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 第1章 绝境起始!生死危机! “大胆!我林家乃王侯世家,竟出了你这么一个祸害!” “林知清,你一介女流之辈,竟如此心狠手辣!” “那可是你堂姐啊,你毒害于她,使她昏迷至此,可有顾念半点手足之情?” 一声声喝斥,将原本因为彻夜加班而有些脑袋混沌的林知清吓醒。 这是在什么地方……林知清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正跪在地上,她下意识扫视了一圈。 一个大堂。 上首一把红木椅,其上坐着一个男子。 这男子冷面黑须,发有翡翠碧玉簪花,一双眼眸开阖之间仿若有雷霆闪现,叫人止不住地害怕。 男子居于大堂正中,左右两排坐着满满当当的人,一个个神色或是冷漠或是嬉笑,还有着幸灾乐祸。 这是……林知清眼眸一缩,连忙低下头掩饰内心的震撼。 如果眼前的黑须男子身上的衣物是真的的话,那古色古香的衣服造价应该不便宜,其上的丝绸与工艺都是林知清从未见过的。 如果围观的那些人不是在演戏的话,他们脸上的各色情绪做不得假! 不! 没有摄影机,也没有导演喊“卡”。 反应过来眼前的这群人不是在演戏以后,林知清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细腻、光滑的触感让她的动作一顿,不对,最近她熬夜加班长了好几颗痘痘,脸上绝不会这么光滑! 她再低头一看,一双纤细、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这分明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但绝不属于身为牛马的她。 综合信息来看,她应当是穿越了,并且穿越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女子身上。 不过这穿越穿得有点太突然了。 林知清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关于这处陌生地方的记忆,可始终一无所获。 下一刻,坐在中间那冷面黑须的中年人一甩衣袖:“哼!犯下此等大罪,你既不说话,我林从礼这便打杀了你,祭告林氏宗祖!” 林知清眼眸一缩,看着周围侍卫打扮的人逐渐靠近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 方才那名为“林从礼”的黑须男子说自己犯了大罪! 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林知清下意识分析起了他说话时的微表情。 微表情心理学是一门研究人类在做出某种行为时所表达的心理状况的学问,是心理应激微反应的一部分。 它代表着人类的本能,基本无法掩饰也不能伪装。 比如人在害怕时眼睛会不自觉瞪大,在慌乱时眼神会飘忽不定,这是所有人类的共性。 结合特定环境和个体人群分析,这种微表情分析的正确率可以达到80%以上。 比如警察审问犯罪嫌疑人时也会通过犯罪嫌疑人的微表情来进行判断。 这就是微表情心理学! 而此时,林从礼脸上的愤怒看上去十分明显,横眉冷竖,且没有什么痛惜、叹惋、恨铁不成钢、偏颇、爱护等神态。 这是单单纯纯的愤怒、暴怒! 但是在这种暴怒之中,林从礼却又在鼻孔张大、眉毛横竖起来的一瞬间压下去,显然在克制自己的怒意。 其身居于中间,表情严肃,冠发十分齐整,衣服上一粒灰尘都没有,显然是极其重礼之人。 《醒居书·正冠》有云:寸毫不可逾矩,丝缕皆应守规。 他在同林知清说话时很果决,一板一眼,没有留给任何人表达态度的余地。 这表明,这个林从礼是这里的主要决断者。 愤怒、克制、重礼,而且…… 对事不对人? 这是一个突破口……林知清内心稍松。 这样来看,那林从礼只愤怒于她所做的事,对她本人的态度尚且不算明朗。 再看林从礼之外的其他围观者呢? 在她短暂的回忆之中,周围的人更多的都是厌恶、戏谑、幸灾乐祸之色。 好像没人希望她活着。 但她肯定得活! 她没有关于原主的任何一点记忆,但却没忘记林从礼的那句“那可是你堂姐啊,你毒害于她,可有顾念半点手足之情”。 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原主没害堂姐,她是被有心之人诬陷、牺牲、冤枉等等。 另一个,原主做了。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林知清想要活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 不承认! 不管原主做没做,她都不能承认! 想到这里,林知清美目流转,她抬手阻止了即将碰到自己的侍卫: “慢着!” 她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还拍了拍衣裙:“我无罪!” 声音如同一汪泉水,清亮而又有力。 一时之间,校场中一片哗然。 而林从礼听到她的话以后,眼珠微眯,怒容中出现一抹狐疑:“汝言无罪?无有罪,毒害堂姐何故?” 说罢,他面沉如水,语调没有一丝起伏:“来人,把碧落给我带上来!” 他话音刚落,一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女人便被两个侍卫拖了上来,一看就是受到了酷刑。 “小姐,对不起。”那女人眼神躲闪地看了林知清几眼:“实在是太痛了,你不应该给大小姐下毒的……” “孽畜!”林从礼面无表情,眼神锐利:“你的贴身丫鬟已经招认是你在糕点里面下毒,你居然还敢狡辩!” 林知清紧紧盯着碧落,心底一沉。 怪不得这些人如此笃定自己害了堂姐,原来是有一个人证。 她目光微沉,紧紧盯着林从礼:“此言差矣,就凭这丫鬟的一面之词你就想定我的罪,委实说不过去。” “何不等我同这丫头对峙一番,辩一辩是非对错,也免得有朝一日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咬我们林家。” 林知清提高了声音,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话。 她这番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便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呵!”林从礼眼见周围的人情绪都被林知清带动起来,略微眯了眯眼睛:“既如此,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碧落,你把林知清指使你下毒的过程给我复述一遍,一个字都不许漏!”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碧落的身体不自觉抖了抖。 她看向林知清,脸上出现了一个痛心的表情:“小姐,你还是认错吧……” 碧落说话时用的是“你”而非“您”,这让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您”这个字并非是古代一直以来都有的,而是宋元时期通过北方方言创造出来的发音。 甚至一开始都不是表示尊称,而是类似于“你们”的代称。 所以,林知清推断这里最起码不是宋元时期以后的朝代。 再加上服饰也不像特定的唐宋元明清时期的服饰,而是各种特色杂糅在一起…… 还有桌椅板凳等工艺品、建筑样式、说话口音等等。 林知清便知晓了…… 这里不是华夏古代! 所以,她无法借助前世的历史学知识了。 林知清缓缓吐出一口气,而后对碧落皱眉道: “你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我为何要毒害堂姐?” “啊?”碧落一愣,只觉得眼前的小姐与往常相比似乎有什么不同,但并没有多想,而是抹了抹发红的眼眶: “今日是你父亲的忌日,小姐你吩咐我买了纸钱,偷偷烧完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此言一出,不等碧落把话说完,林从礼的表情就变得难看了。 周围的人也一下子议论纷纷。 “你父亲乃是罪臣,已经死了五年有余了,你居然还敢给他烧纸,这不是想把我们林家害死吗?” “晦气,实在晦气!” “亲爹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做女儿的不以为耻就算了,居然还偷偷给他烧纸,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知清没错过这些人话里的信息。 通敌叛国?! 这是何等严重的罪名啊…… www.4e54.icu。m.4e54.icu 第2章 破绽!微表情心理学! 不过她虽然惊讶,但也知晓此时重点并不在原主父亲身上。 故而她继续问:“我替父亲烧纸,与我堂姐何关?” 碧落忍不住抹了抹眼泪:“两个时辰前,大小姐派人来请小姐过去喝茶,小姐你发了好一通脾气,因为你正在做老爷和夫人生前最爱吃的黄金玉米糕。” “你带着我过去后,大小姐拿出了一盒珍贵的糕饼,说是大老爷派人从江南买回来的,正好可以配合她新得的犀皮漆茶具一起品鉴。” “小姐你心中不忿,暗暗与我说大小姐是在刻意炫耀,目的是想羞辱你。” “而后你便吩咐我回去将你亲手做的黄金玉米糕拿过来,大小姐的丫鬟也被你打发去小东厨做小食。” “临走之前,我和那丫鬟还听到你同大小姐吵了起来,还说大老爷为了一己私利害死了你的父亲,枉为人兄……” 说到这里,碧落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林知清注意到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就像是在背书一样,不由得暗暗蹙眉。 不仅如此,她说话时单肩抖动,语气十分和缓,也没有一些常见的语法错误或过渡词。 这些细节都说明,碧落的那番话多半是提前准备好的。 她大概率在说谎! 想到这里,林知清将目光投向了林从礼。 按照碧落所说,眼前的林从礼是堂姐的父亲,也就是原主的大伯。 而大伯应当唤原主父亲一声弟弟,他为何要害自己的亲弟弟,难道是想夺权? 而此时,林从礼的脸色非常难看,周围的人也对这件事噤若寒蝉,闭口不言。 林知清心里明白现在不是深究父亲之事的时机,她将目光从林从礼身上收了回来,转而看向碧落:“你继续说!” 碧落看了一眼林知清,又飞快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我折返回院子将那黄金玉米糕拿了过来,回去的时候二位小姐的争吵已经停止了。” “大小姐的丫鬟刚刚送上了茶水就等在一旁,我也一样。”说到这儿,她摸了摸脖子: “我们两个丫鬟侯在一旁,但是,当我家小姐招呼大小姐吃那黄金玉米糕时,让我两个丫鬟退下了……” 等等?摸脖子…… 林知清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眼神暗了暗。 人在撒谎时会不自觉地摸脖子,这是心理学上经典的机械反应。 碧落的动作很轻很快,且一闪而过。 其他人或许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林知清一直在紧紧盯着她。 因这个动作,林知清将注意力放到了“大小姐的丫鬟刚刚送上了茶水”这句话上。 她拧眉思索,这句话到底哪里不对呢? 碧落没注意到林知清的目光,还在自顾自地说话:“可……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声响,我和大小姐的丫鬟打开门才发现二位小姐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这便是所有事情的经过。”她说完后,挣扎着往前爬,拉住了林从礼的衣角:“大老爷,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 林从礼一脚将碧落踢开,胸口略微起伏,他看向林知清:“你现在可都听清楚了,现在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林知清当然听清楚了,但她发现整件事中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当事人只有原主和堂姐两个人,二人在独处时发生了什么,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而堂姐现在昏迷不醒,她又没有任何关于原主的记忆。 想要活下来,她只能尽快找到丫鬟话里的破绽。 堂姐的丫鬟刚刚送上茶水…… “大伯!”林知清心念一动,眼波流转,声音清亮:“碧落的话不可尽信,我有几个疑惑的点想要问一问。” 没等林从礼反应,林知清直接对着碧落发问:“首先,你从堂姐院子里回我的院子里拿黄金玉米糕,中间遇到了些什么人?” “我……我遇到了东厨的孙大娘,还有在前院看门的王侍卫。”碧落说话的时候,眼睛下意识看向左下方。 在微表情心理学当中,人在说话的时候,往左看表明正在回忆,往右看则代表正在编造谎话。 而碧落方才明显是在回忆,她将这两个人的信息说得如此清晰,明显是不怕查问的。 果不其然,碧落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两道声音附和起来。 “今日轮到我去采买,我遇到碧落的时候她正提着食盒急匆匆地往大小姐那边赶。” “我也遇到碧落了,有人给小少爷递了拜帖,碧落问了几句就走了。” 这二人的语气十分笃定。 还真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林知清不再执着于从碧落遇到的人身上找线索:“我再问你,你往返一趟用了多长时间?” “大概一刻钟。”碧落说话时眼睛下意识往右下方看。 这次,明显是在组织语言撒谎。 一刻钟,那就是15分钟…… “嗯。”林知清点头,暂且没提出异议,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为何你比去东厨做小食的堂姐丫鬟回来得还要晚?” 据林知清所知,在古代,做小食是一件相当耗时的事情。 在距离相同的情况下,拿糕点一定是要比做小食更快的。 尤其是丫鬟还要去东厨领用所需材料、工具等,这又需要消耗时间。 一道完整的小食做下来最快也要花20分钟才能完成。 但根据碧落的话来看,她反倒是后回到堂姐院子的人。 这就说明,碧落说的这15分钟与堂姐丫鬟的时间对不上! 想到这里,林知清面向众人:“敢问各位,平常你们去东厨的脚程有多远?” “东厨与大小姐的院子所隔二里,上次我去送炭火,一来一回可是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一里就是五百米,二里就是一公里。 一个来回两公里,送炭火的人需要半个小时,一般的人的人应该只用二十分钟左右。 果不其然,她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有人说了出来。 “送炭火这种体力活花的时间当然久,做小食不过也就两盏茶的时间罢了。” “林知清的院子跟大小姐的院子也就相隔一里,一刻钟的时间确实够了,但根本不可能比去东厨还慢。” 人群议论纷纷,直到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碧落,她才后知后觉地提高了声音: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在路上还遇到了……遇到了……” 碧落话语重复、声音上扬,显然还是在撒谎。 “不用解释。”林知清摇摇头:“你自己刚刚已经说了,只遇到了两个人,现在又要自相矛盾吗?” “没有,我刚刚是……记错了,对,就是记错了!”碧落神色慌张,但依旧紧紧盯着林知清的眼睛。 林知清面色无波,她接待过无数病人,大部分人在说谎的时候都会注视着别人的眼睛,因为撒谎者需要靠眼神判断对方是否相信自己的话。 而此时,围观的人群也看出了不对。 “林知清在林家过得虽然不比其他少爷小姐,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姐,何苦干出这般吃里扒外的事情。” “对!如果她想报仇为什么早不报?” “我们林家居然还有这种卖主求荣的丫鬟,杀了她!” 大家的语气渐渐有了转变,从一开始对林知清的憎恶,变成了如今对丫鬟的恶心、怀疑与不屑。 与此同时,林从礼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察觉到自己的嫌疑已经洗去了大半,林知清继续乘胜追击。 她淡淡开口道:“碧落,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为何要如此陷害我?” 林知清的质问,让碧落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不断吞咽口水,眼睛东张西望,有些无法应对。 见此情形,林知清本想再多问几句,可碧落却突然提高了声音: “小姐,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黄金玉米糕是你做的,是你做的!” 她的声音上扬,手里仿佛攥着什么东西,嘴角居然还扬起了一个凄厉的笑容:“郎君,我先去了……” 听到这话,林知清瞳孔一缩,对着周围的人厉声道: “拦住她!” 随着林知清的声音响起,碧落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利器,抬手就朝着自己的脖子划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娃娃脸男人闪身上前,一脚踢向她的手腕。 碧落吃痛,手腕一松,一块锋利的石头从她手中掉了出来。 娃娃脸男人眉头紧皱,将那块石头踢远了一些,又立马卸下了她的下巴。 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了,纷纷发出了惊呼。 可上首的林从礼却面色冷厉,眼睛都没眨一下。 林知清迅速反应过来,即使自己不喊出口,恐怕碧落今天也死不了。 她刚想开口,便听到了林从礼平静无波的声音: “来人,把碧落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 听到林从礼的话,那娃娃脸男人退到了一旁,很快便有人上前拖走了碧落。 林知清看着碧落的背影,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大伯,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是我毒害堂姐吗?” www.4e54.icu。m.4e54.icu 第3章 清儿,我来助你! 林知清立在大堂,一身素衣,眼眸如同秋水一般明澈,气质清丽脱俗。 而她话音刚落,一开始还对她颇为不满的人纷纷沉默了起来。 便是林从礼都敛眉思考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云淡风轻地开口:“虽碧落确实破绽百出,但你的空口白话并不能叫人信服。” “林家上下规矩严明,做什么事都要讲证据,我先前便是证据确凿才提审你。” “虽那碧落有蹊跷,但这并不能证明你跟这件事没关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间距缩短,虽面有怒色,但其中还带着一份疑惑。 只一眼,林知清便看出林从礼内心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从情感上来说,林从礼面对毒害自己女儿的最大嫌疑人,肯定是想除之而后快的,这便是愤怒的来源。 但从理智上来说,他也认为林知清提出的疑点很有道理,心存疑虑,只是没有证据。 如此看来,林从礼的确是个公私分明且一丝不苟的人。 想到这里,林知清的眼神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精准地停在了林从礼的脸上: “大伯,如若找出真正的幕后凶手,是否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林从礼掀了掀眼皮:“近来林家诸事繁多,朝堂之上冲突不断,便是我也是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处理这件事的。” “你想要一个清白,但没人有空查探此案。” 听了这番话,林知清蹙眉。 没想到这林家表面上风光,实际上却连一个能查案的人都找不出来。 她轻吸了一口气:“大伯,没有人还我清白,那我便自己争一个清白,请你允许我来查探此案!” “笑话。”听到林知清主动请缨的一瞬间,林从礼的眼睛眯了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身无长物不说,还妄图找出真凶?” “大伯,此时站在大堂上的不是你,你自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情,一而再再而三被诬陷,我实在委屈!”林知清轻瞥了一眼林从礼。 林从礼拧眉,想到手头上各种各样的烂摊子,他深吸一口气:“你只有三日时间,御史台已经听到了这件事的风声,三日之后,监察御史会来林家了解情况。” “如若那个时候你还未查出凶手,我林家必定会被扣上一顶姐妹相残、家风不正的帽子。” “为了林家,不管你查出真相与否,这件事都要有一个板上钉钉的凶手。” 他的话轻飘飘的,但林知清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如若自己没有查出真相,为了林家,林从礼一定会将自己推出来平息此事。 到时候,自己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林知清的声音冷若冰霜:“一言为定!” 话罢,还没等林从礼说什么,围观的人群当中便有人开始找碴了: “若这毒本来就是她下的,刚刚那个丫鬟只是演了一出好戏,让她查案不就给了她栽赃嫁祸的时机了吗?” 林知清只轻瞥了那人一眼,便再度朝着林从礼开口:“大伯,为保证此事绝对公开透明,请派两名武功高强之人监管我查案。” “在武功高强之人的眼皮子底下,我必不会犯案。” “但请一定要派两个靠得住的人,因为凶手可能还隐藏在我们之中。” “这……”林从礼没想到林知清居然会提出这种要求,一时没能说得出话来。 林知清当然不是心血来潮,提出这样的要求既是为了打消众人的疑心,也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 但若只要一个,保不齐会有人趁机往她身边塞人危及性命。 若要两个,也能让他们相互制衡。 沉思了一会儿,林从礼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十安,你跟着林知清,务必看好她。” 林知清顺着林从礼的目光看了过去,便看到刚刚那个身手上佳的娃娃脸男人皱眉应声,看起来不情不愿。 就他一个人吗? 林知清正想开口问询,林从礼却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十安武功高强,一人足矣。” “大伯,林家难道找不出第二个武功高强之人了吗?”林知清还是不太满意这个安排。 她怕就怕这个林十安背后有人,会在暗中捣乱或对她下手。 听到她的话,林从礼微微皱眉:“托你的福,武功高强之人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堂姐? 林知清心里虽不满,却没有再出声了。 她知道现在这种局面对她实在不利,若再开口必定会引起林从礼的不满。 深吸一口气,林知清刚要点头,便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再然后,便是两道男声: “清儿,我来助你!” “贵府若无人,我亦可相助。” 猝不及防听到了两道陌生的声音,林家众人纷纷侧目。 林知清一回头便看到了两个男人,确切来说,是两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且他们的英俊大有不同。 靠左的男人一身紫金色窄袖袍子,其上有褶,显得非常干练。 他本人脸上噙着一抹笑,看上去便十分老实可靠,面容硬朗且英气逼人,步伐大开大合。 而另一男子与之相反,身上穿的是一袭月白色宽袖长袍,他步伐不紧不慢,神色颇为冷峻。 他抬手作揖,朝着林从礼等人行了一礼。 不等林知清等人细看,这二人中间便分开了一条道路。 一个身穿湖绿色束腰长裙,头戴一支青玉素簪的女人款款而出。 她朝着林从礼等三人行了一个礼:“南月见过林大老爷,此番贸然上门,还望林大老爷莫怪。” 她说话的间隙,那两个男人已经一左一右站到了林知清身旁,袒护之意非常明显。 林知清挑了挑眉,看这几人的动作,仿佛同原主十分熟稔? 还未等她深入思考,那自称“南月”的女人便再次开口:“方才我等也听了一耳朵,不如让我同我弟弟以及江世子一同监管知清妹妹。” 林知清听到这里,眼眸一动,现在的局势很明显,这三人并不是林家人。 若他们来协助自己,确实比对自己非常厌恶的林家人要好。 不过,既是外面的人,便也带着一丝不确定性。 特别是她现在没有一丝原主的记忆,若是这群人中有坏人或她在同他们相处时不小心露出马脚,那就比面对林家人还要麻烦。 综合这些不确定因素,林知清打算再观察一下几人的言语动作。 上首的林从礼看着这三位“不速之客”,上眼皮下压,并不怎么高兴,但还是翘起了嘴角: “南月,你和陆淮有这份心便够了,知清有她堂兄看护,我们自是放心的。” “林伯父,正是因为我等非林家人,才能站在更客观的角度监督知清,且我父亲乃当朝大儒,整个大盛都知他最是公正严明,必不会叫谁蒙受不白之冤。” 那面容冷峻的男子上前一步,言语间温和有礼。 林从礼一噎,眉毛下压,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陆淮,我也许久未同你父亲见过了,替我向他问好。” “你们姐弟同知清从小一起长大,既然有这份心,那我便将她交给你们了。” 林知清听了这话,不由得看了冷峻男子一眼。 她结合刚刚几人的对话,确认这男人和刚刚开口的女子便是林从礼口中的陆家姐弟,同原主从小一起长大的陆淮和陆南月。 陆淮他们是外人,林从礼心里对他们插手林家事务是相当不满的,万一有人将这些事情传出去,到底有损林家的名声。 但那个陆淮首先摆出了“客观”这个词,寥寥几句话便将“外人”变成了更加有利于维护公平的人。 而后又摆出了自家大儒父亲的名头,多少会让林从礼等人有所忌惮。 这语言的艺术让他发挥到了极致,一套组合拳下来,林从礼于情于理都没有反驳的余地。 林知清看到林从礼胸脯轻微起伏,眼尾上抬,嘴角下拉,以行为主义心理学和微表情心理学的研究来看,这几种动作和表情都带有“愤怒、不满”的情绪表达。 能让林从礼吃瘪,这几个人身份必不简单。 陆淮和陆南月乃是大儒之后,那另外一个男人呢? 林知清看向右侧的硬朗男子。 www.4e54.icu。m.4e54.icu 第4章 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 “勿怕。”察觉到林知清的眼神,那男子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而后才看向林从礼:“流昀见过林伯父,近来京郊大营杂事繁多,未能登门拜访,实在惭愧。” 在面对江流昀时,林从礼脸上罕见地多了一丝笑意:“你父亲近日可好?” 江流昀摸了摸头:“父亲本来吃的好喝的好,可比我清闲多了,不过近日倒是遇上了一件烦心事。” “哦?镇远侯因何事烦心?”林从礼接上了他的话头。 镇远侯? 听起来仿佛是一个不小的官职……林知清敛眉。 一旁的江流昀重重叹了一口气:“哎,父亲听说了清儿的事以后忧心不已,连连说清儿知书达理,做不出什么恶事。” “这不,一大早他便催着我来看清儿了吗?”江流昀笑呵呵地看着林从礼,就像是在唠家常一样:“待此事了结,想必父亲心里的郁气也就散了。” 可林从礼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 江流昀这番话说得直白,没有任何弯弯绕绕,其实就是来给林知清撑腰的。 而且,她能明显看出林从礼对江流昀较为热络,对陆家姐弟却要冷淡地多。 这至少能说明江流昀镇远侯之子的身份确实尊贵。 再者,林知清没有忘记刚刚他一口一个“清儿”地叫自己,貌似同自己比较熟悉?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显是有所准备,势必要维护自己。 林从礼作为林家当家人,自然不好松口,显得受制于人,她现在需要给林从礼递个台阶: “大伯,既然事情已经交由我负责,我可否先休息一下,以便明日专心查案。” 按道理来说,时间紧迫,她本应该马不停蹄开始查探,但自己现在两眼一抹黑,谁是谁都分不清楚,这样的状态实在是不妙。 林从礼闻言,瞥了一眼林知清,眼神十分锐利。 过了半晌,才轻轻点头。 陆南月见此,上前搀了一把林知清,转身时不着痕迹地在她手腕上摸了一把:“气血亏损,除了头晕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知清立马反应了过来,这女子是个大夫,刚刚摸自己手腕是在替自己把脉。 至于自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知清压下了心中对这女子身份的揣测,略微摇了摇头,口渴算不算? 稍稍走出了一段距离,陆南月的脸马上垮了下来:“林知清啊林知清,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的?要不是木婶来找我们,你今天可就危险了。” “你堂姐平日里虽舞刀弄枪、言行无状,但对你却是十分照顾的,你且老实同我说,你究竟有没有对她下手?” 林知清眼睛一眯,心底多了几分防备,然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没有。” 陆南月松了一口气,脚步放缓了一些:“没有便好,你大伯本就不喜欢你同我和小淮混在一起,要是你真做了,我俩儿还不一定保得住你。” “今日若不是你的未婚夫也一同来了,这件事恐怕还没那么容易收场……” 未婚夫? 林知清脚步一顿,回想起了刚刚某个男人对自己亲昵的称呼,以及林从礼对每个人的态度,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憨厚的笑脸。 什么? 江流昀居然是她的未婚夫? 林知清有些惊讶,但是此时危机还没解除,她根本无心关心未婚夫的事情。 后面若是渡过危机,再找机会取消了婚约就是。 毕竟她可不喜欢莫名其妙和一个人结婚。 爱情,来了就来了,没来她也不会去强求。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可急死我了!”林知清刚踏进院子,一个老嬷嬷打扮的人的声音传入耳内: “碧落那个贱蹄子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憋了一肚子坏水!她居然敢诬陷你!” “要不是那些天杀的人拦着我,我一定替你狠狠收拾她!”嬷嬷骂了碧落一通,随后又后怕地拍起了胸脯: “还好小姐你没事,当时我见情况不对,连忙去找了南月小姐她们,总算是做成了一件事,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这么说,眼前的人便是陆南月口中的“木婶”…… 林知清微微一笑:“我无事。” 闻言,木婶双手合十拜了拜,而后便一脸激动地上前想要搀扶林知清。 但她的动作在接触到林知清的眼神时倏然一顿,手一下子放了下去。 这动作……林知清察觉到了木婶右边的眉毛轻轻提起。 根据心理学研究,一个人出现这种动作时,有80%的可能性表明此人现在心怀疑惑。 疑惑什么呢? 林知清身上值得怀疑的,只有她的身份! 额,不是说穿越者自带别人都看不出身份的buff么 果然,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 对于熟悉的人来说,人身上一个细微的变化也是非常明显的,更别说像她这样直接换了个芯子的人。 眼前的木婶刚刚只看了自己的眼睛,很可能是从眼神或者其他东西中看出了自己与原主的不同。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最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心情等等主观因素。 她和原主必然是有很多不同的,而眼前这老妪估计就是特别熟悉林知清的人,能够看出眼前之人并非她的小姐。 这种情形该如何应对……林知清看似一动不动,脑海中却一下子闪过许多的应对方法。 陆南月见这主仆二人对视后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们在为林知清劫后余生而感到激动。 她轻轻拍了拍林知清的肩膀:“木婶今日到处为你奔走,实在不易,你且放心,我已同我父亲打过招呼了,我和小淮今夜便住在偏院,你有什么事便让木婶过来找我们。” “嗯。”林知清轻轻点头。 “啊,好…好。”木婶反应过来,往外送了一段路。 而趁着木婶婶送人之时,林知清走进原主的厢房观察了一圈。 放眼望去,房间不大,也没什么特别的摆件,或许就是因为东西少,显得有些冷清。 这房子算不上寒酸,但至少能说明原主在林家是不受优待的。 想想也是,一个父母双亡、毫无依靠的人,且父亲身上还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林家的人恨原主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拿她当正经小姐看待呢。 看了一圈后,她关上了门,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少倾,便听到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一阵关门的声音过后,木婶第一时间看向林知清那双陌生的眼睛,她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你……到底是谁!?” 林知清看到她的动作,低头敛眉。 她心里很清楚,木婶刚刚之所以没有在陆南月面前露出马脚,就说明其实她也并不想声张。 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林知清。”林知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茫然:“但是……我失忆了!” 失忆这个说法,是林知清提前为无法应对的情况准备的。 毕竟她没有原主的记忆,说话做事稍不注意就容易露出马脚。 而眼前这位木婶的怀疑便是一个不小的危机,但同样是一个机会。 一个了解原主、了解林家、了解这个陌生世界的机会。 她的这副身体就是原主无疑,失忆肯定是最好的借口。 “失忆?”木婶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怎么可能?” 而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闪过一丝局促,又压低了声音: “这才短短几个时辰,我听说那些人并未对小姐严刑拷打,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失忆?” “或许是……”林知清刚打算说话,一阵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江流昀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儿,我听到了一些声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知清抿唇,看向木婶。 木婶同林知清对视一眼,面色惨白,声音却带着一些刻意装出来的笑意:“江世子,我们小姐一切都好。” “无事便好,我同陆家姐弟都在,且让清儿放心。”江流昀的声音憨厚,听起来便十分可靠。 “有劳江世子。”木婶轻声道谢。 待脚步声远去以后,林知清起身,对着木婶招了招手。 刚才木婶分明对自己多有维护,想来她对失忆的事情也是半信半疑的。 果不其然,听了林知清的话,木婶略微有些犹豫,却还是缓步跟上了她的脚步。 林知清走进了内室,撩开了自己的半边衣服。 洁白柔嫩的肩膀上,赫然有一道醒目的红色胎记。 木婶只看了一眼,眼眶便红了:“小姐,你……你真的……” 她话没说完,但林知清却懂她的意思。 毕竟一个人的容貌和身形与从前一模一样,连胎记都一般无二,但眼神和气质却大相径庭,如果不是失忆了,确实很难解释。 “对,我确实失忆了。”林知清将衣服拉了上去: “我估摸着应该是在堂姐那里磕了碰了或者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失忆,但我一睁开眼便被堂审,实在无暇思考太多。” “小姐,是我没用!”木婶声音颤抖,低声哭了起来:“叫你受了这么大的冤屈不说,还失了记忆,我对不起老爷和夫人!” 林知清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木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从前的那个林知清已经“死”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5章 望舒鉴 木婶哭了足足有一刻钟才逐渐停了下来。 林知清本想出言安慰,却没想到木婶却率先握住了她的手:“小姐,你失忆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那些人巴不得你死,肯定会借着这件事大做文章。”木婶咬紧牙关。 林知清点头,林家人对她的死活并不在意,要不然也不会认不出现在的自己已经换了一个芯子,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木婶,我失忆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若要挺过这三日,恐怕有些难度。” 木婶将林知清扶到了床上,自己也踉踉跄跄地跪到地上。 林知清起身想去扶她,却被她伸手拦住了,她的眼窝陷得很深:“小姐,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仔细听清楚。” 她的眼睛时不时往外瞟,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或者是警惕什么人。 确认没有“威胁”以后,她才吐出了一口浊气,眯起眼睛开始回忆起来:“大盛自立朝至今,已有一千余年……” 高祖皇帝是在马背上打下的天下,因此重武侯,轻文臣,整个大盛都以武官为尊。 林家祖上出了好几个状元,修的一直是文道。 直到老侯爷弃文从武,大败与大盛敌对数百年的梁国,得封长宁侯,林家的地位才开始扶摇直上。 只不过,盛极必衰。 老侯爷因连年征战落下伤病,再上不了战场,再加上沛国公、定北伯等年轻将领逐渐崛起,林家在大盛军上的话语权便轻了许多。 直到老侯爷第三子林从戎横空出世,这才挽救了林家的尴尬局面。 林家一共有两脉,老侯爷这一脉人丁兴旺。 他膝下共有三子,老大精通管家之道,老三林从戎钻研武道,老四在文道颇有建树。 而另一脉便是老侯爷的亲弟弟一脉,只得了一个儿子,排行第二,精通兵法。 林从戎天赋绝佳,十五岁便同林家老二一同投身军营。 同年,在随沛国公攻打南方瓦剌时立了头功,一跃成为盛京新贵,敌军之流谈虎色变。 盛京各大待嫁闺秀纷纷对林从戎抛出橄榄枝,便是公主也对他青睐有加。 但林从戎却以极大的声势娶了一位平民女子,并为她请封诰命。 五年前,在对大梁国的一场战争中,林从戎带领的一支队伍全军覆没,失去了踪迹。 林家只得为他立了衣冠冢。 但一年后,林从戎却带着敌军将领的头颅回到大盛。 当今圣上龙颜大悦,破格赐封林从戎为“望舒侯”。 大盛的武将体系特殊,以公、侯、伯、子、男来划分武将官职。 且大盛律法规定,侯爵及伯爵之位,一门只能出一位。 林家一门双侯爵,何等风光。 然而,一场横祸从天而降。 在望舒侯的册封大典上,御史中丞突然参奏林从戎通敌叛国,并拿出了林从戎同敌军来往的书信。 大厦将倾之际,林家大老爷大义灭亲,用弟弟的命换取了林家其他人的安然无恙。 林从戎死后,他的妻子自尽于府中,林家的气运从此急转直下。 “……夫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姐你,但夫人说,只有他们夫妻俩一起死,你才能活下去。” 说到这里,木婶叹了一口气,佝偻着身子在床底摸索。 过了半晌,她将一个锦盒递给林知清。 林知清似有所感,接过锦盒后便将它打了开来。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这位望舒侯,便是我的父亲?”林知清边说话边拿起了那面铜镜。 木婶点点头:“是的,小姐,你的父亲正是林从戎。” “这面铜鉴,便是他和夫人留给你的遗物,名曰望舒。” 在古代,镜子被叫作“鉴”。 望舒,乃是月亮的意思。 望舒鉴……林知清的手紧了紧。 这么说来,这铜鉴对于原主来说,确实很有意义。 她将镜面翻了过来,白皙的皮肤映入眼帘。 林知清忍不住轻抚脸颊,这是一张极美的脸。 她的脸上几乎没有瑕疵,一双柳叶眉给整张脸增添了一丝柔弱感,但这种柔弱又被澄如秋水的眼眸给中和了。 单看相貌,原主确实如月亮一般婉约柔和,不笑的时候又带有几分清冷。 想来原主的父母容色应当不差,才叫原主拥有这么动人心魄的面孔。 除此之外,林知清略微有些意外,她原先本以为铜鉴昏暗模糊,照不清人脸。 但这面铜鉴却异常清晰,就连皮肤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它小巧玲珑,镜身上镶着金丝,金丝又团成花朵的形状,做工非常精细。 木婶见林知清抚摸着那面镜子,眼神中带着一些怀念:“这面镜子是你父亲第一次上战场时大败敌军得来的,四老爷要了许久,老爷都不曾松口。” “他将这面镜子送给了夫人,夫人又把它留给了你。” 林知清握紧了镜子:“我的四叔?” 说话间,蜡烛的烛芯噼里啪啦炸了一下。 木婶拿起剪刀,在她的摆弄下,蜡烛的光影忽明忽暗。 “正是,四老爷容貌生得极好,就是性子不修边幅,他是林家唯一一个走文官路子的人,近来忙于城东水患之事,未曾露面过。” “大老爷林从礼,人如其名,极重规矩礼法,膝下仅有一女,便是你的堂姐林泱泱。” 林知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铜鉴收了起来:“那我父亲呢?通敌叛国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吗?林家居然不查清真相,还父亲一个清白吗?” “林家的人个个都是缩头乌龟,他们怕真相不受自己控制,便让林从礼大义灭亲,弃了你父亲。”木婶的手紧紧捂着胸口,说话的时候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林知清的手攥紧了被子,原主的身世居然如此凄惨。 先不论父亲有没有真的通敌卖国,原主在林家的地位是很微妙的。 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罪臣之后,每一个标签都注定了她是孤立无援的。 不过这些都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了。 林知清快速消化完了那些信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木婶,那江流昀是我的未婚夫?” 提到江流昀,木婶的心情平复了下来,难得地弯了弯嘴角: “正是,江世子的父亲镇远侯出身微末,曾经在你父亲手底下做过副将,二人以兄弟相称,你和江世子尚在襁褓之时便订下了婚约。” “镇远侯是个好人,并没有因为你父亲出事就退婚撇清干系,反而对你多有关照。” “碍着镇远侯的情面,林家之人明面上不曾亏待过你。” 林知清缓缓点头,明面上不曾亏待,那暗地里呢? 都不用木婶说,她看了一下厢房里寒酸的装饰便知道原主的待遇不咋地。 不过……林知清的目光落在了柜子上挂着的几柄刀剑。 原主竟然会武吗? 察觉到了林知清的目光,木婶微微叹了一口气:“那些东西是泱泱小姐送来的。” “泱泱小姐因你父亲之事一直对你心怀愧疚,但她心思单纯,只知道舞刀弄枪,一搜罗到什么好刀好剑就往这里送。” “可这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几床棉被或几吊铜钱来得实在。” 说完,她又怕林知清误会,连忙摆了摆手:“虽然泱泱小姐送的东西无用,但她心是好的,还经常教训欺负你的人。” “小姐,我相信你不会害泱泱小姐。”木婶的目光很坚定。 林知清弯了弯嘴角:“我当然不会。” 木婶的话确实让林知清了解到了基本的情况,但她不会尽信。 人心难测,在没有亲身经历之前,谁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呢? 接下来,木婶断断续续将自己所了解的全部信息都同林知清讲了一遍。 二人一夜无眠。 www.4e54.icu。m.4e54.icu 第6章 诡异蘚毒 天微微亮的时候,林知清才闭上眼睛,但她并无睡意,只是在脑海中不断梳理着已有的信息。 没过多久,她踏出了房门。 见她出来,江流昀的眼神十分关切:“清儿,你昨夜休息的怎么样?” “一切都好。”林知清笑着点了点头。 “我那里有些上好的人参,爹说你身子弱,要多进补,晚些时间我差人送来。”江流昀见林知清看了过来,憨厚地笑了笑。 林知清轻叹了一口气:“如若我能平安度过这三日,定然会好好谢谢你。” 提到这三日之期,众人马上想起了林知清同林从礼在大堂上说的话,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见气氛沉闷,陆南月抬手拍了拍林知清的肩膀:“从哪里查起?我们今天通通听你调配。” 林知清眼眸一动,她昨夜已经想过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整件事情当中,只有原主以及堂姐两个受害者。 她现在当然不可能再找原主求证事情经过,便只能从堂姐那里下手。 她得到的线索有限,且碧落嘴硬得很,听木婶说昨夜林家人审了一夜,依旧没能问出一点消息。 现在她的首要目标是要找堂姐的贴身丫了解具体情况,第二个目标便是查清楚堂姐到底中了什么毒。 林知清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众人很是赞同。 确认了目标,他们便往林泱泱的院子而去。 林知清将木婶也带在了身边。 虽然木婶已经给自己简单介绍过林家的情况,但单凭自己很可能会出现名字对不上人脸的情况。 而且要是涉及到了丫鬟侍卫,有木婶这个在林家待了几十年的熟手在,林知清能省很多事。 江流昀、陆淮与林十安很快便进入了状态,一路上不断观察四周,十分警惕。 他们几人很快便引起了正在忙活的林家下人的注意,不过所有人对此都充耳不闻。 很快他们便到了林泱泱院子外面。 这里的侍卫比其他地方要多好几倍,很显然,林从礼对自己的这个女儿还是比较上心的。 她们刚走到门口,一个圆脸杏眼的小丫鬟抬着一盆水走了出来。 见林知清等人来了,眼中先是闪过错愕,而后气鼓鼓地瞪了一眼林知清便又折返了回去。 林知清的眼神同木婶接触了一下,而后迅速移开。 根据木婶先前的说法,这个丫鬟应该就是堂姐的贴身丫鬟小翠。 她知道小翠这是因为林泱泱的事迁怒于自己,所以失了规矩,倒也没计较。 反倒是堂兄林十安略微皱了皱眉,率先走了进去。 很快众人便听到了小翠的请安声,也不知林十安说了什么,林知清和陆南月携手进去的时候,小翠眼眶红红,行了一礼。 林知清抬了抬手:“无妨,小翠,堂姐现在怎么样了?” 小翠嘴角向下撇:“回知清小姐,我家小姐还未醒来过。” “你带我和南月过去看看。”林知清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小翠先是看了林十安一眼,见他没说什么,这才往内室走。 林十安率先跟上了小翠,林知清和陆南月也走了进去。 江流昀和陆淮则站到了门口,警惕地盯着门外。 与此同时,林知清边走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十安少爷,府医昨日在这里守了一夜,又检查了那玉米糕……”小翠将林十安带到了床边,同他交代了一下林泱泱的状况:“府医说,那黄金玉米糕内无毒,小姐中的毒并不在黄金玉米糕之内。 众人听到这话,眼神都有些意外。 林知清则是深深皱起眉头,小翠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堂姐中的毒并不是来源于玉米糕! 林十安瞥了一眼林知清,再次看向小翠:“除此之外呢?” “找不到毒药来源,府医不能对症下药。”小翠轻轻摇头。 “让我来看看。”陆南月上前一步,身子微蹲,便要给林泱泱把脉。 小翠上前想拦,但却被林十安给拦住了。 陆南月会医,且医术十分精湛。 林知清虽早已听木婶提起过,但见屋子里的人都对陆南月诊脉的场面见怪不怪,还是对陆南月产生了一丝好奇。 不过还没等林知清深想,陆南月侧身诊脉的动作,刚好让林知清看清了林泱泱的脸。 林泱泱的五官非常立体,且生了一双凤眼,再加上她那柳叶眉,活脱脱一副病西施的样子。 她的脸色苍白,却不显柔弱,若是不知道她的状况,可能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俄顷,陆南月脸色怪异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如何?”林十安率先询问。 陆南月摇摇头:“她的脉搏跳得很快,似中毒,但却看不出来中了何毒。” 听到这话,小翠和林十安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好。 “那黄金玉米糕何在?”陆南月看向小翠。 小翠看向他们几人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戒备,但在林十安的眼神示意下,还是一脸防备地去了偏房。 很快,一盘四四方方的玉米糕就放到了他们眼前,或许是因为被多次检查过,上面只剩下零散的几块了。 陆南月拿帕子包了一小块,放到桌上捣碎。 而后又将碎屑放进了一个小药瓶当中。 见药瓶中的液体并未变黑,她朝着林知清摇了摇头。 林知清会意,玉米糕中确实无毒。 做完这一切,她又上前托起了林泱泱的身子:“我需要看一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症状,小翠,来扶着你家小姐。” 林泱泱是女子,府医肯定是不会检查她的身体的。 同为女子,陆南月则没有那么多忌讳。 林十安背过了身,小翠虽有些犹豫,却还是配合陆南月撩起了林泱泱的袖子。 在目光接触到林泱泱身体的那一瞬间,陆南月惊呼了一声。 林知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从林泱泱的手臂上蔓延到胸口上。 “南月小姐,我家小姐自从昏迷那天开始手上就出现了红肿的迹象,但没有今日这么严重,她体内的毒素是不是加重了?”小翠紧咬双唇,眼眶通红。 陆南月先是观察,后又隔着手帕接触了那片红疹。 她眉头紧皱,一时间没有搭话。 这个问题着实把她难住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陆南月自己也不能确定这红肿是不是毒素引起的。 “皮肤肿胀且轻微发烫,脉象过快。”陆南月拧眉想了想:“小翠,我先给你一些清凉消肿的药方,你差人去陆家医馆抓药,先外敷看看。” 而后陆南月提笔写了一张药方交给小翠。 林知清见状,补充了一句:“你把这几日堂姐的吃食整理一份给我。” 小翠一一应了,连忙让人去抓药了。 做完这些,几人一同出了内室。 门口的陆淮和江流昀没想到她们出来的这么快,聚集到了桌旁。 趁着陆南月同几个男人描述林泱泱的症状时,林知清仔细打量起了屋子内的摆设。 大夫在黄金玉米糕中并没有检查出来毒药来源,林知清便怀疑毒药被下在了其他地方。 比如熏香里,器物上。 亦或是.人身上? www.4e54.icu。m.4e54.icu 第7章 碧落死了?! 如果毒药藏在熏香或者器物上,除了原主装玉米糕的食盒以及盘子,便只有可能在林泱泱屋子里的器物上。 至于人身上,林知清脑海中一下子就出现了碧落的脸。 事发当天除了原主和小翠,便只有碧落接触过林泱泱。 若是碧落将毒药藏在自己身上,趁着原主和林泱泱没注意给她们下毒,那么事发之后原主就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反倒是碧落能够借着喊人等借口将毒药再带走,而后销毁证据。 想到这里,林知清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这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林知清简单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陆南月第一个附和:“知清说得有道理,我们先把这屋子检查一遍,然后再去审审那碧落。” “不。”林知清摇了摇头:“这样做太浪费时间了。” 她看向江流昀和林十安:“劳烦江世子同我堂兄一起去找一找碧落身上的线索。” “我、南月以及陆淮就在这里检查器具和其他可疑的东西。”林知清快速分配好了任务。 江流昀一口答应下来,林十安没说话,默认了这番安排。 见二人走出了院子,林知清转身再次观察起了屋内的陈设。 “知清,我先去看看你堂姐平常用的熏香和脂粉有没有问题。”陆南月打了声招呼。 “嗯。”林知清应了一声,开始专心查看起了茶具、桌椅板凳等东西。 陆淮则是不声不响地观察起了用作装饰的花瓶、字画等。 找了一圈,林知清也没发现什么蹊跷的东西。 整个屋子里都还保留堂姐被毒害事发时的模样。 桌椅板凳凌乱不堪,桌上的盘子和茶杯也杂乱无章。 按理来说,跟“毒药”有关的东西,在这些茶杯和盘子上是最容易找到线索的。 但这堆东西并没有什么异常。 林知清打量着屋子里的其他摆设,而后仔细思考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下一刻,陆南月的声音从内室传了出来:“熏香和脂粉都没问题。” “蜡烛呢?”林知清一边弯腰观察装过黄金玉米糕食盒,一边出声询问。 陆南月摇头:“就是普通的蜡烛,没什么问题。” “再找找吧。”林知清看完食盒,蹲下身子检查起了桌底等一些比较容易忽略的地方。 她移开凳子,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棕褐色的地毯。 那地毯一看就造价不菲,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毛发制作而成的,其上还绣着金线。 可美中不足的是,其中有几段金线上似乎沾染上了污渍。 林知清隔着手帕,摸了摸那沾了污渍的金线。 她的动作很快就吸引了陆南月的目光:“知清,你发现什么了?” 林知清退了一步,以便陆南月能看清那处污渍。 “这应当是茶水不小心撒出来的痕迹。”陆南月摇了摇头,而后便转身从内室的屏风处往外检查。 茶水不小心洒出来吗…… 林知清拧眉观察了一下,而后在脑海中否认了这个想法。 如果茶水不小心撒了出来,水量、力道、方向这些都是不可控的。 也就是说,茶水能留在地毯上的污渍也应当是不均匀的? 可眼前的地毯上……林知清顺着有污渍的那段金线看了过去,又在同一个方向看到了另外几滴不怎么明显的水滴状污渍。 随着距离变远,这水滴状的污渍不断变小,最后直接消失了。 林知清蹙眉,起身顺着污渍消失的地方看了过去。 墙角处立着的的一个透空花棂红棕色博古架就这样闯进了她的眼眸里。 还不等她走过去,陆淮和陆南月的身影便一同出现在了博古架前面。 这博古架最下面一层摆着一个通体碧绿的玉瓶,其余位置都被一些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等小巧的武器和装饰用品给占据了。 陆南月对那些武器并不感兴趣,不过这博古架实在精美,她上手摸了摸,却听到了陆淮的声音: “没想到这林家表面上一穷二白,背地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全犀皮漆制成的博古架。” “果然,廋死的骆驼比马大。”他随手拿起博古架上的玉瓶看了看。 “你瞎说什么呢。”陆南月瞪了一眼陆淮,随后转向了靠近博古架的林知清:“知清,这小子一天只知道修数术,口无遮拦惯了,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林知清当然不会计较,毕竟他说的是林家,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注意力早就被那个博古架给吸引了,她看向陆淮:“你方才说这是犀皮漆?” 