费了些时间,两位久等了。” “师兄快随我入城。” 姬枫应诺跳下马来,径直走到青山面前,说道:“青山大哥,这一路真是有劳了,往后我就一直住在这城中,若是有事可以找我。” 青山目瞪口呆,只得愣愣点头,然后看着姬枫牵着黑马走进城去,而刘文修和毕止则是毕恭毕敬地跟在身后。 “姬枫,他……是仙师?!”张贵嘴中发僵,口齿不清。 领到住处,只是一件普通的居室,但不得不说很用心,太原木的地板平铺,覆以轻漆,一尘不染,东西不多,袅袅婷婷的紫暮檀香烟气氤氲一室,却是修道的好房间。 姬枫也偷得一瞬瞧了一眼刘文修,一幅模糊的画面瞬间浮现脑海里,但见“刘文修与毕止在一雅室相对而坐,两人面前则是放着不少灵石,两人对望一眼然后相视而笑”。 画面虽然不甚清晰,但也能略窥一二,其中龌龊可想而知,姬枫再见这两人笑脸再无好感,不过脸色未变,这些事积恶已久,难改,他也懒得来改。 门派只关心上缴的灵石不能少,却不太在乎管事的是否压榨矿工。姬枫也只得警告,“两位该收敛些,将来若是出了事,我有监管不严之过,两位更不好过。”刘文修与毕止则是讪讪一笑,不敢多言语。 第二日姬枫又随两人去了矿洞,出了城玉七矿区就在跟前,玉七矿区内的灵脉很小,纯度也低,所需的人力却多,活计也很繁重。 矿洞蜿蜒曲折,越往内越黑暗压抑,错错落落的灯火更添恍惚,为了防止矿工私自带灵石出去,洞口有守卫严格盘查,矿洞似一个深邃不可见底的囚笼。 再往内,经常听闻“吱吱”的鼠叫声,甚至还能看见硕大的老鼠大张旗鼓地在矿洞中乱窜,大概是灵脉对老鼠也有吸引的作用,走到此处,刘文修与毕止的脸色便有些糟糕了,只是碍于姬枫,不敢就此离去。 姬枫问及此处是否有鼠患,是否有坍塌之危时,毕止却说,灵脉所在,岩石质密,老鼠虽有却难成祸害,否则矿工也不会如此辛苦,姬枫想之有理,并未再说。 到了挖灵石的地方,锤、钎等敲击之声在此幽静之地显的分外突兀,回声更是不绝于耳,姬枫四处一望,瞧见矿洞许多地方都铺着艾绒草。 “原来如此。”姬枫此时才想到了艾绒草的妙用,可以粗略地探寻灵石。普通人根本无法找到灵石,用了艾绒草则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出了矿洞,已是日暮,姬枫的心情稍好了些,离了刘文修和毕止,自己逛逛凌水城。 凌水城听其名便知道它最好的地方就是水了。穿过凌水城是一条名为渭水的小河,其实只是古河一条支流的中支流。说起古河大概人尽皆知,东陆之上有三条大河,荒江、古河、弱水,三河径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皆不辨牛马,非渭水这样的小河能比。 安静站在河边,见鱼儿欢游,自己也仿佛变成鱼儿自由自在,心似超脱一般,姬枫一扫之前矿洞内的压抑。 “噗通”一声响打乱了姬枫的心境,水中多出一个青玉酒壶,夕阳下渭水仿佛漂了一层金水,酒壶在其中浮浮沉沉,半金半青。青玉酒壶上刻着九条青龙,龙首在壶底相衔,仿佛寓意是从天上偷下的酒,此时这九条青龙落入水中竟似活了过来一般。 循声望去,河的另一边有一人半趟半坐,身子懒散地倚靠在桥栏上,一只手无力地伸出桥边,简直醉得不像样,酒壶应该是他不小心落下去的。 此人头发插一支粗糙不平的白簪,灰黑色的头发却依旧凌乱,脸上是细碎的胡渣,眼睛眯缝着似是睡着了,两道眉毛有些淡却很工整。一身乱糟糟的灰白道袍,皱成百褶,身边斜立一幡,上书“知天知地知鬼神,算命算运算轮回。” 看面相明明是年轻人,可是只一眼便让人觉得衰老得不像样。 “喂,外乡人,帮我…帮我捡一下酒壶,捡…捡上来,就分你一杯…” 嚯,他倒是没有完全醉糊涂。 姬枫准备走过桥去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 第八十四章 步入八阶 第二日,姬枫停止打坐,走出房屋修炼紫华之气,昨日风言墨的一番话,他有所感悟。 看着远处的朝阳,日将跃未跃,霞光浅隐,寒气肆虐,姬枫感受着紫华之气,想着昨日风言墨提起的传说,眼前所见之日突然幻化成一三足金乌,立于高空悲鸣,如泣血,其悲也真,其伤也切,仿佛天地都为之哀恸。 “那是在哀悼它逝去的九个兄弟吧。”姬枫轻声感叹。 这样的极烈中却藏着极寒,如今的姬枫无法理解,却能依样画葫芦,上次受内伤体内积累的阴郁之气与极烈的紫华之气也似乎神奇的融合一起,并借此势瞬间疏通了经脉,体内灵力大涨,姬枫大喜,自己修为已是晋入凝气八阶。 姬枫在凝气七阶已经停留了四年有余了,修炼之事并未完全放下,厚积薄发,踏入八阶也是顺理成章。 初入八阶,姬枫脑海中有了瞬间的清明,此时极烈与极寒相合的感触未消,姬枫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境界,周围几丈内变得无比清晰,细致入微。 姬枫忽然发觉有人在背后看着他,回头望去,隔着窗户只见风言墨正静静地看着他,风言墨眼中的讶色一闪而过,传声道:“你在找人么,一个或许并不认识的人?” 姬枫仍旧是摇摇头。 姬枫现在终于确定风言墨不是普通的人,而且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不过对自己和百里归尘似乎没有恶意,此事两人都没有点破,三人厮混依旧。 不过姬枫却做了一个决定,决定教百里归尘修真的法门,虽然门内万般叮嘱功法不可外传,一旦外传便是大罪,不过姬枫知道什么东西对自己更紧要。 当初在名剑门比试,百里归尘提着苍龙牙尽败三门弟子只为让自己进入东华门的时候,姬枫就知道百里归尘会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了。 一旦教会百里归尘修真之术,既能防身,又可破去其仙弃子的传言,这对百里归尘是何等的重要。姬枫一直在犹豫,直到今日看见风言墨此等高手潜藏在百里归尘身旁时才终于下了这个决断。 百里归尘知道了之后心情何等激动,一如十年前初入东华门的姬枫。姬枫还将苍龙牙归还给了百里归尘,并且在苍龙牙刻下了“火之道纹”,姬枫刻下的是自己从残纹玉璜内看见的那副并非极静的火之道纹,如今苍龙牙也算物归原主了。 看到苍龙牙的时候,风言墨竟然一把夺过,细细看了好几眼,向姬枫询问道: “这‘火之道纹’是如何来的。” “我自己临摹的。” “哦!”风言墨不由得多看了姬枫两眼,然后正经道:“你很有想法,跟我学算命吧。” “滚!” 风言墨眯缝着一只眼睛,捂了捂耳朵,说:“我说的是真的,至道九天纹它虽是天下至静之纹,其实也是动的,而这动便是我御氏一脉推演的法门,你这‘火之道纹’已得八分神髓,学习推演之术事半功倍。” 看风言墨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姬枫竟也无言以对。 反倒是百里归尘知姬枫是仙师,却不知风言墨并非普通人,听闻一个江湖术士想教修真者,便冷嘲道: “让你帮我算命算不出便罢了,叫你算姬枫的命也推脱到如今,大概也是算不出来吧,而且你酒品也糟糕,每次喝醉酒就抱着我,如今店小二都传我有龙阳之好了” 风言墨老脸一红“你们两个奇葩命哪有那么容易算,强行推演我可是要折寿的。还有,明明就是你喝醉了抱住我,竟敢诬陷我,我可没有断袖之癖,不信你问姬枫。” 姬枫无语,看着两位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也是颇为为难,哪一边都不好得罪,只能道“我看你们都挺主动的…” 结果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姬疯瞬间觉得背后一寒,微觉不妙。果然,风言墨上下打量了姬枫一眼,冷笑连连,“归尘兄,你看姬枫气质出尘,不知是否有女子会相中?” 百里归尘不假思索“这倒好办,纵是女子看不上,好男风的修士大概会很中意吧!” 这一青年一中年片刻之前还争锋相对,转眼又称兄道弟,姬枫唯有默然以对。 …… 百里归尘跟随着姬枫学习紫华成脉,只一个早晨便感悟到了紫华之气,要知道此处并非东华门顶峰,紫气极其淡薄,而且百里归尘早已过了修炼最适宜的年纪,依旧这般神速,实在出人意料。 尤其是姬枫教会其《炼阳化虚诀》之后,百里归尘的修为更是日进千里,姬枫甚至怀疑是不是这功法专门为他创的,姬枫脑海中更是不可遏制地想起那左眼为日右眼为月的神秘男子,世间莫非真有轮回么?! 风言墨教姬枫的则是推衍之术一,说起这个,风言墨瞬间严肃起来,老脸一板,像个老学究,“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阴阳大化,推衍之术,就是堪天之机。 这世上之事皆是并生,并无独立,欲究人事,需穷天命,你想算一个人的将来,便需要算计他身边的所有东西,丝毫偏差,结果便相去甚远,而其中的计算之法便是精髓! 你知道现如今天下留存的至道九天纹还有几块么?” “六块,金、木、水、火、土、风。” “然,可实际修真者中广为流传的却是七块,其中一块‘雷之道纹’便是推演出来的。只不过虽然有人推演出来,可这道文却有千种模样,却无人能够画出真正的‘雷之道纹’罢了。” “没人推演出剩下两块道纹么?” “也不尽然,当初祖师爷端木御使的九九八十一御氏算筹法便应该对剩下的两块道纹有了自己的见解。否则以御氏算筹法中的一一对应的封爻法门达到七七四十九便难以为继了。 今日先教你道纹对应的封爻,其中金对艮,木对兑,土对圭,水对坎,风对巽,雷对震……” 姬枫远没有百里归尘学的那么快,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因为风言墨时常敲着他的头呵斥道:“怎么学的这么慢?你的想法呢,还不如去学做菜”之类云云。 姬枫经历了一些事,性子虽然消磨了许多,在风言墨这么说下来面子也觉得挂不住。好歹每次风言墨训斥的时候,总有百里归尘顶嘴,毕竟训斥自己的老师,他面子也挂不住,两人联起手来,风言墨就颇为无奈。 姬枫还好,百里归尘说的话却毫无条理,更妄论如何应对了,每每百里归尘词穷之时,只道:“你酒后无酒品,你每次都要抱住我睡。”姬枫这时也不语,唯有默默点头再在点头。 三人插科打诨,修炼之事也不曾落下,时间已是一年之后,百里景业见姬枫与百里归尘终日混在一起,再次决定让百里归尘参加东华门,此时正是动身之时。 这一年来,百里归尘修炼《炼阳化虚诀》,修为已至凝气七阶巅峰,随时可能突破,要知姬枫如今才八阶巅峰。 看到百里归尘的修炼速度,姬枫颇有些不忿,这修炼速度还是人么,自己辛苦十年之功不过百里归尘一年之力,而且这一年之中百里归尘有一半时间都是和风言墨吵架饮酒中度过的。 最难是别离时,当百里归尘说要前往东华门的时候风言墨也说自己也要走了,“我在凌水城已经等了好些年了,既然等不到我要等的人,我也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百里归尘挖苦道:“姬枫你看吧,他推演了这么久,结果还是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学艺不精,你学了这么久大概也没有学到什么吧!” 风言墨难得没有顶嘴,“端木御都不敢说自己算无遗策,何况我呢,凌水城是个不错的城,水很清,夜很深,真有些舍不得。 对了,姬枫你现在大概已经掌握了二二四御氏算筹法了吧,我的这些算筹就送给你了,这六十四根算筹...咦,怎么少了一根?” 百里归尘有些不好意思“你忘了,上次我请你们吃临远城运来的狍子肉,不是粘牙么,然后我就……你懂得。但是这些并非关键,关键的是那些饭菜全是我请客!” 虽然百里归尘很想说得理直气壮,不过显然越是说到后面越是有气无力。风言墨很想上去给他一下,不过左手还是死命地扯住了右手,然后从头上拿下那根粗糙不平的白簪,“这支凑给你吧。” 姬枫接过发现这白簪竟是一支算筹,上边镂空雕刻着云纹,还有不知名的妖兽,栩栩如生,算筹本就纤细,加之镂空,似乎轻易便能折断,这支算筹竟然跟姬枫在天坛中拾起月清空掉落的那根算凑有些相似,只是算筹上刻着的妖兽有些诧异罢了。 风言墨看出姬枫的惊诧,以为姬枫是担忧这白簪会折断,便笑道“现在的你就是全力也折不断,还有你现在只能演算二二四御氏算筹法,不知道这算筹什么时候用的上。” 姬枫点点头,三人就静静的坐着,一夜无话。 百里归尘成为修真者之后,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知道以后在门派修炼也许会无比漫长,离期将近便越发舍不得家人,对其母叶氏也宽容许多,而叶氏知道百里归尘竟然能踏入仙门,并非仙弃子之后,母子也尽释前嫌。 冬日雪霁,姬枫将二人送至城门口,两人便告别赶路了,两人相伴倒是不无聊,赶了半个多月的路,离东华门已是不远,此时风言墨又算了一次,对百里归尘严肃道:“以后离姬枫远点,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百里归尘看风言墨的样子不似玩笑,大惊,“你不是说算不出么,姬枫难道有什么危难,又为什么要远离他?” “太阴命数乃不详之人,最好离得远些。不过太阴既出,太阳亦不远矣。”风言墨这半句话似是解释,后半句则似乎是说与自己听的, “你既然都算出来了,为何不去救他,我们不是朋友么?” “若不将他当作朋友,我怎会教他推演之术,让他学会如何趋吉避祸。如今天下有人使了遮天之术,天机大变,变数太多,我连自己要找的人都找不到,还能多做些什么...你若要救姬枫,不妨早日到东华门告知此事。” “什么事?” “百里归尘,记住我的话好自为之罢,也许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话毕,风言墨瞬间消失在百里归尘的眼前,放眼远望,山野接天,再无他的痕迹。 百里归尘心中惊骇,顾不得风言墨这似是瞬移的神通,便马不停蹄地往东华门赶。 第八十五章 奚鼠 百里归尘和风言墨离去后,姬枫的生活瞬间安静了下来,修炼仍是一丝不苟。姬枫对筑基一无所知,既无筑基丹亦无人指导,可谓是千难万难,不过如今离筑基还有些远,先修炼到凝气巅峰,再想这事不迟。 安静的日子没持续多久,青山大哥突然来访。 再见青山大哥,姬枫发现其已经消瘦了不少,见到自己时止不住地抬手抹汗,说话也带着几分约束,姬枫轻叹一声,当初那般高坐麻袋上,一路颠簸,半路闲话的日子可能不复返了。 “矿洞深处有些微的坍塌,险些出了事,所幸没人受伤,有些兄弟不敢再往里挖了,而且……”青山有些焦急地说道。 姬枫看青山大哥有些犹豫便接着问道:“还出了什么事?青山大哥你但说无妨,我必相帮。” “还有,还有就是矿洞内了多了许多老鼠,不是普通的鼠祸,这次实在多得过分了,我担心矿洞会被老鼠挖塌。。” “这事说与刘主管和毕主簿听了么?” 姬枫再问的时候,青山却支支吾吾不说话,最后才问出青山早就知会过两人了,可刘文修和毕止却并未放在心上,以为是矿工想涨工钱的借口,只要没出人命,在他们看来那就算不得什么事,青山大哥也是无法才找到了自己。 矿工如今依旧在挖矿,主事和主簿不喊停,谁也不敢停,姬枫便随着青山一道下入矿区。 这是姬枫第二次进入矿洞,上次进入还在一年前,如此说来自己这个监管其实也算不得尽职尽责。越深入矿洞,姬枫的脸色便越难看,未入筑基神识不能外放,可姬枫比矿工耳聪目明的多,也就更明白这矿洞隐藏的危险。 坚实的岩壁上是随处可见鼠洞,曲折的矿洞仿佛腐朽的枝干,鼠洞如同虫蛀。若是上次见得几只老鼠尚属正常,那此次如此反常,事必有妖。 姬枫让青山带着其余矿工先折回去,可矿工皆面露难色,其中一位年岁最大的忧心道:“姬大人,不得刘大人的命令,小的们也不敢私自停工。” 这些矿工身负家人希望,若是私自停工被刘文修、毕止克扣薪酬也着实承受不起,姬枫便道:“你们先出去,刘主事问起说我说的就是了,对了,你们里面留下一人为我带路。” “姬大人,我来给你带路吧。”一个身体精壮,面色朴实的中年汉子站了出来 中年汉子叫许实,心中也存着在姬枫面前显露一手的心思,若是能够在仙师面前混个脸熟对以后也是大有裨益的。是故知有危险许实依旧决定为姬枫带路,之前矿洞也是如此不过也并没出大事,如果得到姬枫的器重,家里的儿子可就有机会登入仙门了。 许实在前面兴冲冲的带路,姬枫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越往里老鼠似乎越活跃了,吱吱的声音几乎要盖过他俩的脚步声了,而且这些老鼠还不怕生,不时有老鼠从姬枫脚边窜过,尖叫着兴奋无比。 姬枫看着前面满身是汗的许实,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便从储物袋中将法器铁剑也取了出来,没了苍龙牙之后,姬枫用的便是这门派配发的铁剑。 刚刚转过前面的一个拐角,忽然黑光一闪,许实尚未来的及惊呼已被扑倒在地,姬枫定眼一看是一只硕大的黑鼠,有酒桶大小,皮毛发黑发亮,尖嘴咬着许实的脖子,鲜血不断涌出,将其嘴边的长须也染红了。 老鼠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姬枫,姬枫看了一眼许实发现他已然断气。姬枫对这只硕鼠看不透也不敢妄动,两者就在这狭长的矿道对峙着。 过了一会儿,硕鼠似乎不再畏惧姬枫,竟低头啃咬起许实的尸体,更不时摆动长尾,那姿态端的悠闲无比,让姬枫心中更紧。不过硕鼠摆尾的时候,姬枫的眼睛一亮,只见那硕鼠尾巴上露出两个金环来。 “奚鼠!”姬枫突然想起曾在藏经阁见过有典籍记载:“奚鼠,居于巨冰之下,极寒之地,尾有金环,一环长十年,九环者重逾千斤。皮毛可为裘,御寒上品,肉鲜美,有人养之,会寻宝,大鼠会褪毛,其皮毛可召集鼠类。” 想到此,姬枫吃了一惊,凌水城四季分明,唯有冬季会覆雪成冰,并不适合奚鼠生长,此鼠断然不是野生的,必定是有人豢养。 “莫非它身后还有人?”姬枫心下骇然,瞧它这一副悠闲模样,想来是缓兵之计,莫非是等待主人的到来,再一同对付自己? 好一只精明的畜生!想到此处,姬枫更觉心惊,也不再迟疑,御使铁剑直刺而出,奚鼠似乎早有察觉,忽地从许实身上窜开,它体积虽大但也灵活的紧,姬枫接连三次皆未建功,奚鼠隐隐有反扑之势。 姬枫也未料到此鼠实力如此之强,手指忙凝诀,使出《炼阳化虚诀》中的“凝阳成元”,画出三道紫色的字符印于铁剑之上,然后飞向奚鼠。 铁剑中原本带着的“风之道纹”被姬枫催发到极致,铁剑的速度也快了一筹不止,隐隐成一道青紫交加的电光,奚鼠躲闪不及,前肢被刺中,措乱之下利齿咬向铁剑。 “铿!”铁剑竟被咬得崩下一角,不过姬枫在上面所画紫色字符也崩坏开来炸伤了奚鼠,奚鼠满嘴是血,受惊之下更添慌乱,姬枫此时挺身而上,拔剑刺死了奚鼠。 姬枫虽然杀死了奚鼠,却不敢放松,匆匆埋好了奚鼠,心道他的主人大概离得不远了,自己却刚刚费了气力,再对上怕是讨不了好,唯有先隐蔽伺机而动以求占得先机,当即敛息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矿洞中不久就传来两个声音。 “俞师兄,奚鼠不听我们的话四处乱窜,我们该怎么找。这只是一条小灵脉,即使蕴含丰富处,也无多少灵石,凭借大师兄筑基的实力对付东华门几个凝气的弟子费不了多少时间,我们不能在这长留,何况挖矿可不是什么舒服的活计。” “赵师弟你就没有发现此次奚鼠比往常活跃很多么,想必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大师兄可不会轻易借出他的奚鼠。” “这倒也是。” 姬枫一听心瞬间沉下去了,有人偷袭东华门!而且派出了筑基期的修士,刘文修和毕止怕已遭不幸,他们两个记名弟子遇上筑基修士大概连用传讯玉符通知门派的机会都没有,自己侥幸下矿洞避过一难。 这两人有凝气八阶和七阶的实力,找不到奚鼠,必然会通知他们的筑基师兄,那时就是想逃也来不及了,唯今之计,只有杀死这两人。 姬枫不是心慈手软之辈,默凝诀,铁剑紫气氤氲,比与上官婉儿相斗之时浓郁的多,修为的增长和感悟的加深,姬枫所能运用的紫华之气也多了不少,姬枫正屏息以待。那两人中修为稍长的突然拿起玉符。 “你们在哪里?”传讯符内传来怒斥。 “大师兄怎么了?我在矿洞。”俞微轻不安地回道。 “我对奚鼠的感应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两人皆是一惊,听得出大师兄话中所含的怒意,奚鼠死了,怎么向大师兄交代,一时愣在那里。 姬枫听得他们对话,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姬枫脚步微微点地,步伐百转,姬枫学的疾微步法在狭窄曲折的矿道正是最好发挥之处。俞微轻听的大师兄的话心中已经是慌乱,却感到一股杀意,忙祭出自己的法器金刚杵,一挡之下,金刚杵竟然应声而断,自己的手臂也是麻木不已,心中当下骇然。 金刚杵在一般的法器中胜在势大,也更为坚固,此时却不堪一击,当下生不敌之心。 不过俞微轻见对方铁剑也是断折,忙唤师弟来帮忙。姬枫此招蓄势良久本期一举得胜,哪料的铁剑刚刚被奚鼠咬下一角,内含霸道紫华,**厚实的金刚杵之下竟断折了,不过姬枫气势未断,仍旧举断剑猛地劈砍。 俞微轻以为对手断了剑会稍缓攻势,正欲后撤,可对方步步紧逼,如同四方环伺,步法又胜自己不止一筹,师弟实力才七阶,能帮上的不多,何况在此狭窄的矿道中两人实力不能一同发挥,反而有相互干扰之忧。 姬枫只求速战速决,左手画诀凝阳化元,右手剑刚落,一掌便打在俞微轻的胸口,瞬间炸开,俞微轻胸口剧痛,仿佛被掏空般,未及反应,断剑已经刺入胸口。姬枫拼着左手重伤,先杀死了修为较高的一位,剩下的赵易见得师兄几招之下便已丧命,两足都已经微微颤抖。 姬枫也不手软,依旧御剑相向,赵易有着七阶的实力,加上姬枫左手重伤,本有一拼实力,不过之前见姬枫轻易杀了俞师兄,未战胆先寒,实力发挥不足十一,姬枫缓步前压,剑御如清风,赵易想抵挡却手足无措,最后屈死。 第八十七章 疗伤 疗伤 姬枫不会四四十六联式天机诀,根本无法确定传送的地点,即使传送的地点是绝地也没有丝毫的办法,现在赌的只是运气了。 眼前光华流转,场景变换,见得是一片密林,姬枫终于支撑不住昏将过去。 过了几天,姬枫醒转过来,身体却虚弱不堪,活下来已是万幸,尤其是左手,先用凝阳化元使得紫气狂暴先自损了三分,后又被寒雪映月剑刺伤,只能买些丹药,不然怕是很难恢复。 姬枫先将左手随意包扎了一下,欲寻个集市,便往密林外赶,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处。 姬枫打开俞微轻的储物袋翻到了几颗辟谷丹和转元丹,转元丹虽对左臂有一定疗效,不过却不大,又吃了一颗辟谷丹补充体力,至此才恢复一些。储物袋中还有大量灵石,数来也有六百下品灵石,自己存了这么久也不过二百灵石。 精神稍好,姬枫却想起凌水城,不知道那里现在怎么样了,东华门又是如何?想了一会,终是自嘲一笑“自身难保,还忧心这么多。” 赶了几个时辰,终于寻得一座不小的城,姬枫略微修饰了一下自身,除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旁人倒寻不得端倪。 进了城,却发现此城求仙之风颇浓,没几步已见得几位身穿道服的世俗人,甚者大道边上还有一家上书“论道”的楼阁,大堂满座,姬枫兴起听的几句,颇有些道理,不过在座的却都是凡人,虽讲的是修道但在姬枫看来不过空中楼阁,没有修炼的法门,如何得道? 路上也问得路人,此城名为“吴江城”,位于南蛮十八州中的华州境内,此地离东陆何止万里,姬枫暂时也断了回东陆的念头。 走到城东姬枫发现了一个小集市,布有一个小虚幻阵,若是不修道,断然是发现不了的。 走进之后首先映入姬枫眼帘的是十几株枯黄的药草,这些药草在边上一些平常的药草之中本不起眼,不过在姬枫看来这种长有八角叶的小花却是少见之物,不曾想如此小的摊位竟也有。 若是姬枫记的不错,该花名为八角蓝贝花,蓝色小花可泡茶饮用,也可放在熏炉点燃,皆有清心的功效。 不过就此它算不得名贵的草药,此花特别之处在于能够吸引千斑奈叶蝶,这种蝶会绕着八角蓝贝花飞舞,造型不一,据说蕴含天道,能从中看出道法,不过这些大抵是后人杜撰的。 当初还是千幻宫来的一老一少,姬枫才翻阅了一些关于千幻宫的典籍,才了解这八角蓝贝花,不料今日还派上些用场。 据姬枫所知,千幻宫从各处寻些八角蓝贝花,该花迁移却难成活,具体效用也不得而知,不过活株都在五十下品灵石之上,枯萎的也有十下品灵石。 这价格在姬枫看来已经是了不得,毕竟以前姬枫身上最贵的法器铁剑也只约莫只八十灵石,当然像上官婉儿的法器银剑怕不下一千下品灵石,而那件极品法器牡丹流苏裙更难以估量。 集市中有几人瞧姬枫面生,便望过来,姬枫都报以一笑。摊位的主人很是热情:“这位道友,八角蓝贝花对静心养气颇有功效,平时修炼打坐,在熏炉中烧一株,可减少走火入魔的几率,走火入魔的危害就不用再下赘述了吧…” 姬枫询问道:“不知如何贩卖?” 商人见姬枫有买的意向,顿时喜上眉梢道:“两株只需一枚下品灵石!”瞧见姬枫惊愕的脸色忙又道:“一下品灵石三株也可,道友若是想买,价格好说,好说。” 姬枫的确是惊讶,不过惊的是价格如此便宜,最后以二十灵石的价钱买了七十株。如果把这花运到东陆倒可赚个巨大差价,不过姬枫回东陆之事遥遥无期,能不能回去都尚未可知,并未买太多,毕竟自己此来是为买丹药或草药来治疗受伤左手的。 看过其余几个摊位,再无让人惊喜的发现,本想置备把好的法器,不过价格皆不便宜,稍好些的都在五百下品灵石左右。 姬枫也不欲买差的,毕竟不想发生上次在生死关头出现法器折损的尴尬局面。而且姬枫上次发现李老头送的铁剑似乎有特别之处,不过有何区别还得伤势恢复之后才能尝试分辨。 走到集市角落,看见有一个摊位异于旁边之人,摊位上东西颇为齐全,姬枫才看了一小会,便已经见得龙眼草、石斛花几种较为珍稀的药草,还有一颗聚灵丹,也应该是价格不菲,不过都是提升修为的,姬枫微觉失望。 站在摊子边看摊子的人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东西是否卖的出去,姬枫在挑着东西,他也没有介绍,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 姬枫也不在意,自己细细观看,辨认自己认识的东西,现在才明白加入门派的好处,自己在藏经阁里博览群书,如果是一般散修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识。 不一会姬枫还真的发现一株西羌列尾草,看列尾数已经有三尾,年份大概有百年,实在是上好的疗伤灵药,如果服用的话,半月之内左手必将恢复。 姬枫也未掩饰欣喜道:“此药要多少灵石?”那人看了一眼,淡淡道:“不卖。” 姬枫存的是即使价格很贵也要买的心思,却没想到直接被拒绝了。放在摊位上却不卖,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吴江城倒也不好发作。 这时走过来一位干练的中年人,一身华袍干净利落,神色严肃,一看便知身居高位,不过修为却不高仅仅凝气六阶。 果不其然,摊位主人忙躬身行礼“家主!” 这人微微摆手让他退下,然后朝向姬枫微微一笑“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姬枫认得他便是自己刚进集市看过来人中的一位便回敬道:“在下姬枫,不知道有何指教?”“ “在下王洪,刚刚小奴得罪了,这支西羌列尾花只在内门销售,道友大概是外地来的吧,之前我见道友看到八角蓝贝花时就颇为惊讶,不过在吴江城此花却常见,都是一下品灵石四株的价。” 姬枫微微有些诧异,难道此处的商人都已经看出自己是外来人了么,刚刚王洪也是顾及自己的面子才没有点破自己被骗的事实罢。既然对方顾及自己的面子,姬枫也不能让他难堪便道:“没事,既然有规矩,我也不强求这支西羌列尾草。” “不不,规矩是人定的,若道友想要也无不可。” 姬枫知道没有这般便宜事“不知有何能相帮的?” “好!道友果然直爽,本家要往镜水城运些东西,在下看道友有凝气八阶的实力,希望能够助在下一臂之力,若是运送成功,不仅把这支西羌列尾草给道友,还附赠一百下品灵石。” 这是个不错的差事,只是苦于不了解这里的状况,姬枫微微皱眉道:“不瞒道友,在下负伤在身…” 王洪摆摆手说:“不碍事的,运送之事在一月之后,这药草可以先给道友,若是交的你这个好友,可是太值了,何况在下家父是未寒宫的筑基期修士,本家向来守信,事成之后一定会付佣金的。” 这番话可是恩威并施,滴水不漏,姬枫想治疗左手之事不容缓,便回道:“道友盛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日间,姬枫都住在王洪家,招待也是颇为不错,自己居的房间是个雅室,置办齐全,装饰颇有仙气。 姬枫刚居下便开始疗伤左手,西羌列尾草内用外敷皆可,姬枫左肩被刺伤,而且寒雪印月剑附带冰魄之力,若只是以阳气相冲,怕是会加大伤势。 姬枫先把半支西羌列尾草磨成粉末,再辅以半支凉莲,敷在左肩调息一夜便好转了许多,剩下的便可自行恢复了。 不半月,姬枫便已经痊愈,甚至功力更深一分,生死之战感悟也颇多,阳气运转也更为自如。 此时姬枫慢慢研究起李老头送的那把剑,此剑外表和德清殿的标准飞剑差不多,不过姬枫使用的时候却觉得这把剑紫华运转之速比体内还快几分,紫色光华甚至浓的刺眼。 在晨时,紫华最浓的时候,姬枫再次运转《炼阳化虚诀》,似乎此剑和身体有了感应,即使不握住,都能运转剑上的紫华,于是姬枫祭出飞剑,只见飞剑上紫华有条理的运转起来,细细感悟竟是凝阳化元的法则。 姬枫能感受到上面澎湃的气势,姬枫轻喝“破”飞剑倏的飞出撞上墙壁,被撞的地方瞬间爆裂化为齑粉,墙壁也是倾倒下来,姬枫收回完好无损的长剑不禁有些得意,“你就叫紫辰剑吧!” 不一会王洪便赶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姬枫歉然道:“尝试法诀未能收住,实在抱歉。” 王洪倒是哈哈一笑“道友有如此实力,我更放心,运送必然马到功成,区区一堵墙而已,何必在意。”这时又有两人走进小院,右侧的剑眉星目,一把长剑负于身后,气势颇为吓人,左侧的一位两眼含笑,体型微胖,却是不起眼。 王洪介绍道:“左边这位是幽燕客,右边的这位是破晓,都是这次一同运送的人,现在认识一下也好。” 姬枫望去,破晓两眼放光,正跃跃欲试想和姬枫一战,又看向幽燕客,只见他脸色不变,依旧含笑,不过姬枫眼角却蒙上一丝阴翳。 王洪笑道:“破晓,你这好斗性子,就要运送东西了,现在可不要比试了,受伤就麻烦了。”破晓倒也答应下来。 这几日,姬枫过的倒是安稳,却是不知东陆怎么样了,于这日深夜面对星空,先寻东方之星,再寻主战事的参宿星,以乾坤衍命术推演其关系,一夜却无所得。 第八十九章 途中遇劫 这几日姬枫还在等着王洪运送的日期,紫辰剑使得愈加纯熟。姬枫用紫辰剑运转“凝阳化元”时威力巨大,远超之前御使的铁剑,姬枫也是将此当做自己的底牌,不准备轻易示人。 这日王洪兴致很高,姬枫一问原来是他的女儿王颖今日从门派回来,王颖也是未寒宫的弟子,其爷爷是筑基修士,是故言语无忌,而且修真天赋极高,虽然贪玩,如今已有凝气七阶的实力,比王洪还高一阶。 正午,几人受王洪之邀聚在大厅,虽美其名曰犒劳,不过是为了欢迎女儿王颖罢了,王洪对女儿的宠爱可见一斑。 不一会走进一少女,约莫十六七岁,齐耳短发,一双大眼乌溜溜的,眼光流转之间,灵活之极,满脸皆是精乖之气。巧笑着向王洪走来,王洪也是含笑向诸位介绍:“这是小女,颖儿,过来见过几位道友。” 修真界除了同门一般以修为分辈分,破晓和幽燕客虽然年纪比王颖大很多,却是平辈论交。王颖作揖,和诸位打过招呼,见姬枫年轻,不由多看了一眼问道:“不知道友所属何门何派?” 姬枫年纪轻轻便有凝气八阶修为,若是无门无派独自修炼,那天赋可了不得,是故王颖有此一问。 如果照实说自己从东陆来,大概不几日便有人询问原委,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怕是脱不了身,姬枫略微思量便答道:“在下一介散修,无门无派。” 这下几人皆是面露讶色,恭维道:“道友天赋超群,有望踏足筑基。”姬枫也是笑着道谢。 自从王颖来了之后,日子便安静不下来,吵闹着要向几位讨教,破晓也是个好战人物,两人一拍即合,便较量起来,一边的王洪却是心惊胆战。 破晓的重铁飞剑长且重,一眼看去会误以为是俗世的长剑,不过破晓的御剑之术显然经过推敲,飞剑势大力沉,进攻之时却不显笨重,反而虎虎生风,舞的王颖手忙脚乱施展不开。 王颖来自大门派,修炼法诀众多却不精,加之年幼,修为稍低一筹,并且没有经历生死之战,几下便败下阵来,微嘟着嘴,显然不服欲再战。 王洪忙拉住王颖,劝道:“颖儿,破晓道友多年专研御剑之道,前面已经是让你,不可再来。” 破晓倒是不介意“我是没有其他法诀修炼只能专精于此,假以时日,令爱必然远超于我。” 王洪笑道:“破晓道友谦虚了,小女这性子,都是家父惯得,我也是无奈。”不久几人便各自回房了。 到了运送的日子,出发之前王洪道:“慑于家父威名,道上之人大概会给我几分薄面,不过利欲熏心,我们还需小心。” 实际上王洪并没有那么放心,父亲修炼走火入魔,修为差点跌下筑基,现在仍虚弱不堪,一年半载怕是恢复不了,只能安心潜修。 王洪在机缘巧合得到这件宝贝,可能对父亲修炼会有帮助,不过父亲不能亲自来取,只能自己押送,现在等得女儿来了才动身,就是因为女儿带着父亲给的底牌。 这里离镜水城有一月的路程,奔波之苦对修炼之人可以忽略,不过始终戒备着外敌就颇为耗费心神了,不过姬枫却不甚在意,只当做锤炼心神。 行了半月有余,一路倒也没出什么意外,众人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途中路过一河边,姬枫忽觉雾气渐浓,警惕起来,王洪突然叫道:“河里!”几人皆往河中看去,一兽面蛇身长有双翼的怪物立于河中,叱呼之声不断传来,着实可怖。 众人皆是色变,姬枫也是大吃一惊,这是“化蛇”,筑基期的妖兽!众人与其正面相斗,绝无胜算。 姬枫收敛心神,凝起双眸再次望向化蛇的时候,河面竟是一片平静,再无化蛇踪影。 也是,大道边上的河中怎么会藏有如此妖兽,若有修真者必发现,化蛇怕有性命之虞,筑基期的妖兽心智已经不低于人,决计不会如此愚笨。 一瞬间,姬枫思绪转动,如果之前看到只是幻象了,那么势必有人设伏了! 姬枫猛地回头,只见两把飞剑分别刺向自己和破晓,忙喝道:“小心!” 这一声疾呼,破晓和幽燕客似乎略微反应过来,破晓御剑护住身体,两剑相交,破晓被击退,不过此剑也未建功。破晓四顾茫然,显然没有识破幻境,不过是多年来的直觉救了他一命。 幽燕客摸出一块玉简,手中一指,只见符文散去,环绕周身,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顶古钟,倏忽变大,罩住王洪和王颖,此钟上有古朴字符浮现又慢慢下沉,来回往复颇为神妙,幽燕客又唤回破晓躲在后面。姬枫能见得飞剑,威胁不大,轻松便格开。 这时姬枫才见得有三人站在阵外,为首的是一气势慑人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人,一人似文弱书生,另一人却似壮汉,组合颇有些奇特。 姬枫可不敢小瞧这三人,这幻阵借河流之便,趁众人心思稍有松懈的当口,险些一举成功,可见此人谋虑之深,而且凝气期的修为便能使得如此幻阵,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因为姬枫从风言墨那学习推演之术,阵法之学必不可少,可如今也只会几个简单的小阵,更遑论杀阵、幻阵了。 见姬枫能瞧见他们,那文弱书生便撤了幻阵,几人也能看的见了,王洪见到三人面色顿时有些惨白,依旧强撑道:“三位道友便是赫赫有名的“汜水三杰”吧,有话好说,若是要灵石,道友尽可直说。” 为首中年人轻笑道:“王道友,我们三位不过是“汜水三匪”,你高抬了,而且我也不缺灵石,我要的是你储物袋里的东西!” 王洪脸色再变,对方如此了解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疏漏,难道是那些工人识得此物透露出去了。王洪越想越慌,这三人恶名在外,自己这边虽然也有三位凝气八阶的修士,不过他们以逸待劳,己方已经陷入被动。 两方陷入对峙,姬枫不敢妄动,不过破晓却是沉不住气,刚刚的一剑让他怒火中烧,继续在这幻阵只能被动,想着要往外冲去。 姬枫却见得那文弱书生手指一动,轻置一笑,便觉不对,忙叫住破晓,不过却来不及,只见破晓冲去的位置红光一闪,几个血色符文瞬间爆裂看来。破晓听姬枫喊道想停却没能瞬间止步,左手被炸得血肉模糊,不过命却保住了。 王颖看到如此景象,本欲一同战斗,此时却只觉手脚无力,幽燕客也是脸色微变,显然也是低估了禁制的威力。 文弱书生虽想一举消灭几人,可重伤一人已经让局势彻底的改变了,之前担心姬枫几人在此据守等侯援兵,是故暂停幻阵诱敌突进,现在见计谋成功又再度启动了幻阵。 到了此时姬枫反而镇静下来,自己的确没有想到对方不仅精通幻阵还会禁制之法,幻阵上叠加杀阵的法门可不简单,不过自己可不会束手待缚。 众人知道幻阵之后,幻阵对众人的影响已经不大,对姬枫甚至没有影响。禁制却依旧麻烦,姬枫看不出禁制所在,可也不是毫无办法。 文弱书生只凝气期的修为,注定了禁制的威力不可能太强,因为禁制不仅需要精通推演之术,触发之后的威力也需要修为而定。 姬枫微微动左手画符,动作几不可见,不过一个个小的金色符文悄悄从指间滑落,这是乾坤衍命术的一式道法“千机破禁手”,专破禁制。金色的符文如秋叶般飘落,然后隐没在土中。 众人也不敢妄动,幻境影响虽然不大,不过在生死战斗之中一次失误便是万劫不复,破晓止住血,脸色依旧惨白,长发飘散,长剑血染如魔神般,气势不断攀升,此时很容易入魔,何况在幻阵之中,不过破晓此时的眼睛却分外明亮,用染血的右手遥指那中年人,竟是挑衅。 幽燕客依旧没有说话,古钟却变的更为凝实,上面的符文也不再浮沉,而是旋转起来,远远瞧去看去散着金光,边上的王洪王颖脸色也好了许多。 那中年男子见了破晓的挑衅,不屑一笑,不慌不忙的走来,不过每走一步气势边上升一分,不久便赶上破晓的气势,他们知道姬枫等人忌惮禁制不敢轻举妄动,故想借此压垮姬枫等人。 姬枫脸色严峻起来,汗水也开始布满额头,汜水三匪还以为是自己的气势压制了姬枫,其中那个壮汉竟是大笑起来。姬枫此时“千机破禁手”行到紧要关头,心神消耗严重,反而让三人误以为是经不住气势,却成了最好的伪装。 待得三人近前,最后一个金色符文落到地上,姬枫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嘴唇微动向破晓和幽燕客传音道:“等下我一出手,你们一起出手!” 听的此言,破晓微微一笑,幽燕客则是惊愕的看了姬枫一眼。汜水三匪走到了幻阵边缘,气势已经远胜众人。 三人刚欲动手,便见姬枫御出紫辰剑毫不犹豫的冲杀过来,文弱书生先是一惊,然后便是大笑,以为姬枫要自投死路,手凝诀几个血色符文飞出欲引动禁制。 姬枫飞到禁制处对着文弱书生冷然一笑,紫辰剑如出海之龙疾射而来,文弱书生见引不动禁制已是大急,见到了姬枫不屑的轻笑更是慌张的六神无主。 文弱书生是三人中天赋最高的,不过感于有救命之恩的大哥所以不曾参加任何门派,他对自己的阵法有着强烈的信心,见禁制被姬枫破去,却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在这危难之际,文弱书生拿出一玉简,面有肉痛之色,却依旧捏碎开来,但见其身前闪过一道符文,紫辰剑竟是不得寸进,姬枫再次御剑,虽然每次撞到符文,符文都是一黯,不过不是短时间能攻破。 破晓见姬枫往前便毫不犹豫的前冲,染血的长剑势如破竹向为首的中年男子飞去,中年男子也是无所畏惧,提出一把墨黑长枪,迎上破晓。 破晓御的长剑速度没有姬枫的紫剑快,胜在力大,不似出海的蛟龙,更像是目如日月声如雷的夔牛,一剑既出,空气震荡。 中年男子此时也不敢争其锋,他知破晓身受重伤,这等攻击不能持久,如果破晓稍有松懈便是自己的反击之时。 幽燕客和壮汉相斗,那汉子擅长火系道法,攻击也是犀利无比,不过幽燕客的古钟甚至都没有怎么震荡便承受下来,两方陷入了僵持。 第九十一章 浮鸣山 杀了幽燕客之后,姬枫终于可以坐下好好回复灵力,回复之后姬枫翻了一下幽燕客的储物袋,东西颇多,最让姬枫感兴趣的是一块拳头大小黑色的石头,幽燕针的材质似乎与这石头相同。 还有就是那个古钟,古钟上面有五条裂缝,未用灵力之时,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可用了灵力之后,防御之强,竟能在“金足踏天”撑下。 此外还有一套功法,不过是水系的,于姬枫无用。收好东西,准备找王洪等人,不过自己追杀幽燕客花费了这么多时间,他们怕是已经走了,没有与王洪的通讯符,只能根据此次的路程先到下座城镇以期能够碰到。 姬枫到了广平城,一打听他们早已经到了,已留了口信,按照口信姬枫很快找到王洪暂时的居处。 王洪一见姬枫还有些歉意,众人遇伏之时,他便猜到有人是内奸,所以脸色一直阴沉着,不过那时怀疑是姬枫,毕竟姬枫来历不清,最后却是幽燕客,还幸得姬枫相救,对姬枫愈加感激。 破晓得了王洪给的灵药伤好的也挺快,至少脸色还不错,故意正色道:“深藏不露呀!”不过眼角的笑意却是遮不住,几人逃过一劫心情皆是不错。 姬枫向王洪讨要了那些黑针,王洪也不知道黑针的特别之处,加之姬枫此次厥功至伟,也不迟疑从储物袋中将大把的黑针给了姬枫。 姬枫知道幽燕针的特性轻松从中挑出了四根,另外一根在死去壮汉的尸首上,却是找不到了。因为运送的东西挺紧要的,只等破晓稍稍恢复四人便再次启程了,剩下的路倒是平安,半月到了静水城。 镜水城是座大城,里面有大派未寒宫,王洪父亲便是此门派内的一筑基修士。未寒宫,听名便知此派擅水、冰系功法,实际也是如此,此派是华州境内较大的门派。 将东西顺利运到镜水城,姬枫和破晓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而且报酬也支付了,不过王洪觉诚恳的邀请两人到自己的府邸休息几日,姬枫在此地不相熟,加之盛情难却便答应下来,王颖挽留了破晓,不过破晓最后还是告别了。 王洪安排好姬枫的住处就和王颖带着冰螭息元去见他的父亲了,姬枫无事便去逛镜水城,这里的东西可不是吴江城小集市上的东西比拟的,而且姬枫现在也不缺灵石,幽燕客储物袋中的灵石可以让姬枫好好挥霍一番了,此次运送的报酬却可以忽略了。 姬枫打听了一下,得知这里出名的符法器物店,买了些符法防身,在这异乡,姬枫觉得不安全,不仅仅是对自己实力的不自信,还有远离亲人友人的忧伤。 其实踏上修真界何处不漂泊。 姬枫思量着回东陆的计划,可是自己实力低微,都很难实施,在这时候王洪回来了,而且脸色很好,姬枫还未开口,王洪便喜道:“姬道友,这几日一直侍奉家父,不能相陪左右真是失礼。” 姬枫忙道:“道友言重了,这几日的照顾已很是周全,是我打扰了。” 王洪摆摆手“道友就是长住也不麻烦,我向家父相告,这次运送多亏了你,家父说要见见你,之前听说你无门无派,家父大概能帮上忙。” 姬枫有些惊讶忙谢道“真是麻烦道友了。”姬枫本想先修炼到筑基再想办法回东陆,而提升修为最好是加入门派,自己来历不清正苦于无人引荐自己,却不曾想王洪倒是个有心人。 几日之后,姬枫由王颖引着进入未寒宫门,在一洞府前,还未请教便听到传音“进来,无妨。”筑基期修士能神识外放,方圆之内风吹草动皆了然于心。 王颖满眼含笑领着姬枫往里走,不过姬枫脸色恭谨不敢造次。进入洞府,姬枫也不随意张望,而是低着头表示尊敬,王颖却已经迎了上去开心道:“爷爷气色好多了!” “这次多亏了你,平时精灵古怪,这次帮了爷爷大忙。”接着朝向姬枫问道,“你就是姬枫?” 姬枫抬头见这中年男子,生的一双丹凤眼,两颊微瘦,嘴角含笑,脸色却似覆秋霜,长袍修身精致,身后两条玉带垂下,像王洪,却多了一份怡然和洒脱。姬枫回道“是在下。” 男子看了姬枫几眼,轻咦一声:“听犬子说,此次运送你功不可没,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你有什么不便,我可以帮你一次。” 姬枫也不矫情,回道:“在下想加入门派。” 筑基修士思量了一会:“你年纪轻轻便有凝气八阶巅峰的实力,比之一般的弟子已是不差,我去门派说下,你加入未寒宫是十拿九稳。不过方才我看你体内阳气之精纯远胜常人,未寒宫自然也有修炼阳气的功法,可至结丹境,但毕竟不是门派所长。” “这,前辈明示。”姬枫询问道。 “你若是想培元固基却不妨加入浮鸣山,这门派火系功法略胜于未寒宫,不过我也只能引荐,不能直接让你加入门派。今日我话已经够多,你自己决断。” 姬枫毫不犹豫,道:“希望前辈能帮我引荐浮鸣山。”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说道“好!”他帮姬枫原本只是了却因果,不过姬枫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修为虽低,然行事颇为果决,此时却不妨拉拢下。 姬枫告别了王洪,相互间留了传讯符,之后便去参加浮鸣山的选试了,两门派隔的不近,是王前辈给的便利直接传送阵过去的。 使用传送阵的时候不由想起了星移流萤阵,便问起传送阵阵底的字什么意思,王前辈回答说是建阵人的称谓,那么上次看到的“世”是谁,谁会在凌水这样的小城建这种大传送阵?姬枫还未触及到那个境界怎么想也是枉然。 大凡门派都会筛选一些优秀的弟子留在门派,给他们最好的资源,而当年姬枫也是外放的一位,只是不同的是,东华门的外方弟子想再回门派需修为达到筑基,不过浮鸣山却多给了外放弟子一个机会,而几日便有选试。 到了浮鸣山的时候,天气甚是燥热,热浪滚滚,唯有蝉鸣不断,更添烦躁,华州是靠海的,这样的地方实在奇特。 姬枫刚踏上浮鸣山的时候便听的一声似笙箫的鸣叫,抬头看去一只五尺有余的大鸟在山顶盘旋,这鸟鸡头、燕颔、蛇颈、鱼尾,红色的火焰覆于全身,眼神高傲目空一切,接连又鸣叫了五声。 姬枫心中大惊传说中的凤凰今日竟亲眼所见。 凤凰鸣了六声之后却不停,接着对着天空鸣了第七声,这下可了不得,天空出现金色雷霆劈下,这雷霆似乎凭空出现,声音却震耳欲聋,而所过之处,竟压的空间碎裂开来,火凤眼见如此反而起了兴致,迎将上去,所过之处火焰不灭如同踏天火梯,一步一步,道纹密布仿佛坚不可摧。 雷霆百丈,凤凰五尺,凤凰好似自不量力,不过姬枫却觉雷霆在畏惧,眨眼间金光与红光交汇,雷霆瞬间便溃败,凤凰甚至尖喙张开吞噬金色雷霆,脸色似乎还颇为享受。姬枫心受震慑,不敢移动半步。 浮鸣山门里的弟子习以为常,几位弟子围绕着一人,其中一位较为年长先说:“上次未寒宫最年轻的长老到来,火凤鸣叫七声,不知今日又有什么大人物到来?” 旁边的一位弟子应和“不过那次泠水宫的长老前来,火凤却一声不鸣,却是不知火凤为何。” “门派长老也奈何火凤不得,我辈如何猜得透!”…几位弟子聊的甚欢,中间的男子却是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天上。 不过门内长老可没那么惬意啦,长老相聚,其中满脸络腮胡子的急道:“火凤鸣了七声,是有大人物来我浮鸣山么?” 为首的长老缓缓道:“我神识都已经探查过了,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物,若是真有人,显然修为远胜于我。” 旁边的长老听了却不动神色“可能只是大人物路过,若是大长老都探查不出,那只能靠火凤了。” 火凤吞食雷霆之后,似乎有些兴奋依旧盘旋着,过了一会又俯视天下,姬枫望着凤凰却感觉凤凰瞪了他一眼,不禁浑身一僵,冷汗直冒。 凤凰身上火焰突然炸开,红色火焰边缘竟微微变为金色,凤凰忽然引颈长鸣两声,然后直上九重天,不过未飞出多远,凤凰却突然一顿停下了,只见凤凰脚上浮现一根细细的金色长链,上有古老的符文隐现,长链比之刚才的雷霆不知细小多少,不过凤凰却无论如何也是挣脱不得。 姬枫看见这金色长链,也是骇然,这长链之上的符文竟然和胸前的玉璜上的纹路有些相似,两者似乎相互呼应,传出一丝淡淡的暖意。 而天空在金色雷霆消逝之后本慢慢平静下来,不过凤凰两声对天怒鸣之后,却慢慢阴沉下来,似乎有丝丝的黑色闪电在酝酿,姬枫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其中蕴含的力量,这情势之下,凤凰似乎也失去了之前的张狂,对峙起来并不敢妄动。 不过时间越长,黑色闪电威压更大,渐渐有几丝黑色闪电侵入,凤凰留下的红色的火焰瞬间熄灭,如踏天之梯般的大道阵纹分崩离析,连边缘不多的金色火焰也慢慢被吞噬。 到了此时凤凰也逞不得强,慢慢退回浮鸣山,不过黑色闪电仿佛有了灵性般,不依不饶逼了上来,直到退无可退,凤凰浑身炸毛般,根根红色的羽毛竖立,仿佛要拼死相斗,不过看去多少有点色厉内荏。 黑色闪电并未停止下压,一会儿突然从中飞出一道,凤凰猝不及防,眼见临身,缚在爪上的长链自发撞上黑色闪电,几个金色的字符脱离长链附在闪电上,虚空微微震荡,闪电瞬间湮灭,仿佛从未产生过。 凤凰见得如此场景兴奋地抬起爪子晃动长链,像在示威,不过慑于之前闪电威压却也未过分相逼,不久,闪电也慢慢隐了下去。 凤凰见闪电隐没,也收起火焰,扭扭屁股飞回山中,不过可把浮鸣山的人吓得够呛,凤凰七鸣的时候,长老们已经震惊的很,当凤凰九鸣的时候,各个脸色大变,这可是不曾听闻的事。 弟子们开始还有闲心聊天,可后来在威压之下没人说得出话,甚至有人跪拜下去,姬枫也是吓得一身大汗,黑色闪电的威压虽然针对凤凰,不过稍许散开的威压,也不是凝气期的弟子所能承受的,只有那个被围绕的弟子脸色不变捏了捏手心的汗叹道: “天威至此。” 第九十二章 挑战核心弟子 因为今日突发之事,选试之事只能后延,姬枫倒也不埋怨,今日所见之事,大概许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也是不小的收获。 这几日的住处是门派随意安排的,重新选回之前筛掉的弟子,这不是在说门派眼拙么,若是达到筑基期再次回到山门,门派为了优秀的弟子倒也拉的下脸,不过选凝气的弟子却不甚在意,安排的住处自然好不到那里去。 姬枫刚被领到住处,便听到有人在抱怨,无外乎住处太差以及当初自己被筛下只是运气不好而非实力不济,诸如此类,姬枫是颇不以为然的。 自己被筛下也是因为一开始遇到上官婉儿的缘故,不过却并未纠结于此,之后外放凌水城的日子,修为提升反而远胜之前,即使门派弟子有更好的丹药和功法,自己依旧有一战并胜之的信心,而刚刚那些依旧在抱怨的弟子,即使当初与留下的弟子修为相近,现在怕已相差甚远。 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姬枫便在熏炉中点上八角蓝贝花,得知此花在当地的价格,姬枫从未吝啬过,而这花静心的效果也还不错。坐下后姬枫拿出幽燕针研究起来,这针不受外界灵气和体内炼化过灵力影响,一般的防御手段无效,更胜在出其不意,绝对是很好的底牌。 不过姬枫对针类法器不是很擅长,要用最快的速度御使飞针,快到别人无法反应,这需要很凝练的灵力,而想使用多跟飞针一起攻击,对神识的要求则非常高,可惜当初姬枫在藏经阁内看的多是奇闻异志,对此类涉猎却不多。 此外,姬枫对古钟的运用倒是有些心得,而且紫辰剑运行法诀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不过自己对紫辰剑的挖掘似乎仍不够,姬枫隐隐觉得紫宸剑的威力不仅于此。 修行之事枯乏,修真者皆知,上士闻之,勤且行之,中士闻之,若存若亡,下士闻之,大笑之。 对姬枫来说,研究幽燕针、古钟、紫辰剑,修炼炼阳化虚诀都算的上有趣,最难的便是推理演算之法,御氏算筹之法,从道纹之中所得,再合星辰之运道,皆是艰涩难懂之物。 自己不过刚刚入门,便已经是枯燥难堪,姬枫经常是一夜推演,却毫无所获,偶尔也会出神,拿着风言墨送的那支粗糙不平的白玉算筹回忆三人饮酒取笑的日子。 第二日辰时,参加选试的人被领到了演武场,姬枫略微一看,选试的人三三两两的站着,修为也是参差不齐,多是凝气七八阶的修为,凝气九阶的屈指可数,自己的修为在这些人中算的上顶尖。虽然姬枫修为在这群人中较高,但之前与门内弟子素不相识,只得孤零零的站在一旁。 不过姬枫也不是唯一一个单独站着的,对面一位弟子光着头,浓眉如墨,身上的肌肉似虬龙般,皮肤有淡淡的灼热之痕,周围弥漫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环顾一周之后,眼中闪过不屑之色,等看到姬枫眼中一亮,眼中战意澎湃,姬枫也注意到了此人,觉此人实力不凡,不过此时却不是切磋的好时机。 直到巳时,姬枫等人已经等了一个时辰,门派内的六名主事才带着内门的弟子来到演武场,此时门内弟子和往日一样刚做完早课,显然对这次选试不是很重视,此时姬枫仍沉住气,脸色仍旧漫不经心,而其他的弟子却有些心浮气躁。 主事让每一位内门弟子各自站到一个演武场,然后对着参加选试的弟子道: “你们只要能打败一人,就能重新成为内门弟子,不过不能选择修为比自己低的对手,而且演武场上的人除了第一场挑战不能拒绝之外,面对其他挑战皆可根据自身状况而拒绝,下面你们自行选择挑战的对象。” 站在演武场上的弟子都有几分何惧一战的气势,唯有最中间的那位弟子身材似乎较为柔弱完全不像是修炼火系功法的样子,脸色平静,宠辱不惊。 姬枫对其他的弟子倒也不在意,不过对他却是看之不透。姬枫不了解各位弟子的实力,还在思量,不过其他的弟子却已经行动起来,以前他们一同修炼,对彼此的实力多少有些了解。 未动的还有之前独自一人的光头男,姬枫微微有些惊讶,本觉得他有些冲动,主事说完,他大概会率先挑战,不过现在看来倒也不是莽夫。 现在除了最中间的演武场都已经有人挑战,姬枫倒是不急,走到光头男面前轻笑询问道:“你怎么不挑战,看你的样子,可不像没有信心的样子?” 光头男子偏头看了一眼姬枫道:“我想知道哪位最强,然后再去挑战!” 姬枫好奇道:“你难道不知道哪位弟子修为最高么?” 光头男子微微不耐烦的语气,哼道:“当初我只是记名弟子,未曾在门派里待过。” 这下姬枫可是真的惊讶,没人指导独自修炼到凝气九阶,没有百里归尘那般神速,却也算的上天赋独具了。 “我以前是散修,想加入门派是为了修炼而已,现在我却是已经看出最强者了!”姬枫也出言解释。 听姬枫这么说,光头男子似乎有些兴趣,终于把头转过来,笑道:“我也知道了,不过别和我抢!”语气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说着便跨步走了出去。姬枫微愕,自己可没有挑战最强者的心思。 光头男子朝着最中间的演武场走过去,离演武场越近气势也越强,周围的弟子也是察觉朝这边看来,踏上演武场,似乎周围的空气也沸腾起来。 演武场上的青年却是不惧,轻喝一声,原本平静的四周突然升起炎烈的气势,这气势从无到有倏忽而已,不过瞬间攀升到极高并超过光头男,这气势如怒涛般不止地往光头男冲击,这下旁边的弟子可不仅仅是有所察觉,甚至连施法都受到影响。 姬枫眼中惊色闪过,让姬枫惊讶的不是这气势的强大,而是男子对气势如此收放自如,在未放出气势之前甚至让人察觉不出一丝。心境想必达到守心的境界。 何谓守心?即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等到自己不受外物影响,自己的气势便能影响外物。 而且心境与修为不同,修为提升可借助丹药、奇物,而心境只能自己感悟蜕变,凝气的实力,心境便达到如此,可谓奇才,姬枫自认与他相斗胜算不高。这时那男子似乎还有闲心朝姬枫处瞥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微微上翘。 周围的目光似乎都看到中间的演武场,连几个筑基期的修士也饶有兴致。光头男面对着强大的压力却大笑出声:“在下何虎,你气势比我强,终于可以痛快一战了。” 男子脸色毫不在意,不过顾及礼数回道:“在下白宸。” 便不再说什么,何虎自觉受了轻视,怒气上涌,仰天长啸一声,有龙虎之音。 姬枫走近场下看去,何虎全身青筋爆出,肌肉如磐石,有火系之力在流动,仿佛借火炼体,此时则在不断蓄势,白宸却是不急也不施法打断,只是静静看着。 过了一会,何虎周围被灼热的气息包围,让人看不真切,突然何虎动了,一脚踏在演武场上,演武场上都碎裂的痕迹,而何虎飞快的冲了出去,又是一踏步,方向突变而速度不减朝白宸冲过来,这速度让周围的弟子咋舌,根本反应不过来。 姬枫却看出何虎是运火之力与演武场相撞瞬间爆裂提供的作用力提升自己的速度,不过即使知道如何运用,姬枫也不可能学会,先不说如何让如此灼热的火之力覆于身上,自己的身体也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爆裂的力量的。 此时何虎的速度快到连姬枫也未觉棘手,白宸却似没有反应过来仍站在原地不动,不过姬枫却已经瞧见白宸两手手指在袖中灵活的舞动了。 何虎眨眼已至白宸身前,以右手手肘直击白宸前胸,就如火龙之枪毫不留情,白宸左手上移,手指刚刚停止,一小堵浮现红色符文的光幕恰好挡在何虎的右手肘处,不过显然低估了这一击的力道,光幕未能完全吸收力道仅仅存在片刻便碎裂成一片片,白宸也是借着这力道后退。 何虎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不过仍旧踏下一步,迅速追上白宸左手一记直拳挥出,白宸不慌不忙右手挡在身前,依旧是之前的光幕,何虎此举依旧未能建功,强大的身体负担也不允许他继续下去,更何况白宸左手画出的法诀又要凝形了,继续进攻也无济于事。 不过姬枫却看出白宸两手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承受了撞击之后双手也不是那么轻松,如果继续凝诀,光幕效用也会大不如前。 这一攻一守实在精彩至极,而何虎的步法奇特,弟子们是见所未见,不过最强的还是白师兄,在这种攻势之下依旧固若金汤。 何虎在一侧气喘吁吁,自己的绝技却被白宸这么轻描淡写的抵挡下来,心中的怒气不断上涨,自己是回来证明当初主事的判断是错误的,自己作为记名弟子,得到的唯有一套火系功法,没人教导之下,却独辟蹊径成为炼体之法,怎么可以这么轻易被打败,这么多年受的苦岂不是白受! 想到如此何虎不甘的大吼一声,身上的火焰猛的窜起,这一刹,看去何虎就像火神一般,这一举动可是未伤敌先伤己。 白宸脸色也严肃起来,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玉简捏碎,丝丝金纹浮出然后凝诀为引在身上画下符文,符文布满白宸全身,看去似乎包了一层膜,不过白宸还未停止,口中低语,火焰汇聚过来,双手画诀,火焰覆于全身,这一手控火之法着实让人惊叹。 演武场上似乎出现两个火神,不过白宸身上却没有丝毫损伤,对火的造诣,高下立判。 何虎看见白宸的这一手段,也是震惊不已,不过自认胜在力量,并未认负,而是冲上前去,两人瞬间撞在一起,竟是贴身肉搏战。何虎想的是一力破万法,不过实际情况却非如此,白宸的力量虽处劣势,却并无想象中那么大,而白宸各种精准的预判使得何虎更是施展不开,而时间越久对何虎越不利。 两人相持了一会儿,主事却出来阻止,将两人分开来,何虎神色有些萎靡却依旧强撑着,白宸并无甚大碍。主事进行阻止是因为已经决定收何虎为内门弟子了,怕他受伤过重难以恢复。 何虎虽然输了,不过败在没有好的法器,更没有门派的玉简符文,若是提供好的资源,成就必然不止于此。几位主事本对此次选试不抱什么期望,却意外发现何虎这人才,皆面露喜色。 第九十四 阴阳大道 第十九章阴阳大道 姬枫还是进入了浮鸣山,虽然最后那位白姓主事和另外一人说姬枫杀意太重,不欲让姬枫通过选试,不过另外几位主事却觉得姬枫很对脾气且姬枫在同阶之中实力超群,这次姬枫也算是侥幸得入山门。 进入了浮鸣山之后,情况却有些微妙,许多内门弟子平日里瞧不起外门弟子,有高人一等之感,是故对选试都不太上心,往常也没有什么外门弟子能够重新加入内门,这次却一下来了两个,其中姬枫甚至和内门弟子白宸打了个平手,便觉得脸上有些过不去。 对此白宸倒没有什么表示,不过以杨优优为首的一些弟子却开始孤立姬枫、何虎,幸好两人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也并非所有的弟子都是如此,原本一些便与白宸不和的人便想来结交姬枫,姬枫也从中知道了一些内幕。 白家是个修真大族,在浮鸣山门派中有很大的势力,那位白姓主事是白家的人,是故偏袒白宸。 姬枫对此也只能无奈苦笑,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对告知自己内情的人,姬枫报以一谢,却不打算深交,所以门派之中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只有何虎。 姬枫在东华门待过六年,门派的规矩也都清楚,虽然有人故意刁难也并未犯什么错,不过东华门和浮鸣山虽然都是偏阳一脉,不过各自的法诀还是有相当的差异的。 东华门弟子入门都是以紫华成脉,而之后也只是以紫华巩固经脉却很少以紫华做攻击之法,姬枫算是其中的奇葩。 而在浮鸣山则是以修炼火凤之力为主,连女弟子的脾气都很直率,就算是自己颇为厌恶的杨优优,姬枫也不能否认她英气逼人。 姬枫在浮鸣山要学的是功法与自己所修的炼阳化虚诀有所不同,却也可借鉴,只是姬枫加入浮鸣山是为了得到筑基丹,对功法之类的不甚在意。 浮鸣山待了月余,姬枫知道了此地气候燥热是火凤的缘故,不过这里不是火山,姬枫猜不透火凤待在此处的缘由。 浮鸣山的特色便是能到近处感悟火凤之力,对修炼火系功法的修士有莫大的帮助,姬枫炼阳化虚不仅仅限于紫华,炼化火凤之力也是大有裨益,姬枫借着火凤之力一举踏入凝气九阶在众弟子中也是出了不少的风头。 姬枫刚到浮鸣山就见过火凤与雷霆相争的一幕,总是觉得火凤没有那么友好,和众弟子一起修炼的时候会有心惊之感,很难静下心来。 除了三天一次修炼火凤之力的机会外,姬枫最重视的便是吕平修士的授课,吕平修士是众位筑基修士里年级最大的,突破到结丹期已是无望,对教导弟子比其他讲师要用心的多。 这日他讲的是五行变化,“天地之术乃五行之术,河图洛书曾载‘五行之气排列可够生数和死数,生死相合,可生成万物,也称大衍之术。’至道九天纹刻画的五行道纹亦是道纹师入门的基础。” 姬枫对此却有疑惑,“我浮鸣山修火,未寒宫、泠水宫修水,却不曾听闻修金修土之人?” 吕平讲师还未回话,杨优优便嘲笑道:“乡野村夫,见识短浅!” 姬枫知道自己曾经的东华门和寂然宫也是修火修水的,是故有此一问,对杨优优的嘲笑却不屑争辩。 吕平微笑道:“姬枫说的其实也不错,五行之术之中的确是修水火的人较多。” 杨优优脸上有些挂不住问道“为何会如此!” 吕平慢悠悠地说“修真中有记载大略是上古时期开始的,而上古之前有荒古,荒古之前更有太古,太古之时许是未有人物修真,几不可考究,荒古之时却留下不少传说。 所谓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不过也因为如此,任万物自然发展,各族征战不断,大能出手动则摘星捉月,破碎虚空,致使满地疮痍,万物不堪其苦。 乱世造英雄,那时出了一位绝顶大能,天下之大莫有一合之将,不论哪族欲挑起战事,便与此族相战,不服,则再战,战到服气为止,最后为万族所共尊。 