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遗孤》 第一章 新朝代旧朝 初冬,雪已是漫天。 大越皇宫似如这寒季时节,静而冷清,偌大之地只得见老少二人行色匆匆,沿走在巍峨宫墙旁,向着大殿方向而去。 其中少年模样之人华服得体,金丝镶边,看得出其身份之高贵,可行走在他身边,太监装扮的老人却总显不耐烦之态,时不时催促道:“襄王殿下,您倒走快点儿。” 少年襄王没有回应,他仍是保持原本步调,快三步,慢三步。 “襄王殿下,陛下已是在大殿久等了您,你倒是走得快些,不然老奴可得叫陛下问责了。”老人一面言说,一面顾忌不得身份尊卑,伸出手抓起少年胳膊,就要拉扯上几步。 少年仍是无动于衷,随意自己的胳膊被拉扯,他也未有丝毫作响。 这也不奇怪,少年根本就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出现,也不知眼前满脸不耐烦的老人是谁,更不知道他口中说得陛下又是何人。 少年名叫秦柳,是长在红旗下的好孩子,他记得自己在几分钟前,从汽车4S店试驾一辆准备入手的超级跑车,这是他从事商业间谍五年以来,第一次放弃简朴生活,打算奢侈一把。 可谁能想到,跑车刚是进入试驾道路,一旁的违建大楼就突然倒塌,沉重石梁随自由落体而下,正中超跑。 秦柳坚定地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但眼前画面一下切换,就看见了这老头的脸。随后不由分说,老头将秦柳从温暖而宽大的床上拉扯起来,迅速换上衣裳,说要带他去见陛下。 陛下,这明显是皇帝独有的尊称,少年见老人的模样,似有几分宫廷太监。 难道......我穿越了? 秦柳找不到其他的解释,或者说,他对自己是否穿越也不太在意,毕竟还活着,而且,看起来还是活在皇族之中,是一位小王爷。 “襄王殿下,老奴已是活到这般年纪了,哪怕陛下要问老奴一个死罪,老奴也不在意。” 老人见少年行步仍是慢慢悠悠,不禁动容情绪,惋惜着说道:“老奴只怕,陛下会怪罪襄王殿下您,今日不同往日了,新朝代旧朝。” “你几个意思?”秦柳刚是认为自己成了小王爷,就听见老人说出了改朝换代,这不是逗我吗? 老人一听秦柳的口气不对劲,立即换做态度,解释道:“殿下请赎罪,老奴知道陛下与您情同父子,老奴说这些是为殿下着想,绝不是要离间您与陛下的感情。” 秦柳听出老人话中的意思,内心不免“呵呵”一笑。 在前世商业间谍的职业生涯里,秦柳虽不认为自己是站在时代顶峰的人物,但也算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可看老人这副虚情演绎,秦柳才意识到二十一世纪,大部分人都如纯净水一般单纯。 商业间谍的基本法则:了解生存环境,选择最佳生存手段,适机上位,进入机密层,获取情报。 而眼前这老人就是在了解生存环境的步骤上。 他是知道新皇帝与秦柳关系不错,一时拿不稳秦柳接下来的命运,所以他不能对秦柳太好,怕被说成同党,又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差,怕秦柳将来得到新皇帝的重用。 此时的秦柳看起来顶多十三四岁,从老人对秦柳敷衍的心计手段来看,小襄王的智商也是摊在了桌面上了。秦柳猜想,干脆也就愣头愣脑一些,免得引出老人城府最深处的****招。 “我能不能不去,我害怕,我走不动了。”秦柳停住脚步,借着之前一直迷迷糊糊,慢慢悠悠的劲儿,索性上演一出懦夫的戏码。 毕竟是改朝换代,意味着小襄王的老爹,也就是原来的那个皇帝死了,或是被废了,那现在小襄王会害怕新皇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陛下有旨,不可违从。”老人紧握着秦柳的手臂,甚至可以用粗鲁的形容,嘴里说出的话,看起来好像是在为秦柳着想,却全完走心,很是随意。 “襄王殿下若是不去,怕是陛下会不高兴,到时......”老人打住言语,眼珠子刻意地瞥过秦柳一眼。 秦柳心中暗笑,而脸上还是要做出一副被吓唬住的样子。 然,秦柳是真的被吓唬住了,刚是从宫墙另一侧拐过角,眼前赫然出现数以千计的铠甲精兵。 这是宫廷政变吗?是新皇帝打败小襄王他爹的军队吗?说起来,这里是皇宫,可这一路走来,什么侍卫宫女全都看不见,是因为政变发生,全都逃了吗? 看着铠甲精兵气势如虹地站列在金顶大殿之前,秦柳的脑海里不禁闪过《黄金甲》电影里面的画面,这要是得罪了新皇帝,可真就不是闹着玩了。 跟着老人的脚步,秦柳继续一副颤颤巍巍的模样,但他心里可得盘算好,一会见到皇帝之后,该用怎样的情绪来面对。 至少从目前来看,新皇帝没有打算杀死小襄王,否则,以眼前这位老人的黑心肠,刚才在来时路上就不会说那些“有情有义”的台词了。 秦柳想到这一点,心头的危机感稍有松懈,现在哪怕确认了新皇帝就是小襄王的杀父仇人,也必须认贼作父,保得这一命。 走进大殿,左右两排文武,中间一条金边红毯,直通龙位之上。这与电视剧里演得差不多,只不过真实的皇权大殿更加宽敞,以至于秦柳站在大殿入口,根本无法远距离看清新皇帝的模样。 但这大殿经有能工巧匠铸造,内部设计有利于声音的循环,所以新皇帝爽朗的笑声,可以清楚传入秦柳的耳朵。 新皇帝笑着言说道:“小秦柳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小秦柳?难道小襄王也叫秦柳?算了,管他的,先讨好新皇帝再说。 秦柳拨开貂绒斗篷,学着电视剧中宫廷礼仪的动作,双膝跪地,用青涩的嗓音唤道:“秦柳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落下,新皇帝爽朗的笑声也骤然停止,大殿顿时进入到鸦雀无声的状态。 秦柳磕头在地,他知道此时若没有皇帝的允许,是绝不能抬起头,可面对鸦雀无声的氛围,秦柳不禁疑惑,难道是自己行礼的方式不对?还是其他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章 一堆虚伪的人 新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缓步向着秦柳而来。 秦柳磕着头,不能看清新皇帝脸上的表情,但就此刻气氛中,秦柳的心中便滋生层层不安。 皇权时代,尤其是在皇宫之中,礼仪上的错误轻则打上几板子,重则可满门抄斩,秦柳虽不认为自己有重大的礼仪错误,可挨上几板子也绝不是这十三四岁小孩能承受得起。 “秦柳,你这是何意?”皇帝的脚步停在距离秦柳三米外的位置,以问责的口吻对秦柳说话道。 秦柳哪里知道自己何意,他只不过是单纯地想讨好一下新皇帝,到底哪错了?无奈之下,秦柳只得回答:“秦柳无意,秦柳只愿陛下万寿无疆。” “哼......”新皇帝发出一声冷笑,而后摇摇头说道:“你还真是见外!” 听见新皇帝这一声,秦柳立即就明白了。 之前老人有说过,小襄王与新皇帝情同父子,而新皇帝也是用“小秦柳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一句作为开场。 这就说明,新皇帝与小襄王感情确实极好,而且还有些年头未见,可现在一见面,秦柳就用完全的君臣之礼来回应新皇帝的热情,确实是大错特错。 此时一位文臣模样的人站出队列,行礼对新皇帝说道:“陛下离京已有四年,襄王殿下在此期间,也是成长不少,行以君臣礼,实乃理应之事。” 这位文臣名为陈庆隆,三十五六的年纪却已是官拜正二品商政司,算得上大越国仕途第一人。 陈庆隆赞许秦柳的一番话,倘若是在秦柳理解到自己犯下错误之前,或许秦柳会感激他,但现在,秦柳只想爆出粗口。 这特么的就是落井下石! 新皇帝显然是忌讳秦柳行君臣礼,这就相当于划清立场关系。或者说,一对父子可以争吵不休,但不能像客服接待客户一样彬彬有礼。 毕竟父子再争吵,也是血浓于水,而一旦变成了客服、客户的关系,那就是利益关系。 此时对于秦柳而言,最不能提的就是利益,因为新皇帝拿走了老皇帝的利益,而老皇帝的利益就是秦柳的利益。 “陈大人说得正是。”又有一位文臣看热闹不嫌事大,站了出来:“襄王爷今年已有十四岁,是该懂得君臣礼,和治国之道了,好在将来,更好的为陛下处理国政之事。” “去你大爷!”秦柳心中怒怒骂道。 如果说之前陈庆隆的煽风点火还算婉约,那现在这位简直就是想把秦柳置于死地。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秦柳缓缓抬起头,他的视线首先落在新皇帝的鞋子。今日大雪纷飞,即便是皇宫,也不见得一尘不染,雪片落在灰尘上,在新皇帝走进大殿之前,又沾染在新皇帝的鞋子上。 这能说是上天给的机会吗? 秦柳觉得太丢人,可一想自己现在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十四岁小孩,也就没什么可丢人了。 双膝还在地上,双手也撑在地上,秦柳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条狗,缓缓爬向新皇帝的鞋子。 新皇帝见状,不禁皱起眉头,他质问道:“秦柳,你这是在做什么?” “陛下的鞋脏了。”秦柳说着话,抬手已经可以触碰到新皇帝的鞋子。 秦柳就像完全没有羞耻心,甚至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的傻子一样,开始为新皇帝擦鞋。 这样的举动,实在丢尽颜面,陈庆隆也是诧异,开口再想挑唆皇家亲情,也实在找不出词语。 “秦柳你起来!”新皇帝厉声怒道,随后向后退开几步,不肯再让秦柳擦抹他的鞋。 秦柳抬起头,第一次看清楚新皇帝的样貌,顿时心里咕咚了一下,不禁嘀咕着:“还真是《黄金甲》啊!这位新皇帝跟杰哥长得太像了。” “朕叫你起来,没听见吗?”新皇帝见秦柳愚钝模样,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秦柳快速捕获这一信息,立即窜地站起身,而后傻笑着面对新皇帝。 没办法,必须要把愣头形象演绎到底,不然又得被陈庆隆扣上一顶“新政权潜在敌人”的帽子。 新皇帝摇摇头,有几分无奈,但又不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秦柳太过温和,只得用较为强硬的方式对秦柳说道:“以后见到朕,不必非要称呼陛下,还是跟以前一样,叫三皇叔。” “陛下!”皇帝话语刚刚落下,陈庆隆就像又逮住机会一样,立即发话道:“陛下已贵为九五之尊,即便是襄王殿下,也理当尊称您为陛下,或是皇叔,万不能再以三皇叔为称。” “怎么?难道朕做了皇帝,就不是襄王的三叔了吗?”皇帝硬声反问。 陈庆隆见状,本还有话要说,也只好吞回到肚里去。 “皇兄驾崩,将皇位禅让于我,用心之处想必众卿心中也明白。”皇帝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下来,眼珠子不自觉地瞥过秦柳一眼,似乎这话有意无意,是要说给秦柳听。 皇帝继续说道:“我大越秦氏皇族的江山,总归是秦氏所有,若他日秦柳能担起国家大任,朕自当禅让,归政于秦柳。” “这......”群臣听见皇帝说出“禅让”一词,可就炸了。 所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大殿之中顿时流露出一股菜市场的氛围,只有秦柳默不作声,一脸无知地东张西望。 秦柳完全没打算相信皇帝所说的话,大殿尽头的那把龙椅是有魔法的,谁坐谁疯狂,谁会有病自愿禅让出皇帝大权? 而且听皇帝的意思,襄王他爹是活不过去了才禅让,估计是知道这位三皇叔不好惹,即便把皇位给了襄王,最后也会落到三皇叔的手里。所以,才在万般无奈之下,做出禅让的选择。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博弈。秦柳猜想这位三皇叔在继位之前,应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而且已经表露出对皇位的觊觎。这样白眼狼,好不容易得了皇位,又怎么可能再禅让出来。 想到这里,秦柳也就知道皇帝话中真正的含义,秦柳是绝不能成长为皇帝口中的“能担起国家大任”之人。 第三章 软禁 秦柳已是认清自己的生存环境,接下来就该选择最佳生存手段。 装傻充愣卖萌是绝不能长久,可眼下似乎也只能这样做,才能缓解皇帝心中的猜忌。 然,生在这么一个没人情味的朝廷,太多事情不是秦柳说了算。 想装傻,有人偏偏不让你装,那该死的陈庆隆是铁了心要弄死秦柳,眼瞅着紧绷气氛在皇帝的虚情假意中缓解下来,他又开口了:“陛下圣明,实属万民之福,依臣愚见,襄王殿下聪慧过人,若得智师指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听见陈庆隆这番说辞,秦柳装傻的表情都不禁闪过一丝震撼,能特么这么睁眼说瞎话的人,也实在佩服,尤其是他说襄王“聪慧过人”,秦柳听得真是哭笑不得。 “先皇在位时,已为襄王殿下设有襄王府,正巧就在下臣寒宅一旁,下臣不才,愿为襄王寻得一智师,以助襄王。” 陈庆隆算是把自己的意图说明白了,他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什么。瞎扯说是为襄王找个好老师,其实就要让襄王搬到皇宫之外的襄王府,远离朝政,然后再软禁监视起来。 搬去襄王府倒是符合秦柳此刻所想,毕竟新皇帝的皇宫,他一个先帝遗孤确实不适合待在这里,但特么先帝的眼光未免也太好了,在哪里建襄王府不行,非要在这陈大人家附近建。 “好,陈爱卿所言,正是朕所想,只不过,襄王自小长于深宫,朕担心襄王不适宫外市井,还不如请位先生,入宫为襄王教导。” 皇帝是想把襄王控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吗?秦柳尽量让自己趋于顺应的状态,但现在内心不可避免的产生一丝抗拒,相比和陈庆隆做邻居,自己怎么着都是一位王爷,而留在皇宫里,那就是和皇帝做邻居,死得更快。 不行,必须要出宫! “三皇叔......宫外有襄王府吗?怎么从未听父皇提起,秦柳想去看看。”秦柳借着皇帝虚伪亲和的态度,放弃礼仪,迈步到皇帝身边,伸手抓起龙袍衣袖,仍旧透着几分傻气。 “你没去过襄王府?”皇帝一愣,毕竟他也才回京城不久,对于秦柳是不是真没去过襄王府也不知道,更何况,就当襄王真去过,那他不聪明的脑袋记不得自己去过也很正常。 陈庆隆见势,微微一笑,言道:“陛下日理万机,若是襄王殿下在旁,陛下难免要分心照顾,还是让襄王搬进襄王府,由老臣来照顾吧。” 这个陈庆隆总算是讲出了一句秦柳想听的话,秦柳立即跟进,说道:“要不三皇叔和秦柳一块搬去襄王府吧,这皇宫秦柳早就住腻了。” “哈哈......”皇帝被秦柳不懂世事的言语逗笑几分,拍拍秦柳的肩膀笑言道:“三皇叔可不能住去襄王府,三皇叔这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说完话,皇帝转过视线望向陈庆隆:“那就有劳陈爱卿,务必要让襄王习得圣君之道。” “臣下领命!” 至此,陈庆隆圆满了,他的这一举动,哪怕之前不是皇帝的心腹,现在也是了。秦柳对此虽有万般不痛快,但这也是当下最好的生存选择。 说来也是手脚快,皇帝才刚是允许襄王出宫,那边的太监宫女已经打包好了行李。 而秦柳也是刚出金顶大殿,就被卫兵略有粗鲁地塞进一辆相当规格的马车。秦柳叹叹,弄了半天,这朝堂之上就是一场舞台剧,剧本都是写好的,连这些搞后勤的卫兵,也早就做好了送襄王出宫的准备。 算了,这样也好,至少出了宫,小命还能多活一些时日。 只不过在随行出宫的人群里,秦柳注意到了那位带自己见皇帝的老人。 从其他小太监称呼老人的言语上,秦柳知道老人姓吕,是襄王贴身的老太监。 由此可见,这个时代真的没有人情味,吕公公算是看着襄王长大的人,可在新朝代旧朝的大势下,却满肚子私心。 此时吕公公应当极其不痛快,一把年纪本该在皇宫里安然退休,然后受那小太监们的孝敬,可现在他要跟着襄王被“贬”出宫,一生奋斗的大太监梦,算是毁了。 马车行出宫门,秦柳在心中默默算着时间,大概过去二十分钟,马车停顿下来。 秦柳划开窗帘,望向属于自己的襄王府,不得不说,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单看着王府门面,就能预见内部的格局之大。 秦柳在前世算是贫苦出生,即便后来从事商业间谍,受益颇多,也不敢大手花钱。现在看着这么大一间王府属于他一个人,内心不免激动万分。 然,就在这时,吕公公上前挑开门帘,正要开口对秦柳说话,却先是哈出一个喷嚏,而后才不夹情感地说:“到了,殿下赶紧下车吧。” 听见吕公公的口气,秦柳心头顿时燃起愤怒火焰。知道你这死老头不爽,可你特么能不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吗? 无奈,吕公公敢这般肆无忌惮,就已经说明襄王大势已去,沦为阶下囚。 秦柳迈下马车,再抬头去看眼前的王府时,情绪已完全变了味。说起来,还真该感谢吕公公的冷漠,让秦柳能这么快就认识到,王府虽大,也不过是一间监狱。 而吕公公就是这间监狱的典狱长!也就是秦柳眼下最大的敌人。 想到这些,秦柳暗暗叹息,思绪不自觉多想,一时间没有及时迈步走进王府。而吕公公站在秦柳身后,竟直接抬手推在秦柳身背上,冷冷言道:“走吧,赶紧进去,站在外面不嫌冷吗?” 被吕公公这么一推,秦柳反倒没了生气,因为他此刻的发呆,正是在分析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而其中最为可取的第一步动作,就是要弄死吕公公。 秦柳知道,吕公公若在他身边监视,他装傻的日子就会被无限拉长,这可不是秦柳的性格。 但好在吕公公只是一个奴才,即便被弄死了,也不会有人太过在意。 第四章 布衣先生 襄王府作为大越储君的宫邸,整体规格之大,算得上是帝都浩宁城中仅次于皇宫的建筑。 当然,这里说的是,襄王府内泰、华、衡、恒、嵩,五大府苑的整体规格,秦柳已不再是储君,自然配不起襄王府的全部范围,他被安排在五苑之中占地最小的恒苑,理由是,距离陈庆隆的府邸近。 对此,秦柳不会多说什么,因为即便是恒苑,前门与后门间的距离也需要费上一些脚力。 在搬进到襄王府的第三天,满脸苦大仇深的吕公公就领来了一位布衣先生,秦柳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 看着布衣先生的模样,秦柳猜测其也不过是二十出头,比起前世的秦柳还小了整有十岁,秦柳不知道这样一位先生能教自己什么?唐诗宋词?还是孔孟之道? 皇帝和陈庆隆的用心谁都明白,说什么找智师,其实早就打算好随意找一个酸秀才来打发秦柳,好让秦柳一事无成,永不为帝王之才。 布衣先生走到秦柳面前,平和有礼地作了个揖,秦柳也不怠慢,故作真切地站起身,向着先生也作了个揖。 先生见状,言道:“襄王殿下年纪虽小,却有礼贤下士之风,实属难得。” “多谢先生夸奖,秦柳愚笨,日后还望先生不吝赐教。”秦柳有礼地回应。反正大家都是虚情假意,全看谁能演得更真。 但不得不说,这位年轻的布衣先生口齿清晰,声音清脆而温和,是一个当歌手的苗子。秦柳听着他的声音,感觉很是舒服,无论他是否有真材实料,秦柳愿认了他这位老师。 反正秦柳也没打算真的学会些什么。 “殿下谦虚了,小生姓卢名飞,字常载,本是承德书院的陪读先生,承蒙陈大人抬爱,才有幸为殿下伴读。”卢飞干脆利落地介绍完自己,秦柳不免想偷笑,陪读先生就是非正式的老师呗!这智师找到果真是很随意。 同样想偷笑的还有在旁的吕公公,他轻咳了两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说到底,还不就是个陪读先生吗?我看您也甭天天来,隔三差五来两回就差不多了,我们襄王殿下聪慧过人,随意学学便够了。” 秦柳很赞同吕公公的话,但眼下是玩谁更虚伪的时候,吕公公这般直率的表现,无疑是在丢襄王府的脸面。 秦柳侧目瞪了吕公公一眼,冷冷言道:“吕公公,您该下去了吧。” “老奴可不能离了襄王殿下。”吕公公对秦柳的瞪眼不以为然,继续阴阳怪气:“谁能知道这陪读先生有几分本领,要是随意糊弄襄王殿下,老奴可得找陈大人说道说道。” 吕公公这番话,说得卢飞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这可不是吕公公为了帮秦柳出头,而是他自打进了这襄王府开始,肚子里积攒的怨气,逮谁怨谁。 说白了,吕公公这是有点把襄王府当成了自己家,卢飞先生不来,吕公公就是襄王府一大爷,卢飞先生来了,他多多少少还得装出点奴才样,所以他不想卢飞先生经常来,最好是永远都不来。 卢飞转过面,镇定地向着吕公公温和一笑,说道:“吕公公担心的是,小生虽是陪读先生,倒也师从太傅刘大人,只是这科考还有些时日,而小生一人学识又觉寂寞,这才去了承德书院,做一陪读先生。” “刘大人?”吕公公一听卢飞提起刘大人,顿时眼睛里就泛出了光。 秦柳虽然不知道这位刘大人什么来历,但看老奴才此刻盯着卢飞先生的眼神,就跟盯着金银珠宝一样,便知这位刘大人不简单。 “是,正是刘乔松,刘大人。”卢飞给予肯定,而后仍是亲和微笑。 吕公公也跟着眉开眼笑起来,赶忙为卢飞端上茶水,同时,也为故作忠仆的秦柳端上了茶水。 这老奴才是抽风了吗? 秦柳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好懒自己是堂堂一位王爷,面子居然还没有刘大人值钱,看来是有必要好好接近一下卢飞先生,再探探这位刘大人。 不过,话说回来,卢飞的老师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可见其学识不假。既然如此,陈庆隆又怎么会把卢飞送进襄王府? 难道陈庆隆也抽风了,真打算助自己成就帝王之才? 秦柳摇摇头,回想起朝堂上,陈庆隆的种种所为,秦柳就不寒而栗,闹不好陈庆隆真要自己成才,对皇帝构成威胁,然后再借皇帝之手,弄死自己。 可特么这是为了什么?难道以前襄王得罪过他? 疑惑顿时迭起,秦柳不禁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不过也作罢,这些事情都还能放一放,眼前还是以清理门户,干掉吕公公为第一任务。 卢飞先生今日前来,只当是做个初次拜访而已,真正的课业会从明日开始。 秦柳在送别卢飞之后,转身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电脑,秦柳是真心感觉无聊。 可其实襄王府上下也不算冷清,太监宫女加侍卫,算起来也有百八十人,只是他们多为利益驱使,不是秦柳所应该接触之人。 但有一人,秦柳认为是可以值得信任。 “春楠,你在屋外吗?”秦柳依靠在宽大的黑木椅上,他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发呆了很久,再不动弹,还真怕变成了雕像。 春楠是秦柳身边唯一的服侍宫女,其她宫女在吕公公的教导下,轻易不敢接近秦柳,即便是白天打扫房间,也是匆忙打扫,匆忙离开。 只有春楠,得罪过了吕公公,被吕公公以处罚的方式,丢在了秦柳身边,无论日夜,贴身服侍。 而这种贴身服侍的苦劳,反倒越加让吕公公不痛快,动嘴骂几句算轻,抬手掐打春楠才是正常之事,这也就不断多添春楠手臂上的淤青,也让秦柳对吕公公的忍耐度逐而下降。 说到底,吕公公是想让秦柳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可毕竟是王爷,真要是一个服侍之人都没有,也太说不过去。 第五章 宫女 此时已过三更天,秦柳心惑之事多,难以入眠也是正常,可春楠劳累一天,早已困倦难忍。 昏昏点头间,春楠听见秦柳的叫唤,眼皮艰难睁开,望向屋内烛光。 是幻听了吗? 春楠没有回应秦柳的问话,她本能地认为,自己只是幻听了,因为秦柳唤她时的口吻很是亲切,如同族中兄长一般。 春楠自知自己出身卑微,岂敢相信襄王殿下能如此唤她。 屋内的秦柳见春楠没有回应,从黑木椅上站起身,他大概能想到春楠不回应自己的原因。说实话,秦柳倒不希望春楠没日没夜的服侍自己,她该有一个安睡的房间,好好休息一阵。 但很显然,有吕公公在,这就是不可能被允许的事情。 若是让吕公公知道秦柳对春楠有所关心,那他必定会更加变本加厉的伤害春楠。这种戏码在各种电视剧中都可以得见,秦柳也刚是领教过朝堂上,陈庆隆杀人不见血的本领。 轻轻拉开房门,冬夜月光比得过任何时节都亮,同时也更显冰冷。春楠坐在长廊木椅上,裹着一件材质算得中品的绒毛斗篷,腿脚卷入绒中,不说瑟瑟发抖,却也看不出温暖。 春楠双眼疲惫,未有睁眼,秦柳能够谅解,故此更为放轻手脚,以免发出声响,扰了春楠。 “这丫头看起来比我还小,老奴才的心可真算是黑透了。”秦柳有些哀叹,看着此刻的春楠,秦柳不禁想起自己儿时的经历。 也是这样一个冬夜,也是这样蜷缩着身体,只不过,那时的秦柳还有一处篷布小屋,虽冷却能遮风。 “咳......咳......”春楠发出轻咳,打断了秦柳的回忆片段。 闭目中的春楠不知道秦柳站在她面前,她提了提稍有滑落的斗篷,将身体更加蜷缩起来。 秦柳见此,心中怒道,眉头不自觉地紧皱。若是自己穿越而来,就是为了这般窝囊存活,那特么还不如坐在超跑上,被石头砸死! 轻步上前,秦柳握起春楠的手,抑制着内心的愤怒,平和言道:“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春楠还在浅浅梦中,听见秦柳这番话,似如恶梦初醒,吓得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毫无血色。 急忙挣脱开秦柳的手,春楠噗通一声跪在秦柳身前,声音颤抖地说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殿下饶命......” “饶什么命?我让你进屋,没让你去死。”秦柳被春楠这一举动惹上了火气。 当然,这不是因为春楠做错了什么,而是将心比心,秦柳感觉春楠已被折磨到完全没了自己的立场,只懂得认罪求饶。 由此可见,吕公公这襄王府一霸,是多特么飞扬跋扈。 春楠听见秦柳让自己进屋,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额头就像铁打的,不知疼痛地重嗑在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这要是让吕公公知道了,吕公公定是要将春楠扒皮抽筋,求殿下饶命。” 秦柳见状,怒火更烈地燃烧起来,可耳朵里听着春楠的额头嗑在青石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内心又不禁阵阵酸楚。 摇摇头,秦柳对吕公公的恨已到咬牙切齿,可春楠说得对,现在让春楠进屋,等同于害她。 秦柳只得转过身,但在跨进房间门槛之时,还是下不了狠心,解下裹在自己身上的斗篷,随手丢在春楠面前。 “披着,别还没被吕公公打死,就先冻死了。” 春楠不敢应话,更加不敢拾起面前的斗篷。 “发什么愣,我让你拿去披着,明儿一早,你把它放回屋里就行了。”秦柳知道春楠心中有顾虑,为她说道,而后迈进屋内,关闭了房门。 斗篷就丢在地上,无论春楠愿与不愿,她都必须拾起斗篷,否则明日被人看见了,说这襄王爷的斗篷被丢在地上,而宫女不拾,那被问责的,还是春楠。 秦柳坐回到黑木椅,屋内暖炉弥漫的温气与屋外形成鲜明对比,但秦柳已无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虽在思绪中早就理解了春楠的苦,可亲眼见过之后,那种苦的涩,几乎要麻痹秦柳整颗心脏。 必须要让吕公公死! 秦柳攥紧了拳头,之前有想过要除掉吕公公,但毕竟来自文明时代,杀人之事,更多得还是嘴皮上讲讲,而现在,秦柳下定了决心。 秦柳知道吕公公的思维和手段,都是在这皇权时代的熏陶下产生,而秦柳若再不入乡随俗,将心态调整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界中,必然会被现实所抹杀...... 天时拂晓,整座襄王府都静到可怕,秦柳思索一夜,凝重的神情已有几分淡然。 视线盯着房门,此时的春楠正轻轻拨开一丝门缝,小眼珠子往屋内看了一眼,恰好与秦柳对视,吓得春楠好不容易恢复几分血色的脸蛋,又煞白了。 秦柳微微一笑,尽可能让春楠知道自己未有任何怪罪她的意思。“春楠,天亮了,你该给我泡杯茶来。” 春楠推开房门,下跪在地。经历昨夜,春楠也知道眼前这位襄王殿下是仁义之人,但身份尊卑,还是叫春楠恐惧与秦柳直视相望。 “是......奴婢这......这就去泡茶。”春楠低着头,缓缓起身,而后退出了秦柳的视线。 秦柳没有喝茶的习惯,他只是想让春楠端着茶水进到房间,多一些感受屋内的温暖。同时,秦柳要收下春楠的心。 不一会儿,春楠端茶进屋,秦柳半眯着眼,手指随意地指了指面前的茶台,说了声:“放下吧。” 春楠恭敬,将茶水放好后,低头在秦柳面前,询问道:“殿下可还有吩咐?” “今日卢飞先生会来,到时候还扰你多准备些水果糕点。”秦柳的口吻就像拜托他人一样,这令春楠深感受宠若惊,甚至有些害怕。 “这是奴婢应做之事,请......请殿下莫要这般客气。” “应做之事?”秦柳摆出不能理解的表情,宫女奴才理应为主子办事,这一点秦柳当然是知道,但他想偷换一种概念给春楠,故此才这般神态。 第六章 这杯茶谁敢喝 即便出了宫,秦柳也知道自己摆脱不了皇帝的控制,襄王府就是一所监狱,而被关在这里的秦柳几乎无法接触到任何可以帮助他的人。 卢飞先生是陈庆隆介绍而来,秦柳暂时只能将他划进敌对势力的名单中,眼下只有贴身在旁的春楠,可以被秦柳认定为自己人。 只是春楠的地位太过卑微,能力也实在有限,好在前世商业间谍的经验,让秦柳天然懂得如何逆势而生。 春楠确实是一枚废棋,却也是一枚代表了所有太监宫女生存处境的好棋,秦柳此刻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发挥出春楠这枚棋的力量,从而增加自己手中筹码。 在春楠满心认定自己就是一个卑微的奴隶之时,秦柳摆出“人,生来平等”的态度,对春楠说话道:“为何你会觉得是你应做之事?” 春楠被难住了,这个问题就像人为什么要吃饭,为什么要上厕所一样。这是自打出了娘胎开始,就已经变成必然的事情,奴才就是奴才,皇子就是皇子。 “这......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奴婢不知道该如何来说。” 春楠只能这样回答秦柳,秦柳听了,浅浅一笑,春楠会给出这样的回答毫无悬念,秦柳自然是预见了。 秦柳继续问道:“那我帮你倒茶,是应该的事情吗?” 秦柳的问题还没问完,面前的春楠已经吓得当即跪地,忙说:“万万不可,殿下乃龙子,奴婢不过鼠蚁之辈,能幸得恩赐,伺候殿下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岂能再让殿下为奴婢倒茶。” 春楠很激动,就好像秦柳真要为她倒茶一样。 秦柳伸手想搀扶春楠,他说那些话可不是为了让春楠跪着,但春楠既不敢让秦柳倒茶,也不敢让秦柳搀扶,赶忙跪着向后爬了几步,将额头嗑在地上。 春楠声音已是发抖,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奴婢万世修福,也承受不得殿下厚爱,奴婢恳求殿下切莫再恩慈奴婢。” “所以,你是想让我学吕公公那样打你骂你,甚至不惜你的性命?难道你的从母亲的肚子里生出来,就是为了让别人打骂你?”秦柳将身背靠向黑木椅,恢复皇子该有的气场,口气也随之变得冷淡起来。 跪在地上的春楠本该脱口而出一个“是”字,但她却将“是”字卡在了喉咙之中。 神情不禁发愣,春楠回想起吕公公虐待她时狰狞的表情,还有因吕公公的喜好,而疏远她,甚至欺负她的其他宫女太监。 这当然不会是春楠所希望的,尤其是经过了昨夜,秦柳留下斗篷的温暖,春楠心里就知道襄王与其他王公贵族不同,他有一颗仁心,若是现在回答襄王“是”的话,那襄王会不会也就此不再对她有仁心? 想到这里,春楠的视线下意识地瞥向秦柳温暖过她的斗篷,昨夜要是没有这件斗篷,或许今日之后,这世上就没有了春楠。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叫我不要恩慈于你吗?”秦柳嘴角微微上扬,他猜想得到此刻春楠内心中的矛盾,这是秦柳故意设计给春楠的矛盾,让她能直观的去对比天堂与地狱。 但,秦柳便不认为眼下这一局,就能彻底改变春楠的世界观,奴性的种子早在她灵魂中根深蒂固,不是一日就能铲除。 “算了,既然你不想,那我也不勉强你,你还是继续做好你应做之事,过一会儿卢飞先生来了,可别再动不动就跪着了,丢人!”秦柳的口吻又恢复亲和,他说着话,从那张坐了一晚上的黑木椅上站起身,舒坦的伸开懒腰。 此时天已明亮,只是屋外飞雪越演越烈,看起来是个雪灾之年。 秦柳披上斗篷,跨过房间门槛,迈步进到雪路之中。在走过庭院清湖池时,就看见吕公公带着几名太监,急匆匆地向着大门走去。 看样子是卢飞先生来了。 才卯时,而且今日雪下甚大,换做其他人,该是要推脱今日教学,想不到卢飞先生倒是敬业了,真不知陈庆隆给了他多少钱。 当然,也真不知道吕公公能从卢飞身上拿到多少钱,竟亲自去相迎! 将卢飞先生请进中堂,吕公公为卢飞先生提背竹笈,还一路嘘寒问暖,不知情的人还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皇子。 秦柳走进中堂,面对着卢飞微微一笑,边走边言道:“先生来得早,学生迟了,还请先生责罚。” “殿下说得哪里,是卢飞来得贸然,实在是一想到能为殿下效劳,就夜不能寐,一早来到王府前,多有打搅殿下了。” 卢飞仍是文雅,但今天的卢飞和昨日比起来,虚情更甚。 秦柳两世为人,在前世商谍时期就已经堪称影帝,现在又加之十四岁的孩童的身体,更能把单纯演绎极致。 秦柳回应说:“先生乘大雪而来,必定是与小王的感受一样,昨日小王初见先生就深感知心知己,也是一夜未眠,只盼着今日先生到来。” 说着话的同时,秦柳还接过了小太监端上的茶水,亲自递到卢飞面前。 卢飞见状,反应几乎和春楠一模一样,一脸受宠若惊不说,整个身体都不禁微微颤抖,忙是站起身子,将手掌贴向茶杯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小生岂敢让王爷端茶。” 见卢飞这神情,秦柳在心里可就乐了,原来看似已经没有意义的襄王爵位,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戏耍他人。 确实,在皇权时代谁敢喝皇子亲自端递的茶水,这可是只有皇帝及皇族长辈才能享有的待遇,你卢飞敢接,就够砍你十个脑袋。 “殿下,您这是作践了自己。”吕公公是个见过世面的角色,面对卢飞的慌忙,他倒是异常淡定。“哪有皇子喜欢端茶送水的,我看您还真不是天子的命。” 吕公公言声落下,中堂内顿时静了,太监宫女都不自觉地将目光聚拢到秦柳身上,神情就像在期待一场好戏发生。 第七章 虚伪的游戏 卢飞婉拒茶杯的手掌还停在半空,他很是诧异,自小读尽圣贤书的他,可以说是无法接受吕公公口齿间的不敬之言。 然,环顾左右,伺候在旁的太监宫女们似乎都不以为然,甚至在他们的眼神中,还藏有几分期待。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跟一个有出息的主子,即便是奴才也是上等奴才,而秦柳的处境之尴尬,已无需言语。皇帝若是喜欢他,他还算是一个小王爷,但若皇帝不喜欢,便是整座襄王府都要跟着他倒霉。 这般世风日下,太监宫女的心里不说恨上秦柳,也至少是怨着,怎么就跟上这么一位主子。 “吕公公说得是。” 正在卢飞渐渐了解到秦柳的处境时,秦柳开口了,他的表情和动作丝毫未受影响,只有轻轻将茶杯放置在卢飞面前的茶台上。 秦柳言道:“若是可以得选,小王倒真希望能像卢飞先生一样满腹经纶,或是游离山河,或是报效朝廷。” “哼......说什么报效朝廷。”吕公公在旁依旧嘲讽:“我看襄王殿下就是想游离山河,出去玩个痛快而已。” “还是吕公公懂小王,确实如此,皇宫已经待腻了,小王现在满心期望的,确实是山河间的游玩。”面对吕公公的冷言,秦柳显得温和,向着吕公公微微作揖。 秦柳将姿态摆得低,吕公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下局势,顺从吕公公绝对比反抗更有利,秦柳是懂得“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一基本人性道理。 吕公公今日的言行,比起昨日已是变本加厉,更加不像个奴才,他是一天天的嚣张,而秦柳低姿态的做法,无非是在加速他嚣张的进度。 “依老奴看,卢飞先生还是莫要在襄王殿下身上抱有期望,他是闲云野鹤之心,不适明君之道。” 吕公公说着话,将目光从秦柳身上移开,伸手端起秦柳放在茶台上的茶水,自然地递在卢飞眼前:“卢飞先生乃刘大人的学生,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 卢飞确实还年轻了些,像吕公公这般会拍马屁的人,他几时得见,伸手本想接过茶水,看听完了吕公公的称赞之言,抬起的手又下意识地收了回去。 “吕公公此言,小生且不敢当,实不相瞒,小生也是贪玩之人,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落败无名。”卢飞说到这些,神色稍有羞愧。 在之前一次科课之上,卢飞竟是难以提笔,他并非没有学识,而是学之方向,不在朝廷。 吕公公听闻卢飞落过榜,顿时就改了脸色,放下茶水,疑问道:“先生......先生不是刘大人的学生吗?” “是,小生确是刘乔松大人的学生。” “刘大人可是我们大越第一有学识之人,老奴早有听闻刘大人轻易不收学生,若是没有真学,怕是连刘府门槛都迈不进,卢飞先生怎么......” 听到这里,秦柳嘴角轻抹一丝笑,意识了点玄机。 吕公公在宫里待得久,知道的事情甚多,从他对卢飞落败一事的惊讶来看,刘大人的学生就不该落榜。 这不就相当于说明了,今时朝廷上,刘大人的学生之众,可自成一派! 卢飞被吕公公这么一问,脸上的羞愧之情更为浓烈。 从木椅上起身,卢飞先是先向着秦柳作揖,又向吕公公作揖,而后言道:“只怪小生心多杂念,负了刘大人谆谆教导,实在是惭愧,若是襄王殿下嫌弃于小生,小生自当离开,绝不怨言。” 秦柳被卢飞这番话听惊了,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卢飞这是虚情演绎,还是真心惭愧。 若是虚情,那便罢了,顺着卢飞的话给个台阶,这事也就权当没有发生,继续拜卢飞为师。可如果他真心惭愧,那事情就不简单了。 秦柳的理智更偏向于后者,他见过太多虚伪的人,但看此时的卢飞,实在很难找出他虚伪的证据。 难道真是自己错怪了卢飞?他难道真不是陈庆隆派来随意打发自己的酸秀才? 秦柳正疑问,吕公公则是轻叹一口气,摆摆手说道:“哎,我说也是呢,襄王殿下几斤几两,老奴还是有数的,当真是刘大人亲自来教,也不过尔尔。” “也罢也罢,就有劳陪读先生多陪陪殿下了,老奴还得忙得府上大小之事,就不扰二位了。” 看出卢飞的利用价值不大,吕公公也就懒得再伺候,丢下卢飞和秦柳,带着所有太监宫女就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中堂。 卢飞见着情景,心中也是叹息,侧过身面对着秦柳,依是有礼的模样:“小生才疏学浅,实在是让殿下见笑了。” “先生莫说丧气话。”秦柳放下了戒心,随意地坐到了卢飞边上的木椅上,言道:“该是说见笑的,是小王,不是先生,但人生不正是如此吗?若一帆风顺,又何来精彩呢?” 听见秦柳说出一番人生道理,卢飞愣了片刻。在他眼前的秦柳明明就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可其心境却比他这二十出头之人更为成熟。 秦柳的面上不再微笑,他放弃了微笑这道虚假的面具,平和的口吻继续对卢飞说道:“想必先生在疑惑,为何小王前后心思不一,此刻倒有些像先生的先生了。” “殿下说得是,小生确实疑惑了,殿下您似乎通晓人理,可您又......” “小王不妨直接告诉先生。”秦柳故意打断了卢飞,以表明自己早已猜测出卢飞下一句想讲些什么,秦柳继续言道:“襄王府对于小王,便是牢房,而这牢房所关的,应当是对皇上有所不忠之人。” 秦柳直接摊牌,卢飞万没想过秦柳会把话说到这份上,下意识退开几步,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小王身为先帝遗子,或许在常人眼中该是最不忠于皇上之人,但实际上......”秦柳说到这,眼眶之中已是湿润了些,望向卢飞时候的眼神中透着无助,显得悲凉:“正如小王先前所言,小王不过是想游离山河罢了。” 说到底,换下微笑面具,是秦柳在为苦肉计做得铺垫。 第八章 命如草芥 既然卢飞的老师刘大人是个厉害角色,秦柳就自然盘算起如何利用好卢飞这枚棋。 秦柳不得不说,卢飞的行事风格确实得体,可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利害认知还趋于肤浅,而秦柳两世为人,更是商谍出身,自然更通心计。 借着吕公公飞扬跋扈地表现,秦柳顺势哀叹一声,言道:“其实吕公公所言不错,先生不必寄于希望在小王身上,就像这府里的太监或是宫女一样,还是离小王远些为好。” 言语之中尽透出无奈之情,卢飞的文人胸怀已不免触动,拱手在胸前,对秦柳说道:“殿下,您若将小生与那唯利是图之人相比较,未免就太辱了小生。” 卢飞眉宇紧缩,神情严肃,如同立下毒誓一般:“小生虽不能真切体会殿下心中的苦楚,却也能明了,只要殿下不嫌弃,小生自当全心全意,无论殿下是贵是贫,皆伴殿下左右。” “先生不必如此!” 面对卢飞递到了忠诚之心,秦柳的反应静如止水,推手在前,劝告道:“先生,此时只有你我二人,你的心意,小王自当心领,但在外人前,你可千万别再说这些。” 秦柳表现自己对卢飞的关心,说着话,叹息一声,继续言道:“实在是人心不古,小王虽无窃国之心,却是有人防着小王,先生若与我走得太近,怕是引得贼人猜忌。” “殿下......”卢飞拉了长音,以显他言语沉重:“殿下仁义,却是在陷小生于不仁不义。” 秦柳摇摇头,苦笑道:“先生,能在这襄王府中与先生相识,小王已深感上天眷顾,若是因小王而连累了先生,那岂不......” 