陆淮双目微睁,略有些意外:“你不知犀皮漆?” 见林知清点头,他目光重新落到博古架上:“我也只是在《髹饰录》看到过犀皮漆制品的记录,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到实物。” “据《髹饰录》中记载,犀皮或作西皮,文有片云,圆花松鳞青者般。近有缸面者,以光滑为美。” 陆南月最讨厌听这些长篇大论,她摇摇头,转身往外走。 陆淮看都没看陆南月,而是将手中的玉瓶摆了回去: “犀皮漆的制作以终南山的漆液为原料,这么一个博古架所需的漆液,要三十多个人不眠不休采集三天才能收集到。” “林家不愧是王侯世家,也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珍贵的东西。”陆淮状似无意地看向林知清。 但林知清现在的思绪完全不在陆淮身上。 终南山的漆液…… 这几个字在林知清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她收回自己看向博古架高处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陆淮见她这副样子,双眼微眯,刚想询问,便听到了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几人的视线顺着门外看了过去,下一刻,林十安那一张娃娃脸率先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鼻孔外翻,嘴唇紧闭,脸色并不好。 出现这样的表情,大概率说明这个人很愤怒! 林知清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刚想张口问问发生了什么,落后林十安一步的江流昀也出现了。 他黝黑的面容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清儿,碧落死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8章 密室杀人案 听到这话,林知清的眼神在眼前的二人身上转了一个弯:“怎么死的?” 林十安没注意到林知清的神色,他咬了咬牙:“我和江世子本打算好好审问一下碧落,可那碧落嘴里一直在辱骂林家人。” “不仅如此,她嘴里一直嚷嚷着要让林家人给她陪葬,而后,我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江流昀接过了话头。 “奇怪的味道?”林知清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江流昀,陆南月也上前了一步。 “是毒烟。”林十安面色沉重地开口:“那碧落嘴里一直藏着毒药,我问过大伯了,在我和江世子去之前,她一句话都不肯说。” “目前看来,她是想趁着有人审讯她的时候释放毒烟,自尽的同时,再带走一个林家人。”林十安看了林知清一眼。 林知清明白他的意思,如若没有江流昀和陆家姐弟,今日去审讯碧落的人多半就是自己。 碧落的毒烟,很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江流昀见林知清紧皱眉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如若不是十安,我也险些中了那毒烟,清儿,抱歉。” “无事。”林知清浅浅笑了一下:“此事防不胜防,世子不必介怀。” “南月,可否请你同世子和堂兄再跑一趟,看看那毒烟究竟是何物?”她转头看向陆南月,神色十分认真。 “当然可以。”陆南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林十安和江流昀向陆南月示意了一下,一行人便又往外走了。 直到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林知清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往博古架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陆淮看着林知清的动作,不由得挑了挑眉:“你不过去看看?” 要知道,碧落目前是这件事当中的唯一证人,她死了,林知清探清真相的阻碍又大了许多。 “人已经死了,过去看了有何用?”林知清的脚步从博古架旁移动到了窗户旁:“你不觉得我堂姐院子的位置很好吗?” 她一把推开了窗户。 陆淮走向窗边,眼神接触到窗外不远处的花园,不由得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这花园的景致确实赏心悦目,也足够大。 平日里无事,在里面温书测算也是极为舒坦的。 “林家的府邸在盛京城中素来颇受赞誉,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他的声音透着一分慵懒。 林知清却仿佛没听见一样,盯着窗户的顶端看。 陆淮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一眼便在那光滑的窗棂边缘处看到了一个……小洞? 陆淮有些不确定,正当他想细看的时候,林知清突然转身搬了一个凳子。 而后,她利落地上了凳子,伸手朝那有小洞的地方够了够,看起来有些吃力。 陆淮并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他靠在窗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林知清的动作。 观察了一会儿,林知清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她刚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一个丫鬟拿着一本册子到了门口轻声唤了小翠的名字。 小翠从内室出来了以后,接过册子便朝着林知清的方向走了过来:“知清小姐,这是我家小姐的起居册。” 林知清点头,接过册子便回到了桌边,一列一列看了起来。 陆淮见林知清翻起了册子,也凑了上来。 找到了…… 林知清眼前一亮,将册子上的内容轻轻念了出来:“酉时,江南金丝云片糕、黄金玉米糕、南诏杜鹃云针茶……”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到了这些食物后的器物上。 “青釉八方杯、兔毫盏、终南山犀皮漆茶具……”林知清的手指在犀皮漆茶具上停留了一瞬。 而后,她将册子合了起来,看向小翠:“堂姐平日里喜欢喝什么茶?” 小翠虽然不明白林知清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我家小姐不喜苦味儿,平日里多喝花茶,尤其不喜冷茶。” 林知清点点头:“堂姐点茶一次大概要花多长时间?” 说到这个,小翠挠了挠头:“小姐她性子急,拢共不过半盏茶时间。” 五分钟……林知清心里有底了。 点茶是一般的官家小姐的必备技能,一套动作下来少说也有十多分钟。 林泱泱性子急,点茶的动作和手法肯定都是与常人不同的。 林知清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茶具上,又下意识看了看有茶渍的地毯,久久没有移开。 正当小翠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林知清出声了:“你去把看管茶具的人叫过来,另外,花园里最近有什么人来过?” 小翠敛眉,眼睛看向了左下方,明显是在回忆。 少顷,她眼睛一亮:“昨日一早,确实有我们院里的几个小丫鬟在外放风筝,若不是约了知清小姐你品茶,我家小姐也想同大家一起凑热闹呢。” 林知清点了点头,小翠的话在她的意料之内。 “小翠,你现在去把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召集过来。”林知清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来情绪。 “这……”小翠有些犹豫,院子里的人各司其职,如果没有必要,一般不会打破这个平衡。 但一接触到林知清坚定的眼神,她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眼看着小翠出门召集院子里的人去了,林知清打算重新观察一下屋子,她顺手将起居册递给陆淮。 不过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和陆淮的距离比较近,陆淮接过起居册时,不小心碰到了林知清的手指。 细腻的触感席卷而来,陆淮喉结一动,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待林知清观察完再次落座,陆淮轻咳一声,试图用提问的方式转移脸上的灼热感:“知清,当时屋子里只有你和你堂姐,如若人不是你害的,你觉得会是谁?” 林知清略微一顿,不怪陆淮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件案子放在她以前的世界,那就叫作密室杀人案。 从碧落的表现以及自己的推测来看,原主“林知清”多半不会用如此明显的手段毒害堂姐。 除开原主和堂姐两个受害者,堂姐中毒时,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场的。 可没有人在场也就算了,致使堂姐中毒的物证也像是人间蒸发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正当林知清思考的时候,陆淮再次出声了:“你对凶手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了吧?” www.4e54.icu。m.4e54.icu 第9章 岭南犀皮漆 虽然是疑问句,但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在陆淮探究的眼神中,林知清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 不一会儿,院子外就出现了一阵喧哗声。 “好端端地叫我们过来作甚,谁来给小姐熬汤煮药?” “这明明是我们的院子,小姐倒下了,其他人倒是过来耀武扬威了。” “我手头上的事儿还没做完呢,还要在这里耽误多久?” ……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木婶站到了林知清身后,轻声介绍着这些人的身份。 只不过.木婶说着说着,一下子注意到了陆淮的脸:“陆公子,你的脸和耳朵和脸怎么这般红,莫不是方才.” 陆淮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那柔软的感觉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莫不是方才开窗时受了风寒?”木婶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 陆淮松了一口气,只随意搪塞了两句,而后便自顾自坐了下去,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林知清瞥了他一眼,但视线马上转移到了闹得最狠的那几个人身上。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出言制止。 直到小翠拿了出大丫鬟的派头,那群人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林知清见此,很快便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被点到的人都极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负责看管器皿的是一名看上去非常伶俐的小厮,负责打扫房间的是一名老嬷嬷,一并出来的还有一群小丫鬟。 林知清回忆了一下,见人齐了,便挥挥手让其他人下去了。 这几个人都是在事情发生时或发生后最快接触这间屋子的人,也是最有嫌疑的人。 林知清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打转,率先落到了那个老嬷嬷身上:“我且问你,堂姐昏迷以后,是不是由你来打扫房间的?” 那老嬷嬷上前一步,脸上露出了一副惶恐的姿态:“回知清小姐,是我。” “但当时小翠姑娘只吩咐我简单地打扫一下,不能把有些痕迹抹掉,以防凶手害人的线索丢失。” 小翠跟着点了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林知清示意众人走进房间,绕过桌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确实如老嬷嬷所说,她只是粗略地打扫了一圈,许多地方都有一些比较明显的灰尘。 见众人没看出什么问题,老嬷嬷抿唇,退后了半步,丝毫没有因为被盘问显露出来不满的情绪。 林知清的视线转向了另外几个小丫鬟:“昨日你们为何在花园里放风筝??” 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似乎是有些犹豫。 林知清同陆淮对视一眼,二人都明白其中肯定有问题。 林知清故意板起了脸:“你们有什么话不能说的?难不成堂姐中毒同你们有关?” 听了这话,几个小丫鬟连连摆手:“不不不,知清小姐,这不关我们的事。” 可说了这么一句后,几人又不敢开口了。 小翠皱了皱眉头:“你们几个有什么不能说的,小姐平日里待人宽厚,放放风筝罢了,总也不会责怪你们。” 听了这话,几人推搡了一番,最后是一个矮个子丫鬟站了出来:“小翠姐姐,我们说了你可别怪我们。” “其实是小姐想放风筝,这才吩咐我们几个做风筝,我们做好以后便拿出来试试能不能飞起来。” 说完以后,矮个子丫鬟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小翠。 小翠听了这话,脸上果然有了一些怒色:“这段时间大老爷让小姐学规矩,本就不许她玩闹,你们怎么还带着她胡闹?” 那矮个子丫鬟退后了两步,眼神中带着一些委屈:“小翠姐姐,小姐非要我们做风筝,我们可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话说到这份上,再加上小翠也知道自家小姐爱玩闹的性格,遂不再出声了。 林知清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同丫鬟和老嬷嬷配合的态度比起来,管理器皿的小厮看上去就有些不耐烦了。 还没等林知清开口询问他,他便皱着眉头开口了:“知清小姐,器皿一向是由我负责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知清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没有责怪,而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你说你负责器皿,那就请你把当时事发前、事发时、事发后所用器皿都说一遍。” 小厮略微一愣,便口齿清晰地说了出来:“早膳时小姐用了一套琉璃盏,午膳时用的是五彩婴戏图方斗杯,与知清小姐你品茶时用的是岭南犀皮漆茶具。” 听到这里,陆淮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具,心中想到了那犀皮漆的博古架,不过他并没有打断。 林知清心里有了一定的猜测,她继续问道:“那这些茶具用完以后,你可都清点清楚入库了?” 小厮点头:“这当然,每一套茶具我都仔细清点过,已经入库了。” 他的眉毛上扬,眼间距变窄,显然非常自信。 林知清点点头:“桌上的这套便是岭南犀皮漆茶具吗?” 就像那老嬷嬷说的一样,为了保护现场,桌上的东西几乎没有动过。 包括食盒和茶具。 小厮上前认真地辨认了一下,很快便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那套犀皮漆茶具。” “当日我刚清点过,小姐就说要请知清小姐品茶,让小翠姐姐拿出来用了。” 小厮非常笃定,甚至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不过林知清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鼻腔收缩,屏息敛声,这代表着他现在很紧张,完全没有了刚刚的从容与自信。 “这套犀皮漆茶具一共有几只茶杯?”林知清轻轻敲了敲桌子。 小厮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五件头,一壶二杯二碟,茶杯一共有两只。” 随着他出声,众人看了一眼桌面,确实有一壶二杯二碟摆在桌面上,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林知清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厮脸上心虚的表情,她刚想细问,刚刚那个矮小的丫鬟脸色一变,同身旁的人在嘀咕着什么。 林知清调转方向,看向那个矮小的丫鬟。 小翠察觉到了林知清的眼神,连忙将那丫鬟叫了出来。 “你刚刚在说什么?”林知清的眼神非常犀利。 那矮小的丫鬟看了一眼小厮,抿唇思考了一下,而后才开口:“知青小姐,那套犀皮漆茶具进库房时我看过一眼,不是五件头。” “你撒谎!”矮个子丫鬟话音刚落,那小厮目赤耳红,声音瞬间高了起来。 矮小的丫鬟急了:“我并未撒谎,当时我亲眼看见的,那套茶具明明是七件头!” www.4e54.icu。m.4e54.icu 第10章 消失的茶杯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看向小厮的眼神透着极大的怀疑。 林知清朝木婶使了个眼神,木婶会意,趁着场面混乱,往外摸了出去。 陆淮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木婶的背影,并未声张,而是看了一眼小翠。 小翠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得手足无措,再加上被外人这么看了一眼,她顿时有种未管理好自己院子的羞愧。 不过这种羞愧很快就转变成了愤怒:“小姐待你们不薄,你且好好说说,这茶具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身体一抖,猛地跪了下来:“知清小姐,这犀皮漆茶具本就是五件头,我在这院子里做了五个年头了,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他说话的同时,还不断磕头,头上马上出现了血迹。 周围的人看到这种情况,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 但林知清并不吃这一套,她没有接话,只静静看着那小厮哭喊。 她的眼神清亮,看似平和但又十分犀利,仿佛所有人的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随着时间流逝,那小厮哭天喊地的声音便渐渐降了下去,嘴中的说辞也没有那么多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林知清在卖什么关子,但她迟迟不开口,也没人敢提出异议。 就连陆淮,都好整以暇地等着。 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多久,木婶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小姐,我找到剩下的犀皮漆茶具了。” 此言一出,最快反应过来的就是那个小厮。 他的身体猛地直了起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林知清看了他一眼,将木婶叫了进来。 木婶在众人各色的眼神中,端着一只犀皮漆茶杯以及一个碟子走了进来。 待木婶将那茶具放到桌上,陆淮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林知清则起身站到了那小厮的面前。 她的身影清瘦,但在众人眼中却无端地多了一分压迫感。 在这种压迫感之下,那小厮很快便撑不住了。 他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卸掉了,一般无力地瘫坐在地:“知清小姐,我家中的老母亲被诊断出了癔症,我实在是没钱了,所以才……” 说到这里,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真情实感地痛哭了起来。 众人听了这话,表情俱是动容。 唯有林知清和陆淮面色未变。 “这套犀皮漆茶具到底有几只茶杯?”林知清的声音非常平静。 小厮想都没想,便伸出了三根手指:“知清小姐,我只有这次走投无路才动了歪心思,你一定要相信我!” 此言一出,林知清尚未表态,那矮个子的丫鬟便义愤填膺地出声了:“这府中谁不知道小姐中了毒,说不准就是你将那有毒的茶具偷走了,这才导致府医一直诊不出毒药来源。” 她的话一出,众人立刻想到了林知清将他们聚集到这里的原因。 一时间,刚刚还对那小厮心怀怜悯的众人又变了口风,开始胡乱猜测了起来。 小厮没想到自己同这中毒的案件扯上了关系,当即便摇头否认自己同中毒的事有关系。 但双拳难敌四手,他的辩解很快就淹没在了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里。 小翠被众人这么一带,也认为毒害自家小姐的人就是那个小厮,她催促着林知清下决断。 林知清微微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陆淮:“你觉得呢?” 她的眼中带着一些笑意,看起来很轻松。 陆淮耸了耸肩,目光投向了小厮,可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钟,便又看向了那个矮小丫鬟。 那丫鬟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注意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 陆淮挑眉,朝着她直言不讳道:“你且说说,那犀皮漆茶具到底有几只茶杯。” 听到这话,矮个子丫鬟咽了咽口水:“陆公子,我只负责院内的杂事,这茶具并不是由我负责。” “这杂事当中,有端茶倒水吗?”陆淮眼睛都没眨一下。 矮个子丫鬟顿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小翠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陆公子,这丫鬟平日里确实只负责一下杂事,难不成她与我家小姐的事有关系?” 陆淮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走到那丫鬟面前:“桌上有两只犀皮漆茶杯,那小厮那里有一只犀皮漆茶杯,我猜你那里还有一只带毒药的茶杯吧。” “什……什么,陆公子你不要血口喷人!”其他人尚未从陆淮的话中回过神,那矮个子丫鬟便尖声反驳了起来。 陆淮缓缓摇头:“这桌边的茶渍量小,分明不是茶杯被刻意打翻留下的痕迹,反倒更像是收拾的时候掉在地上留下的。” “且你刚刚一直在攀咬那小厮,分明是想引导我们将他定为凶手,以此摆脱你自己的嫌疑。” 陆淮的话让林知清有些意外,她以为陆淮并没有注意到桌边的茶渍,不过她并未出声打断,也看向了那个矮个子丫鬟。 矮个子丫鬟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慌,但还不等她狡辩,陆淮便指向了她的脚:“你的鞋履后方有一小块茶渍。” 矮个子丫鬟一惊,而后迅速看向自己的鞋。 其他人的目光也往陆淮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林知清很快便看到了那块茶渍,这是她先前不曾注意到的一点。 陆淮比她原本以为的还要敏锐,无论是地上的茶渍,还是那丫鬟身上的破绽,他都能捕捉到。 更重要的是,他在获得这些线索时不动声色,林知清还以为他根本没有仔细观察。 被陆淮这么一说,那丫鬟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知清小姐,我真的不知道陆公子在说什么,我没有给小姐下毒!” “我当时放风筝口渴,刚好遇到打扫房间的嬷嬷,这才从她手中讨了一盏茶喝,这茶渍定是那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她的语速很快,脸上还挂着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只不过,她笑的时候眼角没有皱纹。 皱眉肌在额肌和眼轮匝肌之间靠近眉间的位置,其收缩时能使眉头向内侧偏下的方向拉动,并使鼻部产生纵向的小沟。 这代表此人多半在撒谎! www.4e54.icu。m.4e54.icu 第11章 雌竞的丫鬟 陆淮自然也看了出来,他朝着门外招了招手,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立刻走了进来。 他手上端着一只茶杯,并不是犀皮漆茶具,只是普通的那种。 茶杯底下还有一个成套的碟子,不过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茶杯上,只有林知清的眼神在碟子上停留了一会儿。 矮小丫鬟看到这两样东西,瞳孔紧缩,紧咬嘴唇。 陆淮接过那杯子,往里面倒了一些水,而后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枚银针,探进了杯子里。 不过几秒钟,那银针便变成了黑色。 陆淮将银针往林知清面前晃了晃,下巴略微抬了抬,像是在说:看,我找到证据了。 林知清被他逗笑了,其他人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矮个子丫鬟身体一软,无力地瘫倒在地。 小翠见状,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指向丫鬟的手指微微发抖:“居然是你!小姐对下人向来宽和,从不曾亏待,你为何如此加害于她?” “小翠,你不过是林泱泱的一条狗,凭什么指责我?”矮个子丫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挥开了小翠的手指。 她的眼神中带着十足的怨恨: “我不过是碰了一下她匕首上的赤玉宝石,她就不再让我进内院伺候,我生生从一等丫鬟降为了三等丫鬟,月银少了整整一两!” “你们还当我不知道,林泱泱之所以找借口不让我进内院,还不是因为林知清吹了耳旁风,说我长的花容月貌,怕十安少爷、陆少爷、江世子等人注意到我!” 她的双手在空气中乱挥,口中咒骂之词源源不断。 “你”小翠睁大眼睛,第一时间便看向了陆淮,而后便是林知清。 方才丫鬟的话涉及到了自家小姐的隐私,如若传出一个善妒的名声,到底是有损闺誉。 不过小翠到底年纪小,脸皮薄,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个小泼皮。”木婶撩起袖子就上前指着丫鬟的头骂了起来:“你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居然敢污蔑林家的小姐!” 说完,她转身看向陆淮:“陆公子,我家小姐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这纯纯就是污蔑!” 陆淮神色倒是并无异样,只轻轻点了点头,便问了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问题:“赤玉宝石珍贵异常,林家居然还藏有如此宝物?” 小翠抿唇:“陆少爷,那匕首是小姐亡母留给她的,从来都不许别人动,这丫鬟一月前私自拿出来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偷盗那上面的赤玉宝石。” “细查过后才发现她偷了许多房里的首饰,小姐心善,只将她贬为三等丫鬟,并未对外声张偷盗的事情,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当天知清小姐也在。” 陆淮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兴致缺缺,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小翠见他面无异色,这才抹了抹眼泪:“谁家奴仆犯下偷盗之罪不是被卖到窑子里去的?我没想到她竟然毫无悔意,还敢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那矮个子丫鬟冷笑一声,眼中的恨意并未消减半分:“你倒是满口仁义道德,凭什么林知清她们身边就有这么多人围着转,我稍加打扮姿色并不在她们之下!” “只差一点点,我就能见到十安少爷了。”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憧憬,随即转变成了恨意:“林知清和林泱泱这两个贱人把这一切都毁了!我死了便死了,有林泱泱这个伪善的贱人给我陪葬,也不枉我活一遭,哈哈哈……” 她的笑声透着一股癫狂,叫人身上没由来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直未曾出声的林知清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皱起眉头:“你错了,如若你同他们任何一个人两情相悦,我都不会多说半句。” “可单凭你偷盗这件事,堂兄他们便不会再多看你一眼,这无关容貌,是人品问题。” 她看不下去这丫鬟做错了事却怨天尤人转移话题的态度,也不喜欢她同其他女人雌竞的做法。 一旁的陆淮听了这话,看向林知清的眼神透着一分诧异。 那矮个子丫鬟一愣,到底说不出什么“贱人”之类的话了。 林知清面色严肃,见丫鬟不语,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下毒,又怎么转移茶杯的?” 那丫鬟抽了抽鼻子,她想到林知清的话,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放风筝之前趁来打扫的嬷嬷不注意,将她收拾出来的旧茶具找了出来,趁着你们还没来之前特地点了一杯茶在一旁放凉。” “林泱泱心急,有现成的茶能喝便不会再自己动手点茶。” “事发之后,院子里乱糟糟的,我的那套普通茶杯根本没有人在意,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犀皮漆茶具上。” “我本就负责协助嬷嬷打扫房间,自然能瞒过你们这群蠢货,很轻易地便将东西带出来。” “知清小姐,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饶了我,我当牛做马报答你。” 她手忙脚乱地跪在地上,一把抓住了林知清的裙子。 林知清摇摇头:“你不是知道错了,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说完,她转过身不愿再看。 陆淮收回了探究的目光,朝着门外看了一眼,马上有侍卫走了进来,将那丫鬟押了下去。 他上前一步,看向众人:“今日之事大家都亲眼目睹,凶手已经伏法,此事与林知清无关。” 这话掷地有声,叫人无法辩驳。 小翠抿唇,擦了擦眼泪,看向林知清的眼神非常复杂。 林知清却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自身冤屈被洗脱的兴奋,而是捏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 陆淮眉头微皱,不过他并没有多想,而是问起了林知清打算怎么处置那盗窃的小厮以及矮个子丫鬟。 林知清微微摇头:“不急。” 本来被牵连进来的那些人就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现在见事情拖拖拉拉没个结果,不由得有些躁动。 陆淮也不知道林知清此话是什么意思,拧眉盯着她。 在众人的各色眼神中,林知清摇了摇头:“陆淮,凶手另有其人。”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立马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陆淮:“你说什么?” 他的表情中带着狐疑,但并没有一丝不满的神色。 林知清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我说,凶手还在现场的人当中。” 她的语气淡淡,除了陆淮,其他人都开始嚷嚷起来了。 “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盆菜了?” “陆公子聪颖过人,不仅找到了物证,就连那丫鬟都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过错,怎么会还有其他的凶手呢?” “林知清肯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铲除异己!” 众人议论纷纷,完全不相信林知清的说法。 陆淮眯了眯眼睛,一记眼神便让那些人住了口,而后他看向林知清,满脸不赞同:“你可知我们只有三日时间,越快找到凶手你越快脱险,不如先结案,其他事情容后再查……” 他的语气严肃,还带着一些警告,明显是知道事情有蹊跷,但想快刀斩乱麻。 林知清明白他的意思,天色渐晚,他们只剩下两日的时间了。 木婶也焦急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姐,这种时候你就别犟了,先把命保住呀!” 林知清哪会不知道时间紧急,但这件事她不想草草结束,因为她已经有把握能找到凶手了。 陆淮是聪明人,见林知清如此坚持,立马反应了过来:“你找到其他线索了?” 林知清点头:“事实上,刚刚从那丫鬟那里搜来的普通茶杯,并不是导致堂姐昏迷中毒的元凶。” 陆淮并没有想到如此铁证居然直接被林知清给否决了:“此话怎讲?” 林知清的目光幽深,看向了桌子上的几套茶具:“犀皮漆茶杯一共有四只,两只在桌上,一只被小厮偷走了,而那最后一只,还在这个房间里!” “这怎么可能!”小翠抿唇:“知清小姐,我家小姐出事以后大老爷吩咐人搜过整个房间了,房间内并没有其他多出来的东西。” 其余仆从也纷纷附和,她们每个人都是这院子的一分子,多多少少对院子还是熟悉的。 林知清没有理会众人,而是蹲下身子,示意大家看向地面上的茶渍。 那处茶渍刚刚陆淮提到过,不过他看得并不细致。 林知清伸手摸了摸:“这块地衣的颜色偏褐色,同茶渍的颜色一致,很容易就会让人忽略旁边星星点点的痕迹。” 说着,她端起一杯水朝着地衣就倒了下去。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当中,地衣上很快就出现了几处均匀的深色痕迹。 林知清往前指了指:“你们看,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的金线颜色有些深。” 陆淮的视线跟随林知清手指的路线移动,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那茶渍分布均匀,分明是朝着一个方向移动的。 那个方向是——博古架! www.4e54.icu。m.4e54.icu 第12章 一女戏二郎 在陆淮视线接触到博古架的同一时刻,林知清起身,脚步开始朝着博古架移动。 那博古架实在精美又出众,很快就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翠也跟着走了上去,不过她满心不解:“知清小姐,这博古架有问题吗?” “有问题。”出声的是陆淮,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神十分凝重。 林知清抬手摸了摸博古架:“小翠,这间屋子中的最后一个茶杯,就在这里。” 小翠一脸疑惑,甚至还伸手摇了摇:“知清小姐,这樽博古架平日里只放一些观赏用的物件,从不会放茶杯……” 等等……小翠说到这里,突然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头:“不对!这博古架上头确实是有一只茶杯的。” 记忆如潮水般移开,小翠吃痛,“哎呦”叫了一声,边揉脑袋边看向了博古架的顶端。 一个小小的茶杯静静躺在那里,仿佛在审视着所有人,嘲笑着他们的愚昧。 “知清小姐,自从这樽博古架到我们院儿里,那茶杯便在上面了。”小翠小脸通红,轻声说了一句。 也正因太过习以为常,她才没能第一时间想起这件事。 “不过,这茶杯放在这里只做观赏用,平日里从未拿下来过。”小翠实在不能把这个茶杯同谋害自己小姐的物证联系起来。 林知清朝着陆淮抬了抬下巴,陆淮会意,轻轻一跃,想去拿那个杯子。 只不过,在手接触到那个杯子时,他的神色有些不对。 陆淮并没有将杯子带下来,而是一动不动看向林知清:“你是如何得知那犀皮漆茶杯一共有四只的?” 林知清心知肚明,不是陆淮拿不下来那个茶杯,而是他不能破坏现场证据。 仅仅这一个动作林知清就断定陆淮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不愧是大儒之子……林知清默默点了点头:“你且再看看,方才从那丫鬟房间里搜出来的茶杯有何问题。” 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陆淮移动到了桌边,拿起那个有毒的茶杯观察了一下。 看了没多久,他察觉到了不对,这才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并不怎么起眼的茶碟。 顷刻间,他的眉毛舒展了开来,同林知清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来如此!” “陆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小翠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打哑谜,感觉自己的智商有些跟不上了。 陆淮喉结动了动,将那茶碟拿了起来,面向众人:“你们不觉得这个茶碟非常眼熟吗?” 众人面面相觑,愣是没从那破旧的茶碟上看出半分端倪。 当然,也有人的关注点比较清奇。 “你有没有觉得陆公子和知清小姐很有默契,看起来挺般配的?”一个丫鬟的眼中闪着浓浓的八卦之火。 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另一个丫鬟压低了声音:“这不是活脱脱的一双璧人吗,再加上江世子,一女戏二郎的话本子肯定相当刺激!” “咦,我怎么觉得后背凉凉的?” “我也是!” 两个丫鬟鬼使神差齐齐回头,而后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江江江江江世子,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江流昀挠了挠头,一脸莫名其妙。 倒是跟在江流昀身后的林十安脸拉得老长,还瞪了一眼两个丫鬟。 陆南月的嘴角快要压不住了,她轻咳一声,率先走进了房间:“小淮,这不是犀皮漆茶碟吗?” 说话间,她悄悄把自己的傻弟弟往旁边拉了拉。 江流昀走进来的时候丝毫没察觉到不对,从陆淮手中接过那犀皮漆茶碟仔细观察了起来。 陆南月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自己是做了无用功啊,这哥们儿丝毫没有危机感。 陆淮察觉到姐姐的动作,耳朵又烧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林知清,率先开口:“姐,你们回来得正好,知清已经找到真正的凶手了。”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 林知清不知道几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但她看出来陆淮这是把解释权交给了自己,以便自己能在林十安面前更好地洗清嫌疑。 不只是他,陆南月和江流昀都退后了几步,现在碧落的事情已经不算重要了。 林知清并不推辞,拿起碟子便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犀皮漆茶碟,只不过犀皮漆珍贵,茶杯上的工艺更为复杂,茶碟上就不怎么明显了。” “也正因如此,我才通过这只茶碟推导出还有一只犀皮漆茶具,且那只犀皮漆茶具才是使堂姐中毒的罪魁祸首!” 林十安上前观察了一眼那茶碟,心中对林知清的怀疑已经少了许多。 他过来的时候,早就听这边的人说了先前的事情。 如若凶手真的是林知清,她不可能在已经有一个“真凶”的情况下跳出来。 也正因如此,事情才更加棘手。 林十安环视一圈屋内众人,面色严肃,示意林知清接着说。 林知清清了清嗓子:“令堂姐中毒的最重要的物证便是那博古架上的犀皮漆茶杯。” “知清小姐,这不对吧。”小翠有些怀疑:“小姐和你出事的时候,并未有人进过房间,如若那个茶杯真的是物证,那它难道是长了腿吗?怎么会从桌子上跑到博古架上去呢?” 不只是她,在场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这个疑问。 “这很简单。”林知清蹲下身子,示意林十安去看地衣上那星星点点的茶渍: “这些茶渍的痕迹越往博古架靠就越少,说明杯子在被拖动时是有残余的茶水在内的。” “如若那茶杯底下有某种细线,我和堂姐都未曾察觉,那我二人昏倒以后,幕后凶手便可以不进房间,通过细线将证据拉到博古架上。” 说着,林知清吩咐人取一根细线穿进了茶杯底部的小洞内。 而后,她在里面放上了一些清水,站在博古架旁边轻轻拉动细线。 茶杯受到拉扯,很快便从桌上摔到了地上,杯中大量的水快速流出。 而后,只剩下一些水滴在移动的过程中往下漏。 同地衣上遗留的茶渍除了大小不同以外,方向是大差不差的。 林知清收回示范用的茶杯,示意林十安将博古架上的犀皮漆茶杯取下来。 林十安照做以后,却发现自己取茶杯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阻碍。 他权衡了一下,同陆淮一样,并没有将茶杯拿下来。 林知清自顾自搬了一个凳子,够到那个杯子以后,往上一抬。 果然!她感受到了一股很小的阻力。 她试探了一下后,面向众人,缓缓将那茶杯拿了起来。 于是乎,众人便看到精美的犀皮漆茶杯下面,确实有一截透明的细线。 因林知清的拉扯,那细线被绷的紧紧的,却一直没断。 “这,这是……”小翠捂住了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林知清面不改色:“博古架中间被人掏了一个洞,放下那么长的线并没有问题。” “那难不成是有人在博古架之后拉线吗?如若没有拉力,那茶杯根本不会被拉上去呀!”有人指出了问题所在。 林知清慢条斯理地将物证,也就是她从博古架上拿下来的犀皮漆茶杯交给了林十安。 而后,她走向了博古架旁的窗柩。 “这个博古架内藏不了人,茶杯之所以会动,当然是有人在拉。”林知清打开窗棂,指了指上面的那个小洞。 确保众人看到以后,她眺望了一眼窗外的那个小花园。 少顷,她轻轻转头,看向了那几个放风筝的丫鬟: “说说吧,是谁利用放风筝的方法来销毁罪证的?” www.4e54.icu。m.4e54.icu 第13章 局中局中局 那群丫鬟万万没想到矛头会被指向自己,一片惶恐地跪倒在地:“知清小姐,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小翠这个时候也迷糊了,事情兜兜转转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凶手到底是谁? 林十安面色严肃,双脚并拢,手背在身后:“现在承认是谁干的还来得及,如若不然,大老爷的手段你们都是知道的。” 林知清看着看着,只觉得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翻版林从礼。 “十安少爷,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那群丫鬟争先恐后地摆手,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林十安只觉得脑仁疼,他退后了两步,一道如春风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堂兄,凶手不在她们之中。”林知清慢条斯理地关上窗柩,转身看向众人。 林十安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除了这几个丫鬟以外,当天并没有其他人出现在花园过。” “不,还有一个人,她出现过。”林知清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再转身时,目光一下子射向一直待在角落里的负责打扫卫生的那个老嬷嬷:“你说是吧,这位嬷嬷?” 先前被审讯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对于林知清突然的指控,大家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她上前两步,蹲下身子直视跪在地上的一众丫鬟:“你们放风筝的时候,她中途是不是来过?” “她”指的便是那个老嬷嬷。 “知清小姐,我那天确实路过了花园,但也仅仅是给姑娘们带口水喝,并未逾矩。”老嬷嬷身子挺的板正,脸上的表情很是委屈。 只这么一句话,林知清便断定此人是个聪明人。 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的情况下,她率先透露自己的踪迹,以掌握主动权。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便有丫鬟顺着她的话出声了。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嬷嬷确实来过!” “对对对,她还给我们倒了梅子水喝。”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被林知清这么一提醒,在场的人都记了起来,方才那个矮个子丫鬟也曾说遇到过这个嬷嬷,还利用这嬷嬷对茶水动过手脚。 那嬷嬷见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紧不慢地对着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礼:“知清小姐,当日我偶然路过,本无意打扰她们,是她们口渴难耐央着我将那梅子水拿了出来,我推脱不过才停下的。” 她说完这番话,那几个丫鬟交换了一个眼神,立马就选择了统一战线:“嬷嬷,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明明是你主动问我们的。” “对了,我们喝水的时候她将风筝接过去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丫鬟一拍脑袋,声音响了起来。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立刻附和了起来。 众人七嘴八舌将老嬷嬷送水、放风筝、离开的经过说了个干干净净。 老嬷嬷却冷哼一声,身板依旧挺得板正:“知清小姐,她们之所以沆瀣一气,无非就是想把事情推到我头上脱罪罢了。” 姜还是老的辣.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那些丫鬟交头接耳说了一大片,却远远不及老嬷嬷那两句话的威力大。 眼看着事情陷入了僵局,林十安那张娃娃脸上出现了一些怒色,他刚要上前,便被林知清拉住了。 林知清知道这嬷嬷从一开始便非常沉稳,同前几个纸老虎不同,十分难对付。 若不将事情摊开来说,凭着她巧言令色的一张嘴,也能生出许多祸患来。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白皙的手指拂过那博古架:“嬷嬷,其余话不用多说,你有没有碰过风筝?” 还不等老嬷嬷回答,那群丫鬟就猛地点了点头。 林知清并没有给嬷嬷张嘴说话的机会:“你是堂姐房中的老人了,这房间一直都是由你来打扫的,当然,就包括这博古架。” “博古架上一直摆着一只装饰茶杯,颜色同犀皮漆茶杯非常相像,这使得众人习以为常,并没有将这茶杯当回事。” 她刚说完,小翠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林知清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你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堂姐邀请我共赏犀皮漆茶具时提前将博古架上的茶杯挪走,而后假意路过花园,趁着丫鬟们喝水的时间将风筝放了起来,同时将连接着博古架的犀皮漆茶杯线拴在了风筝上。” “风筝升高,巨大的拉力将犀皮漆茶杯拉到了博古架上,提前做过手脚的线断在了博古架内,目的达成以后,你将风筝收了回来,同时收回了上面的另一节断线。” “风筝只是一个障眼法,如若东窗事发,大家怀疑的肯定是那群丫鬟,而不是你。” “甚至你为了栽赃嫁祸,提前知晓了那矮个子丫鬟要动手,特意给了她机会收拾她自己留下的罪证,这分明就是一个局中局。” 林知清口齿清晰,三言两语便将事情串联了起来。 老嬷嬷面上表情未变:“知清小姐,你说得真玄乎,我一个老妈子怎么会知道什么茶杯、风筝的。” 林知清注意到这嬷嬷在说话时还轻轻咽了咽口水眉毛缓缓上抬,眼部肌肉紧绷,这代表她此时正在强装镇定。 “这并不玄乎。”林知清微微一笑,看向林十安:“堂兄,劳烦你将这博古架放下来,让大家看看博古架内是否还有断了的风筝线。” 林十安方才还沉浸在林知清描述出来的场景中,此刻他确实也十分好奇。 待小翠等人将博古架上的东西移开以后,他上前轻轻一扶,那博古架便横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林知清蹲下身子,在博古架上摸索了一会儿,而后问小翠拿了匕首,往方才摆着茶杯的地方刺了上去。 还没等她削几下,便有一截线头掉了出来。 观其材质,是风筝线无疑。 陆淮等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惊讶。 这种事情听归听,真实摆在眼前还是让人非常震撼的。 毕竟在这博古架之中藏风筝线,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 林知清很快便将风筝线全都抽了出来,她拿起尾端观察了一下。 不出她所料,那风筝线尾端一半有非常完整的横切面,一看便是刀割的,这是为了确保风筝升空时风筝线会断裂。 而另一半线头则很明显是靠蛮力扯断的,林知清将线头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遍,这才再次拿起匕首,直直朝着博古架的一个角撬了下去。 陆淮见她下手如此果决,眼神暗了暗,其中还带着一闪而过的疑惑。 少顷,博古架的一角便被撬了开来,上面还有一条粗糙的缝隙。 看到这里,林知清拍了拍手:“想在这么大的物件上钻个小洞并不容易,也不知你是从何时开始预谋的。” 说罢,她转身看向那嬷嬷,眼神中透着一股凌厉。 老嬷嬷被那目光一刺,无法招架,只能移开自己的眼神:“知清小姐,你说了这么多,并不能证明我是给小姐下毒的凶手。” “不信的话你们请府医过来检查,那从博古架上拿下来的杯子中到底有没有毒药?” 陆南月皱眉,刚想上前检查杯子,便被林知清拦住了。 她不解地看向林知清,就见林知清将那只杯子拿了起来:“她说得对,这茶杯无毒。” “这……”陆淮、江流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下一刻,林知清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杯子,语气中带着一些笑意: “不过这杯中的东西,比毒药还危险!” www.4e54.icu。m.4e54.icu 第14章 点茶之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十安的眉头皱得很深。 那老嬷嬷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了,她一脸紧张地盯着林知清。 林知清看都没看她,将茶杯放到手中,在每个人眼前过了一遍。 “咦?”江流昀摸了摸头:“这茶杯内壁的颜色同另外几只相比,是不是要浅一些?” 陆南月歪着头又看了一眼,看上去对此很感兴趣:“还真是,毒药难不成被刮下来了吗?” “不。”林知清摇了摇头:“从始至终,这杯中就没有下过毒。” 说完,林知清转身看向那个老嬷嬷:“致使堂姐昏厥的,是这个犀皮漆杯子,不是什么毒药。” “你说对吧,嬷嬷?” 她的语调上扬,叫人难以忽视。 老嬷嬷虽然心里很慌,但还是不相信林知清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会看出其中的关键。 她挺了挺胸膛,仿佛这样自己就更有底气一样。 林知清只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让人打了一盆清水进来。 众人围在桌旁,对林知清的动作非常好奇。 林知清挥了挥手:“大家走远些,不要触碰到这个杯子。” 说着,她将温水倒进了杯子里,拿点茶的竹筅在杯子内轻轻击打。 陆南月看着林知清的动作,有几分嫌弃:“知清,你这点茶的手法怎的如此粗糙?” 林知清神色自若:“事急从权,现在还弄那些花架子作甚?” 陆南月一想,确实也是,不再说话了。 不过片刻,那茶杯中的清水便逐渐浑浊了起来。 围观的几人皱起眉头,皆是说不出话来。 那老嬷嬷早已没了先前的淡定,她不断搓手,朝着桌子上张望,看到清水变色以后,脑袋上挂了一层薄汗。 “这是何物?”林十安拧眉,有些疑惑。 陆淮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倒是江流昀靠近了一些,像是在观察。 “清儿,这是不是犀皮漆漆液?”他有些不太确定。 林知清点点头:“是的。” “不对呀,犀皮漆的制作过程非常复杂,可这茶杯似乎并没有晾晒到位。”江流昀将林知清往后拉了拉: “清儿,你退后一些,我父亲曾去岭南一带抓过山匪,那里的生漆好生厉害,会致人身上长藓,非常痛苦。” 江流昀一本正经地捏住林知清的肩膀,不让她靠近那茶杯。 “藓?”陆南月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向林知清:“知清,你堂姐身上……” “没错,就是藓。”林知清打断了陆南月的话。 现在人多,不适合说这些,泄露线索不说,对堂姐的闺誉也会产生影响。 按照林知清所掌握的知识来看,堂姐这次应该是过敏了。 过敏原当然就是这犀皮漆茶杯中的生漆漆液。 但按照江流昀的说法,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有过敏这种说法的。 既然他们将这种情况称为“藓”,林知清也就入乡随俗了。 “你堂姐是接触了生漆才起藓的?”陆南月有些疑惑:“不对啊,这茶杯好好的,怎么会有生漆液呢?” 听到这个问题,那老嬷嬷镇定了一些,可林知清却丝毫没有犹豫地开口了: “我问过小翠了,堂姐性子急,点茶时最多不超过半盏茶时间,且她不喜冷茶。” “当日我同她一起点茶时,恰好她刚从校场练武回来,点茶时尤其着急。” 林知清当然不知当日的情形,她只能根据自己的推测复刻那时的场景。 但从茶杯内部的情况来看,她描述的情形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林知清从前也通过电视剧了解过一些点茶的技巧。 一般人点茶,要分七次加水,并且要用竹筅小力气均匀击打,将茶沫打开。 堂姐性子急,且练武过后急需茶水解渴,并没有耐心完成所有的工序。 根据小翠的说法,堂姐一般都是一次性加满水,用大力击打。 如若是对堂姐非常了解的人,肯定会运用这一点来大做文章。 