至此天下战事渐消,混乱的荒古时期结束进入了上古时期,当时的人便尊其为‘荒古仙尊’,这实在是顶天的功德!”说道此处,座下弟子对此人无不叹服景仰。 杨优优却有些直率,“有如此大的功德,为什么我们却不曾听过这位仙尊,而且与之前所说的五行之术中修炼水火两术较多也无关联呀?” 吕平摇摇头,“莫急,莫急,荒古仙尊的功绩可不止以一人之力平定天下,开辟上古之后,他立于虚空之中,为天下布道三千,据说荒古仙尊洞开黑天中的脉络,揪出三千星辰,将道法放入三千星辰之中。 其时黑夜耀如白昼,修士抬头即可见道!荒古仙尊道法练至极致时左眼含阳右眼含月,并说‘立天之道,曰阴曰阳,立地之道,曰柔曰刚,阴阳相合,此为大道。’ 水、火恰好一柔一刚,一阴一阳,修士追随荒古仙尊的道路,所以修水火的多于五行之中的其他三种,以至后世崛起的洛水仙尊提出荒古仙尊口中阴阳并非是指水、火,并被越来越多圣贤所证明,可修炼水、火两门依旧是修真主流。” 吕品的眉目和善说起荒古仙尊的时候却肃然起敬,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带着失落摇摇头道: “当初荒古仙尊担心战乱再起便创造了仙界,设下‘辩机’禁制,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便要飞往仙界,而剩下的修士即使挑起战事也对墟地造成不了太大的破坏。 这些都是莫大的功德,不过后来他做了一件大事,导致天怒人怨,之后他的名字便不再被修真者提起,至于他做了什么大事,我并不知晓。 我平时对修炼不上心,至今仍是筑基境界,有几位师兄师弟都已经结丹,也是与他们谈论之时才知道这些传闻,我也不知道真假,多高的修为接触多大的世界,修炼之事不容懈怠。” 弟子听了皆是心潮澎湃,不过姬枫却皱起眉头,在东华门的时候也特意在藏经阁翻看了奇书异志,其中曾记载了“苍梧渊”,苍梧渊的名号在东陆犹如荒江、古河、弱水一般显赫,存在苍梧渊中的荒古道场也是名扬天下。 书中曾记载苍梧渊是近一万年才出现的,长千里深万丈,除了仙人谁有这样的能力劈出这种大渊? 姬枫心中疑惑问道:“若是有‘辨机’禁制,世上无仙人,苍梧渊是如何出来的?”吕平略微有些惊讶的看着姬枫,“苍梧渊在东陆,姬枫你也知道,见识颇为广博呀!万年前发生了很多大事,不过我也不知详情和缘由。” 姬枫心中不仅对苍梧渊存疑,而且就吕平讲师所描述的荒古仙尊与自己在凌水城脑海浮现的人物颇有些相似,那人到底是不是荒古仙尊,也许只能回东陆之时弄清楚,也许回去了也弄不清楚。 这次授课,姬枫心中多了许多疑惑,很多都解不开,不过也有了一些收获,最大的收获便是给姬枫指明了一条修炼的道路,阴阳大化乃是大道! 李老头虽然说《炼阳化虚诀》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法,不过现在姬枫看来却颇为了不得,几次也是凭借这功法保存性命。 明白此诀的重要性之后,姬枫早晨修炼紫华之气更勤快了,起的这么早的弟子除了姬枫还有何虎、白宸,何虎做了这么久的记名弟子,勤修炼的习惯一直都在,白宸早起大概是不想落在姬枫之后。 姬枫与何虎的关系不错,何虎多次想和姬枫比试,姬枫对何虎比试时的拼命劲印象深刻,于是都拒绝了。 白宸知道那次比试输的人会是自己,自身的架子却不允许他认输,是故一直和姬枫暗暗较劲,姬枫微觉好笑,白宸不是心胸狭窄之辈,只是选试之时结下了梁子,否则倒是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之前姬枫修炼火凤之力有心悸之感很难静下来心来修炼,不过听了吕平讲师的话之后更觉炼化火凤之力对自己大有裨益,所以便强迫自己默念清心经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原本弟子在靠近火凤的山洞修炼火凤之力时,姬枫总是摇摇晃晃不能入定,没少得讲师的训斥和弟子的嬉笑,现在却如老僧般,杨优优等人还颇有几分危机感。 姬枫静下炼化火凤之力时候才发现《炼阳化虚诀》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或者说自己对此诀的理解不够深,紫华之力堪称极霸道之力却很内敛,当初姬枫炼化之时修为很浅却依旧能操控紫华,可是火凤之力却暴虐混乱的多。 炼阳化虚诀似乎是专门针对紫华阳气的,其实不然,如果说姬枫刚刚修炼便能操控紫华,是功法的缘故,可之后进一步炼化紫华,是初入八阶之时感悟金乌之悲的时候。 如此说来自己也需了解火凤之力才能更好的炼化,像众位弟子仅仅学的一手控火的道法,实则走了下乘。 不过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如登天。那次姬枫感悟金乌之悲得益于风言墨讲的奇闻以及初入八阶一时顿悟的清明,此时却毫无头绪,也强求不得。 日久,姬枫努力修炼下控火之术提升了不少,对紫华阳气的调运已是成竹在胸,如今比之白宸的控火之术也是不遑多让。而对火凤之力的操控也有板有眼,比起自小修炼的众弟子可能还有不及,不过也是极具天赋了。 第九十五章 火凤 火凤自上次与雷霆相争之后,已经月余不曾飞出,姬枫对火凤很好奇,毕竟是传说中的灵兽,不过门派之内上至长老下至凝气期的弟子却并不希望火凤太活跃,火凤一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事,有时还会自己惹来天劫,门派上下可谓一片胆战心惊。 现在姬枫实力低微,火凤实在不是自己随意能看见的,而且现在的自己怕是一靠近便会被烧成灰烬。 门派之内虽不允许弟子私自打斗,不过却鼓励弟子相互比试,每年凝气期弟子控火凤之力最优秀的便能得到门派奖励的一根火凤羽毛。虽然不是尾羽,但对凝气期的弟子却也弥足珍贵,有火羽在身,修炼火凤之力事半功倍。 上次比试白宸是其中翘楚,轻易拔得头筹。姬枫虽不是贪财之人,不过对火羽却相当渴求,自己若是早日炼化火凤之力,实力也能再次提升,只是姬枫如今对火凤之力的操控比白宸还差之甚远。 督促弟子修炼火凤之力的讲师明澜原本对姬枫修炼之时心不在焉愠怒不已,不过后来看到姬枫日进千里不免赞赏有加,弟子之前对姬枫多有嬉笑,如今听多了明澜讲师对姬枫的夸赞却心生厌烦,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说出口罢了。 姬枫对明澜讲师也是有些无奈,明澜不是白氏一脉的势力,对火凤之力的造诣也是同阶中的佼佼者,不过显然不擅长教导。 他之前对姬枫的训斥可谓严厉,要不是姬枫心思坚毅胜过常人,怕是早就失去信心了,而现在对姬枫满意至极,却让姬枫被弟子更加孤立了。 这日杨优优听了明澜讲师对姬枫的夸赞,便想找姬枫比试,此时姬枫在浮鸣上已经两月有余,也想知道自己的实力有了怎样的提升,所以并未拒绝。 其他弟子看杨优优出手都恨不得鼓掌祝贺,杨优优是女弟子,自然不会碍于面子,而且实力在众人中也属于前列,虽然正面挑战不一定是姬枫对手,不过控火之术可以说稳占上风,众弟子也乐见削削姬枫的锐气。 姬枫和杨优优比试并未去演武场而是在授课的山洞,此处火凤之力浓郁易于操纵,而且有明澜讲师在一旁保护也不会受伤。杨优优面色含笑,红纱裹身,姣好的身段显露无疑,不过姬枫不为所动反而率先出手。 只见氤氲在空中的火气纷纷汇聚而来,眨眼现成一只火凤,这一手干净利落,众弟子见姬枫率先出手便心有不屑,不过也被这“火气凝形”的速度镇住,这哪里像一个只学了两月的弟子。 杨优优脸色气定神闲似乎不以为意,双手凝诀身前红色符文闪烁凝聚成一堵光墙,这赫然便是白宸对付何虎的那招,只不过白宸单手便可凝成速度甚至还略快一分,显然实力远胜杨优优。 火凤飞至杨优优身前却并未撞上,而是倏忽分成两只火凤从两侧夹击杨优优,此时杨优优脸色微变,身形速退间又凝聚了两堵红色符文之墙,不过仓促之间光墙显然远无之前凝实。 姬枫此时眉头微皱,额头也是有汗,见杨优优又凝出两堵光墙眼中隐约掠过一丝冷厉之色,眼中紫芒暴涨,显然是动用了炼阳华虚诀,两只火凤竟然再次分裂成四只偏小的火凤,此时连白宸的脸色也是大变。 四只火风并无两只火风时的灵活,操纵四只火凤极其耗费心神,就在姬枫欲展开攻击之法时,突然失去了对火凤的操控,姬枫瞬间便吐出一口血,仿佛纸鸢失去了绳子,这一刻的无助差点让姬枫走火入魔。 杨优优身边的四只火凤瞬间消融,弟子以为姬枫力有未逮不能操纵四只火凤,不过刹那山洞中的火凤之力瞬间暴躁起来,明澜讲师长袖一挥,火红的气息受了限制如同匹练缓缓垂落。 当火凤之力快被压制的时候,被压缩的火凤之力忽地一闪,凝成一片火羽的样子,持续片刻后爆裂开来,肆意狂掠而去。 镇压躁动的火凤之力无果,明澜驻足望向火凤的位置,口中嘀咕:“离门派发筑基丹还要几天呀,这火凤怎么?” 虽然明澜无力镇压这暴躁的火凤之力,却能救助姬枫,让姬枫服用了一枚安心丹并理顺经脉一番后,姬枫倒也慢慢恢复过来。 因为突变比试就终止,这次事情颇为蹊跷,火凤之力暴动的地方唯有这山洞,除了火凤刻意而为之外很难给出解释,不过长老们并不敢质问火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姬枫心中却有不好的预感,难道这火凤故意找茬,可自己也不够分量啊!姬枫惴惴不安,便向明澜讲师询问火凤来历,明澜讲师倒是言无不尽, “这火凤乃浮鸣上一宝,据说一万年前门派的祖师爷白煌有位挚友,在祖师爷开山立派之际抓来这只火凤,困在此山之上作镇山灵兽,立下誓言只要火凤修为达到化神时便能解开束缚,不过万年来门派有几次大难,皆靠火凤才安然度过,如今浮鸣山对火凤都是尊敬不已。” 姬枫听的此言好不震惊,“门派竟有如此长久的渊源,这火凤竟然活了万年!” 明澜似有些得意,淡然道:“凤凰身有五彩色,翎羽附德、顺、义、信、仁五种字符,濯羽弱水,莫宿风穴,出则天下安定,与仙尊同寿,火凤虽只有一色,仍具二万年的寿命!” 姬枫听罢感慨不已,“火凤即使不修炼也有二万年的寿命,果然是天眷之物!自己若是被这么只万余年的老妖孽盯上岂能有好果子吃,希望只是自己多想。” 过了几日,门派给上届门内顶尖凝气弟子发了筑基丹,踏入筑基可以说是真正踏入修真界,不过筑基困难重重是一道大槛,即使有筑基丹失败的几率也是很大,而且第一次筑基尤为重要,如果第一次失败,之后难免留下心魔,再想踏入筑基的机会也更渺茫。 讲师们都在为此事筹划,也就不太管姬枫等人。这日,突然金色雷霆乍起地有光华,火凤似乎发现什么有趣的事,迅速飞向天空吞噬雷霆,姬枫眼睛死死盯着凤凰期望脑海能浮现什么,可是却一无所得。 边上有弟子看到姬枫眼睛瞪得滚圆,看着火凤的一脸专注样,颇为惊讶,往日了解姬枫波澜不惊,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洒脱,可一见火凤却激动至此,实在让弟子们惊讶。 不久众弟子间便流传出各种传闻,若说姬枫满嘴流涎欲啖火风肉的传闻尚属合理的话,说姬枫是蛤蟆精转世的传闻又是从何而来,有杨优优等人的推波助澜,姬枫在浮鸣山也算小有名气。 后来姬枫得知,天有异象是因为有位名为司徒翔的凝气弟子成功踏入筑基,此人天赋异禀也是类似白宸的人物,踏入筑基能引来异象,中途若不陨落以后必能有所成就。众弟子听闻司徒翔的引来异象的事皆露艳羡之色。 唯有白宸似乎不太在意,众人也觉白宸天赋不输给司徒翔,表现平静倒实属正常,不过姬枫依旧无所事事却受尽弟子们腹诽。姬枫修为已近凝气巅峰,筑基之事近在眼前,对筑基之事也心存忧虑,只不过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门派之间大都如此,浮鸣山也有和未寒宫比试的传统,几位白姓主事却不希望姬枫抢白宸的风头,姬枫以自己是未寒宫修士引荐而来不欲与之相争的缘由退出了比试,其他弟子以为姬枫是不欲与白宸闹得太僵故意退出。 其实姬枫说的理由倒是真心的,因为他在未寒宫的弟子中看见了王颖,自己对王洪和其父还是颇为感激的,也算还个人情。比试的时候姬枫也去演武场下观战,王颖看见姬枫着实有些欣喜。 浮鸣山和未寒宫的关系不错,远没有东华门和寂然宫那么槽糕,不然被未寒宫引荐过来的姬枫不可能加入浮鸣山,其他弟子见姬枫与未寒宫的女弟子相识,对姬枫的态度顿时有了很大的变化,连眼神都变了,一度让姬枫如临大敌。 这时姬枫才知浮鸣山女弟子很少,杨优优虽不差,但日久也看厌倦,而寂然宫的女弟子冰肌玉骨如出水芙蓉,弟子们苦于搭讪不得见自己相谈甚欢便想让自己帮忙。 看着众弟子期盼的眼神,姬枫也不好意思拒绝,便向王颖介绍了几位弟子,王颖古灵精怪一看姬枫脸色便知是何缘由,姬枫在时倒也很守礼,可姬枫看完白宸的比试便回来了,只留下那几名弟子。 后来,姬枫看到那几位弟子回来之后要吃人的眼神也不敢深问。 此次比试白宸技压群雄,何虎也是神勇不凡,门派比试最终也是浮鸣山略胜一筹,门派的奖励实在不错,给了白宸一根火羽,其他弟子也各有嘉奖,姬枫心中也是略微有些后悔没有参加比试。 等到门内比试控火之术的时候,姬枫为了火凤之羽参加了,此时姬枫操纵火凤已经能一分为八了,不过自知胜算不大。上次与杨优优比试,全部心神用在控火之术上,结果火凤之力却突然不受控制,自己也差点走火入魔,至今心有余悸,到了此时姬枫也不敢用上全部心神操控火凤之力。 出乎意料的是白宸退出了比试,姬枫也有些惊愕,之后早起修炼之时却听白宸说了一句,“我们算是扯平。” 姬枫才知道白宸以为上次两个门派比试自己是故意退出比试的,所以这次算是回报了,姬枫倒也没有点破。 这样一来姬枫只与何虎比试的时候稍费功夫,其它弟子都是轻松取胜,弟子们皆是大呼不公平,“姬枫、白宸两人太无耻了,私下便把东西便分好了。” 之后几日白宸还好,毕竟各弟子都是了解师兄的,而姬枫天天就被弟子们杀人的目光盯着,姬枫倒也不在意,拿着火凤羽毛独自修炼着。而有了火凤之羽后,姬枫炼化火凤之力的确远胜之前。 第九十六章 筑基失败 灯火几重,罅隙倥偬,眨眼姬枫已经在浮明山修炼一年有余,修为早就达到凝气巅峰,只差筑基了。此时门派也到了发筑基丹的时候,筑基丹所需要的药草也都相当珍贵。 如今天下虽然比万年前灵气浓郁很多,药草却依旧有些供不应求。 浮鸣山这种大门派也只有一部分人能得到筑基丹,而且其中一味名为半枫荷的药草只在当季花开的七日之内炼丹才有效用,是故门派都是隔年发放筑基丹。 这几日许多人都忙于筑基之事,姬枫却相当平静,因为筑基之时讲究静念止功,所以姬枫也不再想筑基成功之后可回东华门之事,倒是多次与何虎坐而论道。 只是何虎不擅论道只喜饮酒,而姬枫自离开凌水城便不曾饮酒,每每姬枫推演有所感悟,何虎便浮一大白道一声“好!”也不知说酒还是说姬枫,算不上焚琴煮鹤,多少有些尴尬。 姬枫不是不会喝酒,只是对面的人不是百里归尘和风言墨,懒的举杯而已。 讲师此时也是丝毫不得闲,忙着为弟子传授经验,不过筑基最终只能依靠自己。 凭借姬枫自己的实力得到筑基丹却是不难,不过得到之时,姬枫的心境也有起伏。筑基丹为蓝色,大概是半枫荷这味主药的缘故,丹药圆润有淡淡的香味,闻之心静。 弟子们服用辟谷丹之后再进入各自筑基的山洞,山洞之中除了一张石床和一蒲团别无他物,不过周围隐隐有阵纹浮现,大概是有静心之效助于筑基的法阵。 筑基之时需三静,姬枫坐在蒲团之上,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此乃身静。过一会,心中的杂念也摒弃,不去想俗事也不再论得失,此乃心静。 而最后的意静最不容易,所谓意静便是忘却俗事之后忘却自己,此时会有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之感。 姬枫对意境颇有些造诣,无论金乌之悲,火凤之怒都能略微感受一二,连主事都有些惊讶,等到意静下来之时,姬枫仿佛置身宇宙,而自己是沧海一粟之感。此时星辰唾手可得,心中喝道“列星随旋,北极星出,角宿居东,轸宿居南…” 空中的星辰竟然真的随着姬枫的意念转动了起来,星辰转动轰隆隆的声响似是涛浪,一波接着一波携着迥长的吼声直贯霄汉,又似踏在荒原的铁蹄,要震破人的胆。 姬枫浮在空中举目四望,除却星辰四野空旷至极,渺远至极,姬枫不禁想自己不是可以在这进行推演之术了么? 在此甚至连风言墨的五宫三垣之法都可以随意展现。以星空作案几,星辰作算筹,天下皆在一念之间,姬枫的思虑也比平时快了不知多少,竟然算到四四十六御氏算法,姬枫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所谓意静,在于似睡未睡之间,其时混混沌沌忘乎喜怒。 姬枫进入的状态却不是如此,专注推演而忘乎筑基,旁人若是见到必然称奇,这已经是明悟了。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明悟也需要不断的积累,推演之事极尽枯燥,姬枫却依旧没有丝毫懈怠,厚积薄发实在是意料之中。 姬枫看似推演良久,其实现实中不过须臾之间,不过渐渐疲倦起来萌生睡意,此刻才是真正进入意静的状态。姬枫才略微想起筑基,不过意静之后需要“听息”、“观光”。 姬枫吞下筑基丹,慢慢进入了听息状态,感受着体内的灵力和紫华丝丝汇聚丹田而来,渐渐浓郁到了饱和。 不但如此,此时姬枫心神空灵脑中犹如虚空之中流光划过,元神也慢慢进入两目之间的祖窍,筑基和凝气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筑基修士能够神识离体,姬枫显然渐入佳境。 过了一会元神聚于祖窍,初时点点,其光微落,漂移不定,不久有一股清凉的气息涌上心头,想必是筑基丹的功效。此时元神稍稍凝定,光点汇聚成片,时聚时散,最后慢慢圆满。 丹田也是如此变得温暖起来,无尊道祖曾言丹田汇聚先天元炁,有炁则生,众人呼吸以喉,呼长而吸短,元炁渐消,无炁而亡,丹田有存元炁之效,对修真者的重要性仅次于元神。此时姬枫丹田中的灵力便要液化而出,等到元神凝聚,灵力液化而出便是筑基功成。 姬枫筑基一路顺风顺水,期间还明悟一番,推演之术大进,眼见功成却突生异变,天空闷雷响彻浮明山,几丝金色雷霆刚刚出现便纷纷碎裂,倏忽消失不见,不过雷声不断天色更为阴沉,连气息都有些压抑。 门内长老起初颇有些惊喜,时隔一年门内难道又要出一个司徒翔般的人物么,不过眨眼金色闪电消失不见,长老几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这是什么异象?! 远在几州之外的无象门一僧人含笑望天,“太阴!灭世天劫。”,远在西城暮山宗中一老者眉头皱起“是谁?”… 姬枫周边的静心法阵瞬间光芒大亮,不过霎时崩坏,周围的气息变化已然超出法阵的承受之力,姬枫仍在听息状态对肉身的感知近乎断绝,心神依旧是有若无聚于元神和丹田,这也是最后一步,容不得半点分心。 天空突然有红色雷霆沁出,红得如同血丝,仿佛苍天的伤口,在压抑的灰色天空之下甚至看不清晰,可红色雷霆一出,金色闪电瞬间破碎,连喜食闪电的火凤此时也是匍匐着不敢稍动半分,全无昔日的气势。 这一丝红色瞬间便延伸至浮鸣山,火凤身上的锁链此时金光大方却也难以护佑整个浮鸣山,浮鸣山上的姬枫的山洞瞬间炸裂开来,旁边几个山洞也未能幸免。 这红色闪电接触到姬枫马上消失不见,姬枫也只是轻微颤抖一下似乎毫无察觉,不过姬枫两眼之间的祖窍中红芒一闪,好不容易凝聚的元神却似乎要散落开来,姬枫心神震颤稍稍清醒了一分。 此时本已筑基成功,却不知这什么红色的光芒害得元神几要碎裂,姬枫想要操纵几丝元神之力灭杀之,不过元神之力遇到红芒却瞬间消融,不仅如此连丹田液化的灵力被红芒接触便又化成气。 如此变化让姬枫目眦欲裂,此时姬枫尚不明状况,更不知这红芒是何物,不过任由自己的元神消融丹田混乱,此次纵是保住性命,此生怕也难有寸进! 姬枫急中生智让几丝金乌意境飞入祖窍,成两宫一垣之势,不过每宫之间有四宿,这几丝意境如同牢笼般慢慢围住红芒,虽然不能封印之,红芒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肆意妄为,若不是之前明悟使得推演之术有了大进,能够推演出每宫四宿之阵,怕也困之不住。 而丹田之内,姬枫只能让液化灵力回归经脉之中,用紫华之力牵制红芒,如此下来终无性命之忧,不过体内气息紊乱,元神大伤,姬枫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姬枫脱离听息状态,便发现山洞破碎,本就焦虑的心更添疑惑,这时山洞外出现几位长老,其中几位便是白氏一脉的。 姬枫山洞虽然破碎最为严重他们却并未多瞧,只向白宸所在的山洞望去,白宸缓缓走出,脸色虽带几丝疑惑,不过意气风发,而且举止洒脱,隐隐有出尘之意,姬枫望去白宸灵力凝实却无法看透,他已然到了筑基期。 几位长老皆有喜色,“白宸,你筑基成功引来如此异象,他日成就不可估量,可要好好选一位师傅。” 白宸恭敬应诺,眼神却是偏向姬枫所在洞府,自己的神识发出,感受到姬枫的气息虽然有些特殊,但是显然还未突破筑基。 姬枫和自己的实力相差不大是最有希望突破的弟子,不过却失败了,自上次两人各自退出比试后关系便改善许多,本想到了筑基再次一战,现在怕是不可能了。 此次进阶到筑基期的弟子远比往时的少许多,天之异象破坏实在太大,许多人的静心法阵都已破碎,失败也是意料之中,成功筑基的弟子有何虎、杨优优,还有其他几位弟子也是姬枫平时便知实力出众的弟子。 何虎筑基之后自然要换新的洞府,临别之前对姬枫说:“论道的时候再找我喝酒,我不善谈,我会听。” 姬枫笑笑道:“会的。” 杨优优对自己也没有过多的嘲讽,不知是修为到了筑基后心境有了提高还是不屑,姬枫倒也没有在意,其他的没有踏入筑基弟子对姬枫颇有同病相怜之感,与姬枫的关系也有些改善。 弟子们一同筑基之后姬枫的脸色却一直不好,也不复往日的悠闲,讲师和弟子大多认为姬枫自视甚高筑基失败不能接受,其实不然。 姬枫一直被祖窍中的红芒所困扰,红芒虽然被二宫一垣之术勉强困住,却不时逃出一两丝冲击元神致使自己剧痛难当,是故姬枫筑基失败之后很少出洞府。 开始姬枫还以为红芒是白氏一脉长老的手段,心中更是忧虑,心神肉身皆受煎熬,其中的辛酸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落叶离树,飘零随风,此时姬枫大抵就是如此怀念着东华门、凌水城。 期间姬枫也向讲师询问了红芒的缘故,不过讲师却是不知,反而认为是走火入魔的征兆而再三劝诫自己要静心守性,不过姬枫也是不曾告诉讲师自己的元神虽然大损,却依旧能够离体,丹田没有液化的灵力,可是凭借经脉中丝丝和紫华相融的液化灵力依旧能飞行,只是不能长久罢了。 神识离体、御剑飞行都是筑基期修士才会的神通,不过姬枫心存戒备没有告知门派。 为了消除红芒,姬枫也是费劲心思查看典籍,大概知道了红芒是类似天劫的东西,不过在凝气升筑基时便降天劫却闻所未闻,因为筑基被认为是修真第一步,从未降下过天劫,若有奇才出世常天降异象以示不凡,是故长老都认为是白宸天赋异禀,而不会觉得是筑基失败的姬枫引来天劫。 而且据载天劫都在筑基之后的境界出现,引来天劫的原因虽不一,然凡事皆留一线,不会赶尽杀绝,不过姬枫可不觉得天劫给自己留了一线,此次事后姬枫便对乾坤衍命术极其重视,这次保住性命全赖两宫一垣之术困住天劫红芒,若是以后能推演天劫便能安身,岂不善哉。 第九十七章 哀离岛 姬枫在凝气修为的弟子中依旧独占鳌头,许是没了杨优优等人的挑拨,姬枫和众弟子的关系也大有改善,甚至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门派提供了授课的讲师、丹药等,而姬枫等人用了这些资源后却依旧未能踏入筑基,是故在门派的位置略显尴尬。 姬枫等人也有自知之明,门派的资源不可能一直供给。仅有凝气的修为却很难为门派效力,唯有药草园、炼丹房需要一些凝气弟子打下手,显然姬枫并不是很擅长。 两月来姬枫在浮鸣山藏经阁打理书籍,当然只是藏经阁的第一层,其中都是些粗浅的入门修道之书,除了一些关于南蛮风物的内容不同外,其他大略与东华门相同。 此时门内也已经有新的弟子加入门派,姬枫倒是听了不少恭维之词,不过也只是笑笑而已,若是知道自己是未能踏入筑基而被分配于此做杂事,不知是否会被另眼相看。 花费些时日姬枫依旧未找到解决自身困境的办法,却又看了不少书籍,而管理员比弟子看书看得还认真也屡次为师叔所诟病。姬枫从典籍中也大致了解门派的开派祖师白煌的事迹,不过白煌的挚友的名字却未提及,说实在姬枫对这位能抓来火凤的人物颇为好奇。 日久姬枫也微微有些烦躁,凭借自己的实力再一次筑基成功的几率很大,不过红芒导致自己第一次筑基功败垂成,至今仍无解决之道,再一次服用筑基丹也是无用功罢了,此生都不知能否有进阶之法,遑论回去东陆。 这天门内白业长老突然把凝气期的弟子聚集起来,看来是有要事相告,门内凝气的弟子着实不少,有些弟子姬枫也并不熟识,且年级不小,大概是往届筑基不曾成功的弟子。 殿前的白业长老中年模样,身后是严丝合缝的丈余铁门,铁门上泛着浊色的一角微微向内凹陷,铁门内不时传来沉闷的声响,那是显化的符文嵌铁的声响,白业一张国字脸没有半丝笑容,不怒自威,竟比这铁门更加沉闷。 弟子也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敬,唯有屏息以待,良久长老才开口道:“你们在门内时间也不短,却无半分功绩,不要妄想轻易得到筑基丹了。”这语气颇为不屑,且不留一分情面,虽是实话,众弟子心中却不乏不满之词。 过了一会百业又接着道:“过几日便是哀离岛的开启之时,岛内有珍稀灵药、灵兽,不过也危机重重,你们若自认实力不错便可进岛,得到的药草五分交于门派,其余的可自用也可交换法器、功法乃至筑基丹,至于岛内情形玉简之中有详述。” 说完白业长袖一挥每人手中便多出一枚玉简,长老发完玉简便离开了。 姬枫对哀离岛丝毫不知,心存疑惑,却对此有些好奇,岛内既有如此好东西却为何如今才可去?为何要派修为低微的凝气期修士。 看了玉简里面的内容之后姬枫才了解哀离岛其实是一处封印之所。 华州居于南蛮的偏南角,靠海,与海外之人多有争执,矛盾激化后,在万年前两方顶尖高手曾相约哀离岛一战,这一战打得难解难分,最后还是华州五人稍胜半筹。 华州的五位大能只能胜之却不能杀之,最后五人施展了封印之法把整个哀离岛给封印了,至此双方战事平息,此后华州与海外偶有冲突却不曾再发生如此大战。 哀离岛若只是被封印倒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后来突然天地大变,虽然天地间的灵气变得更为浓郁,不过一些灵药却也灭绝了,而哀离岛里一些珍稀药草却因为被封印而保存下来。 当初封印哀离岛的五人都已不在,而唯有五人所属的门派能解开封印。因为当初五位大能其一便是白煌,所以浮鸣山有解开封印之法,而另外一人是白煌挚友无门无派,其余三门分别为未寒宫、玉轩门以及南冥殿。 起初也只有这四派能够进入哀离岛,不过浮鸣山等派日渐衰微,如今其他各派也要分一杯羹,四派无奈也只能同意。 白业长老所说哀离岛危机重重也多指修士相争杀人夺宝,姬枫看到此也不禁有些皱眉,祖窍中红芒时刻有可能冲出,平时仅有失态之虞,若是生死战便有陨落之危,不过思虑再三姬枫还是决定去,因为也许能在里面找到解除红芒的灵药。 三日后约五十名凝气弟子聚集在殿前,白业长老脸色稍好却未多言,挥手一只火云葫芦出现众人眼前,并不断变大,片刻间已经大的容纳五十名弟子绰绰有余。 长老心意一动,五十名弟子便被一股大力握住移到火云葫芦上面,弟子们刚立稳,葫芦便呼啸而出,而葫芦边上似乎有一圈光晕,迎面的疾风也吹不到众人。 姬枫在筑基之后,经脉之中留存有液化的灵力,凭借这些灵力姬枫也能御剑飞行,不过也只是在洞府之内尝试,未曾在天空之下随意飞行,这次也算是姬枫第一次在天空飞行,心中颇有些激动,也对长老的实力有些羡慕。 即使是以白业长老的速度也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到哀离岛,姬枫看了一眼已经有一些其他派的弟子在等待了,白业长老似乎看到了熟人,脸上第一次放出笑容迎了上去,“哈哈,韩兄,五年没见了吧!其他人呢?” 对面一中年人白衣胜雪,有些文质彬彬,看到白业长老也是喜上眉梢,“白兄,你终于到了!若曦妹子也到了,不过南冥殿这次派的不是叶威老儿,我传讯过去也没有回应,大概是闭关了。” 封印哀离岛的四派关系一直不错,如今四派势微更是相互照拂,而这四人一直负责哀离岛事宜,日久关系倒胜似兄弟。 哀离岛五年一开,两人也是多年未见,一见面话便停不住,把弟子撂在了一边。姬枫微微有些错愕,白业长老一路上绷着脸,弟子都是胆战心惊,如今却笑容满面,一时让人难以接受。 姬枫无事观察起其他门派弟子来,自己仅仅认得几位未寒宫弟子,还是上次浮鸣山与未寒宫比试时认识的,其他的弟子的实力姬枫也只能略微感知,不过姬枫望去的时候,有几位弟子瞬间觉察回望过来,显然实力不弱。 白业长老几人聚在一起闲聊,向此次南冥殿派来的叶望安询问起来,“叶道友,贵派不是一直派遣叶威长老开启哀离岛么,这次却是为何?” 叶望安看去要比白业长老年轻些,眉宇间有一丝遮掩不了的愁绪,回道:“叶威长老在闭关是故不能前来。” 白业依旧嘀咕着,“叶威老儿也不事先说下,下次该罚…” 韩骆长老笑道:“以后再说,现在先谈正事,各派都已经到了,我们也该开启哀离岛了。” 虞若曦长老是位美妇,鬓发高挽,风韵犹存,之前矜持不语,此时也是点头称是。 韩洛面色稍沉接着道:“不过此次来的门派比往年又多了几个,有炼尸宗、化血门,这些都不是易于之辈,让我们手下的弟子小心些。”几人微微点头,皆有忧色。 姬枫和弟子稍歇了一会,白业长老回来提醒,“此次你们要多加小心,保命为上。” 众弟子皆错愕白业长老会说出关心的话,不过看着长老阴沉的脸也都沉默下来。不久白业长老等人聚在哀离岛前,是准备开始解封印了。 只见四人祭出法宝,白业长老祭出的是燃着火焰的古钟,古钟上刻着翩翩欲舞的火凤,而虞若曦祭出的是画有冰螭的长剑,紧接着韩洛的绿色扇子、叶望安的黑色冥镜飞出。 四件法宝相互环绕,如同一个逆行法阵,白业长老咬破舌尖以血为引在身前画出一个字,细细一看是个“白”字,轻呼一声“疾”,血色的“白”字印入红色古钟,古钟之上的火凤仿佛有了生命,脱离古钟环绕着飞行起来。 虞若曦和韩洛也以各自鲜血为引写出“虞”、“韩”,而叶望安则用了一颗红色血丹为引同样画出了“叶”,此时逆行法阵也慢慢运行起来。 姬枫对阵法有些研究对这法阵颇为好奇,法阵似乎以四件法器为基,借助器魂之力逆行封印法阵,四件法宝显然都不普通,能以血脉之力为引唤醒器魂,这可是绝顶的血脉传承法宝才有的能力,不过在姬枫看来这法阵仍有残缺,缺的便是中心之魂。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四位长老修为远逊当初五位大能,即使有法门并施展逆行法阵也不可能完全解开这个封印,在缺了中心之魂后,更是连筑基期的修士也不能随意出入,当初镇中心之魂的绝顶修士是白煌的挚友并未留下门派导致了如今的尴尬局面。 随着四人的运功,封印之阵慢慢显现出来,这阵笼罩着整个哀离岛,大气磅礴让人惊叹,哀离岛大阵上的一处慢慢浮现出一圈小的光晕并渐渐淡薄,白业长老此时喊了一句: “要进哀离岛便进,筑基修为以上的就不要试了,禁制依旧在,你们是进不去的。这禁制两月之后再开启一次,你们到时候准备好,不然五年之内便出不来了。” 听了这话,各弟子便都进去了,轮到姬枫的时候,姬枫微微有些紧张,自己虽说筑基失败,可是仍有一些筑基的神通,不知道会不会被阻挡在外,姬枫走到光晕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扫过自己,不过并无排斥之力,一抬脚,姬枫便进入了哀离岛。 第九十八章 血竭灵药 一进入哀离岛姬枫便感受到周围的灵气远不及外面浓郁,这种环境显然不适合以一敌百,因为灵力的速度恢复不够快,姬枫本就不打算露风头,此时更坚定了独自探索的决心。 自己的一些神通的确不能在众人面前展露,不然被群起而攻之,自己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姬枫还没走开,几位浮鸣山的弟子便前来相邀,这几位弟子与姬枫也还相熟,姬枫只能婉拒了。 姬枫停驻远望,哀离岛的四沿是平缓的丘陵,山脉寥寥,这丘陵一直绵延至岛中央忽地突兀崛起,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山仿佛天神只手擎天,高山之上尽是浓密的黑烟,遮天蔽日,不见山体,黑烟时而拢聚成鬼脸,时而淡渺似炊烟,只一眼便觉耳侧皆是鬼哭狼嚎之音。 与高山相隔甚远的另一侧则是一片雪白,这白皑皑的矗立成山的乃是一团白雾,似是受了束缚,这白雾只在一个区域内氤氲,成了一座与黑山对应的“白山”,日光垂下,白雾离散成五彩的颜色,微微有些晃眼。 绝地,葬鬼山和九音谷! 这两个地方,白业长老给的玉简上只有六字的介绍:谨记,切勿入内。 姬枫摇摇头,这两个地方他也不敢贸然进入,打量了哀离岛之后,姬枫开始自己的计划。 岛上最为有名的是三种灵药地黄、血竭、苦木,这三种在外界都是珍惜之物,不过在岛内却算不得特别稀有,因为往年都有不少的弟子得到。其中的苦木对灵力纯化有奇效或许对自己有些用处。 姬枫往岛内深处走去,走的路倒也不算偏僻,即使有灵药也被之前的弟子采走了,渐渐的看不见各派弟子,此时才细细观察起周围。 见四面无人,姬枫神识外放迅速扫过四周,神识外是筑基修士才会的神通,是故姬枫找寻药草的效率比其他弟子高的多。 才一会儿,姬枫便发现了一株叶子碧绿枝干血红的小草,赫然便是一株血竭,此处也并非人迹罕至却能意外发现灵药着实让姬枫有些欣喜。 血竭主干之上有六个如同竹子般的小环,血竭一年长一环,这表明这株血竭已生长六年,血竭三年才有药效,这株药草长在这种地方还未被人采走,大概是五年前还未有药效,弟子未采的缘故。 姬枫走近一步欲采,却突兀地愣住了。 只见这血竭最下面的小环微微泛着金色,这株血竭显然不凡,一个金色的小环需要十个红色小环,这株血竭已然生长了十五年,血竭是年份越久越好。 不过不仅于此,血竭并不是有一定的药龄就会变成把红环变成金环,这蜕变靠的是机缘,而有了金环之后的血竭又称为“血余”,取得是满溢之意,效果远远胜过血竭。 姬枫此时心情颇为激动,血竭有补气养元之效,而血余还附加了聚灵的效用,姬枫丹田之内灵力不能液化,而血余可能对自己会有效用。不过姬枫依旧驻足原地,因为年份较低的血竭有可能留在路旁,而血余决计不可能这么久还未被人发现,除非是陷阱,或是有灵兽守护! 姬枫再次用神识细细探察了一次,果然发现边上有一条细蛇,该蛇通体碧绿,头上有两只金色的小角,微昂着头,蛇信吞吐间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盯着自己,显然早就发现了自己。姬枫看到这蛇比看到血余还要震惊,因为这蛇有点像描述中的“金角碧血蛟”,只是无足罢了。 姬枫能神识外放也只能略微感知这蛇的灵力,可见这蛇隐蔽能力之强,不过这蛇显然没有修士筑基的实力,否则姬枫也发现不了。姬枫虽想得到这株血余,但是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蛇有什么能耐姬枫一无所知。 人蛇僵持了一会,忽然一沙哑的声音传来,“道友不会是想独吞这柱血余吧?” 但见一中年男子走来,这男子胡子拉碴,道服也微微有些不整,枯瘦的骨子裹着层点满老斑的黄皮,有些渗人,不过眼神却亮的慑人,姬枫心中震惊,第一惊的是来人竟然一眼看出这株是比血竭更为珍惜的血余,第二惊的是自己竟没有发现他是何时来的。 姬枫心中虽然惊讶脸色却是丝毫未变只得冷声道:“本就是我先发现的,何来独吞一说,不知道友何门何派,难道不知哀离岛中灵药谁发现便归谁的规矩,还是喝问为虚,强夺为实?!” 细看了这人的道袍,姬枫还是分辨不出对方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加之之前姬枫神识并未发现此人的踪迹,知道此人实力肯定没有表面那么不堪,此时姬枫倒也不想随意招惹,不过看这人似乎不安好心,说到后来姬枫的语气已是不善。 这人对自己的语气有些不以为意,直视姬枫轻哼道:“我便说这药草我先发现,你又奈我何,难道想一人把血余取走么?” 姬枫眉头皱起,此人来者不善,便道“道友觉得该如何?” 中年男子轻笑一会儿,骤然直视姬枫,森然道:“血余如此奇药,自然是强者得之!” 听了这话姬枫脸色大变,这话虽轻却是传音而出,四周的弟子听见血余灵药必然赶来,姬枫心想这人若是和自己相争便将血余让给他,而边上的小蛇可能给他致命一击,若是他想打斗,姬枫自然也不会惧怕,可是无论如何却不曾想到他竟然把这消息告知众人,因为那样的话,他自己得到血余的机会也将变得很渺茫。 不一会,便有不少人赶到,在那小蛇口中取走血余灵药已是不易,如今想在众人眼下取走血余灵药无异登天。 现在各派弟子都已经围在一起,不过他们都是后来者没有理由取走血余灵药,现在只是暂时等待着,如果有人率先出手,他们想必也会出手。 姬枫脸色阴沉,那人的果断远超自己的意料,如今他已经退后到众人之中,此时只有自己守在前面,自己也便成了众人之敌,为了不让自己得到,他竟然舍弃得如此果断,好手段啊! 姬枫心中虽然怨恨可此时也不能上前和那人争个高下,自己上前便是挑衅众人,自己肯定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姬枫和众人僵持着,姬枫是势单力薄,众人是缺乏正当的理由,不过僵局还是由姬枫自己打破,姬枫向前走了一步正色道: “各位道友,这株血余灵药是在下先发现的,哀离岛的规矩大家自然是知道的,理应归我所有,让大家赶过来实在是打扰了。” 哀离岛的规矩众人自然都懂,可是血余的价值大家也都懂,修真界杀人越货时常有之,何况现在众人都在一面,白的都能说成黑的,现在只是差了一个出头人。 姬枫见众人未退心已有隐忧,果不其然不一会便有一人从众人之中走出,这位身形瘦弱眼神狡黠的弟子名为冯仁,是一个小门派的弟子,为人机灵却也善变,旁人都道他是“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 冯仁此时站出来只得罪姬枫一人,却得了众人的心,在他看来却是很合算的。 冯仁嬉笑道:“这位道友你既是独自发现却又为何找来众人,莫非是想与大家分享?” 以一人之力对抗众人显然是不可能的,冯仁这话自然是站在众人的立场之上,不过也给了姬枫一个台阶。若是识好歹的人此时自然不会与众人对立,不过姬枫本就不欲交出,何况血余灵药可能对自己有效用,便对着众人说道: “东西是我的就是我的,如果你们想一观我也不拦着。” 这话一出,众人之中便有几分骚动,大多是说姬枫不识好歹的,不过还有几位弟子却轻笑看着姬枫,似在看戏般。冯仁在姬枫看来却如跳梁小丑并未在意,冯仁本欲出风头却被无视,心中恼火走上前来直言怒道: “你交不交出血余?” 姬枫轻笑一声“你想要自己去取。” 众人皆惊诧姬枫竟这么好说话,冯仁也是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虽疑有诈不过在众人眼前谅姬枫也耍不出什么手段,这么想着冯仁走近血余灵药,刚伸出手去,只见眼前一道绿色光芒闪过,手中微微一疼,身体瞬间僵硬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冯仁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整只手都已经变成绿色,死前冯仁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宁愿招惹众人也不招惹姬枫,不过现在都已经晚了。 众人之中许多人甚至都没有看清小蛇的攻击,只知冯仁一走近便死了,而看清的人脸色瞬间便严峻起来,这条小蛇他们之前都没有发现,而姬枫显然是知道的,若小蛇是姬枫的灵兽,他们谁都没有把握逃过这一击。 不仅是众人愣着,姬枫其实也极其吃惊,这小蛇的速度很快,不过更让姬枫忌惮的是它的毒,冯仁在被咬之后甚至没有说话的时间便已经身亡,可见此毒之烈。 明眼之人都已萌生退意,姬枫显然有与血余灵药匹配的实力,这时却又走出一人,这人剑目星眉,举止潇洒,一身蓝色长袍刻有种种兽纹。 姬枫瞬间便认出这人是驭兽宗的弟子,因为这身道袍着实特别,而且驭兽宗是还在浮鸣山之上的大派,姬枫微微叹气,看来借小蛇之威吓走众人是不可能了。 果然那人一走进便问道:“在下葛烈是驭兽宗的弟子,道友眼生的很,想必不是我派弟子吧,那条小蛇是否是阁下的灵兽?” 姬枫回道:“在下浮鸣山姬枫,这条小蛇的确也不是在下之物。” 众人之中一片哗然,心道原来姬枫是假借蛇威,葛烈接着道:“不知道友能否割爱把这株灵药交予我,我必以等价之物交换。” 姬枫以为葛烈只是换个名头抢血余灵药当即皱眉不悦道:“这株灵药我有急用,实在抱歉了。” 这倒是姬枫误会葛烈了,葛烈更感兴趣的是小蛇这灵兽,只不过葛烈想驯化这条小蛇却不易,凝气期的弟子驭使灵兽的手段本就不多,其中最好的便是把小蛇守护的这株血余灵药取回,再用御兽宗特有的法门炼制血余,使血余的气息附自己身上,这样一来小蛇便不会排斥自己,之后再徐徐图之,不愁小蛇成不了自己的灵兽。 修为高深的驭兽宗修士甚至能直接用心神震慑灵兽,不过葛烈目前却只能用这招,而且看起来对这条小蛇势在必得。 第一百章 九算洞府 第二十五章九算洞府 姬枫有些犹豫如何处理这条小灵蛇,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的手段困住它,不过之前小蛇没有在自己打坐的时候偷袭自己,姬枫也没下杀心,独自离开了山洞,这小蛇却一路跟着。 这小蛇的度比之姬枫丝毫不慢,瞬间速度甚至还比姬枫快上几分,姬枫每次怒视小蛇都能看见小蛇两眼汪汪盯着自己,似乎把自己当做那株血余灵药。 姬枫此时身上血余灵药的药效还未耗尽仍残留着一些气息,倘若把两者弄混,小蛇的灵智未免也太低了,不过自己夺走了血余灵药小蛇却没有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攻击自己,这么想来小蛇没什么灵智反而合理。 连远胜血竭灵药的血余对姬枫都没什么用处,姬枫对哀离岛其余两种灵药都不甚在意了,接下来的哀离岛之行对姬枫来说并无太多意义,虽无心插柳,却意外发现几株颇具年份的苦木也便采了回来。 姬枫本想找几个门派相熟的弟子一起,不过走了一段路只看见了三人且皆非浮鸣山的。这让姬枫有些疑惑,进岛不久自己发现血余灵药时那人一呼便能引来这么多的人,此时竟找不到人。 一路上姬枫走的也是不顺,不时回头总能看到那条小蛇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自己一回头,它也微昂起头瞪着小眼,如果不是担心自己御剑飞行会被其他人发现,姬枫早就逃走了,毕竟姬枫也不敢信任如此危险的小蛇。 哀离岛边缘还较为平坦,越往里,顺着葬鬼山的脉络往下,山脉开始高低不平起来。 姬枫向着山里走着,踏进一个弯月型山谷的时候,姬枫感受到了一丝灵气的偏差,姬枫能感受出这里灵气流转地比别处更有序,这并不是环境引起的,而是法阵引起的。 姬枫曾成功液化灵力,对灵气感知胜过其他的凝气弟子,而且对法阵的造诣也是不低,所以能感知其中的偏差。 “此处莫非有什么人埋伏?”姬枫虽如此想着脚步却不停似乎毫无察觉的走过这山谷,这阵是预警的法阵,自己发现的时候,运行法阵的人定然也发现了自己。 不过此阵阵基十分巧妙合理,阵纹更是细致自然,凭借凝气修为能画成此阵的修士必是人中龙凤,这样的人对自己的法阵必然有着不小的信心,是故姬枫假装并未发现此阵随意离开了山谷。 姬枫并未算错,画阵之人的确认定凝气修士决计不可能发现此阵,这是一种自信,对阵法方面极度的自信,这种自信能让此人在阵法方面比其他修士走的远的多。 浮鸣山的白宸,与这个和画阵之人有着同样的自信,亦同样遥遥领先众人。这些人的心态皆是如此:俯视众人,谁堪一战!而其他的弟子一旦学会仰视一个人便再也追不上这人。 姬枫在法阵禁制的造诣在同阶已是不凡,然而风言墨却时常训斥姬枫学的太慢,是故姬枫并无白宸这样的性格,不过期间有百里归尘帮衬着对风言墨不断的抨击,姬枫也并不是死板的尊师重教,遑论自怨自艾,唯有一副怪你不会教,自己无所谓的样子。 走出山谷,姬枫假意离去,其实并未走远,而是用敛息诀躲了起来,不过敛息诀也许能避开其他弟子却做不到不被法阵发现。 接着姬枫在身侧放上三块下品灵石并将灵石之内的灵气引出,灵气丝丝缕缕似乎要在空中消散之际,姬枫神情严肃迅速在空中疾点五下,灵气受到牵引如蚕丝般环绕周身凝而不散。 这步乃是姬枫凝聚法阵的最重要的步骤,最后五下暗合五行卦象,位置不容丝毫的偏差,然后随意地画了几道阵纹给法阵收了尾。 布下这“三品灵化阵”后姬枫也是稍松了口气,此阵和刚才那隐秘的法阵千差万别,一般的阵法最重要的便是阵基,三品灵化阵却似乎连阵基都没有。 其实不然,而是此阵阵基在姬枫身上,这阵也可以说是活阵,功效也仅是隐盖自身灵力的变化。 敛息诀便是将自身的灵力压制最低从而隐藏起来,此阵却能伪装周围环境灵气流动,效用比敛息诀略高,但是这法阵持续的时间很短,两者算来各有利弊。 姬枫想要折回山谷,小蛇一直跟着让姬枫微微觉得有些麻烦,不过这小蛇的隐蔽手段姬枫也猜之不透,自己的三品灵化法阵根本发现不了小蛇,难道小蛇的身上的蛇纹有着特别的功效?本来无畏的小蛇看着此时姬枫贪婪的目光也有些发怵往后缩了缩。 不再理会小蛇,姬枫重新回到了山谷,对自己的三品灵化阵能否逃过那法阵的探查,姬枫也并不是很有把握,良久,依旧没有人出现才微微放下心。 这次姬枫有了充足的时间观察山谷,慢慢潜近山谷深处,姬枫却丝毫没有觉得有异常之处。 抵达谷底之时姬枫才发现了一洞府,洞口还有十几位修士,看道服应是玄机门的弟子。这门派姬枫也略有耳闻,该门派以阵法见长,人数不多却人才辈出,比之浮鸣山也毫不逊色。 此时姬枫才明了一路为什么遇不到各派的弟子,哀离岛的三种灵药虽然出众,各大派却也不会争相派遣弟子前来,这些大派所谋划的应该是当初被封印在岛中的五人的道统。这五人是海外的绝顶修士,留下的功法秘宝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难怪各大派趋之若鹜。 姬枫所属的浮鸣山对其中的缘由自然一清二楚,更甚早就发现了一些痕迹,而门派并未告知姬枫其中缘由的原因轻易一想便可知,自己乃是未寒宫的人引荐而来,两派关系虽好,也需防范姬枫泄露消息。 想到此处,姬枫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不过却升起一丝希望,岛上的灵药对自己无效,这些修士留下的传承也许能帮助自己筑基。 姬枫更加仔细地关注起玄机门的十几位弟子,其中一位年级稍长的修士正色道:“此次师叔赐予玄天罗盘,我们务必尽力解开这洞府的禁制,不负门派重托。” 旁边的一位面色有些蜡黄的修士却有些不以为然:“大师兄,九算道人何等境界,即使只是一个随意的闭门禁制也不是我等凝气修为能够破开的,门派发现这洞府的时间也已不短,使用的重宝岂不多哉,至今不是仍未成功。” 边上的弟子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这面色蜡黄的修士是玄机门的二师兄,一直钻研阵法,造诣比大师兄仍胜一筹,在弟子中也是深孚众望,不过也因钻研太过投入,身体却不好,也不甚顾及礼节,否则决计不会当着大师兄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大师兄之前说的也只是应有的表率,却不曾想二师弟说出如此话来,很有些难堪,不过二师弟说的也是实理不好训斥,只叫弟子开始准备尝试**洞府的禁制。 听了两人的对话,姬枫也大致猜到这洞府应该是当初被封印在岛中五位绝顶修士中的一位,而且名为九算道人,听此名便可知此人应该擅长推演,阵法自然也是高超。 只是一个普通的闭门禁制便难住了玄机门这么多年,这禁制只是防止山林野兽随意闯入洞府,若是刻意下的禁制怕是玄机门的掌门亲自前来也无能为力。姬枫近前想看看玄机门的弟子是如何解除禁制的,悄悄隐于一树后。 只见面色有些蜡黄的修士先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明基玉垒成台,然后又取出五根青光木和五块中品灵石置于上并成环状,这些材料都是价值不菲,显然玄机们也拿出了很多的好东西。 在这男子的带领下其他几位弟子也拿着玉简开始着手刻画阵纹,显然是阵纹太过复杂,费了不少时间才刻画完毕。 此时大师兄取出一墨黑的罗盘,因为之前便听出他们有件重宝玄天罗盘,姬枫两眼也是瞪的滚圆。 这罗盘布满细密的符文,四角还刻有镇守四方的神兽的纹路,慢慢的罗盘飞至阵中,罗盘之上的符文和阵纹遥相呼应,墨黑的字符有金光掺杂其间,连虚空也有微微的震颤,可见这阵纹的压迫。 此时洞府前的禁制也慢慢浮现出来,和罗盘密布的符文迥异,禁制上似乎只寥落留着几个符文,不过就如丹青妙手挥毫只是随意勾勒几笔便浑然天成,这禁制上的符文虽少却紧密相连。 九算道人随手设的禁制便蕴含大道,凝气修为的弟子如何看得穿,而不得其法者想破去禁制却千难万难,这些玄机门的弟子尽管有门内重宝玄天罗盘相助却仍力有未逮。 玄天罗盘不断冲击着禁制,禁制中被碰撞的部位波纹如水荡漾开来倏忽又汇聚而来,两者僵持的时间愈久,下面的弟子脸色也越难看,其中几位弟子看去已经有些萎靡不堪。 姬枫看到这里也是有些意动,这玄天罗盘显然是难得的重宝,此时玄机门的这几位弟子都已疲惫不堪,凭借自己的实力有九成的把握夺来这玄天罗盘,不过这样毫无缘由的杀人夺宝却有违姬枫道心。 若是这些人能打开洞府,姬枫也不妨出手,毕竟这里面的东西是九算道人的,有缘者得之。 第一百零一章 埋伏 埋伏 姬枫藏于树后许久,玄机门诸弟子却依旧没有什么进展。每每罗盘要冲破禁制之际,禁制之中总会冒出几个金色符文与原来的符文连成一片让禁制更为稳固,使得玄机门弟子前功尽弃。 几人已经尝试多次都是功败垂成,金色符文总能在最后时刻出现,让人猜不透下次是否还会出现,这样对心神的煎熬,比之**的疲倦更让人绝望。 姬枫所画的三品灵化阵不能持久,三块下品灵石已快消耗殆尽,只能先暂退,之后再徐徐图之。 正欲退之际,姬枫突然感到身后有一丝杀气,这杀气从无到有刹那而已,姬枫惊得一身冷汗,忙用紫辰剑向后挡去,待得回过头只瞥到一道青芒闪过撞上自己的紫宸剑。 仓促之间,姬枫这剑威力不足十一,而这青芒却力含千钧,未挡片刻便被撞飞,不过姬枫也借这一退之息调整身姿。 姬枫细看之下但见一青袍少年正对小蛇怒目而视,与自己方才感受到的杀意丝毫不差。 这青袍男子只十六、七的年纪,面庞细腻,端的清秀无比,此时正挑着叶眉瞪着眼睛一副与小蛇势不两立的模样,姬枫看到他手上的碧绿长尺才确定他便是偷袭之人。 此时洞府门口的玄机弟子都朝这边看来,流露出茫然的神色,唯有一人有惊惧之色,这人正是之前围观姬枫与葛烈相斗中的一位,他很清楚姬枫的实力。 姬枫偷窥在先,倒不好意思率先发话,不过对逃跑有着十足的把握,是故在原地未动。 那少年转过头朝向姬枫怒道:“你怎么让你的灵兽咬我?” 姬枫已经准备少年质问自己为什么偷窥,听到这话一时竟想不出什么来反驳,只道:“这小蛇不是我的。” 这时玄机门的大师兄走过来将少年护在身后对姬枫平静道:“不知道友所属何门何派?” 姬枫自然知道是这人玩的什么把戏,这人只是想探探口风自己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是否有外人知道罢了。姬枫是故并未答话。 这时那位脸有惧色的弟子站出来冷厉道:“这人是浮鸣山的姬枫,之前我便看到此人与这小蛇一起。”姬枫微微叹气当时为夺血余灵药说出自己的山门只是想震慑众人,不料没有丝毫的作用,却让人记住了。 姬枫有些无奈,自己失礼在先,说的话又实在很难让人信服,和玄机门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时那位少年却又问道: “你身边的那个活阵如何画的,似乎在空中留了五个灵气汇聚的点,不过这五点按什么顺序来凝聚?我看了半天都看不出端倪?” 姬枫和众玄机门弟子皆是吃了一惊,众玄机门弟子惊的是姬枫已经在旁边偷窥了他们这么久,担心是不是泄露了门内的机密。而姬枫惊的是自己的三品灵化阵在别人眼里如同无物,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都在这个少年的眼中,微微不信道:“你一开始就发现我了?” 少年点点头又瑶瑶头:“我画的那个隐龙阵发现你路过山谷,不过后来却发现你在谷底,我很疑惑就观察了你很久,我猜大概是你身边这个法阵隐藏了你的气息吧?”说着还指了指姬枫身边暗淡的法阵。 “方才我感觉这法阵越来越微弱,便想走近一看,不过还未走近这小蛇便咬我,把爷爷给我的玉佩都咬破了。”少年摆了摆左手的一块碧色的玉佩,果然有一道很大划痕。 姬枫看了一眼小蛇,小蛇比在山洞内更加萎靡,头上小角的银色已经只剩斑斑点点,只有乌铁般的黑色,显然刚刚小蛇发动了很强烈的攻击,而少年凭借着玉佩逃过一劫,想到古钟上的裂痕,姬枫对刚刚的一击也是有些不寒而栗。 “那你又是如何在谷底发现我的呢?”姬枫说。 少年展颜一笑:“哈哈,你不知道谷底还有一个法阵…” 话还为说完,旁边的大师兄便道:“司马少主,此人偷窥我等已久,其心不良,话不可尽信!” 这位大师兄名为周华烨,在门内的凝气弟子中是大师兄,虽然实力不是最强,不过长于言语,弟子也都信服。此次门内的长老也是让他负责哀离岛的诸多事宜,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照顾着司马长青少主。 司马长青是门内大长老的曾孙,天赋异禀,极其擅长阵法之术,不过也因醉心学习阵法,修为仅仅凝气七阶略低于前往哀离岛的弟子,算上司马长青的年纪,修为其实并不逊色。 大长老对曾孙宠爱有加,平时众弟子都顺着他,却不知为何派他来岛上,长老只说司马长青有可能破解禁制,周华烨心中疑惑,不过这些事也不是他一个凝气弟子能问的,是故到了哀离岛也只是自己和诸位弟子尝试破解禁制,哪敢指使司马长青做什么。 姬枫心中震惊自己并未感受到谷底有任何的阵法、禁制,不过司马长青显然也没有说谎,否则不会如此轻易发现自己,只能说这阵法比姬枫想的要巧妙的多。 司马长青在阵法方面的造诣如此之高,而且没有心机,姬枫却也不妨相告自己阵法的技巧。姬枫在身前空中疾点五下,正是按照之前设下“三品灵化阵”的顺序。 玄机门的众弟子严阵以待,唯有司马长青若有所思。不过姬枫这一手也只能用在这三品灵化法阵上,乾坤衍命派各种法门的基础在于御氏算法,阵法瞬息万变,死板的使用这暗合五行的指法,只是邯郸学步罢了。 玄机门的众位弟子传音询问了那位之前见过姬枫的弟子,知道姬枫能近身瞬杀凝气巅峰的灵兽,都生了一丝畏惧之心,加之此时玄机门的弟子身心疲惫,一旦两方斗起来自认讨不了好,不过占着人多也并未示弱。 姬枫知道自己的情况并不能支持和这多人死斗,所以准备自己先离开这山谷,姬枫一把抓了小蛇,向山谷外走去,玄机门的弟子也只静静看着姬枫离去。 忽然,司马长青喊了一句“姬枫,下次有空一起能否一起探讨阵法?” 姬枫和玄机门的弟子听到司马长青的话心都是一紧,以为此事不能善了,却不料是这么一句话,姬枫回头微微一笑道:“好的。”说完便回头走了。 方才走了几步,司马长青又说话了“等等!” 姬枫有些无奈,回头却看见司马长青脸色严肃道:“有八人走入了隐龙阵,看他们的情形是直接走向谷底。” 玄机门的弟子们都是取出法器怒目看向姬枫。此处是九算道人的一处洞府,玄机门发现以来并未外传,今日被姬枫发现,便有人跟随而来,轻易便可猜到是姬枫告知外人。姬枫并未告知外人,只得对司马长青道: “这些人与我无关,我也是今日才发现并未告知他人。” 周华烨怕司马长青正的相信姬枫便抢道:“你无凭无据,司马少主,我们决计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词。” 不过司马长青却对周华烨说:“姬枫到了谷底,一举一动我都能看见,并未向外通报。” 周华烨对司马长青有些无奈,发现姬枫竟也不知会他们一声,只顾研究姬枫身边的法阵,现在还要帮姬枫说话,却也不好违逆。 既然司马长青如此说了,看来来人的确和姬枫没有关系,不过对方八人竟然直奔洞府而来,显然是有备无患,早就知道这个洞府所在了,这样的话对玄机门弟子来说更为不利了。 周华烨让两名弟子先看着姬枫,然后让其他弟子在谷底加持了几个攻击法阵,准备对付那八人。 司马长青这个时候最活跃,足足画了三个法阵,两个攻击法阵一个幻阵,三阵并不是独立开来,而是紧密相连,这三个法阵的机密和巧妙程度也远远超过其他弟子,这让姬枫想起当初遇到“汜水三盗”中的二弟。 姬枫虽被两人看住,其实却并不在意,这两人根本不是自己的敌手,只在一旁看着司马长青画阵,惊讶司马长青的画阵速度,其中的一些巧妙的技巧自己也并不精通,想到司马长青的法阵能覆盖整个山谷,就不能轻视。 不久,如司马长青预料的,八人来到了谷底,姬枫只看到这八人便知这八人不是易于之辈。 为首的一人披着一漆黑长袍,浑身弥漫着淡淡的血气和杀气,一脸的阴沉,嘴角却含着阴恻恻的笑,其余的人也都罩是着黑袍,满脸的肃杀之气,这几人似乎早就知道了谷底的洞府,此时以逸待劳准备一举杀灭诸人。 玄机门的弟子都认出了此次的对手,心中原本侥幸的心态都已烟消云散,这些人决计不会谈条件,也不会管自己是否能打开洞府。而姬枫也想起来时白业长老曾告诫的:“此次哀离岛之行会有化血门、炼尸宗的弟子前来,你们务必小心。” 这些大概便是化血门、炼尸宗的弟子了! 气血上涌者,谓之有勇无谋,而这些人常年与血气接触,难免蒙蔽心智,故需要功法明本心,立道基。而被血气侵染之人,性格狠辣者有之,妖异者有之,喜怒无常有之,和他们说理无异对牛弹琴。 第一百零二章 黑纹血尸 当初被封印在哀离岛上的五位海外大能,其中一位名为拾鬼道人,他在封印之前便已战死,尸体坠于岛上,尸体周围几座山一直是黑雾缭绕,修为低微者进去便会被恶念所侵染然后迷失自己,此处便是岛内绝地之一葬鬼山。 葬鬼山和九音谷是哀离岛的两大禁地,入内的弟子十死无生,九音谷和葬鬼山略微不同,葬鬼山一万年前便已经存在,而九音谷是近五十年出现的,不过危险程度比之葬鬼山毫不逊色。 化血门、炼尸宗等宗派一直都被排挤,不被允许加入哀离岛的采药探宝,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拾鬼道人在哀离岛封印之前便被击杀,所以哀离岛上不会有这些门派所需要的功法、法宝。 明眼人自然轻易看出这只是一个借口,不过化血门、炼尸宗等门派势弱,也是无可奈何。 可这次几个宗门却一反常态,态度十分强硬,最后华州的几个大门派也是妥协了。化血门、炼尸宗的弟子并未来过哀离岛却能事先设下埋伏,此事透着诡异,不过当下需对付眼前这八人。 玄机门的实力不在化血门、炼尸宗之下,奈何玄机门的弟子此前灵力消耗甚巨,现在多少有些心虚。唯有姬枫和司马长青面不改色,姬枫是有恃无恐,司马长青是不知所畏。 姬枫看着眼前的八人,每人都有凝气九阶的实力,领头的那位男子更是凝气巅峰修为,睥睨众人如无物,过了一会傲慢道:“在下“炼血”,这九算子的洞府见者有份,里面的东西是否分我们一半?” 周华烨站了出来,“哀离岛的东西自然谁先发现归谁,这规矩可立了有几千年了。”姬枫也是知道这规矩的,也曾以此威胁过其他想夺取血余灵药的弟子,只不过没什么效用就是了。 炼血有些不屑,回头对着同行的几名弟子,双手一摊,笑道:“各位弟兄你们知道这规矩么?哦,对啦!我们第一次进入哀离岛,还不熟悉这里的规矩。” 炼血身后的几名弟子也是跟着发出阴阴的笑,炼血怕是根本不想和玄机门平分洞府内的宝物,只是存着猫耍耗子的心思。 周华烨虽怒极,强压怒意,狠厉道:“没有我们玄机门的阵法,你们怕是解不开这禁制。” 炼血哈哈大笑:“你们费尽心思捣鼓了几个时辰也没有打开这禁制,玄机门的阵法也不过如此,我们怎么会把希望放在你们这群废物身上。” 姬枫微觉不妙,悄然四顾,怎么连这八人也知道谷底的举动,难道发现自己的不止百里长青,莫非八人也早就发现自己了?还是玄机门中有内奸?! 玄机门弟子也想到这一层,姬枫首当其冲,纷纷怒视姬枫,恨不得拆骨噬血。 姬枫当机立断祭出紫辰剑,急速冲向炼血,笑道:“何必挑拨,不如一战!” 看到姬枫的反应,炼血眼角闪过一丝阴翳,冷笑着祭出一个黑色的骷髅头骨,上面血色弥漫,两个眼眶之中似乎还有道道神光,倏忽一个虚影挡在身前,紫辰剑与之僵持一会并未建功。 姬枫这一击率先出手只是表明自己在玄机门一方,不过也并未使出全部的实力,两方本就剑拔弩张,这下彻底斗起法来。 炼血身后的七人也立马祭出法器,瞬间谷底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气。玄机门的弟子也不甘示弱,阵法纷起,其中二师兄虞肃的阵法最为犀利,阵法之上道道剑气纵横,炼血门的弟子的血气也被阻挡在外。 炼血啐出一口血,手指急点,在骷髅头骨上刻画了几个符文,倏忽从法器上冲出一个血色头像虚影,这个虚影鲜血淋漓、面目可憎,仿佛受尽酷刑的恶鬼,炼血又一口气画了另外两个血色头像虚影一齐飞向法阵。 炼血这式道法显然不凡,三个血色虚影快冲到法阵之际,突然三合为一变成一个更为巨大的血色虚影。此时虚影的模样已清晰可见,残损的面皮,腥臭的鲜血,粘连的腐肉,见之丧胆。 周华烨也看出了这招的厉害之处,取出玄天罗盘,疾呼:“定。” 但见罗盘之上垂下丝丝黑色光华流入二师兄虞肃的法阵之中,虚影刹那便已冲至阵中,咆哮着似乎要择人而噬,此时阵中之剑都有黑色流光缠绕,不断与血色虚影碰撞消耗,虚影未到阵中便已消耗殆尽,玄机门算是小胜一场,士气也有些提升。 炼血一笑道:“不错,还有些手段,血影噬魂出!”只见身后的七人也是一同画出血色虚影,这血色虚影有些模糊,比起炼血所唤出的虚影略有不及,不过七人一共唤出二十一个血色头像虚影的场面端的慑人。 周华烨也忙喝道:“罗天术,集!”玄机门的弟子一同刻画符文,使自己的法阵之中符文慢慢汇入玄天罗盘之中,玄天罗盘之上黑色光华越来越浓郁,四角的神兽符文似乎微微一颤仿佛要冲出。 此时炼血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姬枫方才见到便知不对,忙喊道:“小心!” 不过却已来不及,炼血将自己的骷髅头像用力摁到地上,高喝一声:“起!” 此时,谷底土地瞬间裂开,尺余宽的裂缝在这谷底不断蔓延,地下遽然冲出九个人形怪物。这九个人形怪物瞬间便破坏了玄机门不少的法阵,此时众弟子正是用阵法与玄天罗盘沟通的紧要之际,阵法突然被断,许多弟子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几要走火入魔。 玄天罗盘四角的神兽符文也是微微一颤便重新静默下去,罗天法阵几要损坏,此时司马长青果决出手,青涩的面庞闪过一丝坚毅,低喝一声,手中碧尺插入阵,一层青晕霎时迷茫整个法阵。 “好!”,司马长青虽年幼,却临危不惧,姬枫发自内心一声赞叹。 司马长青插入碧尺之后,又迅速画了三个金色符文,这三个符文仿佛是稳固的镇河石,众弟子的灵力在法阵开始慢慢流转,法阵这才渐渐稳定下来。炼血手下七人唤出的二十一个血色虚影却并未凝聚起来,一冲入阵中便消耗殆尽了。 