秦柳实在是觉得自己讲得有些恶心了,只得说,这个时代的文人就是喜欢这股酸气,越是酸得动容,越是感天动地。 此刻卢飞的眼角已不禁泛出泪光,秦柳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收下卢飞这枚棋子。 哪怕卢飞是陈庆隆的人,那此刻秦柳说得这番话,也能通过卢飞传递到陈庆隆耳中。 除非小襄王以前的罪过陈庆隆,否则,陈庆隆这么一个大官僚,有何必要非跟一个没了权势,还只有十四岁的襄王较劲。 送别感动得心肝都碎裂的卢飞,秦柳依旧如往常一样,回到自己房中,坐在那张黑木椅上发呆。 但,为何没见到春楠的身影? 秦柳才刚是坐下黑木椅,便立即起身,他所认知的这个时代,是不应该存在主子回房,伺候的宫女却不在的现象。 皱着眉头,秦柳注意到此刻已是未时,按正常的话,春楠应当在午时将饭菜端进秦柳房中。 想到这里,秦柳立即起身,向着襄王府的厨房而去,他有所猜测,心头不禁担心起来。 果然,秦柳刚是走到厨房院前,就见两名宫女急匆匆地从厨房院中走出。 神色慌张,就像做了贼一样,尤其是看见秦柳面向而来时,其中一名宫女竟是吓得喊出了一嗓子,而后两人一同跪地,忙说:“奴婢不知,奴婢也是刚刚看见。” “看见什么?”秦柳上前,表情严肃到了极点。 宫女似有不太敢说,在秦柳发问之后的片刻时间里,她们只是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着身子。 见此,秦柳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赶忙跨进厨房院。 院角柴房一侧,几名太监没有注意到秦柳已在靠近,还面对着柴房内,窃窃私语着。 其中一名太监道:“估计活不了了。” “算了,我们别管了,要是叫吕公公看见了,定要恨上我们不可。”另一太监接过话。 “人都有命,春楠这命,也只怪她不乖乖听着吕公公......” 最后一名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已是被秦柳狠狠冲撞开。 秦柳快步轻盈靠近太监身后时,目光往柴房内一望,顿时慌了神情。 只见柴房中,春楠面色煞白,双眼紧闭地趴在柴火堆上。 看得出春楠是被人抬到着柴火堆前,随意丢放在此,她的脸颊着地,手脚都趋于不自然地弯曲,绝不是正常晕厥的模样。 太监们被秦柳这一冲撞,正想抱怨是谁这么不长眼,却见一道黑金斗篷闪过眼前,顿时惊吓到了心脏,噗通跪地,惶恐说道:“殿下......殿下这不是奴才干得,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的秦柳哪有精神管这群太监,他上前抱起春楠,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已是十分微弱,若再丢在柴火上不管,怕是熬不到天黑。 秦柳转过视线,看着几名头嗑在地的太监。秦柳是真像变成一只野狼,活活咬死这群狗奴才,可眼下跟他们生气又有什么用! 他们的背后有吕公公撑腰,吕公公不死,这襄王府就不是秦柳能左右得了。 而且说到底,春楠有什么三长两短,也该是吕公公来偿命。 秦柳在第一时间想到春楠会在厨房院时,就已经把所有事情分析明白。 昨夜大雪,莫说是春楠趋于疲惫的瘦弱的身子,哪怕是秦柳也承受不起一夜风寒。 今日春楠在给秦柳准备午饭之时不慎晕厥,而周旁的小太监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将情况报给吕公公。 吕公公哪会有闲心去管春楠的死活,自然也不会给春楠请来大夫。 小太监们无奈,也只好把春楠抬进柴房,随她生死。 “麻烦你们赶紧去找大夫回来,春楠这情况怕是会熬不过去。”秦柳生生咽下怒气,以平和的口吻对跪在面前的太监说话道。 太监们一愣,本以为必然会被秦柳责备,却没想秦柳竟是这般通情理,赶忙回应道:“是,奴才......奴才这就去。” 站起身,几名太监正要迈步,却是迎面撞见吕公公一副悠闲之态,缓缓走来。 太监们立即止住脚步,呆立在原地。 秦柳见状,内心的怒火顿时燃烧在瞳孔之中,藏在春楠身后的手掌,已经是抱成拳,恨不能当场宰了吕公公。 吕公公进到柴房,见秦柳搀抱着春楠,露出一丝阴笑,言道:“殿下这是作甚?不会是看上这小宫女吗?” 第九章 收买人心 吕公公心里当然知道,堂堂皇子哪怕再是堕落,也不能恋上卑微宫女。 皇子与宫女,在这皇权时代几乎可以被设定为两个物种,吕公公说这话的目的,纯粹只是想寒碜秦柳,看他笑话。 用现代话说,就是“你该不会看上一头猪了吧”! 可吕公公没有想到,秦柳竟是当着小太监小宫女的面,向着吕公公微微点了点头。 顿时就让吕公公傻了眼,老皱的脸皮绷紧,犹如见得不可思议之事。 但秦柳此刻的目光才懒得去关注吕公公那张老脸的表情。 秦柳在意的,是吕公公身后,那些与春楠一样卑微的小太监小宫女们的反应。 正如秦柳所期待,这些太监宫女的表情很是复杂,但他们的嘴角在微微上扬,这说明他们喜欢秦柳的回答。 毕竟在他们心里,皇子再失势,总归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岂会和他们这等奴才有所相交。 然,事实摆在眼前,秦柳这位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的皇子,就是要在这皇权时代下的襄王府主张起“人,生来平等”的理念。 只可惜此时的太监宫女们还无法理解“平等”的含义。 不要紧,秦柳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们,来洗礼他们。 吕公公的吃惊正正持续了数秒之久,即便今日他已算得上握有权势的大太监,也逃不开为奴的命运,他的内心五味杂陈,真不知刚才那句寒碜秦柳的话,到底寒碜了谁。 “你看上了一头猪吗?” 这“猪”既是指春楠,又何尝不是指吕公公呢,反正都是奴才! 可秦柳偏偏就是承认了,这么荒唐的事情本该让吕公公大放嘲讽技能,却又恰好戳在了吕公公身为奴才的死穴上。 秦柳倒是要看看,吕公公这厚比城墙的脸皮,敢不敢笑,敢不敢讽。 秦柳调动起全身的艺术细胞,在对视吕公公之时,让瞳孔微微颤抖,体现着内心的惊恐和无助。 吕公公见了,眉头顿然皱了起来。 秦柳趁这机会,青涩的嗓音夹带出几分哀求,言道:“吕公公,春楠她......春楠她快不行了,您能不能去请个大夫,好给春楠看看。” 只差没有哭出声来,秦柳完美贯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表演直叫太监宫女们碎了心,就算是吕公公年岁长些,见多识广,也绝不曾想过堂堂大越国王爷,竟要为小宫女哭求性命。 “殿下何出此言啊。”吕公公终于还是招架不住,言道:“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了,何须哀求老奴呢......” 秦柳不等吕公公说完,已经是拼命摇头,他才不稀罕吕公公此刻的抬举,相反的,秦柳是要抬举吕公公。 秦柳哽咽言道:“可是......在我们府上,吕公公是大人,我是吕公公带大的......所以,您就是我的长辈。” 这话出口,吕公公的表情算是彻底僵了,如果非要说秦柳不懂的区分主子和奴才是愚蠢,那此刻将吕公公视为长辈,简直就是......就是吕公公内心深处所期盼的! 吕公公已经知道自己回不了皇宫,这股怨气唯一的抒发窗口,就是襄王府内的小小天地。 现在得到襄王亲口说他是长辈,无疑就是在肯定他是襄王府主人的身份。 一个太监做到这般地步,想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吕公公的眼睛微微半眯,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秦柳一番,心中暗暗念叨着:“毕竟是长于妇人之手,现在无依无靠,也难怪会有这愚蠢的想法,不过,老奴倒是喜欢你这愚蠢的样。” 想到这里,吕公公倒也有些明白过来了,襄王不过是十四岁的小孩,能懂得什么喜欢与不喜欢,只不过是春楠日夜照顾,才叫懦弱的小襄王把春楠当做小母而已。 “可真是个不成气候的皇子。” 吕公公心中越加肯定了秦柳的无能,从而也越加有恃无恐,顺着秦柳的“长辈”之言,吕公公真就摆出一副长辈的态度,心想道:“也罢也罢,您既然怕失了这“小母”,也不妨就给你请个大夫。” 吕公公仰头,几乎是以鼻孔对着秦柳,言语冷淡地允许了秦柳的要求。 秦柳忙是点头,连声说着“谢谢公公,谢谢公公......”。 戏码演到这里,秦柳算是松了一口气。 吕公公心胸窄小而毒狠,若是自己以王爷的身份硬要求他请大夫,想必春楠逃得过风寒病症,也逃不过吕公公日后的折磨。 而现在这般苦情的演绎,既能圆了吕公公虚荣,让他轻视自己,又能使其自恃长辈之态,更加疯狂。 最重要的是,这一出戏码之后,那些围观的太监宫女们,该是有了人生新的盼头...... 秦柳解下身上的黑金斗篷包裹在春楠身上,将她一路从厨房院抱回到房间之中。 之前行走在襄王府,秦柳总是感觉冷冷清清,因为所有太监宫女远远看见秦柳,便是避之不及。 而今天,这一路无疑是秦柳来到襄王府之后,最为热闹的一路。 几乎全襄王府的太监宫女,还有守卫都在有意无意间,要与秦柳擦肩而过。 秦柳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传播能力,在这个没有企鹅和微信的年代,自己才在柴房中默认“看上小宫女”一事,此刻竟已满府皆知。 他们现在正是来“凑热闹”,来验证这一事实。 秦柳自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在这一路上,每当有太监或宫女与秦柳遇见,向他行礼时,秦柳都会微微点头,以“平等”的姿态回应。 秦柳相信,无论他们多奴性,都逃不过人性天然存在“渴望被人尊重”的心情。尤其是在吕公公心理扭曲的淫威下,更能体现出秦柳“平等”理念的威力。 果然,才是下午发生传播的正能量,到了夜里就得到了完美回应。 秦柳在大夫为春楠开出药方之后,趁热打铁,亲自为春楠熬药。 这要是换在之前两天,秦柳相信,哪怕他煎药时把整座厨房院都烧了,也不会有人上前愿意多询问一句。 而现在秦柳刚是提着药材走进厨房院,就有小太监上前,恭敬地将手掌摊在了秦柳面前。 第十章 拥护派,初成 “殿下,还是让奴才来煎药吧。” 小太监低着头,说话时还显有胆怯。秦柳顺势望向小太监的手掌,手指间已划出了几道小刀疤,手心之中可以清晰看见几道血淤印记。 秦柳用膝盖想都能猜得出,这位小太监之前应该不在厨房院当差,生疏于切菜的工作,刀割伤了手指,还要被惩罚打手心。 “不了,没关系,我自己来煎就好。”秦柳说着话,温和一笑,同时也故意伸手,握起小太监的手心。 果不其然,小太监如惊弓之鸟,下意识想收回手掌,由此可见他对“打手心”已有了心理阴影。 “你这手心是怎么了?”秦柳明知故问。 小太监哪敢打小报告,只得转移注意力,伸手提过秦柳手中,系着药包的细绳,说道:“殿下仁心,但煎药本该就是我们奴才来做,殿下先回去歇息,一会煎好了药,奴才给你送去。” 说着话,小太监已是退到药罐边上,开始拆解起药包。 秦柳见了,心中不禁苦笑。 形势确实在向着秦柳所期盼的方向发展,可这并不值得欣慰,因为秦柳知道,他在利用太监宫女们内心的苦难做文章。 他们越是苦,形势就会对秦柳越有利。 正如项羽与刘邦,项羽越****,刘邦的仁政越是能激起千层浪。 秦柳上前,手掌轻轻拍在小太监的肩膀上,就像对着一个好朋友,言道:“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 这一声感谢,让小太监不禁打了个激灵,顿时就给秦柳跪了。 小太监忙说:“殿下切莫这般,这是奴才应做之事,殿下切莫......” 玛德这台词跟春楠一模一样! 秦柳被小太监突然下跪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动粗一巴掌甩过去。可再看看小太监,秦柳的心酸又要发作了,究竟是受过怎样的虐待,才叫一个大好少年,变得如此苟且。 为了让小太监站起身,秦柳只好离开厨房。回到房间时,春楠的眼睛总算是有几分觉醒的样子,能够微微睁开,只不过视线还处于模糊之状。 秦柳没有注意,他依坐在床头,显得疲惫。 毕竟是一夜未眠,今日又折腾了一天。 直到听见春楠惊吓地叫唤一声,秦柳才看见春楠从床榻上坐起身子的动作。 只可惜,头昏眼花加体力不支,春楠坐起身的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又倒回到了床榻上。 “别动!”秦柳赶忙发出命令,春楠就这么点体力,要是再来两回起身动作,估计又得昏过去。 春楠见秦柳坐在自己身边,不免更加惊慌,口中又是那一句“奴婢有罪”。 秦柳火大了,竖起一指,点在春楠的鼻尖上,言道:“有罪你妹啊!你是复读机吗?上辈子是鹦鹉吗?你的剧本里除了这一句台词,就没别的了吗?” 只是睡个我的床,又不是睡了我的身体,有罪?这特么要是有罪,前世老子遇见过的娘们儿都得死! 秦柳不禁抱怨起整个皇权时代,可再一想,今天全王府的人都知道自己“看上小宫女”,这要是等春楠身体好些,听见了这个消息,岂不是要以死谢罪? 春楠被秦柳一顿骂之后,算是安静了,无辜的眼神盯着秦柳,就像还未能学会说话的婴儿一般,抿着嘴,不知言语。 秦柳见了,心中也是暗叹,看来真给自己说中了,春楠除了会说“奴婢有罪”以外,就没别的台词了。 “好了,本王赦你无罪。”秦柳摆摆手,有些败给了春楠。“你是为了照顾我才晕倒,我若不管你,岂不是猪狗不如。” “殿下不可这样说自己。”春楠开口,总算是说了点别的台词,可下一句又回到了原点,她说:“是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晕倒,奴婢罪该......” “你够咯!”秦柳打住春楠的嘴,两个时代的人实在是无法沟通...... 转过天,雪终于是歇了歇,秦柳命令春楠继续养病,不得离开房间,而他则出入于厨房院与自己的房间之间,端茶送水,瓜果点心,好一顿伺候起春楠。 襄王府上下见了,不知不觉间已分成了两派。 以吕公公为首的一派暗自骄纵,以为秦柳这位襄王爷已退化成了奴才。 而另一派恰相反,是从内心深处意识到秦柳的仁心,渐渐向着秦柳靠近。 只不过,吕公公一派始终是襄王府内的强势派,他们本就嚣张,现在看着秦柳好欺负,就更加在襄王府中肆意妄为,惹得另一拥护派敢怒不敢言...... “这像什么话?”厨房院中传来娘气十足的声音,紧跟着就听见瓷碗碎裂在地,发出“啪啦”声响。 秦柳正好走在厨房院门口,向着院里一望,得见强势派的二把手,吕公公的心腹安公公正发大发脾气。 安公公言道:“怎么着?这是要翻天啊,吕公公的茶点迟迟不上,倒是一个个抢着要伺候春楠那小丫头片子!” 听闻安公公怒声,跪在地上的三名小太监不禁瑟瑟发抖,其中便有昨夜为春楠煎药的小太监。 秦柳已经知道这位小太监姓肖,名福乐,是自阉入宫的穷家孩子。 只见肖福乐微微抬起头,他不敢顶撞安公公,只是想说明一个事实,言道:“吕公公的茶点,小的已经......已经送去,可半路上遇见温守备,他说正巧也要去见吕公公,就说帮着小的将茶点送去......” “混账东西!”安公公没有让肖福乐说完话,已是大发雷霆,直接上前,抬脚狠狠踹击在肖福乐的肩膀上。 秦柳见了,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肩膀。 安公公不是东西,他这一脚踹的,简直是让边上看的人都觉得痛。 安公公踹完,竖起兰花指头,指着肖福乐厉声道:“好啊,你这是长了能耐,还知道栽赃陷害啦,咱家来时可在前门见着了温守备,这寒天刺骨,人家勤勤恳恳守得王府平安,你这小娃子可忒没了良心。” 我呸! 秦柳听完安公公替温守备的辩解,差点没喷出声音来。 厨房院在王府东北角,而温守备负责的前门是在王府南面,你个阉人是长了千里眼?这特么都能看得见温守备勤勤恳恳? 第十一章 愚蠢与精明 安公公嘴上是教训着肖福乐,但他心里知道,肖福乐所说,真不会有假。 温守备是何人,他可是安公公的亲妹夫,也是在安公公的安排下入宫当得差,他的习性,别人说不知可以,安公公必须是清楚。 先前还在皇宫里的时候,温守备就经常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小勾当,要不是安公公给他兜着,怕是早就被废了守备职,贬为守卒,或是被踢出宫门。 安公公指着肖福乐,怒意盛浓地说道:“咱家可告诉你,诬陷抵赖骗不过咱家,更骗不过吕公公。” 肖福乐算得聪明,很明白地听出安公公话中潜在意思,忙是磕着头,哭言:“小的知错,小的知错,若是吕公公问起,小的绝不敢有诬陷之举。” “哼,你最好是知了错,否则,看我不打死你。”安公公稍有心安,说完话,视线看向另外两名跪地的太监。 故作叹息,安公公缓和了口吻言道:“算了算了,看你们一个个小雏子,这事咱家就不与吕公公提起,你们啊,麻溜的再给吕公公准备好茶点,不然,咱家是饶了你们,吕公公可饶不得你们。” 言罢,安公公就算是圆满了,随即便是转身,准备离开。 可这刚一转身,身体就僵了片刻。 秦柳双手抱于胸前,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 安公公见了,赶忙先是给秦柳跪拜行礼,言道:“奴才安升,见过襄王殿下。” 秦柳上前几步,面对着跪地的安公公,迈向前的脚步真想直接抬起,学着安公公踹击肖福乐的动作,也狠狠踹击安公公一脚。 当然,如果秦柳真这样做了,就算是真愚蠢了。 秦柳伸出手,算是客气地搀扶起跪在地上的安公公,并言道:“安公公免礼了。” 安公公一看这情景,心里就淡定下来了。 还以为襄王气呼呼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打骂了肖福乐,看来是多疑了,这小襄王懦弱,眼下襄王府当家的可是吕公公。 安公公这样想着,嬉笑起表情,对着搀扶自己的秦柳说着:“殿下仁义啦,安升自己可以站起来。” 秦柳也是陪着笑,言道:“安公公也是家里的长辈,以后还是不要跪秦柳了。” “诶......”安公公听秦柳这话,摆出推脱的手,言道:“这哪里使得,殿下是凤子龙孙,奴才理当跪拜。” 呵呵! 秦柳听着安公公的回应,心想正好了,那你就跪着吧。 立即换了个口吻,秦柳对安公公说道:“本王刚是从前门经过,见温守备正吃着锦盘茶点,心想说,这锦盘不该是吕公公盛茶点所用,怎么温守备也用上了。” 秦柳说到这里,故作停顿,安公公也算是老狐狸,怎会不知道秦柳这话何意。 只是安公公还来不及言语,就又听到秦柳说道:“原来是温守备偷了吕公公的茶点,这可是大不敬之事。” 秦柳在“大不敬”三个字上加重了声调,随即将目光对准了肖福乐,上前一步肃目言说道:“吕公公可是王府里的大长辈,他的茶点岂能怠慢,你这小奴才竟敢轻易将吕公公的茶点给了别人,该打!” 说着话,秦柳指了指肖福乐身边的两位小太监,言道:“就由你们来动手,每人打肖福乐十击耳光。” 那两小太监被秦柳这话说愣了,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襄王殿下这是要做戏给安公公看。 肖福乐当然也明白,故作求饶磕头,甚至是要哭的歇斯底里。 安公公见了,心中已是深感不妙,小襄王连肖福乐都不放过,哪里还会放过温守备。 可眼下又能说些什么?难道非要说茶点不是温守备偷得? 这样做未免也显得太过偏袒! 安公公一时之间竟是无话可说,只能听着秦柳发出怒不可遏之声,言道:“本王最看不得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温守备偷了吕公公的茶点,罪该万死,本王这就去告诉吕公公,好请吕公公严厉惩治。” 说完,秦柳便已是迈开了脚步,安公公见状,下意识唤出一声“殿下”,而后上前拦在了秦柳身前。 只是拦住了秦柳,安公公又能说什么呢? 秦柳此刻的名义是要为吕公公出气,是直指温守备偷了吕公公的茶点。 安公公深知吕公公毒狠,一盘茶点是小事,可动了吕公公的威严,那就是大事! 想到这里,安公公的脑海中仿佛呈现出温守备被活活打死的画面,顿时吓得面色苍白成一片,毕竟他与温守备是亲戚,真若问责,即便吕公公不罚他,也会怪他一个惯纵温季能的罪名。 秦柳被拦住而下,故作出无知的表情,询问着安公公:“公公为何要拦本王?是要和本王一块去见吕公公吗?” “奴才是......”安公公被问得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秦柳心中窃喜,想你老狐狸刚才不是嚣张的很,现在怎么着?怕了吗? “哦!本王知道了。”趁着安公公不知言语,秦柳又露出一副“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再度惊吓到安公公。 安公公此刻都已不敢直视秦柳,无奈于耳朵还是得听着秦柳讲下去。 秦柳说:“安公公可是别有用心,本王明白了。” 说着话,拍了拍安公公的肩膀,大方地说道:“公公放心好了,一会儿见了吕公公,我就说是安公公发现温守备偷吃了茶点,把这功劳给公公您就是了。” 听完秦柳这番话,安公公稍有一丝宽心,原来小襄王说的明白,是以为咱家想要功劳,哎...... 安公公暗暗叹息,看样子也只能是依照襄王所言,或许还能留下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 “殿下有心了,奴才这......这......这就先叩谢殿下恩泽。”安公公说着话,便是跪身在地。 可这头刚是叩下去,秦柳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发出一声惊响。 安公公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秦柳,只见秦柳表露着一脸无奈,摇晃着头。 秦柳说道:“不对,本王记得,温守备是安公公的妹夫,若是让安公公去揭发了温守备,岂不是惹得一些闲人说公公您不念亲情?” 第十二章 可恨之人的可悲 安公公已是哭笑不得了,不知该感激秦柳为他着想,还是该恨他多管闲事。 有那么一刹那之间,安公公甚至怀疑起秦柳是不是故意戏弄自己。 只是看着秦柳十四岁的稚嫩模样,又加之秦柳先前种种愚蠢的表现,安公公最终放弃了秦柳戏弄他的猜想。 毕竟是大风大浪熬出头的大太监,怎么能说自己会被一个愚蠢的小孩戏弄。 心中暗叹一息,安公公知道此刻已没有了其他更好的选择,拱起手,表情随即显出严肃之态,言道:“殿下无需为奴才担心,温守备,不,温季能虽是奴才的妹夫,可他大逆不道,殿下绝不能因奴才的关系,就姑息了那厮。” “好!”秦柳不等安公公说完,已是发出赞许,言道:“为人当如安公公这般坦荡。” “多谢殿下夸奖。”安公公回应,天知道他此时心里有多不是滋味。 安公公继续讲道:“不过,以奴才愚见,此事就莫要惊扰到吕公公了吧,让肖福乐再是加紧做一份,送去便是。” 秦柳听着这话,神情微微一动,心想,安公公说到底还是怕被吕公公责罚,也罢,眼下还是得给安公公留点面子,免得叫他狗急跳了墙。 秦柳言道:“安公公说得是,吕公公每日操劳,这点小事确实无需惊动他老人家。” 说着话,秦柳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继续说道:“这样吧,本王素来讨厌温季能这等小人,就不去理会他了,该如何责罚,权由安公公定夺。” 听罢,安公公一愣,脑海里顿时就萌生出“放水”的想法,可转念又一想,安公公都想抽自己两巴掌。 现在这时候,哪里还有放水的余地! 是要保着自己?还是要保温守备?安公公是聪明人,当然该知道如何选择...... 回到房中不久,秦柳便是听闻到前门处发生了骚动。 要说这温季能也是魁梧之人,在进宫当差之前本是屠夫,力大无穷,可一拳打死一只猪! 安公公带人要抓他,他哪里能乖乖顺从,动起大刀就嚷嚷要砍死安公公,最后伤得安公公右臂,吓得安公公当即惊晕过去。 吕公公得知后,大为动怒,简单粗暴地调动全府的侍卫,目的不在于抓捕温季能,而是要当即打死温季能。 没错,是要用拳脚打死的那种。 在吕公公扭曲的心理不肯一刀子给温季能痛快,但又不能下达“凌迟处死”这样的命令,于是就将温季能捆绑起来,让所有侍卫,甚至是太监,都轮流对着温季能拳打脚踢。 打累了休息,休息好了继续打。 秦柳听闻这样的消息之后,内心阵阵触动,这到底是多丧心病狂! 但也不得不说温季能实在是太强悍,愣是被吊打了四个时辰,天都黑了,还是没死掉。 吕公公发话,将温季能关进王府牢房之中,等明儿继续打。 秦柳坐在房中黑木椅上,思绪不免沉重了,毕竟温季能没有对秦柳下过手,而秦柳却以偷茶点之名,害得温季能如此不堪。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除掉这温季能,以他如此可怕的体魄,日后必定会对秦柳造成威胁。 矛盾啊!秦柳叹息一声...... 此时,厨房院的肖福乐端来药汤,敲了敲秦柳的房门,言道:“殿下,小的来给春楠送药了。” “恩,进来吧!”秦柳说着话,身体已是从黑木椅上起身。 在肖福乐推门,将药汤端进屋时,秦柳上前,伸手似要接过药汤。 肖福乐忙说:“殿下,这点小事就让奴才做就好了。” “不!”秦柳果断拒绝,言道:“你进来坐着,厨房院到这也不算近,你又煎药又送药,实在辛苦。” 秦柳依旧表现“平等”,而肖福乐也算是有点能够接受秦柳的客气,他低下头,感激地说道:“是,奴才遵命。” “福乐,温季能可还活着。”秦柳端过药汤,在走向春楠时,看似随意地询问肖福乐。 肖福乐直言:“还没呢,说是晕过去了。” 秦柳再问:“这人平日里怎么样?飞扬跋扈吗?” “倒是不会,就是傻头傻脑,做事没个分寸。”肖福乐回答:“先前在皇宫的时候,听说还冲撞了怀王殿下的车架,险些叫怀王给砍了。” “哦,还有这事?” 秦柳听过肖福乐之言,脑中浅浅浮现一个“傻大个”的形象,确实在吕公公的强势派里,秦柳听过不少飞扬跋扈的名字,而安公公自然是首屈一指的坏人。 但这温季能,只听过他抢点东西,偷点东西,倒也没有什么伤人的歹行。 现在想想,温季能或许只是一个低能儿,偷与抢在他眼里,只不过是无恶意的举动。 有这样想法还有肖福乐,他是认识过温季能,比秦柳更加知道温季能“傻大个”的本性。 稍有叹息,肖福乐吱吱呜呜些声音,言道:“其实......其实奴才觉得......奴才是觉得......” “你是不是觉得他可怜?”秦柳替肖福乐回答。 肖福乐一愣,而后稍有胆怯地点点头。 肖福乐是知道,温季能落得这番下场,秦柳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觉得温季能可怜,相当于是在打秦柳的脸。 秦柳温和笑笑,转过身对肖福乐说道:“可能真是我太小题大做了。” “不......不,殿下,小的不是那个意思。”肖福乐赶忙解释,可秦柳却抬起手,止住了肖福乐的言语。 秦柳说:“吕公公算是恨上他了,肯定不会给他吃的,要不你去弄点饭菜,我们送去牢里给他。” 肖福乐一听这话,不禁哑了声。 秦柳知道肖福乐在担心什么,宽慰道:“我也没说现在送去,等子时过后,我们悄悄地送去。” “可是......”肖福乐为难了,眼下的襄王府,谁人不知吕公公要弄死温季能,在这种节骨眼上给温季能送吃的,无疑是在与吕公公作对。 即便襄王是皇子,可他也已亲口说了吕公公是大长辈。 这要是让大长辈知道了,襄王自然不会被责罚,可肖福乐呢? 肖福乐心中胆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秦柳。 第十三章 黎明之前 秦柳很清楚,眼下是襄王府最为敏感的时期。 谁都不会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得罪吕公公? 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被捆绑在木桩上,任人拳脚的是不是自己。 肖福乐此刻便是在顾虑其中,秦柳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甩甩手言道:“你看我都忘了,你今个才是因为把茶点给了温季能被打,我这又想拉你下水。” 秦柳说着这些话时,肖福乐的表情显有几分不安,秦柳见了,也只当自己没看见,继续说着:“福乐,刚才我说得那些话,你就当是没听见,莫要外传。” “殿下的意思是?” 肖福乐察觉到秦柳话中有话,像这样公然挑衅吕公公的行为,肖福乐自然是不会说出去,根本不需要被秦柳提醒。 但秦柳很自然的提醒了他,这或是对肖福乐的不信任,又或是,他不拉着肖福乐下水,想自己单干。 无论是哪一个,肖福乐都不能接受,赶忙从椅子上起身,跪拜在秦柳:“殿下,虽说温季能罪不至死,可他扬言要伤害安公公,这便是以下犯上的罪人,殿下何须为罪人冒险!” “混账!”秦柳一听肖福乐说出这番言语,立即呵斥出声。 声音回荡在房间之中,免不了是要惊醒闭目休眠的春楠。 春楠侧过面,此时的春楠已懂得了秦柳“平等”的主义,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惊慌。 但在听见“混账”二字时,还是忍不得浑身,惶恐地看着秦柳。 秦柳见状,深呼一口气,恢复平和的口吻言道:“你说得没错,他确实是罪人,只是吕公公这般虐他,我实在是感觉心中有愧疚。” 秦柳没有演戏,对于温季能的遭遇,秦柳不想回避自己的错误。 一开始先入为主地认定温季能是安公公的人,才会下得狠手,现在想想,这是一个极为低级的错误。 同时,秦柳也知道,襄王府上下有肖福乐这样矛盾的人不在少数。 今日温季能被打,相信全府无人不知,也无人不叹,而若此时能出手营救温季能,定是能传递出正能量,将襄王爷可以被依靠的形象完全的树立起来。 春楠躺在床上听了一阵,也算是明白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她缓缓坐起身子,轻声言道:“殿下,您尝过奴婢的手艺,若是觉得可以,就让奴婢来为温守备做些饭菜吧。” 春楠这句话是在秦柳未曾预料时所讲,不禁令秦柳感动。 春楠是彻底地靠在了秦柳的身上,无论秦柳所做,是否会危机到她,她都义无反顾。 一旁的肖福乐听了,也是动容。肖福乐是机灵人,否则也不能在襄王府大部分人都还不敢靠近秦柳的时候,主动接近秦柳。 肖福乐知道,秦柳是下定了决心,自己再继续一副不情愿的话,难免是要被秦柳嫌弃了。 肖福乐言道:“殿下,厨房院的单游与牢房守卒是同乡,平日里关系不错,或许他能帮忙打听些牢里的情况。” “好,你来安排。”秦柳没有等肖福乐说完,已经下达了命令。 若是之前,秦柳还会客气几句,比如会说“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要是在连累你们,就实在是罪过了”之类的话语。 但现在,这些话都是屁,王爷还是王爷,该摆出威严的时候,一刻也不能迟疑。 秦柳已经知道肖福乐没有其他选择,在这个襄王府内,秦柳可以理直气壮的认定,所有人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若是此时在不对吕公公下手,等到所有人的奴性思维大于恐惧之时,一切就晚了...... 在肖福乐与春楠的陪同下,秦柳踏进厨房院大门,此时夜已深,厨房院的另外两名太监已入睡。 可这一眠是不安的,他们被肖福乐唤醒时,眼皮睁开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秦柳。 “殿......殿下!”单游就像触电一般,抖着身子跌落到床底,慌忙着跪在秦柳身前。 而另一名太监就好像知道秦柳回来,显得淡定,仅是视线不敢与秦柳相望。 淡定的太监名叫肖默生,是襄王府中,年纪最幼小的太监,仅十一岁。 秦柳有所听闻过肖默生的事迹,他生于侯府贵族,却在五岁之时,亲眼见证了全族流放塞北之外。 肖默生算得幸运,他因与宁湘公主同日出生,自小青梅竹马而得以获得宁湘公主庇护,免除了流亡劫难。 只是后来如何沦为太监,秦柳就未有听闻了,因为此事牵扯皇族内斗,尤其还与当今皇帝有所关系,外人轻易不敢提及。 可无论如何,秦柳也知道,眼前这个小太监在血缘上,与自己算是宗亲,只是从名分上,被彻底剔除了皇族宗谱。 “小的肖默生,拜见襄王殿下。”肖默生跪在地上,磕头时候,有意将自己的额头埋得跟深,似乎在害怕与秦柳相见。 秦柳对肖默生早有好奇,只是肖默生在厨房院,主要以采购菜品为主,难得遇见。 而白天时候终于见得了肖默生,却又是在安公公面前。 现在算是机会难得,秦柳见肖默生长得干净,即便褪去了贵族身份,也依有贵族之风。 迈步上前,秦柳半蹲下身子,伸手轻抚起肖默生,言道:“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言出口,秦柳自己都有些发愣,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肖默生讲出这句话。而肖默生更是不知所措,因这句话的另一侧含义,便是造反! 此时,站在秦柳身后的肖福乐已向单游摊牌。 肖福乐的为人如何,厨房院中一同生活的单游自然是知道,甚至说,单游向来就是肖福乐的跟屁虫。 所以,此刻肖福乐无需拐弯抹角,直言道:“殿下已决意铲除吕公公,你可愿意追随殿下。” “当然!”单游神情仍有惊慌,但他回答之时,却极为坚定,他说:“吕公公在出宫当日,安排小的来府中的厨房院当差,那时他就对小的说,有朝一日会让小的吃穿不愁。” 听见这句话,秦柳的眉头顿然皱起,而单游还不为察觉,继续言道:“小的一开始还不知吕公公何意,可今日小的想明白了,吕公公的意思是要小的......” “单游!”肖福乐也听明白了,他当即打住单游不知轻重的言语。 而后,视线微微转过秦柳,只见秦柳面目轻松,唯有嘴角一丝浅浅阴笑,说明其内心已有权计。 第十四章 趁着夜深 秦柳不会对单游所说的内容感到震惊,自踏进这襄王府的第一天起,秦柳就知道吕公公背后的势力。 一个太监再疯狂,也不会想要毒害皇子。 毕竟他是奴才,若是主子死了,那他还有何存在的意义。 但显然,吕公公的主子绝对不是襄王爷! 秦柳心中暗暗苦笑,他看了一眼春楠,此刻唯一庆幸的是单游没有听从吕公公的暗示,在饭菜里下毒,否则,第一个死的应当是春楠。 春楠伺候在秦柳身边,成了秦柳的第一道保护伞,这就难怪吕公公会对春楠风寒晕厥时见死不救,因为春楠一死,便不会有人再去关心秦柳,更不会有人试饭菜之毒。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被肖福乐吼过一声之后,单游算是明白到自己讲错了话,赶忙磕下头。 秦柳摇着手,脚步缓缓向着房外前行,嘴下是平静的口吻,却慎人到了极点地说道:“你无罪,你救了本王,是本王之恩者......” 秦柳说到这里,脚步停止在门檐下,仰首凝视夜空皎月,不做声色。 是皇帝!绝对是皇帝! 秦柳的内心泛起一阵波涛,他一直都知道皇帝要害他,可真当有人把这事情说出来,心中仍是会产生强烈的排斥。 看来今晚真的不是送进一碗饭菜给温季能这么简单了。 秦柳背对着屋内几人,对着月光,嘴角微似上扬,眼神已是充满杀意。 可转过身,秦柳却要继续保持他的笑容,就像未曾听过“毒害”一事,秦柳的手指点了点春楠,笑言说道:“都别愣着了,春楠负责准备饭菜,单游去牢房打探情况,默生和福乐上厨房院外左右把风。” 一声令下,几个人迅速忙活起来。 而其中,单游最为积极,一方面是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该弥补些过失,另一方面也是他与肖福乐不同之处的表现。 肖福乐做事,是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大概能勾勒出一个计划。 而单游可就简单多了,他全然认为,能与襄王爷站在一起,就是值得兴奋之事。 带着这样的心情,趁着夜色朦胧,单游快步穿过王府西侧林园,靠近到阴暗的牢房之前。 然...... 此刻丑时过半,理当是最为寂静时刻,可单游远远便能听见牢房中传来一人怒骂之声。 “安公公?” 娘气甚浓的音调,单游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答案。 单游不敢再靠近,小太监怕大太监,这是天道法则,比老鼠见了猫更似铁律。 单游浑身不禁打了个激灵,赶忙转身,将身影藏入林荫下,转而返回厨房院。 王府的牢房从未关押过任何人,温季能算是第一个,而今晚,也算是王府牢房关押犯人的第一个晚上。 秦柳坐在厨房院中推磨台上,他知道今晚的与众不同,自然也设想过最糟糕情况。所以,当单游回报安公公夜访牢房时,秦柳的神情未有一丝波动。 单游说:“温季能是安公公的妹夫,他这三更半夜的去牢房,应该已经是给温季能送去了饭菜,殿下大可安心了。” 单游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莫说是两世为人的秦柳,肖福乐都不禁摆出鄙夷的目光。 肖福乐接过话问道:“你确定安公公是去给温守备送饭菜?” “当然!”单游很自信自己的猜想,言道:“不然他不睡觉,跑去牢房干嘛?” 肖福乐摇摇头,伸手便想拍一拍单游的后脑勺,可秦柳突然站立起身,拦下了肖福乐粗鲁的行动。 秦柳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肖福乐和单游的斗嘴上,他平静地说道:“安公公是要报仇。” 没错,以安公公的小肚鸡肠,他的手臂被温季能伤了,又怎可能再给温季能送饭。 他是去报仇,去发泄心中不爽了。 “那殿下,我们是不是......” 此时说话的是肖默生,他这些年已经见得太多阉人的毒狠手段,心中不免有所担心。 秦柳轻抹一笑,回应肖默生的俱心:“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去牢房是为了给温季能送一碗饭菜吧。” 秦柳今晚的目的就是要除掉吕公公。 “默生,记住我说过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 言罢,秦柳随手将已经准备好饭菜的木盒丢到一旁,这些虚伪的伎俩已经不再需要,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秦柳大步迈出了厨房院,肖默生见状,也就没了退路,只得硬着头皮跟随在秦柳身后。 可秦柳的脚步并非向着厨房院,肖默生感到奇怪,同时春楠和单游也不知秦柳是要去向何处,唯有肖福乐思索出了些眉头。 他走到秦柳身边,轻声问道:“殿下,您的玉牌可有带着身边?” 秦柳没有回答,他的视线瞥过肖福乐的脸,而后从腰间接下玉牌,随意地丢向空中。 这样的举动充分说明秦柳的潜台词,他的意思是,你很聪明,既然你聪明,那我就没必要跟你装客气,我是王爷,你是奴才,你知道该怎么做就行! 肖福乐心领神会,慌忙接过玉牌之后,便匆匆离开了秦柳的队伍。 剩下几个人都疑惑,可又知道此时不该多问,便都未吭声,只跟在秦柳身后。 秦柳的方向是吕公公的房间。 说来可笑,秦柳身为王爷,房前冷冷清清,而吕公公的房前却是太监、宫女、侍卫齐全,随时可以摆弄出大长辈的架势。 只是夜入深眠,侍卫们多半是东倒西歪地靠在院墙前,煎熬在困意边际。 侍卫们其实远远就看见秦柳一行正在靠近,只是阴暗无光,他们见到人影,却不知来者何人。 侍卫们没有打算作出戒备状态,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此处是吕公公的房间,在这襄王府能有谁敢在此乱来,顶多算是晚上起夜,路过而已。 可当秦柳的脚步越来越近,身影在灯笼残烛下越加清晰之时,侍卫惊了。 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已是看见秦柳做出“安静”的手势。 侍卫们马上堵住了自己的嘴,而他身边随时准备伺候吕公公的太监宫女也是不约而同,统统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第十五章 人心是会变的 秦柳见侍卫们的反应,心中已是定砣,神情上欣慰的露出笑容。 贴近到侍卫身边时,秦柳小声问道:“吕公公可已睡下?” 侍卫微微向后退开一步,他不敢与秦柳挨得太近,倒不是避之不及,而是尊卑之礼。 侍卫低下头,也同样轻声地回应秦柳:“已是睡下,应当在天明之前,不会醒来。” 秦柳点点头,表示满意,而后便要转身离开,随口丢下一句:“莫要叫任何人打扰了吕公公休息,无论是谁,都要拦在屋外。” 众侍卫拱起手,向着秦柳转身之后的背影,庄重道:“是,小的遵命。” 见证这一幕,肖默生有些发愣,他们可以明显感觉到侍卫们对秦柳的忠心,可他们明明都是吕公公的人,怎么一下子就...... 其实秦柳也和肖默生一样,对此感到疑惑,也感到窃喜。 都说人心善变,但秦柳没有想过人心可以善变得如此之快。 秦柳此刻来到吕公公房前,是来探明自己的处境。 若是侍卫在见到秦柳时候,以戒备态度对待,甚至还要通传吕公公的话,那就说明反扑吕公公的时机尚未成熟。 那秦柳就要以安公公夜访牢房一事,故作出向吕公公这位大长辈禀报,来破解吕公公的疑心。 而现在,侍卫们的反应已经肯定了。 今日吕公公虐打温季能一事,已在侍卫们心中撕出一道阴影,他们不想在“伴吕公公如伴虎”的生存着。 “春楠,你带他们先回厨房院。”正是走到交叉路口,秦柳发话道。 路口右侧是向着厨房院,而左侧便是牢房的方向,秦柳是打算单独一人去牢房,虽然心中已对事态有足够多的把握,但仍要留有一丝顾虑。 身边的春楠、肖默生还有单游,是眼下秦柳唯有的核心势力,他们的身份虽低微,却各有用处,秦柳可不希望第一局就赌上全部筹码。 只是,春楠此刻不愿听出秦柳的命令。 这可能是她为奴以来,第一次对着自己主子的命令摇头。 “你想死吗?”秦柳放下脸色,言道:“我是襄王,即便是杀了安公公,吕公公又能奈我如何?” 这话说出,春楠是要向后退开一步了。 说是平等,最终也只是在相处的态度的上可以平等,身份仍是主子与奴才。 襄王爷犯再大的错误,也依是襄王爷,而春楠哪怕不犯错误,也逃不开被欺负的命运。 肖默生与单游站在春楠身后,肖默生看得出春楠被秦柳“不平等”对待的言语刺痛,伸出手,拉了拉春楠的衣角,言道:“殿下是想保护我们,春楠姐姐莫要多想。” 秦柳叹息一声,算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安慰道:“春楠,你先回去,我不会有事,我也不能允许你们有事。” 