林知清见大家都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将杯子里的水倒了一个干净,这样便于大家观察。 “这犀皮漆茶杯确实不对。”陆淮眉毛下挑:“整个茶杯的封层都太薄了。” 林十安点头:“没错,以阿姐的力道,这杯子的封层确实很容易脱落。”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陆南月摸了摸太阳穴:“按照这种说法,泱泱如果是喝下了含有生漆的茶水,长藓的地方应该是……” 她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老嬷嬷便激动地附和起来:“没错,小姐的藓都长在身体上,喝了这水藓只会长在唇周!” 她的这番话刚刚说完,所有人的讨论声便戛然而止,齐齐转头盯着她。 老嬷嬷还没反应过来,小翠便上前打了她一个巴掌:“你个老货,谁同你说小姐身上长藓的?” 此话一出,老嬷嬷来不及顾忌脸上的疼痛,愣在了原地。 小翠狠狠跺了跺脚:“自小姐昏迷开始,大老爷便封锁了所有消息,府医也守口如瓶。” “小姐的身体状况只有大老爷、府医和我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林知清同陆南月对视一眼,她们成功了! 二人刚刚一唱一和,目的就是引导这嬷嬷露出破绽。 人在心虚的时候是最急切的,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老嬷嬷自然是逮到空子就钻。 这一钻,就暴露了她自己。 一个负责打扫房间卫生的奴仆,如若不是早有预谋,又怎么能掌握小姐的身体状况。 到了这一步,老嬷嬷凶手的身份已经完全坐实了。 林十安握紧拳头,看向老嬷嬷的眼神中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杀意:“来人,把人给我押下去!” “等等!”林知清出言打断了林十安:“堂兄,事情还没有结束,你何必急着羁押她。” 她的语气冷了下来。 初来乍到,林知清对眼前的这些人当然都不是完全信任的。 碧落死的蹊跷,林知清不想这个老嬷嬷再出问题。 “我等已经知道你受了冤屈,当务之急是将此人呈交给大老爷。”林十安硬邦邦说道。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堂兄,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害堂姐吗?” “你又知道堂姐的藓为什么不在唇周吗?” www.4e54.icu。m.4e54.icu 第15章 吃一堑吃两堑吃三堑 一连两个问题,成功让林十安陷入了沉默。 林知清瞥了他一眼,走到那老嬷嬷面前,将茶杯转了一圈:“这犀皮漆茶杯的内外封层均未做好,接触到有一定温度的水里面的生漆便会流出来。” “新的茶具送到桌上之前,下人都会仔细烹煮、检查一遍,以确保不会出现问题。” “所以,你将有问题的那只茶杯收了起来,一套有四只茶杯的犀皮漆茶具只剩下了三只。” “那看管器具的小厮又偷藏了一只,茶杯便只剩下了两只。” “丫鬟检查过两只茶杯没问题后便呈了上来,而你,又趁着打扫卫生时将有问题的茶杯调换了进来。” “你深知堂姐不饮冷茶的习惯,茶水她定会用内功加热一道。” “这一加热,茶杯外层的封层便会脱落,堂姐接触到了茶杯上的生漆,所以便会长藓。” “这正是她的藓不在唇周的原因。” 林知清的话如同一阵清风,一下子便将所有人的思绪吹了开来。 “好恶毒的计谋!”陆南月咬了咬牙:“就算你堂姐察觉到掺了生漆的茶有问题,不喝,但也会因为用手接触导致长藓。” 陆淮晃了晃头:“一环扣一环,着实精彩!” “清儿,你真聪明,换作是我绝对想不到这么多。”江流昀挠了挠脑袋。 林知清浅浅笑了一下。 相比之下,林十安的脸色就要难看得多了:“你这刁奴,阿姐待人和善,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单凭她一个人,这件事绝对做不到这种地步。”眼看着林十安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林知清站了出来: “她几乎是算准了每一步,将所有事情都算计得十分完美,我和堂姐,到底哪里对不住你?” 林知清看向老嬷嬷的眼神十分幽深。 她知道眼前之人针对的不只是堂姐,且中招的也不只是堂姐。 想到这里,林知清心中便有些不舒服。 她怀疑自己之所以能穿越而来,是因为原主已经死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老嬷嬷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面对林知清和林十安的质问,那老嬷嬷冷笑一声,居然撇过了头。 林十安的怒火更甚:“你可知你害的是我们林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你如今不说,我们有的是办法!” “林家?”那老嬷嬷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整个林家都烂透了,你们不把人当人,休想从我口中问出半个字!” 老嬷嬷的眼神十分阴狠,其中透露着浓浓的恨意。 陆家姐弟以及江流昀听到这些,默默偏过了头。 那老嬷嬷说完这话以后便偏过了头,不再出声。 林十安一想到林泱泱还躺在床上,心中的怒气就按捺不住了:“你难道没有家眷吗?若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你的儿女,你作何感想?” 听到这里,那老嬷嬷的眸光闪了闪,但最后还是闭口不言。 林知清拉住了林十安:“堂兄,恐怕只能使一点特殊手段了。” “暗牢那边情况如何了?”她不打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光靠一张嘴审问犯人是不够的,如若暗牢安全,把这老嬷嬷移到那边审讯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好不容易洗脱了自己身上的冤屈,林知清还是得确认暗牢安全,才不会让眼前的人像碧落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知清,我去看过了,那碧落的口中藏着毒烟,吸入过量确实会致人死亡。”陆南月拿出了一个瓶子摇了摇: “我收集了一些,碧落吸入的毒烟是最多的,你堂兄和江世子稍后也需要煎一服药喝下去。” 林知清点了点头:“府医那边是怎么说的?” “与陆姑娘的说辞一般无二。”江流昀接了一句。 林知清点点头:“堂兄,吃一堑长一智,押送这嬷嬷的时候劳烦你仔细一些。” 林十安虽不喜欢林知清说话的语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话。 先前碧落会死,也说明林家那些下人办事确实非常不靠谱。 想到这里,他捏了捏拳头:“这一次我会亲自负责这嬷嬷,你且放心。” “大老爷那边我会亲自去说,先前……”林十安的语气软了下来:“先前是我等误会你了,抱歉!” 林知清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让陆淮同你一起去吧,你方才有一段时间不在,他目睹了全过程。” 林知清不傻,即使林十安目前表现得没有问题,她也不会百分百信任他。 让陆淮这个“外人”跟着去,才能保证林十安不在汇报的过程中“夹带私货”。 陆淮瞥了一眼林知清一眼,对她的意思心知肚明,而后点了点头。 林十安对此也不可能有意见,他朝着陆家姐弟和江流昀打了个招呼,便向外走去,唤了一个侍卫交代事情: “去查查这老嬷嬷的底细……” 林知清目送着他走远,转身看向陆南月和江流昀:“今日之事多谢几位鼎力相助,若不嫌弃,就去我院子里吃盏茶吧。” “不妨事的,我们也没帮上多大忙,倒是你操劳了一天。”江流昀面上的表情带着一些心疼,惹得陆南月都快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二人同林知清一起回院子以后,陆南月颇有兴趣地捣鼓起了毒烟和生漆液。 林知清问陆南月拿了药方,煎了一服药,打算同江流昀亲自道谢。 她到偏院时,江流昀的房门紧闭。 林知清轻轻敲了一下门,门内静悄悄的,隔了一会儿才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清儿,你怎么来了?”江流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林知清将手中的药递了上去:“世子,我听南月说你吸入了毒烟,送药过来。” “林家不比镇远侯府,还望世子不要嫌弃,保重身体。” 听了这番话,江流昀一愣,眼神中出现了一些意外。 林知清送完药就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江流昀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神色十分复杂。 她刚回单位院子里,木婶就一脸喜色地迎了出来:“小姐,大老爷那一关过了!” 林知清点头,真凶已经找到了,林从礼不可能再对自己紧抓不放,林知清边走边问:“那堂姐呢?” 木婶将声音压下来了一些:“大老爷已经命人去了岭南请大夫过来了,据说那边的大夫治疗这生漆导致的藓病很有一手。” “听十安少爷说,大夫明日就能到。” www.4e54.icu。m.4e54.icu 第16章 人死债未消 盛京城内,天气十分阴沉,浓云裹挟着雨点,不断翻腾纷飞。 一片枯树叶被狠狠打在写着“长宁侯府”几个飘逸大字的匾额上,撞的支离破碎。 又是一阵风,带走了枯叶破碎的残骸,那块匾额却精致依旧,赏心悦目。 “大夫,您注意脚下。”小翠拿了雨伞,将大夫从车驾上接了下来。 一行人脚步匆匆,路过了林知清的院子。 “外面什么声音?”林知清盯着手上的“人物册”,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木婶拿了一个汤婆子进门,塞在了林知清手里:“岭南的大夫到了,大老爷已经过去泱泱小姐那边了。” “我们也去看看。”林知清果断起身:“木婶,陆家姐弟和江世子那边多送几个汤婆子过去。” “我这院子里冷,让他们受凉就不好了。” 木婶拿了一把雨伞:“小姐,他们那边大老爷吩咐人照顾着呢,您不必操心。” “这倒也是。”林知清接过雨伞,走进了绵绵细雨当中。 江流昀等人身份尊贵,即使林知清不说,林家人也不会薄待他们。 想到这里,她看了看自己手里做工精致的汤婆子,略微挑了挑眉。 说不准自己手里的汤婆子还是沾那三人的光得到的。 “话说回来,这大夫怎么这个时辰才到?”林知清拢了拢衣服。 木婶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知清:“听说大夫从岭南来盛京的路上遭了山匪,耽误了一些时间。” 林知清没有多想,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只不过等她到了林泱泱的院子后,直接吃了一个闭门羹。 小翠将林知清挡在了门外,言明林从礼不让任何人进去。 林知清本来还以为是林从礼不待见自己,可当她看到林十安也被拒之门外以后,眉头就深深皱了起来。 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情? “堂兄,堂姐的情况如何?”她站到了林十安的身旁,言语间满是试探。 可林十安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今日一早我过来也没能见到阿姐。” 说话时,他的眼距拉近,眉毛上挑。 这说明他现在既疑惑又烦恼。 林十安居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林知清看了一眼紧紧关着的门,果断带着木婶往外走。 人家不让进去,在门外站一天也没用。 走出了一段距离以后,林知清才让木婶去打探消息。 她自己一路沉思,很快就回到了院子。 想了想,她调转脚步,前往了陆家姐弟所在的偏院。 “知清,你怎么来了?”陆南月将桌上的各种药材收了起来。 “我有一事相求。”林知清开门见山道:“对了,陆淮他可在?” “他嫌屋子里闷,想出去转转。”陆南月让人上了热茶。 待林知清坐定以后,她将房门关了起来:“说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她说话时漫不经心,但语气又十分熟稔。 “借我点银子。”林知清开门见山。 听到这话,陆南月一愣,而后紧紧皱眉:“林知清啊林知清,又借?” 林知清眨了眨眼睛,什么叫“又”? 难不成从前原主也借过? 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陆南月便上手点了点林知清的头:“如若不是你还欠我银子,我才懒得来救你!” “那可是一千两,整整一千两啊!”她摸着自己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不是,一千两? 林知清咽了咽口水,原主居然这么能花钱的吗? 她稳了稳心神,刚想张口,便听到了一阵推门声。 回头一看,是陆淮回来了。 他带进来了一股寒气,衣物上还有水痕,一脸无语:“姐,这一千两银子应当是你们欠我的吧。” 什么?禁止情况看了一眼陆南月。 后者摸了摸头,丝毫没有撒谎被抓包的心虚:“你是我弟弟,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陆淮摇了摇头:“医馆再这样下去迟早得倒闭,我提醒你们两个一句,你们是开店,不是做慈善。”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听出了这话的意思,原主居然和陆南月合开了一家医馆吗? 不待她听清楚,陆南月便插科打诨地转了话题。 林知清想到自己的事,来不及深究,只能向陆淮开口:“陆淮,借我点银子,就五两。” 她伸出了一只手。 陆淮嘴角弯了弯:“照老规矩来,翻倍赔偿。” 林知清有些肉疼,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没办法,她现在身无分文,想干啥都费劲。 从陆淮手里拿到钱以后,林知清心情很好,认真地同姐弟二人道谢:“南月,陆淮,若不是你们这次来给我解围,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借钱的机会,谢谢你们。” 陆南月撇了撇嘴角:“我们才不是为了你来的呢。” “要是你出事,我们医馆同林家的药材生意可就断了,再一个,你死了欠我们家小淮的钱怎么办?” 陆南月嘴里喋喋不休。 话虽然不好听,但林知清心里清楚,这恐怕就是她和原主之间的相处之道。 要说药材,除了林家,盛京还有很多药商,又不是非她林知清不可。 想到这些,林知清也明白眼前的二人确实同原主关系匪浅。 那劳什子医馆……林知清觉得自己的信息了解得还是不够充分。 她正想张口问,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还没等陆淮开门,木婶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小姐,大事不好了!” 林知清面色一变,陆淮同陆南月对视一眼,快速拉开了门。 木婶手中的伞正往下滴水,身上的衣物也有些湿了。 “木婶,你先去换件衣服,有什么事稍后再说。”林知清将手中的汤婆子塞进了木婶的手里。 木婶擦了一把额头上的雨水:“小姐,那岭南的大夫说,泱泱小姐身上的藓他可以治,但治不了其他的病。” “其他的病?”陆南月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木婶嘴唇动了动,看向林知清的脸上满是担忧:“致使泱泱小姐昏迷的不只是生漆,还有另一种毒药。” 林知清瞳孔一缩,而后她迅速反应过来:“那个老嬷嬷还在暗牢,我们现在去审她还来得及!” “没用了。”众人正要出门时,林十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单手持伞站在廊下,脸色十分复杂: “她已经死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7章 我家小姐不喜苦味儿 “哗啦…哗啦啦” 雨渐渐大了起来,林知清盯着窗外,目光深远。 “十安兄,这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又死了?”江流昀一拍桌子,脸都憋红了。 林十安见林知清始终盯着窗外,心中的愧疚无以言表:“此事……我也不清楚。” “什么?”陆南月叉着腰站起身来:“没你这么敷衍的吧?好好的人被你带走了,现在人死了,是不是又要赖在知清身上?” 她言辞间有些激动,陆淮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冷静,而后开口道:“林大老爷那边怎么说?” 总算是有人讲到重点了……林知清将身子正了过来。 林十安长叹一声:“那老嬷嬷自刎了,只留下了一封遗书。” “自刎?”林知清皱眉:“林家的人难不成都是死的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婆子都看不住。” 若平日里有人这样说林家,林十安肯定是会同那人辩驳一番的。 但他没办好答应了林知清的事,心中免不了自责,同时也对看管的人产生了一些不满。 见无人说话,林知清叹了一口气:“遗书呢?你带过来了吗?” “不曾带来。”林十安一五一十地开口:“遗书在大老爷那里,上面交代了那老嬷嬷的犯罪经过。” 说完,他左右环顾,似乎是有些犹豫。 “我和堂姐得罪过那老嬷嬷?”林知清开口问。 林十安点头,方才他确实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事关林家女儿的名声,有外人在总是不好开口的。 但现在看林知清的样子,好像并不在意那些东西。 想到这些,他缓缓开口:“那嬷嬷招认,她的孙女曾经在你的院子里做洒扫丫鬟,但有一次你和阿姐游园时她不小心弄脏了阿姐的鞋子。” “阿姐身边的人越俎代庖,将她打发到窑子里去了,你作为她的主子知情但并未阻止。” 听完林十安的话,陆南月和陆淮对视一眼,皆是看向了江流昀。 在大户人家,苛待下人的名声并不好听。 其他人也就算了,江流昀是林知清的未婚夫,若是他在意,这桩婚事免不了受些波折。 江流昀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摸了摸头:“你们看我作何?” “清儿在林家举步维艰,保全自己尚且困难,如今还陷进了这桩子事情当中,着实是无妄之灾。” 他寥寥几句话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林知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弯了弯嘴角。 这江流昀对原主确实是颇为维护。 “堂兄,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知道了。”林知清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林十安临走时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林知清道了一声抱歉。 林知清并未表态,人走了以后,她第一件事便是让木婶去打听打听府中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她交代完以后,陆南月忍不住开口了:“知清,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知清缓缓抬眸:“等。” “等谁?”陆南月不解。 “我的大伯。”林知清说完以后,便招呼几人喝茶。 言辞之间,明显不想再谈论方才的事,众人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淅淅沥沥的雨声带着一股沉重,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 陆家姐弟和江流昀告辞以后,再没有人来找过林知清。 木婶回来的时候,林知清正在分银子。 “小姐,府中确实有几分不同寻常。”木婶搓了搓手,凑到了火炉前。 林知清找了一件衣服给木婶披上,这才开始问话:“你把每件事都仔细说说。” “四老爷今日连夜赶回来了,一回来就去了大老爷那里。” “大老爷花重金在外求医,但对外并未公布病人的身份。” “太老爷今日去城里最有名的青楼抓了小少爷回来。” “四夫人带着女儿回了一趟娘家。” …… 林知清细细听了一盏茶的时间,而后便陷入了思考当中。 今日,林从礼并未上门,这也就是说,不管那嬷嬷活没活着,凶手的身份是已经坐实了的。 此事与林知清,本该已经没关系了。 但林知清却暗暗提了一口气,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最直观的一个问题就是,除了生漆过敏以外,堂姐昏迷不醒还有其他的原因。 现在一共就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让堂姐生漆过敏的是一个凶手,另外一种毒又是一个凶手,一共两个凶手。 第二,这两种毒都来自同一个凶手,那老嬷嬷只是一个背锅的。 结合目前的情况来看……林知清捏了捏下巴,那嬷嬷莫名其妙死了,林家人却对此讳莫如深,只留下一封还不知道怎么搞出来的“遗书”。 且原先不显山不露水的四叔也回来了,与此同时,四婶也回了娘家。 这些事情都透着一股诡异,林知清并不能当作没看见。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事情是冲着她和堂姐两个人来的。 先不说堂姐,她自己孤立无援,如若不搞清楚背后的真凶,她躲得了这一次也躲不了第二次。 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以后,林知清认为自己还是必须查出真正的真相。 如若不然,自己的境况还是很危险。 算算时间,明日便是三日中的最后一日,也是陆家姐弟和江流昀能留在府上的最后一日。 趁着他们在,自己还能勉强在府中行动自如。 想到这些,林知清下定了决心,她要在最后一日的时间中查出真正的真相! 打定主意后,她想到了另一个重点。 堂姐身体里还有其他毒素。 可自己和陆淮等人已经将那个房间翻了一遍了,并未在其中找到除生漆以外的其他危险因素。 难不成是自己忽略了什么吗? 林知清将所有事情重新推了一遍,可还是没有从中得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她思考了一夜,反复将每一个环节重新推翻。 直到天蒙蒙亮时,她才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这场休息注定是短暂的。 天还未亮,林知清刚刚洗漱完,木婶便敲开了门:“小姐,你近几日气色不好,厨房最近来了一些上好的杜鹃花,我要了一些熬了羹汤,你必须得吃东西。” 说着,她盛了一碗杜鹃莲子羹放到了桌上。 林知清虽没什么胃口,但也知道这种时候首先就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于是,她坐在桌边,端起了碗。 木婶的手艺很好,就算林知清不喜欢吃甜食,也不得不承认这杜鹃莲子羹花香扑鼻,口感十分细腻。 说起来,她想起来自己在堂姐的起居册中仿佛看到过一种由杜鹃花制成的茶叶,好像还是从什么南诏国来的。 等等……林知清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小翠的话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我家小姐不喜苦味儿,平日里多喝花茶。” www.4e54.icu。m.4e54.icu 第18章 泱泱是你亲侄女! 与此同时,林家正院之内,林从礼面色严肃地端坐在高位,看着连夜赶回来的弟弟: “你可有什么需得同我交代的?” 四老爷身上还穿着官服,他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大哥,圣上之所以命我负责城东水患之事,是看中我们林家家风严谨,从未闹出什么丑事来。” “明日监察御史来访,若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你猜圣上得知这件事心中作何感想?” “到时候你治家不严的名声也会传扬出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林从礼皱了皱眉头:“你在威胁我?” “大哥,请你稍安勿躁。”四老爷按了按茶杯,一双桃花眼中还带着笑意:“我这个做弟弟的一向对你恭敬有礼,如何敢威胁你?” “我呀,这是在同你商量。” 林从礼鼻翼微张,一时间没有接话。 那四老爷却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 正当场面僵持之际,林从礼的随从走了进来: “大老爷,知清小姐求见,她说自己找到了新的线索。” 林从礼和四老爷双双一愣,下一刻,那四老爷面上便出现了一丝不耐烦: “凶手已经找到了,何来新的线索?一介女流之辈,一点规矩都不懂,让她回自己的院子里待着去。” 那随从却没有领命而去,反而略带犹豫地看着林从礼。 林从礼眼神幽深:“你还不知道吧,镇远侯世子和陆家那两个正同林知清在一起。” “我给了他们三日的查案时间,今日若将林知清赶走,那几个小的保不齐会怎么编排林家。” 名声,永远是为官之人最在乎的东西。 四老爷听到这里,心中再大的不满也压了下来。 随从会意,领命而去。 林知清得到传召以后,第一时间看向了陆南月等三人。 江流昀脸上满是担忧,抬脚就要同林知清一起进去。 好在陆淮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世子,林四老爷风尘仆仆,怕是不宜见客。” 陆南月也看出了林知清的意思,点头附和道:“正是。” 江流昀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头:“那我便不去打扰了,清儿,你若有事就喊我们。” 林知清笑着点了头,可转身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她是第一次来正院,或许是下雨的缘故,这院子里显得有些黑。 除了雨声,里面安静得过分。 林知清身边的木婶被拦在了门外,她没有说什么。 因为她料定了里面的人不敢对她做什么,毕竟外面的那几个人可是亲眼看着她进来的。 沉重的雕花木门一点点打开,又一点点合上。 林知清行了一个礼,这才看向了侧方坐着的年轻男人:“四叔,别来无恙。” 她朱唇轻启,声音非常清亮,光明正大地打量起了这个林家唯一的文官。 与她想象中不同,自己的这个四叔不但年轻,还异常貌美。 没错,就是貌美。 他的那一双桃花眼实在是生得极好,平白给他增添了几分妖艳之感,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林知清的目光实在太过直白,那四老爷十分不客气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林从礼轻咳了一声:“四弟,这个案子一直都是由知清接手的,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问她。” “此言差矣!”还未等四老爷出声,林知清便打断了这番话:“大伯,我也并不是全程参与此案的。” “单说这凶手吧,我至今都不知道她的作案动机,以及——她是怎么死的?” 林知清的这番话就有点“说瞎话”的那个意思了。 这件事闹得整个林家人心惶惶,再加上林家人并未刻意隐瞒,一点小动静不出半日便会传扬出去。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在表达自己的疑惑。 听了这番话,林从礼尚未开口,四老爷却已经露出了一个冷笑:“知清,许久未见你,你这张嘴说瞎话的能力倒是有长进。” “此事本是你负责,可你却没本事撬开他的嘴,我们帮了你一把,你不知感恩,如今是来质问的?” 不愧是文官,好生厉害的嘴……林知清扬起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四叔此言差矣,我并非是来质问的,我只是发现了新的线索而已。” “笑话,凶手已经伏法,何需你的线索……”四老爷声音中带着一股嘲弄。 只不过,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林知清打断了:“如若,我找到了致使堂姐中毒昏迷的毒药呢?” 此言一出,四老爷还未说话,林从礼的眼神立刻变了:“你说什么?” 林知清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说,我找到了堂姐中毒的原因。” 四老爷看着林从礼的衣袖动了起来,拳头一紧:“大哥,这丫头鬼主意层出不穷,府医都看不出来的毒药,她又怎么会找得出来。” 被这么一提醒,林从礼吐出了一口浊气,重新坐了回去: “知清,你把刚刚的话说清楚。” 他的反应在林知清的意料之中。 毕竟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林从礼的女儿,他若是没有波澜才怪呢。 “大伯,你稍安勿躁。”林知清笑了笑:“我心中虽有猜测,但毕竟是猜测,还需要看看那凶手的遗书以及遗体,才能佐证自己的想法。” “林知清!”四老爷的声音一下子拔高,那双桃花眼中尽是怒火。 林知清见四老爷的反应,心中的猜测得到了验证,面上虽笑意吟吟,可眼中却无半点温度。 “大伯,四叔,我只想求个安稳。”她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叫人有些没反应过来:“且目前跟一个微不足道的凶手比起来,堂姐的安危明显更加重要。” 她不慌不忙,言语间却颇有章法。 四老爷急了:“大哥……”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林从礼便伸出一只手打断了:“泱泱是你的亲侄女。” 一句话便将四老爷的嘴堵住了。 四老爷深吸一口气,不再开口。 林从礼这才重新看向林知清:“知清,我答应你。” “那凶手的尸体尚在,遗书也在我那里保存着,但你心里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若你做出了毁坏林家名声的事情,就算皇上站在外面,我都不会姑息。” 目的达到,林知清从善如流地笑了笑:“知清明白。” www.4e54.icu。m.4e54.icu 第19章 南诏杜鹃茶 那老嬷嬷的死,果然没那么简单。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方才林从礼口口声声都是“林家名声”,这其中定然牵扯到了林家人。 若不是自己找到了令堂姐昏迷的毒药,林从礼同四老爷应当是统一口径,不想让自己再插手了的。 能让自己这位守礼的大伯都帮着遮掩,想来这件事曝光以后,多半会影响林家的利益。 也正因如此,林从礼才软硬兼施,警告自己不能将这些事情外传。 林知清正在思考,林从礼便开口了:“你堂姐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四老爷也看向了她,但眼角下撇,眼神中并无多少信任。 “请大伯和四叔移步,往厨房走一趟。”林知清款款转身,往门外走去。 林从礼和四老爷对视一眼,立马跟了上去。 门外的几人见林知清出来了,很快凑了上去,就连林十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如此声势浩大,倒是让四老爷有些侧目。 林家东厨内。 时辰尚早,几个帮厨一边择菜,一边聚在一起闲谈。 “你们听说了没有,赵嬷嬷居然敢害泱泱小姐!”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赵嬷嬷平日里挺和善的呀。” “你以为那个老货是什么好鸟?我前几日可还看到她鬼鬼祟祟偷东西呢。” “呦,她家那个小孙女水灵灵的,她现在干出这种事,亲人可怎么办呦。” …… 林知清踏进门时,恰好听到了一些讨论。 几个婆子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主子,哗啦啦跪了一地。 很快,瘦骨嶙峋的东厨管事便一脸惶恐地上前询问: “知清小姐,先前您要的杜鹃莲子羹马上就要好了,您现在这是……” 他说话时眼神飘忽,嘴角略收,显然是有些紧张和心虚。 林知清在林家并不受重视,下人做起她吩咐的事情来也并不上心,这一盅杜鹃莲子羹,有可能是刚刚下锅的。 不过她并不在意。 “你来过了?”林从礼面色古井无波。 林知清点点头:“晨间闲来无事,过来逛逛。” 她说的轻松,但几人都知道此事不止这么简单。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走进东厨里间,一眼就看到了冒着袅袅白烟的锅。 后面几人跟进来以后,第一时间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花香味儿。 陆淮的鼻子动了动:“好浓的杜鹃味儿。” “盛京城的杜鹃略小,味淡,这恐怕是珍品。”陆南月闭上眼睛拿手扇了扇,很轻易便闻了出来。 那东厨管事听到这话,立马上前了两步:“回陆小姐,这可是我家四老爷特地从南诏国带回来的杜鹃,一两干杜鹃便要百来十两!” 他的眉毛上挑,语气中带着一股优越感,还略带讨好,丝毫没有注意到林家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陆淮挑了挑眉,看向四老爷的眼神非常耐人寻味。 江流昀轻咳一声:“知清,这杜鹃莲子羹确实很香。” 这话题转的着实生硬。 在朝为官,最忌讳的便是露富。 林知清倒是不在乎这个,她的目光紧盯那东厨管事,直奔主题: “这南诏国的杜鹃确实稀有,我今日尝了一些,倒是想起先前同堂姐品茶时似乎也闻到过这个味道。” 她说的是闻,没有说尝,不然解释不了自己还站在这里的原因。 东厨管事一愣,随即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立刻回道:“这南诏国的杜鹃茶珍贵,四老爷当日带回来以后便往各处分发了一些。” 说到这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缩了缩脖子。 林知清当然知道他为何这般反应,无非就是自己这里并没有得到茶叶罢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就是了。 看着这出眉眼官司,林从礼和四老爷纷纷皱了皱眉。 不过他们的思绪又马上被林知清给带了回去。 “堂姐那里的杜鹃花茶是谁负责送过去的?”她的暂且犀利。 东厨管事马上拱了拱手:“知清小姐,这茶叶是由我亲自送往每个院子的。” “哦?”林知清挑了挑眉:“这位管事,你主管东厨,竟然连自己送错了东西都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看向管事,面露疑惑。 管事心中一惊,连忙跪倒在地:“知清小姐,我送东西前仔细检查过,这杜鹃花珍贵,你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搞错呀!” 他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睛瞪得很大,明显非常惊恐。 他多半没有说谎。 林知清观察了一会儿后,继续开口:“那你说说,为何堂姐至今昏迷不醒?” “小姐不是被那赵嬷嬷所害吗?那赵嬷嬷是小姐院子里的洒扫嬷嬷,平日里除去人手不够帮忙打扫的时间,几乎是不曾来过东厨的呀!”管事三言两语便提到了死去的赵嬷嬷。 “我现在问的是你,不是赵嬷嬷。”林知清实在不喜同这种脑子不清楚的人说话。 她指了指锅里倒腾的杜鹃莲子羹:“你可知你送去给堂姐的杜鹃花茶中有毒?” “有毒”两个字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个出言反驳的人便是陆南月:“知清,杜鹃花是无毒的,盛京城中许多闺秀都喜食杜鹃花茶,调经养颜。” 她这话是以一个大夫的口吻说出来的,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第一个表达不满的人便是四老爷,他薄唇轻启:“知清,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如今更是拿我们当傻子耍,着实可恶!” 林从礼没有反驳他的话,甚至隐隐有几分认同之色。 林知清心里有些想笑,方才这二人还一口一个“林家名声”,如今却随意在几个外人面前批评自己,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偏偏他们还一脸正气,完全不觉得这种做法对林知清的名声有损。 原主从前一个人在这个对她恶意满满的林家生存,也着实不易。 单凭原主同陆南月一起开医馆这件事,林知清就不认为原主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 眼看林知清沉默不语,江流昀立马上前一步,将其挡在身后:“大老爷、四老爷,清儿不是那样的人。” 陆南月和陆淮神色严肃,也站到了她的前方,一副维护的姿态。 四老爷刚要说话,便见到林知清拨开了拦在身前的人。 她的语气非常冰冷:“四叔,枉你熟读诗书,竟不知道南诏国有一种剧毒杜鹃?” www.4e54.icu。m.4e54.icu 第20章 名单上没有的人 林知清的话气势十足,让本来不相信她的人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四老爷也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要说盛京城中的杜鹃,他还能肯定无毒。 但南诏地势凶险,植被茂密,各种稀有植物层出不穷。 当地每年都要往朝廷进贡,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蕈类,吃起来鲜美异常。 但曾经也出现过南诏进贡的东西致人死亡的情况,且这种情况只有南诏的大夫比较熟悉。 想到这些,众人看向四老爷的目光开始复杂了起来。 林知清也直勾勾盯着他,没办法,自己的这个四叔嫌疑实在是太大了。 “知清,你这是什么意思?”开口的是林从礼,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不是在维护自己的弟弟,而是在提醒林知清,注意场合。 林知清压下了心中的情绪。 就算这件事真的跟四叔四老爷有关系,说穿了也是林家的家事,她捅出去对林家并没有好处。 当然,对她自己更没有好处。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看向东厨管事:“我晨间过来的时候让你整理了一份这些天接触过南诏杜鹃的人的名单,你可整理好了?” 管事本来就心惊胆战的,这会儿林知清问起名单的事,他咬牙低下了头:“知清小姐,请你再给我一盏茶的时间!” 显然是没把林知清晨间的话当回事儿。 陆家姐弟以及江流昀均是皱了眉头,看得林从礼都有些脸热了。 整个盛京城,没有哪家的下人敢如此不把主子的话当回事的。 林知清只点了点头,她本来也就没指望这管事听她的,她心中早已经有猜测了。 这么问一问只是将自己的处境摆在台面上,让林从礼这个“重礼”的人好好看看林家如今主不主、仆不仆的情形。 同时,也能让他忌惮着自己身后的这几个人,对自己好一点。 “你只有半盏茶时间。”林知清淡淡说了一句。 那管事立马领命而去,一刻也不敢耽误。 四老爷按捺不住了:“知清,你说的那种有毒的杜鹃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其他人所好奇的。 林知清眼神深邃:“南诏常见的杜鹃为大白杜鹃,花朵偏甜,叶片光滑,可药用也可食用。” “没错!”四老爷负手而立:“我带回来的便是这种大白杜鹃。” 林知清话锋一转:“但南诏还有一种白花杜鹃,两种杜鹃外表几乎一模一样,但白花杜鹃有毒,毒素累积起来可致人死亡。” 她的声音十分清晰,可话里的内容却叫人吓了一跳。 “知清,这……这是真的吗?”陆南月的语速很快,还带着一些兴奋。 学医者,对这些知识一向是很感兴趣的。 林知清点头,刚想说话,四老爷便冷哼一声,打断了她: “知清,你从未出过盛京,又从何处习得医术了?” 他的眼神中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以及一丝探究。 林知清微微一笑:“四叔,虽我未出过盛京,但南月同我关系密切,我曾经无意中看过她的医书,这才想到这一点。” 她当然是在撒谎。 南诏这个名称她并不陌生,只不过在她的那个世界里,南诏被叫作云南。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诏人”,林知清对那些山珍如数家珍。 如若不是木婶的那一碗杜鹃莲子羹,她还真想不起来那种罕见的有毒的杜鹃花。 四老爷方才的问题,明显是对林知清起了疑心。 她深知这一点,早已经想好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从医书上看到的。 反正陆南月开了一家医馆,她耳濡目染知道这些事情也不奇怪。 没人会为了求证她的话翻箱倒柜去找一本书。 更何况,陆南月自己恐怕都不记得这些事情了。 这个说法是万无一失的。 果不其然,陆南月没有多想就摆了摆手:“别的不说,我那里的医书可是整个盛京城数一数二的多。” 其余人听了这话,并没有过多地怀疑。 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的陆淮轻轻皱了皱眉。 林知清见大家没有异议,心中松了一口气。 几句话的时间,那东厨管事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份名单。 林从礼率先接过来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最后还是递给了林知清。 林知清接过以后,众人屏息凝神,紧紧盯着她,生怕错过了什么。 她静静翻开册子,手指划过一个又一个名字,时不时停顿一下,看得东厨管事心都提了起来。 终于,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林知清才从册子上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游走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不,这些人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的名单不全,除了他们,还有人来过东厨之内。”林知清的声音非常笃定。 东厨管事下意识摆了摆手:“不可能,我已经将所有人都整理上去了。” 还不等林知清说什么,门外的丫鬟婆子便开始议论了起来。 “前两日管事的舅爷过来了,还拿走了一坛子上好的竹叶青呢!” “泱泱小姐院里的小翠也来过,拿了几次茶叶。” “你们都忘了?那个赵嬷嬷也来过,鬼鬼祟祟了好半天才离开……” 说最后那句话的婆子压低了声音,但林知清还是听到了。 她朝着那婆子招了招手:“马嬷嬷,你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被点到名的婆子脸上有些惶恐,但一看到众人都看着自己,心中的表现欲一下子就上来了: “知清小姐,你不常出院子,根本不知道这群烂心肝的人的真面目,就说那赵嬷嬷吧,人前听话得不行,人后可经常来我们东厨转悠呢!” 她的话音刚落,便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人总是这样的,有一个人说出来,大家的记忆便会不断涌现。 林知清看向那东厨管事。 管事两股战战,既想堵住众人的嘴,又怕自己被冤枉。 强大的压力让他忍不住再次跪了下来:“知清小姐,请你彻查此事,我平日里虽爱喝两口,但绝对不敢姑息养奸。” 他是在撇清和赵嬷嬷的关系。 www.4e54.icu。m.4e54.icu 第21章 反常的堂兄 水至清则无鱼,林知清想问的重点不是这个。 她的眼睛略过管事,看向其他的丫鬟婆子: “你们什么时辰、在哪里见过那赵嬷嬷?” 众人立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院子里,她前几天经常过来院子里打扫。” “不止呢,有一次我想出恭,她还好心帮我看火,现在想想她该不会是想趁我不在偷东西吧?” “说起来,前几日她来的是挺频繁的,我都见过好几次……” 林知清将这些关键的话都记了下来,然后看向林从礼。 那意思很明显,她已经把该问的问出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她没有权力继续下去了。 林从礼明白她的意思。 只不过……他看了看四老爷,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些怀疑和考量。 林知清只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是在权衡。 若这件事的主使是四老爷,他多半会为了林家将这件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这种情况当然不是林知清想看到的。 毕竟她知道幕后凶手是冲着她和堂姐两个人来的,放过凶手自己就多了一分威胁。 于是乎,她上前一步,朝着林从礼行了一个礼: “大伯,那赵嬷嬷虽已经死了,但做过的事便会留下痕迹,请你准许我带人去她的房间内搜上一搜,说不准可以找到线索。” 她想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但目前赵嬷嬷是绝对的关键人物,她的房间是被林从礼管控着的。 听到这话,林从礼面上并无波动,反而是四老爷露出了一个冷笑: “知清,我不在几天,竟不知道你如此厉害,已经能在林家只手遮天了。” 林知清的所作所为当然达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他这一番话说的有些严重。 林知清嘴角弯了弯,如此反应,恰好说明四老爷急了。 只不过……她百思不得其解,四老爷从见到自己第一眼就不怎么友好,这是为何? 甩开这些想法,林知清重复了一遍自己带人搜查赵嬷嬷房间的想法。 这一次,林从礼看了四老爷一眼,闭了闭眼睛,只招了招手,将这差事交给了林十安。 林知清当然是不从的,但她现在实在没什么话语权。 可林十安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居然主动请命,要让林知清同她一起去。 理由是,他不认识那有毒的杜鹃花,怕错过重要证据。 林知清微微侧目,不知道他打的哪门子主意。 林从礼和四老爷的脸色并不好看,但面对这么多的人,他们如若再拒绝,那场面便不太好看了。 最后,林知清还是如愿同林十安一齐去了那赵嬷嬷的房间。 途中,林十安的娃娃脸非常不自然:“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想帮你,我只是想找出是谁害了阿姐。” 说完,他的耳朵悄悄红了。 林知清耸耸肩,没有说什么。 林十安的话她是相信的,除了关心林泱泱的原因外,林十安应当是因为赵嬷嬷身死的事情对自己有些愧疚。 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林十安的解释,毕竟赵嬷嬷死了的这件事,他确实有责任。 二人的速度很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从赵嬷嬷房间里搜出了一些杜鹃花瓣。 现在只需要请人来辨认一下,便知道那杜鹃有没有问题了。 林知清心里只想着找到凶手,目不斜视地往正院走。 看着手里被收起来的几片花瓣,林十安欲言又止。 不过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这件事真的是四叔干的吗?” 林知清的步子顿了顿。 四老爷连夜赶回林府,同一时间,四夫人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再6加上这南诏带回来的杜鹃花茶…… 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了四老爷。 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姐,一边是自己敬重有加的叔父,林知清知道林十安应当是非常纠结的。 不过这些情绪她都没有,不管是她还是原主,似乎并没有得到过林从礼的优待。 她也仅仅是脚步顿了顿,便继续往前走了。 没得到答案,林十安抿了抿唇,便跟上了林知清的脚步。 戏台子已经被林知清搭起来了,林家想蒙混过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在这种时候,林从礼的动作很快,一位祖籍是南诏的大夫很快便被请了过来。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那大夫一眼就认了出来来自家乡的杜鹃花。 “在南诏,鲜花是可以食用的。”那大夫的小胡子一翘,用手捻了一片无毒的杜鹃花茶,放在嘴里嚼了嚼: “不错,很香。” 而后,他捻起从赵嬷嬷房里搜出来的杜鹃花瓣,放到鼻尖闻了闻。 “大夫,如何?”林从礼率先问了出来。 那大夫不紧不慢地多闻了几片,这才开口:“这杜鹃花茶乃是白花杜鹃做的,其花蕊内有毒,服用过量可致人死亡。” 他的话宛如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了林从礼身上。 四老爷听到这个结果时,瞳孔微张,捏着扇子的手紧了紧,随即便轻轻晃动了起来。 这代表他此时有些紧张,正在构思合适的说辞。 林知清捕捉到了他的这些细微的动作,捏了捏袖子里握着的手。 这个对自己怀着恶意的人,在林家话语权是很大的。 而此时,林从礼的注意力没在这上面,他询问起了那南诏大夫怎样解毒。 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大夫似乎非常有把握,没等林从礼说完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这也是个怪人,居然提出他解毒不用酬金,完事以后只用把那两种杜鹃花送给他就可以了。 杜鹃花和自己女儿的命比起来,林从礼当然没有丝毫的犹豫。 眼看着大夫跟随小翠而去,林知清目光灼灼。 她已经找到了致使堂姐昏迷的真正毒药,只差一点,便能接触到最后的真相了。 林从礼很快就注意到了林知清。 他首先便扫了一眼陆家姐弟以及江流昀。 不用林知清开口,几人便知道了林从礼的意思,纷纷告退。 只有江流昀一步三回头,似乎是很不放心林知清。 待几人走后,林知清第一时间便开口了: “大伯,赵嬷嬷的遗书呢?” www.4e54.icu。m.4e54.icu 第22章 对峙 “大哥。”四老爷喊了一声,仿佛在提醒他三思而后行。 “大伯。”林知清同样也喊了一声。 林从礼目光深远:“来人,将那嬷嬷的遗书拿上来。” 很快,在四老爷复杂的眼神中,一张薄薄的纸被放到了林知清手里。 她随手摸了摸,这张纸滑滑的,质感很好,不像是一个嬷嬷能用得上的。 这明显就是提前准备好的。 她不动声色看了四老爷一眼,然后便看起了纸上的内容。 上面的一字一句,皆是在控诉林知清同林泱泱二人的“恶行”,字迹潦草,看上去杂乱无章。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 林从礼眼见林知清看的差不多了,将所有下人屏退,胸口微微起伏: “自那嬷嬷被羁押后,这封遗书我等并未插手。”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赵嬷嬷的事确实有问题! 林知清并不怎么相信林从礼的话,眼看着遗书没问题,她问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大伯,赵嬷嬷的遗体呢?” 提到这个,林从礼喉咙动了动,到底没说话。 反倒是四老爷冷笑一声,坐了下去:“犯下如此大错,且不等大哥发落就自戕,留着这样的人的尸体作何?” 一夜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林知清没有搭理四老爷,眼神紧紧盯着林从礼。 在这样的情形下,林从礼左右走了两步。 四老爷此刻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了方才的紧张,甚至还理了理衣袍。 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林知清心中有些担忧,她怕自己白走一趟。 尸体说不准早就已经被处理了,林从礼有可能只是带自己走一个过场。 只不过,片刻以后,林知清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赵嬷嬷的尸体近在眼前,十分可怖。 即便仔细清理过,她也能看出尸体上残留的泥土。 难不成这具尸体是刚挖出来的? 林知清默不作声地离远了一些。 相比之下,四老爷的脸色便有些不好了。 他用一种质问的眼神看着林从礼:“大哥,你怎可……” “小信诚则大信立。”林从礼缓缓开口:“你是读书人,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他这话看似没什么杀伤力,但四老爷立刻满脸涨红,不再开口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林知清在心里诽谤了一句,这才仔细观察起了地上的尸体。 只一眼,她就发现了不对。 赵嬷嬷的脸色乌青,口鼻处还有一些残留的血迹。 这种症状……明显是中毒所致的! 可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中毒呢? 因为有了碧落的前车之鉴,前一日林知清和林十安仔细检查过,赵嬷嬷并没有事先吞过毒药。 且她被关押时,身上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也就是说,赵嬷嬷被人下了毒。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有人想让她彻底闭嘴。 林知清心中警铃大作,脚步顿时往后了几步,一脸忌惮地盯着林从礼二人。 林从礼见此,轻轻叹了一口气:“人不是我们杀的。” 说完以后,林知清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信”两个字。 四老爷偏过了头,似乎是不想发表自己的看法。 但林知清也不想放过他。 “四叔,人是你杀的?”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眼看着四老爷皱起眉头,她继续道:“亦或者人是静雅妹妹所杀?”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四老爷脸色一变,眼神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 就连林从礼都有些意外。 林知清看着二人的反应,心中有了十成的把握。 林静雅,乃是四老爷的亲女儿,年方十四。 从林知清穿越过来以后,还没有见过她。 “孽障,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四老爷原本漂亮的桃花眼中透着一股疲惫,还有无法掩饰的怒气。 “如此明显的杀人手法,大伯和四叔都没有这么蠢。”林知清握紧了衣袖中的匕首,但面上毫不露怯,依然在分析: “你们为何着急着结束这件事,不让我细查,难不成是在遮掩什么吗?” “四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昨日为何会突然带着静雅妹妹出府,至今未归?” 一连好几个问题,让四老爷的一口气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过了好半晌,他才憋出了一句话:“你为何会掌握着林府中人的踪迹?” “四叔,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撬不开别人的嘴,那只能说明好处给的还不到位。”林知清清丽的脸庞上,带有一丝冷漠。 她向陆淮借的钱当然不是白借的。 这话让林从礼有些意外。 