姬枫算是明白了,炼血那一手血影凝聚成一的法门大概只有他能用出,其他弟子使出的只是徒具其形,只是为了让玄机门的弟子一起施力,然后再一起重创玄机门,显然此举已经很成功的打击了玄机门。 玄机门被一举重创,可见炼血等人对玄机门非常熟悉,而这九具人形怪物大概便是用来偷窥玄机门的,所以他们才能避过隐龙阵得知谷底的事情。 因为据姬枫所知,炼尸宗有一种很厉害的法门名为“守尸”,“守尸”所见便是施法人所见,只是为何这九具尸体能被事先放在这谷底。 姬枫望向司马长青传音道:“你不是在谷底画有一法阵么,怎么还有这九具‘守尸’?” 司马长青也是无奈道:“谷底的阵法不是我所留,乃是九算道人所留,我也只是能入魂其中,并不能随意驱使法阵。” 姬枫大惊,百里长青竟然会“入魂”之术,也难怪自己没有发现谷底的阵法,原来是九算道人所留,不过此时最紧要的便是如何对付炼血等人。 玄机门还有战力的只有周华烨、虞肃等寥寥几人,玄机门也彻底沦入劣势。炼血此时已是胜券在握,笑道:“你们几人对解禁制还有几分作用,若是现在降服,留你们一命。” 玄机门的弟子并不应声,此时屈膝将来大概生不如死。炼血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以血为引在骷髅头像刻下几个血字,九具尸体受了牵引慢慢向玄机门的弟子靠了过来。 其中一位玄机门的弟子率先祭出一飞剑法器刺向一具尸体,飞剑似乎没有阻挡般便刺入那具尸体,那弟子还未欣喜便惊叫着,骇然道:“我失去对法器的感应了!” 姬枫等人朝那具尸体看去,只见这尸体在被剑刺入的地方有丝丝缕缕黑气散出,黑气结网般纠缠住了飞剑,不一会儿又弥漫到全身,远远望去便如刻着黑色的纹路。 周华烨看到这尸体的时候微微后退了一步,用颤抖的声音道:“不是普通的‘守尸’,是黑纹血尸…” 姬枫等人反应过来也是大骇,黑纹血尸只在葬鬼山,许多弟子误入葬尸山便被恶念侵染成为恶尸,其中强大的会变成黑纹血尸,不过黑纹血尸只在葬尸山活动,却不曾想有九具已被炼血炼化成了守尸。 玄机门弟子得知这九具尸体是黑纹血尸更加畏手畏脚,这尸强大之处在于身上的黑色雾气,不仅能影响心智亦可污染法器,之前的弟子便是前车之鉴。 炼血和身后的弟子此时得意地很,姬枫等人如笼中之鸟,生杀皆在挥手间,这黑纹血尸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招出的,更不是凝气弟子所能对付的。 姬枫本想旁观两派交战,却没有想到玄机门竟是一边倒,黑纹血尸正慢慢接近,等它们围拢过来自己连逃跑都会变的很渺茫。 姬枫果断出手,一出手便是“金乌踏天”,姬枫此时修为比之前高很多,使用这招也不显拖沓,丝丝金色符文勾勒出一只金乌的金爪,朝其中一具黑纹血尸踏去。 姬枫使用这招也是有考量的,金乌之力至刚至阳恰巧克制黑纹血尸的黑气,炼血之前只知道姬枫擅长近身搏杀,却不曾想姬枫一出手便如此了不得,顿时大惊失色,不过他们八人一直把姬枫当做变数,倒也存有应对之法。 七位弟子忙招出七只血色骷髅虚影挡在金乌足下,虚影只存片刻而已便尽皆碎裂开来,“金乌踏天”端的霸道无比。 不过消磨这虚影之后金乌之足也稍有黯淡,再踏到黑纹血尸之上,血尸瞬间被击飞,金色与黑色相交,如汤沃雪瞬间消融,黑纹血尸挣扎了一会依旧站了起来,只不过身上的黑雾稀薄了很多,显然这一击的功效还是很明显的。 姬枫却暗自摇头,“金乌踏天”所耗的灵力甚巨尤不能击杀一具黑纹血尸,使用这招杀死周围九具血尸显然不可能,尚且还有炼血八人在一盘虎视眈眈,这次是真的陷入险境了。 第一百零四章 白玉算筹 不一会儿,姬枫便恢复了大半,至少有了自保的能力。司马长青显然毫无心机,如此珍贵的丹药竟然随手送给一个才认识半日的外人,姬枫心中不无感激。 之后便需处理炼血等人的尸体,姬枫取回了幽燕针,然后玄机门弟子便将之就地掩埋了,而剩下的几具黑纹血尸就比较难处理了,虽然无人操纵,可黑纹血尸依旧能污染法器并且影响弟子的神智。 最后还是姬枫出手,借用火凤羽之力进行焚烧,黑纹血尸不在葬鬼山威能下降很多,何况此时无人操纵,中途仅歇了一次,姬枫便把黑纹血尸都焚烧干净了,黑雾也都消散了。 这次化血门、炼尸宗埋伏在此,若不是姬枫这个变数,玄机门完全可能被全灭,是故玄机门的弟子至今仍心有余悸。 姬枫看了一眼周华烨道:“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虽然司马长青地位更高,但是他显然不适合做决定。 周华烨皱着眉,沉吟片刻道:“他们既然能发现九算道人洞府,其他几处遗迹也自然能发现,只是却不知他们为何赶尽杀绝,难道不怕出岛之后门派报复么?想来此处也不会安全,他们若是还有援手,继续呆在这里怕是会被瓮中捉鳖。” 周华烨一番言语很有理,姬枫细想也是如此,只不过在九算道人洞府前待了这么久,甚至还和炼血大战了一番,现在空手而归实在合不来。姬枫便对玄机门弟子道:“稍等片刻,我去试试能不能解开这洞府的禁制。” 玄机门的弟子皆是满脸惊愕,众人费尽心力甚至用上玄天罗盘此等重宝都未能成功,姬枫竟然想一人尝试,若不是之前姬枫手段层出不穷早就嘲讽不知天高地厚了。 姬枫走到洞府之前,这里的禁制依旧只寥落着几个金色符文,只见姬枫右手轻摇手指翻飞,一个个金色的符文陆流水般窜出。在旁人看来,姬枫右手就如翩翩起舞的舞女,一举一动皆华美无比,姬枫这一手正是乾坤衍命术的道法“千机破禁手”。 许久洞府前的禁制也是慢慢散开,金色符文之间的联系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禁制的防御手段下降了许多,就要成功之际,禁制突然金光一闪,整面禁制竟然布满符文,让人无从下手,姬枫也无奈败下阵来,“千机破禁手”也不是无所不破。 玄机门的弟子看了这手道法都是羡慕不已,姬枫一人之力便能做到玄机门众人携玄天罗盘的程度,可见这式道法的神奇,而且并不是这道法不行,只是这禁制太过高深。不过这显然是姬枫的保命神通,众人虽心痒,却也不好意思出口询问。 这时司马长青走上前来对姬枫道:“我试试能不能帮忙。”说着左手放在禁制之上,然后便闭上了眼睛,旁人乍一看去司马长青的气息仿佛与禁制化为一体,姬枫想起司马长青之前所说的入魂之术。 高级的阵法最重要的是阵魂,譬如开启哀离岛的逆行法阵便需要四件法宝之中器魂相助,而哀离岛需要隔开五年开启一次便是因为器魂需要时间回复。 “入魂之术”便是使自己之魂进入法阵、禁制,如此便可将法阵、禁制的优劣机关辨的一清二楚,此前姬枫也正是如此才被司马长青发现的。 入魂之术并非后天能够习得,是天生体质顺应阵纹所致,也难怪玄机门的大长老把司马长青当做宝了,司马长青本就聪慧,再凭借这样的体质学习阵法那真是如虎添翼。 不一会司马长青便睁开眼睛转过身来对姬枫道:“你在此处再次用你的那式道法试试。” 姬枫看去司马长青所指之处有三个金色符文相互缠绕应该是最难突破之处,不过姬枫却不疑司马长青的能力,再次尝试了一次,之前的情形一模一样,不过最后并未闪现金光而是金色符文如拜谒君王一般慢慢散开。 九算道人的禁制竟然被破开了!司马长青与姬枫相视一眼,率先走了进去,玄机门弟子紧接着跟了上来。 洞府内的东西甚少,一张石桌一张石床而已。姬枫走近一看石桌之上还有几十根算筹和一只香烛,算筹为金色刻有细密符文,香烛竟是晶莹剔透,细细看去仿佛有龙影在其中浮动,旁边的石床之上更是只有一身朴素的道服。 这洞府的简陋出乎姬枫等人的意料,并没有什么法宝,遑论道统传承,原本周华烨还担心分配不均,此时却发现根本东西值得分配,玄机门花费几千年竟然只有这些东西。 姬枫也难掩失望之色,这里并没有什么仙丹灵药,自然不能驱除祖窍和丹田之中的红芒。 桌上的算筹对玄机门的弟子或许还有几分作用,可那身道服却普通的很,并未用什么珍奇的材质,姬枫看了一眼这身道服倒很齐备,从鞋袜到长袍甚至连发簪都有。 “发簪!”姬枫看到发簪的时候心头一跳,这发簪上面刻有云纹,底部镂空刻着一不知名的妖兽,和风言墨时常戴着最后赠予姬枫的算筹一摸一样,只是所画的妖兽略有不同,姬枫此刻想起风言墨那不情愿的样子,这“发簪”定不寻常,不过姬枫表面依旧不露声色。 破开九算道人的禁制,姬枫的功劳最高,自然是姬枫先选。周华烨其实是有些不情愿的,只不过司马长青向着姬枫让他有些无可奈何,他最看重的自然是那几十支算筹,这样也可给门派一个交代,只是如果姬枫先选的话大概也会先选算筹,毕竟姬枫也很擅长阵法之术。 洞府之内气氛颇有些微妙,姬枫虽然是玄机门的救命恩人,可在利益面前一切关系都是那么**裸,也幸好有司马长青在,众人也不敢妄动。姬枫走到桌前对周华烨道:“我要三支算筹…” 这三支在几十支算筹里面并不多,周华烨倒也可以接受。 姬枫话还未说完这时小蛇突然窜了出来,一口咬住香烛就想要拖走,只是小蛇拖着硕大的烛台,却拖之不动,场面颇为好笑和尴尬。 众人和姬枫皆是一愣,待反应过来众人脸上已是有些不悦了,以为姬枫还想要这香烛,姬枫也是火起,一巴掌就把小蛇扇了下去,众人都有些不知所以。 姬枫本想不动声色得取走三支算筹和那只“发簪”,却被小蛇给搅乱了,姬枫只得故意道:“周道友,我想要三支算筹和这支香烛,不知你们是否同意?” 周华烨看了小蛇的举动便知这香烛不简单,是故面露难色:“姬道友,这次解开禁制你功不可没,只是我们也需要向门派交代,这香烛显然不凡…” 司马长青却在一旁插嘴道:“就这么些东西有什么好交代,周师兄何必如此小气!” 虽然司马长青发话,不过这次却没有松口依旧坚持着。姬枫假意思索片刻,对周华烨道:“那我换个东西好了,就选三支算筹和这支‘发簪’,如何?” 周华烨似乎仍有话要说不过司马长青却有些怒道:“姬兄不仅救了我们,还解开了禁制,这些东西大部分理应都是他的,何况姬兄只要了两件小东西!” 周华烨本想细细检查发簪一番,却也不好意思拂司马长青的面子只得同意了。姬枫对这形似“发簪”的算筹势在必得,不动干戈解决自然是最好的。 周华烨让玄机门的弟子把洞府内的东西都细细收拾起来,无一遗漏。姬枫站在一旁看着小蛇,不过小蛇却只看着那香烛,仿佛那便是它的东西的,这姿态让姬枫都有些怀疑香烛是不是什么重宝了,时刻盯着着小蛇的还有周华烨,显然是担心小蛇再冲上去咬一口。 不消片刻,洞府便已经收拾完毕,众人不欲久留便一起离开了洞府。姬枫本想独自离开好好研究这支算筹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此时却担心化血门、炼尸宗有其他手段,自己一人也未必能够自保。 姬枫虽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却低估了各门派弟子们的实力,尤其是各门派内的重宝完全可以让一人实力倍增,司马长青那招以碧尺为引的阵法之击,姬枫遇到怕也有性命之虞,如此想来倒不如和玄机门的弟子在一起反倒安全很多。 决断片刻,姬枫最后同意了司马长青的挽留,司马长青自然高兴至极,终日与姬枫细细研讨阵法,周华烨虽有些不安,不过也知道姬枫的实力,也只能答应了。 这几日姬枫都在细细查看白玉算筹,这算筹姬枫已经有三支了,杀死月清空得到一支,风言墨送了一支,现在又得到一支。 当初风言墨只说这算筹姬枫暂时是用不上的,到了此时姬枫的确也没有发现这白玉算筹的特别之处,只是算筹的材质特殊些,形似白玉,坚固胜过黑铁。 三支算筹细细比对之下却仍有些差别,在九算道人洞府之中发现的这支白玉算筹之上似乎还有禁制,姬枫用了千机破禁手也无能为力。细观之下,这禁制似乎与哀离岛上的封印禁制有紧密相连,也许出了哀离岛便能解开禁制。 第一百零五章 齐聚葬鬼山 几日间,哀离岛血雨腥风,玄机门的弟子也是草木皆兵,姬枫细嗅空气,甚至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涌动的血气。这次化血门、炼尸宗伏杀各派弟子,传到外界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可是凭借几派的实力竟然将其他大派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玄机门众弟子都在寻找其他门派的弟子,毕竟各派弟子人数是占上风的,正面碰上化血门、炼尸宗也并不畏惧。玄机门若不是被炼血埋伏,炼血借了黑纹血尸体之势,两派交战胜负也就五五之数。 是日恰巧看见几名身穿蓝色道服的弟子,正是未寒宫的弟子,对方也看见了玄机门众弟子,不过却并未贸然靠近。姬枫认得其中两人正是王颖的师姐,当初浮鸣山与未寒宫比试的时候见过的。 姬枫便向她们打了个招呼,她们显然也认出了姬枫,正欲靠近却被门内另一位男弟子拦住,商量了片刻才慢慢靠过来。姬枫率先向其中两位作了一个揖道:“郦圆道友、龚飞燕道友,好久不见。” 两人也是回礼,不过还未回话。 那个男弟子却抢道:“姬枫道友,你不是浮鸣山的弟子么,怎么会和玄机门的弟子一起?”语气充满了质疑和轻蔑,似乎姬枫落荒而逃幸得玄机门的弟子相救似地。 姬枫看了一眼方宇,发现此人有些盛气凌人,似乎一开始就对自己有些敌意,姬枫对其也无好感,并不搭理他。 郦圆道友忙圆场道:“姬道友不必在意,这位是我门的方宇,有所冒犯请勿包涵。” 王颖性格外向与门内众人的关系不错,多次与弟子讲起姬枫和破晓打败“汜水三匪”的事,郦圆早被勾起了兴致,只是门派之间比试的时候,姬枫并未上场有些遗憾。 而这方宇听王颖多次讲起早就不耐,方才听郦圆、龚心研说起此人是姬枫,心中更是升起一丝厌恶。姬枫不以为意地笑笑,然后问道:“郦圆道友,怎么不见王颖道友,还有你们门派怎么就剩几人?” 郦圆脸色黯了下去,“王颖师妹此次并未进入哀离岛,我们门派遇上了炼血门的埋伏,幸得大师姐拼死相救,我们几人才得脱身,大师姐却被黑纹血尸围住陨落了。” 姬枫也知黑纹血尸的厉害,只能安慰道:“逝者长已矣,郦道友节哀,不知接下来打算如何。” 郦圆无奈道:“我门只剩几人,势单力薄,也不知如何是好?”姬枫自然知道郦圆是想让未寒宫先跟着玄机门,碍于门派面子不好意思直说罢了,只不过姬枫并不是玄机门的首领,也不好应承下来。 方宇却在一旁有些尖刻道:“姬枫又不是玄机门的弟子,问他有何用,何况他们怕都未见过黑纹血尸的厉害。”方宇见玄机门兵卒未损,自然是如此想来。 姬枫只是轻笑一声,并不在意。司马长青却有些气不过:“你知道什么,姬大哥一人之力便击杀了炼血门五人,并且破坏了所有的黑纹血尸,你那有资格对姬大哥指指点点!” 方宇被一个少年当场顶了回来,气愤不过嘲笑道:“你年级轻轻瞎说些什么…” 周华烨也站了出来,“我们少主所说句句属实,你若不信,便是不信我玄机门。” 说着转过头对郦圆说:“郦道友,我们两门现在理当一同对付化血门、炼尸宗,不如暂时先一同赶路,但是如果侵犯我玄机门的尊严,我们也不欢迎。” 周华烨的语气在最后略微有些加重,显然是意有所指。郦圆自然也看出玄机门是在排斥方宇。 郦圆心中也有些愤怒,方宇实在太会惹事了,只不过方宇一路来也帮了不小忙,只得对周华烨道:“道友,门内之事我一定会严加管教,万请见谅。” 此事最后还是应承下来,只不过玄机门都很排斥方宇就是了,其他玄机门的弟子尚好碍于面子不好表露出来太多,而司马长青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司马长青才认识姬枫半日便称姬枫为兄,虽不谙世事,不过却是真性情。 两派暂时平静下来,正讨论接下来该如何,这时天空传来三声吼声,吼声如雷,众人闻之莫不惊立,此声竟可传千里。周华烨和郦圆两人对视一眼道:“难道是御兽宗的夔牛?” 姬枫询问一番才知道,驭兽宗门内有一头夔牛,出入便化风雨,目光如日月,乃上古奇兽,驭兽宗实力超群隐隐有华州各派之首的风头,是故夔牛吼三声便是召集各门派。 三人思量片刻都决定循声过去,此时众人聚集起来,化血门、炼尸宗再无可趁之机。 众人循声过去,却越走越惊,这是通往葬鬼山的路。众人心中最为担忧的便是黑纹血尸,此番送上门去,心中皆有忧虑,其中方宇怨言最大,姬枫忍无可忍道:“若是不敢来,此刻便离去,没人拦着你。”方宇这才止住了嘴。 赶了两日路,众人终于来到了葬鬼山下,此时各派弟子竟然都已汇聚在此,许多门派的弟子稀稀落落,显然也遭遇了埋伏。 姬枫望去,各派弟子围成半圈,中间的是一只高丈余,状如青牛,眼如铜铃,四足如磐,独角的异兽,大概便是这只异兽发出的吼声,不过与传说的夔牛稍异,夔牛那是苍身无角,只一足的奇兽。 此兽之上还有一人,此人站在那里便彷如夺走所有人的目光,眼神不怒自威,众人仿佛皆为蝼蚁只能仰视,此人便是驭兽宗凝气期弟子中的最强者项凌云。 姬枫正欲找浮鸣山的弟子,却听项凌云道:“你是姬枫!” 此声对众人来说不大不小,恰好能听清罢了,不过似乎含了夔牛的气韵,到了姬枫耳畔却仿若惊雷,姬枫抬眼望去并不认识此人,直到看到项凌云旁边的葛烈方知他为何会蕴含怒气。 姬枫杀了葛烈的钩蛇,两人之仇便已经结下了,葛烈便是请求项凌云帮忙杀杀姬枫的威风,驭兽宗哪是会忍气吞声的门派,两人同属一宗,项凌云自然需要帮弟子出头,何况听葛烈所述,倒也真想见识下姬枫。 此时姬枫倒也淡然慢步走到这异兽前。姬枫一身黑色长袍,微染风尘,墨黑长发散在身后,微风拂过稍稍有些凌乱,紫辰剑入鞘负于身后,锐气仿佛要冲天而起,纯黑的双眼看着项凌云,不卑不亢,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仿佛一切都不在意。 项凌云这一手没有镇住姬枫,知道姬枫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两人只是平静对视着,项凌云脚上传劲踏在这类似夔牛的异兽之上,这异兽长尾一甩,脚踏大地,张口吼了一声“哞!” 这一声可不比千里之外听到那声,眼见波形纹路四散而去,近处尘土翻飞,众人如置身风暴之眼,飘曳如枯叶,几难立身,旁边的各派弟子听闻这吼叫纷纷捂上耳朵。 姬枫首当其冲,只感到震耳欲聋,心神颇受了些震荡,黑色长袍向后剧烈的飘起,长发也是散乱不堪,不过姬枫丝毫未动,黑色双眼始终盯着项凌云。少顷,吼声消散,姬枫半步未退,甚至嘴角的笑犹还挂着,只是,这笑中却无笑意! 项凌云才发现他还是低估姬枫了,能在“夔牛”惊雷之吼下不色变的人屈指可数。姬枫等这异兽吼完,才不慌不忙从背后取下紫辰剑。 旁人刚这吼声之中回过神,又见姬枫取出飞剑,心道难道一见面就不死不休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唯有方宇、葛烈几人暗自偷笑,希望项凌云灭了姬枫才好。 姬枫旁若无人将紫辰剑挥手间插入大地之上,然后眼睛死死盯着“夔牛”的铜铃大眼,也是猛的吼了一声,这一声比之夔牛输了岂止一筹,仅仅是各派弟子能听见罢了,不过这声却如此绵长,久久不绝。 众人都有些不知所以,方宇、葛烈却要嘲笑出声了,嘲笑姬枫的不自量力。 姬枫的吼声还未停止,身上却有了惊人的变化,浓郁的紫色暴涨开来,紫辰剑上的紫色都要化出水来。这一刻姬枫仿佛连元神都在颤抖,都在咆哮,元神中的红芒在这吼声中败下阵来。 不过在红芒受到颤动的一瞬间,天地风云色变,九天之上凭空出现万丈黑色雷霆,直击而下,快攻击到哀离岛的时候,哀离岛之上突然浮现一个阵法,上有五异兽环绕,淡金色的光芒不断闪现。 姬枫此刻仍盯着“夔牛”,眼神锐利无比,“夔牛”似乎也微微有些焦躁,在原地甩着尾巴,脚步也有些摇摆。 姬枫身上的紫芒耀眼的仿若天神,紫辰剑所插的土地寸寸碎裂开来,这时候雷霆突然击穿哀离岛的阵法,丈余粗的雷霆距离姬枫不过咫尺之遥,此时姬枫的吼声借雷霆之怒仿若天威,“夔牛”也被这威势硬生生吓退了半步,尘埃半掩其身。 黑色雷霆击穿阵法之时,阵法出现万条金丝,仿佛金色的巨手死死握住雷霆使其不得寸进,哀离岛外的白业、韩骆、叶望安、虞若曦皆是震惊不已,叶望安眼中的担忧最浓,只不过阵法所限,岛内外不能交流。 姬枫这一吼吐露出了心中的抑郁,姬枫自筑基失败以来,心中实在有些不平,自己什么都未曾招惹,却惹来天道惩罚,此次一吐干净,心境甚至都有些许的提升。而姬枫祖窍之中的红芒也是受了莫大的遏制,不敢随意乱窜。 众人见到这场景都是惊愕不能言,唯有看着天空慢慢的平静下来。 第一百零七章 荧惑血池 众人目光都投向项凌云,最后的决断都在他的手中,项凌云摇摇头,“我相信他不是内奸。” 众人一片哗然,之前姬枫与项凌云的间隙众人皆知,却不知道项凌云为何维护姬枫,这多少有些让人猜不透。 项凌云朝众人看了一眼,道:“我自有决断,你们若是不信,自可派人跟着姬枫,看他是不是内奸。” 项凌云的实力不曾展示过,不过脚下肌肉虬结、凶蛮之气纵横的异兽所展现的实力已经远超众人,此时项凌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众人自然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姬枫心中亦有些诧异,不过却也没说什么,叶化城眼中有怨毒之色,却也无可奈何。 项凌云接着道:“化血门、炼尸宗一共只数十人,各派弟子虽损失惨重,彼方亦有折损,何况此时我们聚集在一起,他们也无法各个击破,无论有什么阴谋,大概都会暂停袭击。” 众人想想也有理,黑纹血尸虽强,项凌云还不是照样强行冲出,有了此等靠山之后,众人心中也稍安。 须臾,项凌云环顾众人,脸上带了几分肃然,郑重传声:“此次我召集大家在葬鬼山下除了商榷如何对付化血门、炼尸宗,还有另外一个缘由。 我派在葬鬼山下发现一个血池,这个血池诡异无比,我猜之与化血门、炼尸宗的阴谋有关,是故邀来众人一同谋划。各位先随我一观吧。” 众人听闻惊疑不定,若是项凌云也无能为力,他们怕也帮不上忙。姬枫听到血池两字,心中也是一惊,一路赶往葬鬼山的途中,姬枫能感受到空气中的血气越来越浓重,却不知为何,莫非是这血池的缘故? 项凌云也不多说率先驾驭“夔牛”冲了出去,“夔牛”飞奔,尘土飞扬,漫卷的尘沙并接日晖,浩荡纵横,众人有地动山摇之感,姬枫等人也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项凌云便停了下来,众人竞相争先,其中玉轩门的韩唐宜步伐洒脱紧随其后,朝阳宗的一位弟子迅猛至极也是不落下风。姬枫等人却只是相随,叶化城也是跟在后面,姬枫知道叶化城的步法远胜于此却不争先,城府之深,让人忌惮。 这时众人都已经能看见这血池,血池十丈有余,血液滚沸响声如雷,血池之上血气弥漫,望之不穿,浓腥的血气令人生畏。血雾时而化为狰狞鬼面,时而化为不知名的异兽,瞬息万变。 血池旁边散落着巨型的骨头,大的甚至盖过头颅,小的亦有胳臂粗细,池边四角分别雕有嗜血的恶灵,栩栩如生,其上有细微的血色符文蠕动着攀入恶灵的狞嘴,远观若恶灵在吸食鲜血。 姬枫看不出这血池的玄虚,此时众人都在也不好探出神识一探究竟。 项凌云道:“我派之前见到血池,以为是化血门、炼尸宗的弟子所造,并用之吸引葬鬼山的黑纹血尸然后再操纵之,毕竟即使是他们两宗的弟子也不敢直接进入葬鬼山,不过细细考量之后,却生疑惑,此中杀意之重超乎想象,众位道友务必小心?” 姬枫慢慢走近血池,离血池越近,血气越浓杀意愈重。靠近血池三十步,其中的杀意肆虐足以影响凝气修士的心态,若是在此中久留便有可能心神失守,成为形尸走兽。 各个门派的强者也与姬枫一同走到二十步处,此处血气鲜红,众人眼中所见唯有血色,仿佛能看见战士在浴血冲杀,锐不可当,耳边鼓荡着战鼓之声,一声盖过一声,心竟也随着一次次鼓声澎湃起来,几要加入战局,可若真的踏入战局,那结果便是丧失心神! 姬枫望了一眼众人,皆是面红耳赤,心神处于失守的边缘,姬枫轻拍了一下司马长青、郦圆,两人突然醒转,慢慢往回退出血池三十步,方一走出,汗流如柱,心有余悸。韩唐宜和叶化城此时也自觉到了极限慢慢退了出去。 此时只有姬枫和项凌云两人还继续往里走,走到二十步处,便可见血池之中翻腾不已,似有怨灵穿梭,项凌云也感觉幻境迭出,心神几乎要失守,项凌云也不争这一时之勇,慢慢退了出来。 姬枫自筑基失败后,元神凝练很多,加之红芒不时的侵袭,却也对姬枫元神锤炼良久,不过本来血池二十步处却也是姬枫的极限了,若不是之前姬枫的心境达到守心的地步也坚持不下去,可此时,姬枫尚有余力。 姬枫默念清心经,踏出一步,这一步却比之前十步更难,杀意凝形,耳边如春雷乍起,姬枫仍不改色。又踏出一步,戾气逼人,仿佛身处灭世雷霆之中,姬枫亦不动摇! 离血池三步之遥,姬枫心神颤动不安,连红芒都要压制不住,姬枫此时神识探出,可是毫无用处,血雾竟有阻碍神识作用,让人看不分明,姬枫只能感受一种迟暮的沧桑、寥落的威严。 血池之上,血雾如荧荧之火,迷乱如离离之惑。 此时姬枫的修为再难压制这里血气,方才退出,此次在血池边待了一番倒也胜过一番磨练。姬枫虽未探明血池深处的秘密,可也能看出这血池的不凡,让凝气修士造出血池,很难! 至少姬枫筑基的元神也走不进血池三步之内,化血门的人更是不可能。 众人的眼睛瞪得滚圆,看姬枫如同观妖兽,姬枫的心神实在胜过众人太多了,毕竟连项凌云也只能走进十步之内。项凌云的实力多半在那“夔牛”之上,真正斗起来,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叶化城也收起眼中的怨毒,挑衅实力如此之强的姬枫,的确有些不自量力了。 其实众人只是受了震慑,元神的强弱在凝气修士之间的战斗并非那么重要,也只能在气势之上压人一头罢了,只是在此地才显得如此的分明。 项凌云看着慢慢退出的姬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对着众人说:“这血池的威能不仅仅于此。”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普通的飞剑法器,使其飞至血池上空。 众人只见飞剑刹那间便被血雾包裹,飞剑中蕴含的灵力瞬间被抽空,不一会飞剑竟慢慢消融不见,不是被外物粉碎,而是真正的融化在血雾之中。姬枫也想不出如此霸道的阵法,只是细细感受阵中的变化。 这时候叶化城若有所思,道:“我亦不确定,不过这法阵却类似‘荧惑血池’。” “愿闻其详。”玉轩门的韩唐亦问道。 “《万序阵典·野卷》曾载‘荧惑血池’,血池以异兽为骨,妖丹为引,以印荧惑,吞尽征战之人、越礼之辈!” 叶化城口中的《万序阵典》其实昔日一位大能大略记载天下阵法的奇书,它收录天下近万种阵法,不过仅是泛述,略窥阵法成形之后的情形,根本不能根据此书来立阵,未涉及各派核心,是故此书在修真界算是广为流传的。 “化血门、炼尸宗哪来的异兽之骨,这血池看去也并未一日之功,他们是如何建造的?”众人之中有人异议。 叶化城思索片刻,“血池如何建造我却不知,不过异兽我若没有猜错的话,便是当初被封印五人中驭龙子的金角青龙。” “金角青龙!”项凌云也是惊叫出声,驭兽宗的人最关心的便是驭龙子的传承,只是一直并无所得,乍一听闻,心神震荡,不再管这化血门、炼尸宗埋伏之事,一心只在金角青龙之上。 “那不知金角青龙在何处?”项凌云有些急切问道。 “荧惑守心,而心宿乃皇室聚集之地,是故荧惑血池在金角青龙头上,按金角青龙庞大的身躯来算,盘于周围众山之上皆有可能,甚至葬鬼山之上也有可能。” 项凌云脸色微变,金角青龙是驭龙子的灵兽,即使已经死亡,仍是一身的宝物,是驭兽门一直寻找的东西,现在终于寻到一丝踪迹,怎么能不心动。 姬枫对叶化城的话半信半疑,之前与其试探中确信凭借他的能力不可能造出血池,只是不知其意欲何为,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项凌云朝向朝向众人问道:“有谁能推出金角青龙的位置么?”此时项凌云将化血门、炼尸宗之事置之不理,一心只想知道金角青龙的位置。 姬枫微微皱眉,项凌云在众人之中的威望最高,许多门派也以驭兽宗马首是瞻,此时项凌云一询问,众人莫不争先,姬枫对荧惑也知一二,不过不欲出头罢了。 阵法之学最强的还是玄机门,周华烨道:“荧惑时而自西向东,时而自东向西,故称‘惑’,这荧惑血池为龙头朝北,蛇身自当在南方。”说着周华烨指向一边,此处大概便是金角青龙所在之处。 众人望向周华烨所指之处,略舒出一口气,因为推测出来的地方并非葬鬼山,众人望去,一座不小的山脉曲曲折折,顺着葬鬼山一路蔓延至哀离岛的外沿。 项凌云心头一片火热,万年过去了,即使再强大的灵兽,怕也不过一抔黄土,不过金角青龙身上留存下来任何东西,都将珍贵至极。 第一百零八章 碎龙晶 姬枫带上小蛇也跟上众人沿着山脉去了,走至山前姬枫发现小蛇似乎有些焦躁,爬左爬右兴奋至极。这可苦了司马长,司马长青本想跟随着姬枫,却被小蛇吓得上蹿下跳,没个安静。 周华烨频频看来,长吁短叹,司马长青是门内少主,如此行为委实有些失礼。姬枫也有些烦躁,又给了小蛇一巴掌,小蛇似乎受了委屈两眼汪汪地看着姬枫,见姬枫丝毫不搭理,只能默默跟着。 沿着山脉行了半日多,并未发现任何与金角青龙有关联的东西,周华烨的脸面也有几分挂不住,可“荧惑血池”本就是传说中的东西,他也只是略有涉猎罢了,也不能确定金角青龙的方位。 “这里有个洞口!”前方有人喊道,众人匆忙随至。 姬枫抬眼望去,这里已经是山脉的末端了,这个山洞就嵌在山脉之中,洞口很普通,表层细碎的砾岩勉强附着,偶尔修饰以青翠,但是山洞深处望去,黑黢黢的,十分深邃。 这样的山洞在其他地方,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修士随意开出的洞府,可是落在这个周华烨推测出是金角青龙所在的地方,就不得不让人留意了。 项凌云看了一眼山洞,没有过多的犹豫,把“夔牛”收回灵兽袋后,率先走了进去。 山洞口仅容两人通过,渐往内,路愈宽,十数人并行仍有余。姬枫也跟着入内,发现洞中果真别有洞天,其内岔道密布,错综复杂。 项凌天选了最宽的一条走了下去,姬枫并未相随和司马长青、郦圆等人往另外一条岔道走了去,这山洞内壁粗糙不平且颇为坚硬,不知是何材质。 越往内,各派弟子分的越散,气氛也慢慢冷下来。若是说这里是金角青龙的埋骨之地,倒也有几分道理,因为姬枫已经慢慢感受到那种淡淡的威严,虽逝去千年仍旧凝而不散,而众人的心中也压抑起来。 “这是什么?”这一声在压抑的众人之间显得如此清晰,众人纷纷循声远望。姬枫那时还在另外的岔道,走近到这人身边的时候,正看见项凌云与那人交谈。这人不过一小门派的弟子,与项凌云说话的时候有些吞吐。 “你这结晶,我用一件五百下品灵石与你交换如何?”项凌云财大气粗,一开口便是大价钱。 这人听到项凌云的话,心中惊愕一时竟没有说出话来,没想到这普通白色结晶的价值竟然如此之高。 “用一上品法器与你交换如何?”项凌云见这人久不回应以为是嫌给的价格低了便改成一上品法器,上品法器的价格没有上千下品灵石根本买不下来。 姬枫能感受到这结晶蕴含的能量,却也低估了它的价值,听了项凌云的才正视起来。 这时候边上的叶化城却道:“莫非这便是‘碎龙晶’?” 项凌云脸上不悦之色一闪而过,却并未多说,显然是默认了,叶化城身为南冥殿凝气弟子中佼佼者,见识比一般人广博的多。 姬枫听叶化城所说“碎龙晶”,心仿若起惊涛骇浪。一般的灵兽死去会化为尘土,而有些强大的灵兽死去却不那么容易风化,甚至千年而不散,其身会有灵力结晶而出并且蕴含一定的血脉,这种结晶称之为“碎晶”! 若是此地为金角青龙的埋骨之地,那么这些结晶便应该称为“碎龙晶”,这种结晶珍惜异常,因为灵兽埋骨之地都十分是隐秘,一般人想找,很难!是故驭首宗的项凌云听到这里可能是金角青龙的埋骨之地才会如此激动。 碎龙晶的效用也是奇妙无比,若是给灵兽服用,可提升其实力与资质,若是修士用之炼丹可为筑基提供很大的助力! 筑基乃是此处所以弟子的愿望,姬枫也不例外,可知这碎龙晶对众人的吸引力,当叶化城说出的时候,项凌云难免心有不悦。 众人听到叶化城的话都死死盯着这人手中的碎龙晶,眼中有贪婪之色。这人听说这是碎龙晶之后也忙推脱了,毕竟这碎龙晶的价值远胜一件上品法器,项凌云心中虽渴望,碍于众人只得作罢。 姬枫身边的小蛇有些似乎对这碎龙晶很渴望,眼睛直勾勾盯着,嘴角似乎都有口水流出,姬枫忙将其抓住。如果小蛇想去抢碎龙晶,姬枫都没有把握挡住,可小蛇一旦去抢的话,姬枫也就成了众矢之的,那时姬枫也没有把握在这山洞内逃出。 众人虽然眼馋,却不敢在众人眼皮底下下手,不过此人怕是不好过,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的碎龙晶,凭借他自己的实力却未必有实力保住,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卖予项凌云换件上品法器,还得了一个人情。 姬枫虽如此想着,却也不会为一个不曾相识的人出头,率先走开了,山洞如此之深,碎龙晶绝对不知这么一块,何况姬枫担心再不走,这小蛇便要管不住了,小蛇头上角由金角退到现在的铜角,可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众人也都离去了,纷纷去寻找碎龙晶。姬枫强行拖走小蛇,小蛇似乎很委屈,两眼汪汪的看着姬枫,姬枫也有些无奈,碎龙晶对灵兽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 旁边郦圆对这不足一尺的小青蛇甚是好奇,看着小蛇的眼神有些心软,姬枫却对这傻蛇脾性了如指掌,丝毫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小蛇也只能慢慢跟着姬枫,司马长青一直和小蛇不对眼,看着小蛇吃瘪的样子仿佛有些得意:“小笨蛇,你想吃自己去找呀,等下姬兄找到了也不会给你的哦!” 司马长青说的倒是不错,姬枫一直被筑基困扰,哪怕是找到碎龙晶也是自己使用,而不会给小蛇,不过小蛇愚笨不见得能听懂司马长青的话,一旁的郦圆知司马长青虽年幼却是玄机门的少主,也不好指责。 小蛇听了司马长青的话,似乎一愣,停了一会竟往回走,姬枫心中讶然,莫非小蛇听懂了自己去寻找碎龙晶了。 姬枫心中好奇,抱着一试的心态跟了上去,司马长青一愣也跟了上来,山洞内的岔道交错,小蛇在岔道的拐角处停住了,姬枫等人跟上却发现玉轩门众弟子也在此。 小蛇正对这几人虎视眈眈,玉轩门的人也不敢妄动,小蛇的名声其实也早已在外,在姬枫立威的那一战,小蛇瞬杀冯仁就让众人深为忌惮,不过更让人忌惮的是姬枫。 玉轩门的韩唐宜作揖笑道:“姬兄,真是凑巧。”韩唐宜**倜傥,为人潇洒,在凝气一辈之中颇有些声望,周华烨和郦圆对此要清楚些,姬枫却是不甚在意的。 姬枫只回礼道:“幸会,我在此寻找碎龙晶就不打扰你了。” 韩唐宜脸色颇有些尴尬,姬枫虽是回礼,语气却有些霸道,显然是想占了此地,不过韩唐宜也只姬枫语气的果决,淡然笑道: “祝姬兄寻到碎龙晶,我等去别处看看罢。”说着带着众弟子先行离去了。 韩唐宜稍走远,便有弟子不满道:“大师兄,看姬枫的模样似乎确信那处有碎龙晶,那处是我们先到,我们人多,何不争一争?” “卖他一个人情又何妨?”韩唐宜一笑置之,只不过心中却知己方虽人多,却不一定是姬枫几人的对手。 小蛇见韩唐宜离开了才安心下来,在拐角之处停住,姬枫有些怀疑难道此处真有碎龙晶。先把小蛇脱开之后,姬枫施了一个小的法诀,只见一只小的火凤凝出迅速冲到墙上。 此前姬枫便知山洞之中的土质颇为坚硬,法诀也并未留手,只见火凤冲击的地方有细碎的岩石剥落下来,不过并未看见碎龙晶,姬枫又用了一次法诀,此次洞壁却纹丝不动,紧紧有些碎屑罢了。 姬枫心中疑惑,走上前去,长袖一挥,洞壁之上的尘土尽消,只见一根黑色的断骨,此骨宽半丈有余,上有无数的裂痕,不过显然不是姬枫的法诀弄出的,而是时间流逝被侵蚀的。 众人都是大惊,莫非是金角青龙的断骨!此断骨占了足有半堵墙,看见生前金角青龙的庞大,找到这断骨之后,小蛇似乎并无之前的活跃,只是静静的等着。 姬枫对这断骨也是无可奈何,自己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将之击碎,只能循着细缝间探查,姬枫神识扫过也是不由地露出喜色,竟真地在掺杂在细缝中尘土间找到一颗碎龙晶。 姬枫取出这碎龙晶,放在鼻尖轻嗅,并无气味,细摸之下又有些光滑,浑身散发着乳白色黯淡的光,甚是柔和。 这碎龙晶可比之前那人发现的大了不止一筹,众人围了过来,显然都很好奇,唯有司马长青可怜巴巴地看着小蛇求情,“给我也找一块吧!”小蛇不屑偏过头并不理会。 众人看完碎龙晶又想在断骨之中再找几块,姬枫神识扫过自然知道其中并无其他碎龙晶,只是不能言明,众人寻找了半日都是失望收尾。 姬枫本想将碎龙晶收起来,不过这次小蛇出力最多,而且小蛇能寻碎龙晶,倒不如先将这块碎龙晶给小蛇,之后再让它寻出几块。这一番思量,姬枫还是将之扔给了小蛇。 小蛇看见碎龙晶还是很兴奋的,一下便窜了上去将之吞下,这碎龙晶虽比之前那位弟子大了很多,却不过小拇指大小。 小蛇吞下去之后,不一会小蛇头上小角细碎的银色彻底布满了整只角,再片刻,有淡淡的金色出现,最终小角又变为金色一如姬枫初见时候的模样。 这碎龙晶的效用的确不一般,小蛇吞了之后,实力显然回复了不少,比之前胜出也未可知,此刻小蛇正围着姬枫爬来爬去,活跃至极。 姬枫见小蛇如此迅速便能消化碎龙晶实在有些疑惑,不过也并未细想只道:“你去寻些其他的碎龙晶可好?”小蛇却充耳未闻,姬枫又问了两遍,小蛇仿佛听不懂一般毫不在意。 司马长青看姬枫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了,此时姬枫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小蛇,吃了就敢不认账,姬枫还指望用碎龙晶帮助自己筑基,恨不得让小蛇吐出来。 姬枫和众人最后离开了此处,黑色断骨一看便知不凡却也未取走,因为储物袋根本放不下,小蛇也不敢紧随姬枫,只能跟着郦圆遥遥看着。 第一百零九章 纷争起 纷争起 碎龙晶的确珍惜无比,除了初时众人皆知的那颗外,只有寥寥数人得到,其中包括项凌云和安乐门的一位弟子容羽飞,至于其他门派弟子或许也有收获却并未声张,便如小蛇吞的一颗就很少有外人知道。 项凌云发现碎龙晶的时候,旁边虽然有人看到,却并不敢与项凌云相争。容羽飞便没有那么幸运了,边上的人甚至并未多言便大打出手,若不是容羽飞技高一筹,碎龙晶怕是不保。 项凌云是驭兽宗的弟子寻找碎龙晶或许有特殊的方法,姬枫等人却对此知之甚少,寻了半日也无收获,此时姬枫对小蛇的气也消了,毕竟碎龙晶是小蛇自己找到的。 姬枫虽然想得到碎龙晶,却也并不强求,这事只能看仙缘。 遽然,小蛇似是受了惊吓,先是一愣又忙向向岔道爬去,此前小蛇见到断骨之后兴致一直不高,此时却一反常态,众人相视一眼,心中一惊,难道是小蛇发现了更大的碎龙晶,遂都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山洞之外的荧惑血池也起了变化,血池边上的血气似乎受了牵引慢慢聚拢而来,血池上空的血色亦开始沉淀,一个血球慢慢成形。 小蛇在曲折的山洞中速度却不稍减,众人之中唯有姬枫能跟上,司马长青等人只能望着姬枫渐渐消失。 姬枫虽不知其中缘由,却知此事定不简单,此前小蛇寻得碎龙晶便可略知一二。如此跑了有一个多时辰,此洞之深超乎想象,姬枫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跟着小蛇刚转过一个岔道,姬枫便看到叶化城几人,此时避无可避,姬枫却也不准备退让,步伐不停向前。叶化城显然也看见了自己,脸上的惊愕与怨毒参半,不过并未贸然出手,其余几位南冥殿的弟子也都是神色戒备。 姬枫望去叶枯竟然也在其中,连伤势似乎也已完全恢复,当时姬枫对叶枯并未留情,如今叶枯能够恢复多是服用了丹药的缘故,司马长青身上就带着此类上佳的丹药,南冥殿不比玄机门逊色,叶化城带有此类灵药倒是应该。 不过此时姬枫一心想探知小蛇的目的并不想对付这几人,是故只是匆匆路过,而南冥殿的弟子直到姬枫离开才放下心。 遇到南冥殿不久姬枫便见小蛇开始慢了下来,姬枫也是敏锐地发现空气有一丝血腥气,并渐渐浓郁起来。这些日子这样的血气在哀离岛一直都有弥漫,只是在这山洞之中嗅到尚属第一次,姬枫也戒备起来。 姬枫见小蛇终于止步,眼前有一山洞异于其他岔道,洞口略有修葺,而那丝淡淡的血气正是从中蔓延开来,姬枫收敛气息,步履轻作,慢慢靠近。 姬枫方一靠近,便有一股猛烈的气息冲天而起,姬枫受了一惊迅速祭出紫辰剑,长剑击中之后如同击在盾牌之上霎时弹回,冲撞之物却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姬枫看去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夔牛”。 这猛烈的气势姬枫曾正面抗衡过,所以片刻便回过神来,姬枫呵斥道:“项凌云,出来吧!” 项凌云从“夔牛”身后缓步走出,正视姬枫并无丝毫退让。 “姬道友,在下失礼了。” “我看你可不曾手下留情,若不是我有防范说不定命丧你手。”姬枫冷笑一声。 “若知道是姬道友,项某也不会出手。” 姬枫冷冷看着项凌云并不回应,两人虽因葛烈之事早有间隙,不过项凌云却也不是心胸狭窄之辈,当初叶化城怀疑姬枫之时也并未落井下石,姬枫只道他算个君子,却不料会这偷袭的手段,而且下手之重,中者非死即伤。 项凌云认同姬枫的实力,但显然还未友好到解释其中缘由的程度,两人只是僵持着,姬枫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能让你毫不犹豫杀尽一切知道之人?” “你想看只有杀了我!”项凌云说的很果决,一人立在洞口前,如渊渟岳峙。 姬枫一凛,此中的东西果然珍贵,竟然能让项凌云以命相搏,姬枫现在想走,项凌云也留不下,若是不走,两人便是不死不休。姬枫看了一眼小蛇,两眼汪汪的看着自己,显然对里面的东西甚是渴求。 姬枫决断片刻对项凌云道:“早就想领教项道友的手段。” 项凌云听了这话自然知道姬枫不会轻易离去,并未犹豫驭使“夔牛”冲了过来,“夔牛”之势霸道绝伦,一吼动天,姬枫此前便是见识过的,此刻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姬枫后退的过程之中,一只金乌凝聚冲出撞上“夔牛”之头,金乌支撑片刻便已崩碎,而“夔牛”只是稍缓步伐。 这只“夔牛”实在霸道,想正面击败“夔牛”实在不简单,不过驭兽宗的弟子最大的弱点便是本身,姬枫不欲与“夔牛”多做纠缠,向着项凌云冲去。 姬枫的气势已经将项凌云锁定,身上八只火凤冲天而起,姬枫如同被火凤环绕飞出,飘然有谪仙之姿。而观项凌云并不慌乱,从灵兽袋取出三只红蓝相间的小鸟,便如传说中衔火的毕方。 驭兽宗的弟子自然知道自己便是最大的弱点,是故常有多只灵兽常伴于身侧,不过驭使多只灵兽需要强大的元神,葛烈之辈仅能驭使一只罢了,而项凌云能走进荧惑血池十步之内,可见其元神之强,能够驭使多只灵兽也在情理之中。 三只蓝鸟急速向姬枫飞来,姬枫的速度已是不慢,在它们面前却远远不如,而姬枫身前的火凤亦没能阻挡它们分毫,显然项凌云早就知道姬枫控火的手段。 姬枫此时忙招出古钟,这个古钟是难得一见的防御法器,也多次保得姬枫性命。蓝鸟疯狂地冲撞在古钟之上,黑色的尖喙撞击之处,金色的波纹层层荡开,姬枫在古钟之内也能感受到灵力的震荡。 蓝鸟冲势虽猛,却不持久,而此时“夔牛”也调转冲了过过来,姬枫可不敢用古钟挡“夔牛”,忙收了古钟欲避开,而蓝鸟的掣肘险些让姬枫落在“夔牛”铁蹄之下。 项凌云的手段不止于此,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牛纹铜鼓,这鼓造型简朴,纹理清晰,项凌云敲击铜鼓,一声沉闷的鼓音传出,在洞中回荡不绝。 “夔牛”听了这鼓音也回应了一声,所带的威势比铜鼓更深一分,更可怕的是夔牛、蓝鸟似乎能听懂铜鼓声蕴含的信息,攻击比之前有条理的多,姬枫本就久忙于招架,此时更是左支右绌。 忽然,其中一只蓝鸟巧妙避过凝聚的火凤用尖喙击中姬枫右肩,姬枫的肩膀瞬时被划出一道大口,鲜血流溢瞬间染红了姬枫右边的衣服,受伤之后的姬枫手脚更不灵便,形势更加危急。 姬枫其实低估了大门派的核心弟子,他们的实力不仅仅是表面的,还有很多门内赐予的顶级法器,更是锦上添花。而姬枫在虽浮鸣山的实力首屈一指,却因为被长老怀疑不曾被赐予此等法器。 姬枫此时也到了生死关头,再无保留,神识不再限制散发而出,四周的环境皆在神识的笼罩之下,蓝鸟的一举一动姬枫了然于心,躲避也容易许多。 项凌云在姬枫散出神识的一刻便感知到了,心中大骇,姬枫竟是筑基修士! 此刻的姬枫丝毫不知使用神识的技巧,神识毫不掩饰地落在项凌云身上,项凌云的元神虽不及姬枫凝练,感受落在自己身上的神识却也不难。 姬枫并未浪费如此好的时机,瞬间甩出三根幽燕针,而自身也是御剑飞了过去。项凌云一时真是猜不透姬枫的修为,不过生死之际,却爆发出超常的实力。 项凌云右手用青铜鼓挡住飞来的两根针,另一根却刺入左手之中,项凌云也是当机立断凝聚灵力瞬间将之斩断,然后用灵力将血脉封住。见姬枫急速飞来,挡无可挡,只能忙唤回三只蓝鸟。 姬枫见项凌云毫不犹豫地断腕,也是微惊,幽燕针的毒素丹药都难救,这也是唯一的方法。 不过此时姬枫可不会手下留情,飞至项凌云身前。紫华之气之力喷涌而出,紫辰剑隐没其中,迅速向项凌云直刺而去。 姬枫御剑飞行的速度只比蓝鸟稍逊一筹,刹那已至项凌云身前,项凌云被姬枫澎湃的气势压制却依旧用铜鼓挡住了紫辰剑,只不过此时项凌云左臂被斩断气血流失严重,挡住飞剑之后依旧被击飞。 此时项凌云完全处于劣势,姬枫乘胜追击,右手凝出金乌之势,紫色的金乌与环绕姬枫身前红色火凤迥异,气势也胜了不止一筹。 项凌云借着挡下紫辰剑的瞬间,想让三只蓝鸟缠住姬枫以便自己驭使“夔牛”逃跑,姬枫能神识离体、御剑飞行已经立于不败之地。项凌云虽对身后山洞的宝物甚是渴求,不过还是保住性命紧要。 姬枫被蓝鸟纠缠却不理会,一心要将项凌云击杀,刹那间姬枫已经又被蓝鸟击中两处,这时候姬枫右手的金乌完全凝聚而出,金乌携带着滔天的气势,这气势暴虐之中含着凛冽,向着项凌云胸前冲去。 项凌云见姬枫不顾自身凝聚法诀便知自己决计逃不出去,这本就是不死不休之局,项凌云临死却想拖住姬枫。 姬枫看见项凌云满眼血红,知道他此时是临死一击,姬枫忙凝聚一层光幕护住心脉,只见三只蓝鸟哀鸣一声冲至姬枫身前直接炸开,姬枫也是凭借光幕逃过一劫。 而项凌云被金乌击中,胸前血肉模糊,死的不能再死,“夔牛”在项凌云死去之后,不屈地怒吼一声也轰然倒地。 第一百一十三章 皇极经天派 第三十八章皇极经天派 姬枫进入这九音谷,乍一看便惊觉此处真乃人间仙境,谷中雾气氤氲,芳草缤纷,灵气更是胜过谷外数倍。偶尔有琴曲传来,绕梁不绝,这也是正是九音谷的由来。 姬枫慑于九音谷绝地的威名,不敢随意深入,只在谷中好好修养恢复。修士的体质远胜凡人,不过此次姬枫受的伤也着实不轻,想要全部恢复也不是一夕之功,此处并无他人打扰,姬枫也可安心打坐。 两日之后,姬枫醒转过来,也亏得此处浓郁的灵气,姬枫方能恢复如此迅速。之前与叶枯一战,姬枫可说是彻底的败了,勉强逃出而已,叶枯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不过这一战下来,姬枫也不是毫无收获,葬鬼山一行对姬枫元神磨砺甚大,此时姬枫已经能稍稍压制祖窍之中的红芒了,破损的经脉如今也已恢复大半,坚韧更胜之前,虽然姬枫自觉修为有了精进,却依旧不觉是叶枯的对手。 姬枫安静想来,叶枯涉猎的实在广泛,操纵黑纹血尸的控尸之术,诡异的步法,身体迅速恢复的功法,胜过铜铁的筋骨,乃至驭兽之术,除了驭兽之术,其他技法在姬枫看来都算得上精深。 姬枫看着小蛇,心中颇多感慨,这小蛇明显是叶枯的灵兽,不过却不曾听叶枯的命令,只是在叶枯摔破银铃之后,小蛇似乎萎靡很多,性命倒是无碍。 叶枯众多的技法中最让姬枫忌惮的是坚韧的筋骨,锋利无比的紫辰剑竟被叶枯单手握住,皮肉虽有损伤,但筋骨却无丝毫无损。 即使后来姬枫将紫辰剑刺入叶枯体内,也被卡在筋骨间,不得丝毫动弹,此时想来,这应该是叶枯将玄骨仙人的玄骨炼化的缘故,虽不知叶枯如何凭借凝气的修为将之炼化,但是效用却是无比强大。 九音谷环境自是优雅,也不曾见过异物,不过有绝地之名,姬枫也不敢久留,便欲离去,结果却找不出离开的路,此时姬枫方才发现九音谷的奇特之处,这里迷雾天成,姬枫神识亦受限制。 九音谷之中想必有幻阵,否则姬枫也不会多日寻不出出路,此地也不会称为绝地,姬枫在阵法的造诣算的上精深,也只不过是在凝气修士中称雄。不仅如此,即使姬枫用黑瞳洞察也无用,此处的幻阵并不是玄骨仙人洞府中单一的幻象。 姬枫在此谷之中已是半月,伤也已恢复,不过对出谷之事毫无办法,只能听谷中之音解忧。初时,姬枫心中忧虑,琴音也只是更添烦躁,到后来,姬枫心中慢慢安定下来,却发现这琴音绝不简单。 这琴声每次都是借着东风而来,似乎与大道相合,不过与大道玄音不同,更与靡靡之音迥异,只是借风诉衷情,其中最常听到的是: “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 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 姬枫并不精通乐礼,听这琴音只是消遣罢了,时间愈久难免厌烦,遑论从中听出什么大道。日久,姬枫受些潜移默化地影响,也能哼出这诗的小调。 小调仅用五音,即宫、商、角、徵、羽,这五音与五声唇、舌、齿、鼻、喉相对,亦与五行金、木、水、火、土相对,乐礼博大精深,姬枫对此却不大相熟,唯一知道的是五音似乎起源星辰,宫即三垣之首紫薇宫又称中宫,其余则为四宿。 姬枫不解诗词意,却知小调押的韵,一时起意把诗的八个韵脚对应的五音记下,然后按照各音对应的星宿方位确定下一步走的方位。姬枫从风言墨那儿所学的乾坤衍命术以星辰为根基,是故姬枫对星辰的方位甚是敏感,不过将五音对应五宿的确是神来之笔。 按照这方位,姬枫来回折了四次后,心中稍喜,因为谷中的雾气已经越来越淡了,等走完最后一音对应的方位,姬枫终于走出了迷雾,不过并未到谷外,而是到了谷底。 姬枫在谷底细细看了一遍,此处与其他山谷颇有些不同,山谷之中露水重,雾气却是不浓,姬枫眼见的是一面陡峭的山壁,并无菱角,平滑得让人惊异,仿佛被人一刀劈开似地。峭壁之上并无杂草,不知是峭壁的草经不起风霜雨雪,还是被人下了禁制。 山壁之下有一巨石,巨石之上还伏着一人,这人似乎与环境融合,并无半分突兀之处,这也是姬枫并未第一眼就发现此人的缘故。 此人墨黑的长发散在身后,着一身深蓝的锦衣,袖口处点缀着几颗星辰,银色的丝线勾勒着银河,自有一股出尘之气。白面无须,眉目间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此时微微皱眉,平添一分儒雅,黑白分明的眸子,悬胆鼻子,当真**俊俏的紧。 这美男子伏着看着排在巨石上的算筹,正皱着眉,旁边还有一张素琴,九音谷中琴音大概便是他弹的,此时他一心解算筹,并未发现姬枫的到来。姬枫看不透此人的实力,也不敢随意打扰,便也安静坐下来拿出算筹推演起来。 半晌,这人已经来到姬枫身后,姬枫却没有丝毫的察觉,这人也不吱声只看着姬枫推演,看到姬枫推演的“一衍都天门阵”,神色闪过一丝恍然。 过了一会姬枫也回过神来,对这人作揖低头有礼道:“打扰前辈了。”但观此人样貌年岁与姬枫相差不大,不过修真界都是以修为论辈分的,姬枫并不敢有半分不敬。 “哼,你是乾坤衍命派的弟子吧,你们也发现这里了么?” “前辈怎知我是乾坤衍命派的?”姬枫其实算不上是乾坤衍命派的弟子,因为风言墨并未收他为徒,两人也只是好友的关系,不过显然此人对乾坤衍命派的关系不错,姬枫也就顺水推舟。 “其他门派看不出,难道我皇极经天派的寒萧会认不出乾坤衍命派最强法阵之一都天门阵。” “皇极经天派?!”姬枫一脸疑惑。 “你的师师傅难道未曾与你说过,皇极经天派是你乾坤衍命派宿命中的敌人么?”寒萧脸色已经有些不悦。 姬枫思量了一会,风言墨介绍乾坤衍命派的时候,一副天大地大推理演算一派我乾坤衍命派最大的模样。当时风言墨一副苦于没有其他门派竞争,高处不胜寒的姿态,姬枫可是记忆深刻,是故姬枫严肃道:“在下的确不曾听说过皇极经天派。” 寒萧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眉梢杀痕攀附,竟是完全恼怒了,气势在不断的攀升,虽不针对姬枫,姬枫却已经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只见他怒道: “竟然看不起我派,乾坤衍命派好大的架子啊!竟然如此,那就别怪我破坏你们的计划。” “前辈您怕是误会了,师傅的教导未结束,我便阴差阳错来到南蛮,险些丢了性命,是故不曾听闻皇极经天派,如今我连师父都不曾见到,更没有什么计划。” 姬枫自然不敢再让寒萧生气,否则即使保住性命,怕也不好过,只是如今称风言墨为师父,让姬枫腹诽不已,此时先让你口头占点便宜,等重逢之时再找风言墨还回来罢。 寒萧自然不信乾坤衍命派会失去一个凝气弟子的消息,只须推演一番便可找到姬枫的踪迹,这只能解释为是门内的试炼,便对姬枫道: “那你到这哀离岛是为何?” 姬枫抬头望着寒萧无奈道:“实不相瞒,在下到南蛮之后加入浮鸣山,门中安排弟子进入哀离岛,我便也进来了。” 同时加入两个门派,在修真界是不可容忍的,这是对师门的大不敬,不过寒萧对此似乎并不在意,看到姬枫的黑色双瞳方才大惊,道: “太阴之命!乾坤衍命派好手段啊!” “太阴之命…”姬枫心中一紧,急忙问道:“何为太阴之命?” 寒萧看着姬枫疑惑道:“你师傅连这都未曾相告与你么,我之前不信你的师傅找不到你,此时却是信了。 太阴者,西方之末,欲演轮回,脱离天道,太阴之命在推理演算一派之中可谓众人皆知,不过普通修士知道的并不多,因为自古有太阴命数者,命途多舛,活不长久。 太阴命数又称‘伪变数’,与乱世妖孽、豪强不同,他们的命数虽然诡异难测,但是结局都已经注定只有陨落一途,而强者如仙尊皆是不世出的天才,他们的命数也都不可测,是故称为‘真变数’,他们往往能够超脱常理,无视轮回,真正大自在。 我之所以能认出你是太阴之命,便是你这天生的黑瞳,身负太阴命数者多黑瞳,并能看破幻象。你进入过玄骨仙人的洞府吧,你身上可有鲛人泪的味道,如果看不破幻象,你可进不去。” 寒萧只看了一眼,便推知这么多,此人的手段不能以常理度之。姬枫不知太阴命还有这般说法,可自己的确有时能看穿幻象,只是这寒萧似乎也不知道自己黑瞳不仅能看破幻象还能偶尔看穿过去。 姬枫对这太阴命数很是忌惮,自己遭遇天劫莫非也是这缘故,姬枫愈想愈心寒。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有形无相,此人是谁?! 有形无相,此人是谁!? 此时姬枫回想起凌水城的日子,虽然知道风言墨不是普通人,也并未点破,只是自己怕还是低估风言墨的实力了,乾坤衍命和皇极经天两派不相伯仲,风言墨的修为自然也不会比寒萧逊色太多。 不过风言墨曾说自己和百里归尘的命都不好算,自己大概是“伪变数”的缘故,而百里归尘大概是真变数,如今姬枫想起看到百里归尘身上显现的那男子,仅是一眼便差点骇破心胆,至今仍心有余悸。 “不知有什么办法可解太阴命数?”姬枫问道。 “问你师傅便可,何须问我”寒萧似乎仍有怨念,“我皇极经天派的祖师爷乃是‘皇极仙尊’,你们祖师仅是仙君,占着开创推演一门的由头,便敢轻视我派,真是岂有此理!” 姬枫乍一听到“皇极仙尊”,顿时吓了一跳,仙尊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这皇极仙尊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至今在南蛮皇州的至道九天纹之下,千绝峰之上仍有他下的一副不破棋局。 此局乃是皇极仙尊未成仙尊之时与当时魔道无算魔君在千绝峰上所立,赌注自然不是一般之物,而是人族与魔道刈月族的气运。刈月族乃是当时魔道第一的大族,刈,割者,号称夺九天玄月的气运,气运之重可压塌千古。 其时,荒古仙尊忤逆苍天,犯下万族共恶的大错,人族首当其冲,不再为万族所共尊,这刈月族便想占了人族的地位,这时便是皇极仙尊站了出来,两人面对着至道九天纹,坐在千绝峰上下了这盘棋,这盘棋可不简单一下就是三年。 这两人实力之强已经站在仙人巅峰,之所以能够逃过荒古仙尊的“辨机”禁制是因为手中有荒古道图的缘故,这道图一共三十六块,携带之人便可自由出入仙界,只是依旧不能在人界使用超过仙人的实力,以下棋定胜负也是这个缘故。 无算魔君乃魔道最强者,推演之事无人能出其右,可说是算无遗策,皇极也是人族的最强者只不过名声比不上无算魔君。当时两人虽说是下棋,比的却是演算之力,三年之中两人输赢参半。 待得第三年,皇极仙尊已经满头皆白,耗费的心力可想而知。不过最后却是皇极先看破玄机,狂笑三声,在九天纹的石板上留下自己的一个掌印,然后破碎虚空而去,竟是成就仙尊!此时人族的地位再次得以巩固。 无算魔宗在皇极仙尊得道之后在那棋局之下依旧看了三年,最后无奈苦笑一声,竟是呕血而亡,自此刈月族的地位也有下降,如今只是魔道的第三大族。而这棋一直留存在千绝峰,据说看穿棋局之人便能成就仙尊。 皇极仙尊对人族的功绩不可磨灭,只不过却未曾听说他竟然留有门派,因为推演之人乃是与天争,乱天运,实在不为天道所容,进阶之时常伴天劫,若是创立门派,门派岂不是要被天劫轰平了。 当初乾坤衍命派的祖师端木御虽有仙尊战力,可依旧未能踏入仙尊的境界,可见成为仙尊之难,而端木的徒弟也只三十六人,其中能者九人。如今乾坤衍命派之中没有强者庇佑,一般是一脉相传,风言墨将之传于姬枫,其实是想让姬枫逃过太阴命数,但也不曾说收姬枫为徒。 姬枫此时更是不敢对寒萧有丝毫的不敬,那怕是对皇极仙尊的尊重也应当如此,姬枫此时想来与其相信虚无的命数还不如提升修为实在。想着姬枫便岔开话题 “寒前辈我听人言这九音谷出现在哀离岛已有几十年之久,莫非你一直在此地?” “我在此地已有五十年了,平时摆弄算筹演算,闲来弹琴。古人论琴,曰之为禁,意为‘禁止于邪,以正人心’,推演之事最忌讳入魔,最适听乐,你似乎对乐理有些了解,我一直苦于此处无知音呢。” 姬枫一听寒萧已在此处演算了五十年,大惊,自己不过二十余岁,尚不如他人一场演算的时间。 “前辈高抬了,在下对乐理并不擅长,能走进谷中,运气使然。只是不知此处有何特殊之处,竟让前辈一待便是五十年?” “皇极经天派的人自然是经算天运,却不像一些人算不了天只能算人命。”寒萧仍不忘讽刺乾坤衍命派。 姬枫也并未反驳,风言墨的确就是一算命的,而且水准还平平。这寒萧口中虽不饶人,却并不会耍手段。他认为姬枫是死对头乾坤衍命派的弟子,也只讽刺几句没有出手。 “莫非是被封印在哀离岛上的五人做过扰乱天机之事?”姬枫知道封印在岛山的五人每人都有翻天覆地之能。 “这五人无足轻重,我想知道的是谁设了这法阵!” 寒萧说着用右手中指在地上连点十下,左手一挥六十四根算筹整齐的排在身前,淡金色的符文从算筹之中缓缓流出,慢慢将右手中指画出的十点连成一片。 法阵慢慢显现,金色的符文在上幻化莫测,姬枫自认画的最精巧的三品灵化阵也不及这法阵的万分之一。接着寒萧用右掌将法阵映入地底并轻语:“现!” 只见整个九音谷之上都浮现出一层黑色符文,远看不动,近处却能分辨出符文在缓缓移动。姬枫见到这法阵的时候如被雷击站在原处一动不动,这法阵姬枫曾见过的,此乃“天地五行合阵”中的地阵。 当初风言墨曾给姬枫看过乾坤衍命派里面的几个大阵,姬枫也只是一瞥,因为以姬枫的修为强行钻研只能是走火入魔,不过仅是认出却并不难。 姬枫也曾疑惑华州五位大能即使比海外五位大能修为稍胜一筹,也很难将五人封印,因为击杀比封印容易的多。这天地五行合阵让封印成了可能,必然是有一人事先在哀离岛之上布下地阵,然后约战此处,一举施加天阵封印了海外五位大能。 进岛之时姬枫所见的逆行法阵正是缺了一件法宝,五行有了缺陷,导致哀离岛之上的法阵打不开,这样想来似乎一切皆合情理。 这时候姬枫胸前的玉璜竟有一股温热传来,姬枫惊愕,此处法阵的阵纹似乎与玉璜之上的阵纹有相似之处,起了共鸣,到底是何处相似,倒也说不分明,细细想来,只是有玉璜上纹路的一丝神韵。 片刻这黑色符文构成的地阵又融入哀离岛中,姬枫胸前的玉璜已经是第二次传来温热了,上次是与缠绕在火凤脚上的长链有了共鸣,这次又起共鸣,这玉璜不是普通之物。 姬枫虽不知玉璜为什么起共鸣,不过根据两次共鸣的时机便大致可推理出此阵与白煌的挚友有关,白煌是浮鸣山的开派祖师,在其开派之时此人抓住那只火凤并用长链困在浮鸣山之上,而与海外五位大能交战的五人之中也有他。 姬枫虽然推演出,却并未说出,否则韩萧追问起来,玉璜之秘便保不住了,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之物,姬枫可不会交出。 “这法阵你认识吧,天地五行合阵。”寒萧对姬枫此时的惊讶不以为意,因为此处竟然有乾坤衍命的法阵,换做寒萧也会惊讶,却不知姬枫的惊讶更多的是对玉璜发热的不解。 “认识,莫非此人与我派有关?”姬枫道。 “这我也并不清楚,不然我也不会在此演算这么久了,不过此处有他的影像。” 寒萧右手在空中一挥,姬枫眼前的峭壁便如附了一层光幕,光幕之上浮现出五人,这五人使着法宝似乎在设置法阵,其中一人姬枫是认得的,正是白煌,浮鸣山中有他的画像,这五人正是万年前华州的五位大能。 “此为留影壁,我进入岛中发现的,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过这么大的一面壁也不常见。这也是我待在这谷中的缘由。” 姬枫细看这五人,除了白煌,其中有三位是三派祖师,另一位则是白煌的挚友。这五人皆是风华绝代之貌,看到白煌的好友,姬枫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五人中间的那人,姬枫乍一看去清晰无比,仿佛就在身前,可要具体说出他的模样,映入脑海之中的瞬间竟然便已忘记得一干二净。姬枫瞪大了眼睛努力去看,却徒劳无功,明明一眼一眉都清晰在目,却说不出道不明。 “这人怎么…”姬枫惊愕地指着那人。 “有形无相,虽分明,却难明,这人我也说不出。不过这人便是影响天运之人,不过他的影像他的一切甚至连名字皆被大能者给封印了,我们看的见却说不出,也记不下。”寒萧解释道。 姬枫仍旧看着这个连名字都被封印的人,似乎有一丝伤感划过,悄无声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各派局势 姬枫潜到葬鬼山附近,却发现此处平静异常,根本没有南冥殿的弟子,也没未发现其他门派的弟子。 “莫非方才的女弟子欺瞒自己?”姬枫有些疑惑,细细回想那女弟子的神态,却不像,难道是出了变故,姬枫更谨慎了一分,也不急着去荧惑血池。 姬枫走着,袖上的小蛇却有了异动,落地后独自往前游去,小蛇缠在姬枫左袖并不显眼,姬枫也就默许了,这时看到小蛇的举动,便跟了上去,只不过隔着些距离,姬枫对小蛇的隐匿手段是颇具信心的,只需隐藏好自己便可。 过了一会,前方突然传来“啊!”一声惨叫,姬枫听到这声音反而微微一笑,因为这声音正是司马长青发出的,果不其然,不一会司马长青便跑了出来,姬枫无奈苦笑,司马长青的性子便是如此,性情真且直,姬枫虽听出是司马长青的声音,但也抱一分防范之心,并未率走出来。 不过看是清司马长青后,姬枫也收了敛息诀,走出来对司马长青笑了笑,司马长青倒是不避直接冲了过来急切问道:“姬兄,你没事太好了,我听其他人说你被叶枯一路追杀呢,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我自然没事,不过叶枯的确追了我几日,此事稍后说与你听。” 姬枫对司马长青笑道。此时司马长青身后又走出来一群人,姬枫向他们望去,看到周华烨、郦园等人,他们皆是面露欣喜。