春楠抿着嘴,她的眼眶微有湿润,与其说她是被秦柳的话语刺痛了,倒不如说是憎恨自己卑微无能,不能与秦柳并肩面对困境...... 夜雪悄然落下,却是被牢房中的骂声扰了清静。 秦柳迈步走进牢房,距离单游第一次在牢房前听见安公公声音,已过了些时候,然而安公公还在,他依靠在木椅上,伸出兰花指头点着温季能,一口大气落下,脸已是被气得通红。 安公公说道:“要不是我那傻妹妹看上了你,你也能有今天,现在好啊,胆子肥了,竟敢砍我啦。” 温季能被捆绑在行刑架上,他的嘴口已被黑麻布死死扎紧。 但看得出温季能是憎恨上了安公公,嘴巴不能骂出声,可眼神却是坚定的要想杀死安公公。 安公公见了,拍响桌面,呵斥道:“你还敢瞪我?” 随后,安公公指使起边上的侍卫,命令道:“给我继续打,打到他不敢瞪为止。” 侍卫听令,不敢摇头抗命,抬手抡起大棒,向着温季能的腹部敲打而起。 这一幕,秦柳看的清清楚楚,他已经进入到牢房之中,只是守备侍卫的反应与吕公公房前的侍卫一样,在秦柳做出安静手势之后,都静了下来。 秦柳盯着安公公,只见他一面观赏着温季能被打,一面端起手边的茶杯,饮上一口。 “住手!”秦柳呵斥一声道。 安公公贴在嘴巴的茶杯不禁抖了一抖,视线连忙寻找声音的来源,当看清楚秦柳站在铁窗之外时,才缓缓放下手中杯子。 然,放下杯子已是安公公对秦柳最大的敬意,他可没打算站起身,再向秦柳行跪拜礼。 白天时候,安公公是不想让温季能偷吃茶点一事被吕公公知道,才不得不向秦柳弯下了腰,而现在,安公公已不再认为秦柳手中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把柄。 秦柳自然也知道安公公心思,不跪就不跪,也不想让你这种死太监跪。 秦柳问道:“安升,你在做什么?” 安公公不予理会,故作没有听见,伸出兰花指指向手握大棒的侍卫,言道:“不是让你们继续打温季能吗?谁允许你们可以停下手了。” 侍卫为难了,是襄王爷让他们停的手,而安公公却这般无视襄王爷的命令,简直比吕公公更加猖狂。 侍卫们不敢做动手,眼珠子在安公公与秦柳之间来回瞟动。 “安升,本王在问你,你来牢房做什么?”秦柳重复着问题,脚步已经缓缓向着安公公靠近。 安公公“哼”得一声冷笑,尽透出一份高冷姿态,言道:“这话奴才倒也想问问襄王殿下,您这三更半夜来牢房,又是所谓何事?” 不等秦柳回答,安公公又作一副恍然大悟之状,将兰花指指向秦柳,阴笑道:“殿下该不是想偷偷放了温季能吧。” “哼......”秦柳也回敬安公公一声冷笑,伸手拿起安公公手边的茶杯,不露喜怒说道:“安公公不愧是聪明人,本王这点小心思,还真瞒不过安公公。” “只不过......”秦柳顿下口气,眼神在这一刻间化作锐利,瞪向了安公公:“本王要赦免罪人,还需要偷偷吗?” 第十六章 嚣张得有资本 安公公被秦柳这一瞪,心中不免惊了一神,但他的表情却没有改变,仍是一脸不屑。 安公公说道:“殿下难不成是忘了,大长辈吕公公可有言在先,他要处死温季能,殿下现在又说要赦免了,就不怕吕公公会生气吗?” “吕公公是谁?”秦柳不等安公公说完话,已是做出一脸无知。 重复地问道:“安公公刚才说,谁是大长辈?吕公公?他是何人?” 听见秦柳的问题,安公公愣了,心头莫名感到不安。 秦柳此刻的意思已经明显,他要否定吕公公的存在,即便安公公不认为秦柳能绊得倒吕公公,可奴才的本性就是如此,主子若要发威,他就不得不怕。 只是这种“怕”在棠花一现间,安公公很快就定下神情,嘴角微微吐出嘲笑之声,言说道:“襄王爷,您的年纪还小,不懂世事,奴才这儿,还是奉劝您一句吧。” 安公公说着话,理直气壮地伸手要接过秦柳手中的茶杯。 继续说着:“这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精明之人,眼下局势,谁又敢靠近襄王爷您呢?” “虽说您是皇子,可毕竟是先帝的皇子,当今圣上是仁慈了,才让你依旧是位王爷,你若不懂得好好珍惜这衣食无忧的日子,惹出点是非,可就不好了。” 安公公所说的每一字一句,秦柳心中都是清楚,可被人点出名来讲这些,真特么不爽! 秦柳放下脸色,手指还扣在茶杯上,正在安公公要接过茶杯时,秦柳推着手指向上一拨,茶水顺势向着安公公的脸颊溅洒而去。 安公公自以为秦柳会在听完事态格局之后,能有所惧怕,完全没有预料秦柳能有这番举动。 被茶水溅得花容失色,已是顾不得主仆身份,安公公破口大骂道:“放肆,太放肆了,我要告诉吕公公,我要让大长辈来教训教训你这顽劣的小王爷。” “狗奴才,你说什么?”秦柳此时确实是年纪幼小的小王爷,可身体里的劲,一点也不会小。 说话之时,伸手已经拽起安公公的领口,质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让吕公公来教训本王?”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安公公被秦柳这样的举动惊吓,神色顿时就煞白了一片。 站在一旁的侍卫们见得这一幕,嘴角都不禁是要偷笑,可心里却也是知道安公公所说并非夸大其词。 吕公公是当权者,秦柳虽有身份,却无实权,眼下要帮谁,成了最大的问题。 而此时,安公公已经是嚷嚷起来,对着边上的侍卫喊道:“快......快去请吕公公来,襄王爷这是要胡闹,只有大长辈能是压得住他。” 安公公是要搬出吕公公的权势来威慑秦柳,他哪里想过,秦柳已事先与吕公公的侍卫打好招呼。 而就眼前,侍卫们也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没有人动弹身子去执行安公公的命令。 安公公见状,大怒道:“你们这群小雏子,难道都忘了吕公公才是襄王府的大长辈?” 好一句大长辈,言下之意不就是想说,吕公公才是襄王府的主人吗! 秦柳冷面望向众侍卫,言说道:“你们就依安公公之命,去请吕公公来,若是请得到吕公公,那本王便认了错,甘愿被吕公公责罚,可若是请不来吕公公......” 秦柳说到这里,视线向着温季能瞥了一眼。 温季能被捆绑在刑架上,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秦柳,他从没想过秦柳会来救他,更不能理解秦柳为什么要救他。 但这都不重要,秦柳也懒得去在意温季能是否理解,秦柳的视线真正注意的,是固定着温季能的刑架! 秦柳说道:“若是请不了吕公公,那就把安公公捆上刑架,叫他知道一下,究竟谁,才是襄王府之主!” 这一句襄王府之主,犹如定心之丸,投进了侍卫们的心里。 侍卫们肯定了,襄王殿下这是要打倒旧势力,建设新王府。 “小的遵命!”侍卫们回应,之后就很默契的派出两人,离开牢房,前往吕公公所在之地。 安公公见如此,脸色顿时铁青下来。心想自己这叫唤了半天,没有人肯去,而襄王这无权无势的小屁孩喊话,倒是有人肯应了。 简直是不可原谅,待吕公公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下小雏子。 安公公的眼睛瞪到极限,死死盯着留下来的几名侍卫。 侍卫们心里发麻,已深知得罪了安公公。 秦柳缓缓松开紧抓安公公的衣领的手掌,冷冷言道:“安公公可已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当然是吕公公若不来,你该接受捆绑刑架的准备。” “笑话!”安公公一屁股做回到木椅上,从腰间掏出丝巾,擦了擦自己被泼了茶水的脸,说道:“襄王爷还是太天真,还远远不知吕公公的能耐。” 安公公说得很是骄傲,这倒是令秦柳的思绪顿了一顿。 秦柳想起单游说过的话语,吕公公是有毒害秦柳的想法,而给吕公公下达毒害命令的,必然是当今的皇帝。 现在看安公公说话时的口气,似有胜券在握,就好像此刻侍卫去请的不是吕公公,而是皇帝! 秦柳故作退步,暗暗问道:“吕公公有何能耐,还请安公公指教。” 问完,只听见安公公“哼”出一声冷气,表情似笑非笑,用一种“你小子等着”的眼神盯在秦柳身上。 秦柳心里有些发毛,不禁感慨自己的直觉准确度太高。 吕公公手里定是有什么“尚方宝剑”之类的宝物可以抑制秦柳,否则安公公不可能在侍卫不听其令的氛围下,还敢这般嚣张。 秦柳必须镇定表情,即便自己的猜想接近百分之九十的事实,他也不能认输。 毕竟此刻攒动人心的最大武器,便是秦柳“襄王爷”这个身份。 在太监和王爷之间选择,秦柳相信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王爷,可一旦是王爷和皇帝之间做选择,那傻子都知道站在皇帝那一边。 第十七章 反杀 想到自己所面对的是来自皇帝的威胁,秦柳原本自信的气魄不免要削弱几分。 而安公公就好像瞧着了时机,开口说道:“你可知,吕公公在出宫之前,见了何人?” 言罢,一声阴笑刺耳。 秦柳不敢皱眉,他不能流露半分凝重的神情。 就放任安公公唱响独角戏,秦柳必须在表情上把“淡定”两个字演绎到极致。 但不得不承认,内心思绪已是紧绷,在这皇权时代,无论你多牛掰,在皇帝面前,皆是渣渣。 秦柳自信可以干掉吕、安两娘炮,可敌手是皇帝,情况就变得棘手了。 脑袋里疯狂回忆,顺着安公公的话,秦柳记起离开皇宫的那天,吕公公全程都与自己在一起,只有上了出宫的车架,才有一道车帘相隔。 他应该没有见过任何人,就算有,那他所见之人秦柳也该见到了。 会是谁? 到底是谁? 秦柳思绪乱了,记忆中模糊出现一个不起眼的身影,这个人没有随车架出宫,而是与车架擦肩而过。 这个人是...... “不用多想啦?”安公公眼睛也算刁,任凭秦柳超影帝的水平,还是被他看破。 打住秦柳的思绪,安公公摊牌说道:“那一日,圣上跟前第一大红人,杨峰杨公公为圣上传来一句话,说得是......” 安公公说到这里,嘴角已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狂喜,随后更是无所顾忌,狂笑不止。 这叫一旁的侍卫听了,心中都不免噗通一声作响。 即便侍卫们不知道杨峰公公传来的那句话是什么,可一想杨峰的身份,众人也就明白了。 秦柳心中苦笑,看样子是不小心又猜对了。 可那又怎样?皇帝会对自己这个先帝遗孤下手,这不是用膝盖想都知道的事情吗? 既然横竖都是死,还怕你个阉人嚣张! 秦柳的神情顿时化作愤怒,他已懒得管安公公内心到底有多少得意。 抬起手,照着安公公的脸颊便是狠狠一巴掌呼啸而去,只听清脆一声“啪”响,一道深深的五指印就挂在了安公公的脸上。 安公公被打懵了,狂笑的声音骤然停止,瞪大了眼珠子盯着面前秦柳。 “你......你敢打我?”安公公不敢相信,在他的眼里,秦柳应该是懦弱愚蠢之人。也只有愚蠢之人才会在深夜时间,不知轻重的跑来牢房说要赦免温季能。 可此刻他眼前的这个十四岁小孩,明明是流露着一脸阴险,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锐气。 “安公公。”秦柳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如猎鹰一般的眼神,盯在安公公的微微抽搐的脸上。“安公公,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什......什么?”安公公不想承认,可内心的确是恐惧了。 “你忘了,我是襄王爷。”言罢,巴掌的五指抱成拳,猛地砸在了安公公的额头上。 安公公慌得一声惊呼,可声音却断在了半截。 因为秦柳一拳之后,紧跟着下一拳,根本就不给安公公完整发完一声惨叫的机会。 将安公公从木椅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打到牢房门口。 安公公狼狈不堪,他根本不能相信秦柳的力量,这哪里是十四岁孩子,简直比战场上的武将更加彪悍。 而一旁的侍卫没有作响,就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既不喝彩,也不劝阻。 秦柳抬起脚,重重踩踏在安公公的身背上,而后深呼一口气,像似打的疲累。 只能说可惜了,这小襄王的体能实在是差得有些过分,秦柳好赖是商业,间谍!既然是间谍,德智体美劳就一样都不可缺。 而现在用着小襄王的身体来打安公公,还真算的上是大运动量。 “安公公,你想起来了没有?”秦柳踩在安公公身上,问道。 安公公此时哭花了脸,哪里还知道什么东西想不想得起。 秦柳继续说道:“你说杨峰假传圣旨,要让吕公公杀了我,可你忘了,我是襄王爷,是皇上的亲侄子。” 言罢,安公公傻了。 他突然意识到,秦柳说得没错。 皇帝是真要除掉秦柳,可这是密旨,是不可告知于天下的秘密,而眼下秦柳已经知道了,只要他抱着自己是皇帝亲侄子的身份,只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皇帝的亲侄子,那皇帝还哪能杀他。 秦柳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从第一次见到新皇帝开始,秦柳就知道,他的这位三皇叔是个虚伪的家伙,既然是虚伪,那就会虚伪到底。 秦柳越是对外说,杨峰是假传圣旨,那皇帝就越不能杀秦柳。 一旦杀了,那份假的圣旨可就变成了真的,岂不是叫全天下人知道,新皇帝是一个混蛋! 想明白这一点,安公公悔得直嗷叫,真是把秦柳当成了小屁孩,竟一时少了防备。 侍卫们的心态原本所有摇动,深怕投靠了秦柳,最后秦柳败下阵。 现在看到安公公如丧家之犬一般趴在地上,哭得两眼汪汪,侍卫们的心也再度坚定。 秦柳趁着时候,不做喜怒地命令道:“将温季能从刑架上解下来......再给他一把刀。” 前半段命令,侍卫们没有觉得不对,可后半句就未免玩火了。 侍卫们没有及时作出反应,秦柳微微侧过半边脸,眼珠子瞥向侍卫,再重复言道:“给他一把刀。” 声音落下,被秦柳踩在脚底的安公公浑身猛地颤抖起来,他太明白秦柳是什么用心,更知道温季能拿到刀以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慌忙惊恐道:“殿下,不能......绝不能给他刀?绝不能这样......啊!” 最后一声“啊”,是秦柳重重发力,踩上安公公一脚时,安公公因疼痛而惨叫之声。 秦柳冷言道:“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份吗?” 侍卫们见状,算是知道秦柳的决心,不敢再迟疑,赶忙解开了捆绑温季能的绳索。 温季能正如猛虎出笼,在侍卫为他解绳索时就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只在绳索稍有松开,他已凶狠地窜出了身子,一把夺过侍卫腰间的佩刀,冲向脸上煞白的安公公而来。 第十八章 武装行动 秦柳见温季能气势汹汹而来,嘴角不禁上扬一笑。 但他的目的可不是要温季能宰了安公公。 安公公是只蝼蚁,也就是懂得拍响吕公公的马屁,这等废物死与不死,秦柳根本不在意。 当然,秦柳也不是要让温季能去宰吕公公,毕竟温季能是秦柳赦免的,若是他一出狱就把吕公公给杀了,那就太理亏了。 所以,秦柳不会允许温季能的大刀,伤到任何人。 抬起手臂,秦柳神态自若地面对温季能挥起的大刀,呵斥一声道:“谁让你拿刀杀他!” 声音刚硬,显得自信无比,可站在一旁的侍卫们早已是惊的心脏哆嗦,温季能可是一个呆脑瓜,他生气时候的智商完全是负数,而秦柳竟敢在他的大刀面前抬起手臂,这不是明摆着让温季能去砍。 压在喉咙里一句“殿下担心”愣是没来得及出口,只见温季能怒红着双眼已经来到秦柳面前。 然,温季能的急促的脚步突然停下,大刀停留在半空之中。 安公公已是快被吓得晕厥过去,整个脑袋就如同是变成了沉重沙袋,无法再依靠脖子支撑而起,结结实实地平躺在地,等死。 “把刀放下。” 拦在温季能面前的秦柳平静地吐出四个字。 温季能看了看秦柳,又看了看安公公,满是怒意地发出一声狮吼,狠狠将大刀砸在了地上。 侍卫们见状,满是心惊肉跳。 在他们眼里,温季能哪里算是个人,简直就是一头野兽,叫人浑身不禁颤抖。 可秦柳的表现实在太平静,平静到完全不像十四岁的孩子。 温季能侧过脸,用粗狂的嗓音向秦柳问话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砍死这阉鬼。” “你砍死他,然后我就会让侍卫们砍死你。”秦柳丝毫不怵,就顶着温季能怒红的双眼说话。 温季能听罢,抬起手就毫不客气地掐住了秦柳,恶狠狠地说道:“你再说一遍,你要砍死谁?” “砍......死......你。” 秦柳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重复。 温季能当即一口粗气喷到秦柳的脸颊上,掐住秦柳小脖子上的手掌劲猛地加大。 言道:“你要砍死我,为什么又要救我。” 侍卫们见了,顾不得对温季能这只野兽的恐惧,各个持刀逼近,呵斥温季能放开秦柳。 可秦柳却是摆摆手,示意众侍卫退下。 秦柳言道:“我救你是因为你罪......罪不至死,可你......可你要是杀了这个阉人,你......你......” 秦柳被掐的说不出话,而温季能似乎还有点智商能听懂秦柳话中的意思,在艰难的动了会脑子之后,终于是松开了秦柳的脖子。 “你说的对,你说的很对,我砍死他,我就要被砍死。”温季能重复秦柳话中的意思,神情显得有些呆萌起来。 秦柳在温季能松开自己之后,干着嗓子咳得几声,确实是被掐的很痛。 但好在温季能没有邪心,只是脑子不聪明而已,秦柳的善意温季能是知道,只是对秦柳阻止他砍死的安公公一时不能理解,还以为秦柳是要帮安公公。 现在知道了,秦柳是在帮助自己不被砍。 “谢谢,谢谢你没有让我被你砍死。”温季能拱手,感激道。 秦柳不知该笑该哭,温季能这感谢语实在是说得太有水平。 清了清嗓子,秦柳恢复正常口吻,对温季能回应道:“不用感谢我,要谢就谢吕公公吧。” “我才不谢他。”温季能一听吕公公之名,愤怒的情绪再一次发作,恶恶地回应:“他把我捆起来,还打我,我怎么可能去感谢他。” 秦柳听着这话,心中满是欣慰,要的就是你温季能这种态度。 “你不谢他,他明个天亮了,还得打你。” “那我就去宰了他。” “那我就得宰了你。”秦柳就像哄小孩一样,逗得温季能上蹿下跳,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最后没辙了,温季能跪倒秦柳面前,有些哭求道:“小殿下,求求你别让我去感谢吕公公,我不想感谢他。” 小殿下? 秦柳听得发愣,整座襄王府里,可真就只有温季能一人会这样称呼秦柳。 秦柳知道,这一句“小殿下”正是说明了温季能毫无心计,就连起码的********可能都没有。 别人称呼秦柳为殿下,是知道秦柳的身份就是殿下,无论年纪大小,身材高矮。 而温季能只是单单认为秦柳年纪小,所以就称他是小殿下,这也倒是符合了温季能“单纯”的心思。 秦柳说道:“你若真心求我,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办法。” “什么?”温季能洗耳恭听。 秦柳指着温季能身后的几名侍卫,对温季能言道:“你现在去拜托这几位侍卫哥哥,让他们陪你一同去吕公公的房间,你不用对他说任何话,只将大刀摆在他面前,就行了。” “殿下......” 几名侍卫一听秦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顿时就慌得惊呼道。 背后偷偷戳着吕公公的脊梁骨也就够了,真要让这侍卫跑到吕公公面前耍大刀,侍卫们哪里会有这个胆量。 然,秦柳就是知道侍卫们没有胆量,才要逼得他们去。 忠诚不是靠嘴说的,即便做了,秦柳也不一定相信。 在这个时代,秦柳只相信“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有他们正面对视吕公公,并宣布敌对身份,秦柳才能放心使用他们。 “怎么?你们不敢?”秦柳问道。 侍卫们不敢吭声,他们是真不敢,可又不能说出来。 眼下已是没有退路,秦柳已把他们半个身子拖下了水,这个时候若是退出秦柳的阵营,无疑是左右不是人,吕公公不饶他,秦柳也不饶他,那还活个屁啊。 一咬牙,索性就赌一把! 把安公公捆吧捆吧,丢在牢房之中,侍卫们抱着“吕公公必须死”的决心,与秦柳和温季能一同,踏上前往吕公公住处的道路。 秦柳对此是满意的,只是心中尚有顾虑。 一个安升好对付,打一顿也就了事了,可吕公公是手里握有“尚方宝剑”之人。 秦柳不知道“尚方宝剑”究竟是什么,但能让吕公公肆无忌惮以襄王府主人自居,必定是可以致命于秦柳之物。 第十九章 丧心病狂的想法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侍卫惊慌地呼喊着:“吕公公......吕公公......大事不好,襄王殿下要杀安公公!” 此时喊话的侍卫,正是秦柳在牢房里派出的,来请吕公公的那两人。 屋内安睡的吕公公被这敲门声惊醒,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禁是大怒。 可正欲开口骂人之时,却又听见侍卫忙是说着牢房里所发生的事情,顿时便哑了声。 门外的侍卫再喊话道:“襄王殿下已赦免了温季能,恐怕不一会儿,温季能就该赶来了,吕公公还是赶紧逃命......” “闭嘴!”吕公公打住侍卫的言语,他不想听见“逃命”这两个字,一把年纪了,还逃什么命,命就摆在这里,秦柳这小屁孩要是有本事,就尽管来拿便是。 从床上半坐起身子,吕公公一副不耐烦的对着屋外侍卫说话道:“就这么点事情,至于大惊小怪?再敢放肆嚷嚷,咱家可得宰了你。” 侍卫听见吕公公这么不领情的一句话,算是寒了心了。 沉默不语,等待着吕公公的下一步指使。 只听屋内吕公公说道:“秦柳这小屁孩,看来还真是活腻了,咱家本想多留他几日性命,倒没想他自个就不想活了,也罢,咱家是成全了他。” “可是......可是襄王殿下,他是皇子......” “呸,他哪还算皇子?”吕公公从床上站起身,打开房间大门,见眼前侍卫站立成两排,已经是做好了“护驾逃离”的准备,不禁哈哈一笑。 言道:“他不过就是咱家养得一条狗,咱家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 把话说到这份上,门前的侍卫可就真傻眼了,他们不知道吕公公到底有什么底气,各个面面相觑,不知言语。 吕公公露出阴狠神情,说道:“走吧,跟着咱家去牢房瞅瞅,看那小屁孩见了咱家是何态度,若是敢不敬,你们便不用客气,杀了他便是。” 言罢,吕公公迈步向前,可侍卫们不敢动弹,立在原地如雕像一般。 吕公公见了,只是淡淡一句:“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你们可不知道,皇帝陛下早已给了咱家旨意,若是那小秦柳胡闹,咱家尽可将他除去。” “皇......皇上的旨意?”侍卫们惊懵了,怎么事情一下子就发展到了,涉及皇族斗争的地步了。 想不明白,可又不敢问,唯有其中一名侍卫斗胆上前,恭敬地跪在吕公公身前,低头磕地。 吕公公眯着眼,老谋深算的他自然明白侍卫这是作何意思。 发出一声慎人的冷笑,吕公公言道:“说吧,你们是不是不信咱家所言?” “吕公公莫怪,我等对吕公公绝对忠诚,可襄王毕竟是皇子,您现在让小的杀了皇子,小的实在不敢听从,除非......除非确有皇上的旨意。” 侍卫依旧是低着头,通过肢体来证明自己对吕公公的忠诚,同时也用语言来说明了他们的顾虑。 吕公公对此可不会感到“情理之中”,侍卫们敢质疑他所说的话,就是对他最大的不忠。 抬起腿,照着侍卫的后脑勺狠狠踹击而去。 噗通一声,侍卫毫无心理准备,当即被踹得翻了身。 可即便这样,侍卫也知道自己不能抬头去对视吕公公,赶忙从地上爬起身,重新跪在了吕公公身前。 侍卫惶恐地言道:“吕公公赎罪,吕公公赎罪,小的......小的实在是......” “没用的东西!” 吕公公的高姿态,早已没了耐心去听侍卫的顾虑,只是眼下形式,吕公公也知道自己若不请出皇帝的圣旨,侍卫们是真不敢对秦柳下手。 心中暗是不爽,吕公公这大长辈当得再是得意,还是敌不过秦柳皇族皇子的身份。 奴才还是奴才,主子还是主子。吕公公活到这个年岁,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奴才的身份。 想到这里,一个邪恶的念头涌上吕公公的思绪,只见他愤怒的表情下突然大笑出声,而后对着跪在侍卫们言道:“好,你们不就是想看看陛下的圣旨吗,咱家就成全了你们。” 说着话,吕公公从衣袖中取出黄丝带,摊在了侍卫眼前。 “这是咱家带你们出宫那一日,杨峰公公亲手交到咱家的手里,你们可都睁大了眼睛,看清了些。” 吕公公很是骄傲,岂不管黄丝带上写了什么,就凭杨峰这个名字,就足够吓着眼前这群侍卫。 “杨峰公公......” 侍卫们嘀咕着,谁人不知杨峰在皇帝面前的分量,既然是杨峰传来的旨意,那便是皇帝的圣旨不假。 侍卫们信服,纷纷跪到吕公公面前,表示他们的忠诚。 而吕公公此刻要的哪里还需要他们的忠诚,吕公公要的,是秦柳变成奴才! 吕公公的表情渐入狰狞,内心的狂喜难以抑制。 他对侍卫们言道:“咱家突然不想要那小屁孩的性命了,咱家要阉了他,叫他也做一做太监。” 简直丧心病狂! 侍卫们在听见吕公公这个提议之时,浑身鸡皮疙瘩皆起,感到不寒而栗。 而吕公公还沉浸在自己的邪恶之中,将内心所想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咱家要阉了他,叫他也知道知道当奴才的滋味,让他给你们端茶送水,伺候你们,你们若是觉得他伺候不好,就给咱家打......” 吕公公越说越激动,一面说话,一面在侍卫身上比划着,肢体与言语并齐,如演讲师一般,将如何虐待秦柳课程,讲得跟真的似得! 秦柳听着,不免暗暗一笑,在吕公公身后光影暗处中,拍响手掌,将掌声送给了吕公公。 吕公公一顿,惊慌地回过头,见得秦柳身影时,瞳孔骤然锁紧,慌道:“秦......秦柳?” 秦柳从阴影中走向吕公公,掌声仍在作响,在深夜寂静下显得空灵。 秦柳说道:“吕公公说得好,真是把一个奴才的悲惨经历,讲得栩栩如生,刺痛人心啊!” “刺痛人心”四个字,秦柳几乎咬牙切齿。 只因吕公公嘴上演述的虐待手段并不是凭空想象,而是他实实在在付出行动,在襄王府每一位太监宫女身上实施过的手段。 第二十章 拿下大长辈 吕公公活到这岁数,大风大浪早已是见怪不怪,但在看清楚秦柳之时,确实能感觉到心惊肉跳。 但很快,吕公公镇定下来,他知道自己手中还有黄丝带,这可是皇帝的圣旨,无论是秦柳还是围在身边的侍卫都不得违背。 故此,嘴角仍是要流露着阴狠笑意。 秦柳上前,停止了掌声,稚嫩的脸孔透着几分天真。 只是言语不再有半分客气,毒辣道:“吕公公可真不愧是老太监,手段残忍之处,令人发指啊!” 说罢,眼角锐气难挡,一股浓烈的杀意直逼吕公公。 吕公公已是快速做好心理准备,可面对秦柳如此神态,仍是不禁一愣。 而就是这一愣,他攥在手中的黄丝带顷刻间已是落到了秦柳的手中。 跪在吕公公身前,被他踹击翻倒,而又依旧跪拜的侍卫不是别人,正是肖福乐。 这恐怕是吕公公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 从敲门惊醒吕公公,到侍卫们故作不敢刺杀皇子,要吕公公拿出皇帝圣旨......这一切都是秦柳编导的戏剧。 吕公公看见肖福乐从跪拜自己的侍卫,变成站在秦柳身边的忠仆时候,瞳孔刹时紧缩,一股怒火莫名而生。 向前一步,吕公公僵硬地竖起手指,指着肖福乐吼道:“狗奴才,咱家......咱家可饶不得你。” 说罢,大手一挥,指令身旁的侍卫言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拿下逆贼秦柳,还有他的同党肖福乐。” 话音落下,现场的尴尬气氛可想而知。 没有人听从吕公公的命令,所有侍卫皆是立在原地不动弹。 他们都是肖福乐用秦柳的玉牌,从襄王府各道门禁处搬来的后援队,怎可能听命于吕公公。 吕公公见状,神情并不惊讶,算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但对于襄王府侍卫不忠诚于自己一事仍是气愤,不惜挪动老身子骨,上前要亲手抓捕肖福乐。 肖福乐敏捷转身,轻易躲开了吕公公苍老而迟缓的手掌。 吕公公不甘如此,可又无奈自己抓不住肖福乐,心中气得直发抖。 指着围在身边的众多侍卫,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咱家让你们抓人不听,那皇上叫你们抓人,你们是听也不听!信不信咱家回禀皇上,视你们为逆贼同党,统统满门抄斩。” 这番话说得激动,看得出吕公公心头苦水翻涌,他太憎恨自己是奴才的身份了,但又不得不发挥一个奴才所能依靠的最大权利,即为主子的权利! 主子是皇帝,皇帝的权利难道这群侍卫还敢不听。 侍卫们之中有人抖了抖身子,吕公公说得难听,但却是事实。 皇帝亲手下令要吕公公杀秦柳,若是跟着秦柳反抗吕公公,无疑就是在违抗皇帝的旨意。 可是,眼下帮了吕公公拿下秦柳,吕公公就会放过这群侍卫吗? 秦柳很是淡定,就像他在行动前所说的一样,整座襄王府中,没有人有选择的权利。 在吕公公手下,早晚会被他那扭曲的心理折磨到死。 跟随秦柳,又或许会被皇帝处死。 既然横竖皆是死,倒不如痛快的干一场,将吕公公大卸八块! 秦柳就是知道众侍卫会有这样的心声,他们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只不过,走下去的路,秦柳可不认为是死路。 他接过肖福乐递来到黄丝带,大致的看了一眼写在丝带上的文字,说的是,秦柳早有篡夺天下的野心,只是自知实力不济,正暗中酝酿,待他日谋反,要吕公公多加盯紧,发现异常,就将其处决。 秦柳看着这段文字,心中真是骂了他祖宗的!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预谋造个屁的反!编瞎话也不走心,简直是敷衍了事。 不过,骂归骂,秦柳还是得注意这条黄丝带上,最后的内容。 在赋予吕公公随时可处决秦柳的权利之后,皇帝还是特别注明了一条,写道:“若有淮北将士与秦柳联系,定要立即禀报。” 淮北将士? 秦柳穿越而来不久,还不能对大越国的全部势力做好了解,但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得出来,淮北将士在皇帝眼里,是属于支持秦柳的一派。 秦柳感慨,真是难得这个天下还有人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倒想想也是,若真没有人站在秦柳一边,那皇帝还担心个屁。 皇帝担心秦柳造反,自有秦柳背后的势力在做影响。想到这里,秦柳顿感欣慰,自己穿越而来的使命或在今晚之后,才真正开始。 但今夜又该如何熬得过? 吕公公再是十恶不赦,秦柳都不可以杀他。 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眼下不是跟皇帝闹翻的时候,自然就要给皇帝几分面子。 挥挥手,秦柳对侍卫们言道:“拿下吕公公,待天明之后,押进皇宫,交由皇上处置。” “殿下!”肖福乐还没听完秦柳说话,就已扑通一声的跪在了秦柳面前,忙是说道:“殿下,万万不可进宫。” 几乎是要声泪俱下,肖福乐心中定是骂的秦柳愚蠢。 皇帝要杀你,你特么还进宫,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作死的节奏的吗! 肖福乐将头磕得很低,看得出是一种绝死的请求。 然,秦柳没有打算去搀扶肖福乐,此时他是王,已不能再表露出半分客气。 “皇上杀不杀我,是皇上的事情,本王不做逆贼,应当将吕公公交由皇上处置,绝不可私下行刑。” 秦柳说得正义凛然,眼下局势也正是如此。 皇帝说你要造反,你就杀了他的“狗”,那岂不就正中了皇帝的胃口。 但肖福乐等太监侍卫可没秦柳想得这么明白,或者说,他们是在皇宫里长大,深知皇宫之阴险。 纷纷跪地,磕头乞求秦柳千万不要入宫。 这不是单纯的为秦柳人生安全着想,而是连同他们自己的性命,一块着想。 若是秦柳进宫,皇帝当即以谋反罪名赐秦柳死罪,那襄王府上下可就真要满门抄斩了。 而如果秦柳现在下令杀死吕公公,然后带着全襄王府的人,趁着夜深逃出帝都浩宁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第二十一章 玩死你丫的 吕公公一听秦柳说要进宫,心里可就乐了,半眯起眼睛,显有一道毒计挂上心头的模样。 在肖福乐苦求秦柳切莫进宫之时,吕公公在旁已是阴阳一句:“还真是愚蠢至极,进到皇宫,你难不成还以为自己能有性命活得出来?” 乍一听之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吕公公也在劝告秦柳不可进宫。 然,秦柳是知道,吕公公这是在逼着他造反。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秦柳不露喜怒,质问道。 因为秦柳若是选择不进宫,那现在就可以杀死吕公公了。 吕公公哼出一口冷气,故作害怕的模样,嘲讽着秦柳:“哎呦,咱家怎就没想到,殿下不进宫,便是会杀了咱家,然后再做那全天下之敌,人人唾弃之辈。” 一句话出口,算是掐死了秦柳的命门。 吕公公此时已不再去看秦柳那张稚嫩的小脸,他是知道,秦柳小小年纪,却已有着超越他年龄的理性。 越是将造反之后的事态说得明白,秦柳便越是不敢轻易杀死吕公公。 吕公公得意了,甚至还主动夺过身旁侍卫的长刀,举到秦柳面前,作恶地问道:“殿下可要亲自动手?” 秦柳看着眼前的长刀,心中早已是捅杀了吕公公无数次。 可激将法这东西,顶多让秦柳眉宇皱一皱,还远不足以让秦柳做出傻事。 但...... 你想挨刀子,我怎么好意思不成全你! 秦柳诡异一笑,以迅雷不及之势,伸手一把接过长刀。 吕公公嘲讽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来不及做下反应,已见秦柳刀锋一转,直直向着他的手臂劈砍而来。 “哎呦诶......” 吕公公痛的只跳脚,可越是跳,手臂的伤口越是流出鲜红的血。 活到这把年纪,吕公公何时受过这样的刀伤,心底的恐惧已叫他摆不出高姿态,倒更像个伤不起的小孩,只差没喊爹娘。 秦柳见得如此,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心里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时之快,天明之后才是真正决议生死。 但能在此刻见得吕公公如此败样,也是爽...... 转眼之后,天时已近拂晓。 阳晨初现之际,片片雪花唯美飘落,将浩宁城浅入纯白之中。 这一夜过去,对于襄王府上下所有人而言,这是最为漫长的一夜,而现在天已亮,反倒有人会期望天永远不要明亮起来。 因为没有人知道秦柳与吕公公进宫之后,会是等来一个怎样的结果。 或是死亡信息,又或是迎来希望曙光。 秦柳不敢说自己心中已有万全之策,但他的行事风格素来就是乘风转舵,他坚信,无论怎样的逆境形势,必有它的利处存在。 只要利用好利处,便可永无战败。 呵呵,太特么天真了! 今日恰好赶上早朝之日,此时间皇帝正与文武百官商议国家大事,秦柳与吕公公也就被安排进入内文殿等候。 秦柳一进到内文殿,屁股刚是坐下,就已意识到了身处的逆势之巨,已近乎天然败局。 皇宫是吕公公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他在这里的人脉之广,绝不是秦柳所能匹敌。 “呦,这不是吕公公吗?” 一个太监端来茶水,在进门看见吕公公之时,发出极为热情的声音。 说着话的同时,已明显做出将茶水端递给吕公公的形体,而秦柳就坐在吕公公身边,太监却视若无睹。 秦柳此刻可是一身王爷扮相,穿得比吕公公奢华不止十个档次,哪怕这个太监不认得秦柳,也该认得这皇族华服。 很明显是故意的,秦柳知道,也不做声,只看这太监何时能将茶水送到他的面前。 然,太监就真没打算理会秦柳。 “哟,吕公公,你这手臂是怎么滴啦,怎么伤得这么重。” 太监看见吕公公的伤势,流露出一脸关怀。 吕公公回答道:“无碍,不过是被条野狗给啃了。” “那还得了,怎么不把那野狗给宰了呢。” “不急,该他死时,自然会宰!” 秦柳听着这番话,暗暗叹息一声。 吕公公故意转过头,一副善解人意之态,问道秦柳:“殿下怎么叹气呢?该不是心疼了老奴手臂叫狗给啃了吧。” “吕公公说得是啊,您是我的大长辈,你说你被狗咬了,我能不心疼吗!” 秦柳开始没皮没脸起来,就顺了吕公公说被狗咬的瞎话。 但吕公公对此可一定也高兴不起来,他被秦柳这句话说得顿时就哑了声。 皇子的大长辈,这话也就在襄王府里说说,可真到了皇宫里说一个太监是皇子的长辈,这还不是杀头大罪。 身边那太监一听秦柳称呼吕公公为大长辈,脸上当即就青了,不可思议的盯着吕公公,一句疑问卡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 吕公公赶忙解释道:“殿下您都这么大了,可得学着自个成长,再不能天天说老奴是大长辈,老奴哪担待的起。” “您怎么担待不起?不是您说,您是小王的大长辈,要小王以后多听您的话吗?”秦柳眨巴眨巴纯真的双眼,显露一脸茫然。 “殿下,老奴拜谢您一直将老奴当做亲人,可老奴哪受得这份福气。”吕公公说着话,起身已经是跪倒了秦柳面前。 这样是换做之前,秦柳也该客气客气地搀扶一下吕公公。 但今个来皇宫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弄死你个阉人。 秦柳理所当然地坐在原位上,继续一脸无知:“大长辈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在襄王府,小王不都是这样称呼您的吗?” 一句一句,顶多吕公公连头也不敢抬起。 其实站在身边的太监早就听明白了,这皇宫的凶险堪称天下之最,秦柳戏耍吕公公这一套,他还能看不懂吗! 知道吕公公此刻一直跪在,是碍于外人在,若是此时只有秦柳和吕公公,吕公公还跪个屁。 太监想明白这里,自动向秦柳作了个揖,就渐渐退了出去。 正如这位太监所想,吕公公见外人已退出,立即就变了脸色,言道:“殿下可真会玩!” 秦柳耸耸肩,显得自己还没拿出真正实力来玩一样,回应道:“一般,玩得不好吕公公莫怪。” 第二十二章 猜忌君王 大越过的早朝有点类似于唐宋时期,并非清康乾时的一日一朝,而是五日一朝。 换句话说,这一开会就要说五天里发生的事情,絮絮叨叨要花多长时间可就没了准。要是遇上个勤勉的皇帝,在退朝之后还要上前文殿接近内政大臣,继续谈论个半天时间。 秦柳大致知道一些宫里的规矩,前文殿是皇帝与核心大臣处理国家之事的地方,而他和吕公公现在所处的内文殿,便是皇帝处理皇族内部事宜的地方。 说实话,把自己与吕公公终极决斗的战场放在内文殿,秦柳觉得有些不妥。 他一个太监何德何能,竟是享受起皇族的待遇,还是说,这位三皇叔皇帝是有意要将此事划进皇族内部事宜,好让外人不得参与。 算了,眼下想这么多也没用。 看那吕公公一口茶水下肚,好一副胜券在握,悠然自得的模样,秦柳就恨不能抛开法律程序,好好胖揍吕公公一顿。 闲来无事,秦柳便起身在内文殿中走动走动。 说起来,内文殿也算是皇帝的小书房,各种堪称绝版的书籍琳琅满目,但秦柳对文字没什么兴趣,整座内文殿中,唯有帝位大椅背后的一幅大越国图,也就是大越国的地图,引起了秦柳的注意。 秦柳想起昨夜在吕公公的黄丝带上所看见的“淮北将士”。 依照秦柳正常的认知,淮北应该指的是淮河以北地区。 然,这幅地图上根本没有淮河。 秦柳的视线角度从帝都浩宁城开始,一路向北寻找,他要知道自己万一有所不测,逃离浩宁时候的正确路线。 往北,继续往北。 秦柳额头的冷汗都快滴落下,几乎是要到地图的最北边,终于是看见了“淮北”的字样。 可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 秦柳在地图最北角见得一座“淮北京都”,有些不能理解。 京与都,这两个字在秦柳的认知里,都是指代皇城帝都的意思,而淮北京都,难不成是在说明“淮北”其实是一个国家? 而这“淮北京都”就是这一个国家的首都? 疑惑一出,秦柳不禁亢奋。 他是知道在古时王朝中,有不少皇族成员与他国贵族联姻,如果淮北是一个国家的名字,那襄王本身就是一个混血儿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秦柳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天下之大,玛德浩宁待不下去,老子真可以回娘家! “皇上驾到......” 正值兴奋头,一声娘炮音调赤果果地泼下一盆冷水。 该来的总归要来,秦柳随即转身,面对着内文殿的正门,已是做好了向皇帝礼拜的动作。 然,吕公公才不屑于如此毕恭毕敬,他在听见皇帝要来的时候,窜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直接向着内文殿的大门迈步而去。 正所谓先发制人,先杀之而后快。 吕公公一个纵身,算是豁出了老命,直直扑跪到皇帝进入内文殿的道路上,悲凉的哭声随即震彻了所有人的耳膜。 秦柳不得不佩服这老奴才的厚脸皮,虽然这个时代跪拜之礼是正常之事,可做到这份上,简直臭不要脸。 皇帝被吕公公这一扑,难免是有意外之感,下意识退后一步。 这算是惊了龙架,死罪啊! 可皇帝显然是与吕公公心有灵犀,很快就恢复正常姿态,还关怀似的问道:“吕公公,您老这是因何要哭得如此伤心?” “皇上啊......” 吕公公张嘴开始胡说八道,甚至将秦柳看上春楠这小宫女一事也说的栩栩如生,好像他就亲眼看见了秦柳与春楠做下羞愧之事一样。 还有什么怂恿温季能殴打安公公。 还说到了秦柳把吕公公捆绑起来,用刀砍伤他的手臂。 这一口气把所有恶事的罪首之名都扣到了秦柳头上,惹得皇帝眉宇紧锁,一双怒眼狠狠瞪向了秦柳。 “秦柳!”皇帝呵斥一声,随后走向秦柳,抬手便是“啪”得一声重响,打得秦柳眼冒金星。 “想不到你这般顽劣,竟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干出这么多为人不齿之时。”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秦柳被一巴掌拍响之后,顺势抬手握住了自己的小脸颊,眼眶中已挤满了泪水,生生就是委屈到极点的模样。 “三皇叔......”秦柳张开嘴巴,可又没说出什么,整个小脸抽搐般抖动,就好像强忍住泪水一样。 比起一个老头子哭,小孩的委屈更加令人动容。 