林知清没有注意到林从礼的眼神,只紧紧盯着四老爷: “四叔,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自保。” “呵,可笑!”四老爷一挥衣袖:“你如今好好站在这儿,用得着自保?” 那种轻蔑的语气让林知清非常不适: “恐怕四叔是忘了,当日堂姐与我是一同品茶的。” “无论是生漆还是杜鹃花茶,凶手是冲着我们二人的命来的。” “我侥幸逃过一劫,并不代表那人对我没有杀意,我只想活下去。” 她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尤其是那句“我只想活下去”。 林从礼和四老爷对视一眼,即使他们再不想承认,但林知清的身体里流着林家的血。 她是他们的亲侄女! 看到二人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林知清便明白自己恰当的示弱起了作用。 她再开口时,声音中带着一些哽咽: “静雅妹妹是我的亲人,我并不怪她,我只想亲口问问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对我和堂姐如此残忍,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到了这个时候,谎言一触就破。 林从礼按住了四老爷,语气软了一些:“知清,静雅年幼,她做这些事情时你四叔并不知情。” 他松口了。 林知清脸上的委屈不达眼底,不知情吗? 四老爷此时的表情也十分精彩。 他眼神往左撇,唇角下压,胸口微微起伏,仿佛是不想面对自己女儿害人的这个事实。 确实不知情。 林知清心中了然,眼底藏着一丝冰冷: “大伯,我想见静雅妹妹。” www.4e54.icu。m.4e54.icu 第23章 你在威胁我! “不可。”四老爷的语气硬邦邦的。 林知清并不意外:“四叔,林家该是由大伯做主的,我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想见见凶手也不行吗?” 她这话中带刺,顺带挑拨了一下二人的关系。 眼见四老爷语塞,她适当地卖了一个好: “我已经答应过大伯会对此守口如瓶,自然不会违背诺言,我姓林。” 她恰到好处的示好,既表明了自己是林家人,不会做出有损林家利益的事情,又再次提醒了一遍眼前的两个男人,她也姓林。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林从礼和四老爷对视一眼,心中十分纠结。 林知清不急。 到了这个地步,该知道的她都已经知道了,见不见林静雅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该怎么让林静雅受到应有的惩罚。 林知清并不是什么绝世圣母,她只想解决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直接提出惩罚林静雅,必定会受到阻挠。 而且明日监察御史便要登门,如若林家闹出了“姐妹相残”的戏码,对几位叔伯的仕途是不利的。 而且……林知清看了一眼四老爷。 她的银子不是白花的。 那些年岁大的嬷嬷们在林家待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木婶不过是给她们塞了些银子,请她们吃了几顿酒,就把林家那些大事小事都给打探出来了。 果然,不管在哪里钱的作用都是很大的。 林知清想到了木婶同自己说的事,轻微摇了摇头。 若不是提前打听,她还真不能将眼前极力维护林静雅的四叔和婆子们口中那个“淡漠”的人联系在一起。 据木婶所说,如今林家前院后院都统归林从礼所管。 但按道理来说,后院应当由林从礼的正妻管理。 但林从礼的妻子早逝,再往上数数,侯夫人也早已驾鹤西去。 林泱泱性情过于跳脱,林知清身份敏感,其他几个姐妹年龄尚小。 算来算去,这长宁侯府的女人实在找不出几个。 四老爷的妻子倒是身体康健,但出身小门小户,本也是个软弱的,撑不起来。 再加上四老爷对这个发妻并不喜爱,也不常回院子。 一来二去的,这位四夫人在府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也正因如此,府里的下人议论纷纷,说四老爷在外有个相好的。 甚至有人看到他的书房里藏着一个女人的画像。 诸如此类的谣言数不胜数,但最后都能说明一件事:四老爷对四夫人及其子女十分冷淡。 林知清想到这里,心里已经有谱了。 四老爷之所以遮遮掩掩,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是为了他的脸面。 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林知清的语气软了下来:“大伯,四叔,知清明白此事事关重大,但正因如此,才更应该尽快处理。” “哒…哒哒~” 林从礼轻轻敲了敲桌子:“此话怎讲?” “我相信静雅妹妹一定是有苦衷的,或许是被人蛊惑了也说不定。” “如若一直掩盖,问题的根源是解决不了的,不如趁此机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以绝后患,也免得静雅妹妹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林家摆明了是想遮掩此事,但这样的话原主可就白死了。 林知清占了人家的身体,总不能就这样放过那杀人凶手。 眼看着林从礼和四老爷沉默不语,她没什么耐心,决定再加一把火: “明日监察御史到访,如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免不了会有多嘴的人。” “如若今日将此事了了,过了明路,总不会叫人误会,以为我们林家偷偷摸摸欲行不轨。” 她这话刚出口,四老爷的扇子一收,背挺直了起来。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嘴角紧绷,明显是有些生气:“你在威胁我们?” “此言差矣。”林知清微微一笑:“我这是为了林家着想。” 这话……倒也不错。 林从礼眯眼看了看林知清,半晌才对着四老爷开口:“将静雅叫过来吧。” 四老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垂下了头,不发一言地往外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林知清心中有一种预感,他不会再来了。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确实很准。 林静雅回到林家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四夫人陪着。 林知清见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就看出了她眼神中的恨意。 且那恨意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还不等她细看,四夫人就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大哥,不知你将我们叫回来所为何事?” 林知清挑眉,这是在装傻? 说完,四夫人还就着衣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她与严肃的四叔看上去并不像是一路人。 不等林从礼和林知清开口,一旁的林静雅就不耐烦地嚷嚷开来:“娘,你这般样子成何体统,简直是丢我们林家的脸!” 她的眉头紧皱,面色严肃,跟个小老头似的。 若是不说,林知清还以为她才是林从礼的女儿。 四夫人摸了摸头:“大哥莫怪,我在娘家的医馆帮忙,还没来得及喝水便被你请了回来,着实有些口渴。” 林从礼眉头紧皱,也有些看不下去,但又不好说,只能偏过了头: “静雅,你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听到这句话,林静雅的眼神闪了闪,四夫人的眼中则流露出了一丝疑惑:“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知清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她好像确实对林静雅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我想问问静雅妹妹,你为何要害我和堂姐?”她直言不讳。 岂料林静雅面上并无愧疚之色:“奇了怪了,我同你二人无冤无仇,害你们做什么?” 她言语间非常不耐烦,显然是没有把林知清放在眼里。 四夫人起身,朝着林静雅的头重重打了一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知清是你姐姐,不许这么和她说话。” 说完,还回了林知清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自己的这个四婶还挺有意思的……林知清只是笑笑。 既然她们不说,只好自己来说了: “四婶,该向我和堂姐道歉的是静雅妹妹。” “前些日子是堂姐的生辰,静雅妹妹送了一套上好的犀皮漆茶具作为生辰礼物,堂姐非常喜欢。” “只不过,那生漆未封好,害得堂姐得了藓病。” “不仅如此,那茶杯内还放了上好的杜鹃花茶,四婶家里的医馆同南诏的商人来往密切……” 林知清停顿了一下:“静雅妹妹不会不知道那杜鹃花有毒吧?” www.4e54.icu。m.4e54.icu 第24章 神秘画中人 此话一出,林静雅喉咙动了动,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退:“你…你上下嘴皮子一碰编了这么一个故事,还真是费心了。” 事到如今,她还是打死不承认。 林知清还没说话,林从礼的眼睛已经瞪大了一些: “林静雅,如若这些事是假的,你为何连夜回了外祖家?” 面对林从礼的怒火,林静雅的身子抖了抖。 不等她说话,一头雾水的四夫人就站了出来:“大哥,静雅这孩子近些天夜里惊悸,总睡不好觉,这才央着我回娘家让她外祖看看。” 四夫人的本义是在帮林静雅解释和开脱,殊不知这一番话反倒将她卖了个干干净净。 “静雅妹妹平白无故怎么会惊悸呢?难不成是因为干了亏心事?”林知清笑笑: “再者,我刚查出关键人物,那人就莫名其妙死了,同时静雅妹妹就这么巧要去外祖家?” 她说完以后摇了摇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四夫人虽然不怎么守规矩,但不代表她蠢。 林知清这番话一说,这几天的疑惑全都连了起来,再加上昨夜里四老爷连夜赶回。 林静雅摆明就做错了事! 林知清看她神色畏缩,说不出话,不由得上前了一步:“四婶,请你代我问问妹妹,为何如此害我?” 这是代原主问的。 四夫人还未组织好语言,林静雅却一把推开了放在自己身前的母亲: “你不用做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样子,林知清,你娘要是看到你如今咄咄逼人的样子,想必也会后悔自己生了你吧!” 她的脸上有一种自己抓住了别人软肋的快意的笑,可林知清并没有如她预想中那样痛苦。 她就这么站着,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林静雅的脸色变了,原本的嘲讽逐渐变成了惊慌。 “静雅妹妹,你在这个时候提起我娘,是因为这件事同我娘有关系吗?” 林知清仔细观察过林静雅的表情,发现她眉头舒展,笑容灿烂,明显就是卸下了重担的样子。 那这个重担,多半就与她方才没头没脑提起来的原主的母亲有关。 果不其然,在听到林知清的问话后,林静雅的眼睛微微瞪大,嘴巴微张,看上去很惊讶。 惊讶什么呢? 当然是惊讶她的动机被猜中了! 除了她二人之外,其他的人皆是一头雾水。 四夫人拉住了林静雅的手臂,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疑惑:“静雅,你二婶温婉贤淑,与这件事有何干系?” 本来还在惊讶当中的林静雅听到自家母亲的话,猛地甩开了她的手,眼中出现了泪花: “娘,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帮那个贱人说话!”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都皱了皱眉头。 小小年纪满口“贱人”之类的话,在规矩严苛的林家,着实让人咋舌。 “静雅,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你这是对你婶母不敬,太失礼了!”尽管四夫人不太懂规矩,但也察觉到了女儿的言行十分不合适。 “够了!”林静雅用一种冰冷、痛心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 “你知道父亲这些年为何对我们不理不睬吗?” “她母亲勾引父亲,你蒙在鼓里不说,居然还替这个贱人说话……” “啪”的一声,林静雅的声音戛然而止。 四夫人收回自己的手,嘴唇颤抖。 林从礼眯了眯眼睛,往前踏了一小步。 林知清则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神色严肃。 在一片静默当中,四夫人颤抖着开口了:“林静雅,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林静雅冷笑一声,轻轻碰了碰已经发红的脸庞,眼中满是失望: “母亲,你浑浑噩噩这么多年,我不信竟一点都未看出来。” “父亲他被逼无奈娶了你,可他的心不在你那里,也正因如此,父亲不重视我。” “我苦学规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林家谨小慎微,为的就是能得到父亲和林家的重视!”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没用,我做什么都没用!” 说着,她话锋一转,指向林知清,眼神中仿佛萃了毒: “若不是她母亲不知检点,父亲又为何会如此待你我?” “林泱泱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不费吹飞之力就可以去参加春日宴,为何父亲不替我争取?” 她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仿佛心中藏了天大的委屈。 四夫人胸口不断起伏,终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事?” 林静雅的眼泪夺眶而出:“母亲,父亲的书房里藏着那个贱人的画像……” “够了!”林从礼负手而立,脸色有些阴沉:“传令下去,林静雅言行无状,得了疯病,即日起便到汴梁老家清修养病,即刻就走!” “大哥,不可啊,静雅身体柔弱,年龄尚小,不能没有母亲在侧陪伴呀!”四夫人猛地跪了下来。 林知清叹了一口气: “四婶,我也是这个年纪失去父亲母亲的,我不知静雅妹妹为何会如此侮辱我的母亲,她满手是血,还能留条命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出了这道门,方才我听到的话全都会咽进肚子里,为了她的名声和我们林家的名声,我相信你也不会到处宣扬的。” 她寥寥几句,就把此事的利害关系摆了出来,生生将四夫人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林知清知道这件事应当已经不用自己插手了,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林从礼和四老爷最多会掩盖一下真相,但林静雅的一顿惩罚是少不了的。 如果继续往下,保不齐还会挖出什么丑事,因此,她只警告了这么一句,便识趣地往外走。 她走出了一段距离,还能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啜泣声以及林从礼刻意压低的责骂声。 直到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的一颗心才落回了实处。 只不过,关于原主母亲的事……林知清有些沉默。 林静雅的话她当然不会尽信,但该知道的不能不知道,否则下次再出现这种局面只能摸瞎。 只不过,同木婶交流过以后,林知清还是有些失望。 她似乎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林知清只得暂且将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当天晚上,一架马车便在蒙蒙细雨中悄无声息地出了林家,出了盛京。 www.4e54.icu。m.4e54.icu 第25章 三无千金 次日,下了好几日的雨终于停了,林家也恢复了平静,早早打开了府门。 江流昀和陆家姐弟一早便准备好了马车,同林知清辞行。 一来,林泱泱中毒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们也没有理由再留在林家了。 再者,监察御史今日造访林家,他们也不合适留在林家。 “知清,你经历这么一遭倒是变聪明了不少,你可记住了,万万不能同从前一样浑浑噩噩了。”陆南月拍了拍林知清的手。 短短三日,虽陆南月不知最后的内情,但也看出了林家并不简单,且林知清的处境艰难。 林知清笑着点了点头。 陆淮则早早的就上了马车,没有露面。 倒是江流昀,特意让人送了许多补品过来,还多叮嘱了几句,让林知清有事就找他。 林知清推辞了一番,但敌不过江流昀的热情,便只能收下了。 做完一切后,林知清长舒了一口气。 她几天来第一次有心思在林家各处打转。 下人们遇到她的时候皆是恭恭敬敬的,与几天前大有不同。 对此,木婶是最开心的:“小姐,不枉我们忙活这一场,现在谁也不敢欺负我们了。” 林知清但笑不语,恶人还怕恶人磨。 之前她在查案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展现出了自己严苛的一面,为的就是立威。 原主在林家之所以处在边缘位置,是由一个个原因堆叠起来的。 现在大家只是因为有赵嬷嬷一个前车之鉴,所以怕了。 但时间久了,若她立不起来,这些人多半还是会变脸的。 正在林知清熟悉林家各个位置的时候,一个小厮跑了过来:“知清小姐,御史大人到了,大老爷让我来请您过去。” 林知清点头,跟上了小厮的步伐。 监察御史这个职位说来也比较特殊,负责监督朝廷官员的所作所为,确保他们遵守律法和道德规范。 按照林知清的理解,他就是皇帝掌握文武百官的一个渠道。 再加上林家还出过一个“叛国贼”,历来都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也正因如此,林从礼才会非常看重先前那档子事儿。 想到这些,林知清进入正厅时尽可能地低下了头。 “大人,你且尝尝这信阳毛尖合不合胃口。”林从礼拂手。 监察御史正襟危坐,头高高地抬了起来,听到林从礼的话也只是轻轻瞥了茶杯一眼: “林……林大人,你我都……都是为皇上办事的,无……无需在意这些虚礼。” “且我……我近日听说,林家的一筐子荒唐事便……便是因为一盏茶才闹……闹出来的。” 林从礼也面色如常:“回大人,事实的确如此,我管理不力,让你分神关注林家的事,实在惭愧。” 听到监察御史这略带结巴的话语,林知清忍不住抬起了头。 令人意外的是,入目的是一张十分正气的面庞,那监察御史看上去正值不惑之年,说话时习惯性地抚摸自己的小胡子。 除了他结结巴巴的话语之外,他的形象倒是很符合林知清对御史台之人的想象。 只不过……御史台的人靠的便是那张嘴,一个结巴的人是如何坐到监察御史的位置上的呢? 林知清有些好奇,但其他人对此好像习以为常,并未露出异色。 她压下了心中的好奇,思考起了另一件事。 堂姐中毒一事虽然发酵了三日,但她查出中毒源头是茶叶也才刚刚过去一夜,还没有传扬开来。 监察御史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当然不会是从外面听来的。 朝廷在林家安插了人! 意识到这一点,林知清只觉得自己身边危机四伏。 她都能猜到这一点,且监察御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未刻意隐瞒,林从礼等人应当是知道这件事的。 但他们神色如常,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一样。 这种软趴趴的态度,是在向上面表态,表示林家并无二心。 只不过……林知清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真的就能打消别人心中的怀疑吗? 几乎是在林知清脑海中出现这个疑问的一瞬间,监察御史便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 “林……林林大人说……说笑了,令千金情……情况如何?” 他漫不经心地拿起了茶杯把玩,表面上是在问林泱泱的情况,实则是在问林家要交代。 林从礼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拱手道:“多谢大人记挂,小女并无大碍。” “说起来此事也是我管理不当,一个下人因着误会才心存歹心,对小女下手,好在调查的及时,我等才一举将人捉拿归案。” 说着,林从礼从随从手里接过了卷宗,递给了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接过以后,只轻轻瞥了几眼便放下了。 见此情形,林知清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监察御史对堂姐中毒一事了解的应该比较清楚了。 此事的真正内幕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应该还不至于走漏风声,但聪明人肯定能从林家众人这几日的动作中察觉到端倪。 林知清担心的是,监察御史今日走这一趟,恐怕来者不善。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刻,监察御史的目光仿佛装了雷达一样,自动锁定在了人群中的林知清身上。 他扯了扯嘴角:“我……我听闻此事还牵……牵扯到了贵府的二……二二二小姐,怎的二……二二二小姐不见踪影呢?” 林从礼衣袖下的手握了起来,看向了林知清。 迎着监察御史那略带寒芒的目光,林知清心知自己逃避是无用的。 她的身份敏感,总免不了受人注意。 她莲步轻移,款款上前:“劳大人记挂,知清仅仅是同堂姐喝了一杯茶,没想到那恶仆心狠手辣,连带着我也受了无妄之灾。” 言下之意,此事跟她关系不大。 听到这里,林从礼紧握的手放开了。 林知清没错过他舒展的眉头,林从礼是怕自己说不该说的。 但现在并不是掐尖要强的时候,林知清总觉得那监察御史对自己有些反感。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一样,监察御史发出了一道怪异的笑声: “京……京中将你……你称为三无千金,不……不无道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6章 赚钱!赚大钱! 第26章赚钱!赚大钱! 三无千金? 林知清挑眉,监察御史这是演都不演了,直接将这个名头摆出来嘲讽自己。 在木婶的科普下,她当然不会不知道自己这个响当当的外号。 所谓三无,说的便是林知清无家世,无才情,无品行。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听的外号。 监察御史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叫破,明显是不待见自己,想侮辱自己。 “知清多谢大人夸奖。”林知清提了提裙摆,微微躬了躬身子。 这话很快就引来了监察御史的一声嗤笑,林从礼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原因无他,只有蠢货才会将这句话当做夸奖。 林家的下人尚不敢说什么,倒是监察御史带来的那些人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 “都说林家的几位姑娘都上不得台面,今日一看确实如此。” “这林知清容貌没得挑,可实在不长脑子,居然听不出好赖话。” “你们也不看看她的父母是谁?卖国贼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 眼看着众人说得越来越过分,林知清的眼眸一扫,看向了稳坐钓鱼台的监察御史: “《礼记·孔子闲居》中有记载,无声之乐,无体之礼,无服之丧,此之谓三无。” 她的声音中带着笑意:“这三者指的是内心有所行持,但外表并无具体形状或形式,御史大人借此言赞我内有灵魂,知清不胜感激。” 她三言两语,便将那“三无千金”的含义换了,且用的还是《礼记》里的名句,如若有人反驳,那便是不认同《礼记》。 这话将监察御史说的有些下不来台,他的眉头紧皱,眼尾上挑,瞳孔放大。 这是很典型的惊讶的表现。 林知清心中明白,他惊讶的是自己竟然能说得出这么一番话。 原主父母早逝,在林家地位尴尬,不受优待。 这样的人,林从礼等人自然不会过问其学问、教育等情况。 这就导致原主长成了“空有美貌,毫无内涵”的木头美人,也成为了各大闺秀嘲笑的对象。 可从今天开始……林知清垂下眼眸,她不会再麻木地面对那些恶意。 林从礼也未曾想到林知清居然说得出这么一番话,惊讶的同时,心中也出了一口气。 林知清再怎么不好也是林家的一份子,监察御史对她毫不顾及的羞辱,打的是林家的脸。 若今日他的这句“三无千金”传扬出去,不仅对林家的名声有碍,也会影响林家姑娘们议亲。 监察御史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不……不愧是林……林从戎的女……女儿,果然是伶……伶牙俐齿!” 提到林从戎,方才对林知清有所改观的众人脸上瞬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这种表情一直到监察御史告辞,都还留在林知清心里。 …… 回院子的时候,木婶见林知清情绪不高,忍不住出言安慰:“小姐,那监察御史是个刻薄的,他们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林知清点点头,她倒不是在想这个。 今天的事情让她意识到了被自己忽略的一个点。 将木婶打发下去以后,林知清看着摇曳的蜡烛,再次拿出了那一面望舒鉴。 昏黄的烛光下,她的眼眸上挂着一丝散不掉的愁绪。 林家并不是她的避风港。 此前,她一直想在堂姐中毒事情了结之后带着木婶“另起炉灶”,自己打拼。 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还有一双手,总不至于饿死。 但这几日以来,林知清从木婶以及周围人的行为中,发现了一个很可悲的现实。 女子在这个世界受到非常多的限制,不仅不被允许做生意,就连接受教育也只到十二岁。 像她这样的女子离开家族的庇佑,几乎是死路一条。 再加上……林知清摸了摸手中的望舒鉴,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同“林从戎”三个字已经死死绑在一起了。 林从戎是谁? 林知清的父亲,木婶口中的大英雄,也是林从礼不愿提及的亲兄弟,更是整个盛京城都知道的“叛国贼”。 所以,不止是她被打上了“叛国贼林从戎之女”的称号,就连整个林家也都被打上了“叛国贼林从戎之家族”的烙印。 作为林从戎的女儿,林知清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无数人的监视。 只朝廷在林家安了人这一点,就让林知清有些不寒而栗。 且这件事是林家人心中心照不宣的秘密,没有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如若哪天林家有异动,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身份最为敏感的林知清,她相信林家会毫不犹豫舍弃自己。 “叛国贼”的名头就仿佛一柄大刀一样,一直悬在脖子上,稍有不慎就会死,这种滋味当然不好受。 可偏偏另起炉灶的路已经被堵死了,林知清想活下来,自己掌握主动权,便只能在林家内部动作。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渐渐坚定了起来。 她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保全自己,便只有一条路可走——掌控林家! 当今世道艰难,盛京形势更是波云诡谲。 虽然刚刚得以险象环生,但林知清能感觉到这平静繁荣的盛京之下依旧有很多危机存在。 仿佛暗中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一切,又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伺,试图将所有人拉入深渊之中。 所以,必须变强! 先掌控林家,将外部势力排除,培养自己的势力,再把主动权捏在自己手里。 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也能让自己在这方世界过得更好。 至于如何掌控林家? 林知清眉头微蹙,思索起所有已知信息。 林家现在明面上只有一个林从礼管事,但实际上还有一个二爷爷和四叔分庭抗礼。 这三人目前就是林家真正的掌权者。 林知清想掌控林家,必须先获得这三者的权力。 不管是通过影响、控制、求取还是命令,只需要能够使用这三人手中的权力,便能让林知清放手施为,把林家打造成铁板一块,而后再发展壮大。 只不过,想要获得三人手中权力的使用权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先说林从礼,在这次案件调查当中,他对自己的固有印象应该是有所改观的。 但此人是个不懂变通的老古董,林知清一个女性想掌权,他估计会有很大的意见。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从礼掌握的可是的家族立法权。 什么东西是对的,什么东西是错的,都是有族规家规约束的。 甚至于在很多宗族里,家法是大过朝廷律令的。 而林从礼便是掌握着林家的这项权力,所以也是最古板、最受人敬重的人。 这和他那么多年的恪尽职守、认理不认亲有很大关系。 所以,想要左右,甚至取代林从礼,是非常难的。 第二个掌权者便是四叔……他难度也大! 毕竟林知清亲手将他的女儿送回了老家,这种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 不过四叔手中握着的乃是人事之权力,这也很重要。 林家一切丫鬟、仆从等的采买任命,各个管事、管家、侍卫等的职位变动,都由四叔来斟酌确定。 和四叔这种圆滑世故的聪明人争权,或许比和林从礼那样的古板之人争权的难度还大! 而排除掉这二人,便只剩下林知清的二爷爷了。 她穿越至此,还没有见过这位长辈。 听木婶说,这位二爷爷掌管着林家的财政大权,一直在外做生意。 林家这两年的产业似乎并不景气,二爷爷忙的焦头烂额。 甚至他似乎还有不少次想当众宣布撂挑子不干了,也有想分家之类的想法。 究其原因便在于“钱”字! 二爷爷掌控的乃是家族对外的产业和对内的俸禄发放等财政经济大权。 林知清想要获得他的认可,或者更干脆一些,挤走他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就需要会赚钱! 要么就是让二爷爷看到她的能力,以后以她为主,不过这一项基本不可能,财政大权一般来说就只能握在一个人手里。 否则若是出现她要投资一个产业,二爷爷要投资另一个产业,钱只有一份,那到底要投资哪个?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二爷爷,也让林从礼和四叔,甚至于让林家所有人都知道并认可……她林知清掌控财政大权,只会比二爷爷做的更好。 这样的话,在她掌控了财政大权后,才能根据前世知识来慢慢改变林家。 所以,当务之急便是赚钱! 赚大钱! www.4e54.icu。m.4e54.icu 第27章 留给穿越小说女主的技能不多了 确立了赚钱目标,林知清便开始了准备工作。 首先她必须知道自己要赚多少钱。 这就需要她出去打听了。 搜集信息,掌握信息。 只有得到足够多的信息,她才能知道林家目前的经济状况。 每月收入多少,支出多少等等。 由此才知道她大概要每月赚多少钱才能补上林家目前的亏空。 林家目前的条件和情况肯定是每况愈下,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说林家那么大的府邸却处处破旧没钱修缮,就从他们这些小姐公子到丫鬟书童的穿着首饰都能看出来。 比如一些丫鬟衣服的衣角都已经浆洗得发白褪色了都没换。 再比如偌大林家,平日里却显得空落落的。 但林知清能感觉出来,当初林家建那么大绝对是因为人多,不仅仅林家嫡系旁系人丁兴旺,还有丫鬟仆人成群,所以房间才多。 如今呢? 大多数房间都空着,显然是买不起、养不起那么多仆从了。 总之,光是从一些细微处,林知清都知道林家的状况越来越差。 最起码钱上肯定是有亏空的。 所以,她当务之急就是需要去了解清楚,目前到底有多少亏空。 届时,她若是能展现出补上这个窟窿的能力,甚至站在前世巨人们的肩膀上,显露一些超越时代的知识,那拿下财政大权便有很大的可能了。 毕竟没有谁会讨厌一个能给自己带来更多银子的财神爷。 于是次日,林知清早早的便去了西院,但不出意外地吃了一个二爷爷的闭门羹。 随后她便去找林从礼、林十安等很多人了解了情况,虽得了不少冷脸,倒也掌握了一些信息。 林家,目前有酒楼、茶馆等产业,加上大伯、四叔的俸禄,月入大概一千五百两银子。 而支出呢? 足足有一千八百两! 这就意味着,林家人吃马嚼的每个月就有三百两的亏空! 亏空了怎么办? 卖! 将一个个产业变卖,然后变成银子,然后再继续亏空,亏空到最后又要卖产业……由此变成了恶性循环。 这确确实实是不对劲的。 要知道林家的某些产业目前来说应当是很赚钱的,如此亏空肯定出了问题。 不过如今林知清还未掌权,还轮不到她去说话。 故而她的目标也很简单了。 一个月至少赚够两千两白银! 只需要赚那么多银子,便足以弥补如今家族的亏空,也能让众人看到她的能力。 等她借此机会掌控财政大权,才好去彻查产业情况,才能去改善经济状况,才能让林家借此发展壮大。 毕竟若要让林家发展得足够壮大,钱是第一关。 “钱多好办事”这句话,不管在哪个朝代都一样盛行。 有钱可使鬼推磨! 但赚钱怎么赚? “南月……”林知清立马想到了原主的好闺蜜。 陆南月开着医馆。 且按照她的意思,那医馆自己也有一份,但除了陆家姐弟,其他人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 想来这也与林家规矩严苛有关系。 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满盛京乱转寻找“商机”,不如去了解一下医馆的生意如何,要知道前世她也是一名“医生”。 当然了,出去也可以顺便逛逛,若是真有商机的话,她也可以借此机会想想赚钱的法子。 “木婶,我出去一趟,帮我备车!” …… 上了马车以后,她戴上帷帽,不时向窗外张望。 盛京城不愧是盛京城,虽时辰尚早,但街市上已经摆满了各色商品,非常有烟火气。 且那些小贩都是席地而坐,面前只铺一块布便可以做生意了。 林知清正要叫停马车,却被木婶阻止了:“小姐,这边是西市,咱们是不能下车的。” “为何?”林知清不解。 “西市乃是盛京城的破瓦寒窑,与我们的身份不符。”木婶回答道。 林知清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西市就相当于盛京城的贫民区,大户人家的人一般并不会踏足。 可她一路上看过来,只觉得这西市还达不到“破瓦寒窑”的地步,不说多繁华,井然有序是很明显能看出来的。 如此看来,大盛的国力应当是比较强盛的。 这也让她更加期待那东市市集是何模样了。 随着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林知清发现周边的街道宽敞了起来。 而且街道两旁根本见不到“席地而坐”的人。 每一家店铺前都挂着红灯笼,上面写着店家的名字,店铺前除了排队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小摊子。 “小姐,先去吃点东西吧。”木婶指了指向了一家面馆:“你从前最喜这家的清汤面,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刚好可以尝尝。” 林知清点点头,这两天她的心一直提着,确实没能好好吃东西,现在倒是真有些饿了。 林知清一下车,林家的车夫便架着马车去了“拴马桩”的方向。 林知清细细品尝以后,发现那清汤面的味道确实不错。 观察了一会儿后,她彻底打消了做吃食生意的想法。 就拿这家面馆来说,除了清汤面,其他各种汤头的面条就高达四十多种。 鸡肉、牛肉、肥肠等等,数不胜数。 且这些面条的味道闻起来都不错,林知清自己的那一碗清汤面也是回味无穷。 这味道她自己是做不出来的。 只不过.价格贵了点。 本以为这地方应该像是种田小说里的一样,盐、油、酱酒等东西紧缺,食物味道难评。 可林知清实地看过以后只想表示,再也不相信小说了。 不仅面条,在小说里面登场次数比较多的“香皂”“服饰”“豆腐”等东西在盛京城也随处可见。 就连火锅、奶茶等新玩意儿,在这里都能找到一些平替。 嗯……留给穿越小说女主们的技能越来越少了。 思绪翻滚间,林知清看到了一间书肆。 初来乍到,林知清想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文化结构,也想看看卖画本子的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 于是乎,她提步就往书肆走,可还没走两步,袖子便被木婶大力拉住了: “小姐,这里我们进不得。”她一脸惊恐。 “为何进不得?”林知清蹙眉。 还不等木婶回答,书肆里的小厮见林知清靠近,小跑着出了门:“这位小姐,烦请你尽快离开。” 他的面色严肃,仿佛下一刻就要撸起袖子打人了。 林知清满脸问号,木婶将她拉远了几步:“小姐,女人是不能进书肆的,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啊?”林知清太过惊讶,以至于没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为什么?” 木婶一愣,她也解释不出来为什么。 她已经将这件事当成了铁律,并没有思考过到底为什么。 木婶愣怔之际,那书肆里的小厮居然端出了一盆水,尽数撒在了方才林知清站过的地方,卖力清洗了起来。 这么夸张?林知清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鞋底。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踩到狗屎了,离离原上谱。 “这盛京城没有女人能去的书肆?”林知清蹙眉。 木在她身边轻声道:“小姐,你忘了老爷是怎么死的了……” 话说完她神情便是一黯,小姐的确是忘记了。 她只简单提到过一些老爷的事,却也避开了一些敏感的话题。 曾经林从戎名下有好几家女人可以进的书肆,但现在都已经贴上封条了。 看来写小说和画本子这条路堵死了……林知清内心哀叹。 穿越者的必备技能,比如蒸馏酒、茶叶、火药等能赚钱的东西,林知清倒是真的知道不少。 但是大盛这种情况,女子想用那些法子来赚钱是不太妥当的。 一来容易招人觊觎,二来女子的身份受限。 女子,女子,只要是女子便理应受到压迫么……林知清内心叹了一口气,旋即转身而去,不再想小说画本的事。 木婶亦步亦趋跟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弯着腰,仿佛生来理应如此。 www.4e54.icu。m.4e54.icu 第28章 陆家医馆 “为何会被查封?” 林知清一边走一边随意问木婶。 她莲步轻移,身姿曼妙,引得不少人回头张望。 木婶情绪不高,但还不忘替林知清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朝堂上有不少人弹劾老爷和夫人。” “可让女人读书这不是一件好事吗?”林知清忍不住问了出来。 但看着木婶脸上迷茫的表情,她面色一滞,到底没有多问。 根深蒂固的偏见存在于言语当中,却诞生于大环境中。 身处其中的人只能被动接受,这并不是他们的错。 经过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林知清没了逛街的心思,很快便找到了陆家的医馆。 陆家到底是陆家,虽只是一间小小的医馆,但门头和装修风格却是花了些心思的,看上去不奢华但十分古朴出挑。 且店内的格局也很特别,是林知清没见过的设计。 只一眼,她就断定这门头不是出自陆南月之手,反而带着陆淮的风格。 她刚踏进门口,便有丫鬟迎了出来,语气十分熟稔:“知清小姐,我家小姐正忙,你先尝尝店里的毛尖,小姐会诊结束后亲自过来招待你。” 说着,便将林知清引向了二楼雅间。 林知清本以为所谓的会诊用不了多长时间,可等待的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长。 从外面看上去,这医馆的生意一般,但内里的人却不少。 她注意到,二楼雅间外站着好几个服饰各异且面生的丫鬟。 陆南月不会放这么多丫鬟在这里当摆设,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丫鬟是病人带来的。 再具体一点,应该是某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和小姐带过来的。 果不其然,林知清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每一个从雅间里面出来的病人都裹得严严实实,且都是从后门走的。 她心中有数,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待她刚喝完第二盏茶以后,里间突然传出了一道不小的娇喝声:“姓陆的,我至今尚未婚配,又不是上赶着同别人做那种事情,你何必侮辱我?” 随后传来的便是陆南月略带焦急的声音:“花小姐,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基本情况。” “基本情况?这种事情怎可宣之于口?”那花小姐似乎是意识到了她还在医馆,压低了声音。 “不是我想窥探你的隐私。”陆南月轻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你的病症特殊,我怀疑是有人在皮肤上抹了某种秘药,以此来控制你,要不然一般人对肌肤接触的需求不会这么大……” 林知清竖起耳朵,可还没听多久,丫鬟便放下了里间的帘子,声音一下子就有些听不清了。 肌肤接触……林知清摸了摸下巴,这病症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拧眉想了想,她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那花姑娘对症状的描述倒是同她知道的一种病症有些相似,但是否是那一种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想到这些,林知清招手叫了丫鬟,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丫鬟会意以后,借着上茶的机会进了里间。 “小姐,可是坐不住了?不如我们出去逛逛,这里的人太杂了,叫人看到你在这儿,说不准会传出多少腌臜话来。”木婶盯着四周,忍不住提醒。 林知清摆摆手,眼看着丫鬟走出里间朝自己点头,立马起身跟着丫鬟往里走: “木婶,你在外面望风。”林知清扬了扬下巴,见木婶点头,这才进了花小姐她们旁边的房间。 “姓陆的,我把身边的丫鬟都带来了,你现在也检查过了,她们身上并没有任何药物,你就给我一句准话,能不能治?”花小姐的声音传了出来。 林知清将耳朵贴在了墙上,以便自己能听的更清晰。 陆南月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花小姐,我学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那花小姐一听到这话,立刻拍了拍桌子: “姓陆的,过段时间我便要成亲了,要不是听说你这医馆药到病除,我怎会千里迢迢从汴梁赶来盛京?” “没想到赫赫有名的陆南月也束手无策,我竟不知你的名声是如何传出去的,可笑!” 陆南月平白无故遭了这么一通埋怨,当然是不依的,可还没等她说话,花小姐便再次开口了:“我本打算等此事了结后给你封一百两银子作为谢礼,没想到又碰到一个骗子……” 听到这里,一墙之隔的林知清眼前一亮。 一百两银子! 花小姐的症状同她所知的一种心理疾病有些相似,从方才陆南月的种种表现来看,这个世界好像并没有“心理学疾病”的概念,甚至没有专攻这方面疾病的大夫。 在她从前的那个世界,心理学未传入之前,也有身体十分健康的人突然寻死的例子。 花小姐的出现让林知清意识到,现在的世界虽然没有心理学概念,但仍有心理学疾病患者存在。 如果自己重操旧业,拾起“心理咨询师”的老本行,是否可以赚钱呢? 眼前的这个花小姐,就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对象。 想到这里,她吩咐丫鬟去隔壁通报一声。 很快,丫鬟便回来带路了。 少倾,林知清推开门以后,第一眼便看到了戴着帷帽、看不清表情的花小姐。 她点头示意了一下,那花小姐却扭过了头,不欲与她说话。 “花小姐,你方才说了这么多的话,先喝口茶润润嗓子。”陆南月察觉到了气氛尴尬,起身将林知清拉到了角落里。 而后,她朝着林知清挤了挤眼睛。 林知清知道她这是在询问自己有几分把握,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了一句没问题。 陆南月闻言,嘴角微微翘起。 先是回拍了一下林知清的手,这才将她带回了桌旁:“花小姐,这位是林姑娘,她对你的病有两分见解。” “你会治病?”花小姐上下扫视了一圈林知清,语气中满是怀疑。 “花小姐安好。”林知清脸上挂着一个得体的微笑:“不瞒你说,你得的这种病我曾经见过。” www.4e54.icu。m.4e54.icu 第29章 皮肤饥渴症 花小姐眉毛上台:“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林知清非常肯定。 可花小姐却皱了皱眉头:“听你声音如此年轻,如何会接触到这种怪病?” “莫不是哪个贱皮子想抢我婚事,刻意来唬我的吧?” 她言语中多有试探。 “花小姐,你这话说的可就有些难听了,又不是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围着你未婚夫转的。”陆南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哼,这盛京城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子。”花小姐的姿态放得很高:“我来外祖家不过一月,不知见了多少矫揉造作的女人。” 陆南月没听出来花小姐的弦外之音,林知清却听出来了。 花小姐不放心自己这个人。 于是她抬手将帷帽摘了下来,一张芙蓉面就这样暴露于人前。 花小姐没想到帷帽下竟然藏着这么一张精致的脸,一时间有些失神:“林姑娘,你用什么法子保养的?” 她憋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林知清浅浅笑了笑:“我再怎么保养也比不上花小姐天生丽质。” 她深谙一句话,不论是哪个年龄段的女人,夸就对了。 果不其然,花小姐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林姑娘的小嘴真甜呀。” 见自己的“主顾”被哄开心了,林知清这才进入正题:“花小姐,你平日里是不是随时随地需要有人陪在身旁?” 花小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没错,不仅要陪在身旁,平日里我总控制不住牵丫鬟的手。” “甚至……”她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却在看到了林知清鼓励的眼神后缓缓张口:“甚至入夜后也需要丫鬟陪同才能睡觉。” “只要身边没人,我便有些控制不了情绪。”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愁眉苦脸的,显然是非常烦恼。 林知清适时地拍了拍她的手:“你确实是得病了,这并不是你的问题,你小时候也生活在汴梁吗?” 花小姐反客为主,抓紧了林知清的手,心中总算是舒服一些了:“我从小便在汴梁长大,可我的父母一直在外经商,偌大的府邸只有我一个人住,着实无聊。” 林知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汴梁风景极好,你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一旁的陆南月双手环胸,有点摸不清林知清的路子,聊天就能治病吗? 花小姐已经被林知清的话题带进去了:“本小姐虽然是汴梁人,但从小就被关在家里,我父亲怕我被拍花子拐走。” “不让出门也就算了,府里都是些老嬷嬷,也没个像林姑娘这样的姐妹陪我玩耍,着实无趣。” 说着,她还摸了两把林知清的手。 林知清点点头:“花小姐,你不止想和身边的人触碰,甚至想和她们拥抱是吗?” “你……你怎么知道?”心事被说中,花小姐的手僵了僵。 林知清将她的手放在双手中间,轻轻揉了起来:“或许,你有听说过皮肤饥渴症吗?” “皮肤饥渴症?”花小姐和陆南月同时开口,眉宇间尽是疑惑。 林知清点点头。 没错,就是皮肤饥渴症。 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触觉剥夺”。 别误会,这个病症并不是说皮肤缺水或干燥。 皮肤饥渴症是心理学中的一种比较典型的病症。 简单点来说,当人们想要得到的触摸量——例如牵手或拥抱,这种需求和实际收到的接触量存在差距时,就会感到皮肤饥渴。 皮肤是一个人身上最大的器官,上面有上百个神经末梢,当神经末梢受到刺激时,信号就会发送到大脑。 因为这种病症实在特殊,很多人都会将其跟“性”联系在一起,但这二者八竿子打不着。 就像肚子饿了会响一样,皮肤饥渴症是身体在向大脑反馈没有获得足够的触摸。 睡觉时习惯性夹住被子或搂着玩偶,和朋友在一起喜欢挽着胳膊走,这都是“皮肤饥渴症”的基础表现。 当然,如果是重度皮肤饥渴症的话,症状要比这种基础表现严重得多。 就比如眼前的花小姐,她便是患上了“皮肤饥渴症”。 林知清耐心解释了一遍后,花小姐和陆南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作为一名大夫,陆南月对这方面更加敏感:“知清,那花小姐为何会得皮肤饥渴症?” “花小姐的父母多年在外奔波,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和成长,时间久了,她便汲取不到足够的感情。” “这种感情不仅仅是正向的,负面的也没有,久而久之,她便会通过触摸来感受自己的感情,满足大脑的情感需求。” 林知清两句话便将事情说清楚了。 “你这话说得神叨叨的,我从未听说过有人会因为从小缺少陪伴而得病。”花小姐眼圈发红,但嘴上却还是有些怀疑这个说法。 不怪她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毕竟这个世界对“得病”的认知仅仅停留在身体上。 “心理疾病”对这里的人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的概念,有的人就算是得了这种病也并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林知清想赚钱,就必须让大家意识到除了身体会得病,心理上同样也会出问题。 想到这里,她神色认真道:“你们是不是以为只有身体会得病?” 花小姐和陆南月对视一眼,虽未说话,可她们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了“难道不是吗”的意思。 “不是的。”林知清摇了摇头:“人所在的环境和产生的情绪都会影响人的精神状态,时间长了大脑就会不堪重负。” “比如有的小孩儿天生不爱同别人接触,有的人常常会性情大变,这都是一些常见的心理疾病。” 陆南月听到这里,拍了一下手:“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儿,淮南王妃前些年得了一个小世子,可世子从小便不爱讲话,还经常大喊大叫,颇为奇怪。” 自闭症.林知清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孩子是将自己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喜与别人交流,这也是心理疾病的一种。” “那得了这种病应该怎么治?听起来好像不能用药啊。”陆南月捏着下巴认真思考。 也能用药,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那种药物。 林知清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想了想,换了个大家能接受的说法:“这种病症是不能根治的,如果有人在一旁陪伴、引导的话倒是可以缓解。” 陆南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一旁的花小姐听到“不能根治”几个字就急了,她一把捏住了林知清的手腕:“那皮肤饥渴症呢?这个也不能治吗?” 林知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急,能治。” www.4e54.icu。m.4e54.icu 第30章 猫?用猫入药? 听到“能治”两个字,花小姐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你没骗我?” 在看到林知清摇头以后,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你快说怎么治,要是敢戏耍本小姐,我要你好看!” “嘿,你这个人的嘴怎么就这么毒呢?”陆南月咬牙切齿。 花小姐撇了撇嘴:“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陆南月翻了一个白眼,这才看向林知清:“知清啊,你说说这病该怎么治?” “这个说来也简单。”林知清铺开桌上的白纸,可即将落笔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不会写繁体字。 “南月,你过来。”林知清朝着陆南月招了招手,而后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 “啊,这……这样能行吗?”陆南月压低了声音。 “放心。”林知清点了点白纸:“就照着我同你说的写。” 少倾,花小姐便拿到了那张“药方”。 “狸奴一只,福孙一只,月宝一只……”看着看着,她便皱起了眉头:“林姑娘,你看上去温和有礼,怎的心肠如此歹毒?” “你若要人参雪莲我倒是能找找,但这药方上全是动物,入药实在太过残忍,我绝不答应。” 陆南月脸上也满是不赞同,但她这会儿她也不好拆好姐妹的台。 林知清却抿唇笑了笑:“花小姐果然纯善,但这药方并不是让你去抓药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花小姐皱眉。 “缺什么补什么,这药方就是这个意思。”林知清点了点那张薄薄的纸:“花小姐不曾养过动物吧?” “那些小东西又麻烦又难打理,谁爱养谁养!”她边说边摆手,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我说林姑娘,你是不是存心来给我添堵的?这算什么药方?” 花小姐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杯子震了震。 话罢,她起身便要往外走。 “诶?”陆南月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的问诊费还没给,别想跑。” 花小姐跺了跺脚:“我白来一趟,被戏耍了一番,没找你赔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陆南月正打算好好同这女人掰扯一番,林知清却拍了拍她的肩膀。 “花小姐,我的方子有没有用,你大可以回去试试。”林知清将那张被遗忘的药方重新递向花小姐: “不管如何,诊金是必须给的,但你的症状严重,很可能还需要进行第二个阶段的治疗。” “你可以先给一半定金,另一半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再补上就可以了。”林知清面上笑吟吟的,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有一种信服感。 花小姐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目前的状况,虽心中有些怀疑,却还是握紧了那张“药方”。 见她接下了方子,林知清笑了笑,朝着陆南月使了一个眼色。 陆南月会意,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抓着花小姐的手。 “知清,你就是太好说话了。”陆南月叹了一口气。 临出门的花小姐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陆南月察觉到自己不小心嘴瓢暴露了林知清的名字,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林知清倒是没说什么:“花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花小姐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你也叫林知清?” 林知清点了点头。 花小姐眯了眯眼睛,脸上出现了一丝厌恶:“说来也巧,你的名字同我表兄妹她们口中的一个官家小姐一模一样。” “不过你可比那官家小姐顺眼多了,听他们说那林家小姐蠢材一个,无才无貌不说,还敢害自家堂姐。” 此言一出,陆南月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花小姐,你亲眼见过这林小姐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些质问。 “没有,你这么凶作何?”花小姐有些不解。 “无事。”林知清拉了拉陆南月的袖子,脸上笑容依旧。 “莫名其妙。”花小姐白了一眼陆南月,吩咐门外的丫鬟拿了银子进来。 看到那五个白花花的银锭,林知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什么人呐,我家小清儿明明又聪明又漂亮。”陆南月叉着腰开始数落起了那花小姐。 可她一转身,却看到林知清跟没事人一样地伏在桌子上,正咬着那银锭。 “你干嘛呢?”她忍不住上前拍了一下林知清的手:“这银子多脏啊。” 林知清吃痛,而后揉了揉自己的手,讪讪笑了笑。 这不是没见过嘛。 她刚想开口解释,就看到陆南月一把将银锭子搂进怀里,深呼吸了一口:“香,实在是香!” 林知清:!? 姐,你这比我还夸张好么……林知清一脸无语。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样瞎说不太好吧?”她一边摸银子一边感慨:“但你编的挺好的,我根本没听出什么不对。” “南月,我有话想同你说。”林知清正了正身子:“自堂姐一事告一段落,你可发现我有何不同?” 说到这个,陆南月抬起了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银锭子:“小清儿,从前我知你艰难,但不知你如此艰难。” “想在那种地方好好生活,不改变怎么行呢?”她叹了一口气:“你自小聪颖,我知道你为了在林家立足一直在藏拙,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藏拙……林知清万万没想到陆南月会说这么一番话。 但天生的警惕心理让她没有顺着话往下说,她怕这是陆南月在试探她。 “南月,人总是要学点东西的,我父母虽早逝,但也留了一些东西给我。”她将自己的改变推到了早逝的父母身上,并没有回应藏拙的话题。 陆南月浅浅一笑:“这便是了,伯父伯母向来深谋远虑,若不是他们,这家医馆未必开得起来。” 说着,她将一个银锭子推了出来:“喏,你的酬劳。” 而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剩下的四个银锭收进了口袋里。 林知清:!? “就一个啊?”她将孤零零的银锭拿了起来。 陆南月哼着小曲,不忘掏掏耳朵:“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额……奸商,绝对是奸商! 不过林知清转念一想,这里到底是陆家的医馆,她动动嘴赚了十两银子也算不错了。 而且,这种“金钱关系”比单纯的感情让林知清安心多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31章 当代人类打脸图鉴 揣着刚赚来的银子,林知清心满意足地踏出了房门。 她现在有一种赚到第一桶金的感觉。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林知清停下脚步,略微有些疑惑。 短短小半天的时间,林知清看出陆家医馆比较侧重于做女人的生意。 其中不乏一些高官夫人和大家闺秀登门。 但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 按照陆南月的说法,医馆目前是亏钱的,甚至还需要向陆淮借钱维持开销。 偏偏林知清不确定原主知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不能贸然询问。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来。 除了那一两银子,她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这个世界与她从前的世界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存在心理学疾病。 甚至可能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专攻这方面的大夫,一个普通的心理学疾病都会演变成很大的问题。 如若是普通的大夫,一句“心结”很可能就概括了所有的问题。 现在花小姐也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第一个实验对象,如若她用了自己的药方,应当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林知清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盼头,回林家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木婶知道自家小姐替别人看病,得到了酬劳。 可她的脸色并不好。 一想到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现在还需要纡尊降贵自己赚钱,她心里就说不出来的难受。 林知清看出了木婶的别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无事,赚钱嘛,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观念是很难改变的,当你吃不上饭时,当然不会再考虑自己是什么身份。 似乎是看出了林知清的坚持,木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小姐,你真的能将花小姐的病治好吗?” 林知清耸耸肩:“我不确定,但必须试试。” “那花小姐看上去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要是那药方没用,恐怕会得罪她。”木婶忧心忡忡。 “木婶,你知道为什么生漆会使人长藓,还是有人冒着风险采摘吗?”林知清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盒子,将那一两银子放进了盒子里。 “生漆制成的器物珍贵异常。”木婶这两天也学到了一些同生漆有关的知识。 林知清点点头:“花小姐也是一样的,她性子急躁,但身上的衣物细腻光滑,走动间似有水波流动,一看便不是普通的料子。” “南月的身份贵重,那花小姐与她交流时却无半点低声下气的样子,估计在盛京城中也是有些背景的。” “我想要赚钱,同这样的人多打交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知清的目光深邃,木婶已然听懂了她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林知清每天都去二爷爷那边请安,但每天都在吃闭门羹。 她也不在意,一没事就去陆家医馆转转。 她在等一个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日过后,林知清收到了陆南月递来的消息,花小姐去了陆家医馆,指名要找林知清。 林知清当即便套了马车,前往陆家医馆。 令人意外的是,陆淮今日也来了医馆,正在柜台盘账。 林知清路过时同他打了一声招呼,并没有过多的交谈便进了房间。 再次见到花小姐,林知清发现她的脸色红润了许多,皮肤也嫩滑了起来。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手里还抱着一只白团子。 见到林知清,花小姐偏了偏头,双颊有些发红。 “啧啧啧,小清儿,你来的正好。”陆南月将她拉到桌边坐了下来:“女人果然很善变,也不知道是谁嫌养狸奴麻烦。” 她的语调上扬,带着一丝看笑话的意味。 花小姐罕见的没有回嘴,她的手不停摸着那只狸奴,还拿了肉干喂它。 陆南月心中有些诧异,眼前温柔的花小姐与几日前那个咋咋呼呼、一点就着的女人实在不像一个人。 一只狸奴的作用有这么大吗? “花小姐,你今日的气色很好,看来最近过的不错。”林知清开启了夸夸模式。 花小姐对这番话也很受用,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伸了一个懒腰:“近日我入睡时总有小白陪我,倒也还算安逸。” 林知清和陆南月对视一眼,都明白“小白”指的肯定就是那只猫。 “看来我的药方开的不错。”林知清恰到好处地自夸了一句。 “确实不错。”花小姐的摸了摸小白的下巴:“这小玩意儿的毛可软了,比人的皮肤好摸多了。” 说着,她还非常热情地邀请她们摸一摸小白。 果然,打脸是人类必须要经历的过程,没有人能幸免。 林知清倒是不客气地上手了,她从前便喜欢撸猫。 相比起来,陆南月便有些抗拒了:“这小东西身上的毛可难打理了,小淮从前老是爱捡猫回家,我看到就害怕。” 陆淮?林知清有些意外,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喜欢小动物的人。 果真,人不可貌相。 “知清,我可以这么叫你吗?”花小姐打断了林知清的思绪。 见林知清点头,她如释重负:“我前几日心存疑虑,始终不曾尝试那药方。” “可有一日夜里我实在是难受,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让人找了一只狸奴,没想到效果确实很明显。” “你还想摸别人吗?”陆南月有些好奇地问。 花小姐脸一下子就黑了:“什么叫摸别人?” “话糙理不糙嘛,南月这个人嘴笨。”林知清打了一个哈哈。 陆南月还不想失去眼前的顾客,附和了两句。 花小姐白了一眼陆南月,这才点了点头:“说来也奇怪,这小玩意儿一找到机会就在我跟前晃悠,一会儿喝水,一会儿吃东西,瞧着倒是挺有趣儿的。” “我忙着喂食儿,倒是没工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似乎是为了附和她一样,小白喵喵叫了两声。 林知清笑了笑:“这确实是在好转的节奏,方不方便问问你,夜里小白是同你一起睡的吗?” 花小姐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些嫌弃,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小玩意儿跟个火炉似的,总往被子里钻,我不忌讳这个,便让它跟我一起睡了。” 林知清点点头,将提前准备好的新药方从荷包里拿了出来。 www.4e54.icu。m.4e54.icu 第32章 陆淮的区别对待 察觉到她的动作,花小姐和陆南月一愣。 林知清却已经将药方拿了出来:“第一个疗程差不多了,现在可以进第二个疗程了。” “疗程?”花小姐边给小白顺毛边开口:“这才短短几日,不再等等?” 陆南月也是这个意思,他们做大夫的,一般讲究一个“以养代治”,治疗的速度不宜过快。 “已经够了。”林知清率先将药方递给陆南月看了看:“如若一直按照这个治疗方法,我怕你到时候从皮肤饥渴症转变为小白饥渴症。” 治病的根源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把一个问题转向另一个问题。 “你是怕我对小白产生依赖?”花小姐懂林知清的意思了。 林知清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身旁的陆南月便扯了扯她的袖子:“小清儿,布偶也能治病?” “什么?布偶?”花小姐狸奴也不摸了,连忙摆了摆手:“你要说狸奴我还能接受,布偶可不行。” 林知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 一盏茶以后,看着桌上摆着的纸人模样的布偶,林知清陷入了沉默。 盛京城的人都没有审美的吗? 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涂着厚厚胭脂的大嘴布偶真的能称之为布偶吗? 也不怪花小姐如此抗拒这要是换成林知清自己,可能也不想搂着这么个东西睡觉。 “罢了,我亲手做一个布偶给你吧。”林知清有些无奈。 “你还会做这个?”花小姐有些惊喜。 林知清笑了笑:“我身边的嬷嬷手巧,我的针线活不行。” 花小姐点点头。 陆南月见状,轻咳了一声:“花小姐,做布偶是另外的价钱。” 花小姐大手一挥:“没问题!” 她这一次答应的很痛快,毕竟治疗确实是起到效果了。 送走了花小姐以后,陆南月看着桌上摆着的十五个银锭子,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一个银锭子便是十两银子。 在陆南月的三寸不烂之舌下,原本的诊金倒是一百两没变。 可林知清的两张药方倒是被开出了天价,一张便是五十两。 这一次,花小姐将两百两银子一并付清了。 林知清目光灼灼地盯着桌上的银子,意思相当明显。 陆南月撇了撇嘴,捏着手指算了算,而后相当肉疼地分了五个银锭出来。 见林知清还看着自己,陆南月忍痛又拿出了一个:“不能再多了!” 林知清笑笑,收下了那六十两银子。 趁着陆南月数钱之际,林知清同她提了一下自己想靠心理学赚钱的想法。 “坐堂?”陆南月拿着手绢擦拭着银子:“你大伯不会同意的。” “不透露身份,他应当不会多说什么。”林知清喝了一口茶。 陆南月叹了一口气:“小清儿,除开林家那边,我得提醒你一句,不是每天都能遇到花小姐这样的人的,记得我上次同你说的淮南王妃吗?” 林知清点头,这个淮南王妃的小儿子有几分自闭症的症状。 陆南月叹了一口气,神色中颇有几分惋惜的意思:“小世子一直被当做不详之人关在王府里,淮南王妃一把年纪了,还想再生一个。” “她们宁愿如此也不肯请个大夫给小世子看看,谁提一嘴都会被王妃记恨。” “小清儿,位置越高的人越好面子,找上门来的人少之又少,不值当的。” 林知清听完,倒也有两分受用。 她先前秉持着“有病就要找人看”的思想,倒是忘了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二人一时无言。 就在林知清想要起身告辞的时候,陆淮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算盘,指了指陆南月抱着的银子。 陆南月咬了咬牙:“这钱我还没捂热呢,你小子动作够快的呀。” “一共九十两,算上利息,你还欠我五千八百二十一两。”陆淮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提到钱的问题,林知清自觉地拿出了一个银锭子摆到了陆淮面前。 陆淮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将那银锭推了回去。 “诶,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老姐的钱你倒是收的挺欢的。”陆南月拍了一下陆淮的手。 陆淮头都没抬:“你同她比做什么,上次去林家一盏好茶都没吃上。” 这话明着在说林家穷。 林知清悄悄将那一两银子收了起来:“南月,下次赚钱了我再请你们喝茶,坐堂的事便先再看看吧。” “坐堂?”陆淮终于将视线投向了林知清:“盛京城的权贵们并非都像花小姐那样拉得下面子,愿意来看的人又都是平头百姓,赚不到几个钱。” “是这个道理,我再想想办法。”林知清颔首。 “诶,小清儿,我都忘记问你了,你最近很缺钱?”陆南月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一直往银子的方向伸。 陆淮毫不留情地打了她一下。 林知清看在眼里,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总在院子里待着实在烦闷,所以想赚点钱改善改善生活。” 陆南月连连点头:“是吧,你终于有这种感觉了,天天面对你家大伯的那张苦瓜脸,不无聊才怪呢。” 陆淮则要正经得多:“如若只想赚钱的话,不如在你自己的院子里坐堂。” “院子里?”陆南月第一个反对:“这不是得闷死!” 林知清却是眼前一亮,对啊,她自己怎么没想到? 在自己院子里有个最基本的好处,那就是不用租铺面,又省了一笔钱。 且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只用等着病人来找自己。 这样的话林从礼倒是不能说她什么,她自己也方便。 等赚到足够的钱,再去外面租铺面也不迟。 关键是……林知清瞥了一眼陆南月,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但这样也有一个问题,她没有客源。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知清的想法,陆淮将算盘收了起来:“林知清,谈笔生意吧。” 半个时辰后。 林知清在刚拟好的契约书上按下了手印。 她负责看病,陆淮会为她留意有心理问题的病人。 事实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知清还是得给陆家人分钱。 不过陆淮比较良心,只要了一成分红,这在林知清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那便说好了,以后我每月初登门牵线。”陆淮看上去心情很好。 见林知清点头,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压了下去。 www.4e54.icu。m.4e54.icu 第33章 古代相亲会 与陆淮敲定合作事项以后,林知清带着木婶做了两个正常的布偶送到医馆,托陆南月转交给花小姐。 接下来的日子,林知清花钱往屋子里添置了一些必要的炭火和物品。 二爷爷那边依旧不见她,整个林家都非常平静。 只不过,一张春日宴的帖子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静。 “花小姐送来的?”林知清接过帖子,果然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叮嘱我告诉你,一定要过去。”陆南月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林知清将帖子收了起来:“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好不容易赚了两日快钱,财神爷飞走了,可不伤心吗?”陆南月说着说着,还假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林知清嘴角翘了翘:“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陆淮赚钱不就等于你赚钱吗?” “花小姐怎么会突然给我送帖子?”林知清心里虽知道可能是自己的药方起了作用,博得了花小姐的好感,但为了获取更多消息,还是刻意问了出来。 她还记得先前林静雅提过,她之所以对堂姐下手,其中有一个原因便是堂姐得到了参加春日宴的资格而她却没有。 这春日宴的帖子这么抢手,应当不会是普通的宴会贴。 陆南月拨弄了一下桌上摆着的盆栽:“花小姐的身体状况我倒是不怎么清楚,但能得到她的帖子可不容易。” 说到这里,陆南月浇水的手一顿:“对了,这两日事多,我倒是忘了同你说了。” “这花小姐人讨厌,她的外祖大学士也不遑多让,妥妥的一个老学究。” “往年春日宴学士府是从来不会给你我送帖子的,也不知今日这帖子有没有过大学士夫人的眼。” 听到这里,林知清心中有数了。 自己顶着一个“三无千金”的名头,在外的名声着实不大好听,这帖子应该只会送到林泱泱或者林静雅那边。 至于陆南月……一介女儿身却习得岐黄之术,还开了医馆,这在大部人眼中都是“离经叛道”之举。 大盛礼教森严,她的处境应当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方才说到“大学士”“春日宴”等字眼,陆南月的嘴角略微向右撇,还轻微摇头,这代表着抗拒。 “南月,你不去赴宴?”林知清将帖子合了起来,虽然是在询问,但明显就是陈述的语气。 陆南月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去的都是高官夫人和小姐,那群长舌妇嘴里没什么好话。” 林知清敏锐地捕捉到了“高官夫人”几个字,心中有了成算。 她如今想在林家坐堂赚钱,一共有两个难关要过。 第一,林从礼重礼教,认为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有碍林家名声,必不会同意这件事。 第二,虽然有陆淮做中间人,但他接触的多是男子,这毕竟是在古代,林知清与男子来往过密会影响名声,名声坏了自然也没有人找她看病了,因此她想多经营一下内宅女子的人脉。 这次春日宴便是一个机会,若自己能结识到高官夫人和小姐,她们来往林家便不是什么大事,传出去林从礼还脸上有光。 这样的话,自己在林家坐堂赚钱的阻碍便会小很多了。 想到这里,林知清摸了一下那张帖子,已然打定了主意。 陆南月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眉宇间有些不赞同:“你打算去赴宴?” 林知清颔首:“一直缩在院子里保不齐哪天就饿死了,赚钱嘛,多结交一些人脉总是好的。” 陆南月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说话有多难听,干嘛上赶着受辱。” “南月,那些人泼在我身上的脏水,我总得泼回去不是?”林知清目光澄澈:“这春日宴,我去定了!” 陆南月心中极其不赞同,她太了解那些长舌妇了,可一看到林知清上扬的嘴角,她满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 “罢了。”陆南月有些泄气地坐了回来:“听说这次的彩头是久未现世的累丝红宝石缠枝头面,你去找江流昀组队吧,说不准还能得个头名。” “找他?”林知清心中疑惑。 陆南月放低了声音:“春日宴表面是赏花会,可京中谁人不知这是在给各家公子小姐相看的机会,要不然也不会劳什子弄什么一男一女结伴的破规矩。” “平日里你同江流昀不好经常见面也就罢了,趁着这个机会结伴而行也好多相处相处。”陆南月戳了戳林知清的手臂: “往年你没接到帖子的时候也不是没人邀请过江流昀,但那个傻大个可是都拒了,今年你就别拘着了。” 听完这番话,林知清眼睛瞪大了一些。 一男一女结伴而行,这是哪个大聪明定的规矩…… 先前她想去书肆尚且被人阻拦,可现在这春日宴突然又不看重男女大防了? 大盛为何处处如此矛盾? 送走陆南月以后,林知清抛开脑中杂乱的想法开始认真思索起来,难不成真的要去找江流昀帮忙? 不过还没等她思索出一个结果来,陆淮便登门了。 他来是想找林知清完善一下二人合作的事宜,商讨完毕后,林知清将人往外送了送。 可他们刚踏出院门,一道兴高采烈的声音便由远及近传来: “清儿,这是城北的云片糕,还热乎着呢,你快尝尝。”江流昀捧着热乎乎的糕点,眼睛亮晶晶的。 看到林知清身旁的陆淮,他把糕点往陆淮那里递了递:“陆兄弟也在,你也尝尝。” 陆淮也不客气,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嗯,味道也就一般吧,多谢世子款待,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拱了拱手便自行朝前走去。 见江流昀的表情有些沮丧,林知清示意木婶接下了那热腾腾的糕点:“世子,你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几日不见,你怎么这般见外?唤我流昀即可。”糕点有些烫手,他边说话边甩了甩手,嘴角又弯了起来:“我听陆姑娘说,你得了春日宴的帖子?” 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林知清点了点头。 “那你可想要那累丝红宝石缠枝头面?”他摸了摸头,双脚紧绷,拘谨中又带着一些期待。 “头面?”林知清现在的目的不是这个,于是轻轻摇了摇头:“听说夺得魁首才能拿到那套头面,我能力实在有限,就不献丑了。”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没走出多远的陆淮突然停了下来。 www.4e54.icu。m.4e54.icu 第34章 大型雄竞现场 “怎会献丑?”江流昀提高了音量:“虽然你的琴音不好听,棋艺堪忧,对书法和画技也不精通,但有我在,定能帮你拿到那头面!” 被插了一刀又一刀的林知清:…… 若不是江流昀笑得实在太过真诚,她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还不等她开口,“扑哧”一声,陆淮边笑边折返了回来。 “你笑什么?”林知清一脸无语。 陆淮拍了拍江流昀的肩膀:“江世子,我觉得你身上有个很大的优点,那便是诚实,这一点我还需要多同你学习学习。” 江流昀一把揽住了陆淮的肩膀:“就冲陆淮兄这句话,你我二人以后便是兄弟了,我也需得多同你学习测算之道。” “这个自然没问题。”陆淮一口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林知清看着他脸上那个灿烂的笑容,总感觉他没憋什么好屁。 这个念头刚出现,陆淮的眼神便重新回到了林知清的脸上,笑容更甚:“林知清,春日宴中包含测算之道,你带我去,我助你拿第一!” 江流昀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揽着陆淮的手也落了下去:“你要去春日宴?” “不可以吗?”陆淮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可是一张帖子只能带一个同伴。”江流昀的声音大了起来,明显是着急了。 “江世子,咱们不是兄弟吗?邀请你去春日宴的贵女那么多,你也不缺这一张帖子吧?”陆淮手中拿着一个木雕的小算盘,丝滑地转了两下。 眼看着江流昀要开口解释,他捏了捏下巴:“是谁来着?对了,左都御史家的小姐前段时间不是还找过你吗?” 此言一出,江流昀急得抓耳挠腮,他看向林知清的目光有些局促:“清儿,左都御史家的小姐确实找过我,不过我已经拒绝她了。” 林知清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她给陆淮使了个眼神,你没事儿吧…… 陆淮读懂了他的意思,举起自己的算盘指了指。 好你个陆淮……林知清看出他是在拿自己赚钱的事威胁自己。 可江流昀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夫,如若陆淮不横插一脚,她大概率是会同江流昀一起去的。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江流昀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狗一样盯着她。 林知清扶额:“兹事体大,你们待我想一想。” 麻烦! 陆淮简直是个天大的麻烦! 回到院子以后,林知清气得锤门。 回想起江流昀一步三回头的背影以及陆淮的闲庭信步,她拍了几下自己的头。 倘若是陆淮同她一起出席,她本就差到极点的名声肯定会雪上加霜。 江流昀这么大一个未婚夫摆在那儿,林知清肯定不能忽略呀。 可得罪陆淮又是跟钱过不去,没啥都不能没钱呀! 林知清从来没想过,只在某音上刷过的“雄竞”片段竟然能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郁闷了一下午,还是觉得谁都不能得罪。 “小姐,先吃点东西吧。”木婶端了几碟小菜进来。 因为有了“钞”能力,林知清最近的伙食改善了不少。 虽然她现在没什么胃口,但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思想,她决定化悲愤为食欲。 木婶近些日子不是在打听消息就是在打听消息的路上。 林知清没有那种仆从不上桌的思想,二人这段时间都是一起吃饭的。 不过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林知清在听,木婶在说。 “春日宴是由花小姐的外祖母,也就是大学士夫人承办的,学士夫人的嫡亲侄女便是宫中的贤妃娘娘。” “每年这个时候各家公子和小姐都可以自由组队,随机抽取琴棋书画、武艺、测算等技艺的比拼,魁首可得奖赏……” “泱泱小姐今日辰时醒过一回,我去的时候十安少爷也在,便不好多打扰。” “四老爷……” 等等……林知清夹菜的动作一顿:“堂兄近日可有公事在身?” 林十安身世不显,虽想从军,但林家出了林从戎叛国一事,朝廷必不放心其身居高位。 于是乎,林从礼只能托关系为其寻了个吏部的闲差。 木婶摇了摇头:“十安少爷告假许久,应是怕泱泱小姐出什么意外。” 林知清了然,突然觉得自己碗里的饭都香了不少:“木婶,将江世子送过来的人参拿出来,既然堂姐醒了,我这做妹妹理应过去瞧瞧才是。” “这万万不可呀!”木婶放下了筷子:“小姐,那人参是江世子送过来给你补身体的,珍贵异常,怎么能说送就送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林知清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 午时一过,林知清便带着人参来到了林泱泱的院子外。 她刚靠近,便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我师父外出求药去了,他让我转告公子,泱泱小姐已无大碍,不出半月便能彻底苏醒,可先做一些补品养着身体。” “当真?”林十安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愉悦。 林知清进院子后,便看到了一个大夫模样的人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话,默默站在一旁。 林十安送大夫出院门的时候,轻瞥了一眼林知清。 很快,他便折返了回来:“你有何事?”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林知清笑了笑:“我来看看堂姐。” 说着,她将装着人参的盒子递给了一旁的小厮:“这是上好的人参。” “我替阿姐谢谢你,但这个我们不能收。”林十安干脆地拒绝了。 “上次查案的事情还要多谢你,可阿姐不喜欢欠人情。”他怕林知清误会,语气缓了下来。 “自家姐妹说这个作何,况且今日前来我也有一事相求。”林知清将盒子塞到了小厮手里。 待小厮离开以后,林十安这才开口:“何事?阿姐还未苏醒,恐怕要等半月之后……” “堂兄。”不待他说完,林知清便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想请你帮个忙。” 林十安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我?” 林知清颔首:“我得了一张春日宴的帖子,但缺一个搭档。” “春日宴?不行。”林十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得守着阿姐。” 林知清的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林十安面无表情,语气相当果断:“没有。” www.4e54.icu。m.4e54.icu 第35章 两男的,这对吗? 几日后,林家。 “堂兄,你快些,磨磨蹭蹭做何?”林知清提着裙子,率先上了马车。 林十安的脸色很臭,可还是一言不发地跟上了林知清的步伐。 “今日过后,要回人参的事不可再提。”他坐定后,硬邦邦地开口了。 “没问题。”林知清答应地很干脆。 事实证明,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如果有,那就是筹码还不够。 一想到那日看到自己要追回人参时林十安脸上错愕的表情,林知清就想笑。 这个堂兄倒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关心堂姐。 林知清觉得自己的这根人参用得还是十分值当的。 先前她确实想在陆淮和江流昀之间选择一个参加今日的春日宴的,可无论选择谁都会得罪另一个,实在不妥。 要想重新找个搭档也不妥当,毕竟她是有未婚夫的人。 可林十安就不一样了。 同自家堂兄搭档,一来不会叫人误会,二来也能间接同林泱泱、林十安打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 林知清越想越觉得这个选择很是稳妥。 与她闭目养神的状态不同,林十安坐在马车里的边缘位置,看上去十分拘束。 他从未同林知清单独外出过,总感觉怪怪的。 这种怪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马车停在学士府门前。 林知清迫不及待下了马车,第一眼便看到了“学士府”几个大字。 同林家比起来,这学士府的大门略小,但门口的石狮子都透着一股“雄赳赳气昂昂”的状态,非常亮眼。 林家的门前也算宽阔,但不知为何,总是透着一股萧瑟之感。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来来往往的马车已经将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林知清凭着木婶曾经给过自己的画像倒是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她和林十安刚踏进学士府的大门,便听到了一阵喧哗声。 “这……这是什么搭配?” “你说是什么风把这二位给吹来了,我记得他们前几年从未来赴宴过。” “赴宴也就罢了,不是说好一男一女搭档吗?” “江世子宁愿同一个男人前来也不愿意带那个三无千金,真是好笑。” “只有大家闺秀才能接帖子,你不想想林知清那个灾星同大家闺秀沾边吗?” 提到林知清,在场的闺秀仿佛有了默契一样,笑成一团。 好家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林知清停住了脚步。 林十安皱眉,先前他虽知道林知清名声不太好听,但也不知这群贵女说话竟如此难听。 可偏偏林知清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伸着脖子看热闹。 但他不知道的是,林知清根本不是在看热闹。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好家伙,江流昀和陆淮怎么来了? 还是一起来的? 这对吗? 而此时,八卦中心的两位主角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嫌弃。 若不是为了……他们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林知清身上,又迅速移开。 不出所料,二人很快便被小厮拦在了门外。 “江世子,陆小少爷,这……这不合规矩。”小厮第一次见两个男人拿一张帖子过来的,偏偏这两位还都是不好得罪的主,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规矩?我问你,大学士定下的规矩可说了春日宴必须二人搭档参与?”陆淮挑眉。 “回陆少爷,的确如此。”小厮点头。 “那我再问你,规矩里可说了必须男子与女子搭档?”陆淮嘴角弯了弯,笑容灿烂。 “这……”小厮有苦难言,虽然规矩里没说,但春日宴是各家少爷和小姐的相看大会这一点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言尽于此,陆淮不说话了。 不远处的林知清摇了摇头,陆淮的嘴果真厉害。 而江流昀轻咳一声,将话头接了过来:“陆兄说得对,确实没有这条规矩,我会同学士大人亲自解释的。” 他拱了拱手,而后便将帖子放下,进了大门,直冲林知清而去。 陆淮不紧不慢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林知清见状,连忙拉了拉林十安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走。 这不是修罗场是什么? 好在她的速度够快,且宴会是男女分席,她进了女席那一边,这才没同那两人对上。 林知清松了一口气,这才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这学士府虽小,但内里的景观却别有洞天, 单说这“男女分席”,便设计得十分巧妙。 说是分席,其实中间就隔了一个大大的观景湖。 林知清有的时候其实会有一些疑惑,整个盛京上下都重礼教。 他们对女子尤其苛刻,十分看重男女大防。 可这春日宴的设置和席面的位置又没有林知清想象中的那么严格,带着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她摇了摇头,没想出个所以然。 女席设在了水榭当中,旁边还放着屏风,挡风的同时还能分隔视线。 林知清走得越近,鼻端淡淡的花香味便越是明显。 许是为了契合“春日宴”的主题,连廊之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林知清走动间不时会惊扰花丛中藏着的蝴蝶。 男席设在湖对岸的一个八角凉亭当中。 那凉亭足足有林知清的一个院子那么大,可以容纳很多人。 一眼看过去虽不像女席这边五彩斑斓,但假山石与青竹互相交织,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文官就是文官,林知清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布景的,林家的花园便没有这么讲究,各种元素堆砌在一起,平平无奇。 观察完地形以后,林知清带着木婶走到了一个角落,开始“上课”。 “坐在中间身穿红衣的是平宁郡主,她身旁的白衣女子是宰相大人的嫡亲女儿……”木婶将自己见过的闺秀都点了出来。 林知清听得很认真,毕竟这些人以后都有可能会成为她的潜在客户。 陆南月说得没错,这春日宴的帖子确实难得,席面上也不过就二十多个人。 花一般的女子们站在一起,总归是争奇斗艳、赏心悦目的。 林知清今日不想太出挑,只穿了一袭中规中矩的碧色烟软罗裙,发髻上簪了几朵茉莉绢花,看起来朴素但不失体面。 人都认得差不多了,她才提步找了个不怎么显眼的位置入席。 位置近了以后,她很轻易地便能听到中心位置的贵女们的聊天内容。 只不过……林知清越听表情越精彩,这群人的谈话内容好像是自己? “若是我父亲做出了这种事,是断断没脸再活下去的,她若一把刀抹了脖子我还能敬她有几分气节……” 等等,林知清一愣,这个声音……着实熟悉! www.4e54.icu。m.4e54.icu 第36章 我从未给她下过帖子! 林知清寻着那道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水榭的中心位置,一群娇俏可人的少女们或坐或立,笑成一团。 坐在中心位置的,正是那位平宁郡主,今日赴宴的女眷当中她的身份最高。 而坐在她下首的人一身藕荷色绣荷裙,其上绣着芙蕖,灵动优雅,看上去有几分温婉。 可在她张口时,这份温婉就毁了个干净:“这个林知清现在要是现在出现在我眼前,我定是要好好问问她的,怎的还好意思谋害自家堂姐。” 看着花小姐义愤填膺的样子,林知清只觉得有些好笑,倒也没有多计较。 花小姐看上去刁蛮,其实就是没脑子,容易被人当枪使,且她并没有将自己同那个“三无千金”联系在一起。 其余的贵女笑得花枝乱颤:“她那个堂姐空有一张脸,也是个傻的。” 平宁郡主听了这话,眉头微皱:“林家小姐进不了这春日宴,你们怎可在背后议论她?” “郡主,你就是太过心善了,何必帮她那么一个毫无礼义廉耻的人说话,她进不了春日宴难道怪得到我们身上?”花小姐的情绪起来了。 帮自己说话?林知清喝了一口花茶,只觉得有些讽刺。 平宁郡主心善不心善她不知道,小心思倒是挺多的。 她为自己说话时表面上义正言辞,可嘴角微微提起,眼角却往下拉,这分明是看热闹和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在享受别人诋毁和谩骂林知清的感觉,同时又通过假惺惺的劝阻抬高她自己的品德。 林知清不知道这平宁郡主为何会对自己恶意这么大,但也不欲多说什么,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里。 可没脑子也有没脑子的好处,花小姐激动地站了起来: “郡主,镇远侯世子我见过了,他与你是顶相配的,配那个林知清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平宁郡主惊呼一声,脸颊上迅速升起了红晕:“你……你说什么呢,低声些,这话可不许乱说。” 她嘴上阻止,但眼睛却时不时地往湖对岸看,双目如一汪春水,确实配得上这满园的好春色。 紧接着,便又是一阵调笑声以及对林知清的批判声。 跟在林知清身后的木婶有些着急,但林知清却根本没什么感觉。 江流昀固然好,但对现在的她来说也不过是个帮过自己的人罢了。 是好朋友、好战友、好姐妹、好兄弟。 要说为了他同别人争风吃醋,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大打出手、两肋插刀还有可能性。 毕竟她通过微表情也能看出来,江流昀其实看她时并没有爱意。 这证明前身与江流昀没有感情。 真有趣……林知清就这么水灵灵地嗑着瓜子凑热闹。 终于,在她们讲了林知清八十二句不重复的坏话以后,花小姐突然站了起来: “坏了,我差点忘了,我还邀请了一个很特别的客人,你们先听曲儿,待会儿同你们介绍。” 说着,她风风火火地往水榭外走去,速度快到林知清都没来得及起身打招呼。 陆南月同她说过,花小姐的帖子难得,这次拢共也就发了两张。 陆南月没来,那便只剩下自己了。 到底是客人,她应当同花小姐打声招呼的。 林知清想到这一层,起身便往连廊那边走。 可她还没走几步,一个皮肤很白的女子被丫鬟搀扶着迎面而来。 二人间的距离迅速拉近,若不是林知清反应快,往旁边让了一下,便要撞到一起了。 “小姐,你没事吧?”木婶扶了林知清一把。 似乎是听到了木婶所说的话,那女子面色平静地道了一声“抱歉”,而后便走了。 她连眼神都没有留给林知清一个。 二人之间的小摩擦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这位是学士府老夫人母家哥哥的孙女,前些年出了意外失明了,甚是可惜。”木婶摇了摇头。 “无事。”林知清看向那女子的背影,心中唏嘘。 走出连廊,阳光透过繁密的树叶撒了下来,衬得那女子更白了。 就在林知清要转头时,那女子却突然偏了偏头,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下意识躲了一下刺目的阳光。 林知清只觉得此番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可还没等她细想便听到了一个十分惊讶的声音:“林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转头,便看到了平宁郡主的脸。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三无千金”林知清。 “这可是春日宴,你怎么和会在这里?”平宁郡主身边,一个高颅顶、丹凤眼的女人开口了。 “我接了帖子,过来凑凑热闹。”林知清礼数周全。 “哼,盛京上下谁不知道你林知清是不可能接到帖子的,你竟然如此不知廉耻混进春日宴。”那丹凤眼的女人语气中满是嘲讽。 还不等林知清开口,平宁郡主也叹了一口气:“林小姐,你来可是有事?亦或者有苦衷?” 短短两句话,便将林知清“混进春日宴”的这顶帽子戴实了。 “郡主,我是应花小姐之约而来。”林知清如实说。 可她话音刚落,“噗嗤”一声,在场的大多数女人都笑了起来。 “花小姐?这世界上最不可能给你下帖子的人便是花小姐!” “人贵有自知之明,没听到花小姐方才怎么说的吗?” “花小姐怎么可能同你这样的人有交集,白日做梦!” 一道道嘲讽的声音全都钻进了耳朵里,林知清仿佛引起了公愤一样,引起了众人的围追堵截。 她有些无语:“如若诸位不信,大可请花小姐过来问问。”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吗?你现在滚出去我们还能不同你计较。”丹凤眼女人表面上看上去温温柔柔,可这说出的话却实在刻薄。 “林小姐,春日宴是学士府操办的,你如今闹这么一通,有失礼体。”平宁郡主的声音很温柔,叫人打心底的舒服。 “我闹什么了?”林知清有些没耐心了,直直地看着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林知清会这样同她讲话。 那丹凤眼女子见状更来劲了:“林知清,你什么身份,居然敢这般同郡主说话?你可知对面坐着的都是盛京城的青年才俊。” “若我们将你的事情捅出去了,你同江世子的婚事休想继续下去!” 真有这么好的事……林知清眼前一亮,可还不等她说话,一道脚步声传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你们这是作何?”花小姐去而复返,刚好看到了众人围剿林知清的这一幕。 恰巧,林知清目前是背对着她的。 “你来的正好,林家小姐不知怎么怎么混了进来,还撒谎说是你给她下的帖子。”平宁郡主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委屈。 “林家小姐?那个三无千金?”花小姐面上浮现出了厌恶的神色:“我从未给她下过帖子!” www.4e54.icu。m.4e54.icu 第37章 枪打出头鸟 “呵!你现在可听清楚了?还不快滚,别脏了这院子。”丹凤眼女人见花小姐否认,说起话来更加肆无忌惮了。 花小姐的脸色也很不好:“我什么时候邀请过林家小姐了?” 林知清刚想说话,平宁郡主便端起了一副劝诫的姿态,截断了她的话头:“林小姐,花小姐纯善,你为何要拿她做挡箭牌?” “郡主此言极是,你切勿把我当傻子。”花小姐没接到人,正是心气不顺的时候,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林家小姐,我虽从未见过你,但也听过你的不少事迹。”她冷哼一声向前走去: “我也不怕同你直说,就算我从这池塘跳下去也不会邀请你这样的人。” 主家姑娘都这般说话了,其他人言语间再无顾忌了。 “林家也真是不像话,居然还敢把她放出来。” “叛国贼的后代说不准是什么货色,还真敢往我们面前凑。” “这样的人怎么就同江世子有婚约呢?江世子年前才剿灭了一波山匪,眼看着又得往上走了,叛国贼的后代怎么配得上他。” 这些女人总爱把这些话翻来覆去地说,花小姐十分不耐烦,路过林知清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 “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请你出去?” “林小姐,你快些走吧。”平宁郡主蹙眉,脸上一片为难之色。 林知清看都没看她,盯着花小姐的背影开口了:“花小姐,上次送来的布偶效果如何?” 花小姐脚步一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可平宁郡主一干人等只以为林知清在攀关系,嘴里的话更难听了。 尤其是丹凤眼女人,她的嘴角噙着一抹轻蔑的笑容:“你今天同谁攀关系都没用,不走是吧?我送送你!” 说着,她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伸出手走向林知清。 木婶见状,一个跨步挡在了林知清面前: “我家小姐聪颖纯善,接了帖子才过来,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林知清拨开木婶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这位小姐,你是在质疑我吗?” “这里是学士府,哪有你动手的份,我竟不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规矩。” 林知清说得委婉,可谁都听得出来这就是在骂那丹凤眼女人没规矩。 丹凤眼女人心中一颤,明白自己确实是逾矩了,但她抬头一看,发现花小姐神色自若,看不出异常,瞬间来了底气: “林知清,你居然敢教我规矩?今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规矩!” “来人,将她拖出去,让外面的人好好看看,林家小姐如何没脸没皮地混进来攀附权贵的。” 她话音刚落,方才还有些犹豫的丫鬟便有了底气,朝着林知清逼近。 可林知清却动都没动一步,神色自若,平白叫人看出了一种风骨。 就在两个丫鬟即将碰到林知清的衣袖时,花小姐的脚步动了动: “住手!” 丹凤眼女人的笑容一滞,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花小姐,林知清实在嚣张,若不灭灭她的气焰,恐怕改天她都敢骑在你的头上了。” 花小姐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林知清,平宁郡主察觉到情况不对,朝着那丹凤眼女人使了个眼色。 丹凤眼女人不解其意,还在拱火:“林知清这个贱人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这春日宴少她一个就办不成了?” “没错。”花小姐点了点头,似乎觉得她的话十分有道理。 丹凤眼女人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 “这春日宴少一个人确实没差,传我的命令,将她带下去!”花小姐话锋一转,看向了丹凤眼女人。 丹凤眼女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强撑着露出了一个笑容: “花小姐,你……你是不是搞错了,林知清她……” “我当然没搞错。”花小姐走向林知清,同她点头示意,而后眯着眼看向丹凤眼女人:“你在这里指指点点,是当我们学士府没人了吗?” “林知清是我邀请过来的客人,谁同她过不去那便是同我过不去。”花小姐的音量不小,就连对岸凉亭中的男客都在朝这边张望。 “不……不可能。”丹凤眼女人一脸惊恐:“花小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林知清她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子蛊惑你?” 林知清紧皱眉头:“花小姐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从我入席开始你便一直攀污我,莫不是对花小姐有意见?” “她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平宁郡主看了一眼丹凤眼女子,笑意不达眼底。 接触到她的眼神,女子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平宁郡主这才朝着林知清微微颔首:“抱歉,误会了林小姐,但我等也没想到林小姐居然同花小姐有交集,关心则乱的道理二位都明白。” 她的一言一行都端方有礼,娴静异常。 可林知清却从她下撇的嘴角中看出了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呢?没赶走自己? 林知清敛眉,并没有出声同平宁郡主说话。 此人身居高位,且颇有心计,能捕捉到的微表情也比一般人要少上许多。 而林知清只有同花小姐之间的微薄情谊,出了什么事实在是孤立无援。 同这么一个人对上,并不是明智之举。 平宁郡主同花小姐低声说了几句话,花小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郡主,恕我不能从命,你就是太善良了,方才你也看到了,她实在嚣张得很。” “便是我,若不是提前同林小姐相识,也差点被她们的话给蛊惑了。” 花小姐说着说着,还狠狠剜了一眼丹凤眼女人。 平宁郡主张了张嘴,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得出口。 “花小姐,今日若被赶出去,我在盛京城的脸面往哪里搁?”丹凤眼女人的声音尖利,还有些颤抖。 可花小姐面无表情,就连平宁郡主也默默转过了头。 随着咒骂声越飘越远,顷刻间,水榭里又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些沉闷。 www.4e54.icu。m.4e54.icu 第38章 好纯正的绿茶味儿 “林小姐,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就是传说的那个……”说到这里,她便没有再往下说了。 “三无千金?”林知清笑着接下了话茬。 花小姐尴尬地抿了一口茶:“我这个人就是如此,你别见怪,你同那些人说得不太一样,我实在没把两个林知清联系在一起。”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坦荡,面色如常,显然是真话。 “无妨。”林知清轻轻瞥了一眼偷偷观察自己的那些人:“三人成虎,做好自己便是。” 同个席面上的平宁郡主听了这话,也赞同地点了点头:“谣言不可尽信,林小姐虽从前做过些蠢事,如今倒是不一样了。” 说话间,她娴熟地点了一盏茶放到了林知清的面前。 其他人见状,想到了前段时间在盛京城传扬的林知清谋害堂姐的事情,目光闪了闪,又三五成群地议论了起来。 “郡主点茶的技艺是极好的,我祖父都叮嘱我好好同她学习,你尝尝。”花小姐浑然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热情地邀请林知清品尝。 看着眼角下撇,笑意未达眼底的郡主,林知清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错,郡主的手艺比我堂姐身边专门点茶的丫鬟还要好上几分。” 此言一出,平宁郡主脸色一僵,一下子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而花小姐却没察觉出任何不对,点头附和:“郡主最是心灵手巧,学士府的丫鬟也没有谁有这样的手艺。” “正是。”林知清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她一看到平宁郡主气得快要吐血却还在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就十分解气。 平宁郡主方才不动声色提到点茶一事,无非就是想提醒在场的人想起最近围绕自己的那些谣言。 林知清称赞郡主的点茶技艺,表面上是抬了她一把,可却将她同丫鬟做比,实在不算什么好话。 她本不欲得罪郡主,可从众人发现自己的到来以后,郡主就一直在拱火,试图赶走自己或让自己出丑。 