不过还有更多的人,姬枫却并不熟识,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他们都有警惕之色,且对司马长青冒失的行为颇有些不满。 姬枫向这些人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些人既然冷脸相对,姬枫也不想笑脸相迎,这时,周华烨站了出来打个圆场, “这位是姬道友,大家想必也都认识,如今加入我们,如虎添翼,对付叶枯也更有把握。” “哼,叶枯的手段,众人也都见过,谁能以一人之力从叶枯手下逃脱,反正我是不信他能逃出,若是此人易容而来,倒时我们怕是要被一网打尽。” 说话的人是小门派悬安门的二师兄于益清,此次南冥门紧盯着各大门派,导致各大派损失惨重,反而是小门派情况稍好,这让小门派有了与各大派平起平坐的资格,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此时一番话对姬枫并不留情面。 大派的一些弟子听了于益清的话心中一阵冷嘲,该收敛的时候不知道收敛,这些小派的底蕴确实浅薄,大派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强硬,像此时便决计不会出头,不过他们对姬枫也心存疑虑,有人能够站出来替他们问话,倒是求之不得。 “他就是姬枫,我认得的。”司马长青听了于益清的话,有些不满道。 “总要证明一下吧。”于益清听了司马长青的话,说话的气势也降了些,玄机门在各派中折损的人最少,地位要比悬安门高上不少。 司马长青似乎还要说什么,姬枫却制止了,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飞剑,御剑飞行,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然后落回到司马长青身旁。 御剑飞行,并不是少见,但是凝气修为中能御剑飞行的则只有姬枫一人,连叶枯也不行,当初叶枯追杀姬枫,许多人也看见了,是故此时姬枫也不隐瞒,稍稍露了一手。 众人虽然再次见到但是依旧心惊不已,这手段在哀离岛上算得上绝顶的保命神通,于益清也不敢再言语,显然是承认了姬枫的身份。 周华烨如今也是偏向姬枫,不论司马少主的态度,还是姬枫多次的帮忙,都让他对姬枫多了一份信任,是故在众人震惊的当儿马上站出来打圆场, “既然姬道友已经验明正身,众道友也应放下心来了,一致对抗南冥派才是。” “周道友说的有理,有了姬道友的加入,我们应该重新谋划一番。”说这话的人是驭兽宗的二师兄诸葛蒙尘,如今驭兽宗少了项凌云,在众派中的地位也下降了很多,而驭兽宗与姬枫的关系不佳,众人皆知,此时这番话倒是率先放下了面子向姬枫示好,这诸葛蒙尘倒是识时务。 姬枫也只笑笑并未领情,这葛蒙尘只是看自己与玄机门、未寒宫交好,不欲犯了众怒,等离开哀离岛怕是会旧账新帐一同算,是故姬枫并不与他虚与委蛇,葛蒙尘看姬枫的神情,心中恼怒,但是表面却依旧带笑似乎毫不在意。 接下来姬枫也只是向周华烨询问了此处的情况,大致知道了期间的事情,当时南冥门叶化城以金角青龙遗骸为由将众人引入山洞后,又因碎龙晶之故将各派分散开来,然后各个击破,姬枫曾用法阵提醒司马长青洞中有危险,玄机门离开山洞的时候也提醒了众人,这倒是让许多人逃过一劫。 离开山洞之后,这些人并未停止追杀,众派虽联合起来,却仍处于劣势,不知那些人用了什么秘法,实力都涨了数成,众人不是敌手,后来才有人发现这些人似乎被炼成了“活尸”。 与“守尸”不同,炼“活尸”是极其邪恶的功法,能够直接将活人炼化成尸,其中的痛苦不必赘述,成尸后在血气之中能够迅速提升实力,不过被炼尸的人必须自愿,众人很难想象会有如此多的人甘愿成尸,不过毕竟占着人多,也撑到了如今。 此时众人都已知道所有阴谋都是叶枯所设,期间叶枯也展示了强大实力并击杀了多人,而叶化城只不过是他的傀儡,南冥殿、炼尸宗、化血门也都是他安排的,南冥殿背叛众派之事虽有蹊跷,众人猜不透也不再猜,对付南冥殿众弟子不曾留情便是了。 只不过这两日,他们一反常态,毫无动静,都围在荧惑血池处。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姬枫也是这时候赶到的。 听了周华烨的话,姬枫心中也有些疑惑,此前他还遇到南冥门的三位弟子在追杀清心门的女弟子,按照他看的那三人实力平平,毫无被炼化成“活尸”的迹象,莫非他们是在演戏,其中有什么阴谋?。 姬枫对叶枯了解比众人中都多,不仅仅是领教了他各种强大神通,对叶枯的性格也有一些了解,为达到目的叶枯可谓不折手段。 当初,在被姬枫当众凌辱之后,忍辱不言,神色都表现地恰到好处,只是为了接下来引众人进入山洞,这份心思,岂是一个修行几十年的修士能有的,姬枫心中都有畏惧。 众人虽见识过叶枯一些手段,但是绝对没有见识过压箱底的绝技,若不是岛中灵气匮乏,叶枯凝气修为灵力有限,便是说叶枯凭借一人之力能横扫全岛,姬枫也是毫不怀疑。 如今叶枯固守荧惑血池,众派怀疑其中有诈不敢行动,但是姬枫却觉得此时正是行动的时机。 叶枯设计击杀众派弟子,对各派并无偏差,显然不是门派间的矛盾,说他是海外之人谋杀华州的弟子报仇的话,南冥派为何反叛,这也说不通,因为便是海外的大势力,也不可能如此简单的侵入华州的大派。 是故姬枫认为叶枯是为了夺取宝物,姬枫曾见过叶枯炼化了山洞之中的玄骨,也取了妖丹,剩下值得他抢夺的便是碎龙晶,而杀众人是聚集血气引动荧惑血池,以血气烘蒸龙脉,众人不知,姬枫可是知道葬鬼山乃是龙头,其中的碎龙晶能够吸取空气之中的血气,等到其中积聚浓郁的血气,便可轻松寻至。 姬枫向众人道明了自己的想法,理由却并未细述,其中的一些秘密,姬枫并不想透露,众人都很犹豫,显然并不想此时行动,诸葛蒙尘皱眉道:“姬道友说的虽在理,但我们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诸葛道友说的不错,姬枫也只是一面之词罢了。”于益清顺势说道。 众人也是议论纷纷,但其实大多也并不想去,他们太畏惧叶枯了,避之不及,何况自己找上门去呢,姬枫也并不强求,自己尚且畏惧叶枯,哪能强求他人,只不过有些东西需要面对,便如秋至而叶落一样自然。 司马长青、郦园等人没有反驳姬枫的建议,但是心中也有些疑惑,他们认为姬枫有他的理由,但是心底并不否认这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 “既然各位认为其中有危险,在下自当先去试探一番。”姬枫轻笑道。 “姬兄,这实在太危险了,不如我也陪你去吧。”司马长青脸上有浓浓的忧色急道。 “我虽不是叶枯对手,但保命无虞,上次我不是也逃出来了么。”司马长青的关切,姬枫也是心领了,只是此时行动,最好自然是众人一道前去,次之则是自己独自前去,带上几人反而不便。 “姬道友实力超群,一人前去,想必能探听些消息,不济也能全身而退。”诸葛蒙尘笑道。 姬枫对诸葛蒙尘的话却是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对司马长青等人交代了一些事,诸葛蒙尘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却未再言语。 “这次叶枯如果再有阴谋,可能便是想一举将我们击溃,一旦有异动,便往岛外赶,反正离解开禁制的日子也不久了,他们便是想各个击破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这次我还是用阴阳流转阵来传讯。”姬枫向司马长青、郦园等人传音道。 司马长青等人帮了姬枫不小的忙,姬枫也不喜欢欠人情。告别了司马长青等人,姬枫便往荧惑血池那潜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离开哀离岛 在红芒与叶枯久久僵持不下,叶枯的神色颇有萎靡,红芒也不好过,又消耗了几分,姬枫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又重新设了二宫一垣封印之阵,这是在姬枫的祖窍之中,倒是方便许多。 九个光点悄然汇聚而来,仿佛星辰的轨迹,不可捉摸。叶枯的心思全在对付红芒之上,却没想到被姬枫的法阵一瞬间便已成形,叶枯破过许多封印之法,但是这二宫一垣之法却从未听闻过,根本不知如何破解,何况此时叶枯的元神消耗甚巨,又有红芒在一旁不断侵扰,也无法强行突破。 姬枫将红芒和叶枯的元神困在阵中,才稍稍安下心,虽然此时没有办法一举消灭叶枯,但是祖窍之中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中,倒是不担心他能逃出来。 元神相斗良久,现实其实片刻而已,当姬枫封印了叶枯元神的时候,荧惑血池周围的“活尸”全都停住了,便是要打到姬枫的法术也都停了下来。 姬枫看了一眼叶枯的肉身已经再无气息,死的不能再死,于是便取了空中的三颗夹杂金色的血珠以及叶枯的储物袋,然后飞出了荧惑血池。 此役姬枫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并且收获颇丰,倒不是叶枯小看了姬枫,谁能想到姬枫的祖窍之中竟然藏有“灭世天劫丝”! 筑基时候受到灭世天劫已是世所罕见,更不曾听说有人能够将之封印,其实姬枫也是侥幸,当时恰好明悟一番,借助明悟后的一丝灵感方才困住这天劫丝而没有被杀死。 姬枫正欲向司马长青处走,岛上却一阵震颤,仿佛天要崩塌一般。此时酆望安正在岛外开启嗜血成灵阵,四件顶级的法宝飞至哀离岛之上,酆望安以四人精血为引,慢慢唤出四件法宝的器灵。 一些门派的长老不知酆望安这是作甚,问道“叶长老,你这是为何?” “岛中有变,是故早日开启法阵。” “如此甚好。”其他门派的一些长老也知岛中自有变故,对弟子不无担心,但是却不好说,毕竟开启的时间只由四派决定。 酆望安不再说话,一心只运作嗜血成灵阵,空中的四件法宝相继放出各自的光彩,器魂也慢慢飞出,与往日不同,这四只器魂并不是纯正的颜色,身上都有血气弥漫,尤其是双眼更是血红的可怕。 慢慢地酆望安的法阵之中抽出一道红丝,飘渺而上,狂暴的火凤、凛冽的冰螭、碧绿的青鸟,黝黑的蛟龙四只器魂被这道红丝缠上的时候,各自都是狂叫一声,疯狂之意尽显。酆望安也并不轻松,神色一寒,喝道:“给我开!” 四只器魂得了命令竟然一起猛的向阵中撞去,众人看的都呆了,这是要毁了这些法宝啊!器魂在阵中撞在一起,猛的爆炸开来,四道光芒向四面八方射去,一瞬间,这天地五行合阵之天阵竟然崩碎的一塌糊涂。 姬枫所见便是天阵崩溃的画面,好不心惊!不过这天阵一碎,姬枫心思活络起来,哀离岛的禁制既然已经解开了,那自己不是可以从别处走了? 此次姬枫在岛中展现的秘密太多,回去的话并不好交代,而且哀离岛之行,自己对浮鸣山也存了隔阂,反而偏向玄机门,回去怕是会让人当做叛徒吧。 想了片刻,姬枫便往岛边赶,倒是没有飞行,怕被人发现。 酆望安急忙打开哀离岛的法阵,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他感受不到他师父枯骨道人的气息了,仿佛消失一般,虽然师傅的命牌没有碎,但离死亦不远矣,所以他才会如此心急,酆望安最敬重的就是师傅了。 天阵破碎,这时候哀离岛边上有一人却是从岛中冲了出来,正是姬枫所救的清心门的弟子,一边跑一边抽噎,“长老…” 清心门的女长老忙飞了上去扶住她“雨淑,怎么了?我在此,慢慢道来。” “死了,师姐们都死了…被南冥殿的人杀死了…”雨淑的话还未说完便晕倒在长老怀中。 周围众人都听到了雨淑的话,都惊愕地看向酆望安,酆望安是南冥派的长老,自然是要他给个解释。酆望安也不说话,直直地看着哀离岛上,似乎其他都不管他的事。这里的长老不过结丹期的修为,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担心的是三大门派赶来的人。 “叶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驭首宗的长老,说着从灵兽袋中唤出一只小巧的老鼠灵兽,这小鼠颇有些古灵精怪,在胖胖的长老身上乱窜,直到看到酆望安的时候才收敛起来,圆溜溜的小眼死死盯着酆望安,显然是感受出了酆望安的不凡。 酆望安也没有想到这里遇到了噬地鼠,驭兽宗这样的大门派实在不可小视,自己的虽有实力胜过这噬地鼠,但是他们还有如此众多的长老,最多保住性命罢了…… 酆望安和众人僵持良久,等到三派的长老赶来的时候,才不得不遁走,不过这些都暂时与姬枫无关了。 姬枫此时正躲在哀离岛外的一处小岛上休息,这时姬枫祖窍之中的红芒已经和枯骨道人休战了,似乎也明白了如果彼此继续消耗下去只能被姬枫消灭。 此时枯骨道人看着姬枫细数着他的宝物,多少有些心酸无奈,他储物袋上的元神烙印,竟被姬枫放出的一丝天劫丝轻松抹去了, “姬道友,请自重,这些宝物的主人正看着呢!”枯骨道人传音道。 “哼。”姬枫并未搭理,完全被储物袋中的东西吸引了,其中最引入注目的毫无疑问便是闪耀着的妖丹,这乃是金角青龙的妖丹,确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一见姬枫取出妖丹,一直半死不活的小蛇瞬间来了精神,直接扑了上去,眼中满满的渴望,比上次从姬枫手中讨要碎龙晶更甚,姬枫心中有些犹豫,这妖丹的价值可胜过碎龙晶百倍,如果给一些元婴的灵兽服用甚至有突破的契机,给这小蛇是否是暴殄天物,再者说小蛇也未必能够承受其中的能量。 枯骨道人见姬枫犹豫着嚷嚷道:“你不会将如此贵重的妖丹给这小蛇服用吧,我抓住这小蛇的时候,本也想培育一番,可后来发现它实在是太蠢了,给此等蠢物服用妖丹实在是暴殄天物……” “闭嘴!”姬枫对枯骨道人还是很厌恶的,他视人命如草芥,为炼出玄骨杀害了众多弟子,自己也是侥幸得以逃脱。不过姬枫却了解枯骨道人,他根本没有在意过凝气修士的性命,在他眼中,凝气修士与蝼蚁无异,修真界的残酷一直如此。 这小蛇是傻,但是若不傻,也不会陪自己这么久,若不是傻,也不会不听枯骨道人的命令,在姬枫看来是傻得可爱。小蛇都曾救过自己的命,自己又何必顾惜一颗妖丹呢,自己也未必能收服那么强的妖兽,如此想着姬枫便将这妖丹给了小蛇。 只不过这妖丹有拳头大小,姬枫还有些担心这小蛇能否吞下,不过姬枫显然是多虑了,只见小蛇轻吐息,妖丹竟消融了,化为一丝灰色的气流,小蛇没花费多少时间便吞噬了干净了,只是吞噬完之后便倒地睡觉了,姬枫知道这是小蛇吞噬太多能量的原因,也并未太担心。 除了妖丹之外,最珍贵的却是那三颗血珠,姬枫只是隐约知道这三颗血珠之中含有玄骨,但是具体效用却是不知,枯骨道人话虽不少,但是问到这珠子的时候,却闭口不语,姬枫也不着急,如今枯骨道人的性命都在自己手中,不怕他不开口。 姬枫还在储物袋中找回了自己紫辰剑,这让姬枫颇为欣喜,能被枯骨道人看中,说明此剑不是凡品。此外姬枫还在里面翻出几片记录功法的玉简,最让姬枫中意的是“五幻七弥天”的功法,姬枫可是见识过枯骨道人的速度,所以对这保命的功法也最为喜爱。 三日间,姬枫都在研究“五幻七弥天”的身法,也得知这功法的特点。此功法前半部的特性在于这“幻”字,速度虽不差,但是胜在诡异莫测,让人无从知道你下一步的方向。 而后半部的特性在于“弥”,弥天,便是整片天,对用此功法的人来说虽隔一片天却也似无物,说它能媲美瞬移,虽有些过,但是也可知此功法之强。 三日后小蛇也终于醒转过来,姬枫看见小蛇的眼睛便知道小蛇不同了。小蛇的小眼之中充满了灵动,再也不是呆呆的,摇头晃脑间也没有木木的感觉,姬枫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但是还是为它感到开心。 小蛇楞了一阵之后,便盯着姬枫看,这眼神少了一分亲昵,多了一分…感激!姬枫很难想象一只修为低微的灵兽会有这么高的灵智,但是姬枫分明看了那丝感激。 “难道是‘蜕一身,退三世’的上古龙种!”姬枫脑海中响起枯骨道人的声音。 “是什么?”姬枫疑惑道。 “传说中有古龙到了寿限会转世,便是先将一身记忆神通放在妖丹之中,然后蜕化成幼年模样,灵智也会退化到很早的时候,借此延长寿命,不过成功与否只看造化,这似乎便是金角青龙的转世。” 姬枫看着小蛇问道: “你是驭龙子的灵兽么?” 小蛇点了点头,并望向哀离岛的方向,两只明晃晃的小眼之中尽是哀思。 “活了上万年,你的回忆应该是多得存不下了,真好,还能将回忆都藏在妖丹里,你现在应该能回想起什么是最重要的吧。”姬枫说,“去吧,会哀离岛。” 小蛇犹豫了片刻,朝姬枫眨巴眨巴眼,还是往洞外游去。 姬枫只是静静地看着小蛇远去。 “这青龙有远古血脉,又有了妖丹成长起来可是了不得,你就这么放它走了?” “真是幸运啊,驭龙子即使死去了这么久还有这灵蛇惦记着。世上有多少人能被铭记那么久,大概多是痛苦和罪恶吧。”姬枫感慨,他偶尔能看透一个人的往昔便觉得越发悲凉。 人们总是愤然快乐的日子过得太快了,其实啊,只是他们没有铭记罢了,却将罪恶描述得刻骨铭心。 枯骨道人很疑心姬枫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静默。 第一百二十一章 龙於仙尊 姬枫走在一处海外小岛的集市之中,周围熙熙攘攘满是人声,此处皆是修道之人,大部分是散修。 其中一些人会侍弄些药草,品质却比宗派之中的药草逊色不少,上不得台面的,只望在这集市之中能寻个好的买家,而所谓好的买家也只不过是囊中羞涩之辈,想用稍低些价格买些修炼之物的修士。 除了药草,集市之上还有些奇巧的东西,这些东西多是其主人偶然得到却不适合自己使用的,便想在集市上以物易物换个自己的满意的物什。 姬枫进阶到筑基初期后,这集市上的东西姬枫便看不上了,来这集市只不过为打听些消息罢了。姬枫在九算道人的洞府之中曾得到一支白玉算筹,上面附有禁制,而在酆望安将天地五行合阵破坏之后,这禁制也便解开了。 前些日子,姬枫从储物袋中取出三支算筹比较,从外形看并无二致,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这算筹材质的坚硬程度便让人咋舌了。风言墨将算筹赠与姬枫的时候只说姬枫暂时怕是用不上的,当时姬枫也不在意,不过能让九算道人如此在意的东西绝非凡品。 姬枫将神识探入九算道人留的那支白玉算筹之中,听到了一个低沉绵长的声音,这声音自有一股难明的意味,让人一听便不觉得信任上此人,姬枫眼中寒光一闪,瞬间便脱离了出来。 姬枫沉吟片刻,九算道人的手段高深莫测,但是其中的奥秘自己却是必须知道的,便再次将神识探入一番。 探明之后,姬枫知道这算筹之中蕴含了两则信息,一则是关于“九九神衍术”的,据说这算筹之中蕴含天地至理,以白玉算筹为工具,推演之事将事半功倍,达到极致近可通神,但是并未详述。 另一则则是让姬枫去寻找一个名为“寡言”的陈姓修真世家,给家主看白玉算筹,便能知道九九神衍术的奥秘和得到九算道人一部分传承。 姬枫知道了这些信息后,对九算道人更加怀疑,此人若是早就安排下这般手段,如何会推演不出哀离岛上早就被白煌等五人设下了天地五行合阵。 万年之后这修真世家是否存在尚无定论,九算道人一步步安排姬枫靠近这世家,即便不是陷阱,好处也并非那么容易得到的,不过姬枫依旧决定去试着寻找这宗门,这白玉算筹的秘密,自己必须知道。 集市之中鱼龙混杂,但信息倒也灵通,姬枫仅仅用了几块下品灵石便问出了“寡言”修真世家的消息。这个世家在海外传承虽久,但名声不显,据说他们的家主陈融也只不过是一个筑基巅峰的修士,但这世家最近却是如日中天。 “寡言”修真世家平时的作为倒也中规中矩,从未招惹什么大人物,但是仅仅这样却不足以让他们存在百世,因为不招惹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不招惹你。 而寡言修真世家一直平安无事的原因便是他们一直投靠着海外的大宗门羲和宗,这宗门有千古传承,乃是上古仙尊尧帝仙尊的两位杰出弟子羲、和一起建立的,算是尧帝的正统传承。 依附于羲和宗的修真世家何其多,“寡言”修真世家能够脱颖而出,便是因为他们世家最近出了一位天才,陈通!据说陈通乃是天生的水元体质,对水系法术天赋独具,已被羲和宗收为内门弟子。 能被羲和宗看上,这是莫大的机缘,陈通日后的成就无可限量,正是如此这陈姓世家的名声才传出来,其他的一些修真世家也是纷纷与陈姓世家交好。如今,陈姓世家的作为与其家族的宗旨“寡言”大相径庭,真正地走上了风口浪尖。 向姬枫诉说的人,听其口气,对这世家颇为羡慕。倒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如是。姬枫却在心中思量,这世家是否是九算道人所说的那个世家。这世家能够传承万余年,仍在延续,可见其不凡。 而一个小的世家能顺利传承万年,唯一的解释便是九算道人替这世家安排好了一切,可是这世家根本不精通推演之事。在陈通被羲和宗收为弟子之前,他们世家最为声隆的是水系法术,不过这法术在大人物看来也就是不过尔尔,实在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姬枫对这九算道人的想法猜不透,暂时也不去多想,反正自己要去这世家一探究竟,也不急于一时。 姬枫所在的集市属“潮野岛”,是方圆千里内最大的岛屿了。 说起来,这岛名倒也有来由,姬枫询问“寡言”世家的时候便有人看出自己不是此处的人,姬枫本不欲说自己是华州来的,怕海外之人引来敌视,却发现对方的敌视之心没有那么重,于是便顺势问起了这里的风土人情。 对方大概是收了姬枫的灵石,心中欣喜,当是言无不尽。这“潮野岛”的名头是为了纪念秋末海上的大潮,平日里海上的浪潮不过丈余,即使有狂风骤雨,浪潮也不会高过九丈。 但是秋末的时候,无论起风与否,都会自天边涌来一道数百丈的大潮,遮天蔽日,仿佛天之将倾,一般的筑基修士进入潮中也会被吞没,不复回,可见此潮之野! 姬枫也只是听听,并不尽信,无风起浪,这的确是有违常理,许是此人在岛上生活日久,对此岛喜爱太甚的缘故,若是说起凌水城的好,姬枫大概也会滔滔不绝。 这时姬枫识海之中传来枯骨道人的声音,“此人说的是真的,每年秋末这里的确会有大潮,浪起南海之界,潮倾天下之野,那的确是见之难忘的大潮。” 自上次姬枫修成百炼成仙诀,枯骨道人便沉默了许多,姬枫对那种痛楚至今心有余悸,自然也能猜到枯骨道人是故意不将百炼成仙诀其中的难处告诉自己,不过姬枫毕竟还是撑过来了。 此时安宁只是因为两人都无可奈何,双方依旧敌对着,姬枫并不欲搭理枯骨道人,此刻他却率先打破僵局,姬枫只是静静听着。 “因这大潮中蕴含着龙於仙尊的愤怒,他的愤怒千古不休,是故每年都有大潮从海的彼方涌来。筑基修士之所以会折损在这大潮之中,并非被潮水冲击而亡,而是因为大潮中蕴含着龙於仙尊的愤怒之音,普通的筑基修士根本承受不住。” 枯骨道人的声音没有了彼时的生气,而是充满了沧桑,不知是在感慨龙於仙尊,还是心境如此。 “龙於仙尊乃是鲛人族的先族,也一直庇护着鲛人族,鲛人族一直都很平静,一切的改变都要从荒古仙尊说起。当初荒古仙尊的崛起无人能挡,他的光彩盖过了所有的天才,他一出现便彻底改变了墟地的格局。 他打败了各族不服者,成为万族共尊之主,十阳的光辉也不能与其争锋,而龙於仙尊是他两个至交好友之一…” “怎么可能!一个时代怎么会两个仙尊?”姬枫听到这里不禁问道。 “你说的一个时代只有一个仙尊的时期是指上古时期至今,而荒古时期乃至太古时期的仙尊皆与天地同寿,是故当时的仙尊并不少,荒古仙尊便是打败了所有的仙尊走上了万族最巅峰!” 姬枫听了枯骨道人的话心中大惊,他曾听说浮鸣山的讲师吕平讲述,荒古仙尊结束了荒古战乱的时期,开辟了上古时期,可为何上古时期以来,大陆每个时代只能有一位仙尊?姬枫心中疑惑,但枯骨道人自顾自说了下去。 “荒古仙尊带领下的人族是当时最鼎盛的种族,而与人族交好的鲛人族地位也很高,不过自从荒古仙尊和他另外一位至交好友鲲鹏仙尊踏上通天之路后,一切都改变了。 他们踏上通天之路后便没有再回来,但是他们踏上通天之路不久,各族都有了大变。 各族坐镇的仙尊竟然全部陨落了,不死不灭的仙尊竟然被从天而降的雷霆全部击杀了。 据说当时雷霆从天接到地,满眼望去皆是雷霆,这雷霆细则也有数十丈,粗则胜过大山,墟地皆是赤金之色,仙尊根本无处可逃,这雷霆整整持续了半月,连荒古仙尊布下的三千道星大都被雷霆震裂。 各族之人受大了莫大的损伤,皆认为这是天道震怒了,而导致天道大怒的唯有踏上通天之路的荒古仙尊,至此各族都对荒古仙尊厌恶至极,甚至连人族也认为这是荒古仙尊惹得祸,便是如今,一些凝气筑基的修士也不曾听说过荒古仙尊,因为他的功绩完全被抹杀了。 呵,据说荒古仙尊是认为开辟仙界并不能完全杜绝墟地的战乱,才决定去往通天之路,寻找一劳永逸的方法,哈哈,你是不是觉得荒古仙尊很自不量力?” “不,”姬枫默然半瞬,望向天边,“我肃然起敬。” “哼,你倒不像那些俗人,”枯骨道人接着道,“当时万族都曾抵死对抗雷霆,不过龙於仙尊是当时所有仙尊中撑的时间最长的,他的修为胜过一般的仙尊。 他当时在海上显出金龙本尊,硬抗万千雷霆不落下风。而那时虚空之中突然伸出八道锁链,这八道锁链乃是天之锁链直接洞穿了龙於仙尊真身。 龙於仙尊与之死战,其血玄黄,落满了整片海,最终龙於仙尊力竭,还是被钉死在虚空之中,他在临死之前依旧在怒吼‘荒古,归来…’,可是荒古仙尊再也没有回来,而龙於仙尊对天道的愤怒一直不散,融入这大潮之中。” 姬枫心中惊骇莫名,那样的灭世雷霆,他想象不出来,而龙於仙尊的死去虽久,其怒却蕴含潮中,经久不散,这又是何等的修为。 “龙於仙尊临死前依旧不忘庇护鲛人一族,他以其骨血在大海之上刻画了龙於道纹。雷霆灭世后,各族都受到了天道惩罚,每个时代最多产生一位仙尊,每位仙尊也不过十万年寿命,各族族民的寿命亦是短了很多,而鲛人族因为这道纹的庇护,存留着原来的寿命,鲛人即使是自然而终也有千年寿命。 我曾与徒弟酆儿去看过那片虚空,至今依旧破碎,隐隐可以窥出龙形,据说那地方还留存玄黄血,这可是顶级的宝物,对修炼百炼成仙诀的好处尤甚。” 枯骨道人说起其徒弟的时候,似乎多了一分缅怀,姬枫却沉浸在这传说之中。不知枯骨道人说的是否是真的,不过姬枫总觉得枯骨道人的心性似乎有了一些改变,那是一种看淡世事的感觉。至于玄黄血,姬枫倒是不强求,总觉得枯骨道人应该不安好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丹纹符 丹纹符 姬枫听了枯骨道人话对这大潮倒起了些兴致,不过离大潮来临之际还有月余,却也不急。姬枫心中所想的是先到“寡言”世家探探虚实,不过陈姓家主有筑基巅峰的实力,姬枫也不敢轻易招惹,等自己有了自保之力再去不迟。 集市之旁有一家商会,里面的东西比集市之中的要好上不少,集市上的东西多是上不了商会的拍卖才私下交易的。 姬枫刚刚进阶到筑基也缺少些护身的东西,便欲在这购置一些,姬枫手上的灵石不少,并不担心买不起。 开商会可谓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店家可以在交易中抽取不少的手续费,可并非是谁都有实力开商会的。这家商会上便写着羲和宗的字样,显然有羲和宗为靠山,如此外人不得不给羲和宗一些面子,买卖也相对比较公平一些。 姬枫走入商会之中,便寻了一个安静的地儿落座,四周瞥了一眼,见旁人并未在意自己,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台上的物件。 姬枫最心惊的是商会角落一笼着黑袍的老人,此人气息全无,自己若不是瞧见,竟丝毫察觉不了此人的存在。 “此人有结丹初期的修为,是看护这商会的。”枯骨道人传音道。 姬枫听闻心中好不惊骇,一个不大的商会,便有结丹期的修士看护,羲和宗的实力果真深不可测。 姬枫又将视线移到台上,看到的是一件扇形宝器,宝器之上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火龙,颇具气势,不过这宝器价格也不低,此时已有人出到三十中品灵石的价格。 姬枫惯用的是紫辰剑,而如今姬枫也发现这紫辰剑决计不是什么法器,至少是一柄宝器,因为如今姬枫感觉紫辰剑的威力还没有达到它的极限,而枯骨道人也曾说这剑不是凡品,是故姬枫对宝器并不在意。 接连台上又竞拍了几件不错的东西,姬枫对其中一株碧心草颇为中意,无奈价格实在太高,竟然达到了五十中品灵石,姬枫看了一眼那竞价的人,没有继续竞价,那人也瞧了一眼姬枫,干笑一声。 倒不是姬枫拿不出五十中品灵石,而是姬枫不欲太露风头,这五十中品灵石已经超过了碧心草的价格,那人出手阔绰便罢,自己再抬价只是一时意气之争了。 和姬枫竞价的这人,身材高大,古铜色的肤色,着一身缀银丝刻龙纹的墨色长袍,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尤其是两木十分有神,外表轻佻却透着三分坚毅,姬枫不动声色,只是将此人暗暗记下了。 等到竞拍快要结束的时候,姬枫也未再看见自己中意的东西。不过到了竞拍的末尾也是要展现压轴之物的时候了。这时主持商会的项余修士传音道: “此次展现的竞拍之物不同以往,物主说此物不以灵石售出,而是以物易物的形式,物主想换些珍惜之物。” 紧接着台上浮起着一张白纸,上有点点符文,透出淡淡的红色荧光,端的引人注目。姬枫看见这白纸的时候,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其他人见到这张白纸的时候都有些惊诧,显然有些心动,唯有方才与姬枫争碧心草的男子不动声色。 此白纸用天竹制成,纸质虽不凡,但并非买不到,珍贵的是纸上的符文,此乃道纹! 姬枫曾学过临摹至道九天纹,想跟着讲师成为道纹师,对这道纹了解要胜过一般人。普通的道纹师便是能够临摹金、木、水、火、土、风六种至道九天纹,道纹灵师则是能抓住每种道纹的灵性,不过这白纸上的道纹却并非是道纹师刻画的基础道纹,而是丹纹! 在筑基修士成就金丹之时,会引来天雷,这天雷对弱者乃是大劫,于强者而言不啻珍宝,因这天雷会在修士金丹之上留下道纹,此乃先天道纹,玄奥莫测,可以推演出无上神通。 一些普通的修士结丹并不会引来天雷,这些人需要自己结丹时的感悟在金丹之上刻下道纹,不过玄奥程度上要逊色许多,这些道纹称为后天道纹。 这两种丹纹也是源于至道纹的,不过却有极大地区别,听当初的顾青明讲师所言,两者的区别在于,丹纹糅合了不止一种基础道纹! 将两种完全不同的至道九天纹糅合一起,可不比钻研一种道纹的灵性。要说研究一种基础道纹的灵性还有迹可循,但是想将两种道纹糅合起来,却似羚羊挂角,天马行空,任你领悟能力再强也难以入门。 是故修真界时常会有凝气修为的修士成为道纹灵师,但几乎不曾听闻筑基修士能够成为丹纹师,这便是因为结丹时那种玄妙的感觉没有真正感受过便很难明白,除非是血脉道纹师!他们血脉之中先贤留下的道纹会成为进阶丹纹师的捷径。 结丹期修士若是花费一些心力可以将金丹之上的道纹印在纸帛之上,此类纸帛便称为“丹纹符”。 此些丹纹符千奇百怪,威能也不尽相同,总的来说有先天后天之分,先天丹纹符要胜过后天丹纹符。而两者的区别以其散发的荧光来分辨,后天道纹印出的丹纹符透出白色荧光,先天则有多种光彩,大概有红、蓝、紫三种,似乎是因为糅合道纹的数量而有所区别。 使用丹纹符很简单,只需要输入自己的灵力便可将纸帛之上的道纹激活,道纹不同,丹纹符的效果也各异,但威力皆是极大,是筑基修士防身宝物。但是制造丹纹符对结丹期修士的损伤不小,且丹纹符只能使用数次,是故并不多见。 也难怪众人对这丹纹符的如此渴求了,这先天丹纹符可不多见,姬枫对这丹纹符也有些心动,只不过不知这丹纹符的主人想要什么物品来交换。 “哼,不过区区一红品的丹纹符有什么好稀罕的。”枯骨道人轻哼,不屑说道。 “在你的储物袋中我可连一片白品丹纹符都不曾看到。”姬枫反讽。 “哼,这丹纹符于我何用,拿它作甚。”枯骨道人硬撑,但毕竟理亏,话音也低了下去。 姬枫也不和他争辩,枯骨道人主修炼体,对这道纹不算精通,而且他收的弟子不过一人,如今修为尚在他之上,自然也没有购置丹纹符的必要了。 “你道,用什么东西去能换到那丹纹符?” “你身上的岚蚀铁、紫辰剑,还有我储物袋中的东西的价值都远胜这丹纹符,如果真的要换就用那支鲛泪烛吧,不,半支就行了。” “这鲛泪烛的价值有这么高?可它除了留影也没有什么效用了。” “鲛泪烛价值不高,胜在数量稀少,给他半支他,他也是赚了。”枯骨道人似乎还有些不情愿。 姬枫对枯骨道人仍有戒备之心,但是枯骨道人的见识的确胜过姬枫,姬枫便也信他一回。 “诸位若是想要这丹纹符,请跟项某到台后查看一下各位准备交换之物,好让物主选择。无论成功与否,我们决计不会将各位的宝物透露出去,想必大家信得过我羲和宗信誉。”台上的项余传音道。 一些修士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不过和姬枫一同走进后台的修士仍有十数人,其中还有那位一直不动声色的修士。其中一人率先跟着项余走入一小阁,这小阁被人施了法,神识也看不透,不一会这人便又出来了。 这样很快便轮到了姬枫,姬枫跟着进入小阁,四周望了一眼,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半支鲛泪烛,这半支鲛泪烛之上并无影像,项修士看见这鲛泪烛时明显一愣,姬枫心中稍安,看来这鲛泪烛也确如枯骨道人所说珍惜至极。一会姬枫便将鲛泪烛收了回去,走出了阁子。 不多久,各位便把自己的东西展现了一遍,项余走出阁子开始宣布这丹纹符最后的归属。 “诸位的物品让在下大开眼界,现在物主已经选好了要交换的物品了,便是这位修士。”只见项修士指着那位一直不动神色的修士。姬枫望向那人,之前便是与他争碧心草,此刻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没有换到丹纹符,姬枫也不强求,转身准备离开后台,这时候项修士对着姬枫道:“这位道友稍等片刻,物主虽然没有和你交换,但是商会却对你的物品很有兴趣,不知道友能否出个价呢?” 姬枫脸上划过一丝阴翳,转过身来脸色却丝毫未变,婉拒道: “在下并不欲出售。” 项余说的话天衣无缝,却又阴险无比,虽未道明姬枫手中之物是什么,但是却在众人眼前肯定了姬枫手中之物的价值,如此一来少不了觊觎之人,而姬枫唯有当着众人将物品卖于羲和宗的商会方能保自己平安,想来是这项修士仗着羲和宗长年积累下来的霸道才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他却想错了,姬枫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可任人揉捏。 “哦,既然这样,那道友便自己好好保存。” 姬枫冷笑,“不劳道友费心。” 这时候着墨色长袍的修士却站出来淡淡道:“项修士,对方已经看过我的物品了,我却没有细细看过那丹纹符,这似乎并不公平吧。” “应当如此,道友便先看看这丹纹符吧。”说着将发出淡淡红光的丹纹符移至这修士身前。 这修士接过丹纹符,细细看了起来片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不满道:“这丹纹符上的道纹水准平平,还多有残缺,这样的丹纹符怕是拿不出手吧。” 项修士脸色并不好看,微微有些怒道:“那道友以为如何?” 墨袍修士将眼神射向项修士,方才毫不在意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冷厉如旷野凝眸的苍鹰,冷笑道:“自然是取消交易,这么一张丹纹符想换我三清玉,你当和你一样蠢笨不成?” “你…”项余被这修士的眼神震慑,一时竟说不出话。 “三清玉!此人竟然有三清玉,这可是好东西,比你的鲛泪烛珍贵多了,不过他倒是胆大,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便说出来。”枯骨道人听到这修士的话也是一惊。旁人还有几人听到三清玉,眼中的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不过这修士似乎浑然不知。 项余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还未被冲昏头脑,多年的经验让他知道,这种人要么有强大的实力,要么有强硬的靠山,自己虽为羲和宗做事,但自己对羲和宗来说可有可无,若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宗门也不会为自己出头,想到此只有强压怒气说道: “道友既然不满意,那自然只有算了,我羲和宗不会做强买强卖之事。” 这修士看了项余一眼,眼含不屑,却并未多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护体黑纹 护体黑纹 黑袍老者满脸的皱纹更深了一分,罩着黑袍的身子似乎轻轻抖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瞬,姬枫仿佛看见老者周身一下子暗了下来,暗的恰到好处,正好将他的黑袍融入其中。 “你屡次挑衅,是何居心!”老者的沙哑声音传来,甚是突兀,姬枫再定睛一看,老者却只是静静地立着,说的话咄咄逼人,但是本身毫无气势,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谢姓修士眼里只有鲛人族那名貌美女子,并不欲搭理老者,只是摆了摆手,驱赶虫子般,愣是连老者这种见惯世事的人,也被憋了一肚子气。修真界之中,一般以修为来划分辈分,但是这谢姓修士却有些不识好歹,对老者毫无敬意不说,甚至还带着不屑。 老者也不想再忍让,这里毕竟是羲和宗的地盘,被外人肆意捣乱,旁人见了即使不明说也难免看低羲和宗。 老者轻一挥手,身前的兀地伸出一直凝为实质的黑手巨手,这黑色巨手与谢姓修士此前的“柳暗花明指”颇有些相似,只是速度稍逊了一分,不知是故意留手,还是其中另有蹊跷。 “哼,这一手不过仗着他的灵力更为凝实罢了,哪能和天象门的柳暗花明指相提并论。”枯骨道人对老者的这一手很是不屑。 黑色巨手迎面而来,谢姓修士却是不避,或者说避无可避,这巨手的飞来速度倒是一般,谢姓修士自能轻易逃开,不过他一退便将鲛人族的女子让了出来,这大概也是老者所谋划的,不欲与谢姓修士起冲突,但是要他知难而退。 巨手近在咫尺,谢姓修士仍未凝诀,老者脸色更难看了一分,难道他是料定自己不会下手么,到了此时,老者也是窝了火不欲罢手,毕竟自己还占着理,出了事,这修士纵是有大靠山,门派也会护着自己。 谢姓修士人依旧未动,但是右手之上浮现出三道黑色符文,这符文便如蝌蚪般,还在缓缓游动,均匀地笼着右臂毫无间隙。巨手快要击中谢姓修士之际,谢姓修士遽然抬起右手挡在身前,赫然便是以肉身相抗老者凝聚的黑色巨手。 两者相碰的一瞬,一层黑色波纹荡开,谢姓修士站的位置也是猛地扬起一阵灰尘,细看之下便会发现那位置布满了细密的裂痕。谢姓修士右手上的黑色符文仿佛在相撞的一刻将右手禁锢了一般,任黑色巨手多么狂暴,他自岿然不动。 僵持片刻,三道黑色符文便开始迅速浮动起来,由静转动,片刻而已,而且速度之快难以度量,谢姓修士右手就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黑光。 黑光始出,便携着一股霸道的气势,黑色巨手虽然看着慑人,但是在这股气势面前却稍显无力,这谢姓修士以肉身硬抗神通,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旁人脸上难掩震惊之色,初时是不屑谢姓修士的不自量力,如今已是完全被震慑了。但是最震惊的人却是枯骨道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黑袍老者的实力,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纯粹以肉身抗下这一击的含义,也不由失声道:“好可怕的肉身。” 初入商会之时姬枫便听枯骨道人说过,黑袍老者有结丹初期的实力,他哪怕是随意一击也不是筑基中期修士能够轻易接下的。姬枫修炼的百炼成仙诀也是炼体的功法,也更能明白谢姓修士的强大,只是不知和自己比较会是如何。 似乎是看出了姬枫心中的疑惑,枯骨道人适时道:“此人肉身虽强,暂时怕是还不及你。” 枯骨道人在姬枫修成百炼成仙诀之后对姬枫的态度似乎有了不小的变化,姬枫猜不透他的心思,毕竟在孤岛之上自己差点因为修炼百炼成仙诀而丧命,不过枯骨道人曾经有结丹巅峰的实力,见识也比自己广博得多,倒是不妨听取一二。 “如何看出?”姬枫修成百炼成仙诀之后并未出手过,虽然知道自己的实力有了不小的提升,但是具体提升了多少,并不清楚。 “这人右手之上那三道黑色符文,此乃护体神纹,想要练出这神纹一则是后天炼体大成,此人天赋虽高,但仅仅筑基巅峰的修为断然是不可能将炼体功法臻至化境。 这二则便是依靠血脉之力,此人已经能将护体神纹练到随意显化,并已练出三道符文,已有小成,看来炼出三道黑色符文的时间已是不短,此人血脉觉醒的时间必然很早。” 姬枫见到这谢姓修士手上浮现的符文只道是什么神通,不曾想竟是传承自血脉的功法。自己修炼百炼成仙诀可不曾炼出什么符文,想来这法诀与此人练的功法相差甚远。 “按你说来,他的肉身定然胜过我的,又为何说他此时不及我?” “百炼成仙诀虽不差,但比起此人血脉传承的功法却是远远不及,能流传在血脉之中的功法定是顶级的,且是最适合自己的,多高的修为便能发挥多大的威力。 而你修炼的百炼成仙诀并不适合你如今的修为修炼,而且你达到一定修为之后又会限制你进步,这便是与顶级功法的区别。不过你也是个奇葩,仅凝气修为便强行修炼,竟然还让你成功了,而且使用的是仙骨之质,这让你起步遥遥领先他人。 便是说他能发挥他那肉身最强的实力,而你却能发挥超出自己肉身的实力,只不过随着修为的提升,这种差距会不断减小,到后来甚至会被超越,除非找到更好的功法” 姬枫心中思量这枯骨道人的话有几分是真的,他也知道按着自己的性子,决计不会听了他一言就自大到随意去挑衅别人,而且自己一旦被击杀,他也不可能独活。 如此想来枯骨道人的话倒有九成的可能是真的,而自己亦不像枯骨道人,只修炼体的功法,要不是为了进阶筑基期也不会去修这百炼成仙诀,自己修炼的主要是神通,这炼体功法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姬枫和枯骨道人传音间,谢姓修士轻哼一声,只见他身前的纷纷扬扬的尘埃便如塘中被坠入一颗石子惊散的鱼,四散开去,散开的尘埃碰碰撞撞竟勾勒出一张长弓。这长弓灰蒙蒙的,并不清晰,隐约可见弓身而已,但倏忽竟真有一支箭幻化而出并激射了出去。 说它是一支箭,却是有些高抬了,仅仅是有个箭头模样而已,与弓身相衬,倒也不难分辨,众人眼见着这箭头直直地朝黑袍老者射出。不过这箭仅是由尘埃构成,怕是未至老者身前便已经散开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此箭飞的越久便越凝实,快至老者身前时候,此箭的箭身都已经凝聚而出,隐隐有箭羽的轮廓了,这一手竟然和此前的“柳暗花明指”有异曲同工之妙。 黑袍老者依旧未动,不过他的身前却一暗, “嘭”一声,长箭便轰然碎裂开来,再也凝聚不回来了。这一瞬实在太快了,姬枫似乎只是看见老者的黑袍瞬间出现在身前,与长箭撞在了一起,但是老者分明没有动作啊! 散开的灰尘将黑袍老者身边的人盖了个遍,唯有老者一尘不染,不对,姬枫赫然发现老者的黑色长袍之上也有一个灰点,虽不分明,但是依旧存在。周围之人虽然轻易将身上的尘埃震散,但是难掩尴尬之色。 随着这一箭射出,谢姓修士右手上的黑色符文顿时消散开来,而那黑色巨手更是分崩离析。这次交手两人并没有什么损伤,但是姬枫知道老者根本未尽全力,而谢姓修士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什么底牌。 老者的眼神越发不善,也不再多说什么,竟然直接动手,这一出手可不再留什么情面。老者瞬间冲出,速度之快竟似拖着一道长长的黑色直线,姬枫眼中看见的也是如此,不过他却知道老者拖着的黑色直线并不是黑袍残影,而是黑袍之上似乎有什么蹊跷。 一息间,老者已经到了谢姓修士的身前,只见他长袍缓缓一挥向着谢姓修士扫去。这一挥在众人看来是颇慢,至少比起老者移动的速度慢了数筹不止,但是在谢姓修士眼中却生出势不可挡之感。 谢姓修士两手之上同时浮现出三道黑色符文,迅速将之挡在身前,一个黑色的钟也同时出现在他身前并慢慢旋转起来,这钟与姬枫的古钟法器有几分相似。此时,谢姓修士古铜色的脸也是憋的通红,看的出他也并不轻松。 黑色长袍遇上古钟的瞬间,古钟便崩坏了,简直是不堪一击,而谢姓修士也是倒飞出数丈,两只手软软的塌着,应该是受了不小的伤。 原本站在谢姓修士旁边的鲛人族女此时泫然欲泣,这修士是为了她出头才会与商会相争,她心中感激,奈何她修为低微实在是帮不上忙。 老者将谢姓修士击飞后并未停手,而是迅速跟了上去,这是要敢尽杀绝。黑色长袍的虚影再次出现,但是受了重伤的谢姓修士却是没有能力凝聚出防御的古钟,甚至连双手之上的黑色符文也变的黯淡乃至不可闻。 这时谢姓修士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块玉简,注入灵力之后,一道符文便缠上他,只是这符文明灭不定似乎不堪一击。但是老者看见这符文却是一愣,竟然硬生生地停下了动作,收回了黑袍。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冰螭成阵 冰螭成阵 此时看着姬枫与陈融交战的有四人,这四人都是静静地立在寡言岛一处大厅中,其中一人是岁行暮矣的老者,此人面色平静,透露出一种洗净铅华的淡然,他才是陈姓世家真正的掌权人陈慕平。 如今陈姓世家对外的家主是陈融,但是陈融对陈慕平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即使陈融的主张与陈慕平的主张迥异。陈慕平一直坚持着寡言的宗旨,而寡言岛的如今还能保持着这份平静朴素便是因为他的主张。 陈融在世家之中有不小的权力,对外的主张都是他做决定,但是真正重大的决定无一不是陈慕平做的,陈融对此也毫无办法,一则是陈慕平是他的生父,二则是世家之中的最强者其实是陈慕平。 此时陈慕平对这姬枫上门挑衅的行为似乎毫不意外,对儿子的陈融的做法也未置评。 老者身边的另外三人则是三位年轻的修士,可以说是年轻的过分,这三人中有一人对老者是发自内心的恭敬,甚至行过礼后依旧保持着谦卑的状态微低着头,而另外两人只是象征性的表示了敬意。连这份敬意也只是对长辈的尊敬,实则隐隐带着高傲。 那名对老者恭敬无比的正是陈姓世家的天才陈通,他被羲和宗看中之后一直待在羲和宗修炼,此次也是借着观潮之际离开了羲和宗。 陈通一行的那对青年男女亦是羲和宗的天才,是故即使见了陈默平依旧带着那份高傲,也是,能被羲和宗看重的天才可谓少之又少,而他们两位更是天才中佼佼者。 这对青年修士中的男子名为赵平风,算是羲和宗中筑基一代最杰出的人才了,他立在陈慕平的下首,安安静静的,衣饰也不出彩,只是干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桃花眼,生在那张俊俏的脸上实在是极为相衬的。 只是这双桃花眼却没有给他增加多少桃花运,因为他的双眸一直是静如止水,偶尔闪过几丝精光,也是肃杀的戾气,亲近不得,实在让许多女子望而却步。 他身边的穆停雨算是个例外,赵平风虽然对其他人都是冷脸相对,但是对穆停雨却一直凶不起。 穆停雨的天赋虽然不错,但是比起赵平风却逊色了不少,但是羲和宗能够同意他们两人一同出行,便是因为不多话的赵平风曾对门派表明:“我只允许她停在我的身边。” 此次他们结伴而行陪陈通一同观龙於大潮,自然不是只为欣赏大潮的壮阔,而是此次乃是龙於大潮五年一度的“潮中潮”。 大潮仅从外观看与往年的大潮并无二致,但是此次大潮会卷起海底的一些宝物,宝物泛潮而来,这宝物或多或少,可好可坏,难以预料,这宝物便被称为是潮中之潮! 此时陈融与姬枫谢不黑的第一次试探交手已经结束了,陈融费了些力气才把谢不黑的黑色中指和姬枫的金乌给化解,筑基巅峰的自己竟然还处于下风,这让陈融很是心惊,不过他对这两位主动找上门来的修士也并未小瞧。 陈融默念诀,手指连动,这时他身前的蓝色小扇也轻轻晃动起来,这小扇是陈融的宝器,他大部分的心血都花在上面,此时他已经准备使用全部的实力对付两人了。 晃动的小扇发出“簌簌”的声响,这声响有些像晚风中的海浪,给人一种想安静下来的感觉,事实也的确如此,谢不黑的战意似乎有些低落了下去。 这飘忽的声响也让姬枫眉头轻蹙,抬手便从储物袋中取出紫辰剑,瞬息紫辰剑便附着上一层淡紫色的火焰,随着这紫色的火焰的跳动幻化而出一只火凤。 这只火凤与浮鸣山的那只火凤倒有几分形似,那翎羽,那尖爪都有几分模样,不仅于此,幻化而出的火凤在空中轻轻一旋竟然分出两只,紧接着便是四只、八只… 到了最后竟然分出有六十四只紫色的火凤。姬枫在浮鸣山仅能做到一化八,如今化到六十四只火凤竟然轻而易举,这进步不可谓不大。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些火凤或飞,或停,或站,或立…姿态各异,神色不一,可见姬枫对神识的操作是多么细致。这份神识与姬枫修炼百炼成仙诀时,对神识进行的生死磨砺不无关系。 这形态各异的火凤突然一起引吭高歌,骤然响起的凤鸣让人心惊,完全压过了小扇的声响,谢不黑也马上脱离了出来,战火重燃,对姬枫笑着竖起拇指。 陈融此计不成再换一计,蓝色小扇上六条冰螭竟如活了一般,从扇面之中冲了出来。这冰螭与之前随意凝成的小蛇可不同,那冰螭的一鳞一爪纤毫毕现,便可见其不凡。其中三条冰螭冲向了谢不黑,剩下的则是迅速冲向了姬枫。 谢不黑能感受出这三条冰螭的不凡,也不敢随意用柳暗花明指对抗,而是准备用肉身硬抗,只见谢不黑的双手之上浮现出三道护体黑纹,神纹一出谢不黑的气势瞬间涨了几分。但是冰螭毕竟不是真的,也感受不到谢不黑的气势,冲来的速度依旧不减。 到了谢不黑的身前三条冰螭都是一起喷出一道冰息,三道冰息向着谢不黑射来,谢不黑轻轻便晃过其中两道硬抗第三道。这冰息对谢不黑的伤害倒是不高,不过却让谢不黑有了片刻的僵直,就是这片刻的僵直让谢不黑没有逃出冰螭的合围,深陷其中。 冰螭一完成合围,攻势随之而来,多次冰息的出现都是有些出乎谢不黑的意料,被困在其中的谢不黑也是有些心烦。不过谢不黑也不是一味防御,在挡下数道冰系之后,奋起击中其中一条冰螭。 这条冰螭被击中的地方瞬间产生数道裂痕,但是并未完全碎裂开来,谢不黑虽然想乘胜追击,但是无奈被其它的两条冰螭牵制,就这样不一会,那条受伤冰螭身上的裂痕竟然重新恢复了,光滑如新。谢不黑竟也一时找不出对付的方法。 姬枫看着冲过来的三条冰螭,当下心中一凛,这冰螭造型虽然不寻常,但是更吸引姬枫的却是这三条冰螭空间上的排列,这排序竟然构成一种奇怪的阵法,似乎稳不可破。 这种排序与姬枫所会的二宫一垣封印法阵稍有不同,但是却无法否认这种法门蕴含的诡异变化。 姬枫没有和谢不黑一样以肉身硬抗,而是使用五幻七弥天的身法后退,先暂时躲开三条冰螭,在后退的过程中不断观察它们之间的关系。陈姓世家名声最显的法门是水行法术,这三条冰螭便是水系法术,但是这法术真正重要的却是冰螭的排序。 后退中的姬枫并不着急,反而是有些欣喜,看来陈姓世家的确了解一些演算之法,那么这陈姓世家很有可能就是九算道人万年前留下的,而且他们很有可能知道白玉算筹的事情。 退了数里之后,姬枫轻笑一声,不退反进,随着姬枫地前行三只紫金色的金乌幻化而出,这三只金乌也不是随意幻化的,同样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序,这顺序并不是姬枫最擅长的二宫一垣排序之法,而是与三条冰螭相似的方法,尽管依旧有些许的差别,但是缠住冰螭却并不难。 姬枫凝出这三只排列有序的金乌,寡言岛上的三位年轻修士都是大吃一惊,赵平风虽然不动神色,但是心中对姬枫也是重视起来。而陈慕平一动不动地看着姬枫的手法,但是嘴角却是露出一丝笑容。 在金乌与冰螭纠缠的片刻间,姬枫也已经冲到冰螭身旁,因为这冰螭有宝器的加成,而且几息间姬枫对陈融的法门探寻的并不透彻,是故金乌缠住冰螭争取的时间也是极其有限,但是这片刻对姬枫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姬枫瞅准其中一条冰螭将右手狠狠地甩了上去。 带着咆哮紫意的右手也未能完全击碎这冰螭,不过姬枫顺势又砸了两拳,冰螭身上的裂痕再也恢复不过了,“嘭”的一声完全碎开了,此时姬枫身上的紫意肆虐,好不霸道! 而其他两条冰螭也已经解决了金乌,但为时已晚,少了一条冰螭,它们再也构不成威胁,姬枫随意又是将这两条冰螭击碎了。 谢不黑已经被困在冰螭阵中多时,心中的愤懑自是不需多言,只见他高喝一声,两拳骤然握紧,一股气势冲天而起,霸道如荒兽。 谢不黑双手上的黑纹渐渐加深加长,不一会这黑纹便爬上了谢不黑的胸前,勾勒出奇诡的纹理,但不止于此,紧接着谢不黑的脸上竟然也布满了护体黑纹。 此时的谢不黑恍若魔神,那气势让人心惊,漆黑如墨的右手缓缓向着其中一条冰螭打去,那条冰螭在此刻竟似有了生命,忍不住要逃跑,此时谢不黑的鲜血仿佛都燃烧了起来,那种奇特的灵力再度展现了出来,那是一种黑色的灵力,慢慢从身体中蔓延出来,布满了空间。 谢不黑的整只右手都仿佛笼罩在黑光之中,而原本妄图逃跑的冰螭却失去了方向,控制不住往谢不黑的右手缓缓移动。 谢不黑的右手直直地打在冰螭的身上,那速度并不快,但是其中蕴含的能量让人心颤,果不其然,两者相交的一瞬,黑光暴涨,冰螭竟是硬生生被击成两段。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千杀诛心术(三) 千杀诛心术(三) 羲和宗以尧帝仙尊为祖,而尧帝仙尊享誉万族的便是迷神虚幻域,幻术乃是其最擅长的,箭术只不过略有涉猎,对尧帝仙尊来说只是微末之技。 当初羿君能够在箭术之上独占鳌头,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说尧帝仙尊教导有功,但更多应该归功于羿君无可比拟的天赋,而羲与和两位尧帝仙尊的徒弟,学习的皆是尧帝仙尊之正统——幻术。 天赋此物可谓玄之又玄,提供相同物质的情况下,天资高的成就往往更高,这也难怪各门各派,各宗各族对天资聪颖者视若珍宝,并愿意举全族之力进行培养。万古以来,成就仙尊的无一不是当代天赋冠绝天下的人物,最终屹立众族之巅。 不过至今成就仙尊之人也并非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其中的“亦苦仙尊”算是例外,自然不是说他的天赋多差,但是比起往昔一些仙尊的天赋确实是相去甚远的。 当时“亦苦仙尊”方年少,名声不显,群英各领**,但是只有他站在了最后并登上了巅峰。不过谁能说这种坚持、坚忍不是一种难得的天赋。 赵平风是羲和宗中筑基期最出色的弟子,连水元体质的陈通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而穆停雨之流更是相去甚远。 宗门之中很少有弟子见识过赵平风的实力,而见过他的实力无一不是惊骇万分,赵平风的法术虽称的上拔尖,但是令人畏惧的却是他对幻术出神入化的造诣,让人看不透虚实,分不清生死。 姬枫天生太阴命数,能看破一切幻象不假,可若是连自己的内心都受到了蒙蔽,那样的话便再也看不穿了,并非看不透幻象,而是不看透自己的心。能施展如此幻术的人必是对人心摸得一清二楚的人,仿佛潜藏心底的噬心虫,永远知道对手最软弱的地方。 姬枫周身的灵力运转如飞,紫辰剑咆哮而出,连破赵平风三层附加了玄同诀的风幕,到了第四层风幕的时候,力道已竭,风幕之上的“同”字金光闪烁,气息内敛,朴素却坚实。 在姬枫气息平稳之际,赵平风的乘风剑再度袭来,灵力消耗殆尽的姬枫俨然落了下风,何况此剑挑着自己的破绽右胸袭来,姬枫便如鲠在喉,难受万分。 到此刻,姬枫已与赵平风交手数次,已经成功击杀赵平风七次,但是每次击杀之后,赵平风犹如鬼魅总能再次出现,普通人早已骇破了胆,姬枫虽仍能支撑,但是并不容易。 也是,无论是让谁去打一场不会胜的死战都不会轻松。 姬枫的身上衣物早已多处破损,任是修炼了百炼成仙诀的肉身也是受了不小的伤,周身多处鲜血流出,便是左额也有一道不小的伤口,但是这些却并不致命,真正让姬枫力竭的是右胸一道深可见骨的刺伤以及左腰一道足有半尺的划伤,施加了法诀也不能完全堵住伤口。 也不知姬枫是如何撑下来,这两道伤口足以致命。看姬枫此时了脸色惨白的可怕,可看向赵平风的眼神却依旧锐利。那句“你能一千次不死,我便杀你一千零一次!”似乎依旧回荡在耳边。 但是姬枫自己却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要败了,手段盖已用尽,到了如今姬枫甚至不能再对赵平风造成真正有威胁的攻势。如今姬枫的右胸不甚灵便,而这袭向右胸的一剑甚难抵挡。 早在赵平风与姬枫的对视的那个时候,姬枫便已经进入了赵平风的幻术之中,这是只有两个人的幻术,当时姬枫对赵平风已经心有忌惮,而赵平风之前什么手段都不曾用出便是让姬枫摸不透自己,就如姬枫看出赵平风的不凡的时候,赵平风也从姬枫的双眼之中看出了对手。 赵平风看见姬枫的双瞳的时候,便已经有所预料,那是一种有神却内敛的眼神,沉稳之中却夹杂着一丝飘忽,很像师尊所说的“灭世之瞳”,但也不完全是。 两者不同的是,“灭世之瞳”之中燃烧着不灭的怒火,这火一般人看不出,但是对看的出的人来说却隐藏不了。 赵平风修习的正是羲和宗的正宗,迷神术!此术是乃是尧帝仙尊迷神虚幻域衍化而来,可谓立宗之本。 不过此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学,需入过死门方能修习。“死门”乃是羲和宗内不传之秘,门内普通的长老都是不曾听闻的,能入死门而不死的人甚至比水元体质都要珍惜的多。 每个人的死门都不同,世俗之人谓之“鬼门关”,一去不可返,钱财皆为空。修真之人的见识自然远胜世人,认知也不同,但是临死却无异,不过有人侥天之幸能从死门之中走出,他们所见所闻皆是隐秘,埋在心底,烂在心底。 尧帝仙尊曾言:“唯有经死而不死,才能知死不畏死,乃至操纵死。”尧帝所说自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他便是一个从死门走出来的人。能从死门走出的人,无不是实力与气运俱全之人, 赵平风为人宠辱不惊,与他入过死门不无关系,知死便能看淡很多东西,也能更加珍惜一些东西,这是何其可怕的人而且也因为进入过死门,他能看出一些旁人所不及的东西,这甚至是他的师尊也无法看出的。 赵平风虽然认为姬枫之瞳乃类似“灭世之瞳”,但是看姬枫的眼神,低调而内敛,平淡而自足,何来怒气。但凭此也不会让赵平风小瞧一分,乃至两人斗了起来,姬枫的手段还是屡屡超出了他的预料。 因为心中对姬枫有些忌惮,赵平风并未留手,在姬枫并未察觉的情况下便施展了迷神术,而这术乃是迷神术中的一术“千杀诛心术”! 在这幻术之中,赵平风能不死,即使被置于死地依旧能逃脱,并且能借此看穿姬枫的手段,等下次姬枫施展的时候对赵平风已然无用,而当姬枫失去信心的时候便是完成了此术“诛心”的目的。 事实亦是如此,姬枫能够杀赵平风七次,每次皆是竭尽所能,但是每次以为成功之际,赵平风都能脱逃,加之姬枫对自己的双瞳信任万分,肯本不疑赵平风的金蝉脱壳之术乃是幻术。 在此时,姬枫虽不愿承认,但是内心却无法遏制的产生畏惧之心,不是畏死,而是畏其不死! 想要杀死赵平风如此高手,如何能达到千杀,七杀已经竭尽所能,等到无能为力的时候,便是“诛心”,姬枫此时已被成功诛心,支撑姬枫撑下来只是不败的意念,而此时这意念也在渐渐消散,无法遏制的地消散。 当一人所掌握的力量不足以保护自己的时候,都会对自己产生怀疑,当这份怀疑积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是姬枫彻底失败的时候。 赵平风虽然毫发无损,但是内心承受的压力并不少,初时一丝不变的脸色,此时也是越来越阴沉,姬枫的顽强也是远远超出的他的预料,姬枫身上的两处伤口都是致命伤,按理说他就应该放弃了,但是并没有,依旧在进攻,进攻。 施展这千杀诛心术并不是毫无危害,因为赵平风也要承受死亡的无助,而此时赵平风已经整整承受了七次死亡。人常言“不过一死尔”,但是一次接着一次的死亡并不是单纯数量的积累。 数量越多,心中积聚的恐惧也会越深,终有一次施术者也会承受不住会以为自己真的死了,而现实中也彻底死去,他们的心比一般人要疲累的多。 所谓“千杀”并不是指赵平风能够承受千次死去的恐怖,而是指尧帝仙尊当初创出这功法所能达到最大的限度,如今的赵平风大概连九杀也支撑不过。 这场游戏注定不是公平的,赵平风是羲和宗挑选出来的,从死门中走出来的人,对死亡比一般人了解的绝对要深,撑的时间也绝对要长,说千杀诛杀术是场游戏不错,不过不是一场公平的游戏,输者更是要输掉生命。 迷神术,乃是仙尊级别的法术,精妙之处绝对不仅于此,而一旦使出几乎可以说横扫同阶修士,但是入门的难度和要求也非一般人能及,否则羲和宗也不会如此看重赵平风了。 姬枫对着赵平风的那一剑竟然不避,尚能活动的左手凝聚出浓郁紫华同时朝着赵平风击去,竟然打算与赵平风同归于尽。 赵平风心中念头百转,自己自然是不畏死的,但是姬枫受了那两剑也依旧支持至今,这一剑是否真的一举建功,一旦不能真正击杀,姬枫的气势又会再上一分。 唯今之计,必须彻底瓦解姬枫的信念,一击致死不留余地,否则先败的将是自己了,赵平风思定,手腕轻晃,这必中的一剑仅是击出一道剑气,而赵平风则是抽身而退。 姬枫已是强弩之末,面对如此良机也难还手。而赵平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灰色的小瓶,三只似鸟非鸟,如兽非兽的怪物呼啸而出,这三只怪物呈淡灰色,若混于雾霭之中难以分辨,但是在此时却能看的分明。 这分明传说中吃风的妖兽“喋风蝠”!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乌尘族 乌尘族 距寡言岛千里之外的一座孤岛之上,此处多是些少了棱角的石头,也无多少树木,有也是萎顿而苍黄。 因为此地每年都会涌来高达数百丈的龙於大潮,若是没有修士立下法阵或者留下禁制,岛上的东西很难生存,不过也可凭借岛屿之上的事物轻易辨出这岛是否是孤岛。 是日,岛上来了三人,两男一女,男的其中一人皮肤偏黑,但模样还算周正,另外一人则是昏迷不醒,模样算得上俊朗,至于那女子可谓绝美,真正当得起天女下凡四个字,这三人正是姬枫一行。 三人围着一篝火,谢不黑不语,墨羽也是颦眉,眼中水汪汪的含着泪,心中忧伤但是却帮不上忙只能安静地待在一旁。 而细看那篝火,却不似普通的纷杂的火焰,而是燃烧着淡青色的火焰就仿佛涌动着生命,在火焰的最中心甚至有一抹淡淡的金色,不过这一抹金色却改过了整簇青色火焰的光芒,这篝火一共有四簇,其中三簇围着姬枫,而剩下一簇则是在谢不黑的身前。 三人都是修士,若不是在极寒的地带自然不需烤火,这火的确另有玄机。