皇帝皱着眉,他倒是想再去打秦柳几巴掌,可见秦柳如此苦相,实在是不好再打。 “三皇叔......三皇叔都还没听秦柳说实情,就已是打了秦柳。”秦柳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毕竟演戏要演足,既然前面已经强忍了泪水,那现在就要表现的胸前一口气提不上,不能把这段话说完一样。 皇帝见状,无奈地放下手臂,叹息一声。 缓和口吻地言道:“秦柳,吕公公无论如何,也是从小就照顾你的老人,你怎么能弄伤他的手臂。” “他要杀了侄儿。” 秦柳这话掐在了皇帝话音未落之际,绝对算得语出惊人,在场除了皇帝和吕公公,其他人都震惊了。 新皇帝要杀先帝遗孤,这事情在皇宫里,算不上稀奇,反倒是不杀,还一副将来要把皇位禅让给遗孤的姿态,才叫太监宫女们感到奇怪,现在听见秦柳说出这句话,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皇帝早就安排吕公公对秦柳下手。 皇帝被秦柳的话说得也是发愣,他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免不了做贼心虚。 顿了顿之后,厉声言道:“胡说,吕公公岂敢杀你。” 如果是正常人家,叔叔听见侄儿说有人要杀他,怎么着也该是把那人抓起质问一番,而皇帝却是先责备了秦柳“胡说”。 这特么不是做贼心虚,还能是什么! 秦柳瞪起眼,冷冷言道:“三皇叔,吕公公诬陷侄儿的话,您可都信了,而侄儿说吕公公要杀侄儿,您却不信,还说是侄儿胡说。” 戳出皇帝的怯心,秦柳还不肯作罢,上前一步,似要一副顶撞皇帝的姿态,言道:“难道这一切,真如吕公公所言,是您下得密旨杀侄儿不成......” 第二十三章 黄丝带的重要性 这话说得严重,皇帝当即又是一巴掌,呼啸在秦柳的脸颊上,打断了他的话语。 “放肆!” 皇帝怒吼道:“朕是你的皇叔,岂有杀你之理。”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这要是普通人,说了什么都可以是屁话,但皇帝不一样,皇帝那叫“金口玉言”,说出口的,无论是否真心,可都是收不回。 秦柳嘴角一抹淡然,淡到无人可以察觉。 他知道皇帝只说了前半段,皇帝的全句应该是“朕是你的皇叔,岂有杀你之理,你今日这般猜忌朕,叫朕如何饶得了你”。 但秦柳不会给皇帝说出下半句的几乎,顿时将蓄意已久的泪水疯狂决堤眼眶。 哭喊道:“侄儿就知道三皇叔没有要杀侄儿,侄儿就知道这都是吕公公瞎编的谎话,侄儿就是气不过才砍伤了吕公公,侄儿不想三皇叔杀了侄儿。” 这哭声直接埋没了皇帝的下半句,听得人直叫心痛难受。 吕公公跪在一边,已然是目瞪口呆。 秦柳这番话说出来,无疑是将他推上了万丈深渊的崖口,只待皇帝一个反应,或是杀了哭成泪人的可怜孩子,或是将吕公公踹下悬崖,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吕公公意识到,此刻已是危机到了极点,他的眼珠子快速锁定到皇帝身边的杨峰公公身上。 杨峰是眼下除了秦柳以外,唯一能左右皇帝思绪的人,若是继续让秦柳独唱演绎,吕公公必死。只有祈求杨峰上前,才能阻止秦柳。 可杨峰何等聪明,他站在皇帝身边,表情之淡定,完全就是局外人之态。 在看到吕公公投来的祈求目光时,杨峰一抹轻笑,摇摇头。 这特么什么意思! 吕公公都要崩溃了,杨峰却还在笑,还摇头! 将生死成败的关键放在杨峰身上的还有秦柳,秦柳当然知道吕公公会祈求杨峰,他不会给吕公公这样的机会,在向着皇帝哭喊过后,秦柳一转话锋,顶向了杨峰。 秦柳言道:“还有杨公公,吕公公还说了很多杨公公的坏话。” 杨峰不为所动,他知道秦柳在耍离间计,只是淡淡的回应一声:“哦?是吗?” “恩!”秦柳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学着吕公公的口吻说道:“吕公公是这样说的,杨峰那小儿子啊,先前还想服侍你父皇,结果你父皇不搭理他,他倒好,扭过头就跟了秦景一路(秦景,当今皇帝),现在咱家估摸着,杨峰可得恨死你父皇,但你父皇死了,那他不得恨你吗?” “他直讳朕之名?”皇帝在秦柳说完之后,低沉的问道。 秦柳一愣,闹半天,你丫的关注点是你的名字? 想想也是,直呼皇帝本名,却是是帝王忌讳之事。即便秦景皇帝对秦柳说的那些话,不太相信,但关乎到吕公公是不是直讳了他的本名,秦景皇帝还是要注意一下。 杨公公拱起手,对秦景皇帝言道:“吕公公不过是奴才,哪里会敢直呼圣上之名,倒是襄王爷年幼,保不齐是忘了皇上已是皇上,还将皇上视作皇叔,直讳了本名。” 杨峰可真当心如止水,对秦柳诬陷吕公公的言语不予理会,反过来,轻巧几句,又是把秦景皇帝的仇恨点,放注到了秦柳身上。 秦柳暗叹,也是难怪这杨峰成就帝前第一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但,表演比赛不过刚刚开始。 秦柳作出一脸无辜和无知,抿着嘴,继续说道:“杨公公怎么还帮吕公公说话,他都说了很多您的坏话,还说是您把圣旨给了他,说要他杀了秦柳,秦柳不信,就说他胡说八道,可他还拿出了一条黄丝带,硬说这就是杨公公交给他的圣旨。” 一番话言出,算得重磅炸弹! 任凭杨峰再是淡定,可提及到黄丝带,那情况就不同了。 这是证据,是可以公之于天下,说明秦景皇帝为保皇位,要杀十四岁先皇遗子的证据! 杨峰皱上眉头,心中直叫一个恨,他万是没想到,吕公公深宫一生,竟还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 而秦景皇帝更是下意识想腿后一步,好在杨峰站在他身后,硬生生顶住了他做贼心虚的脚步。 秦景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得了先帝禅让而即皇帝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逼迫了先帝让位,是属于彻头彻尾的篡位称帝。 正所谓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满。 秦景皇帝必须不断依靠虚伪的仁义形象,来维持他皇位的正统性。 而现在,秦柳所说的每一字一句,却是在撕毁他仁义的面具,叫天下人皆知他的篡位事实,更让史官将这一幕,狠狠记录下来。 秦景皇帝已经绷不住了,恨不能就在眼前,把秦柳这张嘴给撕烂,更恨不能把吕公公剁成肉酱。 手指微微颤动,一道处死的命令已经卡在了秦景皇帝的咽喉之中。 杨峰见状,上前迈了一步,挡在了秦景皇帝与秦柳之间。 秦景被这样一拦,神色顿了顿。 杨峰面朝着秦柳,没有说话,只是在认真打量着秦柳。 他在看秦柳究竟有何能耐,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逆势转而顺势,同时也提醒了秦景皇帝,一切还未到不可收拾的时候,万万不能下处死的旨意。 秦景皇帝收到杨峰的提醒,沉重的呼吸算是松了一些,杨峰安下心,转过身又去打量了吕公公。 此刻吕公公已是铁青了表情,万念俱灰,他太了解皇宫里的事情,也知道杨峰此刻的眼神已是说明“他被放弃”的事实。 “把黄丝带交出来。”杨峰走上吕公公身前,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就像纯粹的在公事公办一样。 可吕公公哪里还有黄丝带。 昨夜秦柳在夺过黄丝带之后,就知道这是一道“免死金牌”。 秦景皇帝是一个虚伪的家伙,他最怕别人说他篡位者,是不仁者,所以他拼命的演戏,甚至不惜说出“将来会将皇位禅让回秦柳”这样的话。 如此作死的一号人物,秦柳怎会不利用他的虚伪。 只要黄丝带捏在手里,秦柳就断定这位虚伪皇帝不敢对他下手,因为他害怕秦柳会将黄丝带公诸于世。 第二十四章 不速之客 杨峰心中已是明了。 他在打量过秦柳之后,便是知道秦柳手段之深,远远超越了他稚嫩小脸所能承载的范围。 吕公公会败在他的手里并不意外,杨峰猜想,若是自己一开始也将秦柳视作十来岁的小孩看待,恐怕也逃不过失败的命运。 好在通过这一局,算是看清楚了秦柳,日后之事,应要更为谨慎。 吕公公抬头看了一眼杨峰,心里也是知道败局已定,轻叹一声,无力地回应道:“哪来的黄丝带,都是老奴胡说八道而来,襄王殿下幼年,老奴随意拿过一张黄布条,他就以为是真的,哭得......哭得好是愚蠢,老奴就是想气一气襄王爷,才做下做番大逆之事。” 吕公公聪明地声称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过黄丝带,这样一来,算是间接性的否定了秦柳手中的“免死金牌”。 吕公公至死,也要在秦景皇帝铲除秦柳的道路上铺上一块砖。 真特么犊子玩意儿! 秦柳心中暗骂,但想想也作罢,反正吕公公死定了,而接下来秦柳最大的方向便是淮北京都。 杨峰对吕公公的表述十分满意,这正是他所需要的效果,但满意情绪是只能藏在内心深处的,表面上,依旧要适时的显露出狰狞的表情。 言道:“你敢假传圣旨,你敢欺辱皇族,还敢诬陷皇族,真是罪该万死!” “是,奴才知罪!”吕公公在这一刻,犹如瞬间苍老了十岁,说话时已没了气力,身体跪在地上,如同烂泥。 要怪只怪吕公公太过虚荣,真当了自己是大长辈,才会对秦柳疏有提防。 现在想来,悔字当头...... 结局对于秦柳和襄王府而言,可谓皆大欢喜。 吕公公不出意外地被打入天牢,等待砍头之日。 秦柳则因深受“委屈”,秦景皇帝为表示歉意,大大的赏赐了秦柳一番,算是弥补。 赏赐品多为金银珠宝,秦柳前世算是穷怕了,现在见到真金白银摆在眼前时,内心的激动之情有点安耐不得。 可真正让秦柳狂喜的不是钱,而是秦景皇帝开放了整座襄王府给予秦柳。 这意味着,襄王府的泰、华、衡、恒、嵩,五大府苑皆归秦柳所有。 同时也意味着,秦柳的身份从先帝遗皇子,襄王爷,变成了当朝的储君。 因为只有储君才能享有全部襄王府,这样的身份暗示,让秦柳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希望。 可心中还是要嘀咕一句,这特么又是要唱得哪一出戏! 秦柳绝不认为虚伪的秦景皇帝能做到如此大方,这一切无非是糖衣炮弹,用来麻痹秦柳,也用来暗示全天下说“他是一位仁义之君”。 这一点从襄王府的配置上就可以清晰得见, 襄王府的面积一口气增加的五倍有余,而侍卫、宫女及太监人数却没有增加。 按照以往大越储君的规格,服侍人员应该在千人左右。 而秦景皇帝并没有打算让秦柳享有真正的储君待遇,就像他也未曾真正开口说,秦柳就是储君一样。 秦柳耸耸肩,无所谓,反正路是一步步走出来,该是我的,逃不掉。 回到襄王府,自然是彻夜狂欢,秦柳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安公公之流开除让其滚蛋! 而后扶立肖福乐、单游作为襄王府的总管太监。 春楠成了襄王府宫女之最。 温季能官复原职,为襄王府侍卫最高守备长。 而肖默生......秦柳果断地剥夺了他当太监的权利。 用秦柳的话说:“只是少了一根棒子,这不还有手脚吗?去读书,多学知识,虽然不能考功名,但总是能丰富自己的人生。” 至于其他人,秦柳也是丝毫不吝啬,每人赏金五两,赏银五十两。全府上下加起来,秦柳这一笔挥霍,直接挥出了近五百两黄金,五千两白银。 就连整件事情下来,完全没有参与度的卢飞先生,秦柳也赏赐了一幅价值不菲的名画。 卢飞万分感激,同时也是惭愧到了极点,当他得知到秦柳经历生死一线之时,战争已经结束。 卢飞言道:“小生才是宣誓要追随殿下,却在殿下最为危难之时不在殿下身边,实在是该死。” 说着话,将那幅爱不释手的名画退还给了秦柳。 秦柳见状,有些不高兴了,直言道:“怎么?看不起我吗?” 典型的职场台词,但秦柳说得便没有那么严肃,在故作恐吓了卢飞之后,秦柳笑道:“先生无须自责,一点小事本王还是处理得了,至于这幅画,先生就莫要推辞。”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 卢飞想表达自己心声,可秦柳直接抬手,用强硬的方式打断了卢飞。 秦柳说道:“先生之前或许是无功劳,但日后,可得让先生好好相助本王。” “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知道先生是刘太傅的学生,您有很师兄弟也皆在朝为官,本王今日赏你名画,一来是感谢先生愿意追随本王,二来也是希望先生能在刘太傅及其他朝臣面前,多多为本王美言。” 秦柳这番话说得可就赤果果了,他想利用卢飞朝中人脉关系,进一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圈。通过赏赐全襄王府所有人和送礼卢飞的举动来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慷慨和礼贤下士。 这些可都是读书人眼中所不齿之事,而秦柳就这么当着面的对卢飞说出自己的用意,着实叫卢飞哑口无言,不知下一句该如何回应。 而正此时,一阵喧哗从前门传入中堂。 肖福乐一脸慌忙赶来,跨进中堂时,还不慎叫门槛绊了一跤,跌倒在秦柳和卢飞面前。 秦柳不悦,冷冷问道:“福乐,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一点规矩都没有。” 肖福乐抬起头,嘴上一个“痛”来不及出口,已是惊慌道出:“大事不好,怀王爷......怀王爷来了。” 肖福乐口中说得怀王名叫秦晨,是当今皇帝的长子,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皇太子,大越国储君。 他的到来,秦柳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天下储君只有一个,而襄王府之地就是储君府邸所在,现在拥有这座府邸的人是秦柳,那怀王秦晨不爽,来闹事也就一点不奇怪。 第二十五章 泰苑与恒苑 只不过,不奇怪也有奇怪之处。 肖福乐回禀秦柳的内容是,怀王秦晨带领着铠甲精兵,浩浩荡荡地闯进了襄王府五苑之最的泰苑,便声称要定居在泰苑之中。 这就让秦柳厌恶了,一座泰苑不算什么,反正襄王府够大,挪一个泰苑给怀王,秦柳还是接受得了。 但带精兵闯进泰苑,还特么一声招呼不打,这可就不算来闹事这么简单了,这摆明就是一副“懒得跟你废话,老子有兵,识相得就滚蛋”的态度。 这样一来,算是反客为主了。 秦柳若是去往泰苑找怀王讨说法,势必会发生冲突,到时候秦柳要怎么说?非说襄王府是他的,不肯让怀王居住? 且不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说襄王府是储君府邸这一概念,秦柳也不能理直气壮说襄王府就是他的。 一旦说了,相当于表明了自己有篡位之心。 而若是秦柳不去泰苑,就这么不动声色的默许了怀王侵入泰苑,那其他三苑落入怀王之手,也就是时间上的事情。 甚至到了最后,秦柳连恒苑都保不住。 想到这里,秦柳自当感到了一丝奇怪,心中暗道着:“秦晨这小子何时变得这么聪明?竟能下出这么一步好棋。” 疑惑之中,秦柳的神色进入到沉静之中。 中堂上的肖福乐还跪在地上,等待秦柳发话,一旁的卢飞先生不免也为秦柳着急。 卢飞言道:“怀王这是欺人太甚,这襄王府可是先帝为殿下而建,怀王怎能霸占。” “先生此言差矣。”秦柳闭着双眼,思绪中已是算出了眉目:“不是怀王欺人太甚,而是另有居心不良者,欺人太甚。” “殿下说的是?”卢飞对朝中之事不算了解,自然不明白秦柳所说的“居心不良者”是谁。 秦柳睁开双眼,眼神之中犹如燃烧起一团烈火。 这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兴奋不已。 若说之前与吕公公博弈,秦柳未有亢奋,那是因吕公公的档次太低。而现在,秦柳的兴奋足以说明,当今朝,皇帝身边第一人杨峰的实力。 怀王秦晨,说他勇猛,秦柳绝对认同,俩人是同年出生,秦柳岁长秦晨两个月份,但秦晨的体格魁梧,身形足足大了秦柳两个圈不止。 只因怀王幼年时候就长于军营之中,他老爹,也是如今的皇帝在那时还只是王爷身份,常年驻军在岭南之地。 可要说怀王是个聪明人,秦柳就只能“呵呵”了。 当初温季能不知轻重,冲撞过秦晨车架,而秦晨狂傲生气说要砍了温季能,最后却是被小小一个安公公出面就搞定了。 这足以说明怀王的智商是摆在桌面上了。 而现在,一个不聪明的怀王用了最聪明的入侵手段,这背后定是杨峰做得军师。 得,既然要玩,那就奉陪到底! 秦柳对肖福乐言道:“福乐,你先去安抚好温季能,让他千万别去泰苑闹事,包括府上所有人都一样,泰苑,我们就当送给怀王了。” “这......”肖福乐有些不甘,好不容易赶走了一个吕公公,现在又来了一个更棘手的怀王。 “殿下,真的就把泰苑让出去了吗?”肖福乐没有马上执行秦柳的命令,跪拜在地上,似有乞求秦柳收回成命的意思。 但秦柳肯定的点点头,直言道:“对,让给他,然后我们再憋死他。” “额?”肖福乐不明白秦柳的意思。 秦柳是知道怀王的性格,这小子说得好听点叫“骁勇善战”,说不好听了,那就是“好大喜功”。 他现在占领了泰苑,必定会叫嚣秦柳的恒苑,如果这是恒苑的侍卫去泰苑闹事,反倒正中了怀王的心意。 怀王带进泰苑的是铠甲精兵,各个都是战场上九死一生,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争狂人,而恒苑的侍卫,说是三等士兵也一定不为过分。 侍卫之中,可能只有温季能的体魄能与精兵相抗衡,其他都是渣渣,在这种形势下若贸然进入泰苑争论襄王府的归属问题,必定是要全军覆没。 所以,按兵不动才是秦柳此刻的致胜计策。 “福乐,你就说说怀王部下都是精兵,为什么不直接来我们恒苑,打我一顿,然后把我赶走,抢了整座襄王府?” 秦柳相信肖福乐是聪明人,这问题想来该是难不倒肖福乐。 肖福乐沉默片刻,似乎能思索出一丝因果关系。 他恭敬在秦柳面前,言道:“小的愚钝,应当是有人嘱咐了怀王爷不要与殿下您发生正面冲突。” 肖福乐确实聪明,秦柳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说,是何人嘱咐了怀王?” “应是杨峰,杨公公。”肖福乐回答。 随即,肖福乐也就想明白了秦柳此前说得“憋死怀王”究竟指和意思,只要恒苑无人接茬泰苑,那以怀王的冲动性格,自然是要憋得心慌。 果不其然,仅是过去两个时辰,泰苑中的怀王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满心以为自己一旦占据了泰苑,那秦柳就该大发雷霆,然后与自己开战。 却没想,此时恒苑上下已进入到准备吃晚饭的状态。 无论侍卫、宫女还是太监,各个都跟过节日一样,笑脸颜开,似乎对泰苑被占一时,完全不准备去理会。 怀王急了,这种期待落空的感觉让怀王很不痛快,他立即拿起自己的佩剑,气冲冲地要进入恒苑,好好羞辱秦柳一番。 可精兵之中也有能人,一把就拦下了怀王。 “殿下,杨公公可有言再先,若是殿下贸然进入恒苑,便不再帮助殿下夺得襄王府。” 听到这句话,怀王停顿了脚步,可心头一股冲动难以消除,握住佩剑的手臂不禁微微颤抖。 精兵见状,也是知道怀王了苦恼,出策道:“襄王爷或许在此时还不知事态轻重,才如此不以为然,何不派上几名兵士,在泰苑与恒苑交界处,做做声势,好叫襄王知道殿下的厉害。” “对!”怀王一听精兵所说,脑子顿时就有了想法。 战场上,对垒叫嚣是常有之事,那在这泰苑、恒苑之间对垒叫嚣,又有何不可! 第二十六章 欺人太甚 其实,所谓对垒叫嚣,说白了就是骂娘。 比较常见的出现在守城一方实力较弱,不敢出城迎战时,攻城一方就会在城门外咒骂守城方。 有多难听,就骂多难听,直到守城方不堪其辱,出城决一死战为止。 怀王此刻的喉咙里可就憋着一句难听的言语,本来是准备在秦柳来泰苑与他理论时,用来数落秦柳。 而现在,他要憋不得住了,直奔泰苑与恒苑交界的青墙边上,张嘴便是吐出一句:“秦柳,你人畜不分,低级下作,简直是把皇族的颜面丢尽......” 怀王的声音显有稚嫩,骂的语句也不算毒辣,听得恒苑之人不痛不痒。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精兵们本是不敢直骂襄王殿下,但接在怀王之后,精兵们把着重点放在了“人畜不分”四个字上。 在酝酿好合理的,可以避开直骂襄王的台词之后,阵阵怒骂之声,便从青墙外,传入恒苑之中。 秦柳正与卢飞动起筷子,准备吃晚饭,就听着外面羞辱之言一句一句,此起彼伏。 卢飞有些听不明白,但襄王府的所有人可都憋出了一肚子火。 精兵算是处理的干脆,所谓人畜不分,指得就是秦柳曾经宣布过“看上小宫女春楠”一事。 但精兵不敢以此来骂襄王,所以重点将“人畜不分”的“畜”隐射到全襄王府的所有侍卫、太监和宫女的身上。 言语之中,尽是将奴辈比作畜,表达出皇宫里的精兵比王府的侍卫高贵,皇宫里的太监也王府的太监高贵。 秦柳听着这些话,心想道,都特么是奴才! 温季能不聪明,但反复听着青墙外骂着什么畜,什么低级,也知道其中的意思。 怒火燃烧,一副气冲冲的神情闯到秦柳面前。 不用他开口,秦柳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抬起手,止住温季能,言道:“温守备,你听见一群野猪在那里发春,至于这么激动吗?” “野猪?”温季能这脑子可没有那么多根筋,一时理解不过来,还问道:“什么猪啊,隔壁的太嚣张了,霸占我们的房子,还骂我们。” 秦柳摆摆手,平静道:“隔壁就是一群猪,你一个大活人,跟猪有什么好计较的。” 秦柳是知道怀王下三滥,这种烂大街的伎俩,都对不起“激将法”这三个字。 想那三国演义里,诸葛亮何其羞辱地给司马懿送去一套女装,结果人家司马懿还乐呵乐呵地穿上了女装,最后怎么样...... 最后三国归晋了! 所以,忍字头上一把刀。 秦柳很是平静的接受青墙外的骂声,可温季能不能忍,他直言道:“小殿下,我们冲过,跟他们拼杀一番,叫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秦柳看了看温季能,真的是人都往自己身上看! 温季能的体魄,秦柳相信他能冲到泰苑干死几个精兵,可眼下真正的对方是当朝皇帝的亲儿子,还有那个阉人杨峰,所以,干死几个精兵又有何意义,闹不好还伤到了怀王,连累整座襄王府都跟着倒血霉。 秦柳摇摇头,再度拒绝温季能。 然,正在此时,站在一旁的肖福乐站上前来。 他打住了温季能还想出口的话语,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泰苑之中的精兵已经改了口,他们不再侮辱太监宫女是畜,而是将矛头转向的肖默生。 秦柳定下思绪,认真的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 “小太监,小公公,全族流放死光光......” “小太监,小公公,活在世上当畜生......” “啪”得一声重响,秦柳顿时从餐桌上站起身,怒斥道:“欺人太甚!” 随即,秦柳转过视线,看着此刻已是低头微有哭泣的肖默生。 秦柳曾告诉肖默生,一起都会好起来。 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秦柳允许怀王等人侮辱自己,哪怕侮辱春楠也没有关系,秦柳相信春楠会和他一样,不去理会这群野猪的咆哮。 但欺负到肖默生头上,这特么就不能被允许! 肖默生小小年纪,已是受了够多的苦难,而这一切无须多加猜想也知道是败怀王,以及怀王那个虚伪的皇帝老爹所赐,现在居然还特么臭不要脸的辱骂肖默生。 秦柳不能再坐视不管,他对着肖福乐喊话道:“福乐,去拿纸笔来,我要给怀王那个傻叉写封信,让他闭嘴。” 肖福乐见秦柳异常的气愤,还以为秦柳会发号施令,正式与怀王开战,可没想秦柳只是要写信。 隔壁都已经骂得这么凶狠,怎么可能会因一封信就闭嘴。 肖福乐有点不抱希望,自然也就表现出无奈神情,转身为秦柳拿来纸笔,放在秦柳面前,而后便是一脸不痛快的站到了一旁。 秦柳看得出肖福乐的沮丧,但他不想解释,提起笔,开始在信纸上写下内容。 随后,秦柳点了点肖默生,言道:“就由你把这封信送去泰苑给怀王,记住,要亲眼看着怀王把信拆开看。” “我?”肖默生有些胆怯,僵硬的手臂不肯抬起接过信封。 卢飞见了,上前一步说道:“还是小生去吧,小生与怀王有过一面之缘,想必怀王也不会为难小生......” “不!”秦柳干脆的拒绝了卢飞的提议,将信递在肖默生眼前,命令道:“默生,这信就由你送去。” 听得出秦柳这是故意而为之,卢飞想想,或许秦柳这番做法,是另有所安排。 肖默生只得接过信,在秦柳的目送之下,向着泰苑前进。 怀王在泰苑虽然骂肖默生骂得痛快,可他毕竟没有见过肖默生,远远看见两苑贯通的入口处走来一名小太监,怀王挥手示意众精兵停下口中辱言。 战场上的规矩怀王还是懂得,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既然对方派了“使臣”,那就暂时停火,看看使臣能说出些什么。 肖默生走近怀王,内心的恐惧使得他越是靠近,就越是颤抖。 在行完跪拜之礼后,肖默生从怀中取出信件,递给了怀王。 “怎么,投降书吗?”怀王看着肖默生害怕的模样,心中很是得意。 想想自己这边可是战场精兵,跟你秦柳手里那群连府兵都算不上的渣渣对阵,还不是靠声势,就能吓得你们屁滚尿流。 第二十七章 给你下场雨 要说肖默生也是老实孩子,他跪在地上,在怀王得意的以为秦柳送来的是投降书时,肖默生低声喃喃了几句。 怀王听不清,准备拆开信封的手指停了下来,质问道:“小太监,你叨叨些什么?” 肖默生不敢作应,将头埋地更加低了些。 怀王有些不高兴了,他是听惯了精兵粗犷的嗓音,又加上战场上擂鼓长期震耳,小小年纪的怀王不知不觉患得耳疾,小声的话语他都听不得清。 “问你话呢,你该不会是在说本王的坏话吧?”怀王不免有点疑心病,这就是典型的,耳朵有毛病之人的疑神疑鬼。 肖默生慌了,跪在地上的小身子骨整个抖了起来。 “小的......小的不敢说怀王爷的坏话,小的是说,襄王爷跟坏王爷的信,不是投降书。” 肖默生太害怕了,以至于声音如蚊虫一般轻弱。 怀王急了,这特么不是欺负老子耳朵不好吗! 抓起腰间的佩剑,转过剑鞘,往肖默生的身边上重重敲打过去,并吼道:“死太监,没了棒子就更女人一样,说话都没声音。” 肖默生哪受得起这一下,“啊”得一声就跪不住地,瘫在了怀王面前。 “殿下!”身边的精兵已是听清了肖默生的言语,上前一步,拦了拦怀王的剑鞘。 “殿下,这小太监说,襄王给您的不是投降书。”精兵在怀王耳边,用正常的音调说道。 怀王一听,眉头可就皱起来了。 不是投降书?难不成是劝降书不成! 怀王不是喜悦,用剑鞘捅了捅肖默生,言道:“不是投降书,那这是什么?” 怀王已是做好准备,如果肖默生敢说出“劝降书”三个字,那就不顾什么“不斩来使”这套狗屁,活活暴打肖默生一顿,然后向恒苑之人示威。 肖默生顿了顿,他也不知道秦柳这封信到底算什么,想了一想,稍用些气力回应道:“是家书,是襄王爷写给殿下的家书。” “我呸!”怀王迫不及待,根本不等肖默生说完,就已是一口痰水,吐在了肖默生的头上。 “谁跟那人畜不分之流是家人,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写家书给本王,切......”言罢,怀王已是甩手将信封丢到了一边。 肖默生见状,急了,赶忙连磕几个头,慌言道:“殿下,求求殿下就看看襄王爷的信吧,襄王爷让小的来送信,殿下若是不看,小的可如何交差。” “你如何交差,关本王屁死,赶紧滚回去,不然本王可就要斩来使了。”怀王威吓道。 怀王自认为自己足有嚣张资本,所有人见了他都该吓得面色铁青。 哪里想,一开始还胆小发抖的肖默生此时倔起来了,硬是磕头在地上,要求怀王看信。 “殿下,就算您要打死小的,小的也不能回去,求求殿下看信,求求殿下看信。” “混蛋东西。”肖默生算是惹到了怀王,可真要继续打肖默生,怀王又有些做不到。 还是那一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秦柳若是发“劝降书”挑衅,那打死肖默生也不为过,可现在人家送来家书,自己却肖默生打得三等残疾,这事情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怀王不痛快,用剑鞘顶在肖默生的脑袋上,言道:“好,本王就算看你这狗奴才可伶。” 说着话,身边早就有看肖默生可伶的精兵已为怀王拾起了信封。 怀王接过信封,心中满是想着,如果能找出信中一丝不敬之词,就可以借此发飙,暴击一下恒苑之人。 可在打开信封的当即,怀王傻眼了。 他皱上眉头,将手中的信纸三百六十度旋转一番,愣是看不明信中的意思。 “这什么玩意儿?”怀王疑问,众精兵纷纷围上来,可谁也看不懂。 怀王将信纸递到肖默生面前,问道:“这什么意思?” 肖默生看了一眼信纸,整颗心脏都不禁颤动了,只见信纸上简洁明了地写着“一切都会好起来”七个字。 肖默生这时才知道,原来秦柳这封信根本就不是写给怀王,而是写给肖默生。 正是此时,青墙另一头,猛然灌来一波又一波的清水,如暴雨降下一般,瞬间就像怀王及精兵,也包括肖默生淋得狼狈不堪。 秦柳站在青墙这一面,嘴角不免得意。 他对身边手持水桶的侍卫和太监言道:“多泼一些水,好好洗,要把青墙洗干净才行,不要心疼浪费水,我们的石井里有的是水。” “秦柳,你个王八蛋!”怀王听见秦柳的声音就在墙的另一侧,不禁愣了,再看看眼前的肖默生,怀王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什么家书,什么洗青墙,这特么就是要让怀王和他的精兵变成落汤鸡。 秦柳故意用“使者和家书”来引开所有精兵的注意,然后在让恒苑的侍卫各个提着装满清水的木桶,等着时机恰好时,给怀王来一场洗礼。 如此寒冬,这一场“雨”水泼得,秦柳光是想想就能知道怀王此时瑟瑟发抖的模样。 不禁偷笑,对着青墙喊话道:“什么?小秦晨,你刚才是在骂我吗?” “秦柳,你个混蛋。”怀王已是气愤不已,顾不得上跪在眼前的肖默生。 而肖默生此时咧开唇齿,笑得可算欢快。也是不顾了尊卑之礼,起身,趁着精兵都忙着为怀王遮“雨”时候,迅速逃离了泰苑。 肖默生明白秦柳的意思了,他本来还为怀王辱骂一事感到难过,现在他在泰苑走了一遭,心情已是截然不同,正如秦柳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秦柳也是相信怀王有战士义气,讲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才敢让肖默生去练练胆量。 卢飞经历全程,算是整明白了秦柳的用意。 拱手在秦柳面前,低头言道:“殿下好智慧,此番既是戏耍怀王,由不叫泰、恒两苑的士卒相杀,而且,殿下是在自己的恒苑水洗青墙,不算越境。” “先生夸奖了,本王也就是这点小能耐。”秦柳回应卢飞,随即话锋转了个方向,对卢飞说道:“先生可否为本王做一件事情?” 第二十八章 兄弟俩 秦柳对于洗墙戏耍怀王之事,便不上心,相比起怀王这低能儿,秦柳更在意的是杨峰。 只是杨峰身居皇宫之中,而秦柳为避免皇帝猜忌,自然是不要去靠近皇宫为好,所以秦柳想得到杨峰的信息就变得十分困难。 好在卢飞在朝中人脉甚广,秦柳相求道:“再过些日子,就该到皇族年岁酒宴,到时候,本王想给杨峰公公送份礼,可又不知杨峰公公的喜好,所以,还请先生帮忙去打听打听。” “送礼?”卢飞一听秦柳这话,有些不高兴了。 秦柳不可能会给杨峰送礼,秦柳只是想知道杨峰的喜好罢了。 卢飞多次表达自己是忠心追随秦柳,若是秦柳有需要了解杨峰为人,只管开口便是,这般拐弯抹角,倒显得见外了卢飞。 卢飞直言道:“殿下是想知道杨峰之害处,何不直言呢?” “不!”秦柳否定了卢飞的猜想,说道:“先生莫要多想,本王确实有意要给杨峰公公送上一礼,想让杨峰公公明白,本王无心篡夺皇位。” “殿下是想求和?”卢飞听明白秦柳的意思了。 秦柳点点头,正是此意。 秦柳这番话没有虚假,他眼下的目标方向是“淮北京都”,可如今局势,他连走出襄王府都要被人监视,更别说离开帝都浩宁城。 所以,放任怀王侵入泰苑,甚至是其他三苑,连同恒苑一块拿去,秦柳也不在意。 只不过,秦柳不能太过主动的选择搬走,会让杨峰起了疑心,必须是像现在这样,一面反抗,一面败退。 与此同时,还要给杨峰多送礼品。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杨峰深知秦柳心怀鬼胎,也会适当收一收仇恨秦柳的野心。 怀王在第一局算是败下阵了,要不是精兵拦在,他早已挂着满头的水珠,冲到恒苑更秦柳拼了。 这一点秦柳也是知道,在让怀王淋“雨”之前,他已是下令厨房烤下八头乳猪,以及熬煮三大锅鲜骨汤。 正在怀王怒声痛骂之时,恒苑奴仆抬着烤猪和大锅鲜骨汤,穿过了泰、恒两苑的交界。 秦柳想到,怀王带兵兴致冲冲地闯进泰苑,势必是没有带着家厨,而此时天色昏暗下来,想必怀王与精兵都是饿了肚子。 当鲜骨汤香飘入泰苑,精兵喉中就不禁有口水溢出,即便肚子本来不饿,现在也是咕噜噜地打起鼓来。 尤其是怀王,他虽在军营成长,但也毕竟是皇子,身娇肉贵,在如此寒冬被“雨”淋了一身,早已冻得全身发抖。 看见鲜骨汤时,脑海里不由浮现着汤汁美味,与那青烟袅袅的温暖。 “滚!”怀王一声怒斥。 虽然肚子响如雷声,味蕾也已经爆炸,可脸面摆在这里,怀王怎么能收下秦柳送来的食物。 再说了,谁知道食物里有没有毒? 怀王正想着,只见带领着奴仆端菜而来的肖福乐跪拜在地,言道:“怀王殿下,襄王爷有所交代,亲兄弟嬉闹虽得痛快,但此时已在饭点,还是先食过,在玩耍也不迟。” 言罢,肖福乐跪直身子,身边的奴仆已从鲜骨汤中打来一碗汤汁,递给了肖福乐。 肖福乐吹上几下,便一饮而尽。 而后再接过奴仆递来的烤猪片,也是一口吞下。 这样的举动是在说明食物无毒,怀王不必过分顾虑。 随后,肖福乐再向怀王磕头,继续言道:“襄王爷还有交代,说怀王殿下若是夜里无聊,可找襄王爷一聚,襄王爷已备好棋牌,恭候怀王殿下。” 从头到尾,肖福乐都表现出敬让三分,怀王知道,这代表着秦柳在向他表示友好。 可他不想秦柳对他示好,他想让秦柳滚出襄王府,把储君之位彻底的让给他。 其实怀王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实际意义上的储君。 因为秦景皇帝虚伪,要演戏给全天下看,所以不敢册立怀王为太子,更不敢说怀王就是储君。 而杨峰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意以“储君之位被秦柳夺走”之名,怂恿着怀王与秦柳作对。 这一点秦柳早已猜想到,而且也知道杨峰怂恿怀王,是因吕公公的前车之鉴。 吕公公是奴才,势再大,也敌不过襄王爷。 怀王就不同了,不仅在爵位上相同,还是皇帝亲儿子,所以怂恿怀王来对付秦柳,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但杨峰用怀王这枚棋,也不是无懈可击,最大的漏洞,就是怀王太年轻。 换句话说,就是太嫩太小屁孩,而秦柳恰好有一万种手段可以嬉耍小屁孩,破了杨峰的局。 “本王才不喜欢秦柳送来的食物,本王就算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怀王故意对着青墙外喊话,就是要说给秦柳听见。 秦柳暗自“呵呵”一声,心说你若不是皇帝亲子,打死都是多余。 上前一步,秦柳回应道:“弟弟,你这么想可就不对了,正所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架。” “我呸,我这边都是精兵,哪怕饿死三天,打你的府兵都跟玩似得。”怀王傲气回应。 秦柳一拍手,这倒也是恰好了! 视线随即瞥过一眼温季能,而后对青墙外言道:“那我们就来一场比武,弟弟要是赢了,随便叫哥哥做什么都可以,而若是哥哥赢了,弟弟就赶紧吃饭,怎么样?” 挑衅,赤果果的挑衅。 而且秦柳还不等怀王做出回应,紧跟着又言道:”哎......我这个哥哥也真不会当,刚说了要吃饱饭才能打架,这又欺负你们还没吃饭了。” 秦柳这是以身作则,亲自教一教怀王,什么叫激将法。 怀王一听秦柳的话,思绪顿时就涌出各种不痛快,言道:“本王也都说了,我的精兵就算饿了三天,也照样打死你的府兵。” “那就来呗!”秦柳对青墙再挑衅道:“我们各自派出一名战士,就一局定胜负,免得耽误大家吃晚饭。” “好!”怀王回应,并言说:“若是本王输了,哪怕你的汤里有毒药,本王也喝,可你输了,以后见到本王,就得管本王叫哥哥。” 怀王还是小孩子,他的这个要求在秦柳听来哭笑不得,弟弟就是弟弟,哥哥就是哥哥,这赌约真是充满了童趣。 第二十九章 擂台上的怪物 比武的“擂台”被选定在泰、恒两苑交界处的通道入口,这样算是最公平,既不算怀王的精兵进来恒苑,也不算秦柳的府兵进了泰苑。 秦柳对比武的结果有着充足的信心,而怀王更是肯定自己的精兵必胜。 怀王的心思很简单,他看不上府兵,认定府兵就是打杂的奴才,完全不足为惧。 而秦柳想得可就复杂了。 且不说温季能的体魄是不是可以压制精兵,就凭着精兵此刻肚子的饥饿与摆在面前的美食,精兵不输也难。 但,该输还是得输! 秦柳将温季能叫到身边,嘱咐道:“你要打得精彩,但不要赢。” 这话说出口时,卢飞正在身边,他点点头,表示认同秦柳的想法。 怀王是一个急性子,好大喜功,他要是输了,必定是气急败坏,更加变本加厉的胡来。 可温季能没有这份脑力,他惊得一愣,言道:“小殿下,你该不会是想认怀王做哥哥吧。” 去你的! 秦柳当即拍了温季能一脑门,随后是一脸苦笑表情,心中暗想,要是温季能更加聪明一点,他必定是大将者。 秦柳解释道:“季能,你打赢了他们,他们可就有肉吃,有汤喝了。” “哦,原来是这样。”温季能点点头,似乎明白到了。 秦柳也是不想欺负温季能的智商,秦柳确实说过如果恒苑赢了,泰苑就得吃饭,所以以此为由,要温季能不要赢。 但凡是稍有聪明的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扯淡,你若真不想泰苑人吃饭,那还给人家做饭干嘛! 温季能单纯,他直点头,一副“我不能赢,我不要他们吃饭”的表情。 秦柳叹息,继续说道:“咱们可说好了,你不能赢,但你要打得精彩,不让能他们看出我们是故意不让他们吃饭。” “小殿下就只管放心,我温季能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然后再输给他们。” 言罢,温季能乐呵呵地蹬上“擂台”。 “擂台”上,怀王挑选的精兵已经登台,秦柳视线那精兵的身形,嘴角不禁是微微一笑。 怀王嘴皮上是说得硬气,说府兵不及精兵,但从擂台上的精兵的魁梧程度来看,可算是百里挑一。 看样子怀王是真不打算输! 精兵本是平常心,他的身材可以让他傲视一切对手,可当他看见温季能上台时,心里“噗通”了一下。 好家伙,这魁梧的有些过分了。 怀王看见温季能时,也是下意识退后一步。真没想到恒苑之中,竟有这么一位壮士。 温季能带着一脸坏笑,看起来胜券在握的样子,上前就呵斥了精兵一句:“小崽子,担心爷爷拗断你的脖子。” 好一个阵前叫嚣,精兵确实被温季能震住了,身体愣在原地没有动静。 怀王见状,对着精兵怒吼道:“你敢输,本王就宰了你。” 这一句,顿时将吃饭的赌约升级到了要命的厮杀,气氛也随之凝重了极点。 精兵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看起来是要让自己清醒一些,而后摆好架势,准备开战。 温季能一笑,不屑地看着精兵,言道:“最讨厌你们这些打架还摆动作的人,要打就打,还......” 温季能话到一半,“擂台”上闪电一幕震惊了全场所有人,尤其是恒苑侍卫,各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特么是什么鬼!”秦柳也是惊得不行,只听着温季能还洋洋得意地说话,他面前的精兵已如“李小龙”附身,一瞬间就将拳头轰在了温季能的脸颊上。 温季能巨大的身躯在一拳之后,左右摇摆两回合,随即如泰山崩塌,倒在了地上。 秦柳感觉自己的身背后已是汗湿了一片,他虽然不想赢这一场比武,可输得这么惨,也是太丢脸了。 本来还想通过温季能的战斗力来威慑一下怀王,好让他知道,恒苑里也是有角斗士存在。 可这位角斗士这么快就到了,这还不大大助长了怀王的嚣张! “完了......完了......”秦柳感觉到情况严重了,温季能的强悍仅限于针对普通人而已,这些精兵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战斗力可是逆天的存在。 怀王哈哈大笑,一扫先前看见温季能魁梧时的惊讶之色,言道:“中看不中用,以为找了个大胖子,就能打得过精兵吗!哈哈......” 秦柳对于怀王的嘲笑真是一点还击的余地都没有。 “怎么着啊,秦柳弟弟,以后见到本王,可得记得叫哥哥。”怀王对着秦柳讽言道。 秦柳很尴尬,无奈笑笑,但没有履行要叫“哥哥”的约定。 怀王不肯了,鼓动着身边的其他精兵,一阵嚷嚷着要秦柳叫怀王为哥哥。 莫说是秦柳,恒苑上下可都算是牙根都恨疼了。 好心给怀王烤乳猪,熬鲜骨汤,结果人家不吃,还要用比武来羞辱秦柳。 就连非恒苑的卢飞先生见得,都有些气不过了。 然,英雄总是最后发飙,就在泰苑大肆喧哗,恒苑丢尽颜面之时,神奇的事情有发生了。 温季能抖了抖身子,随即见他手掌已经是抱成拳,一声狮吼震彻苍穹。 擂台上的精兵还在喜悦之中,完全没有预料到脚底下躺着的温季能还有可能“复活”。 没来得及反应,已是被温季能一击“升龙拳”,正击在下颚,耳边几乎清脆听见“咔咔”声响。 是特么下颚骨被打断了吗? 秦柳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大呼“完蛋”。此时的温季能显然进入到暴走状态,估计早已把秦柳“一定要输”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 精兵在温季能的重拳之下,双脚无可抗拒地离开地面,腰板挺直地腾向空中,随后重重砸落在地面,溅起一抹尘埃。 所有人都静下来了。 一直叫嚣着,自以为胜利的泰苑精兵皆是冷汗直冒。 温季能这还算是人吗?简直......简直就是怪物。 精兵心中这样想着,紧跟着就看见怪物恶狠狠地将目光投向了怀王。 秦柳一惊,不好! 暴走状态下的温季能恐怕已经认不得人,哪怕此时候发飙杀了怀王,也一点不奇怪。 第三十章 纯种统治者血脉 “季能......你冷静点。”秦柳几步上前,拦在温季能与怀王之间。 