一味的忍让只会让郡主更加过分。 林知清本已想好了退路,反正自己顶着一个“三无千金”的名头,一句话的事情装装傻就过去了。 没想到花小姐附和了一句,将学士府的人也带了进来,这样一来,郡主反倒不好发作了。 现场不乏聪明人,见识了这么一场好戏,都怕惹祸上身,一边低头吃茶,一边在心中默默思量林知清今日的表现。 偏偏花小姐并未察觉到满场的火药味,还自顾自地同林知清和郡主说笑。 林知清没什么架子,该笑就笑,该接话就接话,游刃有余。 反倒是郡主笑容有些勉强,只时不时回答一两句。 这样的情形落在众人眼里,大家居然心照不宣地认为林知清的表现更加大方一些。 当然,这话没人敢说出来。 整个水榭中只剩下了花小姐的说话声,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学士府的丫鬟知会了一声花小姐,带领众人登上了湖中心的屋舍。 饶是林知清心中有所准备,也被学士府的“壕”无人性吓了一跳。 花小姐翘了翘嘴角:“这岛上的花草植物都是我从汴梁带过来的。” “花小姐出手大方,这景观也美不胜收,打眼一看竟有好几种花草我都没见过。”平宁郡主借着恭维的话,一下子点出了好几种稀奇的花草名字。 这分明是在卖弄自己的学识。 众人看在眼里,嘴上也极其配合地称赞起了平宁郡主。 林知清跟在队伍边缘,倒也看到了几株很特别的菊花。 跟着众人还没走几步,她便听到了一群男人高谈阔论的声音。 刹那间,在场的女眷们脸颊两侧都升起了红晕。 没过多久,一群衣冠齐楚的公子便从另一头走了过来。 林知清一眼便看到了江流昀和陆淮,这二人的相貌着实出众。 虽都带了搭档,但也有不少小姐将目光投向了这二人。 花小姐上前同带头的男子交谈了一番,两队人马便一同朝着湖心亭走去。 到了这个时候,先前便结伴而来的男女搭档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林知清一想到江流昀和陆淮便头疼,她特意落到了最后面。 林十安没有寻找林知清的意思,同陆淮相谈甚欢,倒是江流昀撇下自己的“搭档”,提步朝后方走去。 平宁郡主见状,目光闪了闪,也放慢了脚步。 林知清最不想面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清儿。”江流昀同她并排走在一起,轻轻唤了一声:“方才我听说你们那边发生了一些状况,你可有大碍?” 林知清本以为他会质问自己为何不选择他作为搭档,但他什么都没问。 这倒是让林知清心中舒服了一些:“无碍,不过是些小事。” “你若喜欢那彩头,我一定会帮你拿到的。”他压低了声音,眼睛亮晶晶的。 比起彩头,林知清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你怎会和陆淮一同组队?” “春日宴的帖子有限,只发给女眷,我讨不到帖子。”江流昀摸了摸鼻子:“陆淮那里有一张,是陆姑娘的,我便厚着脸皮同他一起过来了。” “你一个人我总归是不放心的。”他说到这里,还悄悄拿出了一个锦盒: “你今日打扮得很特别,如若再加上这个,应当会更加好看。”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装着的应当是簪子一类的东西。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林知清想都不想就摆手拒绝了。 江流昀挠了挠头,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了平宁郡主的声音: “江世子,我的锦扇不小心丢了,可否请你帮我找一找?” 江流昀身形一顿,只得将锦盒收了起来:“清儿,你且先过去,我马上过来。” 林知清点点头,越过二人往前走去。 路过平宁郡主时,她稍稍偏过头,就在花丛中看到了那把刻意被丢下去的扇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知清的视线,平宁郡主微微一笑:“我就借江世子用一下,林小姐可别使小性子。” 嗯……好纯正的绿茶味儿。 “郡主确实很擅长茶艺,身上散发着一股西湖龙井的清香。”林知清淡淡说了一句,便自顾自往前走去。 徒留平宁郡主在原地不解其意。 www.4e54.icu。m.4e54.icu 第39章 飞上枝头变凤凰 平宁郡主的目标很明显,那就是江流昀,林知清属于是是受了无妄之灾。 仅仅是一个未婚夫的名头便为她招来了这么多的麻烦,林知清的着实有些无语。 她快步跟上大部队,走到了湖心亭,然后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除开各种奇花异草外,最明显的便是被划分出来的一些特殊的场地。 先前木婶同自己说过,这春日宴上的重头戏应当就是对彩头的争夺战。 这彩头多半是一件比较稀奇但不算特别珍贵的物件。 对于这群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们来说,彩头是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博得头彩能在盛京的权贵圈子里扬名,这对他们本身的婚配大事以及家族的名声都是有很大的加成的。 如今宫里最受宠爱的妃子,便在往年拔得过春日宴的头筹。 林知清对这魁首的位置并无兴趣,她将注意力放到了人身上。 湖心亭的席面比之前水榭中的席面要置办的好,最上首的位置一共坐着五个人。 两男三女。 花小姐刚进来便投入到了中间的老妇人的怀抱当中。 那老妇人一袭湖蓝色外袍,外搭缠枝幽兰朝阳云肩,端的是稳重大方,完全看不出已经年过半百了。 她将花小姐搂进怀里,“心肝儿”叫个不停。 这应当就是学士夫人了。 木婶同林知清说过,花小姐是大学士夫妇的心尖尖。 因为花小姐的母亲乃是大学士夫妇唯一的嫡女,远嫁到了汴梁后醉心于山水。 两个年迈的老人在花小姐身上倾注了许多的感情。 林知清只看了一眼,便被那学士夫人给察觉到了。 她的眼神锐利,捕捉到林知清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反客为主,将林知清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林知清微微一笑,远远地行了一礼。 老夫人并未做出任何回应,收回目光看向自家孙女:“囡囡,那是林家姑娘?” 花小姐点点头,还不忘朝着林知清招手:“若不是她,我这病还不知道会有多严重呢。” “囡囡,这盛京城什么人都缺。”老夫人宠溺地捏了捏花小姐的脸:“但最不缺的便是会骗人的女人。” “祖母,我们当真是偶然遇上的。”花小姐抱着老夫人的手晃了晃,还撇了撇嘴。 老夫人嘴上不再说什么了,但心里自有一番成算,看向林知清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厌恶。 而林知清并没有过多地关注老夫人那边,她转了一会儿,倒也发现了些问题。 今日来的贵女们对搭档的选择还挺有意思的。 大部分人确实是邀请了有好感或接触过的男子一同出席,还有一小部分人是和自家的同宗兄弟搭档的。 这样的搭档相当安全,既有了争夺彩头的机会,也告诉了别人自己尚未婚配。 她自己和林十安也属于这种搭配。 只不过,她无心攀附权贵,林十安只是各种状况下的最优解。 可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林知清放着现成的未婚夫不要,多半是心怀鬼胎。 这种不知内情的人,当然也包括学士府的老夫人以及其他几位高官夫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宁郡主和江流昀的身影才出现在了湖心亭内。 且平宁郡主的双颊犹如云霞一般,娇艳欲滴。 众人见此情形,看向林知清的眼神满含深意,便是花小姐都皱了皱眉头,觉得似乎不妥。 林十安皱眉,陆淮则是挑了挑眉。 林知清倒是像没事人一样,只安静地品茶。 江流昀并没有察觉到这怪异的氛围,很快便走到了林知清身边,轻声同她说话。 方才还含羞带怯的郡主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了,她抿唇站在原地,拿着扇子的手微微发抖。 平白看了一场好戏,老夫人布满皱纹的嘴角扯了扯,而后朝着平宁郡主挥了挥手:“平宁,你这孩子我许久未见过了,过来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平宁郡主这才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走上前去。 眼看着老妇人与平宁郡主相谈甚欢,众人这才识趣的没有提起刚才的事。 林知清内心明白自己已经成了众人八卦的中心,她也没同江流昀说话,而是紧紧盯着平宁郡主的方向。 她方才已经从平陵郡主的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气愤和厌恶。 这样的人一般是没有什么理智的,很容易在语言或者事件中对别人施加“报复”。 随着对彩头的争夺战即将开始,林知清看着平宁郡主同老夫人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看向自己,就知道今日的彩头争夺战她们应当不会放过自己了。 果不其然,就在其他人摩拳擦掌准备上场的时候,老妇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林家姑娘怎的不同大家一起玩玩儿?” 江流昀一脸担忧地看着林知清,林知清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回老夫人,知清愚钝,便不在大家面前献丑了。” 她说的倒是真心话,毕竟她同原主一样,还真是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妹妹这话可严重了。”平宁郡主的声音轻柔:“左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我听花家妹妹说你从他手里赚了二百两银子,今日这彩头可比银子还要值钱。” 众人一听这话,眼神立刻就变了。 二百两银子? 敢向学士府狮子大开口的人实在不多了,且堂堂官家女儿,怎么能如此看重钱财? 林知清敛眉:“郡主此言差矣,花小姐肯定同你说过事情经过,您这样没头没尾说一句保不齐别人还以为我敲诈她呢。” 郡主一愣,她没有想到林知清居然会正面同她说这个问题。 女人做什么生意?实在是有伤风化。 这是郡主的想法,可林知清脸上好像并无惧色。 “诸位可不要误会,林家小姐替我治病,我付她酬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花小姐从老夫人的怀里跳了出来,也听出来了平宁郡主话中的敌意。 林知清笑了笑:“正是。” 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将花小姐拉了回去:“林家小姐果然伶牙俐齿,倒是像你母亲。” “说起你母亲,她当年的一首箜篌到现在都叫人念念不忘,也不知我这老婆子有没有福气,能看到你今日夺个魁首。” 太重了! 这话说得实在太重了。 不过老夫人既然张口了,便代表林知清是推拒不了,必须参加比试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此机会为自己以后开的医馆找个活招牌宣传宣传,这样的话离自己赚大钱的目标便又近了一步。 万一她真的夺了魁首,那确实皆大欢喜。 没有夺下魁首的话,也少不了一块肉。 有学士府的老夫人作保,即便是林从礼也说不了什么。 想到这些,林知清欠了欠身:“老夫人都这般说了,知清恭敬不如从命。” “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www.4e54.icu。m.4e54.icu 第40章 忍?退一步越想越气! 老夫人听到这话,眯了眯耷拉的眼皮,而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大胆,林家人竟如此目无尊卑,你还敢同我提条件?” 大学士辅佐了三代君王,是有名的纯臣,至少在今天出席赏花会的人当中,还没有人敢同学士夫人谈条件,就连平宁郡主也得敬她三分。 偏偏林知清是个意外,她朗声道:“我大伯在我来之前耳提面命,教导一定要克己复礼,不给学士府添麻烦。” “知清本无意上场,但如若老夫人坚持,我愿意一试。” “过不久我便要开一家医馆,还请老夫人赏脸,赐我一副牌匾,给我添添喜气。” 林知清这番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 “医馆?她一个大家闺秀居然要去开医馆,她怎能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来?” “果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贱人,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女儿家就应该待在院子里学学三从四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林知清和陆南月一样,好好的小姐不做,跑去做什么生意。” “有那样一个爹,她会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议论纷纷,林十安的一张娃娃脸黑了个彻底,他最是听不得别人诋毁林家:“知清,这不是在林家,你休得放肆!” 忍?退一步越想越气! 林知清摇摇头:“堂兄,诋毁林家的不是我,是她们。” 她的目光倔强:“女子做生意有何不可为?琴棋书画是本事,医术难不成就不是了?” “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还请各位回答我一句,如若没有做生意的人,你们的衣食住行从何而来?” “清儿,休得胡说。”江流昀嘴角下撇,看上去并不是很赞同林知清的做法:“你太冲动了,快同老夫人道歉。” 林知清话里话外无非就说了一件事,她要开医馆。 而今日是在学士府的地盘,她如此言行无状,无疑是在挑战老夫人的权威。 但林知清知道,如果她现在不把话挑明,以后无论是开医馆还是做其它生意,总有人跳出来挑她自己的理。 她没有参加过此类宴会,但用膝盖想想就知道那些看不惯她的人定会在老夫人面前嚼舌根。 似乎是看出了林知清的想法,也有可能是并不在意,陆淮并未出声,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玉制小算盘。 老夫人稳坐高台之上,掀了掀眼皮,脸上的笑容虽盛,但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无:“林知清,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凭什么在我学士府撒野,若不是囡囡邀你前来,你连站在我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花小姐抿唇,轻轻晃了晃她的袖子:“祖母,林小姐的医术极好,一块匾罢了,你就应了她吧。” 似乎是没想到自家孙女会替林知清说话,老夫人安抚性地拍了拍花小姐的手: “林家的女人向来会勾人,你也是被她蛊惑了,我举办春日宴这么多年从未出过茬子,如今居然被这么一个臭丫头挑理?” ‘医术?医术再好又如何,到底不是什么正路。’ 平宁郡主看着江流昀面对林知清时担忧的眼神,心中的火冒了起来: “老夫人所言极是,女儿家本就应以琴棋书画、管家之道为主,何必将时间耗费在这种无用的事上面。”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在场的人大半都是这么想的。 看着周围人嘲讽的眼神,江流昀着急了,他抱拳上前:“老夫人,清儿心地纯善,她说的话并不是她的本意,还请你多担待。”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江家小子,你是个好的,你爹却是糊涂了,将你配给这样一个德行有亏的人。” “如果你心中有气,今日我便禀明贤妃娘娘做主替你解除了婚约,盛京城中还有大把闺秀等着你挑选。” 一句“德行有亏”,也算是将林知清定在了耻辱架上,周围的人纷纷附和了起来,都在说林知清配不上江流昀。 虽身处风暴中心,林知清的心情倒也不算太差,能解除婚约的机会并不多,眼前便摆着一个现成的,只不过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老夫人身边的平宁郡主尤其激动,她涨红了脸,含情脉脉地看向了江流昀。 在众人的注视下,江流昀一把撩开衣摆跪倒在地:“谢老夫人关心,但没有人能比得上清儿,我不会同她解除婚约!”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林十安松了一口气,陆淮却微微皱眉。 江流昀平日里便直来直去的,可在这种场合说那些话,传出去以后整个盛京城的闺秀恐怕都会将林知清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果不其然,最先表达不满的就是平宁郡主,她指向林知清的手微微颤抖: “江世子这话说得好生可笑,林知清空有一张脸,盛京城中比她好的人如过江之鲫。” “我早先便听说林知清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如今一看果然是个有手段的!” “郡主慎言!”林知清越过江流昀上前了一步:“我知你不喜欢我,但请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与江世子皆被一纸婚约束缚,你张口闭口便辱我清白,莫非是想借此机会将我除掉好鸠占鹊巢?” 冷不丁被说中心事,郡主一愣,半晌都没能说得出话来。 老夫人摩挲着自己干瘪的手背,胸口不断起伏:“放肆,实在是无礼至极,你这样的人还妄想夺得魁首,做梦!” 明眼人都已经看得出来,老夫人对林知清厌恶至极。 就连陆淮都多看了林知清两眼。 但林知清没有理会江流昀的劝阻,而是端端正正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知清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求一个公平。” “若是我得了魁首,你当如何?” 老夫人本以为林知清会开口求饶,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如此嘴硬: “人要脸树要皮,林知清,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盛京城中最优秀的女子皆在此处,你凭什么争第一?”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林知清保持微笑,不欲多说:“什么时候开始?”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皱眉仿佛都多了几道:“你若是争得魁首,我这老婆子便是爬也要爬到你们林家给你送匾额!” “除此之外,再附加五百两银子作为贺礼!”花小姐揪准时机接了一句,她父母便是商人,在她看来做生意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而且,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林知清做的玩偶确实对治疗她的皮肤饥渴症很有帮助,这是林知清应得的酬劳。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林知清在心中快速算了一笔账,如果能拿到五百两银子的话,她找铺面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想到这里,她弯了弯嘴角:“一言为定。” www.4e54.icu。m.4e54.icu 第41章 狼羊游戏 言尽于此,她退回了人群当中,不再言语。 林十安和江流昀都跟了过去。 “知清,你可知想夺魁一共有两关,第一关赢了以后才能进第二关?”江流昀有些着急。 林知清点点头:“自然知道。” 且她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个。 据木婶说,这春日宴的第一关一共有十个关卡,可以选择其中一个。 关卡中包含着常规的琴棋书画技艺比拼,也有像武艺、捶丸、投壶这样比较特殊的活动。 在这十个项目中夺得头名的人才能进入第二关,第二关的关卡每一年都不一样,要等到最后才揭晓。 该说不说,这大盛的宴会还是相当灵性的,林知清置身于其中,仿佛回到了以前团建的时候。 她对自己的琴棋书画根本不抱希望,只能将目光放到后面的几个关卡上。 只不过这关卡是要抽签选择的,拿到什么不好说,但林知清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林知清,今日来的都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你怎么同她们比?”林十安语气有些重: “你上场也就算了,还同老夫人定下那样的约定,如若失利,我们林家的脸面往哪搁?” 提到林家,他的情绪总是有些波动。 “堂兄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难不成我好好的待在角落里,他们就不会找我们麻烦了?”林知清反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瞬间让林十安沉默了下来。 见他不说话了,林知清这才开口:“堂兄,你只需要守好你那一关就可以了。” 这头一关,搭档两人是分开进行的。 他们两人只要保证有一个人拿到头名就可以进入第二轮。 提到这个,林十安稍微松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一定会拿到头名。” 在他的认知中,进入第二轮已经算是不丢人了。 林知清并未说话。 江流昀叹了一口气:“青儿你放心,我必会助你一臂之力。”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根本无心再闲谈了。 老夫人见气氛压抑,干脆让人拿了抽签的木筒过来。 一旁的平宁郡主眼睛转了转:“老夫人,可否让我看看今年都有哪些关卡?” 老夫人只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意思,不过她对林知清尤为不喜,也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平宁郡主随意抽了几支木签出来看了以后,对着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而后,她从中挑了一只,重重地按了一下。 丫鬟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马上从平宁郡主身边离开了。 少倾,老夫人便心照不宣地宣布开始抽签。 三十多个人一一上前,从木桶中抽取木签,她们的神色完全被签表牵动。 抽到合心意的签当然最好,签到不合适的也只能暗道一句运气不好。 轮到林知清和林十安时,平宁郡主特意把签筒往前推了推:“林小姐,往年你不曾参加过春日宴,这签可得好好抽。” 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身体微微后仰,这是明显的防御姿态。 林知清往签筒里伸手时,还不忘留意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紧紧盯着她的手,看到她拿起其中一根木签时,眉头舒缓开来。 林知清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签递给了丫鬟,下一刻就听到了丫鬟的声音:“林家小姐抽中的是——狼羊游戏。” 听到“狼羊游戏”几个字时,林十安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跟在她们身后的江流昀也紧了紧拳头:“怎么会抽到这个?” 林知清皱眉,木婶没同她说过这个“狼羊游戏”。 再看周围人的表情,一些年纪较大的人眼中的是惊讶,年岁尚小的人则满是疑惑。 她很快便猜了出来,这“狼羊游戏”恐怕是从前玩过但已经久未出现的游戏。 下一刻,平宁郡主的话验证了她的想法:“啧,林小姐的运气实在不好,怎么抽到了这个呢?这狼羊游戏难度太大了。” 一旁的老夫人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难度太大?往年也不是没人玩过,怎么到了你林知清这里便不行了?” 眼见气氛又开始剑拔弩张起来,江流昀上前一步,挡在了林知清面前: “这狼羊游戏是脑力游戏,一共分三轮,狼每一晚上都要杀一只羊,而羊要找到隐藏在羊群中的狼。” “狼不被认出来可积一分,羊找到狼同样也可以积一分。” “这游戏对于各位小姐来说难度略大,老夫人,不如交给我们这些男人来拼一把?”江流昀拿过了林知清的木签。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布满沟壑的脸拉得很长。 她不喜林知清,更不喜江流昀还未同林知清成婚便对她一副维护的样子,张嘴就想斥责二人。 可林知清却先她一步开口:“不用换,这游戏挺有趣的。” 说着,她将木签从江流昀手中拿了回来,而后随着丫鬟的指引往游戏场地走去。 丝毫没有给其他人留下反应的机会。 平宁郡主脸上出现了一个轻蔑的笑容:“林小姐近几年都没怎么出来走动,对自己实在太有自信了一点。” 江流昀没有应声,随意抽了一支签便忧心忡忡地往外走了。 陆淮落后了一步,他看了一眼那个签筒,而后瞥了一眼平宁郡主,这才往外走。 平宁郡主被他看得心中直发毛,待所有人都抽签完毕以后,自己这才随意抽了一支。 她对自己很有自信,琴棋书画皆不在话下。 这一次抽到的是琴,看到这支签,她的笑容倒是真实了几分。 平宁郡主自幼学琴,师从御音司的箜篌司主,这一次她是冲着夺得魁首去的,更是冲着把林知清踩在脚下去的。 与此同时,被带到一个亭子里的林知清打了个喷嚏。 亭子内,有丫鬟正在介绍着狼羊游戏的规则。 其他被分到这里的人俱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也正襟危坐,不敢错过丫鬟口中的信息。 他怕第一轮便被淘汰出局,给林家丢脸。 相比之下,林知清便要轻松多了,她时不时看看风景,只在心里琢磨着狼羊游戏的技巧。 江流昀抽到了武艺的比拼,路过林知清的亭子时,他略带担忧地问候了一句。 陆淮则是等在了亭子外面。 www.4e54.icu。m.4e54.icu 第42章 草包,能玩明白吗? 关注这场狼羊游戏的人并不少。 平宁郡主路过时,亭子四周已经挤满了人,她身边的丫鬟抱着一架古琴,也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郡主,你说这林小姐玩得明白吗?” “你说呢?”平宁郡主嗤笑一声:“若说琴棋书画,我还不确定这两年她有没有偷着练习,但这狼羊游戏靠的是脑子。” “她一个草包,还能换个脑子不成?”平宁郡主的语气相当轻蔑,丝毫没有把林知清当成自己的对手。 而此时的林知清听完规则,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她略一转头,便看到了一脸担忧的江流昀以及……杵着下巴看热闹的陆淮。 接触到她的眼神,陆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拿起自己的木签晃了晃,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知清偏了偏头,略微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陆淮居然会提醒自己木签被动了手脚。 只不过……动了手脚又如何呢? 林知清一开始便知道平宁郡主和学士府老夫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早已经准备好了揭穿他们动手脚的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平宁郡主动是动手了,却歪打正着,弄了个林知清比较容易应对的游戏。 所谓的狼羊游戏,其实就是简化版的狼人杀。 基础版本的狼人杀分为狼和人两个阵营,狼把人全刀了或者人把狼找出来了就能获得对应的胜利。 而且后世的狼人杀经过改良和优化,还衍生出了预言家、女巫、狼美人等很有意思的玩法,将难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只不过,现在即将开始的狼羊游戏并没有那么多的身份,只有狼和羊以及一个羊国师。 羊国师的作用同预言家一样,每次闭眼时可以查看任意一个玩家的身份。 这是一个典型的逻辑推理游戏,靠的便是思维的灵敏度,说得简单点就是靠脑子。 林知清从前团建的时候特别喜欢玩这个游戏,但她的助手以及工作人员都不喜欢和她玩。 因为心理咨询师的身份,她每次发牌便会下意识地观察别人的动作表情,以此来推断别人的身份。 一抓一个准! 随着思绪翻滚,主持游戏的丫鬟敲了一下铜锣,宣布游戏正式开始。 而座位上的八个人都是生面孔,有男有女,都在互相提防。 丫鬟将身份牌一一分发下去,林知清的眼神也随着丫鬟的动作不断穿梭。 前两个人看了身份牌以后,虽已经刻意控制了面上的表情,但他们的身体却已经从方才防备和拘谨的状态转变成了轻松的姿态。 直到第三个长相清俊的男子拿到身份牌以后,林知清才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异常。 他在确定自己身份的那一瞬间,率先看向了左右两边的人,确认对方没在看自己,这才收回目光。 在丫鬟将身份牌发给下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只手不停摆弄着茶杯,这代表他很紧张! 确认了第一匹狼以后,林知清才继续往下看。 直到最后一个人拿到了身份牌,她缓缓收回了目光,这才看向了自己的身份牌。 这身份牌是用檀木做的,非常精巧,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羊”字。 羊吗…… 林知清的表情无波无澜。 按照林十安同自己的说法,以往的狼羊游戏当中,身份是“羊”的人更容易赢。 首先,一共八个人,羊就有五个,狼只有三个,这是人数优势。 其次,羊阵营有一只国师羊,万一查到了狼的身份,对羊阵营是有很大帮助的。 想到这些,林知清合上身份牌,根据丫鬟的指引闭上了眼睛。 她推测狼并不会杀自己,因为闭眼前她观察过,那几只狼并没有往自己这边投入过多的表情。 而且众所周知,自己“没脑子”,对谁都构不成威胁。 果不其然,再次睁眼,丫鬟示意第一个人他出局了。 第二个人开始发言:“我不是狼。” 他说完以后摆了摆手,面色有些无奈,显然不太会玩这个游戏。 第三个人,也就是林知清认为是狼牌的那个清俊男子,他说的话很多,都是在踩第一个发言的人划水。 开始甩锅了。 林知清看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一连过了好几个人,直到六号女人表明她是羊国师都还没什么问题。 可那女人说了一堆废话后话锋一转,表示她查了林知清的身份,是一只狼。 刹那间,桌上的人看向林知清的眼神都变得有些警惕了起来。 亭子周围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为了排除场外因素,每个人的身份都只有玩家自己知道,围观群众只能自己猜测。 在这种情况下,大部分人都认为林知清是必死的局面。 可林知清心中有数,这六号女人多半是狼,为了隐藏她自己的身份,所以表示假装是羊国师,引导别人投票给自己。 如若是真正的羊国师,第一句话表明自己的身份,那么第二句话多半就是表明自己查的人的身份。 可那女人说话时频繁眨眼,且眼睛一直在往右边瞟,多半是在思考说辞。 她是狼! 离谱的是,除了这个狼女人,羊阵营的玩家都没有跳出来报羊国师的身份。 林知清很快便反应过来,羊国师应当是想牺牲自己,再多查验几个人的身份。 可她现在还不能牺牲。 因为这狼羊游戏规定,羊阵营的玩家只有活到最后且找出狼才能获得积分。 提前出局是没有积分的,林知清不能出局!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三号和六号玩家是狼。” 此言一出,三号和六号对视一眼,眼中带着一些惊讶。 围观的其他人也你一嘴我一嘴地议论了起来。 “林知清这个蠢货还想挣扎,别人都已经查到她了。” “你都说她蠢了,本来就没脑子,这种直接上来乱说一通的人能玩得明白吗?” “人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叛国贼的女儿,能不蠢吗?” 听到这些话,六号狼也忍不住拍了拍桌子:“你都被羊国师查出来了还想狡辩?狼不是你是谁?” 林知清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己的各种推测,甚至将六号狼的心路历程都通过逻辑推导出来了。 说到最后,她还不忘回应三号:“当然谁急了就是谁。” www.4e54.icu。m.4e54.icu 第43章 不可能赢的游戏 那三号清俊男子被说中,有些恼羞成怒了:“你一个草包又怎么会知道别人是好是坏,我看你就是来捣乱的!” “此言差矣。”林知清指向了刚刚的六号女人: “她说她是羊国师就是在迷惑羊阵营的玩家,想率先把我投出去,而你在她指认我的时候跳出来,无非就是想两个人联手引导大家将我淘汰。” “这样的话,你们两个狼就能掌控全局了。” 林知清当然不能说自己是靠观察微表情看出的端倪,她在通过狼的逻辑分析问题。 其他玩家本来一开始就是倒向6号女人的,可听林知清这么一说,纷纷思考起来。 坐在林知清身旁的一个温婉女子率先开口:“我认为林小姐说的有道理,她的逻辑清晰,能让我听到线索。” 林知清挑眉,能在这个时候站她的,只有真正的羊国师。 因为只有真正的羊国师才知道她是被冤枉的以及六号是假的。 且那温婉女子在说话时身体微微向前,双手紧紧捏在一起放在下巴处,这说明她非常有自信。 综合这两点,温婉女子羊国师的身份是没跑的。 在温婉女子的带领下,相信林知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第一个出局的便是三号。 没办法,林知清说话的时候情绪稳定,声音柔和,让人如沐春风。 可三号着实有些冲动。 这样的人,大部分人都不想与其玩游戏。 三号出局以后,在下一轮次中温婉女子选择爆出了她羊国师的身份,这样的话六号女人的身份也有很大的嫌疑。 六号女人出局以后,只剩下一个狼人了。 这一局林知清几乎没花什么力气便拿下了胜利。 在丫鬟宣布“游戏结束,羊阵营胜利”的那一瞬间,亭子外立刻响起了一片喧哗声。 “这怎么可能,林知清真的不是狼?” “不可能,方才只有一个羊国师,一般人被打成狼不应该惊慌失措的吗,她怎么可能猜得出来狼人是谁。” “运气,这肯定是运气,下一局就不一定了。” 第二局一开始,林知清还是习惯性地观察其他人的表情。 可直到前七个人的身份牌都发了,她也只通过表情找到了两个疑似是狼的玩家。 至于最后一个……林知清看向了自己的身份牌。 她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狼。 翻开一看,果然! 她得知自己的身份以后,没有再看两个狼队友,还是在观察好人脸上的表情。 五个好人当中,温婉女子脸上的表情最小,她的身体微微后退,一只手放到了椅子手柄上。 这说明她现在没有安全感,所以通过物品来支撑自己。 她不是羊国师! 得出这个结论以后,林知清在第一次闭眼的时候,就带着队友温婉女子刀了。 因为温婉女子明显是桌上比较会玩的人,留着有风险。 唯一一个聪明人走了,剩下的几个玩家就更孤立无援了。 “这……林知清怎么突然变得有脑子了,你们看出她是狼了吗?” “不对啊,她跟羊没什么两样啊。” “桌上有几个人实在太蠢了,我上的话林知清肯定早就被揪出来了。” “就林知清那个草包,绝对不可能突然一下子这么聪明的,你们说她是不是作弊了?” 随着“作弊”此类的话越来越多,牌桌上的人难免不受影响。 甚至之前被林知清认出是狼的清俊男子话里话外也都对林知清充满了怀疑。 林知清充耳不闻,只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第二局很快就结束了,她到现在已经积了两分,只要最后一把她也拿下,进入第二轮便没什么问题了。 想到这里,丫鬟发牌的时候林知清观察地更仔细了。 可这一次,她很快便发现了不对。 场上过半的玩家拿到身份牌的第一眼居然不是查看身份,反倒像是在偷瞄自己? 在同第六个玩家对上眼神以后,林知清确认自己没看错。 场上一共有八个玩家,有四个玩家看向她的眼神都不对。 方才第一局同她争论的那个清俊男人眯着眼睛,眉毛舒展,嘴角上扬,很是兴奋。 同样的眼神也出现在了六号女人脸上。 其余人则紧紧皱眉,接触到林知清的眼神以后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迅速移开。 这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兴奋和心虚? 林知清只看了一眼自己的那张狼的身份牌,还来不及多思考,丫鬟便宣布游戏开始。 这一开始,她便发现了异常情况。 另外两只狼,其中就包括清俊男子,根本不同她交流,直接就刀了一个人。 这根本不像是在玩游戏,反而像是在赶时间,所以随便刀一个。 为什么赶时间? 林知清马上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林知清肯定是狼,没什么好说的,我闭眼时听到了她的衣服摩擦的声音。”清俊男子一张口就直接将林知清卖了。 而且用的还是“听到的衣服声音”这种拙劣的因素,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他的话不能信。 但接下来的走向出乎林知清的预料,连着好几个人都表示清俊男子说的有道理,支持他。 这种奇怪的氛围马上让林知清反应了过来,大家好像并不在意输赢,只在意她能不能出局? 这算什么? 方才第二局结束后的休息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这才让大家都把矛盾对准了她! 林知清往人群里扫视一圈,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眼神里带着一些辛灾乐祸的丫鬟。 平宁郡主? 林知清转过头,心中警铃大作。 这一局关乎她能不能进入下一轮,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现在场上的人跟疯了一样,是狼是羊都在针对自己,要想赢下这一局实在是有些麻烦。 目前至少有四个人都想投自己,其中还包括自己的两个狼队友。 待前面的人发言完,林知清轻叹了一口气:“我不知为何大家一开始就把我打成了狼,难道是因为我再赢下这一局就能进入第二轮了吗?” 可她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便纷纷笑了起来。 这是在笑她的自不量力以及明知故问。 场上过半的人都已经表明要投林知清了,她再说什么都是白费。 在所有人眼中,林知清已经出局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进入第二轮呢? www.4e54.icu。m.4e54.icu 第44章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桌上的玩家心思各异,纷纷保持沉默。 林知清率先看向了坐在身旁的温婉女子:“这位小姐,我相信你是明眼人。” “这个游戏的关键就是逻辑思维,如果凭借着衣服动了这样莫须有的话便能判断好坏,那这个游戏的意义是什么?” 那温婉女子不停地捏着手帕,眉头紧皱,眼睛一直在盯着面前的茶杯,明显是在思考。 在思考就对了。 林知清刚想说话,那清俊男子眼见情况不对,立刻将她打断了:“你一个凭着运气得到两分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你父母都不是什么好人,生了你这么一个废物,这学士府的桌子现在什么人都能坐得下了。” 他有些着急了,一着急就容易口无遮拦。 “学士府的人都不曾说什么,你倒是能做学士府的主了。”林知清不慌不忙地反击: “从我一拿到牌开始你就在针对我,无非就是怕我看出你狼的身份罢了。” “后面的人都被你带偏了,这才上赶着来踩我。” 林知清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首先,如若我是狼,这么多人都说要投我出局,那我的狼队友呢?” “他们就算是想保全自身,也犯不着这么快就将我投出去。” “所以一直针对我的人当中,一定有两只狼,其余人应当是被前面的人带偏了。” 林知清心知肚明,这些人是受了平宁郡主的指使才一直想淘汰自己。 但她依旧用玩游戏的思维去应对这些人,目的就是不让自己情绪失控,也让旁观的人看清状况。 而且……她看向将心虚写在脸上的那两个玩家,直接将他们点了出来: “你,还有你,应该是好人,只不过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给利用了,可把我推出去有什么好处呢?” 林知清意有所指。 其他人都以为她在说游戏,只有几个受了蛊惑的人知道她是在讽刺平宁郡主。 清俊男子一看情况不对,还想说话,可随着人群中传来的喧闹声,大家的目光一下子便转向了刚结束一场游戏的几个人身上。 林知清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落在队伍最后的林十安。 他的身姿挺拔,但双唇紧抿,一只手放在身前,另一只手却藏在袖子里,眉毛耷拉着,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相当挫败。 单看表情,林知清便确定,堂兄失利了! 今天这场春日宴,林知清无非就是焦点,尤其是有了与老夫人的那个赌注。 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林知清挺不进第二轮,奈何她还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堂兄。 只要林十安夺得某个项目的第一,他们两个人都是能进第二轮的。 现在林知清这边情况不妙,所有人都觉得她肯定是会提前出局的。 如此一来,他们想要进入第二轮,便只有林十安那边有机会了。 可现在看来…… “哟,林十安也出局了,林家确实没什么人了。” “还想让堂堂学士府的老夫人道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 “林十安也出局了,现在还有谁能帮林知清,哈哈哈哈,等着丢人去吧!” 众人的嘲讽和谩骂声不断传入耳内,林知清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并没有多在意。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希望全都放到堂兄身上。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且这件事怪不了堂兄。 林知清心里很清楚,平宁郡主逼自己到如此境地,肯定是不会放过堂兄的。 深吸一口气,林知清将目光投到了自己的身份牌上:“把狼找出来游戏才会胜利,目前有两分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她看向了桌面上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子。 这个男人从游戏开始就不怎么显眼,不过倒是同自己拿了两次一样的身份牌,这才混到了两分。 最后一局倒是同那清俊男子一起,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平宁郡主一定是同他打过招呼的。 “你目前一共有两分,如若将我投出去,那我们羊阵营就输了,与其他人一样得两分的话这个游戏是没有胜者的。” “你现在帮着他们冲锋,等游戏一结束,进不了第二轮相当于什么都没有。” 林知清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那个男子的表情。 他的眉毛两道眉毛往中间挤在了一起,呼吸的频率都降低了一些,整个人一动不动,明显就是在思考。 更具体一点,是在权衡利弊。 清俊男子显然也看出了这个问题,他急了:“蠢货,她这是在诈你,她是狼!” “她不被投出去你也赢不了,你忘了那人同我们怎么说的了吗……”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一下子愣住了,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讨论声。 清俊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猛地捂住了嘴。 可现在已经晚了。 林知清嘴角勾了一下,自己的激将法起作用了:“大家都听到了吗,方才他是怎么说的?” 那平平无奇的男子一开始还在犹豫,此刻却咽了咽口水,第一个跳了出来:“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跟输一把游戏比起来,自己的人格当然是不能被侮辱的。 春日宴每年就这么一次,若是在这个关头闹出了事情,得罪了学士府不说,传出去名声也不大好听。 林知清便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尽量激怒那清俊男子,引他上套。 那主持游戏的丫鬟见事情走向了不可控制的发展方向,也不作壁上观了,直接打断了所有人的发言,进入了投票时间。 对此,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表达不满,就算心里有了计较,也没有人敢驳学士府的面子。 林知清没有再开口,而是率先将自己的那一票投给了清俊男子。 经过她的一顿直接或间接刺激,清俊男子的言行早就不被人所信任了。 很快,他便以极高的票数出局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摇摆的人也不摇摆了,直接将方才驳斥林知清的人都投了出去。 也就是说,他们都以为林知清确实是羊。 但事实上并不是。 如果是羊的话,林知清相信清俊男子第一个就会刀自己。 那自己也没有机会再进行之后的一系列操作了。 直到最后一只羊被自己刀了,林知清才松了一口气。 “游戏结束,林知清获得三分,进入第二轮。”丫鬟的声音响了起来。 刹那间,一片寂静。 www.4e54.icu。m.4e54.icu 第45章 赢家 “林知清获得三分?为什么,她不是羊吗?” “她是个狗屁的羊,大家都被她骗了!” “不可能啊,她都把其他两只狼点出来了,而且狼国师也没查出来她呀!” “狼国师第二晚就被刀了,肯定是林知清猜出来了,所有人都被她给耍了!” 围观的人群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林知清这是将所有骗了过去。 这一轮只剩下她一只狼,且她还没有被找出来,只有她自己能积一分。 在狼羊游戏这一个群体合作大于个人的游戏中,林知清是唯一的赢家! “不可能,林知清怎么可能会赢?”大部分人都不敢相信这个游戏的最后赢家是林知清。 “怎么不可能?”方才同林知清一起玩游戏的温婉女子第一个反驳: “这是游戏,更是比赛,既是比赛,何来欺骗?谁说林知清没脑子的,我第一个不同意!” 不只是她,其他人之中也出现了声援林知清的声音。 “林知清这能叫没脑子吗?她是草包的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谣言不可尽信,谣言不可尽信啊,林知清容貌出众,蕙质兰心,谁说她配不上江世子的!” “你们这群人怎么变脸变得这样快,林知清不守妇道跑去做生意的事情你们都忘记了吗?” “做生意怎么了,陆家小姐不也在做生意吗?没有人做生意的话你们吃的用的从哪里来?” “有些人身上的酸味我都闻到了,不说别的,这狼羊游戏你们上去你们能玩明白吗?” …… 众人的讨论声着实太大了一些,很快便传到了看台之上。 学士府的设计很精妙,只坐在看台上,比赛的情形便能一览无余。 “祖母你看,林小姐赢了!”花小姐猛地跳了起来,挥动着手臂,看上去有些兴奋。 老夫人早已注意到了狼羊游戏的情况,此时此刻,她的眼睛瞪大,唇角微张,很是惊讶:“哪个林小姐?” “还能有哪个林小姐?”花小姐跺了跺脚:“林知清,她赢了!” 其实老夫人不是没看见,她就是不相信。 狼羊游戏的难度有多高她是知道的,往年间的积分制还曾出现过没有赢家的情况。 因为这个游戏靠的是脑子,三局游戏下来,变数太大了,能达到三分的人仅仅是凤毛麟角。 而林知清是谁?是盛京城出了名的三无千金! 其中她最受人诟病的一点就是没脑子,还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替她的叛国贼父亲辩护过。 这样蠢笨无脑的人,别说是狼羊游戏了,就连最基本的形势都看不明白。 “她……何时变得如此聪颖了?”老夫人看向身旁的其他女眷。 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回答得出来。 这给老夫人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震颤。 一方面,她特别讨厌林知清那一双叛国贼父母,也讨厌林知清离经叛道的做派。 可另一方面,林知清今日所展现出来的智慧超出她的想象,也颠覆了林知清在她心中的形象。 这种复杂的感受让老夫人一时间有些无言。 “老夫人,我看这孩子不似传言那般蠢笨如猪,反倒有些聪慧。” “此言差矣,一个比赛能看出什么?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林家都是些傻的,不过单看林知清的容貌和周身的气度,若不是出了他父亲那档子事儿,无论是哪家的主母她都是做得的。” 几个高官夫人就林知清展开了热烈的讨论,老夫人在一旁静静听着,并未出声。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将目光投向了狼羊游戏那边。 琴艺比赛现场,平宁郡主还双目紧闭,沉浸在自己悠扬的琴声当中,丝毫不知所有人的目光已经跑去了其他地方。 待她一曲结束却迟迟未等到掌声之时,这才发现了不对。 睁开双眼,平宁郡主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狼羊游戏那边吸引走了。 她不知内情,还以为林知清在自己安排的人的针对下出了丑,脸上立马出现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怎么样,林知清是不是输得很惨?”她差人将自己的琴收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最前排的那几个男子。 可他们却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对她进行吹捧,同时顺着她的话贬低林知清,反而极为敷衍地附和了几声,头都没转一下。 平宁郡主这个时候才发现不对,她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艳和欣赏。 可这种眼神她只在他们看向自己时见过! 迟钝如她,这个时候也已经看出了问题。 丫鬟直到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下情况。 “什么?那个草包怎么可能……”平宁郡主的声音很是尖锐,与她平日里营造出来的温柔有所出入,听得其他人眉头一皱。 “郡主今日怎的这般聒噪?琴声也没有往日那般好听了。” “这样看来,林知清冰雪聪明,发言也很有逻辑,方才她的分析你听到了吧?她与江世子看上去也很般配。” “你小声一些,待会儿被郡主听到可就不好了。” 平宁郡主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往这道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可愣是没找出来是谁在说话。 被这样一顿羞辱,平宁郡主的唇瓣毫无血色,只能勉强靠在丫鬟的身上走出了场地。 而平日里对她嘘寒问暖的那几个男人就好像没看到这一幕一样,都伸长了脖子看向林知清。 他们的眼中有好奇,有惊艳,有欣赏,仿佛方才对林知清多有嘲讽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与此同时,林知清亭亭玉立,嘴角抿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对着赶来的林十安点了点头。 “你……你何时学会这狼羊游戏了?”林十安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十分复杂。 他本以为今日林家的脸面一定会被林知清丢个干干净净,可现在看来,不仅没丢,还挣了一些回来。 眼前的人让他很是陌生。 不等林知清回答,“当”地一声,高台上突然传来了一声高亢的敲击铜锣的声音。 紧接着,老夫人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有人先休整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过后,第二轮比赛正式开始!” www.4e54.icu。m.4e54.icu 第46章 时装设计大赛 接到这个中场休息的信号,众人不自觉地凑到了狼羊游戏的场地。 “清儿,我竟不知你如此厉害,你从前玩过狼羊游戏吗?”江流昀兴致勃勃地问了起来。 林十安对此也非常好奇。 林知清轻轻点头:“平日在院子里无聊的时候便会研究研究,今日也是运气好,恰巧碰上了。” 她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一个人开口了:“我就说嘛,她就是靠运气,要不然怎么可能赢?” 此话一出,江流昀以极快的速度定位到了那个人的位置,眼神中的不满十分明显。 那人一下子就发怵了:“我……我什么都没说。” 江流昀满意地点点头,像是在说“这才对嘛”。 林知清倒是不在意那些人的酸言酸语,大致将自己刚才玩游戏时的逻辑推导说了一遍以后,这才开口问了一下其他人的情况。 江流昀抽到的是兵法演练,这对他一个武将来说自然没什么难度。 林十安运气好,抽到的是自己所擅长的武艺。 可那武艺比赛是擂台战,林十安遭到好几个人围攻,无奈败下阵来。 林知清一听便知道这肯定是平宁郡主的手笔,不过她并没有声张,毕竟这里人多眼杂。 “陆淮呢?他抽到的是什么?”她果断换了一个话题。 江流昀给林知清倒了一杯茶:“他运气不错,抽到了数术。” 林知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渴,数术算是陆淮的强项。 不过这个人老是神出鬼没的,中场休息时间也看不到人。 “你们知道下一轮的比拼比什么吗?”林知清开始打探起了消息。 江流昀摇了摇头:“每一年的比试都不一样,不过都挺出乎意料的。” 这个不用江流昀科普,林知清也在木婶那里听了不少。 去年比的是花艺,前年比的是妆艺。 林知清发现这最终一轮的比拼重点还是在贵女们身上,这仿佛就像是一个考核。 林知清不喜欢这样的的考核,百花齐放当然很好,但如果考核的目的是通过排名来增加自己在婚配上的砝码的话,那在场的贵女们都变成了工具。 思绪翻飞之间,一盏茶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林知清、江流昀等在各个游戏中获得第一的人被点了出来。 本来一共有十个名额,可陆淮和江流昀都拿了第一,两人互为搭档,最后便只剩下了九个人。 平宁郡主也在这九人之中。 待人到齐以后,方才还满满当当的小花园便被清了出来。 直到一个又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从两旁走了出来,众人才惊觉这便是第二轮比赛的比拼内容。 林知清很快便集中注意力观察起了托盘上的东西。 上面放的是布料,各种各样的布料。 有光滑的浮光锦,也有若隐若现的鱼影纱,其他说不出名字的布料更是数不胜数,直叫人眼花缭乱。 “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想让我们缝衣服?”江流昀看了看自己布满茧子的手,连忙摇了摇头:“针线活我是做不来的。” “不是针线活。”