姬枫如今昏迷不醒,谢不黑原本以为用些上好的丹药便能恢复,他是不缺丹药的,但是不曾想姬枫的伤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谢不黑用神识探了探姬枫的经脉,竟然无一处完整,似乎都受了不小的灼伤,谢不黑知道姬枫也是炼体之人,不过此次却依旧受了如此之伤,可见姬枫之拼命。 更令人担忧的是姬枫的元神,没有动静,如秋风中的烛火那般柔落。 现在谢不黑的用的火乃是由“木葱茏”引燃起来的,木葱茏可非凡木。若是使用丹药,谢不黑连眉头都不会皱,但是用这木葱茏脸上却有肉痛之色。 所谓“蓝缕垂河数千载,佳木葱茏十万年。”便是记述两种极为珍惜的植物蓝缕草和木葱茏,这两者之于修士胜过人参灵芝之于凡人。 蓝缕草暂且不谈,这木葱茏生于茂林之中,并不显眼,长到百年便有灵性,甚至能避开伐木者,长到千年甚至能避开修士。木葱茏能够吸收茂林之中的生机,也只有极度茂密树林才能孕育出。 不过这木葱茏却不大,小的数尺,大的也不过数丈,俗语“浓缩方是精华”,倒也不假,这木葱茏蕴含的生机可不是一般的灵草能比的,几尺木中或许蕴含了一整片林地的生机,这份生机对修士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 运用这仙木倒也简单,只需将之燃烧产生的温和能量引入体内便可,它便会自行修复修士的肉身,这也是木葱茏的珍贵之处,因为许多珍贵的灵草都是需要进行提炼的,即使最好炼药师都有失败的几率。 木葱茏千年之前的功效倒也平平,并不出众,燃烧时的火焰纷杂,与一般的树木燃烧产生的火焰并无太大的差别,而千年之后,木葱茏的火焰便开始转为青色,那才是生命的颜色,等到万年便是纯粹的青色,乃至十万年便是金色。 谢不黑燃烧的这支木葱茏已经在火焰的中心透出金色,虽然没有十万年的效用,也不远矣。这等宝物在羲和宗等宗门之中也是不可多得宝贝,但是谢不黑却拥有,谢不黑决计不可能是一普通的修士。 谢不黑将木葱茏燃烧产生的生计引入姬枫的经脉后,姬枫的经脉马上有了好转,灼伤的伤口仿若退却的潮水,不愧木葱茏仙木之名字。 在一处暗如潮涌的地界,此处山脉接着山脉,没有尽头,亦无一丝生气,全是一座座巍峨的黑色高山,草木不生,有的只是急转的风和不时的雷鸣。 其中有一座山漆黑的耀眼,群山丝毫不能遮掩它的特别,不高却拥有一股遗世独立的气势,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大概如是。 在此山之巅赫然站着一十八个人,这些人年纪并不大,大概与姬枫他们相仿,身上有淡淡的纹路浮现,与谢不黑的护体神纹无异,只是黯淡些许或有少许残缺,他们立于峰顶一动不动,便如这山,不经意间却流露出一股气势,仿佛他们只要站在此处便能撑起这天。 远处,一人负手立于虚空之中,此人面色略黑,五官似刀刻般锋利,漆黑的长发不绾不系随意散在身后,自有一股王者之风。一身暗金滚边深墨色的龙袍,上面浮刻的暗金长龙仿佛会缓慢游动,他立在那便是天荒地久,一切喧嚣都不重要,天地间只一人尔。 若说那一十八人可以撑起这天,此人便盖过那天!仿佛摇地貔貅临于王座,九天亦只有拜服。 此人只是稍微放出一些气势,那原本纹丝不动的十数人便似乎遇到了莫大的危机,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但是身体依旧纹丝不动。 这时候虚空之中遽然出现一白须老者,赫然便是瞬移而来,看见这老者到来的瞬间,这中年男子略微躬身表示敬意了,只不过是对长辈的尊敬,那丝由内自然流露出的霸气却未收敛半分。 老者率先出声道:“谢皇,你现在已是族长,大可不必如此。”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谢钧不敢忘记师尊的恩情。在族人面前不能逾礼,私下却是不敢有半分的自大。”谢钧摇摇头,说:“我听‘风语者’说天下将乱,英才辈出,我族人微,不得不急呀,不知这一十八人立于此处三十年修炼地如何了?” 老者捋着长须,慢慢道:“这一十八人中有九人感悟出了不动如山,四人悟出其疾如风,三人悟出难知如阴,二人悟出动如雷霆,一人不悟。他们可比你当年差的远了,更不如黑儿,不知可有黑儿的消息?” 谢钧轻怒道:“哼,这孽子竟然受不了这苦,师尊你对他太过宠爱了。”谢钧只是稍稍放出气势,那一十八人又受了不小的冲击。 老者则是回道:“在外历练也不错,这对黑儿未尝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谢钧听到此终是露出一丝微笑:“现在就用掉了万年木葱茏,看来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不过这也好,好让他明白下人外有人。先把不悟的那人带来吧,黑儿就先不管了,反正他手上还留着五彩萤奕石,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烦。” “谢皇说的极是,你也认为那个‘不悟’之人…” “一试便知,总不能让其他族欺我乌尘族无人吧!”谢钧的声响悠悠传来,鼓荡天地间。 三日后,姬枫终是醒转过来,这木葱茏真有起死回生之效,不过醒来之后的姬枫却立马进入了闭关的状态,因为这木葱茏蕴含的生机实在太多了,在治疗好姬枫的伤后,能量依旧多有剩余,姬枫正是欲借着这木葱茏的效用一举突破筑基中期。 闭关后的姬枫开始内视,却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经脉不仅全部恢复,更是拓宽了数分,细看之下便可发现经脉散发出淡淡的青光,晶莹剔透,好不漂亮!这正是木葱茏的效用,姬枫经脉也凭此坚韧了数倍,这次可谓是因祸得福。 至于祖窍中的枯骨道人,姬枫在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他危机的状况,立马引动祖窍中的紫华将天劫丝隔开,好让枯骨道人的恢复元神,现在的枯骨道人柔弱如婴儿,但是毕竟保住了性命。 姬枫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对这枯骨道人,在哀离岛上,他曾经数次差点杀了自己,但是在千杀诛心术中,却救了自己两次。 姬枫不是会说谢谢的人,而枯骨道人似乎也不在意这,甚至语气轻挑地说,救自己不过是因为如今两人休戚相关。姬枫也不愿弱了气势,强自犟嘴着,但是姬枫无法忘记那种无力感下那一声呼唤是对他是多么的重要。 姬枫猜不透自己是怎么想的,枯骨道人何尝不是如此,他和姬枫的关系与其说是休戚相关,倒不如说你死我活。当时姬枫无力掌控肉身的时候,他的确有夺舍的希望,尽管这希望也很渺茫,但是却比拼却元神拯救姬枫要安全的多,但是枯骨道人还是那么做了。 枯骨道人的性格有些复杂,他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以牺牲其他所有修士的性命,他为了夺取哀离岛上的仙骨可谓是将数个门派算计了个遍,甚至还杀害了岛上很多的弟子,可以说对其他人的性命视若草芥,但是他对自己的弟子却是非常的关爱。 他唯一的弟子酆望安,已经升入元婴期,除却酆望安的天赋略胜于枯骨道人外,便是枯骨道人对其没有丝毫的藏私,连各种珍贵的物品都是不吝予其使用。 酆望安也是无比尊师,否则他也也不会为了枯骨道人甘愿谋划如此大的事,冒着被南蛮华州众派追杀的风险设计,甚至到现在依旧在不断寻找枯骨道人的踪迹。 枯骨道人对姬枫态度的改变,大概是从姬枫成功修炼了他以为绝对不可能成功的“百炼成仙诀”开始的,这是他自己一脉相承的功法。 在哀离岛上姬枫破坏了他计划可见姬枫心智之高,如今又是见证了姬枫心性之高,他大概是姬枫认作自己的弟子。是姬枫改变了枯骨道人,还是枯骨道人改变了姬枫,这世间的事又有谁说的清楚。 第一百三十六章 始见剑修 始见剑修 姬枫出关已经是十天之后了,有着木葱茏,这次闭关也没有出现大的变故,顺利进阶到筑基中期。 此间谢不黑负的伤也已恢复,修为也有了不小的提升,但是比不上姬枫的提升大,毕竟谢不黑将三段木葱茏都给了姬枫,自己仅仅用了一段而已。 “姬枫,你命挺硬呀。”谢不黑笑,姬枫能进阶,谢不黑心情也不错。 “你也不差。” “哪有,还是你的命硬。” “不必谦虚,当然是你的命更硬。” …… 两人一见面便相互调侃上,姬枫不言谢,谢不黑也不为自己之前的莽撞道歉,一旁的墨羽倒是有些紧张,以为两人会争吵起来,不过两人争了一会突然又都安静了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还找陈姓世家的麻烦么?”提起陈姓世家,谢不黑的脸色有些难堪。 “那人很强,再打一次我也不一定能赢,能逃出来实属侥幸。”姬枫所言不虚,此次能够脱离千杀诛心术多是因为脑海那股威严的声音。不过姬枫对此的厌恶甚至比对赵平风更甚,决计不会因为它救了自己一命而有所改观。 而且赵平风显然不是陈家的人,有这样实力的应该便是羲和宗门下的弟子,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弟子。此次前去姬枫并非抱着挑事的念头,只不过谢不黑一开始就让陈家下不来台,如今姬枫也绝对不会责怪谢不黑,思虑一会又道: “先不急,毕竟他们人多,下次再想办法。” “也只好如此了!”谢不黑咬牙切齿,他可不是会服输的人,特别是这次连五彩萤奕石都拿了出来,可谓颜面丢尽,时刻不想着再回去找回场子。 不过姬枫都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强求,姬枫几为救自己丢了性命,谢不黑可以看轻自己的性命但是绝不会把别人的性命当做儿戏。 “过几日就要涨潮了,龙於大潮,来到这南蛮海外不看一次,真是妄来了,对了,墨羽,你是鲛人族的,对这打潮应该最是了解,不妨你做向导。”姬枫见墨羽一幅忧郁的模样,便提了这个建议。 墨羽一直静静地待在一边,不哭不笑,话也不多,但并非不关心姬枫谢不黑两人,除了她心中深爱着的亲人和爱人外,这两位大概便算的上她很好的朋友了。 当初她拒绝谢不黑都难过了许久,伤了谢不黑的心总是让她过意不去,不过爱情便是这般,与其让谢不黑空抱着幻想,倒不如绝了他的念头。 被驱逐出族的她,很久没有感受那种温馨的氛围了,可之前但姬枫与谢不黑与旁人斗法的时候,可自己却丝毫帮不上忙,成了累赘的感觉又让她多了几分悲叹,姬枫的这个提议却是恰到好处地安慰了她一番。 这是三人再一次来到潮野岛了,不过这次却不是抱着破坏羲和宗生意的念头,当然,如果能够顺手破坏一下的话,谢不黑也决计不会手软,这次三人来主要是为了观潮。 潮野岛,字如其名,正是见证了龙於大潮之野,而此处也是欣赏大潮不错的地方。 龙於大潮高达数百丈自然不是普通的堤岸能够抵挡的,潮野岛上有防止大潮的禁制,任凭大潮冲刷千万年依旧岿然不动,这禁制也不简单,乃是羲和宗门长老亲自设下的,这岛也算是羲和宗的,否则也不会在岛上建立羲和宗的商会了。 此次谢不黑也不曾去寻羲和宗商会的麻烦,这几日要涨潮,而且是五年一度的潮中潮,各地来的人不少,羲和宗在自己的地界总要一展地主的风采,若是姬枫等人硬要出头,他们也不妨出手,那是可不会管你的后台,任谁也要收敛几分。 现在姬枫三人在潮野岛上一座临海酒楼之上,名为“望海楼”,也是羲和宗的产业。 潮野岛上星罗密布的楼阁中,这望海楼是极为偏僻,却视野极为开阔的一座,玲珑六面都饰以金猊碧狎,凭高远眺,幔帐扶着瓦当,枕碧霞中入,此处是岛上观潮最佳的地方,羲和宗的人这样的眼力自然是有的。 踏入店中,殿内并无多余闲杂仆婢,宾客要么凭栏远望,要么与友静坐,清净地碰着玉杯,实在闲适。 三人走到柜前,一个齐整的店小二便恭敬地站在三人身边,客气地招呼:“三位道友,进本楼观潮要五块中品灵石,若是满意,小的给三位寻个座。” 姬枫手中的灵石倒是足够,但也不宽裕,不妨卖谢不黑一个在美人面前显露的机会。虽然墨羽还未表现出什么,但是谢不黑已经向姬枫投去感谢的眼神,猥琐地笑意隐在眼底,一幅你的好意我心领的模样,姬枫也不点破,笑笑欣然接受。 “要一间清净的雅阁。”谢不黑说着随意拿出五枚中品灵石,出手好不阔绰。上次在商会之中,姬枫便知谢不黑颇富,但不曾想富裕至此,如此想来心中更是全无愧疚。 “雅阁没有了,真是抱歉的紧,三位若是不介意,可去二楼厅堂稍候。”店中的小二仅是凝气三阶的修为,算不得修士,但是对上谢不黑却是不卑不亢。也对,来这观潮的人多有些地位,见得多了,姿态也不见得会放的有多低。 谢不黑平时倒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不过这是姬枫好不容易让出的机会,怎么能在美人面前落了面子,于是皱起眉头,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又排出十枚中品灵石放在小二的身前。 “客官真的没有雅阁了。”店小二苦笑。 “把此处的掌柜找来,容我细问一番。” 小二心中也是无奈,只是恭敬地侍候着,也不搭话更不去找掌柜,这样的人他也是见得多了,不过规矩还是要守的,虽然垂涎那些灵石,但是他更在意自己的性命。 谢不黑真的是彻底忧伤了,好不容易想赚个面子,又被这小二搅乱了,现在如果继续让这小二提供雅阁,只会给墨羽留下强人所难的印象,但是现在退却的话,徒增笑料,谢不黑可谓骑虎难下。 谢不黑回头正准备用眼神求助姬枫一番,却发现姬枫和墨羽两人一副与自己并不相熟的模样,径直走上了二楼的厅堂。 谢不黑一见如此也不与小二纠缠迅速跟上了步伐,走上二楼发现此处倒是宽敞,只是用古木与纱幔隔出几个雅间,乍一看去甚是清爽,细看却如蒙夜雾,如何也看不分明,这纱幔竟是用寸丝寸金的“卷云绡”。 卷云绡下,临窗的座儿,空着好几张桌子,这可是观潮绝佳的位置,谢不黑也不管直接占了一处临窗最近的座,并摇手招呼姬枫和墨羽过去。 姬枫自然不像谢不黑这般没心没肺,随意一瞥便看见了一人单独地坐在离谢不黑不远的位置,而那些空着的位置正是围绕他展开的,客人似乎为了避开他方才留下如此多的位置。姬枫和墨羽慢慢的走了过去,不过却趁机对此人留意了一番。 此人长发严谨地绾于脑后,剑目星眉,脸庞的轮廓棱角分明但是有已经几分雕琢的痕迹了,但是那股凌然的气势却是如何雕琢掩饰也掩盖不了。白色的长袍也容不得半点尘埃,而他身后一段黑色长布所裹着的东西更是显眼。 剑修! 姬枫在见到这人的第一眼便已经猜出这人是剑修,所谓剑修便是一生只修剑,所有的本事也都在剑上。他们以剑心为己心,以剑身为己骨,从不掩饰什么也不刻意流露出什么,一切都是追寻本心,一切都是剑意自然的流露。 剑修只修剑,弊端不小,但是实力却比一般的修士强上很多。如果说世上有人达到剑的最高境界话,那么唯有独孤仙尊独孤平青了。 一剑之威,天地色变,当初独孤仙尊一剑定天下,至今为众人所津津乐道,也是因为他,让世人见识了仙尊真正的实力。昔日他想要破开“通天之路”的大门,挥剑向天,剑意蔓延数十万里,墟地上的东陆、南蛮以及半个中州的修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独孤仙尊使出的实力太过强悍,远远超过当初荒古仙尊设下的“辨机”禁制所能接收的范围,辨机禁制也产生了有史以来第二大的一次反弹! 辨机禁制所禁荒古地上不能用出超过仙人的实力,这一剑的威力实在超出太多,结果独孤仙尊蔓延虚空中的剑意一瞬间被荡碎,化为无数细小的剑意落入人间。 时日,各城各地空中皆是虚幻的橙色剑影,久久不消散,仿佛拂晓一般美妙,而独孤仙尊的配剑“孤”也因为禁制的反弹而破碎,最后落入东陆与南蛮交界的南蛮云州,那里至今仍有赫赫有名的剑冢,乃是天下剑修的圣地。 独孤仙尊虽然没有破开通天之路以及辩机禁制,但是剑修的实力却深入人心,那个时候修士们才真正相信“通天之路”唯有天命之匙才能打开,无法强行靠外力破坏。 静坐着的那人身后黑布包裹着的应该便是他的剑了,剑修是如此地热爱自己的剑,乃至不会将之放入储物袋中,只会将之负于身上。待姬枫靠近一分,便感受出他身上有杀意弥漫开来,而这源头正是蒙着布的那柄剑。 这股杀意看似平静,甚至都没有引起周围环境的一丝变化,但是这股杀意又是那么活跃,能够慢慢牵引出旁人心底的杀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杀心,一旦压制不了,便会变得浮躁,这也难怪他的周围没有其他的客人。谢不黑感受不到这股杀意,不知道是他反应迟钝还是他身上有着静心的宝贝,看谢不黑出手阔绰的程度,大概是后者。 姬枫感受着这股杀意去处,却发现这杀意不针对任何人,因为它只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便如呼吸一般平常。 姬枫心思一动却不曾说什么,这些杀意他倒是并不在乎的,只是担心墨羽承受不来,若是只姬枫一人,姬枫大概转身就走,换个位置便是了,但是谢不黑已经向着他们招手了,他也不好再迟疑,慢慢踱步走了过去。 在走的过程中,姬枫的周身也蔓延出一股气势,这股气势很微小,仅仅是包裹着他和墨羽两人,但是却恰好将那剑客流露出的杀意给抵消了。 姬枫这股气势是刻意的,范围虽小,但是释放的难度却更高,要不是姬枫达到守心的心境,绝不会纯熟至此。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酒名逐影 有酒名逐影 感受到姬枫的气势,那剑仅以眼角一瞥,并未多瞧,便重新低下头,似乎什么都不能影响到他,既然这样,姬枫也稍心安,便与墨羽坐到了谢不黑的身旁。 姬枫之所以如此在意这名剑修,倒不是对这剑修有多忌惮,而是姬枫想要了解剑修。姬枫虽然不是剑修,但是也有一柄剑,紫辰剑! 这把剑看似普通,但是一次次拼杀下来,姬枫却越来越发现此剑的不凡,不论是此剑对紫华之气的容纳特性,还是上次与赵平风交战时候的发挥的效果,都让姬枫很难相信这把剑乃是一个东华门普通的藏书阁老头能够拥有的。 “这剑修修炼的剑心还挺稳。”姬枫方一坐下,谢不黑嘴角轻勾,微一冷笑,说道。 “我道你还未感受他的杀意呢?”姬枫疑惑询问,他本以为谢不黑身上有蔽除杀意的宝物,这才没有顾及到墨羽承受不了这杀意。 “这般毫不收敛的杀意我怎会感受不到呢,不过既然他都不收敛,我们何必收敛呢?”谢不黑细密的双目眯成一道缝隙,心思转动,倒是毫不忌惮那剑修,只是为三人挑了一个观潮的好位置。 “墨羽,给,你先带着。”说着,谢不黑摸出一枚碧绿通透的石头,石头正中间刻了一个“静”字,姬枫一瞧正是三清石。 这三清石,姬枫可是知道的,比之自己手中的鲛泪烛更要珍贵些,谢不黑正是凭借三清石才赎回了墨羽,不过且看这石头晶莹圆润,品相之好,胜过给羲和宗商会的那枚三清石岂止百倍。 姬枫倒也没有猜错,谢不黑身上果然有蔽除杀意的宝物,这三清石便有效果,不过看谢不黑给墨羽的这块三清石,价值似乎更多的在于这端庄的“静”字之上,姬枫只是轻瞟了一眼便觉得自己仿佛要安静了下来,自己可是能够做到守心的心境,可见这字着实不凡。 墨羽似乎还在犹豫,她对谢不黑有愧,更是不愿再收谢不黑的东西,只是担心直接拒绝会让谢不黑难堪。 “暂且收下吧,现在这石头有用,大不了用过后还给他便是了,我想这可是谢不黑用来当做聘礼的东西,确实舍不得随意送人的。” 姬枫与墨羽的关系则更像一个普通的好友,给的意见,墨羽也不会有太多的尴尬,墨羽也不再犹豫接下了这三清石,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必定要还给谢不黑的。 谢不黑朝姬枫感激地看了一眼,而等墨羽拿了三清石,姬枫便收了气势,再看墨羽似乎并不太大的影响,方才安下心来。 既然是酒楼,酒自是不可少,如今龙於大潮未至,楼中宾客皆小酌。不过对姬枫而言,酒一直是可有可无的,普通的酒对修士并不多大的作用,运转经脉中的灵力轻易便能将之排除体外,所以除非是修士自己想醉,一般是不可能醉倒修士的。 姬枫对酒并十分在意,但是对有些人却必不可少,有大能者曾曰:“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在这些人看来酒竟然能够通往大道,姬枫是想不透的,至少现在的他还想之不透。 “小二,来一壶逐影清酒。”谢不黑毫不掩饰自己对酒的喜爱,位置方坐稳便招呼起来。当谢不黑说出逐影清酒的时候,坐在另外一个角落的一名修士转头往谢不黑这看来,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看戏一般。 “真是抱歉,小店并无这种酒。”回答谢不黑的依旧是那个店小二,那店小二显然也已将谢不黑记在心上了,说出这话的时候,也并无多大的歉意,似乎是将谢不黑当做了挑事之人。 “柳舞杏花酒呢?” “也无。” “忆苦酒呢?” “无。” “那你这有什么,这算是什么酒楼,什么都没有。”谢不黑有些不满。 “只有普通的清酒,这里是羲和宗的酒楼,客官若是不满意尽可移驾。”店小二可是完全将谢不黑当做闹事的人了,只得搬出了羲和宗。 听着店小二无礼的话,谢不黑狭长的双目不禁睁圆了一瞬,须臾无奈摆手,“那就随便上点酒吧。” 见谢不黑一副扫兴的模样,小二心中有些疑惑,莫非是羲和宗的名头真的镇住了这人,可看这人的面相,着实不像。更惊讶的却是姬枫,惊讶的是别人用羲和宗的名号做事,谢不黑竟没闹事。 “此处观潮的确不错,再寻一处可就麻烦了。”似乎了解姬枫的心思,谢不黑解释道。姬枫也是摇头轻笑,他倒是不像谢不黑那样,对羲和宗的敌视也没有那么重。 过了一会,酒楼之上的酒便上来了,小二做得倒也恭敬,姬枫看着围坐的三人,却想起了凌水城的三人,当初他与百里归尘、风言墨便是如此,相对而坐,饮酒作乐。 开始的时候,姬枫还是控制着自己,不愿醉,但是后来自己大概是真的醉了吧,那样毫无顾忌地醉倒,机会真是不多呢。 回忆着,姬枫嘴角轻轻勾起,终地端起了自己身前的酒杯喝了一杯,只是不知道,百里归尘如今在东华门尚好否?风言墨确是不需过多担心的,他的实力大概比自己要强的多,如今还不知道他为何要呆在凌水城?但是他的确是个不错的朋友,是的,一个不错的朋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他们呢? 这样想着,姬枫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姬枫喝得干脆,谢不黑也很高兴,以为姬枫也是一个酒鬼,直笑,对姬枫说道: “这酒在此景喝着也就罢了,若是花前月下,实在是折煞风景的,姬枫不知你是否饮过逐影清酒? 喝那酒时,脑海之中便能浮现过往之事,辛酸苦辣不一,美妙已极,仿佛追逐过往的影子,是故有此名,不过修为低时,不宜多饮,否则沉浸其中难以自拔。”谢不黑说起这逐影清酒的时候还砸吧砸吧嘴,似乎还在留念。 姬枫倒是不在意这么多,饮酒罢了,他大概更在乎的是和谁一起喝,与谁一起醉。 姬枫饮酒时不会行酒令,亦不像风言墨一般博闻浅谈趣事,所以也稍显无趣,安静地仿佛在品酒,当然姬枫对酒的造诣也很浅,只是略知一二,却也当不得一个品字,谢不黑也是看出姬枫的心事,心中的念头虽多却也未再打扰姬枫。 过了半晌,在姬枫与谢不黑沉默饮酒之时,却走来三人,这三人浑身散发着一种阴煞煞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人很不舒服,脸庞的神情似乎早已疲惫不堪,但是那双眼睛蒙着一层嗜杀暴躁的血色,而与之相对的是他们苍白到可怕的双手。 谢不黑无法对其而不见,因为此处唯有他们四人,这三人显然是朝着他们走过来的,准确的说是朝着墨羽过来的。墨羽乃是鲛人族,鲛人的美貌本就冠绝万族,何况墨羽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墨羽貌美如斯,姬枫凭借自己太阴命数所拥有的黑瞳方能不为所惑,而谢不黑虽然受墨羽容貌的影响,但是相处已久,亦能控制自己,可这几人眼中流露出的眼神,显然是贪恋墨羽的美色。 这三人能够无视那名剑修的自然流露的杀意,显然也不是碌碌之辈,当这三人离墨羽一丈之外的时候,姬枫握着酒杯的手甚至都没有半分的变化,而谢不黑的手也只是平静地放在桌沿。 姬枫与谢不黑虽然毫无动作,但是坐在旁边的剑修却是轻笑出声,三人虽然对这突兀地笑声很不喜欢,但是也对剑修有所耳闻,并不招惹,而是阴沉沉地对姬枫一行。 “这姑娘好生貌美,不如跟着在下,何必跟着那两个小子呢。”中间的一人道,这人像是三人中的头头,眼中猥琐之色毫不收敛,令人生恶。 “这的确是上好的鼎炉,能在此处见到如此美人,这次跟着师兄出门真是有幸啊。”另外一人则是附在师兄的耳边桀桀笑道。 墨羽也不急,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初谢不黑在羲和宗的商会内甚至敢对商会结丹期的看护出言不敬,怎会在乎对这几个小喽啰,而姬枫虽然平静,但是平静之下的疯狂让人心惊,但是就是这么两个人却让她在这异乡倍感安心,便如族人一般。 见姬枫三人没有反应,当头之人以为姬枫等人是不敢声张,更加得寸进尺起来,“小娘子何必羞怯。”说着伸出那只苍白的手朝着墨羽伸来。 到了这时候,谢不黑的双眼生出一股怒意,宽厚的脸庞瞬间狰狞起来,两只手上开始勾勒出淡淡的护体黑纹,而且颜色不断变深,显然是要出手的前奏。 姬枫也是叹气,慢慢放下酒杯,手摸上储物袋,在摸上储物袋的瞬间,姬枫却突然松了手,双目掠过一丝惊意,猛地转头向酒楼的楼梯口望去,这时候那位剑修也是朝着那微微侧目。 在那人要轻薄墨羽的瞬间,楼中寂静了一刹,那人猥琐地笑意僵在脸上。 转瞬,楼梯上涌来一股怒气,这怒气却不似火山般炙热,反而是像玄冰那般寒冷,但是姬枫却能明白这样的怒气其实更加可怕。 因为那是杀意凝成的怒气,与剑修自然流露的杀意不同,这是因为无法抑制心中的杀意而澎湃出来的气息。这样的人即使表面十分平静,但是内心却完全被杀意充斥,这样的冷静只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杀人前的屏息一刻! 果然,当那怒气涌到那三人的时候,当头的老大的僵脸骇然色变,只见他伸出的那只手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瞬间凝结成冰。 在这薄冰之下那手更显得苍白得可怖,不过此时更加苍白的却是他的脸,在这冰完全凝聚的一瞬间,这人眼中的嗜血的眼神完全被恐惧代替。 这人的手愣愣地停在空中,既伸不出半分,也收不回,须臾,这人手上的冰瞬间碎开,一同碎开的还有他的手,他的骨肉,这毫无征兆的破碎,仿佛石子不经意落在不波的古井之中,毫无预料。 碎开的冰,没有半丝的血腥味,也无半丝血色,但是这平静却让在座的人齐齐色变。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入血魔咒 入血魔咒 四人仿佛沾在蛛网上的猎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蜘蛛临近,谢不黑也并未手软,对于率先挑衅自己的人,他必然百倍还之。 谢不黑身上的护体黑纹眼见要吞噬最末那人之时,异变突生,那名原本惊恐不安的人,忽地转身,眼中的惧怕之色全无影踪,有的只是嗜血的疯狂。 这人才是五人中的真正的掌控者傅时均,使用的先天丹符文的那人不过是傀儡罢了,他如此方能隐藏其中,准备一击得手。 他乃是化血宗人,与当初进入哀离岛的化血门颇有渊源,只不过进入哀离岛的化血门人早就被酆望安暗中替换了。之前欲要**墨羽三人正是他的同门师兄弟,三人被姬枫击杀,方如此行事。 傅时均心性沉稳,没有半分化血宗宗门弟子的浮躁,天赋也是远超同济,在门中的地位要比这三人要高的多,死去三人中为首的虽当得师兄之名,但实际上门派安排的事情也只能听他的,师兄哪敢反驳。 此时他方离开片刻安排门内之事,那料到师兄却如此行事,不过师兄死了便罢,傅时均只会上报门派,决计不会如此鲁莽行事,但是死去的三人中却有一人是他的亲兄弟! 他哥哥的性格比他还要沉默,但是这沉默却是过分的老实,在这样的门派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性格,更不像谢时均,沉稳的性格之中有着活络,当得住门派的大任。 在未入化血门之前,哥哥一直照顾着傅时均,到了门派之后,傅时均便一直照顾着他的哥哥,担心他哥哥的性格会受门内其他弟子的欺负,便一直让他留在身边,此次来到潮野岛也是带在身边。 方才三人**墨羽的时候,也只有师兄与另外一位弟子出言,傅时均的哥哥却是不曾开口的。 但是姬枫等人怎会知道这些,姬枫只一剑便击杀了附和着那化血门师兄**墨羽的弟子,而谢不黑以为谢不均的哥哥也是一丘之貉,并未留手,也是一掌震死。 谢时均见了心如刀割,自然与姬枫三人不死不休。 谢不黑见到傅时均那疯狂的眼神便觉不妙,已经拍出的一掌浮现出三道虚影,正是柳暗花明指法中防御手段,谢不黑可谓已经谨慎至极。但是傅时均却尖声喝了一声。 “死!”这一声简直撕心裂肺,闻之散胆,紧接着傅时均的身上道道裂开,鲜血涌出。 这些涌出的鲜血仿佛噬心的虫,竟然慢慢蠕动起来,仔细辨别甚至能发现这些在再勾勒着不知名的符文,便和谢不黑身上的护体神纹一般。 直到傅时均的脸上都涌出血来,远远看去仿佛一个血人,而此时傅时均也是毫不畏惧地伸出一掌硬生生对上了谢不黑的掌印。 “嘭!” 对掌的一瞬,傅时均身上便有不少的鲜血喷薄而出,谢不黑也能感受出傅时均身上绝对断了不少的骨头,此时的傅时均明明脆弱的像破落的风筝,随时可能落下,但是那桀桀的笑声却让人头皮发麻。 谢不黑心中自然不是畏惧,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妙,想要抽身而出,但是为时已晚。 傅时均右手之上的血符文,在对上了谢不黑之后,仿佛嗜血的蚂蚁嗅到了猎物一般,竟然蜂拥地朝着谢不黑的右手爬去,谢不黑留在掌心的柳暗花明的符文竟然没有抵挡片刻,便被侵蚀地一干二净,当鲜血涌到谢不黑手上的时候,一阵剧痛便传到谢不黑的脑海之中,忙用护体神纹抵挡这血符文。 “天象门的神通么?简直不堪一击!”谢不黑的手掌被污染的时候他依旧不忘骂了一句,紧接着谢不黑的右手竟然再度发力,外人看去便似膨胀了输分,右手的经络也变得分明起来,甚至隐隐有鳞甲的模样。 受了这掌,傅时均再也笑不出来,但是却依旧紧紧地握住了谢不黑,让他逃脱不了,谢不黑心中也生出一分畏惧,他已经动用了禁术,此时他能确定这人的手掌中的骨头已然全部粉碎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意念还在支持着他。 在谢不黑犹豫的瞬间,傅时均不进反退,另外一只手掌竟然率先向谢不黑击去,谢不黑只能用伤重的左手抵抗,这一挡谢不黑的伤倒不紧要,只是傅时均身上的血符文又攀附到谢不黑的左手上,这次的血符文甚至比之前的还要厉害数分,谢不黑左手之上的护体神纹也是节节败退。 傅时均不见得多强,但是却坚韧的可怕,谢不黑竟然未能将之震退,不过谢不黑心中也知道傅时均命不久矣,硬抗他这一手,没有木葱茏这般的灵药绝对救不回,如今疯狂也只是昙花一现,傅时均绝对撑不久。 谢不黑没有料错,傅时均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是他却小看了这血符文的效用,当这血符文爬到谢不黑左手的伤口时候,便如水蛭一般直接进入了谢不黑的血液当中。 只一瞬,谢不黑的鲜血仿佛沸腾起来一般,几乎不能自己,连护体黑纹也在也染上了一丝血色。 姬枫以为谢不黑解决这几人轻而易举,却不曾想到有如此变化,踩着身法飞速冲了过去。而那鲛人男子也看出了谢不黑的不妙,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数息间便施展了一道法诀。 傅时均的动作开始僵硬,身上流动的血符文开始慢慢停下来,只见他浑身都冒着一股凛冽的寒气,这显然是鲛人男子的手段,只不过傅时均的功力比他的师兄深了不小,不能完全冻结他体内的血水,但是仅是如此已经让他受了极大的影响。 须臾,姬枫已赶到,直接一剑斩断了傅时均的两只手,一些血符文依附着紫辰剑要爬上来,皆被紫华之气驱散了。 被姬枫斩断了双手的傅时均并无多少焦急的神色,反倒是一副疯狂的模样,姬枫便觉不妙,忙拉着谢不黑退开并将紫辰剑挡在身前。 傅时均果然是要自爆! 不过在这一瞬,傅时均浑身结出一层冰息,姬枫再一看傅时均已然完全死去,冻成了一冰雕,而在远处的鲛人男子额头尽湿,显然并不轻松。 姬枫还来不及鲛人男子道谢,便向谢不黑看去,此时的谢不黑脸色真是惨白地紧! 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手段,谢不黑哪怕是与陈通和穆停雨相斗的时候也没有如此。谢不黑身上的护体神纹明暗不定,似乎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姬枫虽然想帮忙,但是却不知如何帮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这时鲛人男子也带着墨羽飞了过来,鲛人男子看了谢不黑一眼,眉头皱起似乎也觉谢不黑的状态着实有些棘手,而墨羽更是着急,当初墨羽以为自己只能凄惨一身,如今能再次遇到爱人,便也越感激谢不黑之前的帮助,对谢不黑的安危也甚是关心。 这时却是谢不黑利索地封住了伤口,强笑出声:“不急,哥有的是药!” 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黑色丹药以及一小截木葱茏。谢不黑虽是笑着说话,但是声音却是有气无力,一幅强颜欢笑的模样,可这副样子却更让人心痛,墨羽却是率先落下泪来。 谢不黑吃下黑色丹药后,姬枫接过木葱茏,引出体内的紫华将之点燃,再将之引入谢不黑的体内,这截木葱茏却是极小的,比之用在姬枫身上的三截木葱茏都有所不及,谢不黑行事虽有些鲁莽,但是对朋友却是细致入微的。 服用了这黑色丹药与木葱茏,谢不黑的脸上才恢复了几分血色,这两种灵药的珍贵无需赘言。谢不黑左手上的伤口可不小,谢不黑拭去上面的血痕,并用了护体神纹在上艰难刻下几个黑色符文,这符文一留在手臂之上便开始治疗起左臂,伤口恢复的速度肉眼可见。 姬枫若是受了此等伤,恢复的速度是万万不及谢不黑的,谢不黑的功法实在胜过姬枫太多了,当初姬枫修炼的百炼成仙诀实在算不上顶尖的功法。 谢不黑左臂的伤口恢复了大半之后,恢复的的速度便慢了下来,谢不黑对这伤口似乎毫不在意,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长袍披上,笑着道一声:“不碍事了,我们先离开这。” 听谢不黑如此说道,众人方才安下心来,也不在此处多留,一起离开了。 “这谢不黑不对。”几人御剑飞行的时候,姬枫脑海之中突然响起了枯骨道人的声音,语气带着怀疑。 “哪里不对?”姬枫身体一顿,疑惑传音,在谢不黑与枯骨道人之间,姬枫自然是更信任谢不黑一些,虽然枯骨道人对姬枫的态度有了不小的转变,但是姬枫却不知这变化是福是祸,心中依旧有着戒备。 “他的伤好不了!”这次枯骨道人的语气却带着三分笃定。 “怎么回事,难道那丹药和木葱茏的药效还不够?”姬枫却是有些着急了,之前见谢不黑治疗左臂伤口的时候,恢复先快后慢,先易后难,这实在有些不合情理,当时姬枫以为是谢不黑炼体功法的特殊之处,也不好过多询问,如今枯骨道人道出,姬枫却是不禁信了几分。 “若是老夫所料不错,谢不黑他是中了化血门的入血魔咒,老夫当初与这些个门派倒也相熟,他们门内的秘传之法倒也略知一二。” 枯骨道人修的是炼体一道,行事偏邪,对这几个邪魔外道却是有些了解,否则他的弟子酆望安也不会让人冒充化血门、炼尸宗的弟子了。 第一百四十章 苏流澈 苏流澈 “入血魔咒?什么功法,如何祓除?” “这入血魔咒可不能小觑,进入血脉之中可肆意破坏,甚至能断人根基,不过一般的化血门的弟子根本修行不了这功法,能施展一次入血魔咒的修士,必然是有了一具分身!” “分身?筑基修士也能修炼分身?”姬枫听到枯骨道人的话脸色大变,分身之能,实在是逆天的手段,但是普通的修士根本不得其法,唯有一些特别的族群方有此能,连枯骨道人也未能修出一具分身,如今一筑基修士却修炼成功,如何不让姬枫惊讶。 “这化血门的分身却没有那么神妙,乃是炼血秘法中的一个分支,不过修行起来也并非那么容易。”似乎知道姬枫心中所想,枯骨道人缓缓解释道:“修炼这分身有两个条件,一个便是需要一个上好的‘血种’,分身便是在此血种之中长出来的;二则需要修炼者绝佳的天赋了,这秘法与体质密切相关的。 我对这秘法所知不多,却也能勉强瞧出,方才与谢不黑相斗的想必是那人一个分身。那修士放弃了这具‘血种’,种在了谢不黑的体内,并引发‘入血魔咒’,开枝散叶般,使血咒扎根在其血脉之中。 这分身与本尊休戚相关,拥有本尊血脉的一半,用一次,本尊的血脉便少一次,这种本源的血脉可是再也收不回来的,对日后的修炼实在毫无益处,再不得寸进也并非不可能。 这人对谢不黑的仇可真不小,否则决计不会使出这种毫无退路的手段,不过我也很久没有听过有化血门的筑基修士修炼出分身了,此人的天赋甚至不在你之下。” 姬枫听了枯骨道人的话却是有些信了,当时那人全身化为血符文,岂是一般修士的能够做到,便是化血门的修士怕也做不到,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人真的是‘血种’了,被本尊用作对付谢不黑的手段。 之前这人故意用六人联合施展丹符文,先击伤谢不黑的左臂,然后趁着谢不黑轻敌的瞬间种下“入血魔咒”,如此处心积虑,真是好手段! 想到此,姬枫心中猛地窜出一股怒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时竟收敛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谢不黑三人吃了一大惊,忙问道出了什么事,这鲛人男子或许不知,但是谢不黑和墨羽却是对姬枫了解不少,姬枫的性子虽然平和,但是一旦疯起来,却比谁都可怕。 姬枫收敛心神,抱歉笑笑:“想到了一些事。” 谢不黑与墨羽也只安慰几句,并未深问,三人间的关系虽然很好,但是对过往之事也很少提及,出于尊重也好,关心也罢,这却是不错的朋友相处之道。 安抚了几人,姬枫忙向枯骨道人传音道:“有无解救之法,谢不黑自己难道感受不到么?” “你不必着急,筑基修出分身确实罕见,但是仅仅凭借一‘血种’便想千里之外杀人,未必太过逆天了,何况谢不黑还有木葱茏此等灵药。那人将自己的血种作咒,如今修为必然大减,回复功力要些时日,此时并不可能引发魔咒。 而且之前我不是跟你提及了么,谢不黑很可能是魔道异族,且血脉等阶不低,这血脉之力对这血咒有不小的压制作用,谢不黑主修炼体,对血脉之中变化怎会不知,不说出来,大概是认为自己能够压制,亦或不想让你们担心罢了。” 姬枫等人相携着随意在潮野岛上找了一处居处,途中姬枫刻意观察了谢不黑的神态,发现其左臂之上似乎还有些不便,姬枫也从枯骨道人嘴中知道了祓除入血魔咒的方法。 一则是灭杀那人本尊,二则是让谢不黑向族中求救,因为谢不黑的背景显然不凡,祓除筑基的入血魔咒,并不难。但是这两个方法,姬枫却都帮不上忙,既然谢不黑不说,姬枫便也不好点破。 四人找的还是一处酒楼,这酒楼与之前羲和宗的酒楼自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仅是二层的小楼,屋檐红瓦也不敞亮,雕刻于屋檐角的辟火的冰螭实在粗糙的过分,竟无半分蛟龙的威严。 不过姬枫等人方才被人从羲和宗的酒楼中驱逐出来,实在是不能过分强求的,几人并不挑剔,谢不黑虽然有些不快,大概也只是嫌弃这里肯定没有好酒罢。 姬枫方坐下,墨羽便拉着那鲛人男子介绍起来,墨羽实在是太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姬枫也是跟着笑着,谢不黑虽然也只是笑,但是他大概不知这笑有多么不自然,姬枫看着强颜欢笑的谢不黑,却是真心笑了起来,不过笑着笑着姬枫也慢慢停下来。 谢不黑虽然失败了,但毕竟追求过墨羽,可是自己似乎连喜欢的人都没有找到。自己将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子陪着自己度过一生呢? 姬枫还没想好罢。她若贤惠,也许只需相伴,找一处闲居,聊着过往的琐事便可;她若霸道,自也可唯唯诺诺,听其话语,一辈子忙忙碌碌…… “在下苏流澈,鲛人族人,多谢二位对墨羽的照顾,我此次离开族中也正是为了寻找墨羽。” 苏流澈的话打断了姬枫的思绪,对于苏流澈,姬枫并无什么挑剔,大概也唯有苏流澈这般容貌才配的上墨羽,两人在一起方是郎才女貌,如此细细打量,姬枫和谢不黑还真有几分挑女婿的架势。 默然一会儿,苏流澈张合单薄的唇,“当初并不知墨羽被驱逐出族,等我知道了,却因族中之事,羁绊良久,如今方能离开族群,这些时日可是让墨羽受苦了…” 说着,苏流澈微微笑,抚着墨羽的长发,眼里满满都是心疼,墨羽清秀的眉目晃过一丝心疼,却没有说出话,只是瞧着苏流澈。两人含情脉脉对望,真是丝毫未将姬枫谢不黑两人放在眼里。 姬枫泪眼婆娑,心中暗道:“当着没有女朋友的**丝面前秀恩爱,真的好么?”而谢不黑则更狠些,心中碎碎念:“秀恩爱,分的快,秀恩爱,分得快……” 几人聊了许久,对苏流澈也了解了一些,姬枫虽然很想问问苏流澈身上的那枚刻有“荒古”两字的玉佩现在哪里,很想探究这玉佩是否与百里归尘有关系,但是毕竟如今两人还不相熟,不似墨羽那般,便也不好问这些隐秘的问题,只得待到以后了。 这次算是墨羽与苏流澈久别的相会了,平时大大咧咧的谢不黑也不忍过多言语,多是静默饮酒,让两人互诉衷肠。 不过后来谢不黑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这你情我浓的氛围,实在让他有些伤感,便也插上话来,矛头直指苏流澈。苏流澈大概是听墨羽介绍过谢不黑,对其性格倒也略知一二,生气却无,只是犟嘴。 “墨羽前些日子如此危难,你在何处,唉~,不就生的一张小白脸么,真是不知墨羽看上你哪点?”谢不黑说出这话颇有些忧伤的意味。 “我生的比你白。”苏流澈轻酌小酒,抿唇须臾,毫不在意地答道。 “我长的比你壮!”谢不黑微一愣,转而理直气壮地说。 “我生的比你白。”苏流澈还是不在意的语气。 “我修为比你高!”谢不黑给自己打气。 “我生的比你白。” “……能不提谁长的白么?”谢不黑名字便是如此由来,最怕别人说自己长的黑,但是苏流澈却死死揪着不放,真让他有些无可奈何。 “我长的比你帅。”苏流澈将酒杯缓缓放下,实诚地说道。 “…” “我身材比你好。” “…” “我废话比你少。” “…还是说说谁生的比较白吧。” “好的,我真的长的比你白很多。”苏流澈很配合。 “给我滚!” 谢不黑只得把视线转向姬枫,姬枫不语,微微点头,“他说的都是真的!” “……” 吵过之后,两人便也安静下来,在四人安静饮酒之际,却有一中年修士不问三人直接在姬枫所在的桌子落座了,谢不黑皱眉便要出言赶人,这老头却率先说话了,“我与几位甚是有缘,不如请我饮酒一杯,感激不尽。” 这中年男子颇为邋遢,一身灰色的道袍连干净都称不上,缕缕绾发轻沾灰,染尽风霜入青眉,而这人修为也仅是筑基初期,修为还在姬枫之下,不过此人行为诡异,让人放不心。 姬枫询问了枯骨道人,不过枯骨道人亦说此人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姬枫方才安下心来。 枯骨道人可有结丹巅峰的修为,若是连他都感受不出来,那么这人修为可就达到元婴之境,姬枫心中是不信有元婴修士为难他们,何况即使元婴大能真心为难又何必用这些手段。 “一杯酒不值多少灵石,请这修士又何妨呢?”墨羽看着老者可怜边出言道,大概是墨羽曾经也受过诸多磨难,看到这老者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罢了。 “你这妹子,老头子我喜欢,我看你一定能够实现心中所愿。”老头笑道。 “我已经实现心中所愿了。”墨羽依偎着苏流澈,脸上晕着幸福的神色。 “那便祝两位长久。”这修士倒也明白事理,看出两人正如漆似胶。 “多谢了。” 谢不黑听了中年修士的话轻哼一声,这人方才坐下,没说几句话便让墨羽信任如此,谢不黑心中着实有些不平,对这中年男子更是好感全无,唯有心中的戒意不减。 “你这人贼眉鼠眼和我长的差不多,喝酒便罢,话怎也这么多!” “你这小伙,好不懂礼。” 要不是当着墨羽的面,谢不黑说不得也要出手教训了,至于长幼之序则完全不在谢不黑考虑范围之内,“别在这招摇撞骗,墨羽说请你一杯酒,一杯饮完离开便好了,无需多言。” “饮酒之时怎能逐客,汝之**也,甚矣,令尊知否?” 第一百四十一章 嫁运法阵 嫁运之法 离龙於大潮涨潮的时候近了,潮野岛上闲杂的人便也愈发多,此刻坐在姬枫身边的那修士只为讨杯酒,竟与谢不黑吵上了。 谢不黑最听不得外人说他的父亲,他在族中的天资绝对是当代首屈一指的,然族中许多人将其与其父亲比较。其父当初亦是天纵之姿,侪辈之中几乎无人能出其右,绝代风华甚至还在谢不黑之上。 谢不黑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许多事皆不上心,但是族人常搬出其父比较、说道,未必不烦,谢不黑离开族中也有这个原因。 听了那修士的话,仿佛被戳中心事的一般,谢不黑冷哼一声,竟是彻底地安静了下来,但是姬枫却知道这样的谢不黑其实是真的生气了。对这不讨喜的修士,姬枫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似乎又从未见过。 “不知阁下的姓名?”姬枫询问。 中间修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喜上眉梢,身子也跟着微微发颤,偏灰的华发如丝淌,随意回道:“应求疯。” “我觉得你有些面熟,不知何时见过的?” “我本来也想用这个借口讨个酒喝,原来你亦这般想的。”应求疯戏谑道。 姬枫也不深问,不再搭理他,不过来了这个外人,四人许多话便不好说出口了,何况最会说话的谢不黑此时也静默下来。 “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们几位的清酒的谢意,不如我便给你算一次命吧?”三块下品灵石的汾酒,应求疯不一会便喝了小半壶,想着喝酒岂能无乐,他便出言提议。 姬枫听了这话,不禁摇头,轻笑出声。 若说早些时候姬枫见识尚浅的话,然遇见韩萧之后,姬枫如今知道可是不少,韩萧将乾坤衍命派与皇极经天派相提并论,可见乾坤衍命派在推演一门的地位着实不低。 姬枫虽然不算是风言墨的弟子,但是对推演一事也略知一二,如今一个仅筑基初期的修士在自己的面前谈论算命,多少有些班门弄斧的嫌疑。 “砰!”应求疯看到姬枫略带嘲意的笑,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拍案而起,“经天纬地之才我不敢说有,算人易命之事不在话下!” 应求疯的话掷地有声,煞有介事的模样让人不敢小看,墨羽亦回头惊讶地瞧向应求疯,竟有些被唬住了。没有三分才学,哪会有如此脾性! 姬枫不为所动,反而是冷眼旁观起来。 “砰!!!”不料谢不黑也是拍案而起,桌面敲得震天响,黑檀花梨木的水曲面险些拍翻,阴沉的脸比应求疯更甚,谢不黑之前已经对应求疯有些不满,如今似还要行此等撞骗之事,让他如何能忍。 “我…我,没有…骗人。”看到谢不黑认真起来,应求疯诘屈聱牙,像是泄了气的球,气势顿时一泻千里,只眼巴巴地看着谢不黑,可怜兮兮得仿佛一只路过的流浪狗。 谢不黑这人遇强越强,便是连魔道第一大族盗天皇族也不放在眼里,可谓狂妄至极,若是应求疯强硬到底,谢不黑决计不会退让半步,但是这副模样却让谢不黑陷入两难。 对应求疯,谢不黑虽然并不喜欢,但是敌意却不应该这么大,让谢不黑如此不冷静的只是因为应求疯提起了他的父亲,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立在他面前的父亲,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的父亲。 看到了泄了气的应求疯,谢不黑便意识到自己未能控制住自己的心绪,这在修真界之中乃是大忌。如此说来,谢不黑倒是应该谢谢应求疯不经意的提醒,让他明白了此番离家最应该学的事,不过现在让谢不黑向应求疯道歉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一时陷入僵局之中。 “应求疯,你既说能推算命道,却是不知属何门何派?” 率先打破僵势的还是姬枫,姬枫是几人唯一知道谢不黑沾染入血魔咒的,虽然不知入血魔咒会如何危害谢不黑,但是谢不黑此时显然是动了真怒,心绪不宁时最易沾染心魔是修真界人尽皆知的。 是故姬枫虽是问应求疯的话,却是解谢不黑的围。 应求疯就坡下驴,转而回答姬枫的问题,“溯星痕乾派!”说起自己门派的时候,应求疯挺直腰杆,说的倒也不卑不亢,一扫之前可怜兮兮的模样。 “原来是贵派高徒,不知你对我们几位有何见解。”姬枫说的只是应承话,对于这“溯星痕乾派”,姬枫是没有半分听闻的,不过姬枫所知的推演门派并不多,熟悉的只是“皇极经天派”、“弱水渡人宫”…等闻名天下的推演之门,其他的一些小门派不知也是情有可原,也并未轻视。 “不敢当,小门小派而已,不过我在门内众弟子中还是颇具天赋的,算人纵是不能一语中的,但也**不离十了。”应求疯听了姬枫的话显然很受用,脸上也露出少许自得之色。 “你要是有天赋,就不会这个年纪还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了。”谢不黑放平心情之后,便一展毒舌本性,丝毫不给应求疯留面子。 “你,你……”应求枫被气得不行,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姬枫看谢不黑恢复过来,也便放下心来,只在一旁笑着应和。 “你什么你,有本事算算我的命。”谢不黑丝毫调笑应求疯上了瘾,却是不肯退让。 “你!你运势不佳,祸事临门,若不早日避祸,死期不远。”应求疯的手指轻叩桌面,正儿八经地说道。 墨羽、苏流澈也只是笑着,倒不在意应求疯的断言,两人之前相争闹得凶极,若是算出谢不黑喜事连连,反倒不正常,至于算命之事也只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罢了。 “那你再算算他们两人?”谢不黑也不以为意,反而兴致高昂,似乎与应求疯对上了,想让应求疯也算算墨羽和苏流澈的命数。 “他们两人也是运势不佳,祸事临门。”应求疯沉思片刻道。听应求疯说到此,墨羽倒是率先笑出声来,紧接着苏流澈也是跟着笑起来。姬枫、谢不黑知他们久别重逢,可谓大喜,何来祸事,应求疯一派胡言而已,几人也只当笑话听罢了。 “我呢,你也算算看。”姬枫也是在一旁附和。姬枫对推演之事知道可比另外几人知道的要多多了,乾坤衍命派的名声可不是小门小派能比的,但是对算人前程姬枫也是一无所知,此等境界尚不是自己能够接触的,听应求疯的话也是当着笑话听。 良久,盯着姬枫的应求疯皱起眉,不太确定道:“不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法。” “我看你所遇并无灾祸,但却是灾祸之源!这三人者不幸皆是由你而起,我也是说这三**事临门的原因。” “如何说?”姬枫微一愣,有些低沉地说道。 “嫁运之法!” “什么嫁运之法?”谢不黑、墨羽、苏流澈齐声问道。 “我跟你们说,不过你们可不许告于外人。”应求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过在几人心中却只一副江湖郎中招摇撞骗的形象,几分原本还有些着急的心倏地便放下来,如何看应求疯,他都只是随口说说罢,胡言而已,唯有姬枫脸虽笑着,心却忽地冷静下来,仔细听了下去。 “不知道你们听过端木御没有,开创推演第一人,推演之术大概仅次于皇极仙尊。皇极仙尊踏入仙尊之境,自是不能比的,不过端木御也决不是简单人物。”应求疯将酒添满,徐徐言道。 “依我所知,开创推演一门可不是只有端木御一人之功。”苏流澈疑惑,墨羽也是不解。 “哼,我看端木御的推演之术怕是不在皇极仙尊之下。”谢不则是不屑。 姬枫一派便是端木御流传下来的,要说对端木御的了解,姬枫大概比众人知道的都多,毕竟风言墨曾对姬枫说了不少端木御的事。也知道端木御开辟的新算法对推演一门带来多大的变革,说是推演第一人也不为过。 苏流澈与墨羽对端木御知之甚少,见解倒也是当今主流,只是不知为何谢不黑为何如此推崇端木御,毕竟在如今修士的眼中,仙尊之境凌驾于一切之上,端木御即使天赋再高也不能和皇极仙尊比肩,这也是对仙尊的尊敬,也是应求疯如此说的原因。 “你们说的皆有理,不过先听我说完罢。 当初尧帝仙尊苦于天下之人受尽十阳齐空之苦,命端木御君算出十阳之短处。端木御便设下九衍都天门阵,演算多日才知需以仙尊骨血为箭方能射下十阳,最后尧帝仙尊牺牲大我,以骨血铸成神弓仙箭,令羿君射下十阳,最后羿君留下一阳,为苍生留德。” “哼!”谢不黑似乎对应求枫说的话并不认同,怒哼一声,却并未打断。 “这些事你们都是知道的,但是你们未必知道御君设下九衍都天门阵的时候,曾让座下九名弟子一同施阵,然推演结束之后九位弟子中六人死去,活下来的三人也是重伤待殁。 御君的修为功参造化,何必再辅以九位弟子,其实这九衍都天门阵之下还有一个嫁运法阵。! 因为端木御所谋者大,触犯天道,他知道必定会遭到反噬,也只仅凭借他一人之力很难抵挡反噬,这嫁运之法便是将端木御一人的所受的反噬转嫁给他的九个弟子。他的弟子修为哪及御君的十一,其中六人直接被反噬致死,另外三人也只是勉强活了下来。” 姬枫所知道的与应求枫所说的截然不同,然而事隔千秋,谁是谁非,很难追究,即便是风言墨说的也未必都对,不过在姬枫心中端木御是一盖世智者,被应求疯一说,虽未辩驳,但是心中也并不见得赞同。 “不过你是如何知道这嫁运之法的,又为何说我会嫁运之法,倒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自知完全比不上的端木御仙君的。”姬枫问道。 “不瞒几位,在下的师承“溯星痕乾派”正是当初幸存下来的一个弟子,他也看穿了端木御师尊的把戏,愤然离去,御君虽未赶尽杀绝,但是这一派依旧算不上正统的,也不被世人所知。 至于我说你会嫁运之法,也不是信口胡言,当初端木御的嫁运之法也非自创的,而是学习自太阴命者! 太阴命者,聚地之暗,逆天之明,污秽之所,为天所不容,但是太阴者仍有一线生机,因为其天生便是一个嫁运法阵,无需如何,便可以将自身之灾祸转嫁亲近之人。 太阴命者不长命,一则是天降之恶,二则太阴命者的朋友因为灾祸的困扰很少有长命的,最后太阴命者基本只是孤身一人,孤独是修道之人的归宿,亦是天下之人的命门,太阴之命的人逃不脱的。 其中太阴命者最显眼的便是天生黑瞳!” 第一百四十二章 藏魄留音珠 藏魄留音珠 听了应求疯的话,姬枫先是愣了一瞬,脸上的笑容不变,心却一直凉下去,直到冻彻骨髓,直到连笑容也僵住。 姬枫知道自己不该信,尤其是从这么个骗酒的修士口中说出来的话,当初风言墨都说自己和百里归尘的命算不出的。 应求疯说的几乎都错,但是天生黑瞳却是说对了,如此回想着,姬枫却觉得应求疯说的倒也并无大错。自己的伯父伯母以及师傅萧毅的确是早早便去世了,其中都有些自己的原因,至于与自己比较亲近的李老头、百里归尘、风言墨如今的情形,姬枫也并不知晓。 知晓的只是谢不黑沾染了入血魔咒,墨羽被驱逐出族,甚至被贩卖。谢不黑他们看重的皆是好的一面,却无法否认如今的确沾染了一些祸事。 莫非风言墨当初早就算出了自己的命,只是不愿告诉自己么!?姬枫心底遽然冒出一股寒意,脸色也不禁有些发青,扶着桌面的指节也微微颤抖起来,这念头一从姬枫脑海中浮现,竟便全然收不住了! “黑瞳真的有这么厉害么,我的皮肤这么黑有什么特别的命数么?”谢不黑在一旁揶揄,眼里满满的戏谑。 “这个,我便不知道,大概天生脸皮比较厚吧。”应求疯正而八经地回答。 “你仅仅筑基期便能推演命数,你们门派一定很厉害吧。”墨羽看着情绪低落下去的姬枫,有些恼怒,便是她这样的好的性子,也不免嘲讽道。 “这个,啊,这个,我算是门派里面比较厉害的啦……” 苏流澈冰冷的眸光,斜斜一闪,“哼!若是你这修为就算厉害了,那你们门派也…”苏流澈顺着墨羽,竟也不忘接两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分明是瞧不起我,我和你没完!”应求疯不忿。 几人依旧说着,却再无之前的热烈,心头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姬枫就静静地坐着,也不插话,不知道想些什么。后来,姬枫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是孤独的人,所以每个朋友都分外珍惜。 “应求疯,我不是叫你等着么!”静坐良久,酒楼中传来一声愠怒的断喝,众人不禁回头,只见一中年修士朝他们走来,显然是寻应求疯的。 这人脸皮绷紧,可比应求疯要严肃得多,虽然年纪不见得比应求疯大多少,但是此人一来,应求疯便唯唯诺诺起来,再无和姬枫四人说话的风采,没说几句便跟着这人走了,临走前还向姬枫几人念叨: “真正的龙於大潮还有几日,不过这几日潮水已经涨了不少,这潮中携来的藏魄留音珠可是不错的东西,我就先跟师兄去寻寻了,下次还一起喝酒。” 藏魄留音珠是海外独有的东西。 传说龙於仙尊其血洒遍南蛮海外,临死前布下龙於大阵,以其魂魄为引,引动大阵护佑鲛人族万世,这藏魄留音珠便是在大阵流传之中产生的。 法阵除了阵纹最重要的便是阵魂,哀离岛上的大阵便可见一斑,而这龙於大阵更是以强绝的龙於仙尊之魂魄为阵魂,堪称天下第一阵。否则,即使阵纹再高深,也难抵挡时间流逝,更不要说,流转亿万年。 姬枫和谢不黑对这藏魄留魂珠略有耳闻,以为是滋补元神的良药,方有修士趋之若鹜,不过鲛人族的墨羽和苏流澈知道的却要详细许多。墨羽和苏流澈也没有防备着两人,倒是说了不少秘闻。 “这藏魄留魂珠可不仅仅滋补元神如此简单,外人所传的龙於仙尊以其魂魄为阵魂倒也不假,但是当时天道震怒,灭尽普天下的所有仙尊,号‘清世之劫’,龙於仙尊虽然胜过其他仙尊,但是最后依旧力竭被天之锁链洞穿,锁在虚空之中。 龙於仙尊想以其魂为阵魂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当时的天道是想彻底灭尽天下仙尊,若只是化魄为阵魂,根本不算灭杀,以当时的灭世雷霆来看,即使龙於仙尊化魄为阵魂,雷霆也能将整个海外的法阵尽皆毁去。 所以当初龙於仙尊先是灭杀了自己的神识,只留下一丝守护鲛人族的意念,然后凭借身前的本能化为阵魂,如此方逃过灭世雷霆。 不过龙於仙尊是自己灭杀了自己的意志,甚至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了……” 说到此处墨羽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这龙於仙尊对于鲛人族的贡献可谓大极,鲛人莫不敬畏之。如今鲛人族在万族中的地位虽然很糟糕,却丝毫不能动摇龙於仙尊在鲛人族中的地位。 苏流澈静默着坐在一旁,脸色也不好看,用手轻柔地抚着墨羽的头发安慰,接着说道。 “这龙於法阵运转千万年以来,一直护佑我鲛人族。 其时龙於仙尊所做可谓聪慧至极,他知荒古仙尊所为之事甚大,一旦失败,荒古仙尊和鲲鹏仙尊必将成为众矢之的,龙於仙尊自己也不能幸免,甚至鲛人族也会深受其害。 他若是转世,没有他荫庇的鲛人族唯有亡族一途,鲛人族也等不到他再次归来,是故只能出此下策。 好一个荒古仙尊,害我鲛人族千万年受尽苦楚!”苏流澈说起龙於仙尊不敢有半分的不敬,但是对荒古仙尊的怨念却颇深。 墨羽听了这话,一震,忽地抬起头说:“苏流澈,你再这么说,小心长老们驱逐你出族,你说荒古仙尊的不是,岂非说龙於仙尊看错了人!” “哼,龙於仙尊也没有说过自己的眼光有多好呀?”苏流澈见墨羽叫自己的全名便知她真的生气了,也不再争,只是自己轻声嘀咕着,声音低的旁人都听不到罢了。 墨羽也是知道苏流澈的坏脾气,两眼圆睁,眼角泪盈盈的,气鼓鼓地瞪着苏流澈,也不言语。 “好了,好了,我不说荒古仙尊的坏话便罢了。”苏流澈犟不过,只能无奈安慰,转而说起其他,“龙於大潮,有人说是龙於仙尊对荒古仙尊的呼唤,年年不休,但是龙於仙尊留下的意念着实不多。 这每年到来的龙於大潮其实应和龙於法阵的阵纹流转,其中也掺杂龙於仙尊的几丝意念,不过便是这些微的意念也不是普通的修士能够抵挡的。 这藏魄留音珠并非自古便有的,而是一万年前的变故中产生的,这变故极大,事关族中机密,我便不好透露了。 但是因这变故,龙於大潮之前的小潮中常常带来许多藏魄留音珠,有人说这是因为变故损伤了龙於仙尊的魂魄,使龙於仙尊的阵魂有了破碎而凝结成了这珠子,不过这话也不尽然。 因为这藏魄留音珠中的断魂残音混杂,难以分辨是谁的,不过藏魄留音珠对滋补修士元神确实有不小的作用,但是其实真正珍贵之处却是其中可能掺杂着大能的断魂残音,即使是只言片语也弥足珍贵。” 姬枫知道万年前在东陆曾发生极大的变故,却不曾想在海外也有不小的变故,万年前真可谓多事之秋。姬枫虽然想知道有什么变故,但是未询问,既然苏流澈说是极其重要的机密,也不能让他为难,既然已经告诉自己此事不能提,便可知其未将自己当作外人。 “不如我们出去也寻些藏魄留音珠,如何?”谢不黑看着姬枫沉默着,想打破这种压抑的气氛,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姬枫是个信命的人,一个推演之人却不信命,那该是多可笑,若是认为自己的将来是不可定的,那么他所作的推演岂非皆是无用之功。 穷人事,究天命。姬枫也未能免俗,他是信命的。不过他可以去相信自己不长命,相信自己前途坎坷,却是不能忍受自己会给周围之人带去灾祸! 应求疯的一些话是信口胡诌的,但是却命中了姬枫的要害,其实姬枫一直都不是一个多冷静的人。他还记得,广桦城中,名剑门内,封住七穴对奚仲拔刀之时,抵死之志,倾世之怒,那样的怒火甚至能将自己吞噬。 姬枫知谢不黑是瞧见自己有些心绪不宁才有此提议的,好意难拒,便答应了,四人一同离开了酒楼。 海上,此时浪潮渐起,浪头胜过往日数丈,这龙於大潮的前奏已经能够让人想到龙於大潮的壮阔。浪潮之上尽是修士,好似踏浪的弄潮儿,在潮中穿梭,随意如在庭院中夜半散步,大浪便如月光,徒增颜色,却无阻碍。 其中最显眼的却是一颀长的修士,身着紫金衣袍,袍色暗金纹,内敛云波粼,靴扣纹金,玉带横腰,头竖梁冠,睥睨八方。人便立在那,便有一股独特的霸气,旁人无不惊俱生出一股臣服之意。 他的身边还有二男一女三位修士,皆是暗金色衣袍,气质独具,不过旁人一眼望去,怕是会忽略这三人,只因领头的修士实在太夺人眼球,这几人便黯然失色。了 那修士只往四周短顾了一眼,其他修士便不再穿潮戏浪,都安静下来,仿佛普天之下,皆是皇土,乃是那修士的领地,没有他的允许,外人不能妄动。 姬枫也不得不被他的霸气折服,谢不黑的霸道也许不输这人,但是霸王的气质却相去甚远。 不过当潮中之人都安静下来,仿佛都在恭迎圣驾的时候,却有一个人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破了这份寂静。 “师兄,快过来,我找到一颗藏魄留音珠,还不小呢。” 这声音不可谓不熟,方才姬枫四人与他可是闲聊许久,闻声望去便见应求疯正拿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珠子高声向不远处的师兄喊话。不过这话一出,那修士旁的三人便向着应求疯怒视过去,而领头的修士只是不悦地看了一眼。 应求疯直接将话喊出声来,众人还以为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可应求疯手上的藏魄留音珠小得过分,实在没什么值得说到的。侍立着的三人以为应求疯是在挑衅他们,不过姬枫四人却知道,应求疯本便是这性子,根本不可能刻意挑衅。 这时让应求疯畏惧如虎的师兄,阴沉着脸对他低声喝令道: “喊什么,给我收敛些,下次再这般我便不把你带出来了!” 仿佛是犯了错的孩子,应求疯抿着嘴,静静地看着师兄,不再言语,脸上依旧是那副独特的可怜兮兮的表情,谢不黑便对这幅表情很无奈,师兄也不好再责怪什么,只是将应求疯护在身前。 第一百四十六章 洪禹族 洪禹族 见赵平风不搭理自己,禹独鸣也不自讨没趣,对着姬枫三人道一声:“洪禹族,禹独鸣。” 禹独鸣的性子高傲的像一只凤凰,瞧其他人皆是雏鸟,向来是不屑一顾,但是他却向姬枫三人开诚布公道出自己的名字,可见禹独鸣没有将他们四人等闲视之,一般人知了这事,必与有荣焉。 禹独鸣身后的三位手下瞧见禹独鸣主动介绍自己的名字便很惊讶,禹独鸣向来是没有这样的习惯,之前的独孤寂,也是在战胜了他们三人,方才得到了禹独鸣的认可。 不过姬枫几人却毫无被人重视的自觉,姬枫眉梢微微一挑说: “洪禹族是什么族,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我也没有听说过,大概是个小族吧。”墨羽抿唇轻笑。 这时候谢不黑也兴致高昂地跑过来,告诫道:“墨羽,不要随便与别人搭讪,这样的男人多半是个花心鬼!” 旁边的苏流澈则是冷着脸,沉声道:“羽儿,在我看来,这谢不黑也是外人。” 墨羽只好抱着苏流澈的手臂,娇嗔:“好啦,好啦,别生谢不黑的气啦,我少说话。”说罢用手挡住了嘴巴,直至地望着苏流澈。 苏流澈当着墨羽的面脸色原本有些阴沉,听了墨羽的话便安下心来,却是装作依旧有些生气地撇过头,顺势转向谢不黑,然后对着谢不黑挤眉弄眼,嘴角含笑,其实苏流澈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想气气谢不黑罢了。 看到苏流澈得意的笑,谢不黑瞬间不淡定了,但是墨羽没有看到啊!他总不能对墨羽说,你家男人对我三笑留情,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快些甩了他,跟我吧,是故谢不黑虽然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看到谢不黑憋屈的样子,苏流澈则是更加得意的笑,以致笑的肚子都疼起来,捂住肚子憋笑的时候,却被墨羽发现,然后挨了墨羽一顿训斥,只能收敛神色开始讨好墨羽了。 四人有欢有笑,丝毫没有将禹独鸣放在眼里,姬枫虽想搭理一下禹独鸣,他本意也想询问一下洪禹族的来历,然后好说些客套话,谁知几人却没心没肺地调笑。 不过姬枫却没有打断他们,因为这样的欢乐在修真界着实是不多的,总想多体味一刻,一息也好,与之相比,禹独鸣的确不算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大人受辱便是下人受辱,禹独鸣可是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对待主人,恨不得从上来教训姬枫等人一番,禹独鸣的脸色也并不好看,气地挥袖转过身去。 看到此时禹独鸣吃瘪的神情,不远处的穆停雨却是率先笑了起来,接着甚至连不常笑的赵平风也跟着笑。 “洪禹族可不是小族,比御兽宗这样的大宗门还要大的多。”枯骨道人对姬枫等人很有些无奈,这样嬉笑着便得罪了一个大族的人物,而且地位还不低,想当年自己修行的路上哪里不是战战兢兢,时刻担心是否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过细细想来,姬枫数人如此自在行事,方对得起自己修仙之路,修真者若是担惊受怕,与俗世受饥寒之苦,生离死别之恨的凡人何异,不过也得有些实力,否则如此作为,便是取死之道。 “他们族群也是上古族群,存在的时间不可计数,关于他们来历的传闻却是不小。传说羿君射下九阳之后,九阳之血染在大地之上,便有了这个族群,他们也自称是神的后人,因为他们身上有神的血脉。 因为是羿君射下九阳,而羿君是羲和宗两位开宗祖师羲、和的师弟,同属尧帝仙尊的得意门生,渊源颇深,是故洪禹族一直与羲和宗的关系都不好,交战之事时而有之。” 难怪禹独鸣一直要对付羲和宗,不停找赵平风的麻烦,原来有这般缘由,而且禹独鸣手下三人与独孤寂交战之时,自己体内的紫华隐隐有感应,莫非这与他们洪禹族的血脉有关系,毕竟紫华也是金乌所生。 “洪禹族是能够和羲和宗相提并论的庞然大物,绝对不能小觑。因为他们自认是神血后人,所以他们族中最重视的便是血脉,连衣物也有等阶之分。 铜、银、金、紫金、紫、白、黑,共七阶,一阶之差,待遇却是千差地别,不过等阶也不是固定的,因为血脉会不断觉醒,据说当年洪禹族的最强者洪蒙便是由铜阶一直觉醒上去的。 自洪蒙之后,洪禹族中安排每个等阶都要安排下一等阶的三人跟随,他们虽为一些下人之事,但也是为了让这些人追随强者更易觉醒,这禹独鸣年级轻轻便有紫金的血脉,前途不可限量,便是那追随的三人也不可轻视。 而且禹独鸣被赐予族姓‘洪’‘禹’中的‘禹’姓,可见族中对他是如何看重了,这次你们行事有些鲁莽了。” 枯骨道人最后有些埋怨道,但却是语重心长,温和地像在教导后人,姬枫便也不好顶嘴,不过禹独鸣的身份也是超出姬枫的预料,所幸洪禹族与羲和宗势不两立,若是他与赵平风联手,姬枫几人便要商量逃跑事宜了。 姬枫几人也不再管禹独鸣,谢不黑依旧去寻藏魄归魂珠,姬枫原本有些担心谢不黑见到赵平风便会上去拼个你死我活,毕竟上次他们可是结下大仇了,但是这次谢不黑的心思似乎全不在赵平风身上,却在苏流澈这,倒也免下了不少事。 姬枫与苏流澈和墨羽则是悠闲地听残魄之中留存的声音,这些残魄留的多是潮音,听之心胸开阔,亦有数枚留存着极强的怨恨之音,这怨恨不可谓不深,时间流逝都不能让这残魄介怀,听了其中的声音便似百鬼哭嚎,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试。 很久之后,姬枫才知道,这世上能让人发疯的,让人至死不忘的,是仇恨啊! 海上寻找藏魄留音珠的人无数,但是频频得手的只有谢不黑,这寻找的速度实在让人眼红,不过见识过谢不黑的实力,倒也没有人敢再来挑衅。 禹独鸣、赵平风等人虽然也诧异谢不黑寻找的速度,但是赵平风可是曾见过谢不黑的五彩萤奕石的,谢不黑身上也许还有其他探寻的法宝便也不难解释了。 时间渐久,终有些人靠近谢不黑,他们倒不是存着强抢的心思,而是认为既然谢不黑在的地方都能找到藏魄留音珠,那么跟着谢不黑自然能找到更多的珠子。 他们所想的倒是不错,不过谢不黑能感应出每颗藏魄留音珠的位置,都能径直准确地找到珠子,而非在一块区域探寻,所以他人即使跟着谢不黑也不能抢先找到藏魄留音珠,这也可见谢不黑的天赋是多么逆天了。 但是随着谢不黑找到的珠子越多,跟着谢不黑的人也越多,人都聚在一块好不热闹,谢不黑倒也没有赶人。因为墨羽三人笑着看他们,仿佛在看一群蚂蚁寻食,即使墨羽喜欢的是苏流澈,谢不黑也愿意让她开心。 突然这群蚂蚁仿佛遇到了什么怪物,突然散乱起来,原本黑压压的一片瞬间被冲散了不少,只因一名剑修也加入了跟随谢不黑的队伍。 独孤寂加入其中只一瞬,便让其他修士好一阵慌乱。他们见识过独孤寂的实力,“风起羽斩”何等洒脱,连禹独鸣的三个手下都被击退,禹独鸣也不得不平等视之,可见其威。 这些人以为孤独寂也是来抢藏魄留音珠的,那么谢不黑的实力即使不弱,但也未必是剑修的对手,两人一旦相争,想必会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不过姬枫却知道独孤寂大概不是去抢藏魄留音珠的,倒不是说他不敢抢,剑修行事只在本心,若是本心为恶,抢夺之事自然会发生,可姬枫却不认为一个闲坐窗台看潮起的剑修会如此作为,大概是看他们有趣,也想去尝试一番,剑修可不会在意这行为是否合时宜。 谢不黑对孤独寂也没有高看几分,只是当做跟随着自己寻珠的闲人,他一直如此,无论对手强弱,自己不在意的,皆是无视。 不过谢不黑也吃过轻视的亏,不然也不会中了入血魔咒,姬枫还是有些担心跟随人中是否有入血魔咒的下咒之人,枯骨道人虽然说那人回复需要很长的时日,但是如此疯狂的一个人,如何能以常理度之。 忽然,谢不黑加快了度,在海面数个急转,身法也开始运转起来,一脚踏在海面之上,数息之后方才在海面上溅起数丈大的浪花,修士也纷纷被甩下,依然跟随的人寥寥可数,独孤寂赫然在列。 姬枫和苏流澈悚然而立,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担忧,以他们对谢不黑的了解,知道他此举自然不是为了甩下其他人,怕是真的碰上什么麻烦!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地葬归魂鳐 地藏归魂鳐 姬枫和苏流澈朝着谢不黑所在疾飞而去,脸色阴沉如水,姬枫已然将紫辰剑抽出,其上紫华之气熊熊燃烧,晃晃然如游凤,好一把燃烧之剑。 以剑修独孤寂对剑的品赏,紫辰剑似乎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除去剑的材质有些特殊,难以分辨外,剑刃不见凶,剑身不见霸,剑柄不见稳,实在有些普通,但是此时他却见到这柄剑上澎湃着必杀的决心,此剑已然有了魂,这是燃魂之剑! 姬枫这人,很危险,他在望江楼上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便如此觉得,没寻出多少端倪,只是直觉。 此刻姬枫和苏流澈此般心急火燎似乎不是为自己而来,不过独孤寂还是停下了脚步,不再跟随谢不黑急行。倒不是畏惧姬枫,独孤寂只是抱着一种能避则避的心态,这样的心思对独孤寂而言确实不多见。 苏流澈紧凝眉,靛青滚边的长袍翻卷如浪,周身的水灵力运转如飞。踏过之处,海水瞬间凝结成冰,交错出尖锐的冰牙,过后,又随即化成水来,海水仿佛有了灵性,带着一股萧飒之气宛如觐见君王,皇过处,唯有拜服。 外人看不出什么,赵平风身旁的陈通脸色却很复杂,阴沉的要滴出水来,两颚紧合,嘴角勾勒出虬结的肌肉,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如是,坚持了片刻,最后却无奈放弃,眼神也随即黯淡下来。 陈通乃是水元体质,与水灵力亲和的能力无人能比,可与苏流澈一比却颓然败下阵来,因为他再与水灵力亲和,也只能化为水,融入水,却不能如水之皇,见之生畏。 赵平风斜着瞥了陈通一眼,默了须臾,看到陈通的眼神彻底灰暗下来,才放声低喝:“战斗是堵上性命的,面对的即使是皇,也要血溅五步,怎容他安然离去!” 陈通身子猛地一顿,低头思索片刻,再抬头时,眼中神光已经再次亮了起来,恭敬地对大师兄道一声“诺。” 因谢不黑所行之路曲折回环,姬枫和苏流澈倒也追了上来,如今跟上谢不黑的只有他们两人,其他的修士都跟着独孤仙尊停下了脚步,这些修士见姬枫、苏流澈气势汹汹欲杀人,都不敢紧随,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遽然,谢不黑身上的黑纹霎时浮出,披盔束甲般如临战场,谢不黑两眼死死盯着地面,什么也没说直接一个猛子扎入海中,速度之快,简直骇人。 只须臾,谢不黑入海之处凭空卷起滔天大浪,更引动四周海水汹涌成墙,此处海面浪潮之猛烈胜过其他地方数倍,端的异常,可见谢不黑在海下,动作之凶猛。 姬枫和苏流澈赶到谢不黑下潜的海面,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决绝之色,苏流澈双目一寒,收敛神色,指尖倏忽便缭绕着数道蓝莹莹的水灵力,不多言语,猛地一掌拍在海面之上。 缠绕苏流澈指尖的散发寒意的水灵力顿时四散离去,游龙惊凤般,瞬间潜隐到了海面下各个角落。 此时的大海仿佛是苏流澈身体的延伸,彻骨的寒意瞬时便传出数里之外,这速度比之前寻找藏魄留音珠驱使水的速度快了数倍不止。道道冰丝凝结而来,整个海面也都平静了下来,原本狂暴不安的巨兽被驯服了。 一息之后,苏流澈遽然色变,猛地离开海面,大手猛地一挥,狰狞地狂吼道:“快走!” 姬枫也不耽搁,瞬间爆退数丈。 此时谢不黑突然从海中冲出,浑身**的,衣衫数处破损,破损处的肌肤布满了护体黑纹,这已经是将护体黑纹运转到了极致的状态。 谢不黑的脸色也是铁青,姬枫从未见谢不黑如此落魄,只见他手中还握着一颗珠子,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藏魄留音珠,因为它足有拳头大小,光彩虽然内敛,依旧逼人! 这时候谢不黑也看见了姬枫、苏流澈,忙抬手让示意他们离开,不过看见谢不黑的瞬间,突然有一股惊人的气机将他们锁定,这气息的庞大简直让三人喘不过气,不消谢不黑示意,也巴不得远远逃离。 此时远处的独寂等人也感受了海面上涌动的不安,只是相隔甚远感受不到那种窒息的气势罢了。 当谢不黑离开海面数丈之后,姬枫低头往海面一瞧,一个巨大的黑影升了上来,蜷曲矢矫,如龙似鱼,又像侍女铜镜中的娇媚的面庞。 姬枫能感受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复苏,此时姬枫内心深处生出一股赶快逃离的心思,不知是对未知的畏惧,还是元神受到的压迫,但是姬枫钉住脚步却不肯再退,因为谢不黑还未彻底逃出来,他的气机一直被牵制着。 此时,姬枫紫辰剑之上的紫芒已经吞吐到了数丈,局势一触即发,突然海面之上翻起一道宽百丈长千丈的白色的浪花,猛然向谢不黑冲来,这水势之疾,姬枫丝毫不怀疑这水能重伤谢不黑。 所谓“激水之极,至于飘石者,势也。”一旦拥有了极致的速度,水能够击穿巨石也是理所当然。 苏流澈瞬间出手,口中的咒语还未响起,手指翻飞,已然结下数个手印,千丈之内,凭空飘雪,势不可当的浪花竟然硬生生地静止在水上。 原来,苏流澈解下手印的一瞬,这些奔腾如野马的浪花竟然霎时勒缰,凝结成冰,这由极动转化为极静的一瞬,不远的修士根本无法承受,心头便似堵了一口气般。 茫然天地一冰山,如此惊天的手段,闻者之莫不惊骇,但是苏流澈也不好受,七窍之内齐齐流出血来,凝结法印的手掌此时也是颤抖不已,仿佛每动一下手指都困难无比。 姬枫虽然震惊,却不像旁人愣在原地,而是飞速向谢不黑冲去,此时谢不黑情况的依旧比苏流澈糟糕得多,因为那股一直笼罩着他们的气势还没有消失。 “嘭!”在姬枫飞至谢不黑身旁的瞬间,那座冰山破碎开来,不是苏流澈操控的,而是被一股蛮力硬生生撞开的,碎冰块四处乱飞,疾射如箭。 “给我出!”姬枫低喝一声,引动周身紫华,数十只淡紫色的火凤幻化而出,一丝不苟地绕成一个极圆的球形,将姬枫和谢不黑包裹其中,碎冰往往经过火凤便被融化殆尽,但是依旧有两块数十丈的碎冰冲进火凤之中。 姬枫不敢怠慢,身上淡淡的金色涌出,百炼成仙诀已然运转到了极致,至于谢不黑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上的护体黑纹已在崩溃的边缘,维持现状已经是耗费全部心力了。 苏流澈显然知道此时谢不黑的状况不容乐观,平时翻脸争吵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此时的决定,苏流澈强撑着再次凝聚一个法印,谢不黑身前的冰石又幻化为水,这水比之前的千丈的水浪小了太多,凭借此时谢不黑的护体黑纹已然可以轻松抗下。 直到如此,苏流澈方才颓然放下双手,后退数步,他早就达到极限了,到如今,也只是强撑而已。 另一块向姬枫冲来的冰石,苏流澈却没有力气再将之融化,姬枫也只能硬抗,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凝诀,也闪避不及,姬枫眼神闪烁,只为找到这冰石之上最脆弱的地方,否则便是姬枫的肉身撞上如此速度的冰石,不死即残。 “哗…”,数十丈的冰石破碎开来,姬枫也被撞出数百丈之远,护住身前的双手此时疼的没有知觉,姬枫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双手已经化为粉碎了,所幸还是扛过去了,原本握在手中的紫辰剑,如见也已经震飞出去,直直地插在一块晶莹的冰石之上。 远处观战的独孤寂微微摇头,对姬枫颇有些不满,因为对于他来说,除非手断了便不能弃剑,剑即吾命,甚至断了手臂也要用嘴咬起剑,方能不负剑之所托,不过姬枫毕竟不是纯粹的剑修,也不能强求什么。 到了此刻,冰下的庞然大物方才露出身形,竟然长达数十丈,一双斗大的巨眼瞪着三人,对视一眼便能将人的魂魄吸取一般,虽然是鱼的模样,但是却没有鱼鳞,皮肤光滑如镜,但是丝毫不必怀疑这层皮肤的防御,因为它刚在撞在数千丈的冰山之上却毫发无伤。 除却这光滑的皮肤最吸引人注意的却是它那对几乎占据大半身体的“翅膀”,扁平的身体,这两扇巨大无比的“翅膀”甚是引人注目,另外那条细长无比有着淡淡光芒的尾巴更让人有一种来自灵魂的威压。 苏流澈看到这怪物,脸色再次大变,原本就已经很差的脸色雪上加霜,姬枫和谢不黑认不得这荒兽,他却是认得,这兽名为“地葬归魂鳐”。 荒兽之中有五帝,姬枫上次与赵平风打斗时候赵平风使出的喋风蝠便是五帝之一“羽帝”的奴隶,而这地葬归魂鳐便是另外“商皇”的手下。 地葬归魂鳐的名号来源于它对魂魄的偏好,许多地方的人都有海葬的习俗,希冀着亲人的灵魂能够在无边无际的海中得到解脱,但其实人们葬在海上的尸身往往是落在地藏归魂鳐的口中,只是世人不知道罢了。 它们对魂魄有着偏爱,它们细长的尾巴之中往往深藏着零散的魂魄,因为这样的特性,往往对其他修士的元神有压制的作用。 可一般的地葬归魂鳐往往没有筑基的实力,因为它们只是吞噬逝去的脆弱的魂魄,对修为的提升不大,但是且看这条地葬归魂鳐霸道地不可一世,还有筑基巅峰的修为,甚至连离结丹期也只一步之遥,这地藏归魂鳐要么是变异了,要么是有什么奇遇。 姬枫三人在空中成犄角之势力对峙着这地葬归魂鳐,地葬归魂鳐也盯着他们,不过似乎并不在意三人,而是一直盯着谢不黑手上那颗拳头大小的藏魄留音珠。 谢不黑方才疯魔般潜入水中大概就是去夺这东西,也难怪谢不黑在海面飞速移动,应该便是追这地葬归魂鳐,不过这藏魄留音珠似乎是这荒兽的。 谢不黑突然将这颗藏魄留音珠抛给了姬枫,如今两方僵持着,有关这颗珠子的一举一动都危险之极,姬枫不知道谢不黑是为什么将藏魄留音珠抛给他,但是还是将之接下了。谢不黑抛出这珠子脸色瞬间好了几分,然后向姬枫传音道:“给你,我握着这珠子,头疼的厉害。” 姬枫以为谢不黑的脸色如此之差是因为被地葬归魂鳐追杀的缘故,原来还有这颗珠子的原因,不过姬枫握住这颗珠子后,却没有头疼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温润之感,似乎还在隐隐呼唤着他去探寻,不过显然不是探寻这珠子的好时候,这地葬归魂鳐可是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 (求收藏,求推荐,求纠错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回东陆!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姬枫的脑海里面便彻底捣乱了姬枫的心思,变得无比迫切,虽然对自己是否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尚未有定论,但姬枫却已经有些信了,而姬枫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便是回东陆。 这样既可看看旧友是否还安好,也可暂时离开这些人,姬枫绝对不希望自己给这些人带来不幸…… “姬枫,姬枫!”谢不黑拍了拍了姬枫的肩膀,眉头微蹙,“怎么了,别信尚奕天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没事。”姬枫迷离的眼神慢慢回神,摇了摇头。 “既然没事,干嘛还要盯着我看。”尚奕天又惊又怒,他只与姬枫对峙的一瞬,却仿佛过了很久,心中惴惴有些压抑。 姬枫知她其实是女儿身,冷寂的脸上竟浮现一丝笑意,揉了揉额头,吁了一口气,“我并无龙阳之好,尚兄不必介意。” “你!”话未毕,尚奕天便恶狠狠地撇开头。 谢不黑站在一旁,身上已被冷汗濡湿,他知道这两个人都不好惹,夹在其中真是难做人,憋了好一会儿,连嗓音也有些沙哑,转开话题向尚奕天询问道: “那个,大哥!你这次来南蛮海外不会也是来看龙於大潮的吧?” 尚奕天答道:“就是的,你知道的,我爱远游,从小就是!” “四叔怎么可能会让你出来,当初……莫非?”谢不黑忽地瞪大了眼睛,若有所思,“看来这次潮中潮真有什么了不得东西!” “你难道不是?”尚奕天掸着衣襟,眼睛瞧向别处,慢悠悠地回着谢不黑的话。 谢不黑压低声音,“我是从族中秘境内逃出来了,本来我现在应该还在感悟‘不动如山’、‘难知如阴’…” “好哇!”尚奕天猛地回头,扇子猛地往手中一敲,笑盈盈地说道:“你果真是逃出来的,我看你还敢不听我的话,我回去就和你爹说!” “好好好!我听你还不成么,我不都叫你大哥了么。”谢不黑满怀怨气,只能转便话题,“哝,你瞧那人,他叫禹独鸣,被洪禹族赐予了族姓,这人非常厉害,这次我们要是抢东西,就要小心他了。” 姬枫听不懂谢不黑与尚奕天在说些什么,也听着谢不黑的话往禹独鸣那边瞧去,却发现鲛人族大皇子苏流溟竟然在禹独鸣面前说些什么,不过禹独鸣的脸色却一直没有变化。 尚奕天在禹独鸣的身上瞧了几眼便觉得趣味索然,瞧别处看去,这一眼竟然是直接看向了赵平风三人。赵平风三人混迹在修士之中丝毫不显眼,普通的像是海中翻起的一朵浪花。 不过尚奕天瞧见赵平风的瞬间,姬枫明显地瞧见尚奕天整个人身子为之一僵,恍如白日见鬼!而此时赵平风也猛然回头,一道锐利如虎狼的眼神直刺人的心魄,姬枫也不由为之一震。 对于这人,姬枫一直很忌惮,即使他见识了赵平风千杀诛心术的底牌,自己也吞噬了玄骨珠,但是对上他依旧没有必赢的胜算。所幸这人性情平和并未找自己和谢不黑的麻烦,不过刚才的那一刹那,却给姬枫一种窒息的感觉,他动怒了,起了杀心! 宛如遥立于九天之上的神明,厌倦,疏离,甚至连俯瞰苍生的心思都不存在,可是突然有蝼蚁扰了他的清净,暴怒睁眼,那一眼便注定睥睨天下! 赵平风眼中神光收敛,突兀抬手,似乎虚握长剑于身前,片刻,眼角一挑,在自己身前凭空挥斩,手臂顺势摆到身后,然后止住,嘴角涌上一抹笑意,不过这次他看向的却是姬枫。 姬枫只觉森然寒意扑面而来,狠狠一踏,抢步向前,紫宸剑霎时出鞘。 “铿!” 姬枫咬牙,反手一剑刺在尚奕天的额前,速度快到了极致,甚至连谢不黑吓了一跳,有那么的一瞬甚至以为姬枫要对“尚奕天”出手,不过片刻之后,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却发现姬枫并非杀人,而是救人! 尚奕天的眼前猛然爆出一团青色的光彩,仿佛无根之风,紫辰剑与乘风剑轰然相撞,炽烈的剑风甚至扬起了尚奕天两鬓垂着的长发。 姬枫只持续了片刻,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尚奕天的手猛地往回一扯,紧接着握住紫辰剑的手忽地松开,长剑应声被击飞,姬枫亦是拉住了尚奕天抽身急退。 “嗡~”一阵刺耳的声响瞬间刺伤了海上无数修士的耳膜。 只见紫辰剑被震飞之后竟然还以极快的频率震颤,这便是发出这声颤音的源头。而在尚奕天原来所在的位置则是浮现出一柄透明的剑,剑身之上似乎还有许多缓缓流动的风影。 “疾”、“乘风”两道符文,姬枫看着赵平风的眼神慢慢阴沉下来,赵平风一次发动了乘风沐雨剑上两道符文是动了必杀之心,若不是姬枫在赵平风千杀诛心的幻术中见识过此剑的威力,此剑万万接不下来。 一剑之后,姬枫身前浮尘微渺,略微昏暗,不过姬枫却透过其中望见了赵平风淡然的眼神。姬枫低头一瞧,却发现怀中尚奕天的细致的睫毛也跟着在阳光中飞舞着的风尘一样剧烈颤抖,显示出内心极度的不安。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凛然的话语从赵平风口中说出来,那般威严,连禹独鸣也忍不住皱眉侧目。 尚奕天听了这话忽地一缩脖子,似乎有些畏惧,不敢回话,这可实在不像他的性子。 “有本事威胁老子,别找我大哥,看我这暴脾气!”谢不黑爆吼出声,一眨眼,护体黑纹已经攀附到脖颈处,他也有些埋怨尚奕天,轻声道:“尚奕天,叫你大哥了,你可就是我们这群人的脸面,当初姬枫拼着没命也没向他们认怂,这可不像你,当初欺负我时咋就那么凶呢……” 姬枫听着谢不黑的话并不言语,倏忽眼神一眯,一道紫芒划出,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身影飘忽,流萤飞舞,眨眼已经到了赵平风的身前。 这次姬枫的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实在太快了!甚至连姬枫也没有意料到,吞噬了那玄骨珠之后,姬枫并未竭力一战,亦不知自己提升多大。 此时姬枫只是拼尽全力,却发现体内灵力流转顺畅太多,在如此速度之中,冷厉咸湿的海风锋利如刀,却对姬枫毫无影响,看来玄骨珠对肉身亦是提升不小,既然对自己实力有了把握,姬枫速度再提,飞回手中的紫辰剑急斩而出。 目标直指穆停雨的头颅! 赵平风亦是瞬间而动,周身瞬间笼罩四层光幕,“挫”、“解”、“和”、“同”四个古字在光幕之上缓缓浮动,正是羲和宗的玄同诀。这四层光幕迅速将穆停雨裹了进去,乘风剑也是化作一道疾风从远处飞射而来。 “嘭!” 光幕轰然一声破碎,紫意粲然的长剑猛地刺入其中,凶悍得如同坠日!瞧见这狠戾的一剑,穆停雨匆忙回避,长剑挂起的剑风掠下一撮青丝,但是穆停雨却避过了剑锋。 这一剑无功而返,但是紫辰剑却未能返回来! 赵平风的双手竟是扣住了紫辰剑,纹丝不动,以姬枫的力道不能抽出分毫,赵平风看着那一缕纷纷飘落的青丝,缓缓抬头冷视姬枫,咬牙切齿,“你该死啊!” 这话很轻,轻的只有穆停雨和姬枫能够听见,但是姬枫却发自心底的一寒,这话要比之前他警告尚奕天的话要可怕太多了,姬枫一时有些许心颤,如坠泥淖之中。 姬枫轻一晃首,目光清明无比,可内心的畏惧还未减消,姬枫更加骇然,这次赵平风竟然没有施加丝毫的幻术,单单是凭借话语便令他生畏了。 姬枫定睛一瞧,赵平风扣住紫辰剑的手密布着挫、解、和、同四个古字,密密麻麻,恍惚变幻,微小,精致,竟然将玄同诀用到这般程度,实在是超乎常人了。 不过纵是如此,赵平风的手掌出还是溢出一抹血,赵平风毕竟是修法,肉身还是远远弱于姬枫的,仅是靠着法诀强行给自己添了一层极其坚固的护甲罢了。 姬枫瞧见如此,心稍安,松开紫辰剑,拳头直击而出,拳风烈烈作响,既然赵平风肉身不及自己,那便肉身强压! 赵平风依旧是冷冷地盯着姬枫,撤肘,收势,出拳,霎时而已,竟然亦是肉身硬抗姬枫! “嘭!” 姬枫与赵平风各退数步,一阵强烈的麻意卷上姬枫的指骨,而赵平风手上笼着的那层玄同诀也刹那间分崩离析,碎成一片。 姬枫轻轻甩动一下手臂,对着赵平风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既然你偷袭了尚奕天,我便偷袭穆停雨,并无其他话好讲,正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呵呵呵……呵…”赵平风的脸色忽地狰狞起来,口中笑个不停,不羁的不像是平常那个淡然如尘的他,一边嘶哑地狂笑着,赵平风又将双手摊在身前,猛地发力,青筋毕露,悍如猛兽。 只见赵平风原本白皙的双手从指间开始慢慢显现青灰色,那是死人的颜色,不一会儿,修长的手臂也开始变得枯涩,不一会儿便如枯槁一般! 忽地,穆停雨扯住了赵平风的手臂,朝他摇了摇头。 赵平风回头,默然一瞬,了然,刹那手臂又恢复原状,朝穆停雨轻轻一笑,掸去衣尘,带上陈通和穆停雨掉头就走,似乎根本没有姬枫这个对手。 姬枫看着赵平风离开,悬着的心才放下,方才那一刻他竟然感觉了死亡的威胁,轻叹一口气,也回过头。 第一百五十三章 潮中潮,葬神碑! 潮中潮,葬神碑! 姬枫回头发现尚奕天还瑟缩着,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大姐,你怎么了?”谢不黑有些不安,经过方才这一茬,三人也瞧出尚奕天是女儿身了,是故谢不黑也不再替她掩盖。 “别接近方才那人,”尚奕天低声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人很危险,真的很危险!”, 姬枫出声询问:“为什么?” 尚奕天抬头看着姬枫,稍微安定下来的眼神晃过一丝谢意,“就像我知道你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一样,我也知道他极度危险。” 姬枫眉头一皱,却没有再接话。 看出姬枫的不悦,谢不黑忙出言劝道:“大姐,刚才姬枫可是救了你一命,朋友之间,言不虚妄,你怎么尽说些虚诞无稽的事,若真说姬枫会带来不幸,你怎么还跟着我们。” “哼!还敢跟我犟嘴。”尚奕天小嘴一撅有些不满,“我是说他会给你们招致灾祸,但是不包括我呀。”说到后来,尚奕天还有一些小得意。 姬枫一怔,心生喜意,兴冲冲地问道:“赵平风对你出手莫非不是因为我?”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呀。”尚奕天低低地叨咕了一句,继而说道:“方才是我先出手探查了他一番,知道了他一些秘密,他才下杀手的,并非因为你。” 姬枫的脸上难免有一丝雀跃,“我若是真会带来厄运,你却不怕,是否有什么逃避的方法。” “没有,我与他人有些不同。”尚奕天断然否决。 苏流澈插嘴问道:“姑娘,能否透露你的真名,既然是朋友了,何必一直说假名呢?” 尚奕天愣一下,回道:“不能说,有些法子能根据真名寻觅人踪,否则我下次只能留在族中了。” 既然尚奕天有难言之隐,苏流澈也不再问。 乐亦楼,毗邻望江楼,亦是潮野岛上观赏大潮的好位置,苏流溟凭栏而立,目光跳过海上寻觅珠子熙熙攘攘的修士,望向天边。 此时,夕阳半坠,暮云低合,掩映余晖,海天之际茫茫苍苍,分不出边际。忽地,最后一抹光彩突然散乱起来,亦或说耀眼起来,一道白线从天际分离出来,举着夕阳,宛如盛着蟠桃的玉盘。 龙於大潮来了!终于是来了。 苏流溟瞥了一眼与姬枫等人嬉笑怒骂的苏流澈,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继而便全心全意盯着那呈现一线的大潮,眼色逐渐被贪婪乃至狂热取代。 “哇,好壮观的大潮!”尚奕天没有男儿身的束缚,更加无法无天起来,墨羽也跟在一旁抿嘴轻笑,她是鲛人族人,龙於大潮见过许多次了,但是在族外亦是头一次。 姬枫眼力过人,瞧得更加清晰,心中便愈加骇然,此潮之野,的确生平仅见。 “大姐,给我留些面子罢,你现在这幅模样活像一只见识短浅的井底之蛙,我谢不黑多少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的一世英明…”谢不黑脸色很糟糕,左顾右盼地,似乎是真的担心丢了他的脸。 “我是真没有见过呀,不然我也不会一直想着远游,出来见识见识。倒是你…”尚奕天丝毫不介意,光明磊落,反而是说起谢不黑的时候眯缝着双眼,明亮的瞳子里闪着一丝狡黠。 谢不黑一正衣襟,还真有些害怕:“我…我怎么了。” “别看你五大三粗,小时候胆子还没我……” “大姐!别说。”谢不黑的声音哀怨如深闺怨妇。 虽然众人都能看见了龙於大潮,可过了半个时辰,这大潮似乎依旧远在天边,颇有望山跑死马之感。 “这潮瞧着近,其实还远得很,”苏流澈说,“要等到龙於大潮到抵我们这至少要等到明日了。” 想要赏得美景,便要等,便似昙花一现之美,也许要一夜深候,这么久的日子也等了,几人也不差这一夜。 翌日。 天还蒙蒙亮,姬枫便被惊醒了,响若雷霆的浪声如同万匹野马奔腾在荒原之上,姬枫朝天边望去,龙於大潮已近在眼前,大浪高达数百丈,直通天阙。 潮水宛若纱幔,遮掩了大潮之后的景色。 “大潮起时,似乎天宫亦可触摸,这该是蕴含了多大的愤怒!”尚奕天望着大潮,幽幽然地,脸色说不出的肃穆。 谢不黑眯缝着眼,瞧了尚奕天一眼,说道:“大姐,这是你该有的感慨么?难道不应该是,‘我的天,这潮真他大爷的大。’” “小黑,让我们来说一说小时候的事情!”尚奕天冷笑着。 …… 此时,海面之上的修士已经不少,跃跃欲试,却心有惶恐,反倒是禹独鸣、独孤寂等人不慌不忙地看着潮水,悠闲得仿佛他们真是过来观景的旅人。 “荒古,归来兮!” 当天边露出霞光的时候,大潮已经是真的近在眼前了,姬枫甚至能隐隐听出大潮的浪声之中掺杂的声音了,那是龙於仙尊死前的呐喊,潜藏万世的愤怒。 “那是什么?”谢不黑最擅长使弓,眼力只在姬枫之下,遥遥便望见一奇异的东西。 尚奕天轻咦一声,歪着头,“像是一块石头,不过怎么可能附在大浪之上?” 那的确是块石头,姬枫却是瞧清了,这是一块足有十余丈大小的巨石,像一颗宝石嵌在龙於大潮这帷幕之上。形状怪异,说不出端倪,似乎只配的“嶙峋”两字。巨石通体漆黑,并非是那种久经磨砂的铮亮,而是一种朴实的沧桑,仿佛千万年前就在那里,却不曾因为风霜雨雪改变分毫。 “肯定是好东西!你们瞧,那么多修士围着它,却不敢近前,必然是个好东西。”苏流澈虽然是鲛人族人,对大潮很熟悉,但是此前未曾离开过族内,却也并不清楚这些东西。 谢不黑双目一亮,喉咙有些干涩地一咽,“看来真的是什么了不得东西呢,连禹独鸣、苏流溟都过去了,能被他们看上的肯定是稀罕物事。”说罢便朝巨石急速飞去。 姬枫又朝巨石那边望了一眼,怔了一瞬,蓦地睁大了眼,站在巨石一旁的禹独鸣一幅若有似无的笑意竟看向自己这边,姬枫心中一凛急忙跟上了谢不黑。 靠近了大潮,姬枫的心神微微有些激荡,大潮中的夹杂的语音似乎有动乱心神的效用,当初枯骨道人曾说普通的筑基修士进入潮内甚至会有性命之危,如今看来绝非夸大其词。 此时,或远或近,围拢在巨石周围的修士已经有数百人了,约好了一般,皆是按兵不动,如此喧嚣的场景之中姬枫竟是觉出一分静谧,诡异至极。 “谢…”姬枫环视四周,刚想劝诫谢不黑切不可乱来,却发现谢不黑动作甚是迅疾,竟然已经跃上了黑色巨石。 姬枫微微一愣,紧接着刺骨的寒意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仿佛一人置身与百万箭阵之中,当真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姬枫眉梢倏地跃上一缕杀痕,右手紧了紧紫辰剑,无法,只得跟上。 等站在巨石之上的石头,姬枫只觉如芒在背,霎时,背上便浸了一身冷汗,险些洇湿显出,幸是黑袍,看不分明。姬枫望了一眼身侧的谢不黑,却发现他纹丝不动,倒是比自己还要镇静些。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不打招呼就飞到这石头上,可把我吓得不轻,毕竟你也是我的小弟,不护着你些说不过去,不过看你还挺镇静呀?装的不错!”尚奕天也飞至姬枫身边,轻笑打量着谢不黑,话语昂然,似乎丝毫不受外物所动。 “大姐,你真看出来了?”谢不黑低声惊呼。 姬枫插嘴:“看出什么?” “我是装的呀,大姐你也真是的,看出我是装的还不过来搭把手,我的腿都软了,要站不住了!” “我也就信口一说,竟还是真的!”尚奕天嘴角一僵,脸色有些难看,“你可害惨我了,我以为你胸有成竹,所以我才跟上来。” “……” “……” 三人先是苦笑互望了一眼,紧接着却是笑出声来。 这一笑却让周围的修士有些发愣,莫非他们真的是有恃无恐? 如果上到巨石上的是什么无名修士,他们早就出手了,可他们这几人却不是,此前姬枫几人强杀地葬归魂鳐,与赵平风交手不落下风,早就在众人心中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这几人不好惹。是故他们现在还忍耐着,只等一人出手,便可群起而攻之,不过此时禹独鸣、赵平风等人似乎都没有出手的兆头。 其他人不知,苏流澈却是看出了姬枫三人所处的之境之危险,便要上前,却被苏流溟硬生生拦了下来,“你不能去!” “为何?”苏流澈低沉的嗓音压抑着怒意。 “大祭祀早在族中便向我提过,那里,你不能去!” 苏流澈瞧了一眼苏流溟身后的八大将士,却发现他们亦跟着点头,苏流溟的话他可以不信,但是这八位自小跟随他的将士,苏流澈却不得不信。 不过这又如何,为朋友两肋插刀有何不可,何况他们还救过墨羽的命,苏流澈不再犹豫,继续往前。 “你不怕大祭司驱你出族么?”冷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流澈的身子一滞,默了一瞬,攥拳,依旧抬脚。 “难道你不顾鲛人族要与万族为敌么?!”暴怒的咆哮从身后传来,这样的话落在墨羽耳中也不禁浑身一颤。 “怎么会?莫非是葬神碑!”苏流澈大惊,猛地止步,回头。 鲛人族与外族的关系很早便是极差,若是再行交恶,后果实在不可估量,苏流澈可以自己脱离鲛人族,只他一人伤心,但是万万不敢因为他使鲛人族得罪其他族,那样他的罪恶实在太大了,他承受不起! “姬枫,你们太莽撞了!”枯骨道人在姬枫祖窍之中传音,语带叹息。 姬枫也是有些无力,到了这般境地还是真是无可奈何,询问道:“这黑色巨石是什么东西?” “葬神碑!”枯骨道人沉默了一会儿,回道:“葬神仙尊留下的石碑。” “葬神仙尊?”姬枫微微有些惊讶,仙尊之名,流传千古很容易,但是这葬神仙尊,他闻所未闻。 “葬神仙尊别号,‘葬己’仙尊。” “‘葬己’仙尊!”姬枫大骇,葬神仙尊不曾听过,不过这葬己仙尊的名号则是响彻寰宇,几乎无人不知了。 许多仙尊出世的时代,皆是人才辈出的时代,即使仙尊亦要杀开一条血路,踏着其他天才的骨血,走上巅峰。但葬己仙尊不是,他毫无背景,可一出世便是冠绝天下,侪辈之中无人能出右,他的崛起似乎是早已经注定的一出戏,他只不过按部就班地配合出演。 可是如同他崛起那般迅速,他的辉煌亦很短暂,当他成为仙尊,再无敌手之时,他选择封印自己,放逐虚空。 “葬神仙尊并非传言那般毫无背景,其实他自称是荒古仙尊的传人,只是世人忌讳荒古仙尊的名号,就略去不谈,而且荒古仙尊的确并未留下任何传承,所以许多人也就当他那么随口一说。” 枯骨道人似乎是有些缅怀,这些东西是他元婴弟子酆望安说与他听的,他的修为本应还接触不到那些事情。 “传言荒古仙尊曾布下三千道星,世人抬头即可见道,不过在灭世天劫,万千雷霆之中,这三千星辰尽皆销毁了,或是远布虚空,踪迹难以寻觅,而葬神仙尊便自称自己来自其中一颗星辰。 当时龙於仙尊与天道争斗,争斗无比惨烈,最后被天之锁链洞穿,锁在虚空之中,那时南蛮海外的这片虚空便被震碎了,星辰陨落至此倒是合乎情理。 葬神仙尊完全奉行荒古仙尊的信仰,追求墟地真正的平和,他相信‘强的必将毁灭’,认为强者是墟地动乱的源泉,所以无所限制的至强者必须被削弱,所以他开始挑战天下强者。 他的所有的盛名在这黑色石碑之上开启。 其时鲛人族与万族争斗,时常有宝物流落海中,而龙於大潮却能将宝物漫卷而上,是故此处大潮将至,纷争迭起。葬神仙尊便是坐在黑石乘着大潮而来,狂傲不可一世,他在大潮涌至最高点之时,在黑石之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对着前来大潮拾宝的人说;‘记住这个名字,他将席卷天下!’ 果然,他一人便击败了所有人。 此后,他不断向强者挑战,未尝一败,到了后来连仙界最大的两大势力‘荒宫’、‘古殿’都承认他至强的实力,成就仙尊,至此,天下再无人撼动他的权威。 不过此时他却发现了一个悖论,他要灭杀一切至强的力量,那些导致世界不稳定的因素,但是此时他已经成为至强者,他便成为墟地最不稳定的因素。 他站在至道九天纹石碑的顶端思考了三年,最后还是认为不能违背自己的信仰,他要灭杀自己! 人们最后一次看见他也是在这龙於大潮的黑石之上,遥望虚空,似乎是思索荒古仙尊为何要踏上通天之路,去追求真正的平和。再后来,有人传音他将自己封印,逐入虚空,虽不辨真假,可他的确再也未曾出现过。 虽然葬神仙尊不再,但是这黑石却留了下来,这石头似乎是有灵性的,它每次都是出现在龙於大潮中荒古仙尊的呼声最弱的地方,亦是最容易进入大潮、宝物最多的地方,并且……” “并且什么?”姬枫有些急切,他的确没有料到这黑石还有这般来历。 “如果有人能够站在黑石之上,得到它的认可,他会留下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的名字必然会席卷天下,名利双收,所以没人会希望除自己之外的站在这巨石之上。” 姬枫听了心底生寒,难怪这么多修士都围着黑石,却无人敢上前,原来走上这石头便是选择与其他所有人为敌啊!这实在如同俗世间玉玺那般要命的东西。 想到此,姬枫再不敢久留,匆忙向谢不黑、尚奕天传音说出其中原委,转身便要离开此处,谢不黑闻言也是脸色大变,再不强撑,准备离开,只是最后朝黑石上瞧了几眼,果真,这巨石之上一处较为平整的地方,竟然刻了不少字。 这些字很粗糙,很生涩,说不上好看,勉强认得出而已,但是这一排排的字仿佛都是一个人书写的。姬枫吃了一惊,若真像枯骨道人所说,岂不是这石头活了千万年,像一本活史书,忠实地记录着天下英杰,这样的寿命可比十万载寿命的仙尊还要长久的多! 谢不黑倒是没有在意那么多,只是在仔细辨认着黑石上的字,领头一行是六个字: 葬神者古息月 … 佛生万象应须弥 剑光寒独孤平青 … 碎魔天谢钧 看到黑石上刻着的最后一行字的时候,谢不黑骇然色变! (这样极不稳定的更新可能要持续到十二周考试结束,抱歉抱歉)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见故人 再见故人 黑黢黢的虚空深处,一丝光线都不曾触及的角落。 此处,岁月仿佛一个笑话,它们肆意雕琢刻画,铸就的依旧是一望无垠的空旷。 路过繁华,才会经历寂寞,因为孤单,时间才显得漫长、难熬,若是一辈子都不曾热闹过,那也便这样过了。这个角落静谧着,静谧过了千万年,无人惊扰,直到那一刹那。 虚空崩裂,伴随着琉璃破碎般的清音,这个角落涌出几丝光线瞬间刺破了所有阴暗,随之而来却是更深的阴沉,墨色突进,一座高达千万里的高山在虚空中巍峨。 叠嶂的山峦迎着黑暗矗立! 投影出的竟是无边的沉抑,在这山峦面前,黑暗也不得不低头,之前迸射出的几缕光线倒像是慌不择路地逃离。 肃杀! 高山由纯粹的黑石铸就,其上全是破碎的缺口,数不清的兵器附着其上,甚至有一柄千丈的锁骨残刃巨剑险些将其懒腰斩断,但是高山依旧没有倒下,无数精致的符文在黑山之上流转,勾勒出万千大道,堪堪撑住大山没有崩塌。 像是背负着深仇的将士,仇恨是他的唯一脊骨,能让他停滞步伐的唯有摘掉头颅。 忽然,黑山之上的刀剑起了共鸣,高亢低吟,纷杂散乱,似乎每一柄兵器都挣扎着暴起,细碎的山石滚落,不断有符文湮灭,偶有巨石滚落,便有雷鸣之声呼和,几乎将这片虚空砸碎。 “呵,来了?” 这奇诡而壮丽的一幕因为这一声低微的声响而中断。 这座高山之中竟然有一个人!高达百丈的巨人,他倚靠着山巅的一块恍如王座的石头,一手托腮,沉睡着,直到前一刻他才睁开眼。 话音未落,虚空之中忽然凭空浮现一根锁链,猛然刺进此人的手臂,洞穿,硬生生地钉在身后石头上。 此人往这锁链瞧了一眼,细长的锁链上慢慢浮现七个字“煌命·隐月夏邑夜”,浑然不以为意,因为此人身上竟然还有密密麻麻足有上千根的锁链,最粗的一根竟然洞穿了他右眼,透过了他头颅。 就当他准备再次入眠的时候,他全身一紧,猛地扯动上千根锁链,发出杂乱的声音,仿佛同时捻动了千根琴弦,而他瞪大了仅剩的左眼,望向虚空。 此时虚空又凝出一条锁链,这条锁链却与之前有些不同的,它出现的刹那,所有黑暗仿佛受了召唤凝聚而来,高山之上的无数兵器再次发出狂乱的怒吼,任谁也压不住。 锁链完全凝成,宛如晶莹剔透的黑曜石雕成,黑的纯粹,锁链细长,长的没有边际,其上也没有任何雕饰,但就是这样一根锁链,却让那人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不敢放松。 须臾,锁链忽地刺来,快得连视线也追不上,刹那就直接洞穿了巨人的心脏,高山,横贯虚空,消失在另外一个尽头。 仿佛不畏痛苦般,那人嘴角微微一抿,像是欣喜,又像是愠怒,亦或是解脱,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呵,要落幕了,它来了,都来了。等了这么久,我想,终于可以再见到您了……” “姬枫你怎么了?”姬枫三人离开黑石退到一边,谢不黑才瞧见姬枫的浑身的伤口,急切地问道。 尚奕天看见谢不黑惊疑的神色,颇有些埋怨,方才姬枫可是拼命在帮忙,低声呵斥道:“别废话,还有没有木葱茏?” “有是有,可大姐你着什么急呀,他认识姬枫可没几天,难道是……” “啪!”尚奕天一脚就踹了过去,“给不给,费什么话!” “给,我给,”方才名字留在黑石之上,有些不可一世的谢不黑在尚奕天的淫威之下,瞬间就瑟缩起来,低声嘟哝:“凶什么凶,小心嫁不出去…” 姬枫遥遥看了孤独寂一眼,却发现他也瞧着自己,此时他周身的剑影已经消散,身上被自己捣出几道极深的伤口依旧还淌着血,不过神色还带着笑意,似乎并未动怒,嘴唇张合,姬枫能瞧出他的嘴型是:“下次再打。” 再未说其他话,独孤寂忽地跃上黑石,进入龙於大潮之中。 黑石宛如一个平台,龙於大潮内蕴含的怒吼声来回震荡,却恰好在此处消弭,是潮音最弱的地方。许多修士见黑石无用之后,都从这个地方进入了龙於大潮寻宝去了,仍有几个修士不死心在黑石上探索着,瞧见独孤寂这剑修过来才匆忙避开。 “姬枫,我…”苏流澈走到姬枫身边,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姬枫还未说话,谢不黑却有些生气地怒哼一声。 “我没事。”姬枫安慰道,他知道苏流澈应是有难言之隐,否则方才决计不会袖手旁观,让这么高傲的人说道歉的话,实在难以启齿,姬枫也并不是很介怀。 苏流澈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反倒是墨羽很有些过意不去。 姬枫拿了木葱茏在一旁慢慢吸收恢复起来,虽然自己的肉身吸收了玄骨血之后出乎意料得强悍,但是伤的也着实不轻,一时半会仍难恢复完全。 “要不要去探探龙於大潮?”谢不黑见不断有修士进入龙於大潮寻宝,有些心痒难耐,提议道。 “也好。”苏流澈方才发现苏流溟竟和禹独鸣一同进入了龙於大潮,连手下八大将士都不曾带,心中也有些惶急,不知苏流溟打的什么主意,要是对洪禹族透露族内什么讯息,这是苏流澈不能容忍的。 谢不黑望向尚奕天,询问;“大姐,你不去么?”在谢不黑印象里“尚奕天”是很热衷探险的。 “不了,姬枫还在疗伤,需要有个护法。”尚奕天说。 姬枫想说自己已经不碍事了,可以不用管自己了,但是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没有说出口。 谢不黑想想也对,就和苏流澈率先进入了大潮,这龙於大潮中的潮音虽然对筑基修士有不小的损害,但是他们皆是筑基修士中的佼佼者,也并无大碍,墨羽则是被苏流澈支去八大将士身边,询问苏流溟的事情去了。 “你和谢不黑是一族人么?”木葱茏的药效惊人,姬枫恢复很快,身上的伤口几乎痊愈了,只需理顺体内的灵力了,却发觉此时自己与尚奕天独处,觉得有些诡异,率先打破僵局。 “不是,早先认识的。” 姬枫见尚奕天并不想详谈自己族内的事情,也不好追问,可是不说话,情形便有些尴尬,胡思乱想之下,却起了一个很糟糕的开头。 “你的真名是夏邑夜吧?” “嗯。啊…”尚奕天忽地盯紧姬枫,脸色恍惚间好几番变化,刹那间闪过的杀意让姬枫遍体生寒,此人不是易与之辈! 姬枫忽地惊觉,当初夏邑夜便说过自己的姓名不能随意透露,也许会有性命之虞,此时自己随意说出她的名字,这不是表明自己属于会加害她的势力么,否则谁还会这么在意一个人的名字。 “我,我,你的名字,我不是…我不会害你,”姬枫有些不知所措,慌忙解释着,最后似乎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对,我绝不会害你。” “没事。”夏邑夜一耸肩,慢悠悠地说,脸又恢复了常色。 “为什么?”姬枫疑惑。 “他们肯定没有你那么笨!”夏邑夜不屑是地撇过头。 “……” “对了,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夏邑夜忽地凑到姬枫眼前,看向姬枫的眼睛,双眸明晃晃的,有一丝狡黠,不再掩饰女声。 “我看到的。”姬枫的声音有些粗重,可刹那便平静下来,自己的眼睛能瞧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秘密他谁都不曾告诉,“但是认识你之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是如何能看出一个人的名字的?” “就像你能瞧出我是不祥之人一样。” “我,我天生就可以…”夏邑夜的声音有些低沉,兴致不高,姬枫甚至还察觉其中蕴含的一丝厌恶。 “我也是。” “你不说么?” “你先说。” “哼,不说便不说,我不稀罕!”夏邑夜将头扭开,姬枫隐约觉得她是真的生气了,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只好一耸肩将目光转向龙於大潮。 两人就这样背对着,看向完全不同的景色,目光没有一瞬的交错。 很久以后姬枫才明白,没有人,也没有义务陪你看一样的景色,当天下都是你的,所有风景都尽收眼底的时候,你只缺一个陪你一起看的人,可惜那时候,姬枫已经众叛亲离。 姬枫瞧着黑石,依旧还有不少的修士进入龙於大潮,他们有的修为低微,能否扛过龙於大潮中怒吼声都是问题,可依旧有人入内探宝,说他们人为财死也罢,富贵险中求也罢,成王败寇而已。 姬枫瞧着瞧着,眼睛微微一眯,猛然锐利起来,其中一位目若朗星的修士他竟是认识的。 浮鸣山,白宸。 姬枫虽然还算是浮鸣山的弟子,但是身上秘密太多,还招惹了御兽宗,一直在海外躲避,实难再回去,不过这白宸来着海外,实在也蹊跷。 浮鸣山、未寒宫等四门曾联手打败海外大能,将之封印于哀离岛,是最为海外修士最为所痛恨,如今这四门远不如往昔,便更不敢进入海外了,这白宸乃是浮鸣山筑基修士中最杰出,又是白氏一脉的人杰,竟然将之派到危险的海外,这实在有悖常理。 姬枫心意一动,收敛气势,匆忙跟了上去。 夏邑夜见姬枫离去,轻哼一声,亦自己进入了龙於大潮。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重瞳龙眼 重瞳龙眼 姬枫见了白宸的模样亦是吃了一惊,心疑有诈,回首四顾却瞧见周围跟随的修士竟皆跪伏在地,稍好些的勉强单膝着地,修为低些的竟已五体投地,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姬枫忽地发现潮中那千万年狂嚣怒吼着的“荒古,归来兮”竟然在这一刹那全然停歇了。 姬枫忙收了承天剑台,欲问白宸缘由,可当承天剑台放入储物袋的瞬间,一股森然、古奥、冷厉的威压轰然临身,猝不及防,姬枫亦是单膝杵地。 “嗬!”潮中突起一声爆吼,姬枫全身骨骼一阵噼啪鸣响,蜷颈直腰,竟是缓缓站起身来。 姬枫再度抬首回望,眉梢皱的很深,这种无力的感觉,他只在当初韩萧施展神通“经天衍命,皇极至尊”之时才感受到过,而这次,威势或许更甚。 “承天剑台!”枯骨道人在祖窍中惊呼。 姬枫一惊,醒悟过来,取出那方古剑台,当承天剑台取出的时候那股威压再次消弭无踪,姬枫仔细地打量了这剑台一番,低声惊呼,“好家伙,捡了个宝物?” “域!这是剑台自身携带的域,应是这宝物吸收了主人的精气神自身携带了域,这样一件仿制的承天剑台竟然能携带域,足见其生平主人的不凡。” 姬枫震惊不已,他知晓“结丹画纹,元婴成相,化神化域”,这域可是化神大能才拥有的东西,这剑台岂非了得! “哼!”枯骨道人嗤笑一声,显然是猜出了姬枫的心思,“‘域’的确是化神修士才能修出的神通,但是域其实每人生来便有,花花草草,万物皆有域,只是不自觉而已。 若是域能够觉醒,在自己的域中他近乎为王,例如当初尧帝仙尊的迷神虚幻域,强如金乌,进入其中亦不自觉。” “这岂不是与威压相同。”姬枫有些讪讪。 “那不过是借用了天地间本就存在的域,与觉醒自己的域可相差甚远,否则这天地间岂不都是化神大能。” “这件宝物虽然携带了域,但多半是因为其与主人相处日久,主人的气息不自觉地留在了这剑台之上,这域剑台根本不会发挥,不过当天地间其他域发挥之时,它意会不自觉地抵抗,这剑台虽是不错,但是范围也仅是笼罩了你一人,如此看来此人身前修为也强的有限。” 姬枫略一思量的确如此,还是微觉失望,摇摇头,毕竟是捡的宝物,已是侥幸,还希冀什么。 过了片刻,周围的修士纷纷起身,姬枫忙收了剑台,果然没有再感受到那股威压,不过众人竟都望向方才威压传来的方向,一时静谧地可怕,仿佛行走在阴间小路,鬼神怒目可怖,可任谁也不敢出声。 呼啦,哗啦… 潮中喧嚣再起,成群的鱼兽朝着那个方向涌去,数量多达数万,大一不一的鱼群从姬枫等人的身边纷纷穿过,像是倾巢而出的蜂群,这些往日对修士唯恐避之不及的鱼兽,今日竟似疯了一般。 密密麻麻的的鱼群,像是摧城的乌云,黑压压的,在姬枫头顶移过,姬枫大气不敢出,当初那般庞大的地藏归魂鳐在这鱼群之中甚至幼弱如垂髫稚子,它们游过之时,连阳光也遮蔽了,原本就幽暗的潮中更加阴暗,鱼兽鸣嗷各不一,微微透着惶恐,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姬枫与白宸对视一眼,皆是茫然,两人此前都不曾来见过这龙於大潮,但是今日这大潮似乎与听闻有些异样,两人再不耽搁随着鱼群往前赶。 在龙於大潮的另一端。 潮水幽蓝,但是有一滚圆之物漂浮水中,却更通透,远远近近的修士皆被这物吸住了目光,所有的鱼群到了此处之后,亦都只是逡巡着,却不敢靠近。 “可怕呀!”禹独鸣低声说,“只瞧了一眼,好叫人心底生寒啊,千万年前他该是多么狂傲。” “嗐,禹独鸣也会说出这般话?好不叫人吃惊。”苏流溟说。 “就算我族的鸿姓始祖鸿蒙仙尊见了他也不敢僭越吧,我虽自傲,但是也自知。”禹独鸣淡淡说了一句,“我看你还不够资格迎接他吧!” “你!”苏流溟白皙的面庞皱起,有些难堪。 不远处,夏邑夜与谢不黑两人瞧着这物只觉心悸,旁边的苏流澈垂首默然,可是紧握的双手可见其焦躁不安。 忽然,苏流澈抬头,漆黑的眸子亮的惊人,直面那物,高举双手,如托天空,吟唱般的声音高唱: “南溟潮归,钟鼓乐之;龙王既临,群兽来仪。” 周围的鱼群突然欢腾游动起来,错杂纷乱的彩带交缠,这些鱼兽仿佛在最上等的乐师带领下起舞,一时,潮中宛如漩涡,可深处中央的修士却有些不知所措,如陷囹圄。 苏流澈不知自己为何说话,但是看着那物,苏流澈的双眼便不觉盈盈泪目,这些话便脱口而出了。 谢不黑瞧见苏流澈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微觉不忿,亦举起双手高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过谢不黑的声音不伦不类,只一句,便成功地吸引了不远处众多鱼兽的目光,它们竟然全部停下舞动身姿,直直地瞧着,仿佛谢不黑僭越了王的威严。 谢不黑的脸色瞬间僵住,他便是再蠢笨也能瞧出这些鱼群对他不怀好意,这些鱼兽大小不一,谢不黑实在没有信心能够在海中逃出它们的围追,是故只能将高举的手慢慢摇摆起来,仿佛打招呼一般,嘴上也跟着不清地呜咽,一时好不尴尬。 “啪!”夏邑夜抬手便敲了一下,低声呵斥:“聒噪!” 谢不黑无奈地将手缩了回来,却发现四周竟然静得可怕,所有鱼群都安静下来,温顺如绵羊,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那物之上。 冷森交织如琴弦,紧绷着,却无人敢撩拨。 刺破寂静的依旧是当中的那物,那物突然动了一下,睁开了,那竟是一只眼睛!睁眼的刹那,仿佛所有生物都在那眼光垂怜之下。 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眼睛,蓝眸,白眼,重瞳! 似水的瞳仁有些温情,比清寒的潮水温暖许多了,瞳仁一周却是一圈金色的花纹,那是威严的正色,细细瞧去那些金纹竟然构成一条威严的苍龙,竟然还顺着缓缓浮动着旋转,至于最外的眼白,则是无比的苍白,似乎铭刻着苦痛。 这眼睁开的瞬间,一股森然的威严便蔓延开去,周围的鱼群在那一刹那竟然全部跪伏在地,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周围的修士也几乎全部撑不住,唯有苏流澈目光不变,正视着那眼睛,仿佛接受着洗礼。 其他的修士东倒西歪,谢不黑单膝跪地,直到身上的护体黑纹全部浮现才慢慢站起来,禹独鸣则是在跪地的瞬间,全身金光一闪,便直直地立着,还饶有兴致一掸衣角,赵平风则是例外,他虽没有跪地,却一直弯着腰,,仔细一瞧,他竟是一直扶着穆停雨,不让她倒地。 不一会儿,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取出一些法宝,这下许多人也能重新站起来了,这眼睛虽然如真的,但毕竟是死物,它的域虽然大,但是却不会变化,众人躲在各自宝物的域中,倒也是可以残喘。 “重瞳龙眼!” 众人中先是爆发了一声低呼,紧接着便是无数的窃窃私语。 龙於仙尊天生重瞳,圣人相,帝王相,而且他后来也的确成为了荒兽五尊宫王、商皇、角侯、徵宗、羽帝中的商皇。龙於仙尊绝对是仙尊中最顶尖的实力,否则鲛人族不会至今受他的余荫,常寿千年,天颜若素,这可是其他族人梦寐以求的。 传说之中,龙於仙尊在清世之劫中与天道斗,惜败,行销骨拆,玄黄之血遍撒虚空,而龙於仙尊在临死之际将自己化作大阵,守护鲛人族,这龙眼本应在大阵之中镇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大潮之中! “大阵损坏了。”苏流澈望着那龙眼,忽然转头对着谢不黑和夏邑夜低声说道,语带悲切。 谢不黑和夏邑夜听闻悚然而立,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骇然,这龙於仙尊的大阵,堪称天下第一的大阵,流转亿万年的大阵,竟然会是损坏了? “我与你们曾说过,这龙於大潮中的藏魄留音珠并不是千万年来的产物,而是因着万年前的一场变故产生的,便是这变故使龙於大潮中有了损坏,龙於仙尊的破碎残魂开始散出,只是不曾想…不曾想这法阵已经破损到这般程度,连重瞳龙眼也现世了。” “这可怎么办?”夏邑夜出声,她低头巡视了四周,发现了周围修士皆蠢蠢欲动,有些担忧,她率性而为,并不觊觎此等宝物,知这龙眼是鲛人族的宝物,反而生出朋友两肋插刀的气概。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九辰天枢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挽仙歌》更多支持! 九辰天枢 “怎惹来这魔煞?”顾息见谢钧与苏老头顾自交谈,不禁汗涔涔而胆心寒。方才月怜与谢钧片刻的交手,便可略窥谢钧实力了。顾息自忖实力与月怜在伯仲之间,与谢钧自然相差甚远了。 顾息早便听闻谢钧是早该升入仙界的人了,只是忧心族人离了他无力自保,方才拖着,今日一见,传言非虚。 既然没得到那重瞳龙眼,顾息想一走了之,也不愿在这谢钧身旁多待,只是谢钧的气息始终环绕着他们,似乎想留下他们,因着气息顾息与月怜始终不敢妄动,也不开口说离去。 “久候了,留下两位只是想公布一件大事,这事必将震动墟地,我在这也是借几位之口广告天下。”谢钧忽地朝顾息两人拱了拱手,神色严肃。 “碎魔天有求,在下自当效劳,不知是何事?”顾息忙不迭地回答,心头思绪翻飞,却也猜不透能够让碎魔天这般郑重的该是何事,月怜站在一旁犹遮着脸也唯唯诺诺称是。 “你来说吧。”碎魔天一摆手,眉锋一掠,遥遥地望着大潮上方透如宣纸的虚空缓声道。 所有人都朝那碧空望去,一头雾水,连顾息和月怜也是相视了一眼,眼中皆是惶恐,那个角落他俩竟都没瞧见到什么,可碎魔天自然是不会说假话的。 姬枫也望着虚空,双眸渐渐凝深,还真的窥出一个人影,只是这个人影他很熟悉。 灰衣长袍,长发散乱,只一根白玉簪绾着,步伐细碎,东倒西歪,霍然是个酒鬼,果不其然,此人右手还提着一个酒壶,精雕细琢的青玉蟠龙酒壶微斜,人走一路,酒洒一地。 “你还活着。”风言墨径自走向了姬枫,淡如水的话有着汾酒的醇厚,他似乎是在陈述一句话,只是带点欣喜。 “活着,恩,还活着。”姬枫摇头苦笑,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当初便猜出风言墨不是凡人,只是现在看来还是小瞧了,看他与谢不黑父亲的关系怕也是只手通天的人物,隔阂突然升起,姬枫感叹,他们之间以前那种箕踞相对,插科打诨的日子似乎是不在了。 “早日回东陆看看吧,百里归尘可急的不行了,若是,若是有机会我们三再把酒言欢吧。”风言墨耸耸肩似乎根本没有瞧出姬枫眼中的无奈,只是抬起手朝东边指了指,似乎还是醉醺醺的模样。 “好。”姬枫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那是东陆,有些东西不会变。 话毕,风言墨便朝谢钧走了过去,步伐依旧懒散,喷出满口酒气的话,“老魔头,真的要将此事昭告天下了么?” “再不说,我怕来不及了。”谢钧的话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里,再无潮声的喧嚣。 “嚯,你还关心这墟地的未来么,你可从来不是这么豁达的人。”戏谑的语气,风言墨似乎还在说着酒话。 风语者,顾息心下骇然,今日又见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经天纬地,弱水忘机,天下推演四大门。 而其中最著名的推演之人,一人是皇极经天派的韩萧,是名门正统的天才,他的推演之术据说能得皇极仙尊三分神髓,演算当今无人能敌,至于另外一人则更加神秘,所属门派也不详尽,有人道是穷演纬地门的弟子,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姓名也不详尽,只被传为风语者。 这两人分占经天纬地的名号,是并称天下的神算子,他们推演命数,恐怕就不止一人、一城,而是一族、一洲,甚至是天下苍生了,若真是风语者的推演,恐怕还真有什么惊人之语,顾息也不自信。 “你确定你算无遗策?”谢钧忽然发问。 “你不信我?”霎时,风言墨眼中精光四溢,只是嘴角还带着笑。 “一语天机啊。”