秦柳是知道这样做的危险性,万一温季能真的六亲不认,暴怒重击秦柳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秦柳还是选择了拦住温季能怒视怀王的眼神。 怀王是当今皇帝亲子,他若有半点损失,襄王府必定遭秧,所以秦柳知道,即便自己此刻不上前阻止,回头皇帝问责下来,自己也吃不完兜着走。 卢飞见状,也是挺身而出,直扑在秦柳身前,似要为秦柳挡拳头。 怀王身边的精兵此时已反应过来,迅速进入到一级戒备状态。 恒苑的府兵也不敢松懈,全数进入到泰苑,包围在怀王身边,做出保护姿态。 这倒是令怀王很意外,眼下明明是站在温季能身前的秦柳更加危险,而这群秦柳的府兵反倒是选择来保护自己。 这算是讨好吗? 怀王摇摇头,他可以从府兵的眼神中看出,府兵此刻的保护皆是出于真心。 而这真心的来源,便是秦柳。 每一位包围在怀王身边的府兵都像秦柳肚中的蛔虫,知道秦柳的主张是要保护怀王,在这危机时刻,无需秦柳再用言语命令,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 而此时,擂台上的温季能再一次发出狮吼之声,怀王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深深陷入到恐慌之中。 这种恐慌可以被称之为担心。 怀王此刻在担心秦柳,视线紧盯在温季能的拳头上,深怕一个眨眼的功夫,拳头就已暴击在秦柳或卢飞的身上。 然,第三次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危险系数达到最高点的温季能突然露出一脸憨笑,甚至是有点扮鬼脸的感觉。 温季能乐呵地言道:“被我吓到了吧。” 此话一出,全场陷入到死静状态。 秦柳瞪大了眼珠子,他很意外温季能居然懂得装死装疯,但同时心里也是烧起一团火焰。 在被温季能的变脸戏法惊愣了片刻之后,秦柳抬起手,不由分说地重重敲打在温季能的肩膀上,怒斥道:“差点被你吓死,还以为你要打怀王!。” “小殿下多想了,我温季能再傻也知道怀王是殿下的弟弟,就算杀了我温季能,我也不能打怀王啊。”温季能答得很是智慧,简直是达到了他智商的顶峰状态。 秦柳也顺势,继续演绎道:“你知道就好。” 说着话,又拍了拍温季能的肩膀,这种感觉就像好伙伴之间的亲密活动,深深折煞了擂台旁,惊呆的怀王秦晨。 怀王彻底的目瞪口呆了,他本是将秦柳对太监、宫女的友好视为皇族耻辱,更将秦柳看上宫女一事,宣传成“人畜不分”。 可就是秦柳的“人畜不分”,此刻叫怀王心生嫉妒。 怀王自幼在军营长大,身边的士兵倒是少不了,可真正能说话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这也是无奈,谁让怀王是生在帝王家,士兵那卑微的身份,哪里敢跟怀王殿下瞎扯淡! 秦柳转过身,见怀王依旧处在发愣状态,笑了笑。 走上怀王面前,也同敲打温季能一样,拍了拍怀王的肩膀,笑言道:“我们这就算打个平手,你觉得如何?” 其实这一局秦柳是赢了,但作为哥哥,要懂得给弟弟留面子,尤其是一个好斗又急性子的弟弟。 然而,这位弟弟此刻选择了摇头。 他拒绝接受秦柳“打平”的提议,言语冰冷,不屈地说道:“不需要你让着我,输了就是输了。” 秦柳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言道:“好,就算你输了吧,接下来就听哥哥的,赶紧带着你的精兵吃饭,吃完要是还有力气,我们再继续比武。” 秦柳说出这话时候,脸上可算欣慰,可围在身边的恒苑侍卫都是皱起了眉头。 继续比武?拿什么继续比武!这年头的老板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怀王也看出恒苑除了温季能,已无可战之兵,故意冷冷“哼”出一声,言道:“好,等我们吃饱了,有你们受得。” 言罢,泰、恒两苑精兵、府兵各回各家,今日这番闹剧也就算告一段落。 但秦柳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刚开始。 今日从卢飞口中已大致了解了关于“淮北京都”的情况。 与秦柳猜想的差不多,淮北确实是一个国家名称,只不过,它原本的名称就叫淮国。 淮国的领土面积仅有大越的三十分之一,人口更是不足大越百分之一。 可就是这么一个国家,竟有长达四百年时间是被形容为悬挂在大越国北方的一把利刃。 直到二十五年前,淮国国内接连遭遇千古不遇的大天灾,硬生生将一个武装强国,推向灭亡的边缘。 而淮王族内部也在这一期间发生了分裂,形成三个政权势力。 原淮国的正统王族被称之为“啸珂王族”,它在三权鼎立之后,力图收拾淮国内乱局面,可天不遂人愿,淮啸珂国王死于战争,仅留下一独女继承那落败的王位。 这位独女就是秦柳的亲娘——啸珂宝珍。 啸珂宝珍即位之后,便向大越提出了联亲,随后嫁给了秦柳的亲爹。 现在的淮北地区,就是当年啸珂宝珍嫁入大越国时的嫁妆,而淮北京都,便是曾经的淮啸珂王族国都。 这段关于亲生父母联亲之事,秦柳应当知道,可他却只能以不知情者的身份向卢飞请教,卢飞还以为秦柳是在考他的学识,回答的也极为认真。 卢飞说:“只可惜宝珍贤后十年前仙去,好在啸珂王族始终得到了大越秦皇族的帮助,在淮北地区逐渐恢复了军事力量,便从当年的‘利刃’,变成了如今大越北方的保护伞,也算是圆了宝珍贤后的遗愿了。” 是啊!圆满了! 秦柳为自己的亲娘宝珍皇后的离世感到惋惜,但庆幸亲娘留下了淮北势力。 只不过,就眼下秦柳的处境,别说是逃去淮北,就连离开浩宁城都是困难之事。 所以,秦柳将目标瞄准皇族年岁酒宴,瞄准杨峰。 想想那越王勾践,不也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终成一代霸主! 第三十一章 情窦初开 所谓皇族年岁酒宴,就相当于普通人家的过年的合家欢。 只不过,皇族嘛,都是一群从小锻炼皮笑肉不笑的主,合家没有欢,只有勾心斗角,相互猜忌。 秦柳有所心理准备,基本抱着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的态度。 可这年头,能有几件事情是能顺着秦柳的心意,尤其是他所居住之地是储君府邸,哪一路封疆王侯进入浩宁城,不得来拜见拜见。 只不过,他们要拜见的人不是秦柳,而是当朝皇帝亲子,还未被正式册封为皇太子的怀王秦晨。 怀王是一个武人,最受不了礼仪拜来拜去,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他都选择闭门不见。 寒冬刺骨的天,这些各个头顶“王、候”爵位的大贵族老爷们在怀王门前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还是恋恋不舍,不肯离开怀王的泰苑门前。 他们谁不知道泰苑隔壁的恒苑里就居住着秦柳。 可他们谁又不知道,秦柳是先帝的遗皇子。 宁可寒风里站着,也不肯去秦柳那虚情假意一番。 秦柳对此也就呵呵了,真是一群白眼狼! “咚......咚......咚......”秦柳正是百般无聊,就听见房门上传来轻轻敲响。 随后,春楠踏进里屋,甜甜的声音,言道:“殿下,有人要找您。” 秦柳一愣,自己这么一号“病毒瘟疫”,还能有人找? 估摸着是走错门了,秦柳对春楠言道:“你跟那人说,怀王爷住在泰苑,让他去隔壁。” “殿下,额......”春楠有些不好言语,开了前口,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 “怀王殿下本是叫奴婢不要说,可......现在来找您的,正是怀王殿下。”春楠低下头,显得有些为难。 秦柳这回更有点理不清思绪了。 自打与怀王比武论吃不吃晚饭之后,时间已过去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可是井水不犯河水,怀王更是一步也不踏进恒苑,今天居然主动来找,肯定是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 而且,他还让春楠不要说是他来找,显然是有引人耳目之疑。 秦柳不再多问春楠,用膝盖想想也知道春楠不可能知道怀王为何回来。 站起身,披上斗篷,在白雪漫天之中,来到了中堂。 可中堂内空无一人,春楠也不禁疑惑了,言道:“额?刚才......刚才怀王殿下确实就在中堂,怎么......” 话未说尽,只听中堂最深处的大屏木景后传来怀王怯怯的声音。“秦柳......你过来。” 秦柳歪过头,眼睛盯了盯,不免心房噗通了一下。 这怀王爷是要闹哪一出?怎么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是见不得人了吗? “我不过去,你出来。”秦柳随意坐上中堂边的木椅,二郎腿一翘,一副“你爱来不来的姿态”。 怀王见状,急了,加大些声音言道:“不跟你开玩笑,赶紧过来,出大事了。” 秦柳微微瞥了一眼怀王,不知该不该相信他口中的“大事”。 毕竟每个人的角度不一样,如果是秦柳说出大事,那这大事可能是足以威胁生命。 而这怀王爷......半个天下都算是他的,他能有什么大事。 秦柳继续不做理会,点了点春楠,言道:“楠楠,去端杯茶来,本王要一边看雪景,一边喝茶。” 说着话,秦柳的视线已经看向了中堂外面的雪花。 “秦柳,你个王八蛋,你想害死本王是也不是!”怀王火大了,半个身体踏出了木屏。 秦柳呵呵一笑,视线依旧望向中堂外,用后脑勺对着怀王言道:“在我襄王府内,没有人会害你,你有话直说,有什么好躲,亏你还是在军营里长大的。” 没错,怀王在军营成长,胆量绝对足够。而现在居然有什么事情能让怀王怕成这样,最特么不可思议的是,他害怕了,居然要找秦柳帮忙。 秦柳抿了一口茶,大脑开始飞转起来。 怀王见秦柳态度坚决,也知再显露气愤表情也没用了,毕竟他是襄王,不是泰苑里那群没事就知道拍马屁的精兵。 “好,我出来,但你得保证我不被你手底下的那个肖默生看见。”怀王妥协下来,但他这句话顿时引得秦柳回过了头。 秦柳盯着怀王,眉宇微微有些皱起,言道:“跟默生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本王这不都是被他害得吗!”怀王走出木屏,来到秦柳身边的木椅上,一屁股坐下。 春楠很识礼的将茶水端来,怀王接过杯子之后,叹息一声。 这回轮到秦柳着急了,最讨厌说话说一半,大喘气的人。尤其是堂堂怀王爷,怎就叫肖默生这小小太监给害了。 怀王言道:“两月前本王在泰苑青墙旁辱骂了肖默生,可谁想那群骂的凶狠的精兵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将这事情告诉了宁王府的宁湘公主,结果......哎......” 哎你妹啊,说话能不大踹气吗! 秦柳都想掐死怀王,不过大意也算是听明白了。 当年肖默生全族被流放时,就是这位宁湘公主闹腾,非拉着肖默生,不让他被流放,这才保下了肖默生。 只不过之后没多久,宁王府也遭遇劫难,宁湘公主的亲爹从候爵王降级成了伯爵王,随后调离帝都浩宁城。 再之后没多久,宁王爷因心病郁郁寡欢,一病不起就死了。 好在宁王爵位能世袭,传给了宁湘公主的哥哥。 秦柳大致已读懂了怀王的心声,直问道:“你不会是喜欢宁湘公主吧?” 怀王被秦柳这一问,愣了,望向秦柳的眼神之中不禁充满了钦佩,结结巴巴地****一句:“你......你怎么知道的?” 秦柳心内一笑,看你小子这魂不守舍的样,用膝盖想也就知道你发情了。 秦柳回答:“所以,现在宁湘公主恨死你了?” “可不是吗?”怀王再次叹息,言道:“宁王今早来拜访我,跟我提起了这个事情,说宁湘现在都恨死我了。” 秦柳看着怀王此刻的模样,心中不觉是哭笑不得。看你身材魁梧,一股子战士气场,怎么就在儿女私情上弄得这么不堪。 不过,这倒也好,怀王是皇帝亲子,若是帮他一把,顺便将他收做手中的棋子,那就一个“爽”字! 第三十二章 人心不古 “你说吧,你这两个月就是不肯踏进恒苑,今日来找我,是想我给你帮什么忙?” 秦柳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看怀王这样偷偷摸摸而来,肯定不是仅仅来说明“宁湘公主很生气”这么简单,必定是有所相求。 怀王顿了顿,他确实要求秦柳帮忙,可这忙要怎么办,怀王自己都没有想好。 秦柳笑笑,替怀王回答,言道:“你辱骂了肖默生,可这个事情宁湘公主本身便不知道,她也是听别人口耳相传,所以,如果当时被你辱骂的肖默生自己否认了这个事情,宁湘公主自然就不会生你气了。”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怀王神情顿时流露出感激。 心想,秦柳这脑子怎么这么好用,什么事情都不用说,他全知道。 “可你确实是骂了默生。”秦柳话锋一转,向着怀王泼下冷水。 怀王对此无言以对,紧跟着秦柳又继续说道:“而且,全襄王府的人都知道你骂了默生。” “那你说要怎么办?”怀王急了,从木椅上站起身来。 “这种事情我怎么能知道要怎么办?又不是我让你骂默生。”秦柳端起茶,表露出事不关己之态。 怀王摇摇头,他倒想生气,可秦柳是眼下唯一能劝服肖默生否认事实的人,所以只得殷勤了。 怀王言道:“只要肖默生否认,他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他,连同恒苑所有人,只要他们在宁湘公主面前否认本王骂默生的事情,本王就......本王就......” 怀王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继续言道:“本王就搬出泰苑,绝不再进入襄王府。” “别啊!”秦柳立即打住怀王的言语,心中那叫一个爽快。 正是验证了那句话,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是负数,尤其是单相思,更是负数。 秦柳言道:“你住在泰苑挺好的,要是搬走了,我们恒苑还觉得无聊了呢。” “你就给句痛快话,这忙是帮还是不帮。”怀王武人的急性子发作了,开始有威胁的成分在里面。 秦柳继续饮茶,丝毫不受其影响,轻轻言道:“宁王现在住在哪里?我回头去拜访一下,看看宁湘公主跟你配不配,再决定帮不帮。” “什么叫配不配?你是说本王配不起她,还是说她赔不起本王?”怀王暗暗有些自卑。 宁湘公主虽才十一岁,可绝对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说她将倾国倾城,一点都不会夸张。而怀王呢,相貌只能算是中上水准,而且,肤色略黑。 怀王这番不自觉流露的自卑神态已让秦柳获悉宁湘公主的意思。 宁湘公主应当是看不上怀王,只不过人家毕竟是皇帝亲子,宁王府又怎敢拒怀王于千里之外。 “你要非说你是三皇叔的亲儿子,那当然是宁湘公主配不上你。” 秦柳话到此处,不再多言。 这话其实就是在暗示怀王,你若真是喜欢宁湘公主,那就客气一点。 怀王再一次叹息,恋爱之人也是多愁善感,言道:“你说得对,宁王现在住在城北重乾宫,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王公贵族也都住在那里。” 秦柳一听重乾宫,顿时有点后悔。 重乾宫虽然称之为“宫”,可实际上便不华丽,是一些血脉较远,或是不太受重视的皇族成员进入帝都浩宁城时,临时居住的场所。 换句话说,眼下应邀回到浩宁参加年岁酒宴的那群王侯们大部分都在哪里待着。 他们太需要攀登关系,太需要怀王爷多看他们几眼,活脱脱就是一群白眼狼加势利鬼。 秦柳深知,若是自己现在去重乾宫,必然是众矢之的,想想都感觉特别酸爽。 可看眼前怀王那无助的神色,秦柳又不希望错失这一“讨好”的机会。 还是忍了吧,去一趟重乾宫吧...... 不知道该不该说秦柳运气好,重乾宫内的那群白眼狼此刻大部分都出门去攀登浩宁城中,类似于怀王这种在朝堂上有发言权的贵族。 仅剩几家小王族留守重乾宫,宁王一家,便在其中。 宁王爵位再传一代,就脱离了大越先祖定下的五代世爵,也就是说,现任宁王的儿子就不再被封王,而是像肖默生家族一样,仅封候。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王族,在得知秦柳到来时,仍是显有不屑之意。 且不说宁王本人,就连跟随宁王入帝都的家仆都要对秦柳阴阳怪气。 家仆端来茶水,随意地摆放在秦柳面前,言道:“襄王爷可得再等等,宁王殿下尚有杂事未了,一时半会还来不了。” “没事,让他忙吧,我无所谓等多久。” 秦柳已经对这些恶仆的态度习以为常,只是跟着秦柳一块来的肖福乐有些不爽气。 肖福乐言道:“宁王爷不愧是宁王爷,攀上了怀王殿下这一支,可就神情了。” “哪里哪里......”宁王家仆不甘示弱,言道:“怀王爷是日理万机,多少王公贵族拜访,他都闭门不见,可我们宁王爷一去,怀王殿下就如同见着了亲兄弟一般。” 秦柳听着,心中冷笑不已。 怀王这一小屁孩才多大,而宁王也是二十出头。 大小伙子叫小屁孩接近了,家仆就乐呵成这样,真是一群没节操的玩意儿。 家仆继续说道:“我们宁王府虽不算大王府,可毕竟是赫赫战功摆在那里,当今皇上又是戎马出身,比起那深宫之中不学无术的王爷,自然是更喜欢我们宁王府的家风。” 不学无术的王爷! 死奴才说话倒真不怕咬了舌头。 不过秦柳懒得理会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今日到来,无非是探一探如今的宁王府还是否有当年的英豪之气。 肖默生家族被流放,宁王爷不惜得罪皇上,也要保下肖默生,这说明当年的宁王府有情有义。 而如今看着家仆的嘴脸,秦柳估计如今的宁王府已经把“有情有义”喂了狗了。 真的喂了狗了! 秦柳只是想客气客气,没想到这个宁王还真不要脸起来! 足足叫秦柳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天黑了,才一脸不耐烦的来到秦柳面前。 第三十三章 拒人千里之外 “饭吃了吗?” 进门,宁王甩着手臂走到大厅最上位,一屁股坐下,很似随口地问道。 秦柳摇摇头,心骂道,老子在你这坐了两个时辰,吃没吃饭你丫的会不知道! “吃了,宁王府的菜饭果然名不虚传,叫人吃上一口,就记得一辈子。”秦柳假当自己受到宁王热情款待,拱起手,深深向着宁王作了一个揖。 宁王听着,先是一愣,而后露出嘲讽的笑容,接在秦柳的话,说道:“襄王爷喜欢就好,本王先前还怕不合襄王爷的胃口。” “宁王说得哪里话,这般极品佳肴,怎还这般不自信了。”秦柳答得顺畅。 这叫一旁的肖福乐和宁王府家仆都傻了眼,弄不懂这两位王爷演得什么把戏。 “不知道襄王爷今日前来,是有何贵干?”宁王满足了演戏的瘾,该是说正事了。 秦柳耸耸肩,言道:“没事啊。” “没事?”宁王眼睛微微半眯,不知襄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言道:“襄王爷乃贵人,怎会没事情来到本王这干坐两个时辰呢?有什么需要帮忙,您只管开口,只要本王能做到,定是尽力而为。” 宁王此时算是怀王面前的红人,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怀王能看上他,全因宁王府上有一个宁湘公主。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宁王自诩自己的能力强于秦柳,而秦柳此刻正灰溜溜的跑来找他,就是有求于他。 “我真没事。”秦柳重复自己的答案。 这让宁王的脸色不禁难看了,冷下声音,宁王说道:“既然襄王爷无事闲来,而此时天已昏暗还不走,该不会是要住在本王这吧?” “对啊,宁王真是聪明人。”秦柳笑笑,拍拍手掌,继续说道:“我的襄王府这不是被怀王殿下给占了吗,没地方去,所以,我想住在宁王这,今天我先过来,明天我府上一百号奴仆也会过来。” “开什么玩笑。”宁王一拍桌子,有些失了情绪。 这算什么?一个落魄的皇子居然欺负的我头上,是看我宁王府好欺负吗? “襄王爷,您怎么说都是先帝之子,而今年这年岁酒宴,也算是先帝年号的最后一次酒宴,可您却以这么一副丧家之犬的形象示人,难道不觉惭愧吗?” 宁王尽量保持镇定,但他心里可急了,毕竟秦柳再落魄,也是当今皇帝的亲侄子,是正儿八经的公爵王爷。而宁王则已是伯爵王,等级相差就是两个级别,再加之已处在皇族第五代爵,实在没有权利对秦柳说一个“不”字。 秦柳心中呵呵一笑,今个还真就要赖在你这了,你能拿我咋滴? “这怎么了?重乾宫本来也是王侯居住的地方,我来这里住,不是合情合理吗?” 秦柳继续不要脸,他的理由是自己被怀王赶出了襄王府,而宁王最大的靠山又偏偏是怀王。所以宁王不能去找怀王帮忙,他不能对怀王说“您就让秦柳搬回襄王府吧”。 全世界都知道怀王要占据襄王府,所有人都得一起使劲,帮着怀王帮秦柳赶出襄王府,现在秦柳搬出来了,哪有再请怀王把秦柳接回去的道理。 “襄王爷,重乾宫可不算小,您这是哪里不好去,非要住到这里来?”宁王的脸上越加难看,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恨不能打死秦柳。 可秦柳神情轻松,理所当然地回应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当然要来你这里住。” “什么?”宁王一愣,他的记忆中最后一次见过秦柳是在可是六年前,压根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过,谈什么朋友。 更何况,如今秦柳算什么?谁跟他走得近,谁就得倒霉,简直比瘟疫还可怕。 “襄王爷,您就别开玩笑了,本王是疆外小王族,而您可是皇上亲侄,本王哪够资格与您做朋友。”宁王说着话,额头上的冷汗还在悄然划落。 他站起身,他要在秦柳再说出其他话语之前赶走秦柳。 抬起手,做出一副要送客的动作,宁王言道:“这样吧,您到其他王侯哪里问问,看看他们是否愿意收留襄王爷您住一晚。” “宁王爷是何意?”肖福乐适时后站出身子,质问道宁王。 “我们家宁王殿下的意思是,送客!”宁王府的家仆也站了出来。 而秦柳则如泰山一般,坐在木椅上纹丝未动。 宁王算是把脸色放下来,如果之前表情都还是算基本保持了客气,那现在可就真的要本色出演了。 宁王说:“襄王爷,您虽年幼,但事到如今,您也该懂事了吧,千万别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秦柳一脸无知的会问。 “对,害人害己,您现在的身份,谁敢于你有瓜葛,就算是本王求您,您离开吧,莫要连累了本王。” 秦柳听到这里,嘴角浅浅流出一抹笑意。 憋了半天,早这样说不就可以了。秦柳摇摇头,算是彻底对宁王府死了心,当年的“有情有义”没了,还变成了“唯利是图”的小人,宁王府的落败,必成定局。 秦柳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句,迈开脚步,离开了重乾宫。 回到襄王府的时候,怀王已是在中堂焦急等候,一见秦柳回来,立即上前询问道:“怎么样?帮不帮我?” 怀王没有注意到秦柳神情的不同。 此刻秦柳没有掩饰,将自己在宁王府受到气愤完全呈现在脸上。 秦柳问道:“秦晨,你觉得宁湘公主是好人吗?” “当然!”怀王不假思索地回答,而后才注意到秦柳脸色的不同,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觉得宁湘不是好人?” “不,宁湘是好人,正是因为她是好姑娘,我才为她感到难过,感到气愤。”秦柳很肯定的回答着,而后叹息一声,显得心事格外沉重。 怀王听着这些,心脏不禁紧绷了一下。 尤其是秦柳说他为宁湘感到难过之时,一股莫名的冲动就涌上了怀王的心房。 怀王最怕宁湘难过,要是宁湘被人欺负了,受委屈了,怀王一定扛上他的大刀,为宁湘报仇。 第三十四章 这是来抢美女的 秦柳神情可谓愤怒,但内心呢,倒是呵呵的一直笑着。 他不过是要营造紧张的欺负,让怀王以为宁湘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得的事情。 现在看宁王的反应,秦柳很是满意。 “行了,今晚累了,明儿早说吧。”秦柳说着话,手指已经点了点肖福乐,言道:“送客吧。” “喂,你就这样要打发我走?”怀王有些不高兴,等了小半天,终于是把秦柳等回来,可这事情都还没说,就要赶人,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然,秦柳就是要不见人情,而且还是极端的不见人情。 对着还不肯离开的怀王,秦柳气存丹田,一口怒气咆哮出一个“滚”字。 怀王惊了,就连肖福乐也傻了。 中堂之内,在秦柳怒吼之后,死静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了?”怀王还有疑问,而此时的肖福乐已在向怀王使眼色。 怀王虽然很是迫切的想知道今天重乾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眼下秦柳的神情,还是作罢了,乖乖返回他的泰苑。 有些事情,就是需要憋一憋。 秦柳相信,今晚怀王将无法入眠,他会很疑惑,非常疑惑,一直疑惑到明天天亮,就会急不可耐地再度跑来恒苑打听情况。 果然,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怀王就又一次裹得跟粽子一样,来到秦柳房间门外。 可是,秦柳根本就不在房里。 春楠见到怀王,有礼地上前对怀王言道:“殿下,襄王爷一早就又去了重乾宫,说是要......” “这么早?”怀王有些吃惊,想起昨夜秦柳那几乎要吃人的表情,怀王深信秦柳心中一点有事情,赶忙问道:“他说要去重乾宫做什么?” “说是......说是要把宁湘公主接来襄王府,还说宁湘公主在宁王身边,太可怜了。” 可怜?没错,秦柳昨夜就说过他为宁湘感到难过。 可特娘的到底难过些什么! 怀王没时间多想,转身直奔回他的泰苑,准备车架,前往重乾宫。 而此时的秦柳已经重登宁王的住处,惹得宁王是一面打哈欠,一面怒火了眼。 秦柳见状,心中满是得意,开口言道:“宁王要不再回去睡会觉吧,我今天来不找你,我是来找宁湘公主。” “你一大清早登门说要找家妹,是不是太无礼了点。”宁王冷冷口气,显得极不耐烦。 “怎么会呢?论关系,我也当是宁湘的哥哥,哥哥找妹妹,有什么无礼?”秦柳装着一脸无知,可他心里知道,这种行为的无礼程度,可以与擅闯女子闺房同等。 只不过,秦柳此时才十四岁,他装自己无知,那便就是无知。 而宁王已经二十出头,他心里那点肮脏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襄王爷可真是抬举了,我们宁王府哪有资格与襄王爷称兄道弟。”宁王站起身,又是昨夜那一套,送客! 可这一回,秦柳不会再走了,他可得坐着等待怀王的到来。 秦柳言道:“别这么不见人情,你看我一大早前来,就是为了能见宁湘妹妹一眼。” 宁王一听这话,脸上就铁青了,低沉地问道:“襄王爷何意?什么叫一早前来,只为看家妹一眼?” “就是想看她一眼,怎么了?” “胡闹!”宁王就像是难道抓住了一个发飙的点一样,顿时拍响了秦柳面前的桌子。 然后硬声说道:“襄王爷,本王好意最好后再劝你一次,赶紧离开,否则,本王可就要让怀王爷来评评理了。” 秦柳一惊,神色稍显几分恐惧,更加无知的问道:“为何......为何要请怀王殿下过来?” “哼!”宁王一声冷笑,想想自己可有今天了,指着秦柳的鼻梁,说:“看来襄王爷还不不知道吧,家妹与怀王爷是青梅竹马,感情甚好。” “那又怎样?”秦柳继续装傻。 “怎样!襄王爷您一大早来找家妹,难不成是想棒打鸳鸯,横刀夺爱不成?” “对啊!”秦柳就差拍手掌恭喜宁王答对了,言:“我今天来,就是想看一眼宁湘,如果她长得漂亮,我就把她接回襄王府住去。” “你......”听见秦柳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时,宁王都傻了。 把未出嫁的宁湘接到襄王府,孤男寡女一个屋檐下,这成何体统。 宁王满眼怒火,对着身旁的家仆吼道:“你们还愣做什么,还不快去请怀王殿下来主持公道。” “是,小的这就去!” 家仆领命,转身便要想屋外走去,可他哪里能出去,此刻屋外正被温季能所率领的恒苑府兵把守着。 家仆刚是往外一冲,直直就撞在了温季能强壮的胸肌上,紧跟着“哎呦”声,倒在了地上。 宁王见是如此,可就冷汗下来了。 他是封疆小王,进入浩宁城是绝对不能带着自己的兵马而来。眼下算是糟在秦柳的道上了,恒苑的府兵虽然没什么战斗力,可毕竟是有四五十号人,真打起架来,宁王可不认为自己能干得过秦柳。 “秦柳,你这到底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强抢家妹?”宁王的神经已经紧绷,秦柳这样“兴师”而来,绝不是闹着玩玩。 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要抢走家妹! 宁王还是感到恐惧,此前藐视的眼神已经不见,瞳孔不禁微微颤抖。 秦柳平静一笑,不做言语,只是呆呆地看着宁王,赐予宁王最残酷的精神折磨。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响,怀王动作迅速,率领着泰苑的精兵,以高规格的阵势驶入重乾宫内。 这一来,整座重乾宫都沸腾了。多少次寒风之中乞求怀王见上一面都不得,现在怀王亲自来了,谁还能错过这个机会。 车架停在宁王住地前,从四面而来的各种王侯已经纷纷跪倒了车架前,大呼“怀王千岁”。 宁王一看怀王来了,脸上的神情顿时就炸了! 一声放肆的狂笑之声骤然响起,对着秦柳呵斥道:“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秦柳视线往屋外微微一瞥,神情完全淡定,根本不将那山呼“怀王千岁”之声放在眼里。 第三十五章 这就是王公贵族 怀王下的车架,见那满眼跪拜自己的王公贵族们,心里很是得意。 可再一看宁王门前,温季能正瞪着灯笼大眼,一脸不屑,不禁感到霉头被触,稍有不是喜悦。 宁王摆摆手,嘴上连话都懒得说,就让王公贵族们起身,滚蛋。 而他自己则迈步到温季能面前,质问道:“你们恒苑是发什么疯,一大早包围宁王住地是什么意思?” 怀王用包围这一词是正确的,此刻恒苑府兵正是用包围的阵势,把守着宁王住地的所有路口。 温季能“哼”了一声,心高气傲着,不理会宁王的问话。 好在身旁的肖福乐识大体,拱手在前,言道:“襄王爷昨夜夜不能寐,深感宁湘公主委屈,这才一早带小的们来,要接走宁湘公主。” “胡闹!”怀王一听“宁湘委屈”就不痛快了。 这到底委屈在哪里?到底难过在哪里?你就丢出这么一句话,就害得本王也一晚上睡不好觉,今早了,你还要吊本王胃口。 怀王不是爽快,声音不免也加重了加分。 站在宁王住地前的其他王侯完全不知道其中发了什么,只看怀王一脸生气的模样,就猜想到秦柳得罪到了怀王。 毕竟是这几日来,怀王是谁都不见,唯独见了宁王,可见怀王与宁王关系亲好。 有好拍马屁的就看准了这一时机,立即上前到怀王身边。 言道:“怀王殿下,您这可得说说襄王爷,昨晚上我就看见襄王爷在宁王这闹事,可怜宁王敢怒不敢言。” 这人说完话,紧跟着就同类人也上前,说道:“就是说,襄王爷这是还将自己当国之储君,飞扬跋扈,实在是嚣张的很。” “放屁!”温季能大老粗,最看不这种颠倒是非,一步上前大喝一声。 可这一声并未卵用,这些个王侯是什么身份,哪里能害怕温季能这等小卒。 甚至是有人主动贴到温季能身前,势要做出让温季能推动自己一下,好玩一场“碰瓷”。 那人指着温季能,言语冰冷道:“真是什么主子带什么样的家仆,一个小卒子也敢这般嚣张。” 温季能一听这话,还得了,伸手握住自己腰间的大刀,眼看着就是要抽刀砍人了。 怀王是知道恒苑众人关系融洽,与秦柳又是亦主亦友,本着为秦柳考虑的精神,怀王抬手,一把搭在了温季能握刀的手掌上。 言道:“温守备,你想造反吗?” 温季能这脑子可不懂得思考后果问题,他不顾尊卑,直接就甩开了怀王的小手。 顿时,全场就沸腾了,各个都上前直指温季能敢对怀王动粗,更是将温季能的主子,也就是秦柳骂的狗血淋头。 而此时,屋内的宁王已是如获重生,狂笑不止。 见得外面温季能对怀王做出粗鲁动作,更是一脸邪恶地对秦柳说道:“你死定了,我一定会让怀王殿下将你和你的部下统统打入天牢。” “得了吧,怀王哪有这么大的权利。”秦柳不以为然,翘起二郎腿,斜靠在木椅上。 “哼!”宁王冷笑道:“秦柳啊秦柳,你还以为你是储君不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什么德行,还敢在这里夜郎自大。” 哎,该说夜郎自大的,应该是宁王吧! 秦柳懒得再跟宁王多费口舌,既然怀王已到,那就“公事公办”了。 秦柳站起身,扭动了一下脖子,就像拳击手即将上阵一样,言道:“给句痛快话吧,要不要让你妹妹出来给我看一眼。” 流氓地痞气息浓烈,这叫宁王怎么可能答应。 索性转过身,宁王直接就冲出住地,来到怀王面前,挂着一脸气愤。 怀王此刻被围在身边的那群王侯们弄得头大,看见宁王出来了,赶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啊,殿下!”宁王就像见着了亲人一样,恨不能滴落几滴眼泪,以表示内心的委屈。 宁王言道:“秦柳这小子要强抢家妹,本王不肯,他还要打本王,还说他是储君,就算打死本王,本王也不能吭声。” 这一状算是告到了怀王心房之中,储君之位是普天之下唯有,怀王势在必得,岂能叫他人抢走。 再加之怀王已是烦躁得很,心头可就一直挂着秦柳所说的“宁湘难过委屈”,一时气愤,对着里屋怒吼道:“秦柳,你给本王滚出来!” 话语落下,身边那群王侯可都起哄了,大呼着:“滚出来!” 秦柳抿嘴笑笑,真不知该如何来形容王侯们行迹的拙劣。 在听见他们山呼着“滚出来”之时,秦柳一副事不关己之状,重新坐回到木椅上。 而肖福乐见屋外情景,已是深感事态不受控制,赶忙进到里屋,请示秦柳。 秦柳只说:“你去让怀王一人进屋。” “这......”肖福乐感到为难,言道:“眼下众人都在怀王耳边嚼舌头,怀王也是气愤不已,您这不肯出去解释,却要怀王一人进屋,未免是摆高了架子,惹怀王爷不高兴吧。” “怎么?我是他哥哥,难道不该把架子摆高点吗?”秦柳会问。 心想,肖福乐这小子可是被外面众王侯的阵势给吓着了,居然看不起自家主子,长他人志气。 肖福乐无招,只得出门来在了怀王身前,毕恭毕敬,也实在是口齿不能顺畅地言道:“殿下,这......我们......这,襄王爷的意思是不肯出来,是想......想请您一人进屋谈谈。” 怀王此时是众星捧月,被各阶层贵族层层拥护着,只差身上没有披挂龙袍,不然活脱脱就是一位皇帝。 秦柳要这位准皇帝去他的“办公室”喝茶,怎能不让怀王生气。 “不去!”怀王呵斥的大声,是故意要让秦柳听见,而后才用正常音调对肖福乐应道:“你赶紧叫他滚出来,否则本王的精兵可就要冲进去了。” “你这胆小鬼是不敢进来吗?”秦柳靠在木椅上,使出耍小孩子用的激将法,逼着怀王。 怀王当然知道秦柳这是故意刺激他,可就是因为这种故意,反倒让怀王感到不对劲。 襄王府做邻居两个月,虽不串门走动,但怀王也是深知秦柳智谋高深。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置于这等不堪的田地?又怎么会使得这般幼稚的激将法? 第三十六章 岂敢如此嚣张 怀王一想,秦柳之聪明,不该是干下愚蠢事情的人。 倒是不妨进屋看看,听那秦柳到底要说些什么。 拨开挡在面前的温季能,怀王迈步进到屋内,一看秦柳悠哉惬意,丝毫不受屋外敌意影响,不免笑了。 故作恭敬道:“呦,襄王爷好气派,兵临城下之际,仍是泰山不动,实在叫本王佩服。” “你这马屁拍的,本王喜欢。”秦柳也不客气,正面收下怀王的仰慕之情。 “你还真蹬鼻子上脸,要不是我在屋外拦着,那群王侯们早该进来把你大卸八块了。”怀王坐到秦柳身边。 不知从何时去,怀王对秦柳已没有敌意,至少在内心深处,他多少还是将秦柳视为兄长看待,只是在表面上,尤其是牵扯储君之位上,怀王还是要对秦柳保持着几分威胁。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吗?”秦柳不理会怀王“拦下屋外王侯”的说法,言道:“他们不过是圈养的宠物,叫吧叫吧也就是最了不起的事情,哪里真敢咬人。” 秦柳这话说得,潜台词就是把屋外同宗之人视作犬类,侮辱至极。 但怀王不生气,甚至是认同秦柳的观点。 秦柳继续说道:“你也看见了,这就是宁湘公主的生存环境,她是一个好姑娘,否则不会因为默生那一小小太监之事,与你这堂堂怀王生气。” “本王知道,本王一直都知道宁湘是好姑娘,否则怎叫本王如此喜欢。”怀王这一时还没有听出秦柳的意思。 秦柳继续补充道:“对,宁湘是好,可他哥哥呢?你看看宁王与那屋外小人儿们是有区别?” “尤其是,你拒绝众王拜见,唯独允了宁王进入泰苑,这无疑是向众王发出信号,说是宁王与你交好,这样一来,宁王这小人儿岂不嚣张?” 秦柳轻言几句,算是把屋外那王侯之言全数推翻。 再听完秦柳之言后,怀王沉默了片刻,而后用稍稍怯弱的声音问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昨天在这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你昨晚这么生气。” “狗仗人势。”秦柳干脆利落地用这四个字回答了怀王。 怀王明白了,站起身,走向屋外。 众王见怀王一进一出,神色稍显愤怒,心中得意了,想必是刚刚教训完秦柳,尤其是宁王,他一想秦柳此番前来是要强抢宁湘,这不是正顶着怀王的枪口上撞吗?肯定是惹得怀王殿下满心不悦了。 就连肖福乐在看见怀王脸色时,都不免滋生出担心。 毕竟泰、恒两苑并没有正式“签订和平”条件,两苑交界的青墙旁,仍是处于“军事”禁区状态。 然,怀王走上众人身前,清了清嗓子,言道:“宁王,宁湘公主此时正在何处?” 第一句话就先问了宁湘公主,这倒是让宁王有些失望,还以为怀王会宣布如何惩治秦柳。 宁王上前,拱手言道:“家妹此时正在姑姑兰候府上。” 说罢,宁王还觉得不够味,补充道:“因昨日襄王爷到来,本王见襄王爷时有流露yin色之相,怕是担心襄王爷会对家妹不敬,这才连夜将家妹送去了兰候府。” “现在想想,真是万幸,若不是昨夜及时,今日襄王爷这副德行而来,定是要吓着了家妹。” 宁王说完话,心中窃喜万分,这样的言语出去,怀王爷还不得气得杀了秦柳不可。 怀王的脸色确实在宁王的言语中,变得越发难看,只不过,这种难看完全是针对宁王,而宁王却完全不知道。 一开始怀王只是知道宁王好拍马屁,不算正人君子,可还不至于到秦柳所说的小人儿地步。 而现在看来,宁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儿。 只是当着众多王侯的面,怀王还是想着留他宁王一丝面子,毕竟是宁湘的亲哥哥,未来的大舅子。 “宁王,你也进屋来吧。”怀王尽量压制自己的愤怒,招招手,示意宁王进到里屋。 宁王这可高兴了,看看此刻身边那么多王侯,只有自己是能贴着怀王的身边,这是何等身份,是大越未来皇帝身前大红人的身份! 此时的秦柳本想站起身到屋外看看众王是何等丑陋面孔,却见怀王气呼呼而来,一屁股坐回在了木椅上。 不等秦柳发问事态如何,宁王也就进来了。 宁王见秦柳站在怀王神情,神情有些木然,不由心中暗笑了。 他哪里知道,秦柳的木然是不解怀王何故如此气愤。 宁王开口道出:“秦柳,你现在可知罪重,竟敢强抢家妹,本王早就提醒过你,家妹与怀王是青梅竹马,岂能是你说抢就能抢了去。” 秦柳一听这话,冷眼不禁显露,看着宁王整个就一小人得志。 言道:“宁王,你弄错了吧。” “怎么,在怀王面前,你不敢嚣张,想要抵赖了不成。”宁王看秦柳是有狡辩之意,上前一步,摆露出一副要揍秦柳的姿态。 秦柳笑笑,推开过分靠近的宁王,言道:“不,我没有要抵赖,我确实是说要把宁湘带回襄王府。” “你还敢说!”宁王真是佩服了秦柳的不知死活,竟敢当着怀王之位,还说这番话。 “为什么不敢?反正我跟怀王都住在襄王府,等宁湘搬来了,我们襄王府可就热闹了。” 见秦柳仍是不知所谓,宁王笑了。 这襄王府现在是还叫“襄王府”,可过不了多久,就该改叫“怀王府”,这秦柳居然还以为自己能在襄王府常住,真是愚蠢至极。 “说吧!”此时,坐在木椅上的怀王开口了。 怀王的视线盯着地面上,声音低沉如空,显露着气愤。 宁王得意地看了一眼秦柳,伸出手,一副“请您赶紧说吧”的态度。 然,怀王视线一转,死死盯在宁王的身上,怒言道:“是让你说!” 声音如刺,宁王在这一刻,猛地感到心脏被刺痛一阵,整个大脑都空白了。 说......说什么?怀王是要我说什么? 宁王傻住了,再看秦柳,秦柳却是扬起嘴角,一脸胜利者的笑容。 第三十七章 谁才是老大 宁王这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情况似乎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看着眼前怀王面对自己的脸色,这分明是在责备自己,而不是责备秦柳。 宁王胆怯了,微微弯下腰,拱手在前,低声问道:“怀......怀王殿下,您这是要我说什么?” “说你同不同意让宁湘搬去襄王府。”怀王挑明道。 宁王听罢,整个人就跟触电了一样,再看秦柳,他的得意,简直可以被形容为邪恶。 “这......”宁王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不敢说不同意,也没有必要不同意,反正一开始就是打定了要趁着怀王对宁湘有意,搭上怀王这条线,只不过看秦柳那份得意是样子,似乎这功劳都成了他的。 宁王不悦,言说道:“怀王殿下武文双全,家妹于殿下一同,自然是耳濡目染,必有成长,只不过......” 宁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珠子往秦柳身上一瞥,继续说道:“只不过,这襄王府内还住有龌蹉之人,怕是会惊吓了家妹。” “哼!”宁王刚一说完,怀王就吐出冷笑了。 龌蹉之人到底说的是谁?要不是怀王求着秦柳帮他化解宁湘公主生气一事,又哪来的龌蹉之人。 怀王瞪起眼,拍响桌子,呵斥道:“宁王,你就给句痛快话,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口吻跟秦柳简直一模一样,不愧是兄弟。 宁王猛然明白过来,原来秦柳来他这强抢宁湘,就是奉了怀王的旨意。 