陆淮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见到了许多裁缝,看起来像是在待命。” “那这些布料是……”林十安依旧不解其意。 “这应当是想考校我们对服饰的品味。”林知清眼尖,看到了后排丫鬟手上端着的笔墨。 除了画衣服样式,林知清想不出来其他用得到纸笔的地方了。 “品味?我觉得清儿穿什么都好看。”江流昀脸上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 说实话,林知清的衣物只能说是不出错,要说多出挑那是没有的。 林知清很清晰地看到了陆淮翻了一个白眼,林十安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她笑着打了个哈哈。 同这几人相隔不远的平宁郡主没有错过江流昀的话,她面上没什么反应,可衣袖中的手却紧紧攥了起来。 “不愧是我盛京城中顶好的孩子,今日倒是让我大开眼界。”老妇人在花小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按照惯例说了几句场面话。 “我这孙女从小便在汴梁长大,今日第二轮的比赛内容便是她给我们的灵感。” “汴梁的丝绸是整个大盛最优秀的丝织品,不说在盛京,就算是在几个邻国也是炙手可热的。” “只不过囡囡说,汴梁的成衣样式繁多,比之盛京有过之而不及。”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盛京人,这我可不能同意,大家今日就大展身手,让我这孙女好好看看!” 老夫人刚说完,花小姐便摇了摇她的手臂,语气娇软:“祖母,你今儿这么一说我可要成为盛京城的公敌了。” “你这会儿可知道怕喽!”老夫人笑着同花小姐开玩笑,本来还非常紧张的气氛被两人一唱一和给打散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盛京城的闺秀们还真被这话激起了斗志。 林知清看着亲密无间的祖孙两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意。 从前她是孤身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虽然有很大一个家族,但她却是被排除在家族之外的。 这种纯粹的祖孙感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打趣了一阵以后,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开始讲解规则: “小小姐为了这次比赛,特地从汴梁带了许多上等布料回来,各位公子小姐们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挑选。” “老夫人这次请了盛京城最好的裁缝过来,大家挑好布料后,同裁缝说出自己想要的花样子。” “两个时辰后,由丫鬟穿上成衣依次展示,老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投票,决出魁首!” “望各位公子和小姐全力以赴,好叫小小姐看看咱们盛京的衣物!” 嬷嬷话音刚落,丫鬟便点燃了一炷香,这代表比赛已经开始了! 听到规则以后,林知清脑海中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曾经玩过的换装游戏。 谁能不爱漂亮衣服呢? “我对这些并无研究,你有什么想法吗?”林十安有些局促地摸着自己的玉佩,看着面前的一堆布料却迟迟没有动作。 不止是他,江流昀以及场上的其他几个男子皆是一脸无措,不知该如何下手。 倒是陆淮很自然地便走上前挑选了起来。 www.4e54.icu。m.4e54.icu 第47章 廉价的布料 “堂兄,我久居深闺,对这些布料并不熟悉,你可否帮我看看?”林知清朝着布料那边伸了伸下巴,眼神却紧紧地盯着看台那边。 林十安听了她这番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在他的眼里,林知清刻意提及她对布料不熟悉,其实是在控诉林家对她不上心。 且第二轮比赛已经开始了,林知清不好好挑选布料,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干什么,仿佛丝毫不把比赛看在眼里。 果然,还是不能指望,他摇了摇头,自顾自地挑起了料子。 而林知清确认老夫人一直在注意这边的挑选情况以后,这才动身,走到了丫鬟们背面。 众人一般都是在正面挑选,林知清偏偏不走寻常路。 这样的做法招了好几个白眼,平宁郡主冷哼一声:“哗众取宠。” 林知清根本不接她的话茬,而是借着丫鬟的遮挡,再次看向了看台之上老夫人。 老夫人和花小姐说说笑笑,时不时会看一下众人的挑选进度。 眼神! 就是眼神! 林知清发现老夫人的目光落在红色布料上的时间偏多,且嘴角会轻微上扬。 这代表她是比较喜欢红色布料的。 相反,看到林十安拿起了一块宝石绿的浮光锦,老夫人的眉毛向上拉,反应较为平淡。 按照这样的规律看了下去,林知清发现老夫人比较喜欢亮色的布料,如胭脂红、湖蓝、鹅黄这几个颜色。 其他的黑、棕、绿几个颜色她并没有给什么特别的眼神,中规中矩。 而老夫人在看到白色时,嘴角瞬间落了下来,眼皮往下收,这是一种不满的表情。 她很讨厌白色! 收集到了这么多的颜色信息,林知清快速找到了拿着宝石绿布料的林十安。 “你快瞧瞧这块月白色的锦缎,用来做衣服应当很好看。”他很有自信。 林知清的嘴角轻微抽了抽,自家堂兄的审美不错,就是容易踩雷。 “确实好看。”出于礼貌,林知清想先恭维一嘴,然后再委婉地拒绝这块月白色料子,但堂兄嘴快: “你也觉得好看?那就它了!” 说着,就伸手去拿。 等等……林知清一个等字还没说出口,侧边便伸出了一双柔弱无骨的手,一把将那块月白色料子拿了过去。 林知清顺着那只手往上看,便看到了平宁郡主的脸以及她脸上挑衅的笑容: “不好意思,先到先得哦。” “郡主,是我们先看到这块料子的。”林十安拱了拱手:“且我方才已经定了这块料子,烦请郡主割爱。” 她会给才怪! 林知清好整以暇地环抱双手,站在一边并不多言。 平宁郡主就是想针对林知清,她假意摸了一把那块料子:“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最是好说话,若是林小姐求求我,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们。” 听到这话,林知清暗暗翻了个白眼:“你就这么喜欢这块料子?” “当然。”平宁郡主骄傲地扬了扬头:“这可是番邦才有的月影纱,走动间如同仙子下凡,你们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没见过很正常。” 林十安捏起了拳头,他可以忍受郡主辱骂自己,但不能忍受别人辱骂林家:“郡主,你……” “好了,郡主既然那么喜欢月影纱,让她又何妨?”林知清打断了林十安的话,拉住他的胳膊往其他地方走: “我们是守规矩的人,难不成还要同她抢吗?” “你做何?”走出了一段距离以后,林十安低声喊了一句林知清的名字:“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堂兄,你现在生闷气不如好好挑挑料子。”林知清翻起了眼前的一块红色布料。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还没在服饰这方面下过功夫。 虽然大盛不是从前她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但这里的服饰最接近宋朝。 女子多以褙子裙子、外袍为搭配,褙子是女子的上衣,通常用丝绸等华丽材料制作。 但与宋朝不同的是,大盛的褙子颜色稀少,花纹也很单调。 即使是很名贵的布料,也只是用简单的方法缝合起来,样式都大差不差。 男子的服饰则主要由袍、衫组成,最常见的便是单衣直裰,颜色多以浅色为主。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出彩,必须要做一些不一样的。 但如果只在颜色和花样上做调整的话,说不准大盛的其他地方……比如汴梁,已经有了这种改良方法。 花小姐这个汴梁人就在场,必不会觉得出彩。 这样的话……林知清捏了捏下巴,脑海中一下子想到了许多的服饰。 如果说要有特色,唐朝的襦裙、清朝的旗装、以及后世的旗袍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对于“民风淳朴”的大盛来说,旗袍可能过于“暴露”了。 林知清边挑布料边思考自己要设计的服饰,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一时间思绪繁杂。 正当她纠结之时,角落里的丫鬟端着的托盘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托盘上放着一层薄薄的纱,看上去质感并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打理过,上面有些褶皱,与其它料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有人都绕开了这里,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染自己的眼睛。 林知清却眼前一亮,脑海中有了一些想法。 她朝着托盘伸出了手,一把拿起了那一层网纱,可手腕却一下子被林十安拉住了:“你这是作何?这网纱多是渔夫用来捕鱼用的,不能做衣物。”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远处的江流昀高声喊了出来: “清儿,你若没有合适的料子就来我和陆淮这里挑。” 听到这话,陆淮看着手中的布料,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被他这么一喊,其余人都注意到了林知清手中廉价的网纱。 “林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那种东西还能做衣服?” “林知清身上的衣物就不是什么好布料,你们还指望她的眼光有多好?” “进了第一轮又如何,看这情况,林知清危矣!” 林知清充耳不闻,笑着看向丫鬟:“这种布料还有吗?” www.4e54.icu。m.4e54.icu 第48章 人要脸树要皮 丫鬟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没有应声。 林知清好脾气的再次开了口:“请问,这种布料还有吗?” “喔,有……有的。”丫鬟点了点头。 别的布料她还不敢点头,但这种网纱库房要多少有多少。 林知清满意的笑了笑:“辛苦你了,请多替我拿出来一些。” “你……你说现在吗?”丫鬟明显有些不可置信。 直到看到林知清点头,这才领命而去。 看着那个丫鬟的背影,平宁郡主第一个笑出了声:“这年头居然真有人想拿网纱来做衣服,好笑,实在是好笑。” 林知清自顾自地挑选着剩下的布料,并不理睬她。 平宁郡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只得冷哼一声。 而林知清正在寻找另外一种材料。 飘逸的网纱有了,她现在需要特别滑的绸缎。 眼睁睁的看着林知清把自己中意的布料都放回了原位,林十安心中那叫一个憋屈。 自己的堂妹自己清楚,林十安对林知清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个足不出户的乖巧女子上。 她总是穿着那件发旧的裙裾,在别人看来还以为林家不给她好衣物穿呢。 这种印象被他带到了现在,他对林知清充满了不信任,又悄悄的将自己的布料捡了起来。 林知清不是没有看到他的动作,但她没工夫掰扯,只能随堂兄去了。 就在众人挑的起劲的时候,林知清已经快速找到了自己要的料子,然后去到了摆放笔墨的地方。 这自然又引起了一番议论。 刚才还对林知清有所改观的老妇人见状,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简直胡闹,一炷香的时间尚未过半,怎的就如此着急?” 要知道,挑几块料子其实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老夫人之所以给了这么一个时间,就是想让大家多思考一下,成品不至于太难看。 可林知清的所作所为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不由得让人觉得狂妄自大。 “先前我还觉得这林知清有脑子,可现在她怎么又犯浑呀,先不说这时间未到,她选的都是什么料子呀?” “林家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林知清目光短浅,不过就是侥幸赢了一回罢了,现在倒是露出真面目了。” “这话我不大赞同,这一轮考校的不就是新的服饰吗?万一她做出来的成品不错呢?” 众人的议论声越发高涨,连同看台上的几个人都交头接耳起来。 林知清充耳不闻,示意林十安研磨。 林十安虽不赞同她的做法,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驳她的面子。 林之清净手过后提起了笔,而后毫不犹豫的在纸张上画了起来。 其他人距离尚远,看不真切,但站在一旁的林十安可是看得真真的。 自家堂妹的画技着实一言难尽。 那粗糙的线条和毫无章法的落笔,便是他一个不怎么精通文墨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 “林知清,你平日里缩在院子里都在干什么?进步潜心钻研一下其他技艺吗?”林十安上前一步,尽量遮挡住别人的视线。 人要脸,树要皮。 他从未有哪日像今日一样局促,生怕林知清带害林家名声。 “我身边就一个老嬷嬷,你让我去哪里钻研?”林知清头都没抬。 林十安一噎,一时半会没能说得出话来。 今日出门时他便觉得奇怪,其他小姐身边都跟着好几个丫鬟,偏偏林知清特殊,挑了一个老嬷嬷跟着。 他一问才知道,林知清根本没有丫鬟,这打破了他从前一贯的想法,也认识到了林家有的时候的不足。 当然,他不会说出来就是了。 没人在一旁念叨,林知清的速度明显更快了。 与粗糙的线条相反的是,林知清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一件样式奇特的衣物……或许可以称得上是衣物的东西出来。 林十安的眼神,已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惊讶。 这怎么可能? 林知清那样的用笔方法居然将完整的图画了出来,只不过,这图样不太对呀。 “林知清,你画错了,这衣服的袖子去哪了?”林十安点了点图纸的两侧。 “堂兄,你莫动。”林知清拍了一下林十安的手。 这般“出格”的做法让林十安皱了皱眉头:“谁准许你碰我的手的?而且出错了还不让人说出来吗?” 林知清叹了一口气,身子站直:“堂兄,你要是一直这么聒噪,我可就要赶人了。” “你竟敢……”林十安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可转眼间他就看见林知清重新铺开了一张纸。 且她毫不犹豫便开始作画,好像心中早有成算了一样。 林十安张着的嘴缓缓闭了起来,专心致志地看着林知清的动作。 很快,其他人也陆续选好了料子,到了将脑海中的想法画出来的这一步。 他们路过林知清身边时,眼睛并不老实,一直想刺探点东西出来。 林知清察觉到了这一点,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便过去了,没有一点点间隔,便直接进入了“两个时辰”的成品制作时间。 其他人还在埋头构思的时候,林知清满意地将自己的作品拿起来吹了吹墨汁。 而后,便脚步轻快地朝着裁缝那边走去。 这领先别人好几步的姿态,在某些人眼中却并不算是一个好的信号。 林知清刚踏入裁缝们的地盘,身上就出现了好几道打量的目光。 但同时,她也在打量裁缝们,这其实是一个双向的选择。 林知清没有因为节省时间而急着将画作拿过去,反而是不紧不慢转了一圈。 出人意料的是,这十来个裁缝当中,居然只有一位女子,且瞧着同其他人不太和谐。 林知清也只意外了一瞬,便开始观察起了那些裁缝们。 有的人见是她第一个来,脸都拉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 这样对自己有意见的人林知清当然不会选择。 也有人对自己十分热情,但林知清看出了他们皮笑肉不笑、鼻翼耸动的动作,这代表他们在假笑,说不准是别有目的。 避开好几个不能达成合作的人,林知清将目光锁定在了最末端的那个女人身上: “嗯,就她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49章 芙蓉不及美人妆 看到林知清朝着那个女人走了过去,其余人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这林家小姐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愚钝,放着宫里御织司的人不选,居然选了一个市井绣房的绣娘!” “她们这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她选你你敢接吗?” “这可是春日宴!更是我等扬名的好机会,她能拿出什么新式的衣物吗?还不如等等后面的平宁郡主等人。” 林十安听到这些言论,忍不住瞪了出声的人一眼,可林知清反倒跟没事人一样,三两步就走到了那绣娘面前。 “给林小姐请安。”绣娘抿唇,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含胸驼背,看上去有些拘谨。 “不必在乎这些虚礼,我且问你,你的针线活如何?”林知清开门见山。 说到这个,那绣娘嘴角上扬,额头舒展:“盛京城中再没有比我更好的绣娘了。” 在说这话时,她的身体都舒展了开来,眉尾轻轻上挑,这是自信的表现。 林知清点点头:“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那绣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什么?” 待看到林知清认真的神色以后,她才知道自己确实被选上了,大梦初醒般地点头:“现在,现在就可以开始。” 但在看到丫鬟送来的一堆网纱时,绣娘的脸色略微有些意外:“林小姐,你是不是被人诓骗了?” 忍了又忍,她还是选择出言提醒。 林知清对她发出这样的疑惑并不意外:“无事,按照我图纸上的步骤走即可。” 绣娘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选择相信林知清。 跟两个繁忙的女人比起来,林十安在一旁便显得有些多余了。 在他第三次弄破网纱以后,林知清脸上出现了一个“礼貌”的笑容,果断将他请了出去。 而此时,其余的人也陆陆续续找到了合心意的裁缝。 平宁郡主带着一堆名贵的布料姗姗来迟,径直走向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裁缝。 而后,她坐到了一旁,开始悠哉悠哉地观察起了其他人。 看到林知清撸起袖子帮绣娘干活时,她一脸鄙夷:“丝毫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真不知道江世子喜欢她哪里。” 她的视线转向了江流昀那边,他们的情况并不算顺利。 “紫色大气又洒脱,用紫色。”江流昀将手上的料子往裁缝眼前递了递。 陆淮也不甘示弱,递出了自己手上的蓝色锦缎:“蓝色典雅,也不会显得过于尖锐,用蓝色。” 裁缝被这两位活爹给急得满头大汗,愣是不敢接任何一个人的布料。 江流昀双手环抱于胸前:“这蓝色娘们儿唧唧的,毫无男子气概,不行。” 陆淮挑眉:“江世子,我选这蓝色当然是有原因的,这件衣服是为一个人量身定做的。” “谁?”江流昀被吸引了注意力。 陆淮笑容灿烂:“当然是你!” “那我要穿紫色!”江流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陆淮的提议:“清儿喜欢紫色!” “没问题。”陆淮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林知清,快速答应了下来。 二人这才得以正常往下推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看台之上,花小姐依旧津津有味地观察着场上的状况。 而老夫人却有些乏了,正闭眼小憩。 “砰!” 随着铜锣被敲响,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忙碌了两个时辰的林知清松了一口气,将做好的衣物上的最后一丝皱褶抚平,便跟随丫鬟前往厢房。 在换衣物的过程中,林十安一直守在门口,倒是让林知清安心不少。 她从前不是没有看过小说中参加宴会进厢房必被算计的桥段,但今日不知是不是学士府有所准备,一切都很顺利。 与此同时,花小姐坐立不安,迫不及待想看看大家制出的成衣。 在她的催促下,终于到了展示的时间。 随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宣布开始,第一个出场的人缓缓从特制的通道走到了小花园的中心位置。 “给各位夫人请安,我今日带来的成衣是利用了乱针绣,在衣物上加入了春日宴的花草之景。”她一边展示衣物,一边进行介绍。 老夫人等人看过以后,夸了几句“精巧”之类的话,花小姐却是不大满意: “在成衣上展现春日宴之景的心思虽巧妙,但无论是款式还是刺绣都非常常规,在汴梁随处可见。” 她的这番话虽直白,但也是在认真点评,叫人心里生不出恶感。 接下来又有好几个人进行了展示,但花小姐兴致缺缺。 直到江流昀和陆淮登场,她脸上才出现了一抹笑容,不过这并不是说二人设计的衣物有多好看。 江流昀一袭紫色长袍亮相,其上还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颇有几分英武之气。 只不过,他的头上还系着一根丝带,乍一看倒是有一种硬朗的美感。 可待他一转身,那丝带一紧,也不知是触动了何种机关,紫色的外袍瞬间脱落,另一件蓝色的长袍倾身而下。 最惹人发笑的是,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大老虎这么一反转,竟然变成了一只虎头虎脑的白色狸奴。 这精巧的设计一下便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花小姐,她很喜欢那只狸奴。 忽略了在台上一脸懵的江流昀,陆淮拱了拱手,将老虎变猫的戏码归结到了裁缝的双面绣上。 至于衣物从紫色变成蓝色……这也是个小巧思,需要一点点数术测算。 老夫人也被这一出戏码给逗笑了,给出了目前为止最高的评价。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花小姐的兴致被吊了起来,非常期待后面的人的表现。 还没等她从那个狸奴刺绣中回过神来,底下的人群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这……这是天下的仙子下凡了吗?” “美,实在是美!后头的人实在没有出来的必要了,今日的魁首非她莫属!”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缕轻纱伴随着女子婉约的步伐缓缓而出。 花小姐嘴巴微张,根本移不开眼睛。 www.4e54.icu。m.4e54.icu 第50章 白玫瑰与红玫瑰 这是……平宁郡主! 花小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郡主,这真的是郡主吗?” 平宁郡主缓步走向小花园的中心位置,她一走动,月白色的裙摆便开始微微摇摆。 且她的裙子有好几层月影纱叠在一起,其上缀着一层金粉,影影绰绰,仿佛是星辰在闪烁。 外搭一层薄薄的白色轻纱,给她整个人都增添了几分朦胧感。 平宁郡主明显是花了大心思的,口脂淡了许多,妆容比方才多了几分苍白感,看上去便是弱柳扶风的小白花。 这算是精准地拿捏了在场男子们的喜好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贴在了她的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直到平宁郡主羞怯一笑,众人才回过神来。 “郡主不愧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如今这么一看,盛京城的风水果然养人!”花小姐对她的装束赞不绝口。 平宁郡主自谦了几句,但脸上的笑容已经压不住了。 “祖母,江世子和郡主的着装都很出彩,也不枉我来盛京城一遭了。”花小姐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她和平宁郡主都沉浸在喜悦当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老夫人嘴角的笑意都淡了许多。 平宁郡主还一直在等待着老夫人对她的评价,可也不知为何,老夫人始终无动于衷。 好在其他人的反响还是很热烈的,平宁郡主如众星捧月一般下台了。 她骄傲地扬着下巴,仿佛已经将魁首之位收入囊中了。 “下一位,林知清。”丫鬟的声音非常清脆。 这个名字很快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毕竟谁都没忘记她方才选了渔夫所用的网纱制衣。 江流昀忍不住在陆淮耳边嘀咕:“你说清儿会捣鼓什么东西出来?” “不知道。”陆淮回答地非常干脆。 江流昀也不指望他能给出什么答案,只紧紧盯着入口处,望眼欲穿。 “叮铃…叮铃铃~” 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他瞥见了一缕红色的裙摆,随着错落有致的步伐,那裙摆上点缀着细腻的云霞图案若隐若现。 更巧妙的是,裙摆的尾端上缀着一圈铃铛,行之随步,叮当作响。 “这……这是什么服饰?”江流昀瞪大眼睛,一时间竟说不出其他话来。 陆淮闻言,抬头往入口处看去。 只一眼,就让他愣怔住了。 与传统的上衣下裙不同,清瘦的女子身穿小袖短襦和曳地长裙,正红色的长裙上用金线绣着一团团规律的圆形图案。 长裙的两端缝有系带,系带经过缠绕,多余的部分垂向下方,很好地将长裙固定住,又不失美感。 陆淮自幼便与林知清一起长大,虽林知清多与陆南月待在一起,同他并没有多少接触,但在他的记忆中,林知清喜着素色衣裳。 或许是因为在林家过得不好,她很瘦,头发枯黄,身上也没有什么首饰。 可不知为何,林知清还是那个林知清,但她的脸上神采奕奕,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生机。 那身红衣衬得她唇红齿白,深邃的五官在太阳下显得熠熠熠生辉。 或许是抹了口脂的原因,她原本柔和清冷的容颜带上了一些恰到好处的攻击性,十分耀眼。 陆淮第一次觉得林知清有些陌生。 不,不是第一次,他的眼神幽深。 与此同时,平宁郡主死死盯着林知清,手中的茶杯都快要被她给捏碎了。 方才还对她多有吹捧的人就像是变脸了一样,纷纷在讨论林知清。 “谁说魁首的位置已经没有悬念了的?林知清这一身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呀!” “好看是好看,不过这颜色也太花哨了些,林知清乃罪臣之女,这红色太过刺目了些。” “非要穿一身白的才不花哨?跟哭丧似的,也就你们这群人才吃那一套。” “这……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高台之上,花小姐眼中的惊艳之色更甚。 可她并没有将所有目光放到林知清的脸上,更多的还是在那一身新奇的裙装上。 便是老夫人,都有些看得入迷了:“囡囡,她这身装束你在汴梁可有见过?” “从未。”花小姐摇了摇头,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她忍不住下了看台,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知清身上轻薄的衣物: “林姑娘,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这套成衣是通过我们现在的常规服饰改良而来的?” “花小姐好眼力。”林知清点点头。 现在大盛女子的服饰多以上衣下裳为主,唐朝襦裙也是这样的结构。 只不过,二者的区别便是襦裙的裙长更长,上襦极短,视觉面积小,所以看起来很轻盈。 林知清谈起这些事情来头头是道,很轻易便能让人理解。 花小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衣裳便称作襦裙?” “正是。”林知清主动伸出了手,示意花小姐摸摸看。 花小姐将手放到那衣物上的第一时间,脑海中便出现了一个字:“轻”。 这襦裙看上去繁复,但摸起来十分光滑轻薄,夏日里穿是极好的。 “林姑娘,实不相瞒,我父亲和母亲游山玩水,经常给我写信描绘各地的特色衣食住行。” “我也算是了解过不少成衣样式了,但却从未见过你身上这襦裙。” “今日一见,惊为天人。” “倘若这种成衣能大量制作,想必会很受女子喜爱。” 林知清笑了笑,谁能不爱漂亮衣服呢? 她从前看到一些做工精致的汉服就走不动道,实在是因为这些服饰各有风格又不失美感。 现在的名门贵女足不出户,能研究的除开各种技艺便是衣服首饰了。 林知清仅仅出来走了一圈,已经将好些女子都撩的心痒痒了。 “襦裙?我第一次见如此轻薄的衣物,走动间如云霞一般,煞是好看。” “盛京城夏暑难耐,我每次出门都得套好几层中衣,眼看着这襦裙倒是不必大费周章。” “过些日子我家小妹便要及笄了,这两天便嚷着没有新奇的衣物穿,今日我倒觉得这襦裙不错。” “非也,非也,这襦裙着实太过轻薄,实在有伤风化!” …… www.4e54.icu。m.4e54.icu 第51章 犯规,取消资格! 听到“有伤风化”几个字,林知清皱了皱眉头。 襦裙轻薄,她考虑到如今大盛的情况,已经在曳地长裙中做了好几层内衬,如若这都算有伤风化,着实有些鸡蛋中挑骨头了。 她看向了说出这话的读书人: “这位公子,为何男子薄衫是风流,女子薄衫便是有伤风化呢?”林知清忍不住开口了。 那读书人没想到林知清居然会责问自己,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不由得挺了挺胸膛: “男子与女子自是不同的,女子若着薄衫,难免会招人觊觎,带来灾祸。” 这话表面上是在关心女子,但内里却是把女子会受伤害的原因归结到了她们的穿着上。 “每个人都有欣赏和追求美的权利,你该责问的是那些管不住自己的人,与穿着何干?”林知清眼神犀利。 不远处的江流昀和陆淮一时间有些愣怔。 就连看台上的老夫人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像,太像了! 花小姐有些意外,没想到林知清能说得出这么一番话。 她拧眉看向那书生:“众人皆知我家中是做生意的,实不相瞒,这次我托祖母定下这个比试项目是想挑选出众的衣物回汴梁制作。” “林姑娘的这套成衣很漂亮,我做主向她买下这襦裙的图纸,回汴梁制作。” “若盛京城的人觉得这襦裙有伤风化,那么襦裙将不对盛京城售卖。” 她说完,还瞪了一眼那书生。 林知清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她第一时间看向了老夫人。 从先前的接触来看,这位老夫人颇为古板,也不知她对花小姐说的话是否知情。 可出人意料的是,老夫人不过只犹豫了一瞬,便点了点头。 这倒是让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嬷嬷有些意外。 老夫人的眼神都变得柔软了起来,她知道自家孙女同盛京城是格格不入的。 当然,学士府也是。 汴梁好,汴梁好呀! 老夫人知道自家孙女随了女儿,喜欢新的东西,但这与盛京是格格不入的。 在这么一个有限的空间里,她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去满足孙女对新东西的接触。 这个成衣比赛应运而生。 “谢谢祖母!”花小姐的笑容很灿烂,转身便开始询问起了林知清:“你意下如何?” 林知清当然是愿意的,她轻轻点头:“花小姐所言可行,改日我在家中设宴,还望花小姐赏脸。” 做生意可不是嘴一张一闭就能决定的,这其中涉及到的东西肯定是要正式立契书解决的。 现在的场合并不合适。 花小姐也不蠢,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 二人刚达成共识,人群中一道微弱的女声便响了起来:“花小姐,盛京城真的不能售卖襦裙吗?” 她这一出声,其他女子也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盯着花小姐。 花小姐瞥了一眼那个书生,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我倒是想卖,这不是怕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吗?” 大家都很上道,听了这话以后再三保证不会,还一同瞪着那个书生。 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让那书生有些顶不住了,他称病离开了宴席。 花小姐这才保证,襦裙一定会在盛京城售卖。 经过这一遭,林知清倒是打心底觉得这花小姐是个直性子的人。 她展示完毕,即将下台时,一道突兀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犯规,林知清犯规了!” 林知清的脚步一顿,她顺着那道声音看去,平宁郡主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江流昀的身边。 “郡主,清儿并未犯规,你何出此言?”江流昀面色严肃。 平宁郡主压了压自己的声音:“江世子,大家都看到林知清拿走了一大堆网纱,可这网纱根本没用在成衣上。” “挑选了的布料却没有用上,这不是犯规是什么?” 她看向其他人,明显就是在煽动大家站在她这边。 被她这么一提醒,大家确实想了起来,林知清挑选料子时选走了价格低廉的网纱。 但这网纱确实也没有用在襦裙上。 “可规则里并没有提到过必须要用网纱。”江流昀忍不住争辩了一句。 陆淮看了林知清一眼,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倒是同样进入了第二轮的其他几个参赛选手有些不满了。 “我拿的布料可是全都用上了。” “如若只拿不用,难不成是想带回林家?林家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 “大家都用上了,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搞特殊?” 反对之声从一开始的几个,变成了几十个。 眼见达到了目的,平宁郡主得意地看了一眼林知清,然后又看向了老夫人。 她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恳请老夫人取消林知清的参赛资格,以示公平。” “恳请老夫人取消林知清的参赛资格,以示公平!”跟在平宁郡主身旁的几个贵女对视一眼,也跪了下去。 老夫人看了自家孙女一眼,她心里明白孙女喜欢林知清。 但同样也明白,平宁郡主今日不要到一个说法肯定不会罢休的。 况且,其余人都用了自己拿的料子,林知清这番做法确实有错处。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自己的拐杖,身边的嬷嬷会意,上前一步: “平宁郡主说的确实有道理,学士府向来讲究一个公平公正,林小姐的做法确实不妥。” “事已至此,请林小姐移步,退出……” “等等。”眼看着那嬷嬷就要宣布自己退出此次比赛了,林知清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自己若退出的话那便得不到魁首,得不到魁首就无法获得老夫人的帮助,没有老夫人的帮助她赚钱便会受阻。 这样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林知清看向以平宁郡主为首的提出异议的人:“若是我拿出网纱制成的成衣,是否就不算违规了?” 平宁郡主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襦裙,确信她不可能凭空变出网纱来,于是快去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郡主千金之躯,说出的话应当不会收回吧?”林知清弯了弯唇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平宁郡主快速接话:“那是自然。” 得了这句话,林知清朝着入口处张了张嘴: “堂兄,出来吧。” www.4e54.icu。m.4e54.icu 第52章 苏木染色法 这一声“堂兄”唤得有些猝不及防。 平宁郡主这才注意到,林十安一直没有出现。 她心中突然多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下一刻,两道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从入口处传了出来。 众人不解其意,纷纷伸长脖子看了起来。 花小姐折返到了看台之上,搀扶着老夫人往前凑了凑。 很快,林十安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十字型的木头架子。 那架子同一个成年女子差不多高。 林十安将它固定在地上以后,众人便看到一个绣娘打扮的人抱着一团红色的东西走了上来。 “这是什么?”平宁郡主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了,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林知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上前将那绣娘怀中的东西接了过来。 随着二人将那团红色的东西铺展开来,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染了色的网纱? 这让人看不出形状的网纱着实不大美观,看得老夫人皱起了眉头。 花小姐脸上倒是隐隐有些期待之色。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林知清先是拿出来一块非常光滑且没有任何图案的红布出来。 “那是我父亲从海上带回来的丝绸,看上去同普通的布差别不大,但摸上去却很是冰凉和丝滑。”花小姐很快便认出了那块红布: “可这裁剪的也太简单了,毫无形状可言,只是缝上了两条袖子吗?” 她的眼中满是疑惑。 不单单是她,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知清,生怕错过了她的动作。 林知清将那块红布套在了木头架子上,红布太过柔滑,裙摆顺着木头架子铺陈而下。 刹那间,方才还奇形怪状的红布便有了形状。 那是一种所有人都没见过的衣服,它像是长裙,但它的领口处是圆的,没有交叉。 且这条长裙的腰部很细,裙摆往外扩张,刚好可以将木头架子盖起来。 “这套成衣看上去很有质感,但要说美感的话……”江流昀没将话说完。 “再看看吧。”陆淮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团红色的网纱。 林知清将网纱抱了起来,在林十安和绣娘的帮助下,她将网纱套在了刚刚的红色衣服的腰部位置。 而后,蓬松的网纱将裙摆包裹住,整件成衣的风格瞬间变了。 方才还略显简单的普通长裙罩了一层网纱以后,居然有些华丽和庄重之感。 这还没完,林知清和绣娘整理着网纱,以使其同长裙的裙摆更加贴合,林十安则又拿出了一块被裁剪过的圆形网纱。 而后,他将网纱放到了十字木架的顶端。 整件成衣如同被一块纱布罩住了一样。 林知清上前将前方的网纱往后撩了起来,便将其固定在了木架的上端,做成了头纱。 完成这一切动作以后,三人同时向后撤了一步。 一件简单却极其华丽的成衣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极具冲击力和新鲜感的搭配让大家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们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件成衣。 花小姐的话到了嗓子眼,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种有些奇怪的美感还在刺激着她的感官,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旁的老夫人心中也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新鲜感,这与她从前见那些珠宝、首饰、成衣的感觉都不一样。 她甚至忘记了该如何评判这种大胆的搭配。 与此同时,平宁郡主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揪住了,只一眼,她便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出来眼前的成衣。 强烈的挫败感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不,不对!” 她的声音有些尖利,一下子就将还在震惊中的人全部都拉了回来。 “林知清拿的明明是白色的网纱,为什么现在变成红色的了?她一定是拿了场外的料子!”平宁郡主仿佛找到了一个借口:“没错,一定就是这样的!” 中心位置的林知清听了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看台上的老夫人也反应了过来:“林家姑娘,你这红色的纱布是从哪里拿来的?” 老夫人刚出声,平宁郡主便敏锐地察觉到她对林知清的称呼从直呼大名变为了“林家姑娘”。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因此,她忍不住插嘴了:“肯定是林知清悄悄勾结外面的人得来的,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将网纱染上色!” 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十分笃定,让一开始不那么确定的人都有些怀疑了。 顶着那些怀疑的目光,林知清上前了几步,神色严峻:“平宁郡主,我不知为何你三番两次与我为难,今日这网纱的颜色是我自己染的。” 林知清从看到那堆网纱的第一眼,就想到了从前那个世界里盛行的婚纱。 只不过,她深知大盛的人保守又守旧,所以将婚纱设计成了不怎么暴露的款式,同时染上了老夫人喜欢的喜庆的红色。 至于原材料,她看向了花园的一角,并走向那里摘下了一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植物。 “我就是用这个给网纱染色的。”林知清指了指手中的植物:“我记得规则里并没有说过不可以给布料染色。” 此言一出,平宁郡主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可强烈的不甘让她将矛头对准了那株植物:“我从未听说过可以用一株烂草给布料染色的,你若要编瞎话也得编得像一点啊。” 林知清很不喜欢平宁郡主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她直接将手中的植物叶子摘了下来,放在手里揉了几下,这才面向众人展示。 看到林知清手上的红色液体,众人啧啧称奇,同时又有一些疑惑。 “这是苏木。”林知清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开始解释了起来:“这种苏木价格低廉,大家所用的胭脂便是从中提取出来的。” “并且它不需要复杂的工序,制作起来极其简单,我从花园里面摘了一些,就在丫鬟和秀娘的眼皮子底下染的色。” “平宁郡主若还是不相信,可请丫鬟替我作证。” 林知清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冷意,看向平宁郡主的眼神非常幽深。 她字字珠玑,几乎是解答了所有可能会被怀疑的问题。 平宁郡主愣在原地,迟迟不知该怎么接话。 www.4e54.icu。m.4e54.icu 第53章 谁是魁首 就在二人之间的气氛僵持之际,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出声了:“郡主,方才老夫人已命人去查证了,林小姐的确是用苏木给那网纱染色的。” “这并不在规则的约束当中,林小姐也没有违规。” 没有人去质疑她说的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代表的是老夫人的意思。 平宁郡主的心落到了谷底,却还留有一丝希望,还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魁首会是谁。 只不过,这场面着实闹的不大好看。 花小姐的眼神在林知清和平宁郡主二人之间打了个转,最后还是选择问起了关于成衣的事情: “林姑娘,这……这成衣的样式为何如此奇特?” 不怪她好奇,实在是那网纱染色以后十分好看,罩在里裙上有一种飘扬、庄重之感。 跟襦裙不同,这网纱虽价格低廉,但做出来的成衣似乎不适合日常穿着,反倒是适合出席宴会或其他重要场合。 林知清抚平了网纱上的褶皱:“花小姐,这成衣名为婚纱,可在婚配时穿着,平日里有重要场合亦可着装。” “我曾经从母亲那里听过一些奇闻趣录,这才根据记忆中母亲描绘出的画面将这婚纱改良了出来。” “如此看来,效果还不错。” 何止是不错! 在场的人纷纷交口称赞了起来。 “这婚纱配色大胆,材料简单,缝制手法倒是精密,我从未见过。” “谁说林小姐蠢的,我第一个不答应,能拿出这种成衣的人怎么可能蠢。” “可这种衣服真的能穿出去吗?我怎么看怎么别扭。” 寥寥几句的“别扭”,很快便淹没在了众人的夸赞声中。 见此情形,精神高度紧张的林十安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承认,一开始看到这件还没有拼凑完整的“婚纱”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从未见过网纱制成的成衣,所以一直心怀忐忑。 可没想到成品竟如此令人惊艳。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林知清将网纱做成了大家穿不起的样子。 这一点,林十安扪心自问,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林知清,你做的很好。”临下台的时候,他干巴巴地夸了一句,然后加快了脚步。 林知清听到这话,略微一愣,而后笑了笑。 但这笑意不达眼底。 她心里很清楚,因为她表现的还不错,所以林十安才会对她和颜悦色。 若是丢了林家的脸,今日他的态度肯定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还好自己留了一手,没有率先将婚纱拿出来,第一件成衣便弄一个不常见的东西,这对大家来说肯定是难以接受的。 林知清抛开杂念,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魁首之位。 在她后面还有两个人没有展示,她摸了摸身上的襦裙,缓步退场。 江流昀的视线追随着那个过分清瘦的身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眼中的笑意。 陆淮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人群。 “你去哪?”江流昀反应了过来。 陆淮耸耸肩:“胜负已出,无需再浪费时间。” 说完以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园。 他的话不无道理,在林知清的完美发挥下,最后两个人的成衣便有些平平无奇了。 待所有人都完成了比赛,花园中的气氛已经大有不同了。 看着满院子“花团锦簇”的形象,老夫人心里也舒畅了不少。 她同身旁的几人低声讨论了一番,才刚端起茶杯,花小姐便忍不住过来催促了: “祖母,你就告诉我嘛,到底谁夺了魁首?” “是林姑娘还是郡主?又或者是江世子和陆公子?” 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沫,轻轻地打了一下花小姐的手:“你个皮猴,等上一时半刻又掉不了一层皮!” 二人一唱一和,又说了几句俏皮话,这才进入了正题。 “今年的春日宴比往年还要精彩几分,我们盛京城倒是又出了不少妙人儿,将今日的彩头呈上来。”老夫人一挥手,立刻有人端着托盘上来了。 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那累丝红宝石缠枝头面一下子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平宁郡主盯着那套红宝石头面,眼中满是渴望。 她有很多头面,但没有一套从春日宴上赢来的头面。 很多年前,她的姐姐夺了魁首,给自己提高了筹码,进宫当了妃子。 如今,她只想拿下魁首,同父亲好好商讨一下与江流昀的婚事。 正是因为他有林知清未婚妻,所以平宁郡主需要这个筹码。 想到这里,她看向林知清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敌意。 而林知清根本没心思注意平宁郡主,她的所有目光都在头面上。 饶是她对首饰之类的不感兴趣,也觉得那红宝石头面实在漂亮。 只一眼她便能看出来那宝石的材质并非凡品,整套头面都是由一块原石做出来的,雕工非常细致。 便是放到她原来的那个世界,这样的做工也是非常难得的。 而且,若是能拿下这套头面,便能得到老夫人的支持开心理学医馆,也能赚到钱了。 一想到自己离目标近了一大截,林知清就打心底里高兴。 这彩头已经拿出来了,众人不由得开始猜测起来,到底谁才能夺得魁首。 “肯定是平宁郡主,你们看到了吗?那月影纱实在太飘逸了,衬得郡主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我倒是觉得林知清的那套襦裙更好看,红色喜庆又大气,比那一推就倒的病西施好太多了吧。” “你们都什么眼光,不觉得江世子和陆公子的那套成衣更好吗?那狸奴实在太活灵活现了。” “我支持平宁郡主,她姐姐从前便夺过魁首,她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 听到支持自己的人偏多,平宁郡主挑衅地朝着林知清笑了一下。 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后,居然敢同她争,不自量力…… 平宁郡主将目光放到了老夫人的脸上,期待着能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老夫人哪能感受不到那一个个紧张又殷切的目光,她用眼神同其他几个人确认了一遍,这才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口了: “此次春日宴实在精彩,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多余的废话你们也不爱听,我老婆子就直说了。” “这次春日宴的魁首之位,当是——” www.4e54.icu。m.4e54.icu 第54章 林知清当得魁首! 她的眼神不断在下首的几个人当中穿梭,最后精准地落到了林知清身上。 “林知清,才思敏捷,秀外慧中,表现甚是出众,当得魁首!”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林知清嘴角弯了弯。 可这个消息仿佛在一个滚烫的锅里加了一滴油一样,让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果然是知清小姐,我就知道!”站在连廊处的绣娘眼中含泪,只觉得自己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反馈。 不远处的那群男裁缝看着绣娘泪眼婆娑,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哼,得意什么,无非就是撞大运罢了,知清小姐那两张图纸,交给一只猪都能赢!” “你们谁同我说林知清是个蠢材,跟她合作出不了头的?” “荒谬,她设计的成衣我在大盛境内根本没见过,若是开家秀坊,我们全都得喝西北风!” “天才,知清小姐简直就是天才!” 或许是他们讨论的声音过大,引起了不远处的几个小姐的注意。 平宁郡主身体轻轻颤抖,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裁缝们顿时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解决掉耳边恼人的苍蝇声,平宁郡主猛地站起身来,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她林知清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做出来的衣服见所未见,明显就是想博人眼球,凭什么夺得魁首,这不公平!” 林知清听到这话,嘴角缓缓落了下来。 可还没等她说话,围在平宁郡主身边的几位小姐便开口了。 “对,不可能,明明是郡主的衣服设计得更好。” “郡主肌肤胜雪,那月影纱她穿上美若天仙,林知清那些奇奇怪怪的成衣怎么可能比得上!” “没错,林知清那个废物原本就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也不知使了什么肮脏的手段得到了画稿。” 听到这些话,林知清冷哼一声:“布料是在所有人眼前挑的,成衣的图画是在你们面前画的,你们说,我使了什么手段?” 只这一句话,方才还振振有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该如何反驳。 “哼!”江流昀站了出来:“郡主在盛京城中素有美名,但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输不起?” “清儿的衣裳看着就喜庆,郡主你穿的就像服丧一样,是我我也选清儿。”他这话讲的十分直白。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其他人说什么她尚未有太大的反应,但被心上人如此评价,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的眼中立刻蓄满了泪水。 “郡主你为何三番两次针对知清?她今日夺魁凭的是本事,那两套成衣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很服帖。”林十安也忍不住开口了。 因为自己特殊的身份,他在外走动向来是能忍则忍,不给林家添麻烦。 但平宁郡主的所作所为实在过火了,她之所以敢质疑林知清,欺的便是林家无人,这是其一。 其二,林知清的成衣设计的的确很好,最直观的便是好看。 有这样想法的并不只是他,花小姐心中只觉得郡主同自己前几日认识的不太一样了: “郡主,林姑娘设计的襦裙和婚纱都十分有新意,单说襦裙,只在我们平日里的服饰改动了一些便得到了完全不同的成衣,这十分难得。” “而你的成衣虽非常华丽精美,但同现有的服饰相比,无非就是袖口增大,腰身缩小了而已。” “且你的妆容和发饰抢占了本该放在成衣上的目光,实在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她的语气略带惋惜,边说边摇头。 这番公正的点评很快便获得了其他人的赞同,毕竟大家心里清楚,但碍于平宁郡主的身份都不敢开口。 原本在这样大规格的宴会上,只要涉及到比拼,主家的点评便不会太过拂人面子。 花小姐也是着急了,直接将平宁郡主成衣的缺点一一点了出来。 眼看着周围的人对花小姐的话都有赞同之色,技不如人的耻辱感让平宁郡主一下子失了智: “你同林知清本就是旧识,心中说不准如何偏袒她,何必踩着我给她扬名?” “放肆!”