谢钧叹了一口气,“我不想信,却不敢不信啊!” “你若是不信,我再演算一边,给这天下瞧瞧,这世道要变了。”悠悠然的声音,却让所有人寒彻心扉。 姬枫还有些发愣,他的确没有想到能在这南蛮海外见到风言墨,不过谢不黑却在耳边像个蚊子一样嗡嗡个不停,“姬枫,你怎么会认识风语者?” “他,风语者,你认识?”姬枫眉头一皱,瞥了一眼远处的风言墨。 “对啊,据说他能听出风中的传颂千万年的故事,所以别号风语者,我在族中见过他与父亲交谈,你究竟是怎么认识的?”谢不黑知道姬枫的实力不弱,实属同阶中的翘楚,可是与他们相比却是远远不及的。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不错的朋友。” “什么?”谢不黑的双眼瞪得斗大,几乎要突出来。旁边的苏流澈和夏邑夜也是震惊,只是神色有些诡异,她俩也不相信姬枫能接触这个层次的人物,还是平辈论交,只是他们没有表现出来。 “怎么可能,风语者和我爹平辈论交,你和风语者又是朋友,你这不就比我高出一辈了么,姬枫,我还是叫你大哥吧。”谢不黑嘟哝,“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让我叫你大叔吧,你不是这样的人!” “……”苏流澈站在一旁,眼角微微抽搐,他以为谢不黑在震惊姬枫与风语者的交情,原来发现他竟然是在纠结辈分。 夏邑夜则是果决地扭过头,以手扶额,低声说些什么,要是有人听见的话,就知道夏邑夜在低语,“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风言墨站在原地,酒壶一摆隐入储物袋中,又是抬手在身前一排,仿佛拭去浮尘,不过这一排过后,风言墨周身忽然出现六十四根算筹虚影,这六十四根算筹皎洁若月光,环成一圈,围着风言墨慢慢旋转起来。 姬枫也是一惊,这六十根算筹都很普通,但是竟然跟他得到的那几根算筹一模一样,皆是白玉镂空雕成,算筹的一角雕刻着不同的异兽,这些异兽在月关的牵引下仿佛活了过来,因着算筹的旋转,也仿佛跟随着奔腾。 “轰!”一声,风言墨的头顶骤然劈下一道雷霆,这是一道漆黑的雷霆,仿佛开天辟地的斧头,一斧破开了虚空。 姬枫只觉得天地间忽地一暗,仿佛有人强硬地撕去了白昼,此时身边再无白云苍狗、潮声兽鸣,只剩下漆黑的长夜。姬枫仰头,漆黑的苍穹中的星辰分外耀眼,它们缓缓地绕着各自的轨迹运行,亘古不变。其他的修士也才反应过来,学着姬枫缓缓仰望星空。 风言墨还稳稳地站在远处,方才那道雷霆似乎对他毫无影响,而他身边的算筹则是幻出细线勾连天上的星辰,风言墨开始波动算筹,算筹则是慢慢牵引天下星辰的轨迹,看风言墨优雅的样子,仿佛在弹一曲古筝。 乾坤衍命之术,姬枫心中骇然,他也曾跟随风言墨学习,只是远远不够精深,未曾想衍命之术竟是这般逆天。 忽地,天下星辰骤行如雨,无数星辰变幻轨迹,仿佛无数流萤飞舞,而再看风言墨此时也是汗流如注,手指急点,古筝也犹如到了最**,声动天下。 此时所有修士也都紧紧地盯着风言墨,他们看不透星辰变化的轨迹,也不懂其中的含义,只觉心弦紧绷,也觉风言墨必然将说出惊世之语,连顾息和月怜两位大能也不例外,只有姬枫还仰望着星辰,一动不动。 诡星!姬枫心思颤动,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一幕他根本不敢相信。 欲穷人事,必究天命,天上的星辰虽然变幻莫测,但是姬枫还是略微能窥出一点风言墨计算的轨迹,只是风言墨的计算全部围绕九辰天枢!而非正统的三垣七斗二十八宿。 这九颗星辰姬枫熟悉无比,这九颗星辰并非天下星辰的正统,据说是万年前突然跃入苍穹的,其时墟地异变,天地间灵力突增,墟地的修仙环境优渥许多,许多大能都认为是这九颗星辰的功劳,就尊其为九辰天枢,在星辰之中的地位超然。 不过姬枫跟随风言墨修习的时候,风言墨却告诫他这九颗星辰是诡星,属不详,所有推演之术都要避开这九颗星辰,姬枫引以为戒,所有算法都避开了这九颗星辰,只是不料风言墨今日的算法竟然全部围绕着九颗星辰。 姬枫仰着头,看着星辰变化,连眼睛也有些酸麻,这时候,天空突然有了变化,九辰天枢中竟然有三颗星辰直直地坠落,紧接着夜空中所有的星辰都为之一滞,再一会,夜空拂去,潮声归来。 众人看着风言墨,风言墨全身被汗水浸湿,脸上更有一抹疲倦,可见他运算这般算法也轻松。 “如何?”顾息的声音有些暗哑,他似乎也感受出这星辰运势内的压抑。 “三星坠,六星衡,天路开,太阳升。” 所有的修士都是一头雾水,只有顾息和月怜神色有了变化,神色严肃,仿佛受了什么惊吓,而在一般的谢钧和鲛人族的大祭司则是静静地一言不发。 “是真的么?”月怜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乱世要来了,谁都无法阻挡,通知天下人吧,需要有新一代的扛鼎之人。”风言墨平静的声音有一丝难掩的狂热,“乱世终究是要来了。” “天路要是真的打开,会死很多人吧,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死在路上的。”谢钧轻述了这句话,仿佛说一句必然成真的谶语。 风言墨盯着谢钧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这句话像是一个老朋友的告诫,只是谢钧如此高傲的人的朋友从来不多,风言墨有些发笑,笑却有些苦,“你知道,我虽然是算命的人,但是我不信命的!” 风言墨说这话,说到后来突然凌厉无比,仿佛无比确信。谢钧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捻着大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顾息忽然感觉全身一松,全身的契机再不被谢钧笼罩,顾息知道这是谢钧让他离开了,在不多说,顾息朝谢钧行了一个礼,袖子一卷,将门内的弟子陈通扯了过来,他知道风言墨今日说出话的对墟地该是多大的震动,他必须早日通知族内。月怜也不多说,匆匆带着族内的弟子离开了。 风言墨静立一会儿,休息片刻,也准备离开。 “这些东西,你上次就算出来了,否则我不会现在还留在墟地不走了,难道这次你没有算出其他东西。”谢钧语出惊人。 “自然不是。” “还有什么?” 风言墨的神色变得有些诡异,似乎是在笑,却无声,笑得有些疯狂和压抑。 “天之将倾,百鬼君临。” 谢钧和鲛人族的大祭司齐齐色变,不过还未再问话,风言墨已经消失在原地。(小说《挽仙歌》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一百六十四章 鲛人城 鲛人城 “黑儿,该回去了。”低沉威严的声音,不容一丝反驳。 “我不!”谢不黑挺着脖子,面色涨的通红,倔强的像一头驴。 “哈,我家里有只海兽也叫黑儿……”苏流澈在一旁瓮声瓮气,谢不黑一直与他作对,他也丝毫不肯放过任何能戏谑谢不黑的机会,不过见到谢不黑这幅模样,也是识趣地闭了嘴。 谢钧的面色有些阴沉,方才他面对其他大能时的运筹帷幄,全然不是如此,这叫姬枫好一阵心惊,当着众人敢拂碎魔天的面子,整个墟地这样的修士也不多。 “你是想死在这么,你以为区区一个清心冰符压得下这入血魔咒?”谢钧的声调也提了一分,黑色的大氅忽地扬起,动静之中气势通天,谁也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愤怒。 姬枫恍然,谢钧已经看出谢不黑身上中的入血魔咒了,谢不黑中入血魔咒与自己不无关系,姬枫自然希望谢不黑能早日康复,如此想着忙出声劝道:“先回去吧,治好了伤再出来,照样可以找我。” 谢不黑看着姬枫眼睛,神色复杂,好一会儿才微微点头,道:“大哥,你一定要等着我。” “夜儿,你也早些**里吧,你爹很担忧你。”谢钧转过头对着夏邑夜也说了一句。 姬枫听了谢钧这话,心里猛地一惊,踏出半步,伸出了右手想要留住夏邑夜,不过手伸到一半,姬枫却生生止住了去势。姬枫叹了一口气,好一声苦笑,自己与她无亲无故有什么理由让她留下,难道只是为那飘渺的好感。 夏邑夜瞥见的姬枫的模样,眼中一亮旋儿转为失望,故作潇洒地一把抓住姬枫伸出的那只手,嫣然一笑,“大伯,我要跟着姬大哥出去游玩,族内我迟早会回去的。” 谢钧觑了姬枫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夜儿,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跟着他很危险。” 姬枫一愣,猛地抬头地盯住了谢钧,得到的却是谢钧平静的目光,姬枫也确信这是真话了,谢钧虽不清楚自己的情况,连也能察觉一些,看来自己的不祥是确凿无疑了,一刹儿,姬枫寒彻心扉,甚至连手也是冷若冰霜。 夏邑夜看出姬枫神色的不对,紧紧了手,牢牢地抓住了姬枫的手掌,仿佛握住了天地,眼神坚定不移地看着姬枫,坚定地对谢钧说:“我有分寸。” 姬枫很少觉得如此急无助,当初在广桦城的时候,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的时候,萧毅师父拉了他一把,而这次则是夏邑夜始终攥着他的手,不自觉地,姬枫也握紧了夏邑夜的手。 姬枫学过一些古诗,书中常言女子的手宛如柔荑,但是这次姬枫只觉得滚烫如火,就像在茫然雪原之中,四野皆白,万籁俱寂,一个车辙与屐印也无痕迹的角落,孤单比飘雪还绵密,却有人忽然站在你面前,搓着手呵着寒气,笑眯眯地看着你不说话。 夏邑夜看着姬枫的眼睛,只觉得他纯黑眼眸此时无比透亮,当她握紧他的时候,那双眼一颤,仿佛一滴水落入深潭散开的涟漪。 “随你吧。”谢钧有了退让,他与夏邑夜的父亲私交甚笃,但毕竟是两族,不能自下决断。 姬枫就静立在海上,身后的海水翻卷而去,这样的速度他无法想象,大能的神通果然不是他能想象的,反倒是夏邑夜在他耳边吵得不行,不断地指着海面腾起的异兽长呼短叹,仿佛是第一次见世面的人,姬枫没有训斥,只觉美好。 姬枫和夏邑夜受了邀请去鲛人族,姬枫想要见识那块刻着荒古的玉佩以及重瞳龙眼便答应了,这事关百里归尘,心事不解他无法安心回到东陆,夏邑夜更是直接点头同意了,兴奋的不行。 最关键的是邀请他们去鲛人族的不仅是苏流澈,还有那带着斗篷的大祭司,姬枫记起当时的情形,心中便不禁有些感叹。 “姬枫小友,很感谢你救了我的孙女,对着恩人还带着斗篷实在是太不敬了。”说着,大祭司将斗篷缓缓掀开。 这是一个很慈祥的老者,白发鹤颜,相貌还是很俊美,想必年轻时比起苏流澈也不逊色,只是经历风霜的人,面容中少了棱角多了温和,尤其是那双有金色浮龙游动的蓝眸和煦得就像黎明的朝霞。 “孙女?”姬枫不解。 “墨羽,她是我的孙女。”大祭司浅笑。 姬枫愣在原地,不过比姬枫更惊愕的是苏流澈,他亦不知情,须臾,苏流澈开口怒斥:“大祭司,墨羽既是您的孙女,你又为何赶墨羽出族,你不知道族人在外是如何危险么?墨羽她险些……” “这些我都知道。‘怒而殁,悲中生,逆龙现,乱世起,龙魂醒,荒古归’这一谶语我更清楚,只是我知道什么更重要,鲛人族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灾难了。”大祭司微微一声轻叹。 苏流溟以及身后八名护卫猛地跪地,猛地高呼:“大祭司圣明。” 苏流澈身子一阵摇晃,他知道大祭司最看重他,只是在最后,鲛人族与墨羽,他选择了墨羽,这让大祭司失望了,在大祭司眼里,没有东西能胜得过族人,哪怕孙女也不例外,苏流澈感叹,他当初的选择必是也伤透了大祭司的心,大祭司也不会允许鲛人族的皇不以族人为重,这才废了他吧。 想着,苏流澈也慢慢地单膝跪地,垂头不语。 “那墨羽现在能**中么?”夏邑夜出声询问,她才不会去管鲛人族的事,她只担心自己的朋友。 “可以,既然风语者都说了乱世将起,族中的预言必然要发生了,现在将墨羽驱逐出族已经没有意义了,其它的我会跟族中长老解释清楚的。”说着,大祭司看了墨羽一眼,眼中满是歉意。 墨羽再也忍不住,泪水涟涟,扑进了大祭司的怀中,低泣:“爷爷……” 姬枫晃晃脑袋,不再去想,他想不通为什么鲛人族的大祭司会将族人看的比自己至亲的孙女还重要,在他看来自己亲朋能安好便以满足,他求的向来不多,转过头对着夏邑夜询问道:“你去鲛人族到底是为了什么?” “哼,当然是长见识啦,我要去看那葬墟,葬海之墟。”夏邑夜说着咯咯地笑出声,似乎目的已近在眼前。 那次握手之后,姬枫与夏邑夜的隔阂消除了,关系也好上不少,姬枫也不清楚他们俩到底算什么朋友,只是如果可以,他倒是有点想邀请夏邑夜去东陆。 鲛人族。 这是一座大城,静静地悬在海上。 姬枫看见这城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天阙龙楼,那一样是座空中楼阁,不过这城不止宽广多少。 这城没有城廓,城中的建筑却围成一个完美的圆,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虎踞着,但是谁也不突显,很和谐地拱着城正中。 城中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圆台形的天坛,众星拱月一般,圆台之上还有一根通天的柱子,远看倒像日晷,近看则是抵天之柱,洁白玉柱子雕刻各种星辰,柱子的最顶更是镂刻着一段浮龙,姬枫瞧了一眼,微微一怔,那龙似乎是活的。 大祭司归来,鲛人族皆是出来迎接,大祭司对鲛人族鞠躬尽瘁,族人皆知,更何况其中还有未来的皇。 族人为首的是六人,同样披着斗篷遮着脸,只是衣服上的纹饰有些差异,见到大祭司的时候,六人率先躬身行礼,那些人眼中的敬意任谁都分得出,但是族人看到墨羽的时候则是露出了疑惑与惊慌,看到姬枫与夏邑夜的时候,则是有些愤怒了。 姬枫眉头挑了挑,他能感受这些人眼中炽热的怒火,其中有些人的修为甚至还远胜于他。 “他们是我的贵客。”大祭司显然也觉察了,缓缓地说了一句。 族人面面相觑,皆是惶惑不安的神色,再也不敢多看姬枫和夏邑夜一眼。 “大祭司,葬墟在哪里,能领我去看看么,我早就听闻过这海角的葬墟了,那是这天地间最极致的景色了。”夏邑夜说。 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意,就这样从新燃起,那个地方岂是一个外人能去的。姬枫能察觉那要吃人的目光,也觉夏邑夜说的话实在太不合时宜了,只能踏前一步,侧身挡在夏邑夜的身前。 “自然,这次重瞳龙眼能重归族内,两位小友功不可没,这葬海之墟自然是要领你去看的,只是回到族内是必须祭拜龙於仙尊的,这龙眼也必须归位原处,夏小友再等半日。” 夏邑夜耸耸肩就答应了,不过这幅轻易的模样可让鲛人族族人气得不轻,大祭司在族内威望极高,很少有人敢对大祭司如此说话,即便是六大长老也不敢稍露不满。 跟着大祭司走到天坛之外,那是城的中心,眼前的圆台天坛也更为清晰,姬枫此时也能看出这个天台只是由一个禁制裹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如同青砖,这天台内部的模样就未必是这幅模样了。 站在此处姬枫连那抵天之柱也见得分明了,不过这细细打量,姬枫总觉的有几分眼熟。 猛然,姬枫眼睛精光一闪。 “牢笼!”是牢笼,姬枫隐隐记起幼时总梦见自己似乎被关在一个牢笼之中,那里就是无数根如此的抵天之柱筑成,而且每根柱子之上都有雷龙镇守,几乎是囚禁恶鬼的地方。 姬枫仔细的打量着柱顶的浮龙,瞧了一会儿,始终觉得这浮龙跟梦中那些雷龙相去甚远,不过这一看不要紧,姬枫竟然看见那古灰色的巨龙空洞的瞳孔真的朝自己望了一眼。 “它活了!”姬枫失声。 所有修士将目光盯着姬枫,连大祭司也投来疑惑的目光,姬枫此时有苦难言,姬枫只觉体内《炼阳化虚诀》凝出的紫华真阳几乎要破体而出,果不其然,只须臾,姬枫周身燃起紫金色的火焰,真阳破体而出。 下一秒异变突生。 “轰隆!” 画龙点睛一般,这浮龙狰狞着巨口竟真的冲柱子上冲了下来,仿佛要撕咬什么,那雷霆巨响,整个鲛人族也听清了,见到这一幕的更是骇然,“龙魂醒,荒古归!”这句流传千古的谶语在他们脑海中浮现。 大祭司的脸色也有了变化,瞬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他手中出现了那颗重瞳龙眼,大祭司疾呼一声,“定。”硕大的龙眼迅速融入浮龙右眼眶之中。 龙眼此刻才是真的活了过来,重瞳蓝眸,俯视苍生,寒意凛然。 暴戾,只一刹,浮龙似乎就突然安稳了下来,重新缠绕在了柱子的顶部。 第一百六十五章 葬海之墟 葬海之墟 墨亦文穿过藤蔓荫庇的幽径疾步来到前庭,这时却犹豫起来,在前庭来回踱步心中甚是忐忑,不知是否应该进入这宅邸。 他俩可不是鲛人,而是外族之人,墨亦文会想着内龙渊天坛神柱上那活过来的咆哮着的浮龙,眼中便是一片火热,那可是唤醒龙魂的人! 龙魂醒,荒古归。墨亦文笃信这人便是荒古的转世,不止是他,族中至少有六成人也是如此认为的,只是对这“荒古仙尊”的态度族内分歧极大。 当初荒古仙尊与龙於仙尊在墟地称尊的时候,鲛人族可谓煌极一时,那种荣耀支起了鲛人族的傲骨,事到如今,过了千万年,亦有不少鲛人铭记当初的荣耀,这其中便有鲛人族三大家之一的墨家,墨亦文始终谨记这种荣耀,不敢对荒古仙尊有丝毫不敬。 不过态度转变的人还是占大多数,自灭世天劫后,鲛人族被万族厌弃偏居一隅,其中受的磨难足够让所有人对荒古仙尊心生恶意。如今鲛人族另外两大家苏家、颜家皆是排斥荒古仙尊,更有甚者认为鲛人族受的磨难皆是拜荒古仙尊所赐,连当初的大皇子苏流澈亦很厌恶荒古仙尊可见两家的态度。 想到此,墨亦文不禁叹了一口气,如今族内的六位大长老,苏家占三席、颜家二席,墨家只剩一席,自从墨家子弟身上出了逆龙鳞后,墨家在族中的地位已是远不如往昔了。 而如今,情况也大抵如是,许多族人都认为乱世既然到来,鲛人族就应该积极出世,联合一些大宗族谋求自己的地位,尤其是在知晓了天阙龙楼有了线索之后,族中更是狂热无比,认为鲛人一族重新崛起的时机到了。若非苏家的大祭司均衡三家,稳住族人,情况或许还会更糟一些。 这次龙魂苏醒,乃是族中万年不遇的大事,大祭司与六位长老闭关密谈,让墨家来接待这两位外族人,大概这也是大祭司特意的安排。 “嗨,你在门口转悠了这么久是干嘛?”脆生生的声音,带点俏皮。 “我,我…”墨亦文抬眼瞧见一个姑娘站在身前,一双大眼毫无避讳地看着自己,另外一个男子则是立在姑娘的身后,孤零零的并无什么特别,只是那双纯黑的瞳子有些渗人,墨亦文不知道此时该道歉还是招呼,一时有些结巴。 “难道是带我去看葬海之墟不成?”姑娘忽地将头凑了过来,声音微微上扬,宛如空谷莺啼,喜意跃然上眉梢。 “那里,禁地…我,我…”墨亦文看着姑娘姣好的面容,瞬间有些脸红,鲛人族容貌尽管远胜万族,但是墨亦文还是觉得眼前的姑娘有些美好。 “邑夜,别问的太急。” “噢,”夏邑夜慢慢退了回来,收敛了喜意,“那你找我们是干嘛?” “大祭司吩咐,他不能招待你们,先让我来招待两位,若是需要,我可以领着两位见识鲛人族的景色。”墨亦文吞了一口气,才一气说完,然后行了一个礼。 “好嘛,鲛人城周围都是海也没什么好看的,怎么及得上葬墟……”夏邑夜小声嘟囔着。 墨亦文脸色一红,不过却有些不服气,“这座悬空之城,屹立了千万年,我虽没有见识过外族的建筑,但此城乃是龙於仙尊设计的建造的,决计不会平凡了。” 墨亦文说起龙於仙尊不禁挺了挺胸,龙於仙尊乃是他们的骄傲,不论是墨家,还是苏家、颜家提起龙於仙尊莫不肃然起敬。 “那就随便看看吧。”姬枫说。 “是。”墨亦文瞧了一眼这个被传为是荒古仙尊转世的人,实在没有特殊的,只有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似乎想将自己与众人隔开来一般,与其说是厌恶别人,反倒不如说是厌弃自己。 “那好吧。”夏邑夜锁了一会儿眉头又松开,只能同意了。 “你认识墨羽么?”走在鲛人城的路上,姬枫只是闷头走着,偶尔抬起头看几眼景色,仿佛藏着无尽的心思,反倒是这姑娘一个劲问个不停歇。 “认识,她是在下的堂妹,只是,只是她身上出了逆龙鳞,被认为是不祥之人。”墨亦文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了。 “她是我的朋友,她现在在何处?” “家主还在询问一些事情,她久未归家,叔叔一家人大概也有很多话要同她讲的。”墨亦文能听出夏邑夜的话丝毫没有厌恶,低低地松了一口气。 “就知道是这样,墨羽和苏流澈都是这样。”夏邑夜似乎有些埋怨,埋怨两人忘了自己和姬枫。 三人走到鲛人城的西北角,姬枫细细打量着周围,这里竟然也有一个天台,这个天台和鲛人城中心的圆台天坛形状相差不多,只是规格小了不少,天坛中心的抵天之柱更是被拦腰折断了,天坛上青砖般的符文也粗糙很多,似乎很少有人打理,不过姬枫也能看出这些符文至少存在万载,这也是一种伟力。 “这是外龙渊,和内龙渊相对的,内龙渊是当年龙於仙尊的住所,这外龙渊则是留给荒古仙尊和鲲鹏仙尊的,后来打理的少了,如今才衰败了。” 姬枫微微点头,当初便听出苏流澈与墨羽对荒古仙尊的态度有很大的分歧,如今看来鲛人族对荒古仙尊的态度还是要更恶劣一些。 “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当初荒古仙尊想改变原来的规则,最后失败了,而现在的人也已经开始全面推翻他的选择了,只是现在的人还远远称不上圣人罢了。”枯骨道人的声音从祖窍中传来,姬枫听了微微心惊。 姬枫也很疑惑,枯骨道人漠视生死,算的上杀人如麻,但是对荒古仙尊却极为推崇,之前枯骨道人像是绝了踪迹,现在才好死不活地出来,姬枫微微有些不喜。 “那些大能的修为不是我能想象的,我担心传音被他们发现端倪。”枯骨道人突然解释道。 姬枫只是听着却不做声。 “颜应台,你这是干嘛?”墨亦文突然出声呵斥,惊醒了姬枫。 姬枫抬眼一瞧,外龙渊这荒僻的地儿除了他们三人,竟然又来了几人,服饰样貌是鲛人族无疑,只是三人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几人的路,似乎想寻衅,墨亦文方才出声。 领头颜应台脸色变化了几番,最后还是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夏姑娘,颜家有请姑娘一叙。” “颜应台,这是大祭司让我招待两位贵客的,你这算是怎么回事。”墨亦文双目一敛,怒气尽显,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 “夏姑娘乃是鲛人族的贵客,又不是你墨家一家的贵客,我颜家有请也算是鲛人族的礼待,有何不可?”颜应台倒是有理有据,回答的滴水不漏。 姬枫在一旁挑了挑眉,这颜应台似乎只说请夏邑夜却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也好。”夏邑夜倒是不介意,朝涨红了脸的墨亦文挤了挤眼,指着姬枫又道:“那他呢?” 颜应台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也知眼前这人很有可能便是荒古仙尊的转世,是故对姬枫敌意颇深,只是大祭司有言在先他也不敢出手,和姬枫仅有一个荒古转世的虚名不同,这夏邑夜背景却极为深厚。 他在家主口中听闻这夏邑夜可是来自一个魔道大族,若是能攀附上这样的大族,这对鲛人族的崛起无疑是极大的助力,而联姻绝对是最好的方法。 一想到此,他心头便炽热如火,他在鲛人族算得上一表人才,在天下万族中更算的上冠绝,与夏邑夜合卺,自然也很般配,而且若与魔道大族成为亲家,他在族中的地位便可提升不少,甚至可能取代苏流溟大皇子的地位。 “哼,他便算了,不过一丑角,我颜家还不屑的请。” “你能跟他比?”夏邑夜低哼一声,姬枫猛然抬头,只见夏邑夜也看着自己,温婉得醉人,姬枫只觉一切尽在不言中,结果夏邑夜下一句瞬间将他雷的外焦里嫩。 “他虽然丑,但是人傻呀。” 姬枫嘴角微微抽搐,愣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话来,见到姬枫这幅模样,夏邑夜想起当时姬枫将伸未伸的手,虽还是不屑地嘟了嘟嘴,心中却不禁有些甜意。 “哈哈……” 颜龙台身旁有几人几乎笑疼了,皆是捂着肚子,便是他自己也是不禁笑出声。 噌,宛如剑鸣轻音,夏邑夜霎时消失在了原地,数道月光般的光华流泻,向着五人疾射而去。 颜应台身旁四人花容失色,只见他们淡蓝色的华袍尽皆出现了一个小洞,露出了里面的肌肤,这几道光险些要了他们性命。至于颜应台的脸色也是无比难堪,他身前还有一道未及凝实的冰镜,但是那道光已经透过了冰。 “他岂是你们能够嘲笑的。”傲然的声音传来,须臾,夏邑夜的身形显现,似乎还不过瘾,或是带点霸道,她又接了一句,“只有我才可以!” 颜应台眉头凝结在一起,脸色阴沉如水,他不想在外族面前落了气势,更不想在这荒古仙尊转世的面前丢了脸,周身的寒意慢慢凝成坚冰,水汽氤氲。 冷冷剑光寒泓泻出,姬枫呈虎踞之势,身体绷紧一触即发,眼神如狼般锋戾。姬枫知道夏邑夜许是图好玩,但是这颜应台却不似大度之人,不过他也不怕争斗。 这让一旁的墨亦文可急坏了,他虽然更偏向姬枫,但是却也不想颜应台受了伤,鲛人族之所以能存在千万载,便是他们内部是极其团结的,在外敌面前尤为明显。 “你学了皇御之术!”姬枫突然笃定地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却让颜应台幡然色变,仿佛被人看穿了心底,在鲛人族只有大皇子才允许修习这皇御之术,他偷学了一些,这是他埋藏最深的秘密,这一刻,颜应台冷汗如柱,霎时浸湿衣襟,颜应台看着姬枫只觉瞧见了恶鬼,只想远远避开这人。 “姬先生,夏姑娘,大祭司请你们去观葬海之墟。” 这时突然来了一个少年,高声传音道,他身形变幻的速度是极快,每一步落下后,都会缓缓结出冰息,像是拖了一带白练,来人手中似乎还握着一块玉佩。 第一百六十六章 表白 表白 “在下苏崮,见过姬先生,夏姑娘。”苏崮到了姬枫身前便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才缓缓道来。 姬枫冷厉的目光透过未散尽的寒气射向苏崮,两双眼睛对峙了一会儿,苏崮眉宇疏朗,目光坦荡,依旧是恭敬却不失仪态,姬枫才收起手中的剑,收敛了气息。 颜应台看见这一幕,脸色微变,这苏崮在苏家的地位不低,与他也不过伯仲之间,只是他猜不透苏崮的举动是否代表了苏家的态度?这让他有些进退失据,尤其是苏崮手中捧着的那枚玉佩,颜应台眼中的畏惧与贪婪一闪而过。 “颜某告罪了。”颜应台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了决断,带着手下先行避让。 姬枫心中冷笑一声,先前颜应台以颜家压人,如今告罪之时推诿自己一人之过,倒是会做人,不过姬枫也没有多说,毕竟这里是鲛人族的地盘,反而是将视线全部投向了苏崮手中的那枚玉佩。 “大祭司请两位去赏葬海之墟。”苏崮轻轻提醒了一句。 “好呀,好呀。”夏邑夜轻笑,“大祭司呢?是你领着我们去么?” “不不。”苏崮连忙摆手,“这葬墟之中虽无禁忌,但是前往葬墟的龙王冢却是我族的禁地,除了我族的皇与大祭司其他人是不能进入的,这玉佩便是前往龙王冢的钥匙。” 说完,苏崮朝姬枫双手呈上了这玉佩,倒不是姬枫让他恭敬如斯,而是这枚玉佩实在太重要了,这枚玉佩从古至今一直是鲛人族皇的配饰。 当初本家的苏流澈在年青一代中深孚众望,亦被大祭司认同成为大皇子才拥有了这枚玉佩,只可惜苏流澈一步选错,大祭司才将这枚玉佩收了回去,后来也不曾将这玉佩交给新立的苏流溟,此时大祭司却将这玉佩借给这眼前两人一观葬墟,可见大祭司的态度,苏家自然也不敢对这两人无礼。 姬枫怔了一会儿,接过玉佩,任是姬枫如此沉稳的性子,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一丝狂喜。他第一次见到这枚玉佩的时候是在百里归尘眼中,在那位左眼含阳右眼郁阴的绝顶大能身上配着,后来则是在墨羽的眼中,这次却见识了实物。 这是一块很普通的玉佩,玉中的青絮有些浑浊,不过玉佩却十分圆润,更是有几缕血丝沁入,显然是被人盘活了,其中最显眼的是上古年间字体篆刻的“荒古”两字,极为遒劲有力。 姬枫垂了眼帘,默然一瞬,有了些回忆。他还不知道这玉佩到底有何用,只知这玉佩与百里归尘有关,而且很有可能与历史上结束了荒古时代开创上古时代的大能荒古仙尊有关。 “既然能去看葬墟,就别愣着了,姬枫,我们走。”夏邑夜瞧见的姬枫的模样,催促了一句。 苏崮领着二人来到一处幽静的地界,此处芳草萋萋,算是人迹罕至,空旷的地面上有水波般符文隐隐现现,氤氲着潮气,仿佛藏着水龙。 “请,两位入了龙王冢,只需在外围便能见到这葬墟,还请不要深入,惊动了我族先人清梦。”话毕,苏崮手一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则是慢慢退了回来。 姬枫一眼便认出这是一个传送阵,姬枫见过的传送阵不多,之前见过星移流萤阵,这个传送阵比起星移流萤似乎有所不如,但是却也十分巧妙,似乎是安在了水脉之上。 姬枫与夏邑夜走进这传送阵,只见阵中的水汽忽地浓密起来,而那枚青色玉佩上也凝结出水滴,等水雾弥漫遮蔽荒古两字的时候,骤然,阵地显现一个“苏”字,而两人身形一阵斑驳,眨眼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两人慢悠悠地走在龙王冢的外围,这说是一个坟冢,其实只是一座孤岛。 要说两人是否听了苏崮的话才不前往岛内深处,那确是假话,夏邑夜古灵精怪,进入岛上的第一件事便是窃笑着招呼姬枫潜入龙王冢内部,不过进去探了一会儿,只寻着一些刻着武技的壁图,夏邑夜兴致缺缺又将刚起了兴致的姬枫拉了出来,开始了此行的目的。 姬枫观察过这个岛,发现这岛的确是很特别的地方,整个岛笼罩一层密密麻麻的禁制,神识根本蔓延不出,甚至都无法御剑飞行,而且岛还加了不少隐匿的阵法,这岛在海上应该很难被人发现。 “葬墟到底在何处呀?”夏邑夜瘪着嘴,有些不耐。 “别急,大概再走几步就到了。” “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姬枫被噎了一句,无力吐言:“好吧,我其实只是想说,你话太多了,还能不能安静地赶路了。” “哼!” 置气一般,夏邑夜接着一句话也不说了。 蓦然,低沉、密集的响声传来,回荡在两人的耳边,绵延不绝,姬枫与夏邑夜相视一眼,透过如此密集的禁制还能有这般闷的响声,大概唯有葬墟了吧! 姬枫不曾见识过葬墟、但是如此盛景也曾揣度,可真正见到了,才会感叹自己还是小气了。 那是一道狭长的口子,仿佛是墟地的疤痕,不知从何处延伸而来,也不知通往何处,先是抽刀撕开了大海,便绵延了几万里或者几百万里,它是大海的尽头。 无波的海水到了此处,发出雷鸣般的咆哮飞驰而下,激荡起的白雾翻天而起,还胜过滚烫的沸水,没有异兽能够在这里逆流而上,而底下则是无尽的黑暗、阴森,像是饕餮巨口,吞噬没有穷尽的时候。 此处,海天永不相接。 除却一开始的欣喜、震惊,姬枫和夏邑夜面对这葬海之墟,反而是慢慢地坐了下来,喧嚣充斥脑海,却依旧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色。 “真好。”良久,夏邑夜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样的话本该毫无疑问消逝在这潮水激荡的响声中,但是这话仿佛落在了姬枫的心底。 “嗯。”姬枫沉寂了一瞬,回道。 “我曾想去目所穷处的荒宫古庭,沧海尽头的葬海之墟,山之绝顶的道纹碑壁,地之极境的鬼中之蜮,如今终于是见识了沧海尽头的模样了。”夏邑夜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融化是的,化作一池春水,“姬枫,你想过远游么,不顾一切的远游,见识所有的盛景。” “远游?”杨柳风般的目光让姬枫心中微微荡漾,说起远游眼神却又不由得一黯,脑海中浮起广桦城、凌水城的模样,“我一直想着归去,可以安静地待在一个地方,哪怕是年复一年同样的光景,我也不会厌倦。” “你愿意留在一个地方,大概是有自己的朋友吧,若是朋友皆不在了,你还会窝在一个地方么?” “那就只剩回忆了。”姬枫低声叹了一口气,他想起了萧毅师傅,那个抱着自己的回忆过活的男人。 “对啊,还有回忆,可我若是不去这些地方,以后大概连回忆的东西也没有了。”夏邑夜的眸子里竟然有了一丝萧瑟。 姬枫一怔,他当初看穿夏邑夜的时候,的确没有瞧见什么深刻的东西,似乎她自己也活在梦中,根本没有什么留恋的,姬枫第一次觉得这个心善、带点霸道的姑娘大概也有自己的苦涩。 静默须臾,姬枫悠悠地说,“若是连回忆也没有,的确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寂静,两个人之间的寂静,仿佛都能在这样雷霆般的狂潮之中撕开一道口子,姬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夏邑夜忽然转过头看着姬枫,展颜一笑,绽如夏花,但是声音却微微带点颤抖,“你愿意陪我去寻那渺无踪影的‘鬼蜮’么?” 姬枫回望,神色肃然,仿佛在以神明宣誓,“你愿意和我一起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终老么?” “噗嗤。” “哈哈…” 两人对视半晌,忽地都笑了起来,不知为何。这本不该是笑的时机,但两人似乎都不是掩饰自己的尴尬,更像是对自己袒露心迹的开怀。 “你就不能迁就我一些么,先陪我去寻那鬼蜮、仙庭,然后我在陪你相守到老。”夏邑夜恢复了常态,嘟着嘴朝姬枫埋怨了一句。 姬枫却只是看着她淡淡地笑。 呵,毕竟是年轻人,少年轻狂,谁也不愿为谁先改变什么,可谁知将来会是这般,她想安静下来只陪他待在一个地方终老的时候,他却为了她,挞伐天下! 第一百六十七章 荒古八墟禁术 PS:看《挽仙歌》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荒古八墟禁术 姬枫打量着眼前的青色玉佩,眉头紧锁,把玩了三天依旧未能瞧出丝毫端倪,昔日无往不利的黑瞳也未能窥探任何故事,这着实让姬枫有些着恼。 “这玉佩上藏着什么秘密?”夏邑夜悄悄靠近姬枫耳畔,贼兮兮地说了一句,“告诉我,我决计不会传给外人。” “没有。”姬枫端坐,恭顺如仪。 “从葬墟回来之后,这块玉佩你翻来覆去瞧了三十余遍还说没有?”夏邑夜目光森冷,“难道你有事瞒着我?” “是啊……”姬枫本打算照实说,只是迎上夏邑夜威严而冷厉的目光瞬间败下阵来,他忽然察觉他俩之间已经有些不同了,只是到底有多少的不同他还没吃透,隐隐觉得他该谦让一些,于是唯唯诺诺,“不是,并没有什么紧要的事。” “从实招来。”夏邑夜觑着眼,循循善诱。 姬枫默然,这样的关系他还有些不习惯,微微垂了头撇开视线,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 “摸鼻子就是想撒谎!”夏邑夜大叫。 姬枫忙将手放在双膝上,正襟危坐,像是聆听教诲的学子。 “姬先生,苏姑娘。”苏崮到来,恰好解了姬枫的围。“大祭司交代我,这玉佩您既见了,接下去便可以瞧瞧重瞳龙眼了。” “如此,甚好。”大祭司此时还在闭关,看来这次龙魂苏醒实在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姬枫倒也不想知道鲛人族内的事务,他关心的也只有苏流澈和墨羽的安危而已。 苏崮领着二人来到了鲛人城的城中央,也就是所谓的内龙渊。 “姬先生,内龙渊可是我族龙於仙尊的居处,入内之后万请不要失了礼数。”说着,苏崮躬身长揖,这是极高的礼节了,仅次于跪拜,可见苏崮对着龙於仙尊恭敬几何。 姬枫也是一一应下,只是这次竟然不许夏邑夜进去,夏邑夜虽然有些忿恼,但是却并不发作。 一步踏上天坛,圆台上的青砖瞬间活了过来,这样密集诡异的符文,姬枫前所未见,下一瞬,姬枫只觉一沉,自己竟陷如其中。 “咦!”姬枫一声低喃,这圆台之中竟然别有洞天,这根本不是一座天坛,而是一座宫殿,姬枫踏入进去的一刹,巍峨森严的气息便侵袭而来。 那青砖一般的符文着实有些诡异,似乎还镌刻着幻术的符法,这是除了赵平风的千杀诛心术之外,自己第二个没有看穿的幻象。 宫殿门前高悬青匾,方方正正,上书朱红草字“内龙渊”,姬枫并未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这宫殿从外看去宽广如此,内部却空旷如斯,不驻屏风,一眼便能看透,纤尘不染的黑石地板甚至能映出宫殿的穹顶,不过往宫殿深处瞧去,奇峰突起,赤金、铮亮的王座盘踞着,森冷、威严的气息四溢而来,而王座之上则是一人! 那是一个端坐着的年轻的男子,修挺的鼻子,微微泛白的唇,略微有些瘦削的面庞,无一不妙到极致,最显眼的却是那双蓝眸,淡然远眺,仿若无我,一个人静坐如雕像。 那一身浅蓝的朝天礼服正是鲛人族最考究的衣袍“郁蛛天钦”,在稍显昏暗的宫殿内仿佛蒙了乳白色的光,这与袖口的白玉相得益彰,华贵而不庸俗,长袍没有一丝褶皱,顺滑如水,一如这人。 这该是多么高贵气度和仪态,姬枫险些跪伏以平心中的讶然与敬意,最后也是躬身行礼。 “你是谁?”年轻人开口。 “姬枫。” “你并非族人。” “的确。” “所为何求?” “求解。” “何谓?” “荒古仙尊是否已死,他是否有轮回?”姬枫再次长揖。 端坐在王座上的人忽地回头长望,姬枫只觉浮光一掠,便瞧见这人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这样的威压甚至不在当初碎魔天之称的谢钧之下。 姬枫此时才瞧清这人,并非实体,只是一个虚影,只是足以以假乱真,先前那层蒙昧的光只是被此人的虚影遮掩而已。唯有一只眼睛是凝实的,其中金色游龙徐徐转动,姬枫已然明了了,这人极有可能便是所谓的龙魂。 “我不知道。”男子已复淡然,轻轻摇头,“我记的东西已经很少了,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不过你倒是可以看看这个。” 说着,男子扬手一挥,虚空之中凝出六个字“荒古八墟禁术”,这几个字皆是古字,生僻艰涩,其中荒古两字跟青色玉佩上的刻字倒是一模一样。 姬枫细瞧三瞬,微微炫目,以手加额,宛然入梦。 “你能瞧见我?”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姬枫面前,声音惊疑不定,“咦,竟然不是鲛人族的弟子。” 姬枫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人,此人相貌要普通许多,嘴角却总带着一丝浅笑,虽是惊疑的口气,却未露丝毫惊色。 “这是我自己开创的一门功法。”男子沉吟片刻,“我要去做一件事,本想留些东西给三弟,却发现他什么都不缺,留下我的的功法,也许将来有用。” 说到“将来也许有用”六个字的时候男子的眉头难得一皱,旋即又摇了摇头。 “你是谁,怎么能藏在字中?”姬枫问道。 “我并不知道我是谁,至于为何藏在字中倒是可以回答你,这是一气化清之法,很常见的,不死不灭的尊者大抵都会的,弱些的能化三清,强些的能化百清、千清。”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乐事,男子摇头置笑。 “一气化清之法虽然常见,但是当初帝俊尊者一气化十万却是了不得的神通了,十万赤日齐空的合击之法普天之下没人敢小瞧,不过他这人忒小气,我求了几次也不肯教于我,后来他与太昊尊者相斗,我瞧了一次,偷学了一些,虽不能化身十万赤日,亦可一气化为三千星辰。” 姬枫凛然,这帝俊尊者可是荒古时代有名的仙尊,此人与帝俊尊者相识,想来至少也是也是荒古时期的人物,可是具姬枫所知,今夕不同往日没有仙尊能活过十万年,遑论距今千万年前的荒古大能。 “不死不灭?这一气化清之法是否是长生的根本,一清不灭,永世长存?”姬枫心中火热,以为窥见了长生的秘密。 “踏入尊者境,自然不死不灭。至于一气化清与分身有些区别,分身神通化作的身外化身,同气连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至于一气化清之法,化身与本尊的关葛甚少,即使本尊身灭,化身也能长存,但是化身并不算真正的活着,其实也只是一道执念罢了。” “你是说你留在此处只是为了记录一种功法?”姬枫回神,这道化身似乎只为这个原因才能长存。 “对,这种功法,我称它为荒古八墟禁术,算是不错的功法,只是需先碎裂金丹……”男子脸上平静,没有半抹傲然,似乎这功法真的不值一提。 “一气化清之法,你记载了么?”姬枫插嘴,他听到碎裂金丹四字就不作他想了。 “你想学?”男子不声响地盯了姬枫一眼,脸上先是出现一丝鄙夷,紧接着蔓延到全身,转瞬笼在高旷体格的长衫似乎都能满溢出鄙夷。 姬枫不为所动,“你到底会不会一气化清?” “荒古八墟禁术绝对是宇内数一数二的功法,我郑重的告诉你,你别不知道珍惜,我看你是有缘人,才……”男子有些恼怒,手指狠狠地指着姬枫,喋喋不休。 “你不会一气化清!”姬枫盖棺定论。 “欸,你怎能这样。”男子有些讪讪,“我只是一个化身,那能什么都会,而且这一气化清之法岂能跟荒古八墟禁术相提并论,我虽然只是普通的一清,但也是有尊严的,我和你说,我要是记载一气化清这样普通的功法,还不如,还不如叫我身灭魂灭。”说到后面,男子指天画地,简直要气疯了。 “好。”姬枫并不为所动,“那你说说荒古八墟功法。” “哼,当初多少尊者求我散播神通,我布下道星,更是万民受益,哪有人让我求着修习我的功法……”男子絮絮叨叨,脸上的不满都要盛不下了,不过瞧见姬枫稍一变化,立马沉声: “世上万物皆有所依傍,谁能遗世独立?不过我这功法却反其道而行之,所有只能依靠自己。你应知结丹期修士中出众的有先天丹纹,这是天赐神授,指引修士走上坦途,先天丹纹越细致将来成就也愈发高绝,但是在我看来这却是枷锁,我的功法则要除去丹纹,碎裂金丹,自己刻画道纹。” 姬枫心中骇然,这功法超乎想象,天下之人人尽皆知,结丹期的修士中强者方能沐浴雷霆,刻下先天道纹,而后天道纹则是落了下层,而在此人眼中,这强绝的先天道纹反而掣肘了修为的提升一般。 “荒古八墟禁术功法分为八层,分别为古墟、成墟、立墟、破墟、化墟、归墟、葬墟、荒墟。” “葬墟,跟葬海之墟有关系么?”姬枫说。 “倒是没有,不过葬海之墟藏着一个大秘密,我也不敢触及的秘密。”男子随口一提。 “这功法我不欲修习。”姬枫激荡的心思慢慢平静下来。 “你现在不修习也罢,反正你终究会修习的,我便先跟着你。”还未等姬枫答话,只见这人身影一晃化作六字融入姬枫的右臂之上,转瞬又消弭无踪,他存在如此久远只为等一个有缘人,岂会随意放过。 姬枫还未回神,空气中却只留下此人最后一句鄙夷的话。“你身上的经脉好不通透,只有右臂勉强通润。” 好一会儿,姬枫才从这六个字中醒悟过来,心中好不震惊。 “你看懂了?”王座的上的年轻人微微有些吃惊。 “恩。”姬枫点头。 “那你走吧。” 姬枫心中翻天覆地,但是道谢了,慢慢退了出来,等到快要退出宫殿的时候,王座上的人忽然抬首,那只蓝眸之中金龙腾挪,狂暴不堪,连脸色都有几分狰狞。 “荒古必将归来!”年轻人忽地一声爆吼,声动天地,这一声甚至比龙於大潮之中的怒吼还要霸道,不过这声音只轰鸣了片刻,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姬枫退出了天台,全身皆是汗涔涔的。 姬枫与夏邑夜在鲛人族又留了半月,却始终不见苏流澈与墨羽,知道必是有什么紧要的事了,两人也已等得不耐,决定离开鲛人族。 晚霞斜飞,暮霭低沉,两个渺小的影子在天幕之下交错,仿佛附耳呢喃低语。 “姬枫,我要去南蛮皇州了,那里有至道九天纹碑,的确是山之绝顶了,你跟我去么?”夏邑夜脸上挂着作弄的笑。 姬枫摇头,神色坦然毫无掩饰,“我要去澜州,那里有去往东陆的传送门,我的故乡在东陆,东华门。”这个深藏姬枫心底的秘密也向夏邑夜敞开了。 “等我远游玩腻了,必然会去找你的,如果没有回到族内的话……”夏邑夜最后一句话,低不可闻。 “再见。” “再见。” 姬枫很厌恶离别,很厌恶,此刻尤甚。 渐渐,两人的影子分开,斜向两个方向。(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第一百六十八章 澜州叶氏 澜州叶氏 姬枫斜倚在沙棠长舟中央笔直的桅杆下,怀中抱着紫辰剑,杆顶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却低阖着双目假寐,乍一瞧去像极了疲惫、憔悴不堪的浪人,但是眉眼寥落、锋利的线条又让生人勿近。 从离了鲛人城至今已有三个月了,姬枫在这南蛮海外漂泊的时间也着实不短,澜州虽毗邻华州,但想绕过华州直抵澜州也需费些功夫,不过衰弱成这幅模样,倒不像是赶了三月的路,反而像是鏖战三月,日夜不休。 确实,姬枫这幅模样全是装出来的。 姬枫虽探听出南蛮澜州有去往东陆的传送阵,但是也担忧是否有人会将他认出,毕竟他可是华州几大宗门要抓的人,而且跨越一个大洲的传送阵极其罕见,不仅费用高的离谱,而且也不会轻易让外人使用。 在姬枫心焦的时候,还是枯骨道人出谋划策,先伪装成剑修。剑修是这样一群人,像极了苦行僧,常年在外历练漂泊不定,但是他们实力超群,外人又不敢轻易招惹,恰好姬枫也的确在剑上有些造诣,这却是最适合伪装的身份。 至于如何融入澜州当地的门派,枯骨道人依旧有着自己的方法,救人于危难,而这艘沙棠长舟,便是枯骨道人选定的目标。 “姬无恙前辈,请问您是剑修的哪一脉,是云州一脉的么?” 姬枫冷然昂首,阖着的双目骤然圆睁,冷厉的目光觑了一眼身前的两人,发问的是一个玲珑的姑娘,齐耳短发干净利落,双眸明媚若朗月,在姬枫的逼视之下毫不扭捏,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则要安静得多,显得有些窘迫,似乎觉得打扰姬枫的清净实在太无礼了。 姬枫心中哀叹了一声,这姑娘话也忒多了!但依旧不变声色。 半月前发现这艘沙棠长舟,枯骨道人便好一阵赞叹,这样的长舟算是极尽奢华了,它是浑然一体的法器,论价值要胜过大部分宝器,抟炼这样一件法器耗心费力,但是效用却是一般,并不值当,一般的门派并不会制造,倒是一些豪奢的世家会用。 能与这样的世家攀上关系,的确有百利,于是姬枫便在沙棠长舟被一大群地葬归魂鳐围堵的时候出手相助,也是如此,姬枫才会被船上的叶管事封为上宾。 当然,如果叶管事知道这些地藏归魂鳐是姬枫用岚蚀铁给吸引而来的,结局怕是迥异。 这叶管事只称自己是澜州叶氏支脉的一位管家,为人深谙世事,对姬枫丝毫不敢越礼,可也并不亲近,仍不失防范,关系处理得极为圆滑。 姬枫也乐得如此,他知言多必失,幸而他对着不亲近的人都带着一份疏离,恰好有几分剑修孤寂的模样。 叶管事谨小慎微,他的儿子少言寡语倒还相像,可是他的女儿却全然不是如此,丝毫不在意姬枫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依旧该说的说,该问的问。 “还让不让人安安静静地演戏了!”姬枫的心中在咆哮,但是话说出口,却是带些苍素冰冷的回答,“不是,我并非来自云州。” “那你去过云州的剑冢么?”少女求解,孜孜不倦。 “听说那里是天下剑修的圣地!”少年看姬枫并未置气,也跟着低声地附和。 姬枫心中不免有些焦躁,他对南蛮云州剑冢的了解也止步于传说,见闻绝不会胜过两人,是故也不敢应承下来,冷冷的声音中添了一份懒散与疏远,“始终不曾去过。” “没事,没事,不知道不打紧。”少年讪讪,以为惹恼了姬枫。 倒是少女低低地审视姬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怀中的这柄剑是认主的么,封了什么魂?” “别回话。”枯骨道人突然传声,“这认主封魂的剑在剑修中也算是秘辛,剑修决不会透露这些关系性命的东西,这也是剑修的禁忌,她这是在试探你!” 姬枫闻言,也不多说,只是撇过头,重新阖上双目,再不对少女言语,枯骨道人也以为姬枫做的妙绝,这一举动,既表现姬枫的不悦,却不轻易对晚辈置气,演戏演的算是秒到毫巅。 “知淑,别打扰前辈了。”叶管事突然出现说了一声。 叶知淑虽意犹未尽,但是无奈,只得带着弟弟走到一边,至于甲板上的其他修士便更不敢近到姬枫身边了。 “这女子不简单呀。”待四周清净,枯骨道人传音。 “的确,她所知之广博并不像支脉的弟子,而且她的脾性与叶管事相差甚远,她‘女儿’的身份怕也是伪造的,我瞧她的地位可能还在叶管事之上,至于叶管事的儿子叶勋我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他倒是中规中矩,性情过于软弱了。”枯骨道人带着一丝鄙夷。 “哼,你在哀离岛构陷我的时候也远远算不上勇武吧。” “那时候没料想你刚强至此,一人便震慑住了众人,白费了我的挑拨心思。”枯骨道人不以为逆,“你的性格倒像我的徒弟,现在他怕是天南地北地找我呢。” 姬枫怔忪,心底生寒,此刻跟他倾谈如老友的枯骨道人,可是几次三番要夺自己性命之人,便是现在,自己仍有性命之虞,一刹那,姬枫心生杀意,祖窍之中天劫丝翻腾若舞。 “停!”枯骨道人须发皆张,面对着灭世天劫丝他丝毫不敢妄动,随即苦笑,“有这天劫丝阻断气息,我的徒弟根本找不到我,何必拼个鱼死网破。” 姬枫旋儿御使二宫一垣封印之法继续压制天劫丝,给了枯骨道人喘息之机。 “嗐,”枯骨道人忿恼,低斥一声,“你这人却比我更无情,跟着你准没好下场。” 姬枫此时才冷静下来,枯骨道人的确是帮了自己不少忙,自自己修习百炼成仙之法以来对自己的态度的确宛如徒弟一般,但是枯骨的道人的话却像一根刺扎在姬枫心头,一时静默,两人再无话。 又半月。 “姬道友此番欲往何处?澜州叶氏也有些薄名,若是有求,我必倾力,以报之前救命之恩。”叶管事临到澜州,终是提及此事,他虽有意让姬枫留下,但亦知剑修从不在一地久留。 “东陆,越郡。” “东陆?”叶管事的话一颤,难掩心中惊诧,“这去东陆的传送阵耗费灵石甚巨……” “我有些灵石,堪堪足够。”姬枫自己的灵石自然不够,不过他夺了枯骨道人的储物袋,里面的确有不少灵石,算是慷他人之慨。 “不单是灵石,能传送这般距离的传送阵只在主家,我本家只属支脉,便是我支脉的家主也并无那般权力,不过我必会向家主请求。” 姬枫沉默片刻,只道:“有劳了。” 叶家宅邸。 姬枫看着眼前的亭台轩榭,鳞次栉比,相比当初见过的陈姓世家富丽堂皇不知凡几,这还仅仅只是叶氏中属于微末的支脉,可见叶氏在澜州是何等的如日中天了。 “远来是客,远来是客!”叶家家主对着姬枫行了一礼,笑意盈盈,叶管事则是向家主不停介绍着姬枫,三句不离姬枫救命大恩。 姬枫一眼便看穿家主叶城的修为,只有筑基中期,但也不敢轻怠。 “姬道友是想借主家的传送阵去往东陆。”叶管事附在叶城耳边道出姬枫此行的目的。 “东陆?道友游历得够远呀。”叶城稍有些诧异,“我只是叶氏一支脉,去东陆的传送阵我说不上话,不过……” 叶城欲言又止。 “有办法?” “有!不过可要看道友的实力了。”叶城朗笑,“我听管事说,道友年纪轻轻便能万人敌,一人独挡一群地葬归魂鳐,年纪轻轻,已是非凡,这等实力便是在我叶氏主家也是出彩的。 最近这些日子叶氏主家都在挑选修炼的好苗子,若是道友能替我这支脉出手,夺个好名次,受到主家的看重,到那时传送阵必是予取予求。” “可我并非叶氏子弟。”姬枫锁眉。 “无妨无妨!”叶城连连摆手,“要是早些时候,主家挑人是必叶氏弟子不可的,可现在是‘特殊时期’!” “哦,却是为何?” “风语者的预言不曾听说么,三星坠,六星衡,天路开,太阳升!” “一直在外历练,倒是不曾听闻,不知此话何意?” 叶城打个哈哈,摇摇头,“这,哈哈…我只是末流子弟,哪懂这等谶语,只是听得主家说了,乱世将临,旧的都将分崩离析,新的扛鼎之人将会崛起! 现在各门各派,各宗各族都在培养新的弟子呢,谁还只抓自己的弟子,皆是广撒网,万一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稍有裙带,裨益千年哪!” “哦,风语者只一说,大家便信了么,当世如何乱的起来,万一只是玩笑,岂不贻笑大方。” “别人说自然是不信,可他是风语者,谁敢不信!”叶城气势纵横,“当初皇极经天派的韩萧,经算天下,三年断言八十一件大事,方有盛名,得‘经天’之名讳。可这风语者,只说一言,便名动天下!” “何言?” “北辰陨,乌尘崛,青君无疆。”叶城慢吞吞地吐出这话,悠远而绵长,仿佛字字珠玑。 “当初天下人也不知何谓,直到妖族最有可能成为荒兽五帝中‘宫王’的北辰天狐妖突然殒命,魔道中碎魔天谢钧迅速崛起将乌尘族举为魔道第二大族,中州人族天宗吾得到一颗破碎荒古道星,成就伟力,历万重雷劫而不入仙界,自称青君后,天下人才知此言何谓啊! 这一话便断言了人、魔、妖近万年中发生最大的三件事,当真鬼神莫测之能啊。莫不是韩萧承着皇极经天派这一正统的名号,而风语者又神秘莫测,这‘经天纬地’双才中的‘纬地’怕是更在‘经天’之前,而如今风语者说出了第四句谶语,谁敢不信。” 姬枫眼神中闪过一丝空茫,风言墨的名声竟然大到这般境地,可是他却说算不出自己和百里归尘的命,而且风言墨这次的谶语除了广为人知的那几句,还对谢钧和鲛人大祭司说了另外一句。 天之将倾,百鬼君临! 姬枫有片刻的悚然,单看着八字,并已令人生寒,须臾又静下心来,这些事与自己的关系怕是不大,天塌下来也是风言墨自己先顶着,想到此处,又觉好笑。 “若是如此,我倒的确去主家可以一试。”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太阳之命 太阳命数 听到姬枫答应下来,叶城也是喜上眉梢,不过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在胸前犹豫地搓了搓手才开口道,声音中还带了一分赧然, “姬道友,你保住了木兰长舟,又救下小女,而今又要替我这叶氏支脉出征,实在帮了在下大忙,可我却无力回报,内心实在有愧。” “无妨。” “不妥,不妥。”叶城连连摆手,“我这虽是支脉,并无重器,但传承日久,也收留了不少的宝器,姬道友你此去主家,少不了一番试炼比试,且随我去挑几件趁手的宝器。” 姬枫略一思忖,也不推搪,回道:“好,那就先谢过了。” 叶城见此也是朗笑一声,显然对姬枫的直言很是欣赏,对着两位年轻人也招呼道,“知淑,叶勋你们俩此次也要去主家长长见识,也来挑几件宝器吧。” 直到叶城领姬枫到了他们的藏物的宝库,姬枫才知道叶城所谓的略有收藏是什么意思,姬枫一眼望去,宝器流光溢彩,堆叠成帐,类似之前见过的木兰长舟便有三艘,恢复宝器的模样只有莲藕一般大小,齐齐排于一处。 姬枫好一阵欣喜,幸好没有拒绝叶城的好意,这些宝器可都价值不菲,姬枫如今使得趁手的除了李老头赠予的一柄紫辰剑便是些岚蚀铁简易打造的飞针,真正与人对敌颇受掣肘,见到这些宝器如何不心喜。 “这些宝器,你随意挑拣几个。” 姬枫在这宝库一番探寻,对数件宝器都颇为欢喜,不过祖窍中枯骨道人见多识广却都不在乎,唯有对角落一座半尺高略有残缺的塔形宝器兴趣盎然,不断催促姬枫拿起细细端详。 可姬枫方凑到宝器前,却见叶勋率先拿起了这件宝器,七层的雁塔浑然一体,八角的塔基古朴稳重,忍冬花叶形的塔刹直指天穹,其中各层的楼檐却有些迷蒙,似是而幻,叶勋摩挲缺损的几处,满眼心疼,显然十分中意这件宝器。 “姬道友也很中意这件宝器?”叶勋讶然。 “恩,你能否割爱。”姬枫也摸不透这宝塔,瞧去只觉塔檐上镂雕的道符文微微有些晃眼,不过枯骨道人如此笃定,此物必然非凡。 “姬道友竟然看上了这么一件残破的法器么?”叶城也有些疑惑,“这件宝器如此残破,功效怕是不能发挥本身的十分之一,能入了这宝库,只是占了一个奇字,随意挑一艘木兰长舟,价值必然十倍于它。” 姬枫微微摇头,只是打量着宝塔,并向着祖窍之中的枯骨道人传音询问道,“你看出来这是一件什么宝器了吗?” “**不离十了!”枯骨道人带了一丝惊喜。“你知道从古至今幻术最强的幻术师是谁么?” “尧帝仙尊。”姬枫早便从风言墨那略知一二,尧帝仙尊著有迷神之术,在幻术一道上可谓超凡入圣。 “的确如此,不过尧帝仙尊还未崛起之时,墟地上公认的最强幻术师却一直是妖族的天妖狐,他们一族号称拥有十二道最顶尖的幻术符文,铸就‘十二重楼’,是镇压封印的顶级神兵。风语者曾预言的北辰天妖狐便是当代天妖狐族中最强的幻术师,陨落之时据说已经参透了八重楼。” “这塔可只有七层,连十二重楼的仿制品都不算吧。” “蠢物,天妖狐的宝物岂会轻易外流,而且‘十二重楼’最重要的便是那十二道道符文,我瞧这宝塔楼楼见雾、隐隐生幻已经有了几分神奇,定然有妙用。” “好,我信你。”姬枫眼中掠过一道精光,既然枯骨道人如此看重,他对这七层宝塔也势在必得,犹豫片刻还是迎上叶勋的目光,“叶道友,我也有一些不错的东西,若是你能割爱将这宝塔给我,我们不妨交换。” 叶勋直视姬枫的目光,略带锋芒,“我很喜欢这座宝塔。” 叶城剐了叶勋一眼,有些不悦,姬枫既然帮了自家这么大的忙,你作为管家的儿子理应谦让一些,而且,叶勋今日的表现丝毫不像平时那幅畏畏缩缩的样子,令他也有些诧异。 “没有其他交换的方法么?”姬枫的眼神稍稍一冷。 “哈,那也不是。”叶勋嘴角微微翘起,笑意森然,自信得仿佛是看穿底牌的赌徒。 “你说。” “帮我个忙,跟我去一个地方。” 姬枫眉头蹙起,戒意顿生,叶勋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想起之前叶勋给自己的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姬枫心底更是升起几分寒意。 “不想帮忙么?姬道友,姬枫道友!” 姬枫二话不说,右臂之上神纹骤显,紫辰剑也是紧握在手,漫天的杀意横起,纵横的紫气涤荡,两人之间瞬间如隔山涧。 叶勋却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姬枫。 僵持着,姬枫仍不敢贸贸然出手,叶勋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必然知道自己的底细,可他在木兰长舟之上却一直隐藏心思,到如今才显露出来,实在是隐藏太深了,自己和枯骨道人都未能看出他的破绽,而且姬枫并不知道叶勋所为何求,这更是让他没底。 姬枫偷空觑了一眼叶城,却发现叶城浑浑噩噩,毫无察觉,只是对着叶勋絮叨着,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中了我的幻术,我们之间的对话,他都听不见,你也不必担心澜州叶氏回来追杀你。”‘叶勋’看见姬枫出手的模样的依旧有恃无恐。 “你是想要重瞳龙眼么,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他最后落在了鲛人族手中,留我又有何用。”姬枫说道。 “天阙龙楼,如此浩邈的东西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找你的确是求你帮忙的。” “什么忙?” ‘叶勋’收敛笑意,“帮我探索一个秘境,事成之后,除了这七层宝塔,更有宝物奉上。” “你能够隐藏得如此深,连修为我也看之不透,想必是远在我之上,我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何必妄自菲薄,我在木兰长舟之上对你使用幻术的次数不下数十次,你却丝毫不为所惑,这样的能耐天下没有几个。天生太阴之命,这便是你最大的助力!”‘叶勋’直视姬枫黑瞳,姬枫眼帘内的变化尽收眼底。 姬枫此刻才明了为何对叶勋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源,十有**便是他使幻术的缘故,呆立半晌,姬枫才无奈叹了一口气,“你是如何知晓我是太阴命数的,不过天生太阴,又有何用?” 姬枫倒真是嗟叹,这太阴之命姬枫早便从韩萧口中听说了,不过也只知太阴之命算是“伪变数”,除了命途多舛,厄运缠身之外并无特别之处。 “天生太阴,度百厄,历千难,得异瞳,窥万象。生来就有窥破所有幻术、幻象的神眼,这样天赐的神通实在是罕见。”说着话的时候‘叶勋’脸色微微一变,竟然有一丝妒意。 “至于如何发现你是太阴之命,”话题一转,叶勋接着道,“我有一徒弟也去了龙於大潮,瞧见了你的异瞳,而且他还记下了是你毁了葬神碑,能毁了那般灵性的石碑,想来也只有太阴命数的携带的苦厄了。” “这只是你的推测罢了,据我所知太阴之命气运极差,陨落极快,漫漫历史长河也算是渺无影踪。”而且,姬枫更是知道自己的异瞳并非能窥破所有的幻象,例如赵平风的千杀诛心之术,以及鲛人族天坛的奇妙符文石阶就无法看穿。 “对,的确如此,让我真正相信你是太阴之命的是风语者的话,他预言‘三星坠,六星衡,天路开,太阳生。’前面两句我不解其意,不过天路开太阳生,我倒是略知一二。 太阳之命与太阴之命是必定同时现世的命数,太阳既出,太阴岂有不出之理,风语者可不会信口开河。” “哦,那天路开,太阳生是何谓?太阳之命莫非要胜过太阴之命。” ‘叶勋’瞥了姬枫一眼,轻笑一声,“太阳之命与太阴之命算是两个双生子,说太阴命数是困厄聚集,这太阳命数便是气运加身。太阴拥有窥破万象的神眼,太阳则是无坚不摧的意志。那是一种无法想象的伟力,万物变化,个人生死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莫非他能预言一切,胜过一切推演之术?”姬枫震惊。 “预言,推演!?”‘叶勋’冷笑一声,“并不是,拥有太阳命数的人若说某人将要在明日死去,那个人到了明日必然陨落,并不是他预言了那人将要遭祸,而是在他说了那句话之后,那个人便不得不死,这与其说是预言,还不如说意志,或是规则。” 姬枫悚然,这是何等逆天的手段,倘若有一个人对他起了杀心到了他的眼前,而他只需说一句“你将在我眼前死去。”,此刻雷劫、心劫、仇杀……等无数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他身上顺理成章地发生,他只需静静瞧着便是,这样的手段根本无人能够违抗。 “那他岂不是还要胜过仙尊。”姬枫的声音略微颤抖,嘴中也有一丝干涸。 “那倒未必,这样逆天的神通总该有所限制,不过反正太阳之命有仙尊不能及之处就对了。太阳之命又谓天命之匙,不仅神通骇人,更是开启通天之路的钥匙。” 姬枫对着通天之路倒是略知一二,当初荒古仙尊便是走进了通天之路再未归来,这通天之路能与如此绝世的仙尊联系在一起,如今太阳命数又与通天之路有关,实在了得。 “通天之路其实并不能说他真的存在,反正没有路口,也无人能够打开,便是强如独孤仙尊挥剑斩天,剑气光寒十九州也未能打开这通天之路,震碎独孤仙尊的剑气,一方面有荒古辩机禁制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是一条并不存在的路。 只有当拥有太阳命数的人开口,指天立言‘这里会有一条路’,这条通天之路才会生成现身,当然也可能是一条唯有太阳之命之人能打开的路,如今太阳之命重现,天路就有再开的机会了。” “你今日跟我介绍了不少,看来势在必得。” “我有求于姬道友,自然言无不尽。” “我不能拒绝?”姬枫道。 “最好不要。”‘叶勋’眨眼已在姬枫的身后,声音幽幽从姬枫脑后传来,寒意渗人。 “瞬移!”