额头上汗滴划落,宁王这是要倒吸多少口凉气才能平复,低下头,不敢再抬头去看怀王,只能听见站在身边的秦柳发出呵呵的嘲笑之声。 原来秦柳才是怀王身边最大的红人,宁王心内那就一个恨啊。 之前的恨是自以为等怀王来了,就可以报仇,而现在恨,就只能憋心里了。 “既......既然怀王殿下有意,那......那......”宁王真是说不出口,这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宁王何时感到如此挫败,还是败个一个迟早要被杀除的先帝遗子。 一想到秦柳能得到怀王如此对待,就不免要去想秦柳是不是天天晚上给怀王端洗脚水。 败给这等下三滥之人,宁王哪怕再是废物,也深感羞耻。 噗通一声跪地,将额头狠狠磕砸在地面,宁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同意”二字。 “算了吧,我们直接去兰候府,问问宁湘同不同意就是了。” 秦柳发话,随后拍了拍宁王的肩膀,继续言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跟宁湘吵了架,所以宁湘才去兰候府住着?” 这个问题出来,宁王有些愣了。 正如秦柳所言,宁湘公主确实是因看不得宁王一心想要攀附怀王,才气愤得离开重乾宫。 可这种事情,宁王万万不敢叫外人知晓,深怕得罪怀王。 而秦柳此刻直接说出这问题,宁王不禁感到整个身背都要湿透了,眼光深有怯意,偷偷瞄了一眼怀王。 秦柳已经知道了,那怀王是不是也知道了宁湘不喜欢怀王的事情? 宁王不敢多想,但心里已是知道,自己想保住宁王爵位继续世袭的愿望,落空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秦柳这无耻的家伙! 看着秦柳与怀王向着屋外走去,准备去往兰候府上找宁湘,宁王便是满心仇恨,此时若是有人能给他一把刀,他会直接捅死秦柳。 然,思绪刚是这样想,宁王就注意到了一个微妙的细节。 秦柳与怀王,他们并非肩并肩而行,也非怀王在前,秦柳在后,而是秦柳以当仁不让之态,站在怀王身前,怀王倒显得像是秦柳的跟班。 在皇权时代,哪怕是一般富贵人家,嫡出庶出皆是尊卑次序,何况是礼仪至上的皇族。 宁王见这一幕,心中已然是噗通了一声。 秦柳若真是每夜为怀王端洗脚水,又怎能破了礼仪,坐在怀王身前。 与宁王一同惊讶的还有重乾宫门外的等候着的众王。 他们见秦柳出来,本是认为秦柳该被押进大牢,或是接受其他的处罚。 可下一秒他们就注意到了秦柳姿态上的高傲,与此同时,温季能已经是上前,做出护驾姿态,是要将秦柳请入车架之中。 而怀王的精兵反倒是排在温季能之后,需等待秦柳上车,怀王的车架才能接上怀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开始发出疑问,一开始声讨秦柳的人都不禁冷汗直冒。 对于这群小人而言,“节操”是不值钱的,他们立即调转船头,向着秦柳的车架山呼道:“襄王殿下千岁......襄王殿下千岁。” 而当怀王的车架起步时,“怀王殿下千岁”也随之响起。 秦柳坐在车架之中,已经将头摇如拨浪鼓一般。这就是大越皇室贵族,简直丢人现眼到了极点。 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真特么爽! 秦柳车架配置的府兵较少,行使起来速度自然更快。 再加上肖福乐、温季能等人何时听见过如此多人山呼“襄王千岁”,不禁是有种媳妇熬成婆,苦尽甘来的感觉。 一兴奋,车架的速度就更加快了,足足甩出了怀王车架两条大街。 但速度快对于秦柳而言,便非好事。 来到兰候府前,肖福乐还沉浸在众人山呼的愉悦之中,他上前几步,对兰候府的家仆报名道:“襄王府总管事太监肖福乐。” 报完名,肖福乐继续说道:“我府襄王殿下前来,还望通报......” 肖福乐话未讲完,兰候府家仆已经做出驱赶之势,言道:“走走走,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 “这里?”肖福乐被家仆说懵了,退出几步抬头望望,却是兰候府没有错啊。 兰候都已不算是王爵,襄王大架,理当是要侯府之人出门相迎,怎就弄一个“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肖福乐有点不悦,感觉兰候府这架子也忒大了一点,怒怒道:“怎么,难道我家王爷还没有你们兰候爷高贵吗?” “哼”家仆不以为然,拽着不屑之言说道:“以前或许确实是襄王爷更了不起,但日后可不好说,谁让皇帝陛下看上了我们兰七小姐,说要招入宫中呢。” 第三十八章 君子好逑 秦柳坐在车架之中听得清楚,对于兰候府家仆的无礼言语,他不想理会,可听到皇帝看上了兰候家的七小姐时,不免惊了一下。 这关系稍微有点乱。 怀王看上了宁湘,宁湘和兰七小姐是表姐妹,而兰七小姐又要去做怀王的后妈。 呵呵,皇族乱,伦,果然是不同凡响。 但这都不是重点,秦柳这两月也算是了解到浩宁城内各种贵族的身份背景,这位兰七小姐他也听人提起过几句。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七小姐的小名是叫兰芬儿,正直花季十七年岁,算得起是个娇艳美人儿,但也绝对是个女汉子。 最为浩宁城百姓口耳相传的事情莫过于三年前,十四岁的兰芬儿起了贪玩之心,做起“梁上君子”,并号称第一女侠盗。 可无奈位女侠盗仅是幼儿园级别的偷盗水准,初次夜闯私宅,就叫人给发现了。 随后官府出动,在完全不知女侠盗就是兰候之女的情况下,开始往死了的追击,而兰芬儿也不示弱,再接连干倒了十三名捕快之后,才因体力不支,被其余捕快包围。 秦柳想想,皇帝是军人出生,喜欢上一个女汉子倒也不是奇怪,只是老牛吃嫩草,要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入宫做妃,就有点令秦柳不太能接受了。 毕竟秦柳来自现代文明,对十八岁以下姑娘的感觉就是处在you女的状态。 可话是说回来,兰芬儿成凰,对于兰候府而言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事,而且看着兰府家仆的态度,兰小姐入宫册封,起码该是贵妃头衔。 这要是能跟兰七小姐搭上线,日后她在皇帝耳边吹些枕边风,搞不好是能比贿赂杨峰更加有用。 想到这里,秦柳可就不能再继续呆坐在车架上了,立即下车,摆正了身子,站在车架前不做任何动弹。 理由很简单,凭襄王爷的名号,这兰候府是肯定进不去了,那就用怀王的名义进去。 只不过,从怀王之名可以进到侯府,却进不了兰芬儿和宁湘的心。 因为她们都讨厌怀王,至少是讨厌那些攀附怀王之人,所以秦柳不能用重乾宫那一套。 在重乾宫,秦柳故意要大摇大摆,走在怀王身前,就是为了让众王知道,他不仅仅是怀王身前的红人,还是怀王的兄长。 而在兰候府,秦柳必须压低身段,最好是能给人一种,他是受到了怀王欺负的形象。 不一会儿功夫,马蹄声便缓缓传来。 兰候府家仆见得怀王车架,神情顿露喜色,忙是对府内的其他家仆招呼道:“快......快......好像是怀王爷的车架。” 家仆得信,立即涌上门前做好相迎的准备。 可怀王的车架停下之后,却不见怀王下车。 秦柳嘴角一抹轻笑,迈步走进车架,对着车内的怀王言道:“怎么?你害怕?” 怀王在人前可以威风,但在心上人面前,可就怂了。 此时他若下车,进得兰候府,那就等于是到了心上人面前,怀王显然是还没有做好心理装备,故此迟迟不敢下车。 怀王坐在车里,声音中透出一丝怯意,问道秦柳:“你不会是真的要把宁湘带回襄王府吧?” 秦柳听吧,哈哈一笑出声,言道:“不然呢?” “不过,你也别多想了,我是准备把宁湘接回恒苑,跟你的泰苑没多大关系。” “什么?”怀王拉开车架窗帘,一脸吃惊地言道:“你不会真如宁王所说,是要横刀夺爱,强抢宁湘吧?” “你傻吗!”秦柳见得怀王这幅神情,真觉可笑了,前世毕竟是活了三十年,怎可能对十一岁的小女孩感兴趣。 秦柳言道:“你也看见我恒苑上下亲如一家,若是宁湘在我那里住着,想必会很开心,而且你也可以常常过来一起玩,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尴尬?”怀王一听这词就急了,正验了“越是害怕,就越要掩饰”的道理。 怀王忙说道:“我跟宁湘一起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尴尬。” “既然如此,那就由怀王殿下您来请宁湘去往襄王府吧,我就先回去了。”秦柳说着话,故作出要转身离开。 怀王见此,不得不屈服了。 谁家单相思不知道自己是在单相思,怀王找秦柳帮忙,一来是不想让宁湘生气,二来也是想让秦柳帮着撮合撮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要找秦柳,或许在怀王的潜意识里,秦柳始终是兄长,当自己无助之时,找兄长就对了。 秦柳笑笑,事情都到这地步了,哪能就此回去,更何况,他眼下最重要的目的是要搭线兰芬儿。 此时兰候爷已经从内堂来到门前,见到怀王和秦柳之时,恭敬地行上鞠躬礼,言道:“小侯不知怀王殿下与襄王殿下驾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无罪,免礼!”怀王下的车架,一改车上那情商负数小男孩的形象,以简洁,甚至是透着冰冷的态度回应兰候。 秦柳见此,只在心内浅浅一笑,想必怀王此举,不是装必,就算是吃醋。 兰芬儿要入宫做贵妃,得皇帝宠幸,那怀王他亲娘可不就得受了些冷漠,怀王这是替他亲娘感到不悦,自然对兰候的态度也不会太过友好。 想到这里秦柳就不得不吐槽一句,秦景皇帝太特么虚伪,在当皇帝以前是一夫一妻,表现的自己忠贞不二,现在才是做了几天皇帝,就立即要选妃了,真作! 吐槽完毕,秦柳不做声色,毕竟是怀王搭理不搭理兰候,都是人家家里的事情,而且秦柳也看得出来,兰候爷虽在礼数上不差,可态度上仍是有厚此薄彼之意。 他鞠躬的方向是对着怀王,而言语上也是先称呼怀王殿下,而后才是襄王殿下。 呵呵了! 进到侯府中堂,怀王自然是坐得上位,兰候就依在怀王身边坐下,而秦柳则是直接选择站在怀王身边就好。 兰候看了一眼秦柳,心中或许是认定了秦柳只是怀王的跟班,也就没对秦柳说出什么客气话,哪怕是一句“襄王您也请坐”都没有! 秦柳倒是无所谓这些,现在只求赶紧能见到兰芬儿。 第三十九章 嫁个女儿别嘚瑟 俗话说,热脸贴了冷屁股,说得就是此时的兰侯爷了。 怀王坐得上位,开门进山直言便说:“本王前来只为寻宁湘公主,其余人等,该退的就退开。” 这话说得够绝,只寻宁湘,该退就退,也就是说,除了宁湘以外,包括兰侯爷也可以滚犊子了。 秦柳在旁就看看,不说也不笑。 兰侯也懂怀王之意,脸色稍显一丝尴尬,怎么说都是要做国丈的人了,却叫怀王这小屁孩这般看不上,可见他心底的不是滋味。 兰侯言道:“殿下要寻宁湘公主,那可就不巧了,小女芬儿来年三月就将要入宫了,现上典国寺静心七七四十九日,正巧宁湘公主到来,俩姐妹便结伴,一同去了典国寺。” “啪”!兰侯言未尽,怀王这脾气已是上头,拍响桌面,恶语道:“怎么,是怕一个人在典国寺寂寞,非要拉着宁湘一块去是不是?” 这一句责备,看似责备兰芬儿多此一举,拉着宁湘一同去典国寺,但实际上,秦柳知道怀王是看不爽兰侯。 哪壶不开提哪壶,兰侯那一句“小女芬儿来年三月将入宫”,正戳了怀王的恨点上。 怀王不怒才是怪了! 兰侯大概也知怀王气愤在这个事情上,神情稍有一丝窃喜,而后才显入慌张,言语道:“这......典国寺是乃我大越龙脉宝刹,宁湘公主或也是希望保佑我大越昌盛,所以才跟着......” 说到一半,兰侯可能也觉得说宁湘是为国家太平而自愿去典国寺有点扯淡,改口道:“小侯这就命人去请宁湘公主回来,还望殿下稍稍等待。” “不必了,本王亲自去典国寺,不需要兰侯费心了。” 说罢,怀王已站起身,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兰侯府上了。兰侯对此还是比较期盼,虽然他脸色依旧显慌张,但秦柳站在一边,可是将他的心声洞察的一清二楚。 只听兰侯继续上演虚伪,赔上笑脸言道:“殿下......殿下莫急,这点小事就让小侯来做吧,小侯已命厨房备上好菜,这时候也已午时,还望殿下不嫌......” “本王嫌弃得很。”怀王不等兰侯说完,就已甩下了脸色,顿时就叫兰侯没了言语。 只不过,无论怀王此下如何嚣张,这一局,总归是怀王输了,怀王活生生被兰侯给恶心到了。什么叫“气死你,你丫打不着我”,想必就是兰侯对怀王的心理策略吧! “殿下且慢。”秦柳开口了,他本不想掺和着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情里,但看兰侯这副暗自得意的模样,秦柳内心的亢奋不免就被点燃了。 怀王一愣,从进门开始他就注意到秦柳站在一旁,像个跟班,只不过是在兰侯面前,怀王也就不多说,只当秦柳是为他壮声势。 只可惜,声势壮了,心里还是不痛快,现在听秦柳开口,怀王倒有几分期待他能整一整兰侯。 秦柳言道:“殿下,已是午时,该吃饭了。” 额......怀王皱上眉头,心想,你特么这是饿了是吧?上谁家都能吃得下饭是吧! 要吃你吃,本王不奉陪。 怀王依旧是臭了脸,迈步就要向前,秦柳见状,呵呵一笑,言道:“殿下,你也该饿了,吃......饭......” 最后吃饭两个字,秦柳拉得长音,显有刻意之意。 怀王摸不着边,纯凭直觉回应道:“我饿了,但我看不上兰侯府的饭菜,走,我带你去吃好的。” 秦柳听罢,心底为怀王鼓个掌,言道:“别啊,吃惯了山珍海味,也改换点清淡的。” 说着话,秦柳的眼珠子已是瞥过了兰侯。 兰候的脸色不用多说,阴沉得简直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 秦柳转过身,面对着兰候,微微作了个揖,言道:“兰侯是我大越国最是廉洁之人,身居爵位,却始终简出,实得百姓爱戴,今天既然已经来到了兰侯府,吾等晚辈怎能不以兰侯爷为榜样,学习学习。” 秦柳张嘴就把兰侯一顿夸得,顿时就叫他脸上的暴雨乌云烟消云散。 怀王愣了,他完全不知道秦柳在说什么,兰侯何时简朴过,尤其是兰侯长子,更是出了名的赌徒,但秦柳已经把高帽递到了兰侯的头顶上,兰侯怎有不接之礼。 笑脸之下,兰侯客气道:“襄王殿下过誉了,小侯是念得太祖皇帝崇简以身治天下昌荣,故此教子孙不做奢度......” 兰侯确实不要脸,直接把牛逼吹到了太祖皇帝身上,或许他是认为,秦柳也不过是小屁孩,哄哄你,也没什么差,但他不会想到,秦柳可就等着他自吹自擂。 秦柳话锋一转,对怀王说道:“怀王爷可得向兰侯多学,我们现在不妨就去兰侯的厨房看看,我保证都是青菜萝卜。” 说着话,秦柳已抓起怀王的胳膊,似要向厨房而去。 兰侯脸色大变,今日厨房,怕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片青菜,一节萝卜,满满厨房中可是塞满了各种上品荤鲜。 秦柳这是故意要兰侯难堪,兰侯一开始还真把秦柳当了跟班,对他毫无防备,哪曾想他敢直接拉扯怀王,甚至是牵制着怀王。 兰侯赶忙拦下秦柳,慌言道:“二位殿下......二位殿下留步,厨房多少油烟,怕是呛着了二位殿下。” “这样嘛?”秦柳止住脚步,一副对油烟充满畏惧的感觉。 兰侯见状,心想有回旋余地,紧跟着言道:“是啊,油烟多是味蒂,要是染了二位殿下的衣衫,可就罪过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去了,待上了菜,本王与怀王爷再看看那青菜萝卜。” 秦柳很爽快的免除了兰侯的尴尬,随后拉着怀王回到了中堂。兰侯松一口气,赶忙暗示家仆上菜市买青菜萝卜。 秦柳嘴角微笑,想想堂堂襄、怀二王爷登门兰侯府吃饭,兰侯却是以青菜萝卜招待,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世人要怎么形容! 秦柳一步棋下去,可就是要逼惨了兰侯爷。但这些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要使兰侯爷崩溃的,还得说是兰芬儿。 饭菜未上,从典国寺回来的家仆已带来晴天霹雳之言:“七小姐,根本没有去典国寺!” 第四十章 落跑准皇妃 兰侯府家仆从大门之外就开始呐喊,深怕别人不知道兰侯府即将出大事。 兰侯坐在中堂,听着眉头直皱,他知道,若没有发生重大事情,家仆不会喊得如此慌忙,不由站起声,象征性地上前制止了一声:“何时如此惊慌,没见着二位殿下在此?真是没规没矩。” 兰侯说着话,家仆已来到了他的身前。秦柳可以清楚的看见兰侯向家仆示意,要他小声在他耳边回报典国寺的情况。 这是不想让秦柳和怀王听见。 可兰侯面色上的变化,已是说明了一切。 秦柳此时已经是坐下了身子,斜靠在木椅上,他轻咳一声道:“兰侯,可是典国寺传来消息,兰七小姐并未去过典国寺?” 一句话,直叫中堂内的人都炸开了锅。 典国寺是皇家妃子入宫前,必须要去静心之地,兰芬儿若是没去过典国寺,则说明兰芬儿不愿入宫,属于抗旨行为,所以秦柳这句话说出口,叫兰侯怎么能不慌。 其实秦柳也有些慌,要是兰芬儿不肯入宫,不就少了一枚有用的棋子! 再看怀王,他的脸上可就红光满面了,丝毫不顾兰侯府之人的感受,大笑出声,紧跟着言道:“兰侯啊兰侯,父皇给你天大的脸面,你们却是这般回敬我父皇,该当何罪啊。” 自然是该当死罪! 在皇权时代,女子婚姻皆是父母之命,换句话说,兰芬儿若真敢抗旨不尊,那兰侯可就成了这场逃婚的主谋了。 兰侯当即就给怀王跪下了,慌忙言说道:“小女尚有贪玩之心,这下恐怕是见着了宁湘公主到来,一时兴起就......小侯这就命人去找,望怀王殿下莫要做下这番结论,小女绝无不愿入宫之意。” “停......停......”秦柳打住兰侯,笑笑言道:“兰侯这是做什么?本王与怀王也不过是来寻宁湘公主,并非受皇上旨意来监看兰七小姐是否已前往典国寺。” “再说了,这兰七小姐入宫是来年三月份之事,迟些去典国寺又有何妨。”秦柳先前一副问责之态,现在又说自己没有问责之意,算是耍得兰侯既是恨,又得磕头谢恩。 秦柳转过脸,对着怀王继续言道:“依本王看,现在下定论说兰七小姐不肯入宫,还为时过早,若是到今晚兰七小姐依旧不肯去往典国寺,或是未回到兰侯府,那想必就该是要逃离浩宁城了。” 此话一次,又是引起一****爆炸,兰侯这老心脏就向捏在秦柳手中一样,松与紧,皆有秦柳说了算。 兰侯心里也多少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想法,兰芬儿是真不想入宫,她早就说过,如果非要入宫,就离家出走。 现在再听秦柳说得“逃离浩宁城”,兰侯整个灵魂都在颤抖,赶忙吩咐下去道:“快,通知巡防司,封锁浩宁城,绝不能让七小姐出城。” “别!”秦柳一声制止,心想这兰侯也是愚蠢之人,言说道:“若是七小姐已出城,侯爷现在封锁全城又有何意义?” “而若是七小姐此时还在浩宁,那想必是要等待酉时关城门之后,才会适机溜出帝都才是。现在兰侯封锁城门,不正是打草惊蛇了吗?” 秦柳提醒着兰侯,但他可不是为了帮兰侯,是秦柳内心也希望兰芬儿入宫。想想浩宁城不算小,兰芳儿真要是躲起来,想找并非易事。 兰侯此时已是木然,他懂得秦柳的意思,僵硬着身体对秦柳言道:“襄王......襄王殿下说得是,小侯糊涂了,多谢殿下提醒。” “这没什么!”秦柳摆摆手,言道:“若是兰七小姐入了宫,那我们襄王府与兰候府可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吗!” 好一句亲上加亲,直叫兰侯根本不敢答应,与谁都可是亲,但与秦柳,兰侯也是避之不及。 而正此时,怀王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拍响了桌子,站起身言道:“兰芬儿不见了,那宁湘呢?宁湘可在典国寺?” “这......” 见得怀王问及宁湘时的神情,谁还敢回答怀王这个问题,宁湘铁定是跟着兰芬儿一起逃了。 怀王见无人回答,眉头皱起来了,呵令一声:“关城门,哪怕把浩宁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秦晨!” 怀王刚喊完话,就听见秦柳坐在一把发出低沉的吼声。 兰侯前一刻还为怀王的发怒感到惧怕,后一秒却见怀王因秦柳之声而停下的动作。 秦柳吼了怀王,他不是跟班吗?他不应该是听从怀王之命吗?兰侯很是惊奇,他看眼前秦柳与怀王各自的态度,似乎明白了,秦柳才是这中堂之上,身位最高者。 秦柳对怀王言道:“你现在封锁全城,必定惊动皇上,到时你让兰侯爷如何与皇上交代。” 秦柳故作出站在兰侯的立场考虑,不禁感动到了兰侯。 可怀王是什么脾气,他才不理会兰侯死活,一句话喷出:“与本王何干?本王要找宁湘。” “行啊!你去找呗,找得着我算你本事大!”秦柳瞪起眼神,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怀王见状,又是气,又是急,可还是得仰仗秦柳,言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问兰侯啊!”秦柳将手指指向兰侯,这一举动算是不礼之举,可秦柳就是这样做了,说白了就是看兰侯此刻会有怎样的态度。 若是兰侯对秦柳手指一事不满,那此时秦柳就打住,不管他抗旨是死是活。 兰侯眼下已经是半颗脑袋压在铡刀之下,怎还有心去理会秦柳是不是无礼,低下头,忙问道:“小侯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望襄王爷指教。” 兰侯不想承认,可他已经意识到,秦柳乃智慧之人,连怀王都敬他三分,故此必须要向秦柳低下头。 秦柳嘴角微是上扬,拍响了桌面,呵斥道:“兰侯,你老实交代,兰芬儿是不是早已有心上人!” 这话......秦柳已经是第三次让兰侯府的中堂炸开锅了。 兰侯跪在地上,浑身猛地颤抖一阵,他在惊叹、惊恐,眼前这位襄王殿下简直神人,每一言皆中,仿如预知前后五百年一般。 第四十一章 大越国头号通缉犯 兰芬儿不是甘于闺中待嫁之女,更不通琴棋书画,她的身上有侠气,喜欢舞刀弄棒,这样的姑娘自然更是向往大山河川,又怎会允许自己被禁锢在深宫内院呢。 秦柳只不过是抓着这一条因果逻辑,吓唬兰侯罢了。 只看兰侯稍有心虚之态,秦柳就已了然于胸,抿嘴不禁偷笑,对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兰侯问道:“不知兰芬儿心中之人是谁?居住在哪?是否在浩宁城中。” 兰侯面对秦柳的问题,不敢做声,只因他太过了解自己的女儿。 尚武之女比起那闺中女孩,自然是少了几分矜持,再加上兰芬儿对心中之人爱慕有加,俩人若约定私奔,那此时是否已做下苟且之事,又有何人知道! 秦柳明白兰侯的心思,将心比心地叹息一声,而后言道:“兰侯,赶紧说吧,或许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前,我们还能阻止阻止。” 秦柳这话说得很轻松,可一句“生米煮成熟饭”,直叫兰侯冷汗直冒。 兰侯低下头,狼狈不堪地回应秦柳与怀王,言道:“是征西大将白奎之子,白.....白......” “白晨佐!” 秦柳代替结巴了的兰侯回答,看得出来,兰侯在提起白晨佐之名时,内心是何其痛苦。 白奎大将之子白晨佐,秦柳对这名字算是听得熟悉。 襄王府虽已没了吕公公这位“典狱长”,但也未曾改变它是监狱的事实,所以,秦柳要想了解府外之事,多半都需要卢飞先生来传达。 卢飞也是有得口才,能将平凡之事说得有滋有味,尤其是关于白晨佐的故事,更是不比那评书演义逊色,近如传奇一般。 秦柳此刻得知兰芬儿与白晨佐一同,倒是觉得合适了。一位女侠盗,一位真侠士,这俩人结伴而行,共闯江湖,必定是能留下更多佳话,受世人传颂。 然,怀王听得白晨佐之名时,顿时就拍响了面前的桌子,兰侯中堂之上众人无不惊恐,唯有秦柳仍是淡定。 秦柳是知道怀王为何会因白晨佐而气愤,那是一年之前,怀王还在南疆军营之时,白晨佐仅凭一人一剑,杀入重围,挟持了怀王。 秦柳看看怀王,心中不免是好奇当时怀王如何逃得出白晨佐之剑。 “怎么?你也知道白晨佐?”秦柳故意问道。 怀王瞪了一眼秦柳,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这样的表现秦柳明白了,是难以启齿,但又气愤异常。 好吧,就留怀王的面子,不说就不说。 怀王站起身,走到兰侯面前,攥紧的小拳头几次都想轰砸在兰侯的脸上。好好一个宁湘公主,就这样被兰侯弄丢了,而且还是丢给白晨佐,一个朝廷头号大通缉犯的手里。 “说吧,白晨佐在哪?”怀王咬着牙问。 兰侯此下狼狈之极,摇摇头,无奈言道:“小侯曾与白家算得交情,小女芬儿与白晨佐也算是青梅竹马,一个月前,小女突然离家,说是去商市逛逛,但后来被小侯得知,是白晨佐回到京城,芬儿是去见了白晨佐。” “后来小侯就将芬儿关在了府中,不许她踏出府门半步,而后便没有了白晨佐的讯息。” 秦柳听到这里,也是明白了,兰侯并不知道白晨佐的下落,可他又不敢直接说自己不知道,怕此时盛怒之下的怀王会问责他。 “也罢也罢!”秦柳拍了拍怀王的肩膀,言道:“兰侯得知兰芬儿对白晨佐有意,自然是会将白晨佐拒之门外,不愿知他行踪,不愿知他下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秦柳算是为兰侯解释了一句,可怀王哪能就此作罢,他是来找宁湘公主,可是兰侯却把宁湘弄丢了,还不知道丢在哪里,怀王誓死不能原谅兰侯。 “兰侯,你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怀王说着话,迈步已是要离开兰侯府。 他这一去,必定是要往皇宫而进,一旦秦景皇帝得知兰侯不仅弄丢了宁湘,还把他的准皇妃也弄丢了,必然是要大发雷霆,说是会满门抄斩兰家,也一定不为过。 兰侯伏地抱住怀王的脚步,苦苦哀求道:“殿下......殿下......饶命,请在给小侯三天时间,小侯一定找到宁湘公主。” 怀王没有反应。 “不......二天,不......一天,一天就够。”兰侯就差是要老泪纵横,秦柳见了,深是叹息。 皇权时代最大的可悲莫过于此,兰侯虽是小贵族,但也是人前威风者,可在怀王这小屁孩的面前,竟也只能如此不堪。 怀王仍是不肯,双脚被兰侯抓得紧,不免难受,索性抬起一只脚,做出要踹击兰侯的举动。。 秦柳见状,当即伸出手拉住了怀王。 怀王是在军营中的生长,而兰侯年岁五十向上,这要是被怀王踹上一脚,老骨架可不得松掉。 “秦柳,你干嘛要拦我。”怀王被秦柳一拉,怒火顿时就上了头。 而秦柳却是平静,淡淡言道:“我知道白晨佐在哪。” “什么?”怀王瞪起大眼,手臂当即就伸向了秦柳的衣领,怒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你跟白晨佐什么关系?” “你是傻叉吗?”秦柳一把甩开怀王的手臂,显露一脸不悦地言道:“我在襄王府里住着,你就在泰苑盯着我,我跟白晨佐能有关系,你会不知道!” 这话说得怀王哑口无言,顿了顿之后,怀王才是缓和了口吻,问道:“那你从何而知白晨佐的下落?” “猜得。”秦柳一脸鄙夷的看着怀王,但口气的肯定,几乎是把自己所猜测之事,认定为必定之事。 怀王皱起眉头,他是知道秦柳心计高深,可关于白晨佐的下落要是也能靠猜测就能得知,那未免就太过神奇了。 “好,那你说说,白晨佐在哪?”怀王只当是看看秦柳要如何回答,整个朝廷出动了多少军队在通缉着白晨佐都查寻不到他的下落,怀王实在不能相信秦柳凭猜测就能找得到。 秦柳轻“哼”一声,视线望向东边方向,肯定的言道:“清河东端,千珏楼。” 第四十二章 托孤之臣 “胡说八道。”怀王根本不会相信秦柳所猜测之地。 毕竟那千珏楼是位于清河东端的北面,富人所在之地,繁茂商市街头。这样一个人流密集之所,朝廷最大的通缉犯要是躲在哪里而不被发现,岂不是在说明朝廷官兵都是废物。 可秦柳却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而后言说到:“平时白晨佐在哪里,我也猜不着,但今天,他一定回去千珏楼。” “为什么?”怀王不解。 “这还不明显吗?”秦柳鄙夷地看着怀王,一副“无知真可怕”的神情,说道:“兰芬儿投靠了他,想必明日此时就会惊得到三皇叔,到时候全浩宁城都会进入封锁状态,所以白晨佐自然会选择今晚离开浩宁。” 听着是有理,可这与千珏楼又有何关系?怀王不解,继续追问着秦柳。 “难道你忘了?”秦柳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透露出几分冰冷,怀王刹时发愣,不知道秦柳所指的“忘了”是指什么忘了。 秦柳叹息,点了点兰侯,又重复问道:“兰侯,你难道也是忘了?” 兰侯一愣,更是不明秦柳问得是什么。 “一个是杀人凶手,一个是死者的老友,但你们却都忘了,白奎将军是死在哪里。”秦柳低沉的说着话,神情已然是愤怒。 清河是横穿帝都浩宁城的运河流,也是南北城区的分界河。 浩宁城居住分布是典型的“南贫北富”,多半王公贵族都居住在清河以北,白晨佐家的征西将军府也不例外,建设在清河之畔。 只不过,依水而建,绝不是唯美江景房或是河景房之想。 在古时,除了南宋皇宫直通运河以外,怕是没有哪个贵族愿意把房子建在河边,因为危险系数高,强盗匪徒可以轻松通过运河,攻进他们府中。 但白家是将门,对此无所顾忌,白奎甚至是直接将清河水引入将军府,以作自己的内湖。 只可惜,这池内湖最终却变成了白奎的葬身之地。 一年前,秦景使得毒计,将白家置于满门抄斩的地步,白奎将军不甘算计,自刎于清河内湖,尸体随运河之水,漂流而下,直至清河东端,才被守河侍卫拦下,大卸八块,以向秦景示好。 “所以,白晨佐若是今晚要离开浩宁,必定是会在清河东端拜见白奎将军亡灵,而后在顺流清河之水,离开浩宁。”秦柳解释道,说完也是暗暗叹息。 秦柳是在为白奎将军感到惋惜,一世英杰,却被一群歹人给分了尸。 “好!”怀王一拍掌,脸上顿露喜悦。“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责令巡防司,一举拿下千珏楼,宰了白晨佐。” 怀王一想起曾经的挟持之仇,就对白晨佐恨得牙牙咬,再加上还有宁湘的因素,怀王便是一刻都不愿意耽误,立即决议出动巡防司的护城军队。 可是秦柳很干脆的回答了一个“不”字。 “以白晨佐的身手,你带多少人去都一样,他要杀你,自然能是在万军之中取你首级,所以,还是低调点。” 秦柳故意说明“万军之中取你首级”,就是用来提醒怀王,白晨佐一年前就干出过这样的事情,用强硬手段对付他,只会适得其反,甚至有可能伤到宁湘公主。 怀王顿了顿,提起到宁湘,他的心就不免是要揪疼。 “那你说要怎么办?”怀王只得问向秦柳。 秦柳半眯起眼,思索了片刻之后,才是言道:“我单独去千珏楼,会一会白晨佐,说不定能宁湘和兰芬儿给骗回来。” “独自?”怀王一听秦柳这提议,不免紧张了一丝,他倒是不认为秦柳与白晨佐是同伙,而是担心秦柳此举的冒险性。 一年前下令将白家满门抄斩的可是先帝,如今先帝已去,秦柳自然就成为白晨佐刺杀目标,更何况白晨佐的剑法极高,百万军中仍是可挟持怀王,秦柳只身一人,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怀王摇摇头,反对秦柳的提议,言道:“不行,万一白晨佐动起杀念,你可是一点活着离开千珏楼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怀王殿下这是在关心我?”秦柳不免有些动容,想来怀王也只是个孩子,还没有深宫之人那边阴险毒害,虽然嘴上说着要将秦柳赶出储君府邸襄王府,但秦柳真有危险,他还是会担心。 “我是怕你死在他的剑下,丢了皇族颜面。”怀王被秦柳说得害了羞,收起了担忧的脸色,故作无情地回应。 秦柳听罢,欣慰一笑,他是相信白晨佐并非歹人,才敢独自前去冒险,因为一年前白晨佐既然没有杀死怀王,便是说明他懂得是非恩怨....... 千珏楼是距离清河东码头最近的酒楼,居住者多为正要离京,或是进京之人,但因河道多难行,一般选择船只出行的也非富贵之人,自然而然,千珏楼在等级上也只能是普通酒楼,甚至说,有些简陋。 白晨佐依靠千珏楼的西侧房的三层走廊上,神情稍是落寞,见得千珏楼大堂来来往往,提行包裹的旅人,叹息了一声。 “公主殿下,这计甚是毒狠,末将是担心芬儿她......”白晨佐欲言又止,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举在半空中停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却又是不可奈何着。 在他面前宁湘公主也是如此,只不过在闭目沉思了片刻之后,宁湘又恢复了坚定。 宁湘言道:“白少将,事到如今你我皆无选择余地,一年前先帝染重疾,自知不久于人世,特将襄王殿下托孤于我父王,您父将,还有刘乔松太傅。而如今,秦景夺得皇位,襄王爷被软禁于襄王府中,好在刘太傅学生卢飞在襄王爷身边,算是对我们托孤之臣的一丝慰藉。” 宁湘说到这里,稍是停顿,她是要给白晨佐一点思考的时间,或者说,是要让他感到羞愧。 而后,宁湘继续言道:“我们没有阻止得了秦景篡位,也没有保护好襄王爷,继续如此的话,我们有何颜面在苟活于世?” 第四十三章 胆小的孩子 宁湘所言,句句如针,叫白晨佐的额头一再低沉。 “还有......”宁湘继续讲道:“还有肖侯爷遗子,他......” 宁湘很想用肖默生的遭遇来激起白晨佐,可一想到肖默生此时已经是太监,她的内心就不免刺痛。最终还是没有保护好这位儿时的玩伴。 “末将知道了,公主殿下提醒的是,末将已领悟,不再纠结于儿女情长。” 白晨佐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宁湘对肖默生的情谊。而如今,十一岁年纪,却似经历三十载风雨的宁湘为继承老宁王的遗愿,已是断了情愫,自己这不悔之年的白家战士,怎么能因儿女私情忘了托孤重责。 “恩,白少将,不,是白大哥,以后在表姐面前,我还是称呼少将为大哥合适。”宁湘明确一下身份,继续言道:“表姐是直性子之人,对人性少了几分思考,想必白大哥也是知道,所以......” “末将明白的。”白晨佐知道宁湘想讲什么,再一次点了点头,回答道:“末将自当是不做留情,以绝芬儿所念。” “好。”宁湘欣慰一笑。 若不是亲眼看着宁湘稚嫩的脸庞,知晓她的的确确是十一岁的女孩,白晨佐怎样都不会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谋划合作伙伴是如此年幼之人。 在这一次皇族年岁酒宴之前,宁湘已通过各层关系,联系到了白晨佐。她知道白家遇害,白晨佐势必要报仇,也知道白家是先帝三大托孤势力之一,所以宁湘通过书信,早已将此次入京将要实施的计划与白晨佐说明。 白晨佐多有考虑,但也知道,借用兰芬儿准皇妃身份,入宫刺杀秦景皇帝是当下最可取,也是最直接的手段。但一想到兰芬儿青梅竹马的情谊,白晨佐便是有几分不舍,可又能如何,十一岁的宁湘心无旁骛,自己为何不行! 正所谓大丈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待刺杀秦景结束,襄王殿下登上帝位之时,在与兰芬儿双宿双飞,才该是最得人生美景。 白晨佐这样安慰好自己,转过视线,兰芬儿此时已经登上了楼道,正兴冲冲地向着白晨佐而来。 “白大哥,都已经布置好了。”兰芬儿看起来是兴奋不已之态,今日她要离开浩宁,与白晨佐双宿双飞,自然该要兴奋,而另一方面,她也处处表现了自己是白晨佐“得力助手”的形象,得到白晨佐的肯定,也是该兴奋。 眼下,兰芬儿已经将最为忠诚的白家遗战士布置在了千珏楼附近,时刻注视着清河东端商市的动向。这些遗战士在白家遭遇灭门之时,忠勇地保护了白晨佐逃离,便一直至今,紧紧跟随着白晨佐的脚步。 白晨佐见兰芬儿兴奋模样,内心不禁酸楚,可他不能将这种情绪流于表面。为掩饰,白晨佐站起身,关切地抹去兰芬儿肩膀上的飘雪,言道:“这事情交个李校尉就可以了,何必自己亲自指挥呢。” “这有什么,我早就想感受一下指挥军队的感觉了。”兰芬儿说着话,解下麻线斗篷,宁湘在旁见得,上前为兰芬儿接过斗篷,犹如贴身丫鬟一般。 兰芬儿言道:“谢谢妹妹了。” 宁湘温和一笑,没有说话。 白晨佐见此,知道宁湘已开始了计划,很快兰侯便会得知千珏楼,很快军队将层层包围千珏楼。想到此处,白晨佐不禁暗暗叹息,随之视线望向千珏楼大堂,见得大门一处,缓步走进一位小男孩。 白晨佐见着男孩胆怯之态,几次看得千珏楼内的人与物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迈进酒楼。 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秦柳。 秦柳穿着布衣,身肩上也是背一行囊,乔装似远方而来,初入浩宁的胆小孩子。在跨进千珏楼时,店内小二算得热情,上前迎道:“小兄弟这是要吃饭呢?还是要住店?” 秦柳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行囊包裹,就像包裹之中有贵重之物一样。带着一双审查的眼神,打量了小二一番,又看了看千珏楼店内的情况,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吃......吃点东......东西。” 小二看得出秦柳是有紧张,露出笑容,抚了抚秦柳的小脑袋,说道:“小兄弟是第一次来京城吧?” 秦柳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否认道:“我经常来......来这里......真的。” 小二见此,哈哈一笑,他知道秦柳在说谎,这也是第一次出门的小孩害怕被人看轻,故意装的老成。 将秦柳带到角落边上的四方桌,让秦柳依墙而坐,算是照顾到了秦柳。 秦柳对此倒是有几分感动,与小二素不相识,但他仅看秦柳心中藏有不安,就为他安排了最能安心的角落位置,可见大越民风,还是十分淳朴。 此时候,温季能与恒苑为数不多的几名魁梧府兵也跨进了千珏楼,他们也同样有所乔装打扮,要和秦柳在这千珏楼中,演上一出苦情戏剧。 温季能带着乔装打扮之后的府兵进入到千珏楼之中,大摇大摆之态,似得地痞流氓,叫酒楼内的客人皆是不敢靠近。 在故意走到距离秦柳最近的桌前坐下之后,温季能粗着嗓音,吼道:“小二,快拿酒拿肉来!” 温季能声如响雷,惊得旁人无不侧目,小二抖了抖身,硬着头皮来到温季能身前,小心伺候,为其倒上茶水。 秦柳在温季能等人坐下之时,刻意将手中的包裹拽得更紧,眼睛一直盯着温季能,流露着害怕的神情。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又是在人生地不熟之地,遇见温季能这等壮汉,害怕也是难免。 温季能见秦柳这么宝贝自己的包裹,指了指身边的府兵,又指了指秦柳。秦柳心中暗笑,想不到傻里傻气的温季能还是能演好一个镜头。 可以说,吵着要酒要肉和指指秦柳怀中的包裹,就是秦柳安排给温季能的全部剧本,之后的事情,就可交给另外几个稍是聪明些的府兵了。 府兵站起身,走到秦柳身边,露出贪婪表情,言道:“小兄弟,哪来啊?” 第四十四章 路见不平 秦柳在府兵靠近之时,已将身背狠狠靠向背后的墙壁,恨不能穿过这墙壁,逃开眼前的府兵。 小手指死死抓紧了包裹,同时也将头埋得低,秦柳做出一副不敢与府兵对视的恐惧。小二见状,赶忙上前拦在秦柳与府兵之中,赔着笑脸说道:“几位客官,几位客官,酒肉很快就来了,还请客官坐回自己的位置吧。” “大爷我就喜欢坐这小兄弟边上,咋滴!”说着话,府兵一把推开了小二,直直将他撂倒在地。 小二也是瘦弱之人,即便秦柳的府兵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可打打小二这等级的,还是绰绰有余。千珏楼内的其他客人此时都已投来目光,他们见秦柳蜷缩在墙角,遭几名大汉围堵,都不免是流露出同情。可看看大汉背后的温季能,这魁梧程度简直逆天,任谁都不敢得罪。 府兵伸出手,将手掌贴在秦柳怀中的包裹上,言说道:“小兄弟,这包裹这么重,还是让哥哥来帮你背吧。” “不......不......不要。”秦柳结巴着,神情异常坚定,手指仍是死死抓着包裹。 府兵见状,有些怒了,呵斥一声:“什么不不不,一个不就够了,还敢说这么多个不。” 说着话,已是一把拽过了包裹,秦柳还是不肯放手,连同娇弱身躯一块被府兵从角落里拽了出来。 此时小二已从地上起身,他见秦柳满脸惊慌,不免于心不忍,再一次上前拦在府兵身前,赔着笑脸说道:“几个客官,几位大爷,行行好,小的这里还要些碎银子,几位大爷拿去花,还请几位大爷莫要为难这位小兄弟。” 小二的这番表现,着实叫秦柳和府兵都愣了神。 府兵见小二真从怀中掏出碎银子摆在眼前,竟是不知该接与不接。毕竟秦柳在写这剧本时,哪里能想到会出现一位这么热心肠的店小二,只得临时授意,狠狠拽动着包裹,以提醒府兵,要演戏就演真格! 府兵领悟,一把接过小二的碎银子,而后再一次无情地推开了小二,还说道:“切......居然有这么傻的人,把银子送来,哪里有不要之理。” 这一幕着实叫人愤恨,秦柳见此也是心中感慨,幸亏眼下霸道无力的家伙都是自己安排的演员,要是真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屁孩出门在外遇见这种事情,实在是叫人心痛。 不能再演了,秦柳看那重重摔倒在地的小二还有要站起身的冲突,不禁担心起这老实人会再拿出银子,或是以其他方式为自己的付出。 秦柳一扯手,迅速撕裂包裹。 包裹之中是装满了纸钱、纸元宝、白蜡烛,还有几件破旧不堪的换洗布衣。 这些东西散落在地上,顿时引得所有人都是疑惑不解,窃窃私语的议论之声阵阵作耳。这寒季时节,又非清明,一个小屁孩带这么多祭奠死人的用具是做什么? 然,秦柳无暇顾及众人的疑惑,他显露惊慌,赶忙是趴下身子做出要保护这些祭奠故人的用具,声色之下,夹有些哭响,似乎对纸钱、蜡烛落地有着难言的心疼。 府兵弯下身,随意的拾取一根白蜡烛,皱着眉头问道:“小孩,你身上带这么纸钱、蜡烛做什么?” 秦柳哭着音,小手臂还在地上不断摸着散落的纸钱,继续用结巴的方式说道:“我爹......爹三年......三年前在清河......清河边没......了,我娘今年也没......没有了,我只能自己来祭拜......拜我爹。” 听见这话,整座千珏楼内的客人都动容了,小二更是忙得爬起身子,到秦柳身边帮他一块捡拾着散落的纸钱。 “太过分了!”站在楼层上的兰芬儿已是看不下去。纵身一跃,从那西侧楼三层,直落而下。 此时府兵正举着蜡烛,准备敲到秦柳的头上,府兵大骂道:“小子,你耍我们是不是,一堆纸钱你就抱得这么紧,大爷还以为你是有多宝贵的东西在包裹里......” 话音未落,兰芬儿已如神兵天降,抽出腰间匕首,直直向着府兵的咽喉一处顶了上去。好在匕首锋芒还藏于剑鞘之中,否则这一顶,可就算是出了人命。 府兵万没想到“对手”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感到脖子一阵冰冷时刻,惊吓一声,随即向后退开好几步。 兰芬儿对此很满意,出闯江湖就能是见义勇为,当得起“侠”字。摆出帅气的动作,对着府兵呵斥道:“你们几个,马上向这位小兄弟道歉。” 秦柳的神情在兰芬儿出现之时甚有呆滞,但很快又恢复了自顾收拾散落在地的纸钱与蜡烛。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哪里真的见识过从天而降,毫发未损,还能吓退魁梧雄壮的女汉子。 心中惊叹,但剧本的走向更为重要,秦柳只能是在心中暗暗窃喜,想着小鱼儿上钩,大鱼儿还会远吗! 兰芬儿转过视线看了秦柳一眼,小声言说道:“小兄弟,别怕,有姐姐在!” 秦柳闻声才正式抬起头,故作无助的眼神显得无法释怀,稍稍是有胆怯之意。 而这时温季能一拍桌子,竖起手指指着女子大吼道:“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让本大爷道歉!” 秦柳一愣,他没安排温季能这段剧情,温季能这是自己给自己加了戏啊。 不过,加得也好,兰芬儿曾尝试过“梁上君子”有几分轻功也算正常,但她的功夫,可是早有传言说是三脚猫功夫,温季能完全可凭蛮力,压制住兰芬儿,到时候,还怕白晨佐不出现? 兰芬儿闻得温季能这一声吼,转过傲娇的眼神,可当视线落在温季能身上,尤其是见他站起身时,不禁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小声言道:“这......这个人这么长得这么大!” 温季能抓起酒瓶子,往自己的嘴里猛地灌了一口酒,然后又将酒瓶摔得粉碎,继续呵斥道:“小丫头,大爷最讨厌给别人道歉,有本事,你让大爷低个头试试。” 温季能指着自己的脖子,充满了挑衅的味道,秦柳看看,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只因温季能这戏码演得太好,简直堪比影帝,想来温季能在入宫当守备之前,就该是这地痞的形象。 第四十五章 小二哥是好人 兰芬儿让温季能挑衅地有些恼火,摆出了准备开战的架势。可她的架势在温季能看来,实在是毫无威慑力,温季能大笑:“大爷最讨厌打架之前还摆动作,有本事直接上!” 说着话,温季能已迈开脚步,向着兰芬儿怒目而来。 秦柳趴在地上,感觉整个地面都在随着温季能的脚步而颤动,心惊道:“温季能可别真伤了兰芬儿才好。” 正是为兰芬儿担心,已是见得兰芬儿一个冲刺,挥起匕首已向温季能的胸前划拨而去。温季能哪里能坐以待毙,凭着手臂比兰芬儿长出大半截,一拳而下,以功为守。 然,眨眼之间,兰芬儿敏捷地从温季能的腋下处滑身到了温季能身后,准备奇袭温季能的后脊梁。 虽然时间极为短暂,却让秦柳惊叹不已,想不到兰芬儿的三脚猫功夫也可以这么厉害。只是惊叹之余,秦柳也是下意识皱上眉头,心中暗道:“情况不妙!” 秦柳预感不详,他低估了习武之人的实力,兰芬儿已摆开了架势,就像打泰拳的格斗士,一手肘为武器,向着温季能的后脊梁,触发凶狠的攻击。 温季能体型庞大,自然动作就少了些灵敏,这要是被兰芬儿奇袭得逞,秦柳可就得担心温季能的下半辈子是不是要坐在轮椅上度日了。 然是,温季能可真当强壮无比,秦柳正为他担心,已是听见“咔咔”两声。 秦柳知道,有人的骨头断了,但看温季能和兰芬儿的表情,秦柳估计是兰芬儿的手肘不及温季能的脊梁,已如以卵击石。 兰芬儿唤出哀声,痛苦的捂着自己的手肘,疼得满地蹦跳。秦柳不知该喜该悲,温季能是不用做轮椅了,可兰芬儿却是伤了。 温季能哈哈大笑起来,咆哮道:“小丫头,知道本大爷的厉害了......” “歹人!”白晨佐发出声音之时,身体已在半空之上,如同仙人至上,顿时哑了温季能。 秦柳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晨佐无视地心引力不玩自由落体,而是缓缓落下的画面。心头惊悚,若说兰芬儿那个算轻功,那白晨佐这个简直就像在飞! 不愧是能在万军中取怀王首级之人。 温季能还四下寻了寻是何人说他“歹人”,一抬头,看到白晨佐时,也不免吓得他直直合不拢嘴。 可下一秒,这飞人已如闪电一般! 白晨佐的拳头落在了温季能的胸膛上,沉沉一声闷响,温季能全无做出防御的余地,血从口出,庞大的身体摇摆两下,轰然倒地。 秦柳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 温季能是何等魁梧,是吕公公差人轮番殴打了四个时辰都打不死,是可以把怀王精兵一拳KO掉的怪物。而现在,白晨佐是以平常身材,绣花枕头一般的拳头,就直接干翻了温季能。 这特么已经不是“怪物”一词可以形容了,他的力量,简直是魔鬼! 秦柳不免流出恐慌神色,瞳孔紧缩,盯着已不再动弹的温季能,怯怯问道:“死......死了吗?” 白晨佐听见秦柳颤抖的声音,微微侧过脸,平静说道:“放心,今日是汝父祭日,我不会在此杀生。” 言语之间尽透王霸之气,秦柳顷刻之间已是变成了白晨佐的粉丝,忙是跪起身子,磕谢道:“谢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京城之中歹人甚多,小兄弟还是自己多加小心。”白晨佐说完,便是扶着兰芬儿要离开,秦柳猜想,他是有所顾虑,不希望插手闲事,以免坏了今夜计划。 秦柳对着点点头,算得乖巧,随后视线落到府兵身上,秦柳用眼神提醒府兵,赶紧带温季能上医馆。 被白晨佐重击,秦柳真要为温季能捏出一把汗,但一想当年白晨佐百万军中挟持怀王,也没有下狠手杀他,那眼下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是杀了温季能才对。 想到这里,心中稍有安慰,看白晨佐的神色,眼下是不好接近他。秦柳继续低下头,收拾完散乱的纸钱,眼角还要演绎出泪花,以求最为逼真的效果。 店小二半蹲在秦柳身边,安慰道:“小兄弟,没事的,收拾收拾,再包好就行了。” 秦柳没有说话,面对你着善心泛滥的小二,秦柳真不想欺骗他。 小二继续言道:“你今日要何时祭拜?” “爹是......是......戌时没的。”秦柳回答道。 清河漕运的巡防司守备的换防时间是在亥时,所以,秦柳猜测白晨佐祭拜白奎将军的时间,应该是在戌时。 戌时祭拜,亥时趁着守备换防再逃离,秦柳将计划的核心都集中在了那两个时间点上。 小二抚了抚秦柳的脑袋,或是觉得秦柳乖巧,也或是小二真心得善,对秦柳言道:“那我给你开个房间,你先休息着,等时间到了,我再叫你。” 秦柳听闻这话,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心想,等事情结束了,定要好好重赏这小二哥。 可此时的小二突然停住了手,准确的说,是僵硬了手指。秦柳瞥过视线看了一眼小二,见他面色铁青,眼珠子盯着大门之外。 大门外此时真踏进一个体态肥硕的中年男子,他见到小二时,显露出一脸不悦,指责道:“刘四,你在做什么?” 刘四就是小二的名字,他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张开嘴也是结结巴巴。 男子走到近处,再言道:“刘四,我让你照看千珏楼,你却要给我闹事的是吗?” “不,不是的掌柜,我......” 小二哥刘四刚想解释,那掌柜的已是甩着手臂,言语冷到了极点,道:“你什么你,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人闹事。” 秦柳感觉到这个掌柜是存着心要找小二哥的麻烦,可一时之间,秦柳有点理不清头绪。堂堂掌柜,如果看小二哥不爽,大不了开除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这样针对小二哥? 而此时,千珏楼内的杂役们已经纷纷从各自的岗位上赶到掌柜面前,他们个都赔着笑脸合着腰,显得卑微而下践。秦柳在安公公身上看到个什么叫马屁精,可都没有这些人这般恬不知耻。 第四十六章 不忠的杂役 “刘四啊刘四,我可是看你可怜才没买了这千珏楼,让你好好管着这千珏楼,你看,这才多长时间,都闹了多少次了。” 掌柜继续不由分说的指责着刘四,视线顺势也瞄了秦柳一眼,随后冷笑一声,对刘四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种小乞丐你也敢往店里领!今天要不是他,也不会闹出事情来吧。” 秦柳一听掌柜这话,顿时就火了,这什么意思?借题发挥?小题大做?玛德赖我? 虽然事实却是是由秦柳而起,可特么当着面说这些话,未免就过分了。 掌柜继续言道:“刘四,你师父可都死了半年了,欠我那三百两银子加上利息都已经六百两了,依我看这千珏楼的生意也就这样,你倒不如把酒楼的地契也给了我,我们两清拉倒。” 刘四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大了,稍显一丝愤怒地质问道:“掌柜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用师父留下的酒楼抵给您,您做大掌柜,师父欠您的钱就两清了,怎么......怎么现在又说有六百两了?” “你这酒楼能值几个钱,连上地契,勉强也就说是个四百两银子,我现在肯出六百两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你还跟我计较之前的账。”掌柜的对小二的质问表示无视。 “可是......”刘四还想说话,掌柜抬起手,打住了刘四。 掌柜言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舍得你师父留下的酒楼,但这年头,没钱不行,我给你三天时间收拾收拾,三天之后我再多付你三十两银子,你买头牛,整块地,日子不是还能过吗!” 掌柜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但说话不留余地,也没打算再给刘四商量的余地。 秦柳看得出来,这位掌柜不是千珏楼的创始人,他不过就是一个放高利贷的地痞。刘四的师父或许是在周转不开时,向这位掌柜借了些银子,而现在人死了,这债务自然是要千珏楼的继承人,也就是刘四来承担。 千珏楼的消费水平较低,而刘四又是个老实人,不通经商之道,自然难以支撑起千珏楼。这位高利贷的或许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先是以免掉刘四师父的债务为诱饵,让刘四交出了千珏楼的经营权,而后再将贪婪的双手伸向了千珏楼的地产。 哎......真是任何时代都有一群王八蛋! 待掌柜离开之后,刘四为秦柳开出了一间房,安顿好秦柳,还不忘关心的说着:“如果饿了,就跟我说,我给你弄点吃的。” 秦柳感动,真的感动,明明刘四眼前摆着一个巨大的困难,他却还能如此善待他人。若做平时,秦柳只需一句话就可以买下这座千珏楼送给刘四,可偏偏今日在千珏楼是绝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必会被白晨佐大卸八块。 秦柳一想到白晨佐的家族是被自己那死去的先帝老爹下令灭门,就不禁感到胸口阵痛。毕竟是血海深仇,哪怕秦柳再奢望能和白晨佐这样一个高手做朋友,也是不可能之事。 而且,今日来千珏楼的目的,是要与白晨佐争夺将兰芬儿与宁湘,简直就是久仇加新仇,一条黑路走到底了。 “刘四,你赶紧搬吧,你搬了,我们也好分点钱,回来家去。” 正在秦柳无奈之时,几个杂役走到了刘四面前,口吻甚是嚣张,言道:“嵩掌柜可已经说了,如果他拿到千珏楼的地契,就把这改建成绸缎庄,那玩意儿来钱快,我们这里正好离东码头近,人家客人上我们这一买,直接就可以上船了......” 刘四听着他们所说,脸色已经是黯然到了极点,刘四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些人吃里扒外,可他还是不愿意承认,他希望千珏楼危难之际,能有人与他一起。 “你们,怎么说你们也是千珏楼的一份子,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杂役呵呵笑笑,说道:“刘四,我们大伙都知道你是个好人,可你太老实了,不适合做生意,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算了吧。” “不!”刘四硬声回应:“这是师父留下的,我已经抵押了经营权给嵩掌柜,绝不能再让出地契。” “刘四!”杂役加大了声音,看样子是没什么耐心了,吼道:“你可想清楚了,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拿什么还嵩掌柜六百两银子,别再这么不长脑子了。” “师父根本就没有欠过嵩掌柜这么多钱,师父只是跟他借了五十两银子,是他非得......” “非得什么?”杂役“啪”的拍响木门,秦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杂役眼神中的杀气。估计这一切都是嵩掌柜安排的,他要逼迫刘四,不惜一切手段。 “刘四,你就说说这间房间要多少钱?得三十文钱吧,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给这小乞丐住,你收钱了吗?你这样也算是做生意吗?” 杂役将借用秦柳免费住店一事向刘四发难,可真日了狗的!秦柳差一点就要上前一巴掌拍死那杂役,好在杂役有“自知之明”甩下一句咒骂,就转身离开了。 刘四无奈,只得对秦柳苦笑一声,而后也离开了房间。 哎,好人不得好报,真是一条不可逆转的悖论。 不过也还好,秦柳自觉自己毕竟是王爷,刘四遇见了王爷,那保住千珏楼的愿景还会远吗! 眼下最头痛的还是得属白晨佐,秦柳此下无计可施,不知该如何接近白晨佐,但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一个人影,那便是是宁湘。 秦柳不认识宁湘,但通过卢飞先生、默生以及喜欢穿八卦的小太监小宫女口中也得知了不少关于宁湘的讯息。 且不说宁湘断然拒绝大越国实际意义上的储君怀王殿下的爱意,愿跟随兰芬儿一同投靠白晨佐,就说宁湘会为肖默生遭怀王辱骂就气愤不已,就可以看得出宁湘绝对是善人。 但善人形象不是让秦柳将目标锁定在宁湘身上的关键,最关键的得说宁湘年纪小,容易骗,容易将她“拐卖”掉。 第四十七章 绝世美女 时近戌时,也到了饭点时候,秦柳等这一刻也真是等得花儿都谢了。对于白晨佐、兰芬儿以及宁湘三人而言,今日是越少露面也好,所以他们不会选择堂食,必然是要让千珏楼的杂役将饭菜送入房间。 秦柳便以感激刘四照顾为名,要帮着刘四打点一下千珏楼,刘四本还客气,不肯让秦柳帮忙,但一看其他杂役已是做好千珏楼关张准备,心中也是灰冷。 “千珏楼是师父的鲜血,哪怕只剩我一人,我也要坚持下去。”刘四言道,而后看了看秦柳,思索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小兄弟了,这饭菜是送去西侧房三层二号的,汤水有些沉,你可得拿好。”刘四很小心,缓缓将托盘递在秦柳面前。 秦柳笑笑,内心五味杂陈,前世他也当过餐厅服务员,现在拿起托盘的感觉真是一种久别的味道。 来到二号房前,秦柳敲了敲门,门内无人应声,但从楼道另一侧走来一个人。 秦柳观察此人脚步,看得出是练武之人,他来到秦柳面前时露出一个笑容,很虚很假的笑容,言道:“这饭菜我端进去就好了。” “不!”秦柳断然拒绝,好不容易靠近到白晨佐的房间,怎么可能就此打住。秦柳继续扮演好结巴的小男孩的形象,言道:“大哥......哥哥,你好像不......不是住在二......二号房的......客人,对......对不起,我......我不能把饭菜给你。” “哈哈!”那人听见秦柳这番说法,不禁笑了,这回是真的笑容,他抚了抚秦柳的脑袋,言道:“小兄弟,你是今日要为亡父祭拜的那位小兄弟吧,我虽不是住在二号房的客人,但我与二号房客是好友,这饭菜我端进去,也省了你的力气。” 秦柳摇摇头,“我......我不累,我......我要感激刘四......四大哥照顾我,所......所以我要帮......帮他忙。” “是个好孩子。”那人肯定的点了点头,而后敲响了二号房的房门。 秦柳知道这人是白晨佐的侍卫,以今日形势判断,白晨佐是不该出面,所以由侍卫来接下秦柳的饭菜,然后再送进房间才是。但侍卫验证了秦柳的为人,选择相信秦柳,才敲响房间门。 白晨佐打开房门,见秦柳端着饭菜,心中似乎也明白了。他指了指房间里的圆桌,说道:“就放在那里吧。” 说完话,就已转身走进内屋。 兰芬儿手肘伤着了,此时虽已经包扎好,但仍是痛得她情绪糟糕,白晨佐在旁一直安慰,其实有白晨佐在,就是最大的安慰,而兰芬儿也不过是想撒撒娇。 真的是女汉子也就只是行为动作上硬气,说到底也只是水做的女人。 “好了小兄弟,饭菜放在桌上就可以了,不要打搅我朋友休息。” 侍卫站在一旁指引秦柳,秦柳当然知道他们是不希望外人待在他们身前太久。但秦柳很疑惑,似乎宁湘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本还想再多观察几眼,可为了避免侍卫怀疑,秦柳只得乖乖放下饭菜,退出了二号房。 宁湘没有与白晨佐和兰芬儿一同,是不想当电灯泡吗? 或许是吧!秦柳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这一次失败的行动,迈步即要离开,只听边上三号房门轻轻打开,秦柳回过头,宁湘此时正从三号房中走出。 算是得来费工夫,早该想到他们不止开一间房。 秦柳转过身子,本想瞄一眼宁湘,已确认宁湘模样,好回头再见着时,可以......可以......瞳孔瞪大了,见得宁湘这一眼时候,秦柳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被电击一般,猛颤不止。 真的如传说中一般似天女下凡,才十一岁,却已经完美呈现出美人形象,难怪怀王对她如此痴迷。 秦柳僵硬得顿在原地,侍卫不禁要碰一碰秦柳,好提醒秦柳不要再继续发呆。侍卫或许是知道宁湘美至极,是男孩见了都该有发呆表现,所以对秦柳这一举动并不觉得奇怪。 秦柳再被侍卫提醒之后,小脸顿时红了,赶忙转身向宁湘行上一个拱手礼之后,羞涩地离开。 “娘的,长成这样太容易让人想犯罪了。”秦柳心中仍是撼动,手掌必须要捂住胸口,才能确保心脏的跳动不会震裂自己的皮囊。在见到宁湘的那一刻,秦柳基本已经遗忘了自己的任务,此刻满脑子都是宁湘那张稚嫩而又洁净的脸庞,简直就是中了毒的感觉。 “不行,这是恋童癖,是病,得治。”秦柳劝解到自己,绝不能被美色误导,赶忙回到房间,用清水狠狠敷了几把脸,才算冷静下来。 可转念一想,其实这样也好。 秦柳意识到,被人以为自己糟了宁湘的道也是一种很好的掩饰,如果所有人都将秦柳接近宁湘的目的看作为搭讪宁湘,反倒不会被人怀疑秦柳还有其他目的存在。 毕竟是在一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在古时,秦柳十四岁的年纪虽稚嫩,但距离婚娶已不远。秦柳想到这里,决定就以此的掩,再去往二号房试试看。 当然,此刻估计宁湘与白晨佐等正共进晚餐,要去搭讪也得等到他们吃完饭,然后再以收拾碗盘为名,再去搭讪。 “叮咣......” 正在秦柳暗中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却是听见大堂之中,传来一声碎碗的声音。 秦柳眉宇一紧,隐隐感到不悦,走出房间,望向大堂,只见一个厨子模样的人正愤怒的摔砸着客人桌上的菜肴。 “你敢说本大厨的菜不好吃?”厨子恶狠狠地指着客人,怒喝道:“怎么就咸了?怎么就淡了?有本事你自己做去!” 客人遭厨子这一通咆哮,哪里还能吃得下饭,站起身,也同样指着厨子,开始辱骂。厨子不悦,抬起手中的铲子,就要敲打那客人。秦柳知道,这是千珏楼的杂役故意要闹事,要让刘四难堪。 刘四站在客人与厨子中间,正拼命的劝阻,然厨子挥舞着铲子要打客人,却方向一转,直接打在了刘四的肩膀上。 “可恶!”秦柳看着,心想这特么绝对是故意的。 客人见厨子真敢打,彻底怒了,跻身上前就要与厨子拼命,一时间整个大堂就“热闹”起来了。 第四十八章 一同祭拜 此时白晨佐的房间门外,侍卫在看着大堂内发生的事情,由于秦柳就住在东侧二层,与侍卫算是两对门的视角。秦柳一想,自己小孩身体无法阻止厨子的闹事,但那侍卫绝对可以。 于是急急忙忙跑回到白晨佐房前,秦柳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惊慌失措。侍卫见了,大概也能猜出秦柳到来的原因,表情不自觉的陷入为难。 秦柳抓起侍卫的一脚,言道:“大......大哥,求求......求你......”秦柳太着急,以至于话根本说不清楚,只得伸手指了指大堂,然而一脸哀求的表情。 侍卫皱起眉头,他也想去阻止厨子,可没有白晨佐的指示,他不能掺和。无奈之下,只好敲响二号房的门,言道:“少爷,楼下歹人闹事,是否管一管。” 白晨佐没有开门,只在屋内轻言道:“今日要行祭拜,还是少沾闲事为好。” 秦柳一听白晨佐这样回答,乐了,等就等你这句话。要是侍卫直接答应,带着秦柳去往大堂阻止,反倒没了秦柳表现自己的时候,既然白晨佐不肯答应,那就好办了。 侍卫站在屋外听着白晨佐所言,而后正准备回应白晨佐之时,秦柳已猛地撞开了二号房的房门。 屋内顿时陷入到戒备状态,可一看是秦柳,白晨佐的握紧的拳头又松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秦柳已经惊慌失措地言语道:“大......大侠,求求......” 与对侍卫说话一样,秦柳故作惊慌到说不出话来,一面求着,一面将手指指向大堂。 白晨佐见此,也知道秦柳是在为刘四担心,起步走在房门边上,视线越过走廊,往大堂处望了一望。此时厨子与客人已打得不可开交,刘四夹在二人中间,挨了不少拳头。 “求......求求!”秦柳依是无法言语,拉着白晨佐的衣角,哀求着。 白晨佐叹息一声,给侍卫一个眼神,侍卫明白,转身便飞跃而下,去大堂阻止。 秦柳见此,神情流露微笑,算得欣慰。就是要证明白晨佐是好人,只要是好人,就不理他人死活,所以,秦柳到此,顺势来了一个晕倒的状态噗通一声,小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 白晨佐见状,一惊,心中顿然滋生担忧之情,弯下蹲在秦柳身边,拿起秦柳的小手臂要为他把脉,而秦柳哪里能给他把到脉搏,动了动身子,又缓缓要起身。 这幅表现说明秦柳不是生病,只是人太虚太累,需要睡上一觉,可看看天色,已经是戌时,该到祭拜的时候了。 秦柳吃力地言道:“我......我没......没事,我要去......去祭拜我......爹爹了。” 说着话,艰难起身,踉踉跄跄向前。秦柳相信,白晨佐一定会叫住自己,只要他肯定了秦柳是好人,他便不会让秦柳一个人去祭拜。 果然,白晨佐心疼了,他抬起手轻轻搭在秦柳的肩膀上,言道:“小兄弟,今日我也要为父祭拜,不知可否一同?” 这问题听得实在别扭,听过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的,但一起祭拜死人,真的是好惊悚的约定。 但此时秦柳等得就是白晨佐这句话,秦柳转过身,一脸吃惊,颤颤言道:“大......大哥的父亲难......难道也是......河......河工?” 清河运河在三年前进行过一场开凿,是为贯通支流,死了不少河工。秦柳此刻扮演的正是一名普通河工的遗子形象,他这样问道白晨佐,实际上在为白晨佐的找一个借口。 白晨佐果然顺势接盘,点点头说道:“是啊,吾父亦是河工,也在三年前故去。” 秦柳听此,心中暗笑了,但表情还得是吃惊,感叹世界之大,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言道:“那......那大哥是......是要几时祭拜?” “时候差不多了,吃过饭,也就该去了。”白晨佐是知道秦柳客气,如果说自己是其他时辰,想秦柳之善心,或许会改了自己原本要祭拜的时间,所以白晨佐点点头,表示要与秦柳一同,也算好是照顾一下这萍水相逢的小弟弟。 秦柳回房取出包裹,再来到白晨佐房间时,白晨佐也已准备好祭拜之物。 两方来到千珏楼后院门,这里可直通清河东端边上的林园。清河修整多有河工不幸遇难,这林园便是遇难家属常来祭拜之地。 秦柳有模有样的进行着祭拜,而白晨佐也是认真之极,可见白奎将军的离世对白晨佐而言是莫大打击。 先前还能看得出白晨佐的少侠气质,现在却已憔悴。总归是在跪拜白奎的一刻,白晨佐恢复成了一个孩子,兰芬儿也是相同,她或已将自己视为白家儿媳,跪在白晨佐身边也是流露悲伤之情。 唯有宁湘,神色是平静不惊,仅仅以陪同者身份站立在旁,不喜不悲。 这倒不符合秦柳对宁湘的印象。 她该是一个文雅而懂事的孩子,遇事理当多愁善感,可她此刻站在白晨佐与兰芬儿身后,却有点局外人的味道,甚至说,是有点不尊重白奎将军的感觉。 宁湘的视线时时注意着林园四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很是不专心。随后清澈的眼睛微微一动,嘴间轻言一声:“不好,有埋伏!” 此话言出,口吻像极了主导者,白晨佐听闻,迅猛起身摆出战斗姿态。 这形体太过突入,叫秦柳不禁凝重了神情,感到一丝不对劲。 白晨佐可是真正出入于战场的人,更有在万军之中挟持怀王的能力,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自己察觉不到埋伏,还需一个十一岁小女孩来提醒。 而且,他居然毫无怀疑的相信了宁湘口中说得“埋伏”。简直就像......就像...... 秦柳找不到形容词来描绘他内心的疑惑,他感觉白晨佐只是次角色,而宁湘才是真正的高手,她所言埋伏,就必然有埋伏一样。 可埋伏在哪里?秦柳不禁要回过头看看。月色昏暗,能见得的视野范围不会超过十米,秦柳根本察觉不错异常,但白晨佐一行已经完全做出了战斗准备。 紧跟着,一枚利箭“嗖”得一声,已是直直穿越林间树丛,向着白晨佐的胸膛呼啸而来。 第四十九章 箭在弦上 白晨佐当得起神人之称,在见得飞箭迅雷靠近之时,面不改色,只当轻巧抬手,如似拍打苍蝇一般。 秦柳此刻已惊得头皮发麻,但看箭锋骤近白晨佐,却已剩断支残箭毫无伤害可言,不禁惊叹暗道:“真特么不是人的家伙!” 在暗叹声未落之时,宁湘已如早有预料,敏捷走位在白晨佐身前,摆出一副要为白晨佐挡箭的态势。反倒是兰芬儿没来得及反应,后知后觉才上前一步,与白晨佐站立同排,生死同存。 秦柳对着侠义气节倒是感动,可让他上前一同壮烈,实在是做不到。 一来还是秦柳觉得突入,自己在黑漆漆的林园深处根本什么也没有看见,为何宁湘这小姑娘却是一说一个准,说有埋伏,真就飞来一支箭。 二来,也是秦柳大概能猜到此时埋伏的人是谁。非怀王便是兰侯,眼下跟此事千丝万缕缠绕的,也就是他们二人了。所以,无论是他们之中的谁,秦柳都不能轻易露面,要是被认得出来,那就糟糕透顶了。 秦柳一想自己是先帝遗子,是白晨佐灭门仇人的孩子,心中就犯怵。尤其是此刻自己还就站在白晨佐身边不远,白晨佐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挟持自己做人质。 最重要的是,如果对方是怀王,那白晨佐挟持自己或许还有点用处,如果对方是兰侯,那就等死吧,兰侯在面对兰芬儿不肯入宫为妃,兰侯将有灭门灾祸一事上可是恐惧到了极点,他才不会顾及秦柳的死活。 想明白这些,秦柳下意识向后退开,无奈身背后就是清河,总不能跳河逃走,那就显得太狼狈了,只能是尽量靠到白晨佐及侍卫们的身后,趁着月光昏暗,保佑无人认得自己。 “白晨佐,还不快快出来束手就擒。”林园深处传来一声威胁,听着声音,该是兰侯。 秦柳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哼”白晨佐对于威胁只是冷笑回应,将手掌贴到佩剑的剑柄上,白晨佐对兰侯言道:“兰侯爷,您堂堂侯爵,怎么还遮遮掩掩,做起缩头乌龟了?” “爹!”兰芬儿在白晨佐嘲讽完兰侯之时开口言道:“爹,你出来,我不许你伤害白大哥。” 兰侯听得兰芬儿的声音,心中该是有何苦痛,他缓步从昏暗之中走向白晨佐,随在的身边的还有张弓搭箭的兰府侍卫。 “芬儿,听爹的话,跟爹回去。”兰侯走近到双方视野得见之处,阴沉着表情对兰芬儿说道。 兰芬儿很干脆,上前一步摆手言说:“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难道真要与白晨佐这逆臣贼子一同造反吗?”兰侯顿时加大了声音,摆出了父亲高大形象,直指白晨佐与白家的不是。 白晨佐在听见“逆臣贼子”四个字时,眉宇紧皱,握在剑柄上的手指微微一动,看得出其怒心已燃。 “爹,你作得孽还不够吗?你欠了白家的血债,白大哥不与你计较,你怎么敢还如此顽固,还不肯放过白大哥。”兰芬儿不理会兰侯对白晨佐“逆臣贼子”的描绘,倒是一声反击,将兰侯陷于不仁不义。 秦柳听着有些混乱,白家与兰家不是世代交好?白晨佐与兰芬儿不是青梅竹马?怎么一下子问题就升级到了“血债”的程度。 “放肆!”兰侯怒语一声,呵斥道:“白家养兵自重,目无圣上,蓄意谋反,爹是为圣上而大义灭亲,铲除白家,何来欠下血债一说。” 秦柳也很想知道“何来血债一说”,藏在侍卫身后,秦柳看着兰侯脸上的神情,他在说明自己当年下手白家之时,毫无心虚,就跟自己是大越国英雄一样。 但实际上,白家遭遇满门抄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白奎将军是蒙了冤,只是对蒙冤的细节部分,一直不曾明朗,但说到底与秦景脱不了关系。 兰芬儿下一句言道:“好一个‘为圣上而大义灭亲’,你所忠于的圣上究竟是谁?是先帝还是秦景?” “有何区别?当今圣上是得先帝禅让而继大统,白家蓄谋推翻我大越,是对我皇族列祖,大越天子不忠。” 兰侯义正言辞的回答,同时他的神情已经显有不耐烦。兰芬儿还想指责,却已是被兰侯抬手呵斥,言道:“芬儿,你莫在受人蛊惑,白家妖言惑众,乱我朝纲,今日我必要清此逆贼。” 话音落下,弓箭手已是做好了准备,秦柳躲藏在侍卫身后,额头汗水流的厉害。万万没想到兰侯会得知千珏楼,更是无法预料事态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境地。 必须想办法化解,否则,乱箭而来,白晨佐有功夫或能逃得一死,秦柳这文弱身体可就必死无疑了。 但还好的是,秦柳心中多少还是知道兰侯眼下有虚张声势之嫌,毕竟兰芬儿不仅仅是他的女儿,还是秦景皇帝认定的准皇妃,他要是乱箭齐发,定是会伤着兰芬儿,所以...... 正在秦柳抱有一丝盼头只是,兰芬儿一步上前,豪气云天道:“爹爹若非是不肯放过白大哥,那就连同女儿一块清了去。” 兰芬儿这是作死的节奏。 如果她心意已决,宁死不回侯府,不肯入宫的话,那就等于逼死兰侯。那在生死存亡之极,以兰侯的性格会做出什么,秦柳就不好估计了,反正那早已准备就绪的“万箭齐发”技能,是必然会释放。 然,正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湘站了出来。一声“且慢”,暂时的安抚了双方的即将爆炸的情绪。 秦柳见宁湘言行举止仍是平静,感到一丝不可思议,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而言,眼前锋芒毕露的场不应该是将她吓哭才是? 然而宁湘不仅对此视若无睹,甚至是有一种平静到了极点,她拱手在前,行上礼仪,言道:“侯爷,您还是离开吧,不要再造杀业了。” 宁湘用蜜桃一般甜美的声音劝解兰侯,哪怕兰侯不肯接受宁湘的建议,也不会像对白晨佐那样动怒情绪。 只见兰侯也拱起手,算得有礼地向宁湘鞠上一躬,言道:“公主殿下,您莫要劝退小侯,小侯正想劝说殿下离开逆贼白晨佐,与小侯回去。” 第五十章 气氛很诡异 兰侯对宁湘倒是客气得很,虽说宁湘享有皇亲公主同等的侯爵王礼,但凭双方在朝中人脉,兰侯的实力可远远大于宁湘这位先帝敕封的公主。所以秦柳猜测兰侯对宁湘的客气之情,是源于怀王对宁湘有心。 这样一来,算多了一层“挡箭牌”。 秦柳看兰侯哪怕是要杀死自己女儿,也不应该敢动宁湘半分才是。毕竟他是朝野之人,只要不直接得罪皇帝,那运作运作关系,兴许还是能化解灭门危机,可一旦动了宁湘,怀王必定不放开这老头。 到时候,可真就算是真正的得罪了皇帝老子,又得罪了皇帝的小子。 宁湘在听尽兰侯奉劝之言后,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看了白晨佐一眼。 这一眼显有深意,而后又看了看兰芬儿。 秦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凭着上一世商业间谍的经验,宁湘看兰芬的这一眼极其复杂,复杂到可以包含起人世间的所有情绪,也包括仇恨。 十一岁的小女孩,何以这般深渊似下的眼神去凝视自己的表姐。 秦柳很想猜出宁湘在看兰芬儿之时,心中所想所感。可眼下由不得秦柳多去猜测分析,耳边已经是听见宁湘恭敬地对兰侯言道:“侯爷,您放了白大哥,我和表姐都跟您回去,可好?” “宁湘,你疯了,要回你回,我不回。”兰芬儿听见宁湘说要自己与她一同回去兰侯府,顿时就炸了,以极为粗鲁的方式拽开了宁湘,不再给宁湘与兰侯对话的机会。 秦柳也是震惊,两军阵前,宁湘突然讲出这样的话语,着实是大煞了威风。 可说实话,此刻白晨佐身边不过三五名侍卫保护,谈何威风?如果兰侯真当“万箭齐发”,怕是今夜清河东端将血流成河。 白晨佐大可拼杀,但宁湘与兰芬儿必定无法逃脱,所以宁湘开口求和,也算是明智之举。 秦柳猜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缓兵之计。 宁湘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这一点秦柳肯定了,他敢赌上自己顶级商谍的名号来说,宁湘的种种表现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她的内心底有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里所发生的事情,都凝聚成了宁湘的智慧。 这一点,从白晨佐对宁湘的态度上,该是看得出来。 先有宁湘一言“埋伏”,白晨佐便毫无迟疑,全然相信她所言,并作出防御之态。现在又有宁湘试图求和,白晨佐握在剑柄上的手掌便微微松开,不再趋于紧绷。 可见,白晨佐是同意宁湘的提议,他居然真的可以同意一个小女孩的提议。 秦柳叹惊,若是宁湘只是秦柳一开始印象中的十一岁女孩,那秦柳会认为宁湘玩“离家出走的游戏”玩累了,想要回家才说得那些天真的言语。而现在,秦柳已是确认了宁湘与他一样,在稚嫩的外表下藏起一颗极为成熟的心。 只不过,秦柳是两世为人,拥有成熟心也是正常之事,而宁湘却是纯粹活了十一年,她的心智却如体验过三十载春秋,实在让秦柳自觉惭愧。 宁湘作为大越唯一非皇亲,却被敕封公主殿下之人,她在最初选择与兰芬儿一起投靠白晨佐之时,就已经决定了放弃她所拥有的一切,甚至说,她站在兰芬儿的身边,显得不起眼,如丫鬟一般。 而现在说要让兰芬儿与她一块回兰侯府,显然是宁湘知道,兰芬儿回侯府就算是给了兰侯一条生路,而且还是享国丈爷身份的生路。所以,宁湘以此来与兰侯交易,是要国丈爷身份,还是要尽所谓忠诚,非杀白晨佐。 秦柳相信,兰侯绝对会同意宁湘的提议,因为那是眼下最佳选择,没有之一! 但兰芬儿是想不了这么深层面的事情,趋于劣势的她拒绝“和平解决”,开口言道:“事已至此,我是绝不可能再回侯府,更不可能嫁给狗皇帝秦景。” 兰侯本在宁湘提议之时,神色稍有松懈,可现在被兰芬儿如此决绝的言语刺激,脸色又恢复到了不耐烦,甚是绝望边缘。 “芬儿,难道你真要置兰家全族生死于不顾?”兰侯说话的声音稍有颤抖,可见他内心强忍得如何痛苦,眼眶之下已是通红成了一片,分不清是愤怒至极,还是悲伤至极。 兰芬儿却对此视若无睹,毕竟是十七岁了,叛逆期啊,独断专行还霸道的人生阶段啊! “兰家祸国殃民,没有一个好人,哪怕的爹和娘也是一样,你们逼着我入宫,无非是要换取你们的荣华富贵,可曾想过女儿愿与不愿......” “放肆!” 兰芬儿没有说完话,一声低沉而刚猛的训责,强硬地打住了她,而这发出训责的人却不是兰侯,是站在兰芬儿身边的白晨佐。 气氛渐渐诡异,秦柳盯着白晨佐黯淡的脸庞,心中隐隐滋生悲痛。 白晨佐很失落,虽然他一直在用冰冷的表情来掩饰,但秦柳还是敢洞察出白晨佐内心苦涩。 他是不甘心吗?想必他也知道,面对兰侯的包围,即便他杀得出去,也保证不了兰芬儿能安然无恙,所以,他选择接受宁湘的提议,并阻止兰芬儿继续与兰侯争执。 “白......白大哥?”兰芬儿在白晨佐发出“放肆”二字之后,僵了片刻,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晨佐,这或许是她与白晨佐自小一同成长至今,白晨佐第一次训责于她。 白晨佐侧过脸面对着兰芬儿,表情之中看不出喜怒,只有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可以说明他的内心。轻言道:“兰芬儿,你太过鲁莽,即便兰侯万分不是,但终究是你父亲,你跟她回去吧。” “什么?”兰芬儿的表情彻底的僵硬。 这......这还是白大哥吗?让我跟爹回去,不就等于我让嫁给秦景皇帝? 兰芬儿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听见了白晨佐说出这句话,哽咽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大哥,你......你是要让我......让我嫁给......” 白晨佐不等兰芬儿说完,已是点了点头。 第五十一章 牺牲品 几乎是白晨佐点头的同时,宁湘在旁微不可察地流露出“胜利”的笑容。秦柳感觉自己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他要观察的人太多,深怕遗漏此时任何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宁湘在笑,虽然淡到不值一提,但她确实是再笑! 秦柳紧皱起眉头,开始有点分不清眼下局面的走势,虽说白晨佐被包围,求和是最佳的选择,可白晨佐与兰芬儿之间那“罗密欧与朱丽叶”般的情感不值得宁湘难过一秒钟吗? 宁湘显然是一点都不会难过,而且她在期待这一刻的来临,此刻的笑容是她为白晨佐捏了一把汗之后,终于等来白晨佐点头让兰芬儿嫁给秦景皇帝,心中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如果宁湘真的如此希望兰芬儿嫁给秦景,为何一开始不阻止她离开出走? 秦柳想着这些疑惑,脑子都快炸了,但答案并非完全空白,只是秦柳不知道该不该承受此刻脑海里浮现的答案。 记得三国演义里的董卓之祸,王允为瓦解董卓与吕布之间的关系,施下了连环计、美人计。 王允跪在貂蝉面前,哭得跟王八蛋似得,说白了就是自诩读书人,却厚颜无耻地逼着养女貂蝉为国家而献出肉身。这特么无耻,却无可厚非。 如果让兰芬儿入宫刺杀秦景皇帝,是不是比白晨佐杀入皇宫行刺,成功率更加高! 答案很显然! 秦柳的额头已划落汗水,喉咙不禁干涩,胸口闷得厉害。从眼下局势看,白晨佐并非王允,真正的王允应该是宁湘。秦柳有些抗拒这样的分析结果,但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他怀疑。 宁湘是这场戏剧的始作俑者,她知道兰侯回来,她知道形势会变成双方威胁角斗,所以她在气愤最冰点的时候提出和谈,便在白晨佐点头让兰芬儿入宫之时,流露微笑。 这特么就不是一个十一岁女孩该有的表现。宁湘是怪物,是天山童姥! “白大哥,为什么你......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离开浩宁吗?为什么你突然就......” 兰芬儿还是不肯接受,强忍泪水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白晨佐何尝不是,他常在身背后的拳头攥得死紧,简直是要将指甲戳破手心。 兰侯见白晨佐都已妥协,紧绷的脸色算是又松了一下。他将信将疑地言道:“白晨佐,你可当真不再纠缠芬儿?还是说,你想欺骗本侯,想在本侯撤了兵之后,再将芬儿夺了去。” “兰侯何必再怀疑。”白晨佐强压心中苦涩,言道:“晨佐如今已是一无所有之人,芬儿跟随于我,也只能是流浪江湖,而今日兰侯用重兵将林园包围,我尚可杀出重围,但......” “好,你有此觉悟,本侯尽可放你一马。”兰侯很满意白晨佐的回答,无论他是否真心,至少他所说的话,可以让兰芬儿死了心。 兰侯继续言道:“既然如此,你就将芬儿与公主殿下交给本侯,本侯自当不再为难你。” 白晨佐拱起手,故作着镇定向兰侯作揖,言道:“多谢兰侯。” 言罢便是转过身,面对着清河之水,不再去看兰芬儿一眼。兰芬儿哪里是肯让白晨佐随意抛弃之人,她从身后一把抱的白晨佐,想要苦求,却是说不出任何话语,唯有撕裂心肺的哭声,似那绝望悲歌。 宁湘走上前,拉了拉兰芬儿的衣袖,她依然是平静到令人窒息的表情。兰芬儿回过头看了一眼宁湘,眼神之中尽是责备。 在兰芬儿的概念中,求和之言是宁湘所提,否则白晨佐也不会抛弃兰芬儿。 可宁湘对此并不会感到亏欠,俯到兰芬儿的耳边,宁湘就像似故意要表现出小心翼翼,小声言说道:“表姐,事已至此,你也该明白了,不能让白大哥犯险带你离开浩宁城,否则白大哥恐怕是性命不保,所以......” “白大哥这是缓兵之计!”在听过宁湘所言之后,兰芬儿顿然领悟。 其实秦柳一开始也当真以为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可现在看来,这确实是缓兵计策,却只是连环计中一环罢了。