枯骨道人惊呼,“这是一个元婴老怪!姬枫,你竟然惹来这样的人物。” 姬枫也是神色发紧,嘴中发苦,自己是惹来是什么样的人物啊! ‘叶勋’冷冷地看着姬枫也不说话,要不是听闻姬枫似乎与风语者有特别的交情,他也不会这般有礼,元婴修士让一个筑基修士帮忙在哪还不是轻而易举。这样的礼待也是他的极限了,他料定姬枫不敢拒绝。 “好,我帮。”姬枫权衡利弊,须臾便有了决断,声音也冷静下来。 “不愧天生太阴命数,果有不凡。” 第一百七十章 辟雍秘境 辟雍秘境 “我既已答应帮忙,前辈总该告诉我你的名讳了,也不必伪装成叶氏管家儿子的模样了,可以显露真身了吧。”姬枫说道。 “哈,我怎么会在太阴之命面前幻化假身呢,岂非很容易被你窥破,我这就是本尊,只是其他人眼里我是‘叶勋’的模样而已,至于名讳么,你可以称我空幻道人。”空幻道人见姬枫答应,也亲近了不少。 “原来是空幻道人前辈。”姬枫恭敬一声,然后询问道,“不知道此番要去哪个秘境,竟让前辈如此谨慎。” “尧帝仙尊的壁雍秘境。” 姬枫只听到仙尊两字便震惊不已,能与仙尊有联系的东西可全都了不得,即使是一些琐碎杂物都可能是流传的异宝,而且姬枫知道‘壁雍’两字是指最高的学府,尧帝仙尊的学府,这名字一听便知是隐藏大机遇的秘境。 细思片刻,姬枫小心提问,“听着名字,这秘境莫非与尧帝仙尊关系密切,可这尧帝仙尊是羲和宗的祖师,想必这般秘境定然在羲和宗的把控之下吧,不瞒前辈,在下与羲和宗有些矛盾,这壁雍秘境怕是进不了。” “嚯!”空幻道人轻笑一声,“你得罪的人还真不少,不过你不必担心,羲和宗想将辟雍秘境收入囊下可不容易。当初尧帝仙尊鼎盛之时,开府立院,广收门徒,其时墟地的大门派大半出自他的手下弟子,这羲和宗在当初可算不上什么有头有脸的大宗门,只不过存续如今,底蕴厚积,以尧帝仙尊正统自称罢了,只是个正统的称谓而已,修士也就听之任之,可是想要将辟雍秘境也纳入门下,可没人会答应了。” 姬枫问,“这秘境竟有这等珍贵?” “自然。”空幻道人说道,“这秘境中藏有尧帝仙尊的众多绝技,进入这秘境试炼,若是天赋出众便能得到仙尊的一部分传承,这仙尊的传承谁不眼红。” 姬枫当下便明了,这秘境是何等珍贵了,怕是可以跟天阙龙楼那种富藏万卷经典的宝库媲美了,这样的秘境任谁也想掺和一脚。 “这般秘境若不归羲和宗所有,怕是进入的人不止亿万,不知在下进入能帮上前辈什么忙呢?” “哼,你是聪明人,尧帝仙尊虽然涉猎广泛,精通六艺,但是最擅长的毫无疑问是幻术,我最想得到的自然也是这幻术传承,不过这秘境分为三重,有一重我需要你那窥破万象的异瞳相助。” “不知何时出发?” “再等几个人,我有几个朋友要同行,少了他们也不成行。” 等了数日,果然来人。 最先来的是一人,乘坐八角金顶皇辇,富丽堂皇,九条狰狞的四爪蛟龙拉驾,似有荒兽的血脉,而辇上这人瘦骨嶙峋,相貌年近半百,与华车极不相衬,更加奇怪的数位只覆薄纱近乎赤、裸的少女纠缠在他脖颈、臂膀之间,淫、靡异常。 “一始老怪,你来的最早。”空幻道人打招呼。 “是他!”枯骨道人惊呼一声,空幻道人隐世不出,枯骨道人不知道他的名讳,但是这一始老怪他却是清楚,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淫贼,许多修士为了修道清心寡欲,但是这人的心思都落在美色之上,却走出来一条异常的道,而且他荒淫无道,但是给自己取得道号却是“一始”,意味始终如一,实在是个笑话。 一始道人一挥手将辇车、美人都收起,走到空幻道人面前也不客套,直奔主题,“秘境第三重你有办法过去了?” “他!”空幻道人指着姬枫,道:“他就是关键。” “哼,”一始道人打量了姬枫一眼,冷眼笑了一声,“就这样一个筑基修士,莫要骗我,浪费我的时间。” 空幻道人显然也猜出会是这样,只说了一句,“我的幻术对他完全无用。” “咦。”一始老怪似乎有点感兴趣,“真是这样的话,那还可能有希望。”说完一始老怪凝起凹陷、死气沉沉的眼睛盯了姬枫一眼。 姬枫只觉眼眶之内尽色桃色,无数美人散漫而立,或是含蓄内敛的佳人,也有火辣热烈的娇娃,更有清新脱俗的女子……各异的美女纷纷朝围拢而来。 如此多的美人投怀送报,姬枫只觉浑身燥热,不过顷刻,姬枫脑海中浮现一个男扮女装的女子,倔强而独立,活跃却偶有温婉,慢慢清晰起来,只是夏邑夜的模样,姬枫一晃神,眼前美人全都化作红粉骷髅消散而去,眼前只剩那双浑浊、丑陋的眼睛。 “不错。”一始道人只说了一句,也静默下来,不再质疑姬枫。 又过了几日,又来了两人,其中是女子,齐耳的利落短发,苍白若雪,一身干净清爽的武衫,古铜色的皮肤健康而蕴含武力,最吸引的人是她一直提着一柄巨形断刃长剑,惨绿色的符文不断在断刃上浮现,这应该是一个入了魔的剑修,天生并没有异样的血脉,她站在一旁很少说话,只听得空幻道人称呼她为“雯”,无姓,单名雯。 最后一个男子则是一个少年,样貌衣着都很普通,瞧见姬枫的时候还微微一笑问候了一句,礼貌地说出了姓名,张凡,实在让人看不见深浅,姬枫只觉得此人有一种气质,和当初见到的皇极派的韩萧有几分相像。 姬枫问及枯骨道人,又吃了一惊,那个一始道人和雯的修为他都看不透,应该也是元婴修为,至于那个少年的修为枯骨道人倒是看透了,竟然也有结丹后期的修为,不过空幻道人对待他完全是同辈论交,跟对待姬枫完全不一样。 “人既然都齐,那便出发,这事我们绸缪已久,如今也有几分把握,到时候真的通过了试炼,各自得自己的好处,谁也不会阻拦,但是没通过试炼之前最好同心同力。”空幻道人说了最后的话,便一提姬枫出发了。 过了三日,姬枫数人来到了辟雍秘境。 这秘境完完全全是一座学府,坐北朝南、呈南北向的长方形,三进院落,占地广阔,院内柏树参天,肃穆谧静,以“辟雍”殿为中心,只不过有禁制笼罩,唯有学府的门口是敞开,有两个守门的弟子。 空幻道人指着守门的两人道:“那两个人是负责挑选弟子的,应该是尧帝仙尊的一气化清之术,万古长存。” “原来如此。”姬枫也疑惑什么人能一直镇守在秘境。 “哦,你知道一气化清之法?。” 姬枫平静回道,“略有耳闻。”但心下却暗道,我现在右手之中也藏着一个一气化清的分身呢,还强行要教自己功法。 “这两个守门人会让你选择一项自己的专长,进行第一层试炼,这试炼叫入门六艺,六艺是指‘礼、乐、射、御、书、数’,你只需精通其中一样,得到他们的认可,便能进入辟雍学府,当然你不合格的话,就只能陨落其中了。” 姬枫听了心底陡寒,这秘境果然不简单,进入非生即死,这四人并不瞠惊,显然早便知晓这规矩,却等到现在才告知自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是逼迫自己进入学府呀! 到了此刻,姬枫已经不敢对空幻道人存在任何幻想,他之前的礼遇怕都是敷衍罢了,如果现在自己敢回绝,怕是照样会要了自己的性命,想来也是,自己尽管天生太阴,但毕竟只是一个筑基修士,如何能让人青眼有加。 “你不会是现在想打退堂鼓了吧。”看见姬枫一瞬的犹豫,空幻道人神色渐冷。 姬枫立马断言,“自然不是,只是在想自己最擅自何艺罢了,惶恐没有一技之长。” “好。”空幻道人脸上有些轻蔑,“过了六艺这关,学府便算是收了你这个弟子了,既然是弟子便要遵守辟雍学府的学规,遵守其中八条学规便能修习学府中许多神通法术,此时也可以离开学府,不过此时修习的神通算不得绝顶,而且你仍旧算不得尧帝仙尊的弟子,不能擅用仙尊的名号。 等到你糅合所学,自己创出一技的时候,你才真正算是尧帝仙尊的弟子,到彼时自然会得到尧帝仙尊的功法,那才是最顶尖的传承。当初羿君创出纵横破虚箭术的时候,尧帝仙尊可都是直呼‘绝技’,并将自己的技艺倾囊相授。” “几位前辈,你们不担心六艺不能通过么?”姬枫显出几分忧虑,心有惴惴,这担忧的模样恰到好处,姬枫不敢显出太冷静的样子,担心这几人太过戒备。 “我们几人能修习到元婴,这份天赋在远古之时也是上佳,这第一层试炼自然能通过,你天赋异禀,这第一层理所应当可以通过。” “好一个理所应当!”姬枫心中咒骂,这几人是根本没有将自己的性命瞧在眼里,不过说出话,却仍是,“借前辈吉言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六艺之书 六艺之书 “知道规矩么,想进入壁雍学府必须进行六艺的修行,倘若修行之后没有达到一定的水准便永远出不来,请各位考虑清楚。”学府门前其中一位慈眉善目的弟子开诚布公。 “恩,我们尽皆知晓规矩。”空幻道人恭敬行了一个礼。 “既然如此,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之中请自选一艺进行试炼。” “前辈,不知幻术一道属于那一艺?”空幻道人问。 “在‘乐’,乐之一艺又包含舞,舞又含武舞、文舞,幻术一道属于文舞,你就去乐之一艺吧。”那人指点完空幻道人,又指着雯说,“看你是修习武艺的,也去乐这一艺吧。” 雯提着断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始道人想了片刻,“我便进入‘御’之一艺吧,御女之术应该也属驾驭一道的吧。” 看门弟子咳嗽了几声,“御之一艺到高深处,可镇压荒兽,擅长一切骑乘之术,这御女之术,勉强…勉强算是吧。” “我进入‘数’之一艺。”张凡倒是没有仔细询问,很快就有了自己的选择。 姬枫听到张凡选了‘数’这一艺,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自己觉得张凡与韩萧的气质有些相像,果然不差,数之一艺包含算法,而算法则是推演的根本。 这数之一艺也是姬枫原本想要选的,乾坤衍命之术姬枫原本不在意,但是看到风言墨真正的实力后,可是不敢有一分的小瞧,自己在乾坤衍命之术已经推演到四四一十六的御氏算法,算不上精妙,但是通过六艺的初步试炼也应该足够了,可是知道张凡的身份之后,姬枫却心生忌惮,这几人可对自己并无善意,姬枫实在不想跟他们一同修习。 须臾,姬枫道:“我选‘书’之一艺。” “好,好!”看门弟子朗笑一声,“那你们便进入辟雍学府吧。” 入了门,姬枫沿着长廊走到尽头,便瞧见一排整齐的屋檐,大门之上的匾额在苍柏青翠掩映下,影影绰绰,却恰能瞧见每座门庭上镂刻着的六艺,四人对视一眼,分别进入自己所选一艺对应的门庭。 “好久没来人呀。”脸色温和些的看门弟子眉头一挑。 旁边一脸木纳的弟子却是一声冷哼,“一群废物,来了也无用,进入‘乐’之一艺的两人怕是丁等的实力都达不到,进入‘数’之一艺的那人好些,大概也只有丙等下级,这样的天赋在上古只是沧海一粟。” “那进入‘书’之一艺的人呢?” “死路一条,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一艺,我瞧他是与其他几人有嫌隙,不敢选同一艺罢了。” “唉。”那长眉的弟子没有否认,显然也是认同了他的判断,只是感叹一声,“如今好多道都没落了,不像当初那般百家争鸣了,现在的人都只求实力的提升,像‘礼’、‘书’这两艺已经没有人进入试炼了,好不容易有个进入‘书’试炼的,也是迫不得已。” “尧帝在世,门庭赫奕,如今仙陨,门可罗雀,天下间何处不是这般。” 姬枫进入大门,自以为‘书’之一艺的门内,应该尽是些埋头苦读的弟子,或许有皓首穷经的老叟,可能还有些人会为了一古语的翻译而引经据典甚至破口大骂,但绝不应该是这幅模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人围拢在桌前,领头一人青年模样,一袭白衫,墨黑的长发只用白带简单束好,端的浪漫潇洒,莫不是他此时身子微微有些紧张地前倾,一只脚不羁地踩在长凳上,一手握牌高高举过头顶,双目圆睁,口中谩骂高喝,定然掷果盈车的美男子。 “一张百目尊者。” “颛臾尊者大过你。” “一张商皇龙於,一张羽帝鲲鹏,还压不过你!” “四张百墟鬼行者!” “无尊道祖!” “我,我,荒古仙尊。” “滚,一张荒古仙尊,凭什么压过我无尊道祖,还需要一张太阳命数。” 白衣青年趾高气昂,“哼,那张太阳之命在我手上!跟我赌牌!又输了吧,快把《形声》、《转注》两卷书给我。” “还赌不赌,我赌你的《长恨歌》、《鬼墟记事》!”旁边还有的人赌红了眼。 白衣青年摆摆手,见好就收,“今天不赌了,不赌啦。” 围着长桌观看的人,听到青年这么说也有些意兴阑珊,纷纷散开。 “嘿,新来的弟子呀!”白衣青年春风得意,是第一个瞧见姬枫进来的弟子,一顺长衫,就走到姬枫眼前,“你也是来考辟雍学府的么?” 姬枫心惊胆战,他们赌牌时出的牌莫不是名震宇内的尊者,谁敢轻慢,但是在他们手中就随意戏耍了,听到这青年问候,姬枫呆立片刻才回道:“恩。” “你背到哪里了?” “什么背到哪里。” “无尊道祖《道经》、《德经》你肯定会了吧,四书五经背到哪一部了?” “我一部都不曾背过。”姬枫说的是实话,他在东华门的时候倒是听过讲师讲解《道经》的第一卷,不过自己只是囫囵吞枣,根本不曾背下来,修真界里面的背,不仅需要对每句话的释意清楚,还有生出自己的感悟,否则于己根本毫无作用。 白衣青年,“那你进入‘书’这一艺是为甚,难道是作死,你不知道还有其他五艺吗?你这样的水准连‘癸等’都没有!” 姬枫刚想问癸等是什么,白衣青年却低声说了一句,“讲师来了,哎,你小心了。”说完便走回堂内上首的位置,将长发一甩,一整衣冠,缓缓地坐下。 果然不一会儿,门口走进来一个迟暮的老者,步履蹒跚,但还是慢慢地走上讲堂。此刻,喧闹的厅堂瞬间安静下来,每个弟子都恭顺如仪。 姬枫抬眼望向老者,竟发现此人连凝气的修为都不有,像是一个俗世的人,只不过浑身带着一种学究气,这似乎也是一种气势。 老者瞧见姬枫不知所措地站立着,连脸上的皱褶也微微一抽,很是严厉地瞧了姬枫一眼。只一眼,姬枫只觉胆心生寒,心下也有了思量,这老者那怕没有修为,只用气势一压,自己也得立毙当场,要知道姬枫在心态早就达到了守心,说得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是在这讲师的气势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姬枫低头一抹额头的冷汗,望四周一瞧,只见厅堂之中末座到有几张空凳子,姬枫便弯着腰一步步退到凳子前,安安静静坐下。 “你是新来的弟子吧?” “是。” “五经中的‘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所谓何意,你可有自己的见解?” “并无。” “那四书中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呢?” “也无。” 讲师的眉头微微一皱,“道经中的‘天地不仁,以为万物为刍狗’呢?” “大概是说天地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天地看万物和那个丢掉的草狗一样,并没有对人特别好,对其他的万物特别差,至于我个人的见解,也无。” 老讲师摇摇头,只说了“癸之下。”便让姬枫坐下了。 整堂课,姬枫都惴惴不安,一直在揣测讲师的话,等到结束才长舒一气。 “兄弟,你牛啊,癸之下就敢来考辟雍学府!”白衣青年一下课就坐在姬枫对面,肆意调侃。 姬枫苦笑一声,满是无奈:“别嘲笑我了,先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癸之下。” “在书院是分等级,共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等,每等三级,癸之下就是指你在书这一艺的造诣在癸等下级,想要通过入门六艺,至少要达到前五等。兄弟,你这水准来辟雍学府的,不说后无来者,至少是前无古人,你怕是以后都要坐在最末座了。” “那我该如何达到前五等?” “想连升五等?白日做梦,天赋高者也需千年。” 姬枫好不懊恼,自己一个筑基修士不过几百年寿命,何时能等到那时,早知便进入‘数’之一艺试炼,至少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别泄气,还有办法。”旁边一袭素衣着身的青年安慰道,这人相貌堂堂,但是眼神沧桑,眉宇之间更似抹着愁苦,姬枫倒也记得这人,方才白衣青年聚众赌博之时,唯有此人安坐捧书勤读,而且此人的位置只在白衣青年之下。 “方法的话,至少等你的等级提升了一级才用的上,现在可不行,”白衣少年接茬。 “敢问道友姓名?”天下修士大多唯利是图,这人却满怀赤诚,姬枫对此人也是心怀感激。 白衣青年随便张口就是,“李小白。” 姬枫瞠目结舌,这人的名声如雷贯耳,是尧帝仙尊时期的圣贤,他在诗词上的造诣堪称巅峰,仅凭书这一道就成就仙君,尊号诗仙,后世之中苦心孤诣钻研书艺的人寥寥无几,他的成就的确算的上空前绝后。 “你呢?”姬枫又向眉宇带愁的青年询问。 “杜大甫。” “……”姬枫猜其肯定也不是什么碌碌之辈,不料想一日之间见到两位圣贤,这杜小甫成就同样高绝,有诗圣的尊号。 “你上课之时坐在上首,那你达到什么等级了?” “甲之下。” 姬枫大惊,“不是说前五等就可以通过试炼了么?” 李小白一耸肩,“对啊,但是通过试炼就不能再回来,这里的许多妙处在弟子八规里中没有,所以在这里多留些时日喽?你可别吃惊,有人等级比我高还留在六艺中呢。” 姬枫无语凝噎,他是无法通过试炼,却发现竟还有人死皮赖脸留在这里试炼,姬枫转向杜大甫询问,“莫非你的等级更高?” “我也是甲之下。” “我说的是隔壁‘射’之一艺的后羿,他等级都在甲之中了,还赖着不走,达到这个层次的人已经屈指可数了。” “那他为何不走。” “哎,只怪他的妻子嫦娥。他原本有一宝贝荒古道图,可自由连通仙界与墟地,但是他的妻子偷偷拿了荒古道图独自前往仙界了,再也没有回来,后羿想前往仙界亲自问个明白,所以他想法设法进入辟雍学府,因为据说六艺考核达到甲之上的,龙於仙尊会亲自出手帮忙一次。 他呀,实在太傻了,如果是我的话,怎么被这琐事羁绊,我肯定会高歌‘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扰’……” 姬枫泪目,“不装逼,我们还是好朋友。”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赌斗道纹 赌斗道纹 姬枫有些惶惑,短短时间已经第二个人有求于己,而且和空幻道人一样都与自己太阴命数有些关系,否则无论如何这等大能会有求于筑基修士。不过显然李小白的请求更真挚些,姬枫内心还真存着几分帮忙的心思。 至于李小白帮自己连升五个大等级的方法,姬枫第二日便知道了,很简单,便是, 赌! 李小白开始频繁地与其他弟子赌斗,凭借李小白这嘲讽的姿态,还真有不少弟子被激起了火气,不过李小白总是赢多输少,这些弟子也无可奈何,毕竟甲之下的水准,可不是虚名。 至于战利品,典籍经书,李小白则是全数给了姬枫,用李小白的话说就是,有如此众多的先贤典籍珍卷为辅,即便天资再差,堆也能堆出个书儒大家,不说连升五阶,便是跃入丙等、乙等也有可能。 然而,李小白错了,错得离谱,他后悔了。 他以为让姬枫站在巨人的肩上便能看的更远,但是就结局来看,姬枫是在巨人肩膀努力张望巨人的脚尖。 李小白坐在姬枫桌前,一手扶额,另一只手轻叩桌面,隆准轻皱,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这副肃然忧虑的模样,对李小白来说,实在鲜见。 姬枫也很识趣,丝毫不敢撩拨于他,只是安静翻阅着身前的典籍,装作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咯!咯!咯! 李小白指节敲击桌面的声响越来越急,这声音在姬枫耳中不啻擂鼓,心弦紧绷着,不敢有一丝松怠,毕竟受了李小白如此大恩,自己却丝毫没有精进,内心也有愧。 “姬枫。”李小白倏忽抬头,目光冷冷地落在姬枫身上。 “嗯?”姬枫也跟着缓缓抬头,强作镇定。 砰!李小白猛然站起,用力一拍桌面,然后指着姬枫质问道:“你是不是一心求死啊,就你这天赋,也敢来考辟雍学府,谁给你的自信,你以为你能过六艺的试炼?” “怪我咯。”姬枫无言以对,只能低声嘀咕了一句。 杜大甫见状忙劝慰,“这也无法,术业有专攻,姬枫我瞧你对《九天纹之水纹朱涛注疏》的理解便不错,已经靠着它连升两小阶了。” 并不接茬,李小白拂袖便走。 “千万莫怪他,他太急了,有些事,有些事可以等,奈何轮回不等人呀,他嘲笑射之艺的后羿,何尝不是嘲讽自己…” 姬枫听了杜大甫的话,似乎潇洒倜傥的李小白也有自己的难处,心中渐平,姬枫本来也不曾过分埋怨于他,此时便更宽心了,静坐片刻,继续翻阅起书籍。 “姬枫,我们来赌一次么?”来人一身及踝的紫袍,头上戴一金冠,恰好裹住朝天一髻,金冠端地考究,此人相貌堂堂,举止也是谦谦,在他身后防风熊也是趋步紧随。 姬枫脸色一僵,这人名为有希凰,在书之一艺排名第五,可以说是真正顶尖的人物,而且据李小白所述此人背景比起防风熊更为骇人,据说他是希有鸟的后裔。 古籍《神荒经》记载,道祖有坐骑,为大鸟,名希有,翎羽相隔有间隙,一万九千里,诸鸟在鲲鹏前皆如蜩与学鸠,而鲲鹏之于希有鸟亦如是,希有鸟憩于野原,遨于广海,有后裔,为有希氏。 连背负五字纹的凤凰,扶摇而上九万里的鲲鹏,在希有鸟面前也不值一提,可见希有鸟的强大。有希凰据说便是此族的后裔,只是在族中太过桀骜,被驱入学府修习并不擅长的书之一艺,磨砺性子,此刻瞧去有希凰极为有礼,可强横起来却是极为霸道的。 有希凰多次找过姬枫赌斗,有帮防风熊出气的意思,只是悉数被李小白挡下了,只是连李小白也不曾与此人撕破脸皮,此时有希凰瞧见姬枫与李小白生了嫌隙,便出手邀赌。 “怎么赌随你挑,赌什么任你选。”有希凰极度自信。 “我不…” 姬枫话未说出口,底下便是一群冷嘲之声,刺耳苦涩。 “之前李小白帮衬着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么?” “葵之下,怎么,不敢赌了么?” “狗仗人势的玩意!” …… “姬枫,”有希凰听到如此多应和的声音,薄唇上露出一丝浅笑,“讲师日前夸赞你对《九天纹之水纹朱涛注疏》小有见解,在水纹之上略有造诣,不如跟我赌刻画水纹吧。” 正待有希凰咄咄逼人之际,排在首座的李小白霍然起身,见到这一幕众人皆是一怔,顿时噤声,不过李小白在座位犹豫了片刻,置气般,猛地一掸衣襟,又缓缓坐了下去。 “怎么样,姬枫你赌不赌?”众人见李小白不再插手,更加有恃无恐,纷纷起哄。 姬枫见到李小白的如此举动,心中好一阵羞恼,既有对李小白见死不救的埋怨,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就是无能! 因为无能才会在广桦城中受辱,因为太阴命数,身遭的人才会遭受厄运,伯父母,萧毅师傅才会殒命。 慢慢回想着,姬枫的两颌阖紧,脸庞变得狰狞,周身似乎凝聚了一层煞气,原本还有些灵动的双眸随着黑瞳开始沉寂下去,渐如死水,古井不波。 “我赌!”姬枫一声暴喝,仿若天之将倾兮。 “好!”有希凰却不变色,也是一声高喝,似乎饶有兴致。 “就比刻画水之道纹!” “奉陪。” 有希凰也不多说,一卷衣袖便在虚空中作画,白皙的指尖开始流出天青色的灵力,那是最好的青色,仿若雨过天晴的天空,一勾一划,寥寥几笔便画出水之道纹。 水之道纹与火之道纹相对,长横在中,给人稳重之意,有希凰的水之道纹成型,四处的水汽便凝聚而来,氤氲水汽的安适意中却有洪涛翻卷的危殆感,然后细细观摩这水纹,却让人有极道、极玄、极静之感,这是在水之道纹中有极高造诣的表现。 “好!好!”底下众弟子一番叫好声,这倒不是肆意附和,有希凰最擅长的是武技,但是涉猎如此之广,且每样的造诣不浅,的确是天资过人。 姬枫已经很有些时日没有刻画道纹了,当初还是在东华门跟随凝气修士顾青明学习的,毕竟是凝气修士,学的都很肤浅,在看了《九天纹之水纹朱涛注疏》姬枫生出一些理解,这番理解让姬枫跃升了两个小等阶,这在书之艺也算了不得,可便是如此,姬枫也无十分把握胜过有希凰。 踌躇须臾,姬枫亦果断抬手,灵力涌出,一笔落下。 只一笔,众人便瞧出高下,姬枫不仅是灵力精纯不如有希凰,理解也稍有逊色。 姬枫眉头蹙起,心意一动,食指指尖突然墨纹显出,慢慢勾勒出笑脸鬼面的模样,这是当初食用了笑面鬼兰的妙处,可以从道纹师成为血脉道纹师。 再次流出的灵力竟然变成了墨黑,一笔一划的道纹变得圆润起来,端地神妙,等水之道纹彻底勾勒完毕,竟然带上了一分神韵,这神韵诡谲难测,但是姬枫此时刻画的道纹已经不落下风。 姬枫墨黑的道纹也开始凝聚周围的水汽,这一变化,有希凰刻画的水之道纹似乎受了挑衅,陡然加力,四周的水汽疯狂汇聚而来,仿佛抢掠资源一般,须臾,援引而来的水汽搅成漩涡。 两道水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有希凰脸上也有几分郁色,这姬枫的实力提升的似乎太快了,虽然连升两小阶达到壬之下也不该有这般实力呀,明眼人都能瞧出是那笑脸鬼面的效用。 想着,有希凰突然一抬手,手臂之上天青色的神纹显现勾出一个通天巨爪,神纹出现的刹那,身前的水之道纹骤然暴起,似乎多了一丝浩渺之意,水之道纹便往姬枫那边倾轧而去。 铿! 一声闷响,李小白不知何时隔在有希凰与姬枫之间,双手负于身后,白袍,身前却是墨色神纹,不过此番神纹字序并非杂乱不堪,而是汇成一句诗,姬枫认出,上书: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神纹瞬间缠上了有希凰伸出的右臂,两道神纹相互触碰,发出这一声响,只见有希凰的右臂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衰老,眨眼已能瞧见粗糙昏黄的褶皱,一如老叟。 有希凰骤然收回手臂,负于身后,一脱离李小白的道纹,手臂顷刻间便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只不过双眼阴沉,皆是愠色。 “对付一个新弟子,还用不上希有纹吧。”李小白冷嘲道。 “你可别得意,到时候可别出了辟雍学府。”有希凰满脸阴骘,再无翩翩君子样。 “我也等着你。”李小白丝毫不让。 经李小白一闹,两道水纹又呈势均力敌之势。 “呵,堂堂有希凰竟然与一新弟子不相上下,好……” 李小白的话还未说完,姬枫身前的水纹忽地崩散,并非被蚕食殆尽,溃败猛如山崩,失败只在一刹之间,此时看来,姬枫刻画的水纹倒像是个虚张声势的小丑,只是硬撑而已,这模样让李小白嘲讽的话硬生生噎在嘴里,这幅吃瘪的模样,实在不多见。 姬枫身前的水纹溃散之后,忽地凝聚成一个笑脸鬼面,这个鬼面形象至极,众人仿若能听闻它的频频冷笑,端地渗人,不过瞬息鬼面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无踪。 有希凰先是一声轻笑,紧接着是俯首长笑,好一会儿才大摇大摆地走过李小白,在姬枫身前的书籍挑拣片刻,随意地抽了一本典籍,摇摇晃晃地走开。 李小白的脸气的涨红,束髻的长带几乎都抖动起来,瞧见这吃瘪的模样,众人皆是哄笑,经久不息。 不过在这哄笑声中,却传来一声冷厉的话语,众人听得分明, “姬枫升两大阶,庚之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 甲之上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甲之上 “啧啧,了不得呀!一日之内,在书之艺连升两大阶,算的上空前绝后了,而且道纹一脉,比起武技、术法之流,高屋建瓴,乃是真正的修行大道。”平日里杜大甫青绶素羽态度从容,山倾不惊,今日却一反常态,不吝赞誉。 “哪里哪里,过誉了。”姬枫连连拱手。 “谦虚了,璞玉藏于砾石,明珠多蒙尘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伯乐能识千里马。”杜大甫似乎意有所指。 “过奖过奖。”姬枫仍是摇头,一幅万万不敢受此赞誉的神情。 “你们两人吹捧够了没,也不怕把姬枫捧杀了,知道的倒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升到了甲之上呢……” 李小白之前以为对姬枫所托无望,心中抑郁才会置气,可是姬枫一连便升两大阶,离开辟雍学府希望大增,气也消了,此时两个唱支双簧,给了个台阶,便也顺坡下了,只是嘴中仍有嘀咕不肯轻饶。 过了这一段赌斗,姬枫照旧修习水之道纹,不过那次升阶多是凭借了食指上笑脸鬼面墨纹的功效,乃是外力,是故此后些日子,姬枫纵是焚膏继晷兀兀穷年,可对水之道纹的造诣始终停滞不前。 穷尽则思变,姬枫突生一窍,想起了玉璜之中的那枚火之道纹,似静似动,至玄至妙。虽然当初受了顾青明讲师的呵斥,但是姬枫却依旧觉得这火之道纹的玄妙不可测,心思流转,弃水纹转而临摹火之道纹,不雕琢,不修饰,正是最原始的火之道纹,只是与至道天纹碑铭刻的火之道纹又有差异。 然而这差异说不清、辨不明,非临玉璜之内亲眼所见难明其中端倪。 当姬枫将这幅火之道纹给杜大甫看的时候,杜大甫两眉并作一道,神色肃然,鬓角渗出汗水,一时竟也没评判这道纹是好还是坏,半晌,才道一句,“了不得。” 李小白瞧杜大甫的模样,震惊不似作伪,也凑过头瞥了一眼,只一眼便整个人僵住,仿佛雷劈电削,又似一朝得悟,当下吼了一句,“好!” “我遍阅群贤圣典,熟读野史杂记,只觉多家之言,众家所长也不过尔尔,偶有妙语箴言亦只是管中窥豹,今日却得见真章!”李小白细细摩挲普天下最基础的九道天纹中的火之道纹,手中动作细腻至极,口中吐出的话却极尽狂妄。 姬枫有些哭笑不得,当初他满怀希冀拿出此道纹以求顾清明收徒的时候,被贬的一文不值,今日突生一窍拿出这道纹,却被两位昔日圣贤奉为瑰宝,人生之事,谁能知之。 “凭此道纹,我能通过六艺么?”姬枫询问。 “那是自然,轻而易举的的事,太阴命数真叫人不敢小瞧!”杜甫也颇多感慨。 姬枫心中大喜,忙道,“那我这就请老讲师品鉴。” “慢着!”李小白忙叫停,然后鬼鬼祟祟地将头凑到两人之间,“我有一番计较,且听我说。” …… 有希凰自从胜了李小白一道,便骄纵的不行,仿佛走路都要飘起来了,至少在李小白眼前都是这样的,从来是鼻以孔视人。每每等李小白气得要吃人,要搏命似的要跟有希凰赌斗的时候,有希凰便双手负于身后,大摇大摆地走开,嘴里还是轻飘飘地一句,“手下败将。” 李小白心中有气,便只能朝姬枫发泄,一日之内常常有半日在训斥,毕竟是诗词大家,骂人的话不带半个脏字,训人的诗词歌赋层出不穷都不带重样的。 心中怒火积得久了,姬枫竟也敢顶嘴了,本来只半日的训斥,现在你说一句,我顶一句,嚯,变成一个整日! 有希凰、防风熊等人见他们起了内讧,心中大喜,决计是不会插嘴的,只当做是看戏,只吵架还不够,巴不得两人打起来。 这日姬枫又与李小白起了争执,有希凰、防风熊二话不说搬来两张凳子,排排坐,好整以暇准备听戏了。 没几句姬枫嚷着要跟李小白赌斗,旁边的人跟着一起起哄,姬枫倒是不承情,像是疯狗一般逮谁咬谁,嚷嚷道,“有本事你们也来跟我赌呀。” “哼,就算跟你赌,可你拿得出赌注么,还叫李小白给你出头?” 姬枫顿时不出声了。 “我来坐庄,要是姬枫赌输了,你们随意在我这挑一本。”杜大甫说道,他的资本雄厚,这庄家他做没人有意见。 有希凰暗吃了一惊,他道杜大甫平日为人,从来都是低调做事,今日如此高调,其中怕是有诈,并不敢托大,他也不受这一激,朗声道: “我对水之道纹造诣浅薄,有自知之明,既然是挑战所有弟子了,只限于水之道纹是否太不公平了,除非不限制道纹种类,我才比试。” 有希凰的算盘打得响亮,他是为大家开了这番口,可以将这赌斗推脱得轻轻松松,谁也强迫不得,不落口实,纵是姬枫答应了,他更不怕了,他的有希纹绝对是绝顶的道纹,纵是对上李小白亦不会胆怯。 “好,不限制道纹。”姬枫回道的清清楚楚,语气平平淡淡,顺利地仿佛演练过一般。 “算条汉子。”李小白似笑非笑。 见李小白和有希凰带头,其他的弟子也只能跟上赌一次,反正他们要比赢的不是李小白,只要胜过姬枫便可了。 霎时,偌大的学堂内,风起云涌,各式各样的道纹显现,千奇百怪,有的道纹铭于凡铁之上,凡铁霎时破刃,寒光逼人;有的道纹画在凳上,枯木抽枝发芽,一息盛夏;有的道纹烙与虚空,凝来一簇无根之火,勃勃跳星光火照,衬得四下阒然,莫敢争辉。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属李小白和有希凰。 李小白的道纹是画在自己的左手掌心的,仍是那句,“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道纹每写一个字,便是多一般变化,只片刻,李小白的左手从白皙转蜡黄、光滑作粗糙,素手变枯槁,等到最后一字‘雪’字停手,又变为巧手,而那道纹完全蜷作一团,隐没了。 看不清了,却有大恐惧!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李小白的左手,那仿佛是玉螭虎纽的玉玺,天下的权柄。众人绷如弦,李小白却不以为意,只是用左手自耳鬓拂过左脸颊。 就这一抹,朱颜改,墨发衰,青年化老朽,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却瘆的人心慌,待左手放下,一切如初,平静得仿佛是点在湖面漾起涟漪。 至于有希凰的道纹同样是画于手掌之上,青色的道纹彻底凝形的时候,剑刃寒光收敛,抽枝发芽停驻,无根之火缩成豆点火花。这有希纹着实霸道,在它限制范围内,其他的道纹都会受到限制。所有的道纹都有迹可循,金之道纹可以引申为锋利、坚固,暴虐的道纹亦源于火之道纹,但是有希纹却似乎无迹可寻,只能说创造有希纹的人对道纹的造诣早就不拘泥于形物了。 见识了这些道纹,剩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姬枫身上。 姬枫沉着,抬手挥毫灵力流淌,不花哨,没变化,最简单、最基础的火之道纹跃然其上。 先是零星的嗤笑,紧接着被哄笑淹没。 众人从姬枫落的第一笔就已经猜出姬枫要画的道纹了,火之道纹是至道天纹碑上铭刻的道纹,这是天下所有道纹的基石之一,可以说是道的源、法的根。 尽管对于这基础的道纹的见解也分为几个不同的流派各领风骚,但它毕竟可以说是根基,是最难动摇的,平日的比试中展示自己对基础道纹的不同见解尚可,但是在这般比试中还用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 “这什么意思,你是认负了?”有希凰冷笑一声,他也已瞧出这火之道纹有蹊跷,但还不会认为它能胜过自己的有希纹,毕竟便是李小白也不敢说自己的道纹能胜过有希纹。 “要我说,是姬枫赢了,我认负,这些书姬枫你随便挑。”李小白神色潇洒,没有一丝不悦,一副愿赌服输的模样。 “的确是姬枫赢了。”杜大甫谦谦浅笑,话语却郑重。 有希凰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薄如柳叶的眉横斜,美藏桃花的眼嗔怒,虽一言不发,却是暴雨骤起前压抑的平静。 “你们说姬枫赢了就是姬枫赢了,这算的什么事!我还说我们每人都胜过姬枫呢。虽说你俩占了首座、次席,但是我们这么多人也未必怕了你。”有希凰能忍住,但是防风熊却忍不住,怒吼出声鼓动着其他人的情绪。 “笑话,我说了不算,难道你说了算!”李小白气势凌人,好似强盗般的语气呛得防风熊说不出话。 “你说了不算,得讲师说了才算。”有希凰针锋相对,半分不让。 “姬枫赢了。”看似没有修为只有一身学究气的老讲师走进人群中,盖棺定论。紧着,这位不苟言笑的讲师抖落长袖,朝姬枫拱了微微拱手,行了一礼, “恭喜你晋升甲之上,尧帝亲传,赐号‘伐璜’,大赏。” “伐皇!” “伐皇…” 窸窸窣窣的议论,众人的视线皆投向姬枫,没有人敢不惊讶,不是因为输了比试,而是辟雍学府很久没有学子达到甲之上,这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层次。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汝尚未死,如何成仙? 汝尚未死,如何成仙? “小子不得了呀,甲之上啊!秋水夜无烟,你何不上天?”是赞词,但李小白阴阳怪气的,全是冷嘲热讽,见姬枫无奈叹了口气,又立马尖叫道:“瞅瞅,现在都敢给我甩脸色了!你成仙了呀!” 杜大甫插嘴,鞭辟入里,“不就比你高了两小阶么,也不是什么大事,跟亦个筑基修士置气,显得好大肚量。” 姬枫也适度陈词,“一不留神就占了‘首座’,蓦然回首,往事萧瑟呀,两位师兄的教诲莫不敢忘……” 洋洋洒洒一篇感言,姬枫尤其强调首座一词,似乎还有承让之意,把李小白气得两眼冒火,要不是杜大甫死死拉住非得跟姬枫来一场生死赌斗不可。 “你现在随时都可以离开辟雍学府了,我的事你也可能帮得上了,现在就把我的事说清楚罢。”李小白一直帮衬着姬枫,可不是多管闲事,而是有所求的。 “我幼时有个好友,名为吴指南,待我如兄长,护我颇多,但是他不能修行,我便想着我踏上大道后学些手段后再来帮他,但他死了,突然死了。” 李小白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被悲伤盖过,俊俏的面容只是漠然,姬枫一怔,忽然觉得那或嗔怒或嬉笑的神情全是他的面具,他还表演不好,只会浮夸掩饰,只有这悲意才是心底漫出来的。 “我想去鬼蜮问问他的心意,圆他一梦,或许还能护他轮回。如今能进入鬼蜮除了仙尊便只有身具太阴命数的你了。 我若是达到甲之上或许能求得尧帝仙尊出手,但是想来希望不大,也只能求助于你。他日你若去了鬼蜮,便多费些心思吧。对了这是信物,能帮你找到他。” 姬枫接过李小白递过的信物,竟是一节指骨,原本苍白可怖的白骨却被润抚的有些圆滑,可见主人多么长久、细腻的盘养。 “好,我会记于心都。”姬枫被李小白心思影响也有些沉抑,甚至有一刻想用自己达到甲之上的大赏来帮李小白,不过瞬时便明了,尧帝仙尊早便仙陨了,连李小白与杜大甫也只是残留于世的一清,随时会消陨。 李小白似乎又恢复了本来面目,手指一捋眉梢,不屑地哼了一声,“瞧瞧你这蠢样,不就让你帮个忙么,好似欠你什么的,我又不是让你白忙,这三张‘朝丝暮雪’道纹符送你,算是给你的酬劳,可别早早死了。” 姬枫收起三张道纹符,他知晓这三道符文多么神妙,但此时他的心思全沉浸在那节指骨之上,顷刻,双目一黯,一幅画面进入姬枫的脑海之中。 湖边,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两人围坐。其中一位年轻些的一位书生,装扮和李小白相似,可他提一壶浓酒仰面海饮,烧酒滚过喉头,直呛得他双目猩红也不肯停歇,似乎有事愁煞人。 另外一位灰袍道士则是自顾自小酌,他身后的大湖晨雾氤氲,气蒸云梦大泽,身形朦胧,仙意渺渺。姬枫乍一眼看去还吃了一惊,这种虚怀若谷的气质像极了当初云华国的国师月空清。 道士饮完一杯过了半晌,问道:“吴指南你想清楚了么?” “李小白真的能成仙么?” “他是天生的谪仙,国士无双。”道士微微摇头,浅笑道:“对他来说,修行不是成仙,只是归去,只是他尚有牵绊,未得逍遥。” “如何能逍遥?。” “汝尚未死,他如何成仙?”道士的话直扣吴指南的心底,指出他才是李小白成仙最大的羁绊。 书生一怔,手握的酒壶落下碎了一地,刹那花容憔悴,俯桌低泣。 道士也不多说,起身便走入大泽之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话,“他能不能成仙全在你了,你自己决断吧。” 话音一落,吴指南从低泣转而嚎啕大哭,直到哭到累了才停歇,只是嘴中依旧嘟囔着,似梦呓,又似嘱托,“若能成仙去,对影成三人又何妨,永结无情游又何妨,你怕孤单又如何呢,你一定,一定要成仙呀……” 姬枫从画面中抽身,心中惊骇,他勉强猜出故事的结局,吴指南虽然是突然过世,但应该与他人无关,而是为了成全李小白而如此选择。李小白想追究也无法追究。真要说有什么人主导便是这个道士了。 明白了其中原委,姬枫才晓得李小白的悲从何来,为友两肋插刀,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是谁引你入修行的?”姬枫忽地发问。 “我的师傅,他不曾告诉我他的名字,只说我能若是成了,回来接我,很多年了,我只记得他喜欢着一身灰袍,别的也记不清了。”李小白顺口道来,片刻又皱眉,“怎么,你认识?” “不,随便问问。”姬枫最后并没有向李小白透露这些消息,只是向两人做了辞别,真心实意的辞别。修行之路尔虞我诈,姬枫不敢轻易表露真情,也许只有对着这种仙陨千万年的圣贤的一道执念才会吐露心扉。 离开了书之艺,姬枫被老讲师领着去见尧帝仙尊,一位仙尊的大赏,绕是姬枫心性沉稳,也有些心花怒放。跟随着老讲师几进几折,便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并无什么特色,只是这角落显得有些清凝遂远。 小院门口挂着一幅门联。 上联:星宿列张,一朝崩散,扣仙无门。 下联:日月盈昃,仍有始终,问神索道。 横批:和光同尘 老讲师将姬枫领至此处便回去了,姬枫瞧着这对联细思片刻,勉强知其然。上联大概是讲述荒古炼道星的传说,当初三千道星传承长久有序,但仍旧一日之间崩溃。下联则是再说日月虽然有盈亏的变化,但是从古至今,亘古未变。 至于关于仙神的论述,姬枫便毫无头绪了,以前只觉的上得天庭便是神仙,并不知晓仙神的差别,看这对联,尧帝仙尊似乎更偏向于神! 推门而入,只一眼姬枫的身形便僵住了,院内狼藉,到处是剑痕,而这剑痕之中残存的杀意仍旧叫姬枫心悸。姬枫之所以能忍住没有掉头便走,只是因为除了心悸的感觉还有一丝亲切的意味,迫切的呼唤着自己靠近。 “也没听说尧帝仙尊擅于剑术呀?”思索半晌,姬枫还是决定进去瞧瞧。 古朴的木门有一道很深的剑痕,姬枫的手一放上去,门应声而开,门栓竟是被硬生生斩裂,切口平滑如镜。姬枫往里望去,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屹立厅堂之中。 “你来了。” 姬枫匆忙低头见礼,“拜见仙尊。” 这是仙尊残存的一气化清,但也能略窥尧帝仙尊当初风貌了,这是位矍铄的老叟。姬枫以为仙尊会携有无匹的霸气威严,逼人不敢仰视,但是此人却只有和蔼,应是仙尊的气势早便收放如意了,而尧帝仙尊又是一位极好的老师,手下门徒广布,这模样也还在意料之内。 “你得到了一枚九璜壁?拿出来瞧瞧。”尧帝仙尊开门见山。 “九璜壁?在下不知,仙尊请指教。”姬枫依旧行礼。 尧帝仙尊倒没有与姬枫虚与委蛇,直接从胸前掏出一枚玉璜在姬枫面前摆了摆,笑道:“认识吧?你这修为没有九璜壁便想道纹圆满,绝无可能。” 姬枫大骇,这玉璜的造型与姬枫拥有那枚的一模一样。 玉璜是姬枫爷爷姬扬留下的遗物,未修行前便得到了,姬枫曾在其中见识过极其恢弘的场景也在其中得窥火之道纹的真谛,虽然玉璜神奇,但并没有特别的功效,姬枫也并未深究,但是此刻见到一位仙尊残念指出其为九璜壁,并且向姬枫讨要,可见姬枫远远低估了它的价值。 见姬枫愣在原处,尧帝也不着急,笑道:“那我便自取了,可惜啊可惜,可惜了太阴命数,好大一段气运。” 说着尧帝仙尊朝姬枫眉心一指,十个跟姬枫一模一样的影子被抽离出来,这十个神魂每个身上都有丝丝晶莹的细线与姬枫本体相连,但是这十个神魂全然不受姬枫控制。只见这十个神魂的手慢慢朝着自己的储物袋伸出,姬枫自身竟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去做。 这样的神通姬枫闻所未闻,双眸黑到极点也看不穿这道术的分毫。 尧帝仙尊看见姬枫挣扎的模样,轻笑一声,“我知道太阴命数能窥万象,能窥见自己的本心,但是你的三魂六魄可没有得到锤炼,别白费心思了。” 姬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玉璜掏了出来,慢慢将之呈给尧帝仙尊。但是姬枫的右手伸到仙尊身前的时候,右臂金光流转,仿佛佛陀临世。 天倾不惊的仙尊看到这混光的时候却惊呼出声,“神古太虚光!”虽是震惊至极,但是尧帝仙尊一指朝着姬枫急点。 可惜,这一指未落到实处,整个人便被定在原地,这一刻尘埃不再浮动,光影不再流转,甚至连灵力流转也停滞。 整个房间似乎变成了一幅画,尧帝只是画中人儿,好似画中虎狼,姬枫也被定在原地,不过他的姿态却像是龟缩的鼠兔,但无论是虎狼之姿还是羸弱鼠兔都只是画中一静物,谁也不比谁强上一星半点。 姬枫身形虽然一分都不得动弹,但是心思依旧能流转,要是姬枫能开口,此刻定然狂笑出声。站在仙路尽头的仙尊竟然也有惊慌失措的一瞬,姬枫又尽收眼底,这该是何等的庆幸。 霎时,姬枫右臂上浮现六字“荒古八墟禁术”,这六字一晃又化作那个左目含阴右眼藏阳的中年人。此时他不复姬枫初见时候插科打诨的模样,而是正容亢色道:“八荒不灭体!” 声音一落,身形又复没入姬枫的右臂。 “哧…”宛如破茧,又似点睛,姬枫的右臂竟然挣脱了禁锢,虽然是很小的响动,但是其中却蕴含了无上的伟力,姬枫甚至觉得这一瞬自己不死不灭,自己无所不破! 姬枫顺应着这股力量,单手成爪直接扣住了尧帝仙尊的喉头,将其抬在身前,就似拎着土鸡瓦狗,骤然,姬枫的双指一收,尧帝仙尊就彻底崩碎,似是将整张画纸给撕碎了,画中人焉能活? 尧帝仙尊崩碎之后,姬枫身前的是个声影全部缩回身内,姬枫此时才开始大口喘气,虽然只是一瞬,但是其中的凶险却无法言表。 不过施展了“神古太虚光”、“八荒不灭体”之后,附着在姬枫右臂的那道声影也黯淡得几乎看不清。 姬枫忍不住惊道:“荒古八墟禁术威力竟恐怖如斯!?” 当日哭着喊着求姬枫修习此术的一清残念仿佛得了翻身之日,有些力不从心地嘲笑道:“现在想学,晚喽。我只一清之力,与刚刚那仙尊一清拼个七七八八,已经没有气力传术了。” 话毕这一清又化作六字隐入姬枫右臂,但是此时它气息之微弱,姬枫甚至都无法感受它的存在,只得急急吼一句,“有什么办法能修习此术呢?” “随缘…”若有若无的气息。 姬枫也不再管他,捡了方才尧帝仙尊掏出的那枚玉璜,准备离开此地,毕竟这里别人的地盘,方才斩了人家守门的一清残念,还能讨得了好。 不过此时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汹涌地冒了出来,姬枫仔细一感受,这气息竟是来自内堂。这次没再犹豫,姬枫一蹙眉,猛地朝内堂钻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成神,亦或挽仙? 成神,亦或挽仙? 姬枫一入内堂,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比起此处景象,院子中的剑痕简直不值一提,只见其中无数刀光剑影纵横,杀气怒意凌掠,直刺得双目酸痛。 内中顶梁的柱子,支顶的檩条,密密麻麻皆是深入数寸的剑痕,激荡而起的木屑飘落飞絮、急若转蓬。若不是这屋子有尧帝仙尊留下的禁制怕是早便削的灰飞烟灭了。 剑气纵横、气息通天不假,但丝毫掩饰不了内堂并列杵着的四柄神剑的光华,好似风雪中的车辙印般醒目。 最外侧的是一柄三尺霜白长剑,其华,如芙蓉始出,其纹,烂如星幕,其光,浑如水溢,其断,裂如琐石,其才,焕如冰释,似是天威而至,威严无双。 第二柄则是一人高的巨剑,立着好似抵天之柱,稳如磐石,其韵宽厚、稳重,唯厚土能成其意。 剩下的两柄形制倒是普通,只是剑刃之上仍有骨碴与鲜血,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砥砺其锋。 这四柄剑夺人眼目,却仍比不上剑后青石地板上由剑痕勾勒出的十六个大字: “我若成神,尽屠仙门;我若为仙,神挡杀神!” 以剑为笔,以地为纸,刀削斧刻的十六字,一笔一划凶煞人,这十六字无不透露着落笔人的姿态,我辈逍遥。 可任这十六字再逍遥,姿态再狂傲,仍旧遮蔽不了那团拳头大小鲜红的血球,它静静地悬浮在空中,但是锋利无比剑意却无法侵入半寸。 姬枫看到这血球的刹那,手心变得炽热,原本亲切的呼唤骤然变成迫切的渴望,仿佛非要得手不可。 但是这四柄神剑仿宛如驻守边疆的大将,将血球围得死死的,构成的监牢牢不可破,姬枫尝试着往其中注入一道灵力,顷刻间便被打散,姬枫暗自估量以自己的修为进入其中怕是连一息也撑不住。 贪婪与畏惧,姬枫有些犹豫不决。 “这四柄剑应是独孤仙尊的佩剑。”姬枫脑海中传来枯骨道人的声音,话语中带了三分猜疑,却有七分确信。 自上次姬枫与枯骨道人争吵生出嫌隙后,枯骨道人已经很久不曾指点过姬枫了。 姬枫乍一听到这枯骨道人的话,心中也略微有些欣喜,两人当初虽有深仇,但如今却已是共生的关系了,上回姬枫的作为也的确有些过分了,稍平复了心情姬枫接茬****: “你见识过?” “是曾见过一些记载,当初都说独孤仙尊身负四柄神剑‘皇天’、‘后土’、‘刑神’、‘戮仙’征战四方,天下独尊,后来更是再进一步,弃四剑而取一剑‘孤’,成就仙尊,他弃掉的莫不是这四柄?” 姬枫皱眉静思,这独孤仙尊莫不是与尧帝仙尊有仇?否则不会将此间弄成这幅模样,而他留下的十六字又是何意?姬枫一时想不通透,只是这猩红血球一下牵扯了两位仙尊实在有些了不得呀,可就此离去实在心有不甘, “难道没有办法破开这剑阵么?” “破开?”枯骨道人好一声冷笑,“莫说破开,此等剑阵平日里见都难得一见,也就这般仙尊秘境内能侥幸窥见,要真正破开剑阵没有化神境界,简直痴心妄想。” “难道就这么走了!”这次达到书之艺甲之上该领的大赏没有领到便罢了,还损耗了记录‘荒古八墟禁术’的一清之念,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静默须臾,枯骨道人有些不自信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姬枫疾呼,“什么?” “你在龙於大潮不是得了一方承天剑台么,也许它自身携带的域能够庇护你其中。” 姬枫忙从储物袋中拿出那方古朴的承天剑台,当剑台拿出来的一瞬,剑台之上铭刻的符箓皇天、后土、刑神、戮仙瞬间亮了起来,那四柄剑果然与独孤仙尊有渊源,姬枫一看大喜,有戏! 缓缓将剑台放入剑阵中,剑台自身的域好似给自己裹了一层薄膜,剑阵的剑意虽然依旧在流转但是却都避开了剑台,姬枫眼睛一亮,靠着承天剑台也进入了剑阵之中。 靠着剑阵自带的剑域,姬枫慢慢靠近那血球,但是走到四柄神剑的周围之时,却发现剑阵之中竟还有一个小型剑阵,只是这剑阵并非阻挡外力,反而为了限制这血球。 难道这血球本身也很危险? 未想太多,姬枫的注意力留给了剑阵。这个小剑阵完全是依靠着神剑为基,将剑基破坏剑阵自然停转。姬枫携着剑台来到第一柄神剑“皇天”的周围,姬枫收气提力,一举抽出神剑并将其置于剑台之上。 霜白之刃“皇天”在架上微微震颤,但片刻便安静下来,只是这方虽破旧但品相完好无损的承天剑台霎时多了数条裂纹,姬枫接着取了重剑‘后土’,此时剑台裂隙仿佛炸裂,鱼鳞般排开,似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随时可能损坏。 姬枫也不敢贪心,余下的“刑神”、‘戮仙’两柄神剑便不再取。 剑阵缺了两角,剑阵霎时便崩坏,血球也随之爆发,幔帐般的血幕迅速掀来。 姬枫只觉得满目皆赤,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充斥鼻腔,更可怕的是疯狂暴虐的杀意充斥整个脑海,姬枫一瞬空茫,眉眼之间森然无情。 枯骨道人甚至都不能传声给姬枫,又过片刻,姬枫双瞳一亮,神志重回清明,但心有余悸。 “这东西太过霸道,还是不取为妙。”枯骨道人劝阻道,意之切切。 隔这血滴尚远便险些入障,真正触碰到它,怕是神志都会被压迫碾碎,枯骨道人在祖窍能活,全靠姬枫神志控制着天劫细丝,要是姬枫神灭,他也会当场陨落。 不过姬枫这次却没有听枯骨道人的告诫,而是将手伸向了血球,方才那一瞬姬枫感受到了这血滴的雀跃,亲切之意好似游子归家、飞燕还巢,便仿佛这血滴本就是自身之物,姬枫不想将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握住血滴的刹那,姬枫入定,宛如置身于骨山之巅。 姬枫已经不是第一次踏足累累白骨的山之绝顶,高山之巅了,环绕骨山的依旧是亘古不变流淌的血河,绵延无尽。 黑夜、白骨、猩红血河,茹毛饮血般的荒凉,一层不变的孤寂。 这次姬枫不再茫然失措,而是安静地盘坐了下来,只是仰着头望着天穹那六颗星辰,那一刹,姬枫目光淡若云空,不知多久之后,忽地咧嘴一笑: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就像我这样看着你,我也知道你畏惧我,像我畏惧你一样!” 枯骨道人不知姬枫脑海中所思所想,他瞧见的全然不是如此。他只见那血球一溜儿便进入了姬枫的身子,姬枫体内原本流淌丝丝金线的血脉霎时便被驱散了,全被驱赶到体内左侧身子。 那可是当初汲取仙人遗骨得到的些微精华血脉,此时竟是被瞧不起一般被驱逐,而那滴血珠则是自右臂均匀融入姬枫右侧身体,血珠与体内血脉彻底交融的一刹,清澈猩红的血液转为浓黑粘稠。 枯骨道人见识姬枫血脉吞噬玄骨血的时候便知其血脉有些不凡,但不知竟可怕至此。 与体内血脉变化呼应,姬枫右半身的面容也有了极大的变化,但见姬枫右半边头发越变越黑,越变越长,直抵后腰。相应的姬枫右侧的皮肤也开始变得粗糙黝黑,手指细长而生硬,甚至连背后还长出一张骨翅。 这墨染的骨翅有一人之高,疏疏落落而有锐利如锋,顶端的骨尖直刺天穹笼罩着极大一片黑暗,微微煽动,似乎光线都被撩断。 此时的姬枫一半面目温柔入梦,一半却是冷漠如霜,此时看姬枫的右瞳深处依旧是深黑,但其他的部位却是疯狂的猩红,只一眼便叫人心生畏惧。 不知多久,姬枫回过神来,自己身上的变化却已经消弭无踪,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姬枫挠了挠头,不禁有些恼火,这血球在外时法力通天,只是散发的气息便叫人无法抵御,真正进入身体却便安静下来,姬枫攥紧右拳,感觉自身的力道的确澎湃了不小,但到底有多少却不好说。 将这些变化全部压在心底的枯骨道人却震惊地说不出话,这样的血脉闻所未闻,根本不似墟地人儿! 这一日所见所闻超乎寻常,姬枫心满意足,大赏未取,但毕竟还得了两柄神剑,姬枫又端视了另外两柄神剑,眼神中闪过一抹惋惜,但却并未强取,而是转身便离开了内堂,走出了这间小院。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敬苍天,只问鬼神! 不敬苍天,只问鬼神! 通过“六艺”的考验已是辟雍学府的弟子,此时便需遵守学府的规矩“八规”了,但还不能出师。这也是辟雍学府绵延千万年的规矩,过“六艺”,守“八规”,“一技”出师。 按照当初约定,姬枫此时应去寻那空幻道人,不过姬枫对这四人心存戒备。也是,若非忌惮这四人手段通天自己早便一走了之,此时却也只能先留在学府熟悉一番,到时也好随机应变。 成为辟雍学府真正的弟子,在学府行动便不会受限,若是涉猎广泛大可将六艺都修习一遍,可若只是浅尝辄止,学府决计不会让你出师就是了。 离开了尧帝仙尊的小筑,姬枫只寻了个人多的去处,悄声往里挤了几步。 此处场子中央立着数十座鼎炉,样式各异,炉顶散出雾气,微风过处,雾气幽幽变色,时而淡黄,时而浅青,时而却是一抹萧煞的嫣红,氲成一片七彩天。 炼丹的弟子屏息凝神,不敢丝毫分心,但是紧挨着场子的是齐齐一排女子,云鬓紧簇,淡妆相宜,风裁的宫装斒斓艳丽,景致丝毫不逊场中七彩天。 众位女弟子望着鼎炉的变化,双目异彩涟涟,提着云袖低声交谈着,不时传出莺啼般的娇笑。 再外一圈则是五花八门的弟子了,虽然也是围着炼丹,但是不断瞟向诸位女弟子的眼神可见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姬枫此时正是混迹在这群弟子之中。 姬枫也注意到女子中领头的那人,原因无他,此子实在太出挑了,体态窈窕,雅妆雍容,两眉如乎青山远,双目更似明水润,她不曾出过一声,却有十分威严。 姬枫望得入神,心下忖度,此人秀色起,域内百花杀,气质与书之艺的有希凰倒有几分相像,耳畔却闻得低声惊叹。 “天下间的雅致十分,她一人便窃了三分。” 周围议论纷纷,皆是附和之声。 姬枫一诧,心底浮现一个念头,夏邑夜能得几分,念头转瞬即逝,姬枫不禁一个冷颤,彼时女扮男装的她,虽英气无双,雅致一分也无,不知她正经时候会是个什么模样? “那一炉驻颜丹应是好了。”领头女子朱唇轻启,声音悦耳。 这话落进女子之中,一下子炸开了锅,一窝蜂似得涌了上去,纷纷掏出物什欲与炼丹的弟子交换,众星拱月,这些弟子成了最受追捧的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当初应该多费些心思在炼丹之上的。”哀怨的絮叨声一出,周围一片哀鸿,更有书之艺的弟子乘兴赋诗,悲意哀过深闺妇。 姬枫静默着不敢出声,这些弟子大抵是先贤留在辟雍学府的一清之念,但保不准有真正进来学艺的弟子混杂在内,姬枫在龙於大潮得罪了羲和宗,而羲和宗却是当代辟雍学府的正宗了,真叫人发现便是自陷囹圄了。 其中一位女弟子交换驻颜丹的时候,姬枫不禁倾身觑看。这是一个伶俐小巧的姑娘,拥立其中并不出色,如含苞待放的清荷,只有一份娇羞别添美意,不过让姬枫注意的是这个女子拿出交换的物品竟是一幅道纹,火之道纹。 虽然有些特色,但也难算作精品,让姬枫惊诧的是这道纹浑然一体,道纹之上流转的时候隐隐显出一个笑脸鬼面,虽然和姬枫手中笑脸鬼面的造型有些差异,但显然是同出一脉的。 过了半日,鼎炉尽皆打开,交换渐止,场上的人亦开始稀疏寥落,姬枫抽空寻了个间隙往其中挤了挤,来到那个女子身前。 姬枫还未出声,女子似乎便有所觉,微昂首望着姬枫,圆睁的双眼,清秀如水,空白似纸。 姬枫一怔也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手指一扬,灵力湛出那奇异的笑脸鬼面的样子,姬枫略一挥毫,一幅同样的道纹图浮现出来。 “族兄!”女弟子惊呼出声,白皙悠然的脸色忽地愁云笼罩,泫然欲泣,嘤嘤成韵。 这一声惊呼好不嘹亮!先是女弟子将视线全部移到姬枫身上,接着其他的男弟子也将全部的目光盯在姬枫身上,姬枫顿生天雷亟顶之感,浸出一好身冷汗,在众人视线之中只好兀自呆愣。 幸而这女子不曾当堂痛哭,见到众人神色纷杂匆匆掩面,只是扯住姬枫的衣袖离了众人视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直到此刻女子再也忍不住,悲泣出声。 姬枫询问了半日,方才知晓前因后果,原来这女子名为九玉藻,是九璜族人。九璜族在上古时也是一大族,因精通占卜巫术,求卦者熙来攘往,只是为一事得罪了龙於仙尊,龙於仙尊一怒之下,九璜之城便被冻作冰城,城中无人存活,经此一劫九璜族也便零落衰败了,到了现世泯然尘土矣。 说起鲛人族的时候,九玉藻咬牙切齿、气愤难捱,姬枫自然不能说自己与鲛人族关系不错,不过此前姬枫对龙於仙尊敬意不浅,此时也有些消减。 人莫不是这般,力量大到没东西能制约的时候,便生出些荒唐事了,姬枫也突然想起葬神仙尊,当他天下无敌之时选择了封印自己,放逐虚空,也算是了不得的决断了。 “那你是又为何道我是族兄呢,我之前我并不清楚九璜之事。”姬枫颔首询问道。 “这笑脸鬼面是我们族的血脉特征,独一无二,除我们宗族之外亦无人能有。是故我一眼便瞧出你是族兄了,你肯定身负我族的血脉,只是没人引导罢了。” 姬枫扁了扁嘴,抬眉回道:“的确如此!” 最后,姬枫隐藏了真想,自己的笑脸鬼面并非先天,而是后天得到的。 “那你能占卜么?”姬枫问。姬枫曾跟风言墨修习乾坤衍命之术,推演之术说到底不过是算法,算尽万物的关系,推演所有的变化,方能推测一人之存亡,旦夕之福祸,但九璜的算命之术似乎并非如此。 “那是自然,九璜族人谁人不会占卜,哦,大概只有你不会了,不过我可以引你入门。我族占卜虽然奇绝天下,但占卜只能询问死人之事。” “竟是如此!”姬枫心意一动,“那你能探询死人之事么?” “和你有渊源么?我可以尝试一下,顺便引你入门。”九玉藻收拾心情说道。 “我想询问之人名为吴指南,我想知道他的身前心愿。”姬枫最先想到的便是李小白的嘱托。 九玉藻在身前勾勒道纹,道纹成形隐隐形成一幅木门的模样,姬枫乍一看去便想到了赵平风曾使用的活死人的秘术“八门”,这一幅木门道与其有几分相似。 “别出声,瞧仔细了!”九玉藻叨咕了一句。 九玉藻最后将指尖笑脸鬼面印在木门之上,待其慢慢消隐快无踪影之时震喝一声“不敬苍天,只问鬼神!”这呼号之音清冷、萧煞,仿佛最后的敲门声,过了片刻木门打开,跳出一个俏生生的小鬼,这只小鬼只有手掌般大小,叉着腰直直地盯着九玉藻,双目圆睁,开口问道:“你想问什么呀?” “我要查一个人,名为吴指南。”九玉藻问道。 “什么修为?”小鬼嘟着嘴说。 “是个普通人。”姬枫插嘴,小鬼浑然不觉。 “他只是个普通人。”九玉藻又重复了一遍,对姬枫解释道:“他只能听到我说话。” “好的。”听到是个普通人,小鬼一屁股坐到地上,顿时喜笑颜开,“查普通人还是很简单的。” 半晌过后,小鬼变得愁眉苦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 九玉藻微微有些嗔怒,“你不是说查一个普通人很容易吗?” “他不是普通人呀,他有大人物罩着,我不能说的。还有其他问题么?”小鬼不以为意。 “没了。”九玉藻的脸色有些难堪。但小鬼却不在意,往道纹勾勒的木门中纵身一跳,“噗通”一声,宛如坠入泉水,瞬间消弭无踪了。 “我的天赋不高,只能召唤这样的小鬼。”九玉藻有些不悦,“你按照我刻画的道纹重新画一次,自己练练吧。” “嗯,的确只是小鬼。”姬枫想起赵平风曾唤出的只露出一只骨手便已遮天的庞然大物,与之相比这小鬼实在是蝼蚁辈,虽是实诚话,但气得就九玉藻琼鼻一皱,险些怫然大怒。 道纹一笔的差异便是千般变化,尽管九玉藻在身旁指导,姬枫仍旧是失败许多次,不过倒也不错,画完最后一次,姬枫心底灵犀一念,道一声,“应是成了。” 果不然,姬枫刻画的木门之中亦是跳出一只小鬼,但足足有手臂大小比九玉藻唤来的少了一分活泼,多了一分肃然。 小鬼瞅见姬枫的第一眼便抖落筛糠,直直地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地面不敢再抬头。姬枫心生疑虑,看了九玉藻一眼,但是九玉藻亦是一头雾水,这样的景象她也不曾见过。 静默须臾,姬枫出声,“我想查一个人。” “大人请讲。”小鬼战战兢兢地回头,仍是不敢抬头。 “我要查的人是不曾修仙。只是一个普通人,名为吴指南。” 小鬼汗如雨下,过了半晌,却欲言又止,“这,这…,我…” “你不知道?” “不,不!我,我知道。” “那为何不说!” “我…”小鬼似乎陷入两难境地,突兀地抽出一柄小匕往脖子上一抹,整个人化作一道黑气重新入了木门。 “这是怎么回事?”姬枫与九玉藻大眼瞪小眼,皆是云里雾里。 好半晌,九玉藻才开口,“这小鬼是自刎谢罪么,好生奇怪?我占卜多次,也不曾见过小鬼有这般反应,不知道便罢了,那需要以死谢罪呢,平日还得仰仗着它们呢!看来是你有问题?” “我?”姬枫一惊。 “对呀,我之前问的另外一个小鬼,似乎这吴指南的信息被人隐藏了不能外泄,这小鬼反应也是这般,只是它似乎又不敢拒绝你便自刎谢罪了,莫非它认识你?” “不可能,今日我才第一次见识这占卜之术。”姬枫也有怀疑,但想不通透。 “那真是奇哉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