但能认识到缓兵之计,兰芬儿也算有些安慰,至少说明白晨佐不是真的要抛弃他,只是眼下无可奈何而已。 人啊,明亮之时不期待蜡烛微光,而在黑暗之极时候,哪怕一根火柴,也好似能照亮整个世界。 兰芬儿带着心底最后的“火柴”,算是有所安慰的被兰侯带走。兰侯也算信守了承若,没有再为难白晨佐。但秦柳知道,这一切都才刚开始。 白家遭灭门,老宁王被贬出京,最终郁郁寡欢而亡。 所以白晨佐与宁湘是完全有理由连城统一战线。而兰芬儿呢,他的亲爹或是造成白家与宁王府,甚至可能包括肖侯府三家沦陷的帮凶之一。所以宁湘选择牺牲兰芬儿,白晨佐对此也没有反对。 “小兄弟,害你受到惊吓了,实在......”白晨佐见得秦柳呆滞在原地许久,心中不免有所歉意。想想人家小孩十来岁,远道而来为父祭拜,却因此险些糟了箭锋所害,实在抱歉。 秦柳看了一眼白晨佐,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他言语,只能是拱起手来行上一礼,暗暗离开。 想想兰侯,不过是白家灭门的帮凶,而秦柳的亲爹可是直接下达灭门命令的人,还有老宁王,他也是在秦柳亲爹当皇帝的时候贬出京城。所以说起来,白晨佐与宁湘的复仇对象的名单里,也该包括了秦柳。 秦柳想到这里就感到浑身难受,明明是很想与他们结为朋友,却非要卷入上一代人的恩怨之中,难怪了清顺治皇帝留言“缘何落在帝王家”。 回到千珏楼,局面也是不出预料,满地碎裂的碗碟,桌椅板凳也是掀得彻底,想来也是兰侯所为,他来到千珏楼要找兰芬儿,却是找不着人,自然是要一气之下,拿千珏楼发脾气。 秦柳见得刘四弯着腰正收拾,他的手臂已被刀刃划伤,鲜血流淌,而一旁的杂役视若无睹,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秦柳内心怒火不禁燃起,如今宁湘与兰芬儿已是回了兰侯府,再无须隐藏身份,该出手一巴掌拍死的,也无须再客气。 第五十二章 该出手时不能忍 此刻襄王府,泰苑之中,精兵快步穿越过堂前花园,行走在通往怀王房间的青石板道上。 在见得怀王一刻,精兵行上跪拜之礼,稍是有上气不接下气,拱手在前言道:“殿下,刚得消息,兰侯已率府中侍卫,前往千珏楼。” “什么!”怀王一拍面前的桌子,有点吃惊,想那千珏楼不正是秦柳猜测白晨佐所在之地,兰侯何如得知? 怀王顾不得这么多,他一想白晨佐对朝廷之痛恨,而秦柳正潜伏于其中,若是兰侯搅和,害得秦柳的身份让白晨佐得知,岂不是危险。 “快,备上人马,即可出发千珏楼。” “是!” ...... 秦柳此刻已是愤怒不已,想来今日一整天,自己是又演戏,又卖乖,好不容易接近到了白晨佐,也算是初显成效,却让兰侯带兵强行改变了剧情,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剧情的走向是秦柳所不希望看见。 宁湘的洁净的脸孔还在秦柳的脑海中浮现,她该是单纯善良的孩子,就像她会为肖默生被怀王怒骂而气愤怀王一样,是有正义感的女孩。 秦柳实在不愿相信连环计策出自她的指使,可事实的结果却已无法改变。 再看千珏楼已算是被砸得彻底,刘四来不及包扎伤口,弯腰收拾着残局。秦柳觉得够了,这一天下来该忍得都已经忍到点上了。 怒起双眼,狠狠瞪向眨眼,秦柳迈开脚步,硬挺地走到刘四身边,伸出手,一把将弯着腰的刘四拽起,便厉声命令道:“站直,不准再收拾!” 刘四一开始看到秦柳回来,还有些欣慰,至少刚才士兵砸店的场景没有让秦柳看见,否则,真不知会如何惊吓到这远道而来的孩子。 现在却看秦柳一副盛气凌人,简直与白天时候判若两人,又看秦柳的仇视的目光死死盯着杂役,刘四知道秦柳是在生他们的气。 刘四安慰道:“没事的,收拾收拾就好,明日我再去买些碗碟回来,没事的。” “哼”秦柳一声冷笑,目光仍是盯着杂役。 杂役看着秦柳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倒觉得可笑,一个小小孩子就算愤怒到双眼燃烧又能怎样,杂役们一想千珏楼多灾多难,是上天预示了千珏楼将关张大吉,就暗暗兴奋,才不会因为秦柳的眼神,就坏了心情。 秦柳言道:“刘四,你买再多次碗碟,不是照样会被摔得稀烂,以我看,你还是千珏楼让出去吧,你不适合做生意。” 秦柳言语冰冷,语出惊人,杂役本不想理会秦柳,可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不免都要回过头来看一看秦柳,心想这孩子识时务,不错不错。 而刘四却是十分震惊,或者说是难过。他可万没想到秦柳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实在是人心不古。 “师父留下这座千珏楼,哪怕我刘四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绝不会让出千珏楼。”刘四说着话,已甩开了秦柳拽住他的手臂,继续弯下腰收拾。 秦柳呵斥道:“行,你继续,你买多少,他们砸多少,你就继续当你的老实人!” 听罢秦柳所言,刘四疑惑地抬起头,他倒不是因为秦柳说了什么,而是因秦柳怎么说。 刘四问道:“小兄弟,你怎么......怎么不结巴了。” “我为什么还要结巴?这戏还没演够吗?”秦柳毫无迟疑的回答了刘四,而后迈步向着杂役走去,一边走,一边攥紧了拳头。 身体里的力量多多少少还在,就像当初暴打安公公时候一样,秦柳发现自己前世三十岁灵魂的力量也继承到了这小小十四岁的身体里。 只不过,这具身体的耐力很差,支持不了秦柳发挥全部成年人力量,但秦柳相信,暴打着几个杂役,应该还够。 于是,走上杂役身前,杂役还以为秦柳是要加入他们的阵营,一同催促刘四放弃千珏楼,可没想到秦柳刚一靠近,拳头已是砸到了其中一个杂役的脸上。 其他杂役愣惊,刘四更是慌了。 可看秦柳挥着几下拳头,硬生生将那杂役打翻在地,然后跨步坐到杂役身上,继续不断挥拳,简直是要将人往死里打。 其他杂役不肯了,急忙是上前要围殴秦柳。 秦柳早是有准备,想那前世,秦柳少年时代贫困潦倒,就是在街头当混混,成天以打为生,面对围殴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这具身体实在不给力,秦柳上来直接干翻几个杂役,但体力也是消耗到了极点,不断大喘气。刘四见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冲上前陪同秦柳一块对杂役开战。 秦柳见此,会笑一眼,艰难地控制着呼吸,言道:“对了,就是这样,不爽就打死他们。” 秦柳这是故意在逼刘四出手,虽然刘四的体格一对一与杂役对抗也不见得能赢,但懂得反抗,总是好的。秦柳继续言道:“你是一个好人,却太过懦弱,如果你真的想保护好你师父的酒楼,就必须懂得反抗。”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刘四说着话,眼泪已经下来了。 秦柳笑笑,拍了拍刘四的肩膀,说:“没什么可是,不爽就打!” 言罢,再一次冲入杂役之中,秦柳要用自己的行动来告诉刘四,特么的什么叫做反抗。 杂役算是被秦柳惹火了,也不顾秦柳年纪幼小,挥起重拳狠狠砸在秦柳的脸颊上,秦柳其实完全躲开,至少在思维上,他跟得住杂役的动作,无奈身体耐力已透支,再想做防御动作,已完全发不出力。 而这一幕恰好被匆忙赶来的怀王得见。 此时千珏楼外已围上了不少闲人,他们正议论纷纷着千珏楼内讧,紧接着就听见怀王大怒之声:“居然敢打我哥,都特么活腻了!” 怀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竟是承认了秦柳为哥哥的身份。秦柳听见怀王之声有些不敢相信,别过头望向酒楼大门之外,想确认是不是真的是怀王再为自己动怒。 杂役们也是望向了大门,看着门口围上的人群,却没看清怀王,还以为是那一路嚣张的小子。毕竟怀王年纪也才十来岁,声音还显稚嫩,确实难让杂役们恐惧。 但紧跟着齐刷刷冲进千珏楼的铠甲精兵就要杂役们的魂魄吓得灰飞烟灭。 第五十三章 还得去道歉 铠甲精兵上前,迅速将大堂包围起来,怀王一骑骏马,王者风范,在马蹄“踢踏”声中,进入到千珏楼之中。 杂役见得怀王,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们不认识怀王,但看披在怀王身上的斗篷也知身份之贵,乃大越国数一数二。再加上铠甲精兵气势如虹,杂役那心头简直是已如得知死讯一般,身体颤到极点。 待怀王愤怒地踏进千珏楼之后,包围在大堂内的所有精兵整齐跪拜在地,山呼道:“怀王殿下千岁,襄王殿下千岁。” 山呼之下,怀王没有发出“起身”的命令。而是秦柳摸了摸脸颊,瞪了那重击他一拳的杂役之后,硬声道:“免礼!” 铠甲精兵得令,站起起身。 此时杂役算是明白了,眼前这结巴小男孩竟是先帝遗皇子,襄王殿下。尤其是刚才打了秦柳一拳的杂役,当即吓得跪在地上,裤裆不禁湿润,正疯狂的磕头乞求饶命。 饶命,秦柳还真没想过要这群小人物的命,这一场斗殴行为,不过是秦柳要表现给刘四看看,该出手时不能忍。 如果一开始就说明自己是襄王爷的身份,那打了杂役也就打了,而现在是“身体力行”的说明完毕,秦柳回过头再去看刘四,本想问问他是否明白到斗殴背后的意义,却见刘四也是跪拜在地,浑身颤抖。 秦柳半蹲下身在刘四面前,言道:“今日我感受良多,但最值得记忆的,便是你这位大好人。” “不敢......不敢......小的不知是襄王殿下,还让襄王殿下为小的端菜,小的......”刘四此刻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秦柳,只将头埋得极低。 秦柳见此,不免叹息,想来这就是皇权时代身份尊卑的悲剧。明明是想感谢他,反倒让他害怕了。 “秦柳,算了吧,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害怕你。” 怀王坐在马上,仍是一副王者模样,但很快,这位王者就恢复成了小孩,他一看千珏楼内的混乱模样,立即就想起了兰侯带兵来过,急忙下马问道秦柳:“对了,兰侯是不是来过,宁湘人在哪里?白晨佐又在哪里?” “宁湘和兰芬儿已经被兰侯带回去,白晨佐估计......估计已经出城了吧。”秦柳其实不知道白晨佐是否出城,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白晨佐需要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所以他不会告知白晨佐此刻或许还在清河东端的林园,也是不想怀王去找他。 “哎,可惜了,枉费我带了全府的兵力,本还想活抓白晨佐。”怀王听见白晨佐已离开,有些不甘心。但秦柳知道,他这不过是马后炮,明明打不过白晨佐,却非要表露出一副“幸亏他跑得快,否则我一定打死他”一样。 离开了千珏楼,秦柳疲惫的身体一躺回自己襄王府的房间里,就昏昏睡去。转过天一大早,春楠就来通报:“殿下,怀王爷来了。” 秦柳揉了揉眼,心里已是知道怀王这一大早来到目的,想必是又要去兰侯府找宁湘了。 “让他来我房中吧。”秦柳吩咐,但春楠却是觉得这样有所不妥。 秦柳当然知道内屋会见客人是不礼貌行为,但想起昨夜怀王脱口未出那句“居然敢打我哥,都特么活腻了”,秦柳便知道内屋见怀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怀王确实不在意这些,眼下他只求秦柳能陪同再去往兰侯府,好找宁湘说明当初辱骂肖默生一事。在进入到秦柳房中之时,怀王故作出高傲气质,硬声言道:“秦柳,该是休息得差不多了,起来吧,陪本王去兰侯府。” “不去。”秦柳干脆地回答,而后提了提盖在身上的被子,一副要继续睡觉的样子。 怀王皱眉,有时候真那秦柳没有招,再帅气不过三秒之后,怀王投降了,坐到秦柳的床上说:“你之前可是答应我了,现在宁湘还生我气,你许诺之事可还没有完成,不是大丈夫所为。” “哼”秦柳冷笑,看怀王也就只能是使这么点低级的激将法了。秦柳言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把话挑明了吧。” 秦柳坐起身子,招呼了春楠,言道:“楠楠,去叫福乐过来。” “叫他干嘛?”怀王等得心急,而秦柳显然是要凉一凉他。 秦柳言道:“那时你可说好了,只要默生和全府上下统一口径,说你没有骂过默生,你可什么都答应,甚至是可以搬出泰苑。” 听到秦柳说这句话,怀王当即就从床板上站起身子,质问道:“秦柳,你什么意思?要赶我走?” 怀王的这个表现让秦柳很是欣慰,可见怀王不希望离开泰苑。这倒不再是为了占据襄王府,而是怀王越发珍视了与秦柳做邻居的关系,他在不知不觉间,不舍得失去秦柳这位哥哥。 “你急什么?我有说要赶你走吗?听话不听重点,我的意思是,你说过你肯付出代价。”秦柳将重点划给怀王,怀王听听这,倒还能接受,再一次坐回到床上。 此时肖福乐已进到房中,毕恭毕敬地向怀王与秦柳行上一礼,问道:“殿下传唤小的来,有何吩咐?” “我们府上还有多少钱?”秦柳开口直奔主题。 怀王一听,乐了,嘲笑起秦柳:“堂堂一王爷,还要担心钱的事情,你说你真是丢人现眼。” 秦柳懒得搭理怀王的嘲笑,只听肖福乐回报:“府上现银该是二千四百三十两,还有黄金一百八十两,再加上一些珠宝首饰......” 肖福乐现下是掌管了恒苑大大小小所有事宜,对府中钱两进出也是笔笔做账,当得起好管家的头衔。但秦柳问这些,不是要考验肖福乐,他是要让怀王掏点腰包。 “很好,你退下吧。”秦柳打发走肖福乐,对怀王呵呵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言道:“我想恢复默生常人的身份,不让他在当太监伺候我,但之前一直没有好的方向给默生,但现在我有一个想法。” “你想给他大把银子?”怀王不假思索的问道。 秦柳笑笑,言道:“我想把千珏楼买下来,给他,然后你......”秦柳说到此处,伸手指着怀王,言道:“然后你以怀王殿下之名,为千珏楼题字,并承认与默生是兄弟关系。” 第五十四章 人格提升很重要 “你疯啦!” 怀王当即甩下脸色。要他承认与一个太监是兄弟关系,岂不是侮辱了皇族尊严,怀王坚决不肯答应。但秦柳早是想过怀王会有这样的反应,摇头无奈笑笑,而后躲进被窝之中。 怀王见状,知道秦柳又要开始耍无赖了,不悦道出:“秦柳,你适可而止,别得寸进尺,不然本王可真饶不了你。” 秦柳不回应,继续躲在被窝之中。他是已将怀王的性子摸透,知道怀王的耐心底线在哪里,所以才是无所顾忌的欺负着这位大越国实际意义上的储君。 怀王对此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轻叹一口气,言道:“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买千珏楼的银子本王出了,题字题牌匾都没问题,但要本王公开承认肖默生是我兄弟,这一点你太为难本王了,你换一个要求吧。” 见得怀王妥协,秦柳从被窝中探出头,但神情上却是十分不满意,言道:“秦晨,你别忘祖,默生是肖侯爷之后,往上数七八代,也和你我一样姓秦,他是我们的兄弟怎么了?你有什么可嫌弃的。” “可他现在是太监!”怀王辩解道。 “所以事到如今,你还要羞辱他?你这样让他如何在宁湘公主面前言说你不曾辱骂过他?”秦柳将道理摆在怀王面前,怀王听着,似乎也觉得秦柳说得没错。 毕竟是十来岁的孩子,对于秦柳这等级而已,真的是在欺负小孩子。 怀王最终点点头,但他还是明确言道:“我可承认肖默生是宗上兄弟,但绝不是你我这种族中兄弟。” “好!这就对了。”秦柳这回算是满意了。 其实买下千珏楼,除了是为肖默生日后的生计着想以外,也是帮刘四一把,而最最重要的是,千珏楼的地理位置优越,靠近清河东码头。 秦柳不知道自己何时会遭遇不测,也不知道何时能有机会逃出浩宁城去往淮北之地,所以,未雨绸缪,先将千珏楼买下,以做逃亡时候的避难所,在通过千珏楼后院的林园,快速上得东码头离开,也是一条不错的逃生之路。 而且,秦柳相信刘四的为人,即便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当了逃犯,只要刘四在千珏楼,那千珏楼就会是一个生的希望。 谈完了要求,接下来就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了。可秦柳并不想去面对宁湘,他心中的结还熬不过去,一想到宁湘心计深重,秦柳便是不寒而栗。 无奈之下,秦柳叫来了默生,希望肖默生陪同怀王一去兰侯府。 “默生,快拜见你二哥。”秦柳手指比划了一下怀王,是示意肖默生要重新定位怀王的地位。 怀王很感慨,可又能说什么,毕竟这是秦柳“大哥”的旨意。 肖默生一愣,而后稍显尴尬地向怀王作揖,可张嘴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吱吱呜呜言道:“默......默生,见过二哥。” “好了好了,都是宗上兄弟,没必要客气了。”怀王甩甩手,稍显不耐烦,可视线看到秦柳铁青的表情,怀王又不得不假正经起来,走上前到肖默生面前,很是客气地重说:“以后你有什么麻烦事,只管跟二哥讲,二哥一定帮你。” “多......多谢二哥。”肖默生感到很不可思议,两个月前在泰苑,还差点被怀王打,现在却是认了这位宗上的二哥。肖默生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真的如秦柳所说,一切都好起来了。 “默生,你陪你二哥去一趟兰侯府,与宁湘公主解释一下,当初你二哥骂了,都是无心的,耍耍嘴皮子之事,你就全当没有发生过,好好为你二哥在宁湘公主面前解释一下。” “宁湘公主?”肖默生一听着名字,心间不免噗通了一声,随即呆滞。 肖默生会有这样的反应,秦柳早有预料,摆摆手言道:“我和你二哥给你买了一间酒楼,以后你不在是奴才,也不再是太监,虽然......” 秦柳是想说,虽然太监是事实,改变不了,但人格上的改变,便是灵魂的改变。秦柳是希望肖默生不要再感到自卑,再不敢去见宁湘,所以秦柳继续说道:“总之,从今而后,你还住在襄王府,但你的身份,就是千珏楼的大掌柜。” “千珏楼?”肖默生有些吃惊,莫名其妙从奴才变成了老板,确实叫受尽世间极寒的肖默生一时之间不能接受。 但肖默生是知道秦柳在为他打算,秦柳所安排的一切都是为他好,所以,他虽是对去见宁湘一事感到恐慌,但他相信秦柳所安排的事情都是好事。 拱起手,肖默生对着秦柳和怀王行礼,言道:“多......多谢大哥、二哥为弟弟着想。” 怀王受得肖默生这一礼,心中算是明白了秦柳要他承认与肖默生是兄弟的用意。肖默生太过自卑,只要不断抬高他的身份,才能让他有勇气去面对宁湘。 虽然知道肖默生与宁湘有过青梅竹马的过去,但毕竟肖默生已没了棒子,所以,怀王还不至于吃肖默生的醋。 待怀王与肖默生离开之后,秦柳这才肯起床,屋外仍是大雪,今年果然是雪灾之年。 不过,看着这雪花飘落,秦柳倒感到几分过年春节的味道,侧过脸对春楠说道:“楠楠,想吃饺子吗?” “额?”春楠被秦柳问得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到:“殿下是不是想吃饺子了,春楠这就去厨房院做些饺子给殿下。” 春楠说着话,脚步已准备去往厨房院,秦柳一抬手,把她拦了下来。 “不,我来做,别以为我是王爷就不会包饺子,我可厉害着呢。”秦柳笑笑,随手拿起一旁的斗篷披挂在身,便是飘雪之中,向着厨房院前进。 而此时,襄王府泰苑大门之外,近百名铠甲精兵成两排列队,庄严耸立。精兵之中停下一顶奢华至极的轿子,一看便知是出自皇宫。 路过百姓纷纷藏于四处,算得窥视着轿子之人何等富贵,却只听一声清脆的犬吠声响,幼年圆滚身材的小松狮从轿子跳跃而出,紧跟着轿帘掀开,身披华服的女孩迈步走出轿子。 泰苑精兵见女孩现身,整齐跪拜,山呼道:“秦沁公主千岁!” 第五十五章 来蹭吃的朋友 “别喊千岁了,赶紧抓着冬冬!”秦沁公主刚是迈出轿子,就撕开了嗓子对精兵命令道。 与怀王一样,沁公主也是自小多在军营之中,只不过她是往返于西疆与浩宁城之间,所以,既渲染了军中粗狂豪迈之气,又保留下浩宁城中公主之貌,尽显天生丽质。 沁公主本是想带着自己的新朋友,松狮犬冬冬来给她的亲大哥怀王看看,可刚才下轿之时,手一滑,就叫冬冬成功逃脱。 毕竟是新来的小狗,它还不肯认沁公主做主人,不断试图逃跑,沁公主对此也是头疼,哪怕用最上等的大骨头来讨好冬冬,也得不到冬冬的认可。 精兵得令,迅速开启抓捕京松狮的行动,沁公主在旁还不时提醒着:“小心着点,别弄伤了它,否则本公主是要发脾气的!” 好一通折腾,总算是逮找了冬冬。沁公主接过精兵带来的冬冬,轻轻拍了拍冬冬的小脑袋,言道:“要不是看你才三个月大,本公主可得宰了你,把你炖了吃咯。” 恒苑厨房院中,秦柳已经是忙得不亦乐乎,说起来上一次吃饺子的时候,还是在前世,现在物是人非,既是隔了时间,又隔了空间。但看身边一帮子如亲人般和谐的太监宫女,秦柳也是欣慰。 “来,这边分一下,那部分拿去蒸了,这里的拿去煎,剩下的煮汤水饺子。” 秦柳指着厨台上已经包好的大饺子,开始分类。整座襄王府中,恒苑有九十七人,泰苑三百二十人,所以秦柳这一顿饺子包得也可算是大工程,虽然帮厨的人不少,但还是能在寒冬年末时节感到阵阵闷热。 好不容易全搞定,该是休息一下了,可脚步突然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惊得秦柳本能地缩了一下腿,险些摔倒过去。 厨房院中蒸汽腾腾,若不是秦柳一声惊,还真没有人在“烟雾”之中注意到小松狮偷偷溜进了这里。秦柳见得松狮,惊吓的心马上就恢复成了喜悦。 “哎呦,是松狮犬额。”秦柳兴奋的上前,想要抓得松狮,但小松狮显然是只对吃的感兴趣,扭着圆润的小屁股,一下就钻进了厨台底下,去捡食那丢落的肉碎。 秦柳弯下腰,也陪着小松狮要钻进厨台,可正是把头钻进去,厨房院外已经是喧闹成一片,铠甲精兵浩浩荡荡,粗鲁地闯进了门。 太监见状,忙是跪到秦柳身边唤道:“殿下......殿下,泰苑的精兵都来了。” 秦柳猫在厨台下,对泰苑精兵丝毫不怵,平静道:“来了就来了,让他们等一会,等饺子出来了给他们带回去。” “不是,殿下,不是,他们......”太监没说完话,精兵已经来到秦柳身边。 精兵不知道趴在厨台底下的是襄王爷,而此时的秦柳也是换了一身下厨的“工作服”。精兵抬起手,抓得秦柳腰带,一把就将他从厨台下拉了出来。 秦柳浑然不知,可当身体被拽出时看见精兵模样,秦柳倒有几分明白了。 泰苑精兵虽然人数众多,但秦柳凭着记忆,还是能把所有人都认得清,而此时拉拽秦柳的精兵,秦柳完全没有印象,再加之突然跑到蹭吃的小松狮,秦柳便猜想到,这是从皇宫里来了人。 “冬冬呢?”精兵粗着嗓子,毫不客气的询问道。 秦柳听罢,也不摆王爷姿态训斥精兵无礼,毕竟是宫里来的精兵,谁知道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秦柳向来主张先礼待,后看对方有没有脾气再决定要不要弄死对方。 指了指厨台下面,秦柳言道:“在底下,这只小狗是饿了吧?” “不得无礼”精兵一把推开秦柳,呵斥道:“冬冬可是秦沁公主的册封的‘朋友’,怎敢称呼它为小狗!” “额......”秦柳听愣了,册封“朋友”是什么鬼?不过也罢,至少是知道了怀王的亲妹妹,当今皇帝的宝贝女儿秦沁来了。 此时沁公主已慌忙地跑进到厨房院,恒苑太监宫女见得沁公主,自然是要下跪行礼,公主无心理会,直直闯进门,嚷嚷道:“冬冬呢,我的冬冬在哪里?” 精兵赶忙弯下腰从厨台下将蜷缩起来的冬冬抱了出来,沁公主见得冬冬,又是高兴又是生气,呵斥道:“你这小混蛋,跟我在一起是哪里委屈了你,非要逃跑,一天还逃五次。” 秦柳摸了一下鼻子,尽量忍得不笑。看冬冬的模样,该是三个来月的小狗,此时它应学会认得主人,也不敢离开所认得的主人太远才是,可听沁公主所说,想来是冬冬真的不愿意跟这位公主在一起。而究其根本原因,秦柳估摸着是饿了。 “沁公主,冬冬是不是饿了,你多久没给它吃饭了?”秦柳说话,挺直了腰板站在一旁对沁公主说话。 沁公主转过视线,这才看见了秦柳,她很疑惑,视线又在厨房院内扫了一眼,恒苑的所有人都跪了,怎么就这个人不跪? 精兵到此也才注意到秦柳没有下跪,当即就一脚踢在了秦柳的大腿上,呵斥道:“大胆奴才,见得公主殿下居然敢不跪。” 秦柳被这一脚踢得,可真是皱上了眉头,跪在地上肖福乐见状,刚要开口说明秦柳的身份,却见秦柳拧巴着疼痛的表情,抬起手制止他们。 沁公主是出了名的刁蛮和傻缺,背后又有皇帝给她撑腰,即便是她知道秦柳就是襄王爷,也不见得会客气,所以还是算了吧,免得事情传出去,还说襄王给一个小妹妹欺负了。 沁公主见秦柳老老实实跪下了,这才回应道:“冬冬昨晚刚送来的时候,我就给它准备了一根大棒骨头,它咬得可开心,今早我又给了它一根,它还是咬得很开心,怎么会饿呢?” 沁公主理所当然地回答秦柳,可秦柳听着,额头上不禁要挂下黑线,心中直骂,真如传闻所说一样傻缺,然后才问道:“公主殿下真的以为,冬冬啃啃骨头就能吃饱了?” 第五十六章 我能让它听人话 秦柳此话说得沁公主有些不悦了,不都说狗啃骨头,给它大棒骨头啃,难道还不能喂饱它。哪怕退一万步说,真的喂不饱,可你一个奴才用这样的口气跟本公主说话,未免也太嚣张。 沁公主答道:“怎么?你是在教育本公主?” “不敢,只是想告诉公主殿下,啃骨头不过是冬冬牙齿发育,痒痒了,所以啃骨头磨牙而已,不算是能吃饱。”秦柳解释道,说得有模有样,毕竟是前世孤单寂寞没真心朋友,养过小狗慰藉自己心灵。 沁公主听着,也觉得是有这么几分道理,但被一个奴才教育,实在是不能让沁公主高兴,言道:“按你这么说,本公主是从昨晚开始就没给冬冬吃过东西,是在虐待冬冬咯?” 沁公主讲这话,目的是要让秦柳低下头,大呼“奴才不敢”,可秦柳显然是不可能顺了沁公主的心意,理直气壮地言道:“是的,如果公主只是给它啃啃骨头,那它确实是糟了公主虐待。” “大胆奴才,你居然敢指责本公主!”沁公主生气了,小脸蛋当即就鼓了起来,精兵见状抬起腿就要再狠狠踢得秦柳,可秦柳不慌不忙,言道:“如果公主真心要册封冬冬为‘朋友’,我可以让冬冬听话,不再逃跑!” 此言一出,算是戳中了沁公主的心怀,但精兵是铁石心肠,没有对秦柳说得这句话动心,一脚还是狠狠地踢向了秦柳的肩膀。 秦柳下意识抬手,以标准的格斗防御动作来抵挡,但无奈精兵脚力非常,秦柳顿觉失算了,顶不住这急性子的精兵,叫他踢的生疼。 精兵见秦柳还敢防御,这不相当于是在反抗,皱起眉头深感不爽,指向秦柳质问道:“你想造反吗?居然还敢抵挡,难道公主殿下打不得你?” 秦柳听着精兵这话,狠狠瞪了精兵一眼,心想这不就是狐假虎威,你个大老爷们居然是要仰仗小丫头片子的权利,真特么丢人。 秦柳从鼻孔里“哼”出冷气,反问道:“是你要造反吧,公主有命令你打我吗?” “你......”精兵火了,抬起拳头又是要重击秦柳,而此时沁公主已经算过瘾,虽说这奴才说话确实没规没矩,但犯不着往死里打,所以上前一步拦下精兵抬起的手臂。 沁公主问道:“你刚才说可以让冬冬听话,可是真的?” “当然!”秦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看沁公主是真喜欢冬冬这只松狮犬,但这个时代怕是没几个人懂得如何训练犬只,秦柳想想这算得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言道:“公主若是相信,我便在两个时辰内让冬冬听得人话,不再逃跑。” “好。”沁公主点点头,她是看秦柳懂得犬类,也知道啃骨头是吃不饱肚子,想来秦柳或许真有办法能让冬冬不逃跑。 “本公主就信你一回,若你真能让冬冬听得人话,本公主定是有重赏。” 沁公主很是期待,将冬冬交给秦柳之后,还不忘提醒秦柳:“记得,两个时辰之后,本公主来接冬冬,到时候你可得让它听话,不再逃跑。” 秦柳接过冬冬,抚摸了两把,而后言道:“公主放心。” 待沁公主离开,肖福乐额头上的冷汗可还干不了,他急忙爬到秦柳身边,抚了抚秦柳的肩膀,心疼地问道:“殿下,疼吗?为何不严惩那厮,还向沁公主低头啊?” “呵,拿着襄王爷的身份去压别人没意思。”秦柳回答道:“只要我让冬冬听得人话,还怕不能让沁公主帮我教训那精兵?” “可是......这狗怎么能听得懂人话?”肖福乐对此可一点不抱期望,但秦柳胸有成竹。毕竟在前世是训过犬,而且冬冬此时三个月,也正好是训练简单动作的时候。 带着一些碎肉,秦柳将冬冬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看得出冬冬此时已经饿得抓狂,见着吃得就玩命的冲上去,秦柳知道这种状态下肯定是不能让冬冬听话,于是先为冬冬弄了些剩米饭灌肉汤,让它吃个三四分饱。 冬冬狼吞虎咽,吃尽米粒之后还伸着小舌头将食盘舔得干净,秦柳见得,心中不免有些欣慰,抚摸着冬冬的小脑袋说着:“好孩子,真听话,一点不挑食。” 正在秦柳与冬冬培养感情之时,门外肖默生匆匆赶来,在走进秦柳屋中之时,肖默生显得慌张,上气不接下气。 秦柳见此,心中隐有不安,问道:“默生,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怀王爷跟宁湘吵架了,怀王爷被宁湘打了一巴掌。”肖默生气喘不过,说得吞吞吐吐:“怀王爷想让宁湘消气,使尽了手法都不得用,最后宁湘说......说......” “说什么?”秦柳眉宇越皱越紧,因为前面肖默生说得那些,都是废话,不值一提,可肖默生显然是一路狂奔赶回到襄王府,不可能是为了这些不值一提的事情,所以,肖默生接下来要讲得内容,才该是重点。 “宁湘说......说弟弟的肖侯府是叫襄王爷和怀王爷一块给流放了,要襄王爷也去兰侯府,当着她的面给弟弟道歉,不然就......” 不然就不肯原谅怀王! 幼稚,无比的幼稚,但特么又幼稚到绝顶聪明。秦柳深知宁湘心智超凡,不禁要怀疑宁湘是不是已经猜测到了自己就是千珏楼里祭拜亡父的男孩。如果是,那她此刻故意以此为名,要自己也去兰侯府走一趟,就该是为了揭穿自己的身份。 秦柳觉得,这兰侯府是绝对不能去,虽然秦柳也想与宁湘当面对质,好好问问她设下连环之计究竟做何感想,但兰侯府是敌方主场,所以秦柳认为该当面对质的地点,应该在是襄王府上。 “默生,你回兰侯府去告诉怀王和宁湘,就说我身体不适,去不了,但家里煮了饺子,邀请他们晚上来襄王府一聚。”秦柳吩咐下去...... 其实宁湘真正的用意是要打开襄王府的大门。 宁湘自诩是托孤忠臣老宁王的继承者,却至今也未能见过襄王爷,眼下正好,趁着怀王来道歉之际,便以襄、怀二王都要道歉为名,见上一见秦柳。 第五十七章 这是秘密 待肖默生离开,秦柳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训狗的要务上,说来松狮不算聪明,但所有犬类都依赖于条件反射来进行肢体行为。 秦柳收起食盘,只将碎肉放在手里,让东东看上一眼,而后抱拳,用拳头来吸引东东的注意力。 东东毕竟是没有吃饱,看到秦柳手中还有碎肉,高兴的不得了,鼻子和嘴紧紧贴着秦柳的拳头,拳头挥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秦柳见此,知道第一步动作已经完成,在给东东几块碎肉奖赏之后,便将拳头逐渐举高,置于冬冬的脑袋顶上,冬冬跟着秦柳的拳头,缓缓站起身,想要够着秦柳手中的碎肉,可秦柳的另一只手却在压着冬冬的小屁股,嘴上喊着“坐下”。 冬冬想挣扎,可每次挣扎开来,它都得不到碎肉,在经过几次重复之后,冬冬也学老实了,就任由秦柳压着它的屁股,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秦柳攥着碎肉,举在它脑袋顶上。 秦柳见得此,心中松了一口气,冬冬总算是坐下了,这才将碎肉送到了它的嘴里。 冬冬很高兴,马上就凑了上去,一下子就吃完了碎肉。 再来几次,冬冬也就明白了,只要把屁股贴在地上,就不费任何功夫可以吃到碎肉,所以之后只要一看秦柳举起拳头,听见他说“坐下”,冬冬就很自觉地坐下了。 时间一晃两个时辰过去,沁公主早已经是等得不耐烦。满心欢喜地来襄王府找怀王,怀王却不在,若是一会儿见得冬冬还不肯听话的话,那就真该要拿秦柳出气了。 跟随在沁公主身边的精兵此时还有些记恨秦柳,他被秦柳瞪上一眼,深感不痛快,一个小小太监奴才怎敢瞪眼,简直是活腻了。要不是沁公主信了他的话,说什么能让狗听懂人话,早当时就该多揍趴那小子。 进入到恒苑之中,肖福乐已是恭候多时,引着沁公主一行来到中堂,而此时中堂之上,秦柳依旧穿着一身“工作服”正陪着冬冬玩耍。 沁公主见得,很是高兴,几步快速地奔向冬冬,想抱一抱冬冬,可冬冬才不搭理这差点饿死它的人,急忙躲到秦柳身后,不理会沁公主。 沁公主一愣,不免有些难过,冬冬见到她跟见了仇人一样,这表现的太明显,太直接。 “公主殿下,冬冬是害怕你了。”秦柳替冬冬解释道。 “废话,你当我瞎吗,看不见冬冬一见我就跑吗!” 沁公主十分不高兴,这让身后的精兵有了借口,一步上前呵斥道:“好你个奴才,不是信誓旦旦说能让冬冬听得人话,不再逃跑,现在冬冬都已是不肯让公主接近,你该当何罪。” “你急什么?”秦柳一双怒眼瞪向精兵,丝毫没有害怕之意,而且,秦柳这一回还依然是站得笔挺,没有要向沁公主行跪拜礼的意思。 精兵见此,怒火顿燃,上前便又要重现厨房院一幕,可正当他要抬起腿,温季能上前一步,大喝一声:“信不信大爷拧断你的脖子。” 温季能自千珏楼被白晨佐重击之后,可算是缓了七个时辰才回过神来。说来奇怪,醒来之后,温季能不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除了胸口稍有些闷,其他都是正常。 温季能甩着手臂,站到秦柳面前,灯笼大眼死死盯着精兵,犹如吃肉的魔鬼一般。沁公主见此,不免稍有惊吓,其他精兵也在这一刻做出战斗准备,气氛顿时就紧绷了。 秦柳摆摆手,轻声言道:“我方才说要让冬冬听话,不再逃跑,可没说到底是听谁的话,不在谁处逃跑。” 秦柳说着话,已是弯下身子,伸出拳头向上一抬,口中命令道:“坐下!” 冬冬收到到命令,一下就将屁股贴到了地板上,吐着小舌头,“哈哈”得期待着秦柳恩赐的美食。但在沁公主面前,秦柳不会拿出碎肉这等“训狗的秘密武器”,他只是摸了摸冬冬的小脑袋,而后挠了挠冬冬的痒痒。 东东对此也是很满意,身体不断靠到秦柳手心底下,兴奋得很。 沁公主与精兵见此,目瞪口呆,想不到冬冬真的听懂了秦柳说得“坐下”,还跟秦柳这般亲近,完全没有了要逃跑的可能。 “你......你怎么做到的?”沁公主上前,她太想冬冬也能如此依偎在自己身边。可事实总是残酷,沁公主刚往前迈一步,冬冬就躲起来了。 “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公主,但我已经兑现了我许的承诺,冬冬现在听得懂人话,又不会逃跑。” 秦柳很是得意,将躲起来的冬冬抱回到沁公主身前,有意要炫耀一番。 在抚摸了一把冬冬之后,秦柳将冬冬放回地面,然后伸出拳头放在冬冬面前,发出命令道:“握手!” 冬冬得令,抬起小爪子就搭在了秦柳的拳头上。 这一幕可真让沁公主都要发疯,她兴奋地只跺脚,不顾冬冬害怕,上前硬生生就要抓起冬冬,然后拼命对着冬冬喊话道:“冬冬,我们握手......快,我们握手。” 冬冬不理会沁公主,目光呆滞着被勒在半空中。 “到底要怎么弄,你赶紧告诉本公主,否则本公主可就要发脾气了。”沁公主被磨干了耐心,对秦柳发出威胁。 秦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一副病怏怏地姿态言道:“先前是谁踢了我一脚,现在肩膀还生痛。” 沁公主见此,也知道秦柳是什么意思,抬手指着那精兵,命令道:“你马上跪下,给他踢回一脚。” 那精兵得令,脸色顿时就煞白了,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心中满是愤怒,一个小小太监奴才居然敢跟公主开条件,真是大逆不道。 可公主下令要精兵跪,精兵哪怕再是想活剐了秦柳,也无济于事。但好在秦柳看上去瘦弱,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脚力。精兵心想着,就挨你这小腿一下有能怎样! 带着满眼仇恨,精兵在盯了秦柳数秒之后,才肯将不屈的膝盖弯曲,跪在了地上。 秦柳很是满意,迈步上前,一脸胜利者的表情。 第五十八章 不可控制的心跳 秦柳活动活动小腿,表露出一副要踢死精兵的架势,精兵见此眉头皱得死紧,不断在心中自我安慰,说秦柳没有腿力,他真的没有腿力。 可当秦柳正式起步,抬腿凶狠而来之时,精兵的内心已然崩溃,他看得出秦柳腿法有招数,是个练家子,绝对不是没有腿力的主。 精兵下意识闭上眼睛,虽是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但实在不能亲眼看着秦柳那腿甩到自己脸上。 可眼睛闭上,除了一阵清风呼啸过脸颊,精兵便无感觉到来自秦柳脚上的重击感。微微睁开些眼睛,只见秦柳的脚掌距离自己仅仅数寸之间,不免心头惊得哆嗦。 秦柳嘴角微微上扬,很满意此刻精兵惊恐的表情,他放下腿,耸了耸肩,言道:“算了,我也算是和平主义者,轻易不打人。” 秦柳说着话的同时,肖福乐已从人群之后走上前,将象征着皇族身份的金丝镶边华服与斗篷撑展上前。秦柳则站在精兵身前,只需张开手臂,一旁的宫女便帮衬着肖福乐,斗篷披挂上秦柳之身。 精兵见此,脸色算是彻底铁青了,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浑身颤抖到跪不住地,瘫坐而下。 沁公主见此,也是深感意外,伸出手指指着秦柳,好一会才开口言道:“你......你就是襄王秦柳大哥?” “有什么问题吗?”秦柳很似神气,他在回应了宁湘之后便转身对肖福乐说道:“我还想多折腾秦沁一会儿,你现在就拿衣服过来,让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怎么好意思欺负她。” 秦柳故意说得大声,是要让沁公主听得明白。 沁公主只能赔着傻笑,顺在秦柳的话语之后言道:“秦柳哥哥是不好意思欺负秦沁了,所以,哥哥还是赶紧告诉秦沁,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冬冬听我的话?” 沁公主最关心的始终是关于冬冬的问题,秦柳笑笑,不作回应,只对瘫在地上的精兵言道:“你刚才可是踢了我两脚狠得,我也不想惩罚你,这样,也给你两个时辰,你让冬冬听你的话,否则......” “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罪该万死,求襄王殿下饶命,求襄王殿下饶命。” 精兵未等秦柳说完,就已经是苦求着磕头,他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可能在两时辰内让冬冬跟着他走,索性就先求饶,声嘶力竭地求饶。 秦柳见此,算得满意,毕竟折腾这么一通,不是为了看精兵吓得脸色苍白这么简单。 “好了,开个玩笑,本王赦你无罪,你退下吧。”秦柳挥了挥手,恩赐了精兵一条性命,而后才对着沁公主,流露出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沁公主才不管秦柳笑容多难看,她上前拽起秦柳的胳膊,撒娇道:“哥哥,你就告诉我到底怎么才能让东东听我的话啊。” 秦柳摆了摆手,心说撒娇对我没用,更何况,你这丫头什么德行,一旦告诉了冬冬的秘密,你还能如此待我?想必是要跑去皇帝那告状,要害了我。 秦柳故作叹息,摇摇头道出:“妹妹啊,其实只要你用心去聆听冬冬的心声,你就可以听得懂它所说的话,这样你就知道它想做什么,也就能和它沟通上了。” “听懂狗说话?”沁公主感到好奇,眨吧着眼睛,等待秦柳下一句话。 秦柳继续言道:“是的,冬冬跟我说,你根本就不喜欢它,只是把它当做玩具,玩弄着它,还不给它吃饭,所以它不想跟你在一起。” “我没有!”沁公主听了秦柳提冬冬转达的话,顿时就慌了,伸手想去安抚一下冬冬,可冬冬的反应却是将头狠狠藏进秦柳的怀中,不肯让沁公主触碰。 沁公主见此,都快哭了,忙是道歉着:“冬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给你大棒骨头啃,你就能吃饱,我没想过要饿着你。” 秦柳看沁公主此时神情,心想也是差不多了,这小女孩好骗,但骗过火,真骗哭了,就有失大雅,于是秦柳言道:“这样吧,一会儿吃完饭,我再安慰安慰冬冬,劝它不要记恨于你,与你做朋友。” 沁公主听着秦柳肯帮她说好话,忙是点头,感激道:“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没多时,恒苑外的侍卫传来通报,说是怀王与肖默生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宁湘公主。 秦柳还在中堂上陪着冬冬玩耍,听见宁湘到来,心脏不禁加速跳动起来。这让秦柳很尴尬,穿越而来两个多月,几次生死下来,心脏都没有这么不安分过。 是情窦初开吗?这难道就是初恋的感觉! 秦柳两世为人,上一世的初恋早就记不得了,而这一世的年纪十四,确实该有这样蠢蠢欲动,但又浅浅不安的体验。 “请他们都到中堂来。”秦柳吩咐下去,自己则站起身,招呼着春楠道:“我们先回屋换一身衣服。” 不是只有女为悦己者容,秦柳看看自己为了戏弄沁公主,故意穿得卑微。现在要见宁湘了,该是倒腾一下,而且......秦柳另一层思绪,也是一时之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尤其是一想起千珏楼上初次遇见,惊为天人,却又在随后经历那万箭齐发,她的镇定和连环计,前后的心境反差,让秦柳实在不能释怀。 在换过一身衣服,秦柳踏上重回中堂的路,思绪基本打结,矛盾着一会见到宁湘该是用这样的表情,是假装第一次见到宁湘,还是上来就表露出在千珏楼有预谋的接近过她? 秦柳想来无解,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一步是一步。 然而正是此时,秦柳的身后唤起甜美声音,言道:“宁湘拜见襄王殿下。” 秦柳一愣,感到身背一阵发冷,紧跟着就听见肖默生上前拱手道:“殿下,宁湘说她不想与怀王一同坐在中堂,就闲来无事在府中多走了几步。” 多走了几步?秦柳心脏颤抖到不能言语,但思绪里明了,宁湘这几步是刻意而为之,是有事要避开怀王来讲,才多走了这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