平宁郡主的话刚说完,一阵拐杖敲地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了。 她的眉头紧皱,鼻子紧缩,显然很生气:“你是在说我学士府偏袒林家姑娘?” 平宁郡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当即摆了摆手:“老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林知清见状,心中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到底还只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太沉不住气了。 宴会的前半部分,平宁郡主表现的还非常端庄得体,懂得借刀杀人,隐藏自己的情绪。 可她只要被稍微刺激一下,立刻便控制不住脾气了。 老夫人显然被气得不轻:“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林家姑娘是我选出来的魁首,你对结果不满那便是对我不满,对我学士府不满!” “小小年纪便如此不懂规矩,好好的春日宴偏偏穿一身白,平白破坏了气氛,实在晦气!”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花小姐连忙给自家祖母顺气:“祖母,你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平宁郡主也知道自己是犯了大错,腿一软,连忙给老夫人行了个礼:“平宁并无半点不尊重学士府的意思,今日是我言行无状,冲撞了老夫人,还望老夫人见谅。” 她话里话外都是在为自己的言行道歉,却不曾提及成衣和魁首的事,心里到底是不服气的。 老夫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哪能摸不清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心思,当即冷笑一声: “郡主既对我的评判结果有意见,那以后便再也不用来参加春日宴了,也省得我多发一张帖子。” “来人,送客!” 居然直接开始赶人了! 这倒是林知清没有想到的,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自己一次宴会便可以让老夫人维护自己。 平宁郡主冲撞了花小姐,同样也挑战了学士府的权威。 这才是老夫人所在意的。 可平宁郡主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猛地站起身来,挥退了想来扶自己的丫鬟:“不,你不能剥夺我参加春日宴的资格!” “你竟护林知清至此,她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凭什么越过我?” 林知清皱眉:“今日赢的人是我。” 短短一句话,便将平宁郡主的所有话头都堵住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55章 禁足 仿佛有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平宁郡主感觉嗓子仿佛被黏住了一样,张不开嘴来。 她很不想承认林知清赢过她了的这个事实,但却不得不相信。 因为林知清的每一个动作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跳的最欢实的人不说话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出头了。 老夫人见平宁郡主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也没了什么兴致。 一场春日宴就这么草草收场了。 “清儿,我竟不知你居然会设计成衣,实在厉害,你方才没看见她们的眼神,简直就是像在看怪物一样!”江流昀兴致勃勃地讨论刚才的情形。 怪物林知清:…… 她有的时候真的怀疑江流昀是故意骂自己。 将林知清送上马车以后,江流昀不忘叮嘱林十安照顾好林知清,这才告辞。 看着三下二除五爬上马车的林知清,林十安也陷入了沉默,这真的需要他照顾吗? 上了马车以后,林知清自顾自地同木婶说话,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旁的堂兄。 林十安多次想搭话,但一路上都没找到机会。 直到太阳下山,马车停在林家大门口,他才叫住了林知清:“我记得三婶从前并不擅长……” “作画”两个字还没说完,大门口便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喊声:“十安少爷,知清小姐,大老爷请你们过去。” 这人是林从礼身边的小厮。 林十安只得将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是另一个问题。 前几日林知清用送给阿姐的人参威胁他,不许他将这件事情告诉大伯。 恰好林从礼有公务,不在林家,他也就把这一茬给忘了。 但如今看来,情况不妙! 林十安本想知会林知清一声,让她别乱说话,可林知清已经先行一步,跟随小厮而去了。 他只得暗叹一声,跟了上去。 待二人到了正厅时才发现,上首坐着的不只是林从礼。 久未露面的太老爷也当场了。 林知清趁着行礼的间隙,认真观察了林家的这位太老爷,也就是让自己吃了好几回闭门羹的二爷爷。 他的胡子花白,满脸笑容,看上去已经有些年纪了。 林知清敛眉,心中更加确定原主与这位二爷爷应当有矛盾。 如若不然,他断然不会连续这么多天不见自己,故意驳自己的面子,却在自己即将被责问时出来看热闹。 你要问林知清为什么知道自己即将被责问,那是因为—— 林从礼双眼微眯,眉眼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上下眼皮紧绷,视线高度集中。 这是一种愤怒的微表情表现。 还没等林知清仔细看清楚,他便沉声开口了:“林知清,我且问你,你今日去了何处?” 不等林知清回答,一旁的林十安拱了拱手:“大伯,我和他一起去了……” “十安,我没问你。”林从礼打断了他的话,紧紧地盯着林知清。 他这话一出口,便代表他已经知道林知清是如何忽悠林十安陪她一起去的了。 林知清笑了笑:“去学士府参加春日宴了。” “春日宴?几日不见,知清竟转了个性子,能得到春日宴的帖子了。”二爷爷眼角上提,左边嘴角扬了起来,看似是在惊讶,实际上更像是幸灾乐祸。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林从礼的声音便低了一个八度:“你哪来的帖子?” “我替学士大人的外孙女治病,她为了感谢我特意发的帖子。”林知清一五一十道。 可她身旁的林十安却皱了皱眉头,他方才就想叮嘱林知清别提治病或开医馆的事,以免触到大伯的逆鳞,可没想到林知清的嘴这么快。 林从礼听到“治病”两个字,眉头皱的更深了:“我许你自由不是让你同陆家那丫头鬼混的,治病?你不过看了几本医书,还自诩大夫了?” 他本是想打击一下林知清的气焰,但万万没想到林知清居然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没错,大伯,我正要同你说,我想当大夫,开医馆。” 她刚说完,林十安便将头往下低了低,怕被林从礼的怒火殃及。 “砰”地一声,一个杯子擦着林知清的脸飞了过去。 林十安深吸一口气,自家大伯很少会有如此恼怒的时候。 但林知清眼睛都没眨一下。 林从礼胸口轻微起伏,但却不忘压低自己的声音: “谁让你去开医馆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家不让你吃饭?你安分一点待在院子里是饿不死的,为何要同陆家那丫头一样不安分!” “大伯。”林知清轻声开口:“我开医馆只是想帮二爷爷分担压力,不关其他人的事,并且这件事已经在学士府的老夫人那里过了明路。” “放肆!”这次出声的是二爷爷,他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知清,你如今长大了,倒学会撒谎了。” “学士府老夫人的独女嫁的正是汴梁的商人,她最忌讳的便是女子做生意,怎么会同意这件事的呢?” “再者,我连日在外奔波为的是什么,为的便是让林家上下这么多口人能吃饱饭,做生意可没有你嘴上说得这么简单。” 他表面上是在同林知清讲道理,可话里话外都在说林知清不懂事,在撒谎。 这种表面笑嘻嘻的人,要比林从礼难缠得多。 “二爷爷,大伯,我并未撒谎,今日春日宴上……”林知清张口想将事情说清楚。 可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林从礼打断了:“你还提那劳什子春日宴,林家本就站在风口浪尖,你琴棋书画无一拿得出手,去便是丢脸的。” “你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不说,居然还撺掇十安同你胡闹,你们可有顾及林家的名声?” 他看起来非常生气,显然是很忌讳别人毁坏林家名声,这一点倒是被林十安学了去。 二爷爷也摇了摇头:“知清啊,听说你最近经常往外跑?莫不是被什么人给蛊惑了,这才胡言乱语说什么想做生意的?” 这个老头…… 林知清撇了他一眼,他的每一句话都在给自己挖坑,明显就是想让林从礼惩处自己。 林从礼正在气头上,被这么一撺掇,当即下了命令:“从明日开始,你就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也不许去!” www.4e54.icu。m.4e54.icu 第56章 芳林新叶催成叶,流水前波让后波 林知清身姿笔挺,皱了皱眉头:“敢问大伯、二爷爷,我可有做错事情?” 这二人齐齐一愣,要说实实在在的错事,那当然是没有的。 眼看着二人被问倒了,林知清话锋一转,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大伯,难不成我没守规矩?” 她说这话时,紧紧盯着林从礼的脸,所以并没有错过他嘴巴微张以及眼神左右摇摆的小动作。 他在思索林知清提出的问题,很显然林知清既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不守规矩。 “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嘴硬,你大伯是为你好,若你心甘情愿领罚,我还能帮你说句话。”二爷爷眉头紧皱,仿佛真的在为林知清担心。 但他没能藏住脸上的那些小表情。 他的眉峰上挑,右边嘴角微微翘起,身体不自觉的靠在了椅子上。 这些动作都说明他非常有自信,觉得他自己能掌控一切。 “况且,要说规矩,你如今言语之间对长辈多有顶撞,实在不似大家闺秀之作为。”二爷爷边说边摇头,仿佛在为没教好林知清而后悔。 林从礼听了这话,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 “没错,不经同意擅自赴宴,此乃一错。” “顶撞长辈不领责罚,此乃二错。” “不懂收敛败坏林家名声,此乃三错。” “来人,将她给我带下去。”林从礼不欲多说,直接下了命令。 林知清暗暗捏起了拳头,显然并不打算乖乖就范。 在丫鬟嬷嬷的手即将碰到林知清时,林十安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大伯,你有所不知,知清他并未败坏林家名声……” “老爷,学士府来人了!”林十安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上前通报。 来了……林知清嘴角上扬。 而其他几个人的目光交汇,丝毫没有林知清那么轻松。 “从礼,大学士是个古板之人,莫不是知清犯了忌讳,上门来讨说法来了?”二爷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会的……”林十安站起身来,张口想解释,却被林从礼狠狠瞪了一眼。 临出门时,他又看了一眼林知清:“我当时就不应该同意你随意进出林家,若是学士府那边前来兴师问罪,你给我自己搞定!” 话罢,他率先朝前走去。 二爷爷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林十安和林知清几乎没有开口的机会。 林从礼回来的匆忙,而林知清在春日宴上的所作所为还没有传扬开来。 这只能代表一件事,有人得了林知清去春日宴的消息,尚未打探清楚便给林从礼报了信。 林从礼不相信林知清,也不认为林知清够资格参加那样级别的宴会,所以打心底觉得她给林家丢了脸。 至于这个告密的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林知清想到二爷爷那张看上去很慈祥的笑脸,便提不起笑容了。 与此同时,林从礼等人赶到会客厅,见到了学士府过来的嬷嬷。 可还没等他们开口,那嬷嬷象征性的行了一个礼,张嘴就问林从礼: “林大老爷,不知知清小姐可曾回来了?” 林从礼的心沉到了谷底,只觉得林知清肯定是在春日宴做出了什么蠢事。 其身份特殊,说错一句话都会将林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如若不然,嬷嬷定然不会这么急切。 想到这些,他深吸一口气:“知清她年纪小,做事也不够周到,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请嬷嬷担待着。” “她今日来不了了,我已经将她……” 林从礼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嬷嬷,我回来约有一刻钟了,不过身子有些不适。”林知清笑语吟吟地撩开珠帘: “大伯日夜操劳,刚回府便马不停蹄地替我过来接待你了,倒是显得我怠慢了。” “不妨事不妨事,怎会身子不适?可是受了风寒?”嬷嬷一脸关切。 林知清一番话很快便将林从礼说的话给翻了过去。 林从礼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为何这嬷嬷言语间不仅没有半点责怪,甚至还对林知清多有关照? 林家出了一个叛国贼,除了镇远侯江家,大儒陆家以及其他几个家族以外,谁都不敢同他们有牵扯。 大学士尤其不喜林家,学士府同林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还是林家没落以来初次登门。 不说林从礼,二爷爷现在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好在那嬷嬷同林知清寒暄了几句以后,便拍了拍手。 随后,两个丫鬟分别捧着一个匣子走到了林知清面前。 “知清小姐才思敏捷,这魁首的彩头倒是与知清小姐所设计的襦裙极为相衬。”嬷嬷象征性地夸了两句,将那头面过了明路,做事滴水不漏。 而后,便是那五百两银子。 与红宝石头面相比,林知清更在乎银子一些。 直到木婶将两个盒子都接了过来,林知清才觉得心情雀跃了不少。 “匾额就在林家大门外,知清小姐可要去看看?”嬷嬷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笑意。 “不必了,老夫人办事,我没什么可不放心的。”林知清暗戳戳的拍了一个马屁。 那嬷嬷也非常受用,推辞了一番后,拿着林知清提前准备好的赏银便乐呵呵地走了。 林从礼和二爷爷看着嬷嬷的背影,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林知清看着二人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想错了一件事。 林家由自己的三个长辈来掌管,真的是明智的选择吗? 他们仿佛还活在曾经的阴影中一直挣扎不出来,也正因此,整个林家在他们的带领下深陷泥潭。 林知清的名字也和这个泥潭绑在了一起。 就算逃出泥潭,也是拔出萝卜带着泥,并没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林从礼和二爷爷以及四叔,就像是已经熟透了的萝卜,身躯和骨血已经完全陷入了泥潭里,花再大力气也拔不出来了。 林知清本想掌控林家之后拨乱反正,但今日一事让她明白,有些刻板印象是深深烙印在思想当中的。 芳林新叶催成叶,流水前波让后波。 想要破局,是否应该将目光放到尚未完全成熟,还未被泥土彻底裹挟着的“新鲜萝卜”上呢? 她的目光落到了林十安身上,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堂姐林泱泱的脸。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转瞬间,培养新生力量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生根发芽。 www.4e54.icu。m.4e54.icu 第57章 杏林圣手 正所谓,不破不立。 林知清瞥了一眼两个盒子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说话,厅外便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大老爷,你快去看看,好气派的一块匾呀!”小厮脸上满是兴奋。 林从礼同二爷爷对视了一眼,还是没清楚状况,二人将手背在身后,跟随小厮而去。 林十安看了一眼林知清,下巴朝外面伸了伸,示意她出去看看。 确实要看看。 林知清将脑海中的思绪暂时抛开,提步往外走。 而此时,林家大门口已经聚集起了很多的人,见林知清来了,他们的讨论声越发热闹了。 “瞧瞧,这做官的人家连牌匾都要比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好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来着?” “这都不认识?这叫杏林圣手,后面还写着呢,学士府老夫人赠!” “诶,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说林家小姐在学士府主办的春日宴上夺得了魁首,难不成是真的?” “嘿,哪个林家小姐?整日舞刀弄枪的那个林泱泱?总不可能是三无千金林知清吧?” 针对这个“魁首”的人选,众人又开始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有好事者见林知清出来了,高声询问:“听说今年春日宴是林家的小姐得了魁首,难不成是小姐你?” 出声的人根本没将那魁首同林知清联系在一起,这么问也只是想看看林知清羞赧的表情。 林十安听出了那人话中的不怀好意,上前一步挡在林知清面前:“我林家什么时候竟成了你们随意撒野的地方了?各位放尊重一些。” “切,还真当林家是什么好地方呢,出过一个卖国贼还好意思对我们这般态度。”那人在嘴中嘟囔了几句。 林十安最是听不了这话,当即就要上前教训教训那人,可刚迈出一条腿,林从礼便叫住了他: “十安,同那些人较真什么,你且先说说,这牌匾和魁首是怎么回事?” 相较于林知清,林从礼更加相信林十安的话。 “大伯,你稍等一下。”不等林十安回答,一直在观察牌匾的林知清率先出声:“有些事可以算了,有些事不能算。” 她将目光从牌匾上移动到了方才说话的那人身上:“我竟不知盛京城竟还有此等人物,朝廷早已经严令禁止大家探讨国事了,你竟然还敢指点江山?” 她的言辞犀利,一下子就踩到了那人的痛点上。 方才还一副嚣张模样的的人瞬间没了气焰,大家背地里说说也就算了,毕竟不是谁都敢明目张胆讨论朝廷律法的。 “我是学士府老夫人钦点的魁首,有何不满大家尽可以去学士府问问清楚。” 眼见方才跳的最欢实的几个人老实了下来,林知清这才收回了目光。 她从前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过盛京城里的平民百姓,正因如此直到今日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些王公贵族平日里看不上林家,没想到盛京城的平头百姓们也对林家充满敌意。 先不说原主父亲卖国贼的身份到底没有蹊跷,就算是真的,挨骂可以,但林从礼的处理方法大错特错。 一味的忽略和忍让并不会让大家的敌意消减,反倒是会让人觉得林家心虚。 这对林家的发展是相当不利的。 林知清在心中肯定了自己要培养“新萝卜”的想法。 就单纯从这件事来看,林从礼等人面对冷嘲热讽的时候心气已经被磨没了,反倒是林十安还有几分血性。 想到这些,林知清只觉得任重道远,目前最好解决的事情还是赚钱。 好在有了这块牌匾和启动资金,学士府不愧是学士府,动作就是快…… 林知清挥了挥手,示意小厮将那刻有“杏林圣手”四个字的牌匾抬进林家。 小厮们面面相觑,目光在林从礼和二爷爷身上徘徊。 这二人现在早已经被这莫名其妙的情况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能看出来,这次春日宴上林知清的表现恐怕与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们二人也明白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以为林知清是想回府再同他们好好交代,因此也没说什么,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知清的身后。 奈何他们想错了,林知清快步带人回了院子,然后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院门,丝毫没有要交代的样子。 吃了闭门羹的林从礼和二爷爷虽心中气恼,但也知道今日之事他们做得有些说不过去,只能将不满咽了下去,遂找到林十安了解情况。 与此同时,林知清同木婶正在数钱。 学士府送来的是银票,一张便是一百两的面值,一共五张,不多不少。 林知清轻轻嗅了一下,直到闻到那股属于金钱的清香心里才踏实了下来。 “小姐,这么多钱,你若是信得过我,我便帮你收着。”木婶正忙着找地方藏钱,嘴里还念念有词: “等老爷的事风头小了些,你同江世子的婚事便可以提上日程了。” “林家没有能顶事儿的女人,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能帮你存存嫁妆,总不至于嫁过去便被刁难。” 她的话里话外都在为林知清着想,想到那些事情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 可那并不是林知清想要的,也不是林知清赚钱的目标:“嬷嬷,你先等等。” “这些银票我们马上就要花出去了,用不着藏起来了。” “这……”木婶一愣,随即便想到了自家小姐信誓旦旦地说要开医馆的事: “小姐,医馆的事并不着急,你不是说想在林家坐堂赚钱嘛,这钱我们先收着以防万一,等多赚一些钱再置办医馆也行。” 木婶的手紧紧攥着盒子。 林知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木婶,省是省不出钱来的,要学会用钱生钱。” “我打听过了,近些日子盛京城各处铺面的租金比较低,若再等下去可就不划算了。”她说了一个大概的数字,木婶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再加上林家的人虎视眈眈,木婶很快便被林知清说动了,虽然表情上还是有些不赞同,但她选择相信林知清。 林知清将五百两银票又点了一遍。 在家坐堂当然什么都好,只不过……她想起同陆淮的协议,总觉得让他每月上门辛苦了些。 她并不想欠陆淮的人情。 www.4e54.icu。m.4e54.icu 第58章 分红 打定主意以后,林知清第二天便打算出门找铺子。 她正用着早膳,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便从院门处传了进来:“小清儿,你还真是出息了!” 陆南月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了林知清面前。 她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抓了一块点心便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你快同我说说,你怎么得的魁首?” 林知清示意木婶再去端一碗粥过来,而后便将事情简单阐述了一遍。 待她说完,陆南月也喝完了最后一口粥,随后拿起茶杯轻抿漱口,这才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平宁郡主看上去温温柔柔的,背地里竟这么多小心思,还好你有心眼儿,要不然这台子可就难下了。” “不过这设计成衣的比试法子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挺新鲜的。” “小淮说你设计出来的那套襦裙颇为精巧,我今日就是奔着那襦裙过来的。” 陆南月举手投足之间非常有大家风范,但说起话来却是停都不带停的。 一件衣服罢了,没什么不能看的。 林知清让木婶将那襦裙拿了出来,陆南月眼前一亮,依依不舍地摸了好半天,这才移开目光。 “这襦裙的制作方法并不难,如若你喜欢,改日我搜寻一些料子再做一件便是。”林知清耸了耸肩膀。 “真的?”陆南月有些激动,一把抓住了林知清的手腕:“小清儿,你可太够意思了。” 说着,她的头往林知清肩膀上蹭了蹭。 林知清有些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触碰,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一边转移话题: “南月,我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你是想说重新开一家医馆的事?”陆南月一边整理那件襦裙,一边回话。 林知清点了点头。 事实上,虽然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她开的不是寻常医馆,但未免占了医馆的名字,既然有做竞争对手的可能性,寻常人心中难免会有些想法。 陆南月很快便将襦裙叠了起来:“你同我说这个可就见外了,林家乃是龙潭虎穴,你身在其中本就难以过活,便是同我一起合开医馆也不能公诸于世。” “如今过了学士府的明路,你开一家医馆解决银钱问题也好,想摆脱林家控制也罢,陆家医馆始终有你的一份,我总归是支持你的。” “况且你不是还跟小淮签了契书吗?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一个陆字呀!” 她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剖析开来,说话时眉头耸动,鼻翼外扩,嘴角还带着微笑,可谓十分真诚了。 林知清没说话,但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微笑。 “你可有挑选过合心意的铺子了?”陆南月走到窗边,摆弄起了桌边的花草。 林知清帮着木婶收拾了碗筷,这才开始点茶:“前几日虽留意过,但所知甚少,今日打算实地看看。” 陆南月将残枝败叶剪了下来:“是该实地看看,单说这铺面的位置和风水也有许多讲究,你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总要选个好的。” 林知清倒茶粉的动作一顿,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南月,我想将店面开在西市。” 她话音刚落,陆南月便放下了剪刀:“西市?你疯了,那地方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乞丐拍花子,什么人都有,稍不注意便会出问题,实在不妥。” 她的反应在林知清的预料当中。 根据她上次所看到的,盛京城的坊市分为东西两市。 东市繁华,地段好,多是达官贵人出没。 西市同东市比起来较为破败,租金便宜,百姓多在此做生意。 林知清分析了一下情况,认为在西市开医馆是可行的,只不过赚钱要慢些。 但她的钱财有限,可以先在西市过渡一下,有钱了再去东市。 陆南月哪能不明白她的想法,犹豫了一下,在随身带着的药箱里摸索了起来。 少顷,她将一个荷包递给林知清。 那荷包已经有些旧了,旗上绣着的金线磨损严重,看上去有些发白。 “这是?”林知清不解其意。 陆南月重新坐了下来:“打开看看。” 林知清摸了摸荷包,感受到了一阵坚硬的触感。 是银子! 她没打开荷包,而是将它推回了陆南月的面前: “我身上的银钱虽有限,但已经足够租个铺面了,你的医馆平日里花销大,这些银子便拿回去吧。” 陆南月皱眉,两颊被气得微微发红:“小清儿,你可要气死我了!” “我平日里虽然老是只分给你一点点银子,但私下里我可是把你的那一份都给存下来了,就连上次花小姐的诊金都放了进去。” “你们家的人多,那几个少爷小姐又都不是好惹的,这钱要是全让你带回来的话肯定会被那些烂心肝的人糟蹋。” “这几年来医馆的效益不好,除去你我每月固定送往别处的钱,我粗略算了算,这里一共有七十八两二钱银子……” “少是少了些,不过也能解解燃眉之急。” 陆南月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将荷包推了过来。 林知清注意到她话中提到的“每月固定送往别处的钱”,心中有些疑惑。 不过这属于原主和陆南月之间的秘密,她现在还不能表现出疑惑、质疑等表情,不然的话会暴露自己的身份问题。 意识到不能轻举妄动以后,林知清暂时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小清儿,你我之间本不必说这些的,可最近我总觉得你被上次的事刺激到了,有困难也不愿同我开口。”陆南月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 “我本打算走的时候将这钱放到花盆旁边,但听完你的想法后,我如若就那样放下了,你多半不会拿的。” “要是正儿八经说起来,这都是你的分红,哪有不收的道理?”说着,陆南月将荷包拿了起来,塞回了林知清手里,而后迅速起身告辞。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之前还叮嘱了一句,说明日同林知清一起去看铺子。 这一套动作下来,根本没有给林知清留下拒绝的机会。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荷包,她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让木婶将这荷包收了起来。 www.4e54.icu。m.4e54.icu 第59章 以工代赈 这里面银子虽然不多,但情谊却满满登登。 按照约定,林知清当天晚上便搜集了料子,决定明日顺手带去裁缝铺,让人做成襦裙的样子。 她画倒是能画,但要说做衣服,就并不精通了。 参加春日宴时,同她合作的那位绣娘手艺极佳,她打听过,那绣娘在城西开了一家裁缝铺。 万事俱备以后,第二日林知清便出了门。 或许是因为自己夺下了魁首,林从礼等人并未阻拦。 她首先去了西市,将料子给了那绣娘,顺道走了走,看了几家铺子。 时间差不多了以后,他这才前往东市的陆家医馆。 今日医馆内的人不算太多,且观之穿衣打扮,倒是平头百姓来的多些。 按道理来说,每天这么大的客流量,医馆的营收不可能才这么一点。 进了里间以后,林知清发现陆南月正在盘账。 打了几下算盘以后,她杵着腮帮子叹了一口气。 还没来得及同林知清说话,门外的丫鬟便递了信儿,有人被蛇咬了,被人抬着过来求医。 陆南月的动作很快,当即出去查看情况,林知清也跟了上去。 她本以为是哪家的少爷小姐被蛇咬了,但一看那病患身上的粗衣便知道,这就是个普通百姓。 因为自己要开医馆,东市的医馆林知清都踩了一遍点。 她发现那些医馆多半都只对富人开放,对普通百姓开放的寥寥无几。 随着来陆家医馆的次数越来越多,林知清这才发现他们也对普通百姓开放。 “大夫,救救我家男人吧,家里实在糊不了嘴了,他这才上山捡野菜充饥,没想到会被蛇咬呀!”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哭喊道。 “快,将人抬过去里间,打开门窗,我马上就来。”陆南月一边安排,一边麻溜地拿起了几味常用的药材,很快便进了里间。 林知清没有跟进去,只在外面观察。 不过小半个时辰,来往的普通百姓一只手已经数不过来了。 而且,林知清还发现有几个衣着十分普通的人进来抓药是不用给钱的。 丫鬟只看了一下脸,便将药费记在了他们的账上。 “竟然可以赊账的吗?”林知清若有所思地问道。 丫鬟一脸无奈:“这世道虽好,但抓不起药的人比比皆是,我家小姐太过心善,遇到这样的人总是狠不下心来,只能记账。” “可近来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了,从前的账都还没有清,这个月月钱都已经延后了好几天都没发呢。” 说到这个,丫鬟一脸期待地看向林知清:“知清小姐,你同我家小姐关系好,能不能想个法子劝劝她,大家都是要吃饭的。” “从前的月钱可有延后发放过?”林知清张口询问。 “不曾。”丫鬟摇摇头:“正因如此,现在月钱突然断了,才闹得大家人心惶惶。” 林知清想到了昨日陆南月拿给自己的银子,心中已经明白了过来。 医馆长期处于亏空的状态,只能勉强维持现状。 陆南月将钱给了自己,自然周转不过来。 “你放心,月钱肯定会发的。”林知清安慰了几句。 也就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里间的门打开了,陆南月同那面黄肌瘦的妇人一同走了出来: “还好只是一般的毒蛇,如若再耽误一刻钟,我怕是也救不回来了。”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我已经跑了好几家医馆了,可他们看我穿的破破烂烂的,便不愿意放我们进去。”妇人说起这话时拘谨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林知清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微表情。 她头部前倾,眼睑上拉,轻轻抿唇,既紧张又期待。 她方才的话是在试探陆南月。 果不其然,陆南月拿了一块帕子擦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人救回来了,但还需要药材将养着,不然恐怕会引起其他病症。” “你现在可有钱抓药?”她放下帕子,看着那妇人。 妇人更加拘谨了,衣角已经被她抓皱了:“没……没有。” 她是听说这里抓药不用给钱,万般无奈之下才过来试试的。 陆南月点点头:“那你先去抓药,将你的信息留在这里,写个字据,等宽裕的时候再给药钱便可以了。” 那妇人听了这话,抓着衣角的手立马松开了。 那些人说的居然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不用出银子了吗? 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只觉得那字据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怪不得大家都说陆大夫是我们盛京城的小医仙,如今一看果然如此,谢谢小医仙!” 她说着说着,便要跪下磕头。 “等等,你先别跪。”林知清看清了她脸上那占了便宜的小表情,自然不会任由陆南月吃亏: “这药你可以拿去,不过字据的内容倒是要改一改。” 陆南月不明白林知清的意思,但对好友的信任让她没有开口打断。 那妇人脸色有点难看,不过她只觉得林知清是个小丫头片子,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从善如流点了头: “小医仙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恩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林知清瞥了她一眼:“你们经常上山吗?” 那妇人没想到话题突然转的这么快,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我们老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在泥土里刨食呢?” 陆南月听了这话,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怜悯。 但林知清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我让丫鬟整理一些常用的药材的特征交给你,你若无事可去山上转转,收得的药材可抵消你的诊金以及药费,如何?” 听到林知清的说辞,陆南月眼前一亮,她从前怎么就没想到这种做法呢? 那妇人表情一滞,鼻翼耸动,眉峰一提,显然是有些不满意。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到时候随意找个农忙不能采药的借口便行了:“当然可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好!果真是个敞亮人。”林知清笑了笑:“如若三月内你采的药材不能将所有诊金和药费抵消,那我便直接将字据送到官府,由官府定夺。” “南月,可记好了?”方才林知清一眼便看出了那妇人的所思所想,所以刻意提了一嘴。 “记好了。”陆南月甩了甩手中的纸张。 林知清点点头,这法子放到她从前的世界,便叫做“以工代赈”。 www.4e54.icu。m.4e54.icu 第60章 庙小容不下大佛 亲眼看着那妇人签字画押以后,林知清这才同陆南月回了里间。 “小清儿,用药材抵医药费确实是个好方法,不过如若闹到官府那边会不会有些严重了。”陆南月面上有几分担忧之色。 林知清摇摇头:“你先前那些给不起诊金的人都写过字据没有?” 见陆南月点头,她接着说道:“那便好,都拿出来按照今天的法子,只给三个月偿还,不然就报官。” “南月,如今医馆入不敷出,最大的问题便出在这里。” “我看过了,来你的医馆看病的除了能抹得开脸的小姐夫人,占大头的都是平头百姓。” 陆南月点头,冷笑了一声:“那些个小姐们巴不得离我远一些,像花小姐一般不在意我“不务正业”的人毕竟是少数。” “随她们去吧,与之争辩是无用的。”林知清将话题拉了回来:“这些百姓们大多纯善,但人多了以后,不乏有一些想找借口占便宜的。” “像方才的那个妇人,虽面黄肌瘦,但双手光滑,指甲修长,不像是经常做农活的人。”林知清伸出自己的手指: “我的手上都有几个茧子,她手上却是没有的。” 陆南月看到林知清骨瘦如柴的手,忍不住开口:“小清儿,我待会儿给你开几副药将养着,林家人的心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你好好的一个小姐却骨瘦如柴,实在太瘦了。” 原主的确很瘦,这一点林知清也知道。 木婶同她说过,她们从前能得到的月银有限,经常吃不饱,原主会领着她做绣品卖钱用。 除此之外,洗衣服之类的杂事也都是两人亲手做的。 十几岁的少女,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各种脏活累活堆下来,原主的身体着实说不上好,头发也有些枯黄。 林知清已经在调理身体了,不过她也没有拒绝陆南月的好意。 陆南月让丫鬟去配药以后,林知清又说回了正题:“她手上没什么痕迹,证明平日里就不是个干活的,这种人你若是一直惯着她,那钱是回不来的。” 陆南月懂林知清的意思,她回忆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这样说来,我这些年着实有些糊涂,那字据是越来越厚了。” “还好今日你在,我待会儿便让人拿着字据去通知那些人。” 见林知清点头,她起身便要往外走:“今日耽误了这么久,咱们现在就去看铺面的话,还来得及。” “不急。”林知清将昨日的那个荷包拿了出来:“南月,我方才听丫鬟说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发,你将这钱拿回去吧。” 陆南月皱眉:“不过延了三日,她们竟同你嚼舌根?” “是我主动问起来的。”林知清拍了拍凳子:“她们也不容易。” 陆南月没好气地坐了下来:“这钱你拿走,我这医馆平日里便不赚什么钱,都是小淮发月钱。” “这几日小淮有事儿,所以才延后了几日,算算日子他也快回来了,我直接去他那里拿银子就行。” 林知清倒是才知道这件事,随意问了一句:“他近来很忙?” “从那次春日宴回来后就不见人影了,可能是户部那边有差事吧。”陆南月回了一句,随后有些气恼地敲了敲桌子: “这钱是我给你的,你送回来算什么意思?”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林知清拉过陆南月的手,将荷包塞进了她的手里:“若我有困难,那是一定会同你说的,但现在大家比我更需要这笔钱。” “陆淮还没回来,说不准底下的人等着钱用,总不好一直拖着。” 陆南月张了张嘴,想到底下的人,到底没再说什么了,她收回荷包,叹了一口气: “如若你的法子有用医馆的情况应当会慢慢好起来的。” “肯定会好起来的。”林知清拍了拍陆南月的手。 陆南月做的是有良心的事儿,只不过她太过心软,容易将一些人的胃口养起来。 那些真的困难的人便罢了,可投机取巧的那批人分明是趴在医馆头上吸血。 把这层人去了,医馆的情况或多或少肯定会好一些的。 解决了一桩大事,二人马不停蹄地便去看铺子。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陆南月提前求了父亲,找工部要了一份还在出售的铺面名单,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事儿。 他们最先去的地方离陆家医馆不远,拐两条街的距离就能到了。 看着眼前大气磅礴的建筑,林知清摸了摸下巴,觉得这地方的确不错。 关键是它位于整条街的中心位置,四通八达,做什么都方便。 唯一不好的便是人多,太过吵闹。 不过这还算是小问题,整体上来看,确实不错。 只不过……一刻钟以后,看着眼前的商铺东家,林知清心里有些不大高兴:“为何不租?” 那商铺东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我们家庙小,容不下林小姐这尊大佛,我还有事,没时间同你们胡闹,请自便吧。” 林知清和陆南月对视一眼,二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出了那家商铺以后,陆南月骂了几句那个东家,随后便带着林知清去了另一家。 林知清率先看了环境,觉得位置虽没有第一家好,但也算合适。 可等东家来了以后,她还没说话,便被一口回绝了,连个理由都没有。 到第三家以后,那东家更是直接不露面了。 一而再再而三,是个傻子也看出不对来了。 “小清儿,你别着急,同我一起去找我父亲问问,有他出面,找铺面的事应当是没问题的。”陆南月拉着林知清便走。 可林知清却没动,这些地方本就是陆南月父亲同工部那边打过招呼才拿出来的名单。 可如今这样的情形,工部同林知清和林家都没什么交集,用不着针对他,这样的话便只剩下了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陆伯父的大儒名头不好用,工部对这件事并不上心。 要么就是……一山还比一山高,有比陆伯父地位还高的人打了招呼,故意针对自己。 第一种可能性很快便被林知清给排除了,陆伯父在盛京城中可谓桃李满天下,多多少少都能扯上一点关系。 这样的人,一般人不会不给面子。 至于第二种情况,会如此针对自己的人.只有一个! www.4e54.icu。m.4e54.icu 第61章 陪嫁 “你是说……平宁郡主?”陆南月脑海中灵光一闪。 林知清点点头,能有这般能力,并且近来她得罪过的人便只有平宁郡主了。 “她为何要这样做,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陆南月有些不解。 当然是因为江流昀,不过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林知清也不好平白乱说。 “实在不行就不按照工部那边给的名单看了,我们自己转转。”林知清一时间也没能想出什么比较好的法子。 说到底还是她太弱了,她背后的林家也太弱了。 “行,左右我这几日也无事,咱们慢慢看。”陆南月拍了拍林知清的手,也是在安慰她。 “南月,你记得替我谢谢陆伯父。”林知清不忘提醒。 “知道啦知道啦。” …… 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酒楼的雅间内,正有人注视着她们的背影。 “小姐,我早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同工部那边打过招呼了,用的是老爷的名义,她们再转多久都找不到铺面的。”丫鬟给平宁郡主奉茶的同时还不忘邀功。 平宁郡主抬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只觉得今日的茶都要香醇了几分:“我晨间放桌上的那只玉镯成色不错,赏你了。” 丫鬟大喜,又接连恭维了好几句。 不出意外,当天晚上林知清和陆南月无功而返。 林知清回到林家的时候,林家众人正在用膳。 不过这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带着木婶回了院子,心情并不好,钻进被子里便思考了起来。 今日她和陆南月将整个东市都转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就算有,他们一听到林知清的名字便直接拒绝了。 这样的情况实在棘手。 林知清翻了一个身,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西市看看。 西市比东市更大,也更复杂,平宁郡主如果要动手的话,总会有遗漏的。 打定主意后,第二天一大早,林知清就带着木婶去了西市。 这一次她没有叫上陆南月,主要也是怕她跟自己白跑一趟。 第一次踏进西市,林知清的内心还是非常雀跃的。 跟肃穆的东市比起来,西市要有烟火气的多。 木婶虽不喜欢林知清来这种复杂的地方,但转了几圈后,倒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抗拒。 西市的吃食可比东市美味多了。 二人填饱肚子以后,倒也物色起了几家比较好的店面。 这一次林知清比较谨慎,她出门时特意换了一身干活时穿的粗布麻衣,而木婶则置办了一身比较显富贵的行头。 二人的身份调换了一下,林知清成了陪同老夫人出来采买的丫鬟。 这个方法倒是挺好用的,他们问了好几家商铺的东家,将大致的价格和物件了解了个清楚。 不过林知清始终没有看到一个特别合心意的店面。 要么就是空间太小了,要么就是距离太偏了,要么就是环境不太好,总是能挑出一些刺来的。 陪着林知清转了半天,木婶连呼吸都急促了两分,但始终不曾喊累。 甚至还主动请缨,要带林知清去另一条街上转转。 林知清本以为木婶是没来过西市的,但真实情况好像跟她所想象中的有所出入。 二人在一个繁华的街口停了下来,林知清主动走进一家茶馆,叫了两盏茶,想让木婶休息休息。 但落座以后,木婶却直愣愣地盯着街对面的一家被查封的店铺,一动不动。 林知清察觉到其中有异,没有贸然开口。 也不知看了多久,木婶突然偏过了头,擦了擦眼角。 林知清递上了自己的手帕,没有多问,只轻轻拍了拍木婶的后背。 木婶将手帕收了起来,用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小姐,那间铺子是你母亲当初的陪嫁,也是唯一的陪嫁。” 林知清一愣,她这些日子没少从木婶嘴里听父母的事情,但木婶就算说到父亲被处死也没有流泪。 “你父亲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当初他要娶你母亲,第一个不同意的便是我。”木婶回忆起了往事: “我总觉得你母亲身份低了些,配不上你的父亲,你父亲坚持将她娶进门以后,我对她也有诸多不满。” “可她从未苛责于我,甚至还教了我许多不曾见识过的东西,她生在一个小老百姓家,是在逃难时认识的你父亲。” “她刚刚怀上你的时候,她将她身上的所有银子交给了我,委托我帮她置办一间铺面,说她总得给你留下点什么。” 说到这里,木婶不再言语,但林知清似有所感,抬头看向街对面那家看上去有些冷清的铺子。 不,不止冷清。 那铺子虽然很大,但门窗都破旧不堪,封条也格外明显,有些可惜了。 林知清出言安慰了木婶几句,最后二人都没什么心情继续往下看了。 回到林家,林之清只觉得这店面的事情迟迟定不下来,有些心烦。 磕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呢,小厮又过来通传,说有贵客上门。 林知清下意识地开始分析起来,如若是陆南月或者江流昀,小厮一般不会通传。 如若是其他的达官贵人,小厮的消息应该是往林从礼那边传。 也就是说,有人专门来找自己了。 林知清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人只有一个。 她重新梳洗了一下,打起精神同木婶一起迎了出去。 “林姑娘,这夺了魁首之后就不认人了,可叫我伤心死了。”花小姐的声音老远便传了过来。 林知清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花小姐说笑了,近来我在忙医馆的事情,倒是忘记好好谢谢你了。” “谢我?谢我作何?我还要谢谢你呢!”花小姐腰间挂着一个小小的狸奴玩偶,走动间非常引人注目。 “谢谢花小姐给我添的彩头。”林知清指的是那五百两银子。 “这算什么,我们别谢来谢去的。”进了院子,花小姐习惯性地摸了摸狸奴玩偶:“我今日来是同你商讨正事儿的。” 林知清心中有数:“莫不是那襦裙的事情?” “聪明!”花小姐拍了拍手:“你报个数吧,多少银子能卖那设计图?” www.4e54.icu。m.4e54.icu 第62章 重金求医 林知清倒是没想到花小姐居然这么直接,她在脑海中快速想了一下。 其实无非就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一次性买断,直接拿银子。 第二,向花小姐争取分红。 虽然她很想选择第二种办法,无奈她现在身份太低,实在没什么资格同别人谈条件。 再者,就算那襦裙再漂亮也只是一件衣服,制作方法很简单。 若是与花小姐谈崩了,她相信花小姐自己也能想办法复刻出来。 同理,如果林知清提的要求太高了,花小姐也能选择自己单干。 现在人家能捎上自己,主要就是因为春日宴上所有人都知道襦裙出自自己之手。 想到这里,林知清有了主意。 “花小姐,我也不与你客气了。”林知清让木婶上了两杯茶:“不瞒你说,我现在在筹备开医馆,还是比较缺钱的。” “这襦裙能入得你的眼也是一种缘分,我十分相信它的前景,也相信花小姐你的眼光。” “当然,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如果可以,我想要一成的分红。” 她没有弯来绕去,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花小姐瞥了一眼茶杯,倒是没喝:“林姑娘,虽然你与我有恩,也与我有缘,但这做生意的事情没法谈感情。” “我也不怕同你说,花家在汴梁之所以如鱼得水,靠着就是紧抓自家产业。” 花小姐这次没有直接说不能给她分红,只绕了一个小弯子,林知清很轻易地便听懂了。 如她所料,分红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哪有人会在毫无营收的情况下答应这种条件,小说到底是小说。 她之所以提出来,就是想试一下。 现在试探出结果,倒也不必再纠结,林知清需要想的便只有一个问题,那便是开多少两银子合适。 她沉吟了片刻,而后抬起了头:“花小姐,不瞒你说,我对盛京城的成衣实在没有多少研究,不如你报个数给我。” 林知清说的是实话,这几天她一直在烦恼开医馆的事,还没有去了解过盛京的成衣市场。 直接让花小姐给价,首先便是表明自己相信她。 其次,花小姐在看向自己时,眉尾上挑,身体前倾,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这表明她目前对自己还是非常有好感的。 林知清对花小姐的人品没有把握,但对自己观察出的微表情有十足的把握。 至少目前,花小姐不会对他动歪心思。 听了林知清的话,花小姐也没有推拒:“既然你信任我,我也不会坑害你,按照盛京城市面上的价格来说,值这个价。” 她举起了三根手指头。 这与林知清在心里估算的价格出入不大,成衣在大盛是最常见的商品,且更新换代的速度非常快。 如若花小姐是个有心机的,自己琢磨着将衣服做出来,林知清想像在从前那个世界一样“维权”还是相当困难的。 想到这些,林知清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花小姐给出的价格。 花小姐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你是个爽快人,如果以后有机会到汴梁,一定要来找我。” 林知清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她确实也想到处去看看。 “今日我还有一事相告。”花小姐抬起白瓷杯抿了一口茶:“春日宴上同你一起合作制衣的那位绣娘,我见她技艺不错,便打算将她带到汴梁去。” “可那绣娘不大愿意,想守着盛京的铺子。”花小姐的语气有些惋惜:“我不好强迫人家,于是将其托付给了我的表姐。” “花家在盛京城也有不少铺子,恰好我表姐对成衣这类东西非常有兴趣,我便做主划了一个铺子让她试着管理一下,练练手。” “再过几日我便要回汴梁去了,那绣娘说仅凭图纸无法完全复刻出襦裙来,具体的步骤还需要你掌眼。” “我回汴梁后鞭长莫及,如若你有什么事情或想法可去城中的万宝斋,同她商议。” 虽然卖了图纸,但有些具体的东西,绣坊短时间内肯定是无法参透的,只能通过林知清来提供想法和指导。 这算是留了一个人情,也算是给林知清牵线搭桥,拓展了人脉。 花小姐虽性格大大咧咧,但粗中有细,什么事情心中都有数,先前因为皮肤饥渴症而不稳定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 “花小姐不必担心,我既拿了钱,肯定会将所有事情办好。”林知清笑了笑。 “这样便好,其他的倒没什么,就是我那表姐脾气有些古怪,你可别被她欺负。” 这话倒是让林知清有些意外:“我久居深闺,不曾出门见客,不知令表姐是哪家闺秀?” “我表舅舅乃工部左侍郎,其父亲是我祖母的亲弟弟,我表姐姓白,前几年出了一些意外,眼睛瞎了。”花小姐说起话来倒是直白。 “也是个可怜人。”林知清心不在焉地感慨了一句。 原来是学士府老夫人的母家如今一提到工部,她便想到了自己医馆的事。 花小姐没察觉到林知清走神了:“说起来,上次春日宴我表姐也参加了,不知你有没有印象。” 此言一出,林知清回过神来,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皮肤非常白且差点同自己撞上的官家小姐。 她看向木婶,见木婶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便知道自己的想法没错。 曾经在春日宴上差点与林知清相撞的那个白到发光的女人便是花小姐的表姐。 盛京城真是个圈呀,绕来绕去还是那些人。 那白小姐虽然失明了,却还对成衣之类的感兴趣,也是个通透的人。 “白小姐容貌出众,举止娴雅,我有些印象。”林知清又开启了夸夸大法。 花小姐深有所感的点了点头:“表姐是个可怜人,如若不失明的话京中的大多数闺秀都比不过她,便是我舅舅这几年也一直在求医问药,想治好表姐的眼睛。” “眼睛……”林知清也眯了眯眼睛,说到这个,她脑海里出现了当初与那白小姐刚相遇时的场景。 随着记忆的涌现,当时的场景也越来越清晰。 她记得阳光洒落的时候,白小姐好像偏头遮了遮眼睛。 当时她心里还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常理来说,如若完全失明的话,不应该对阳光有反应啊。 工部……求医问药……眼睛…… 这些关联词一个一个涌现,林知清眼前一亮:“花小姐,可否约这位白小姐出来吃盏茶?” www.4e54.icu。m.4e54.icu 第63章 你是想讨好我吗? “吃茶?”花小姐略微有些意外,没想到林知清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林知清压下了内心的想法,只找了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咱们稍后便拟一份契书,今日我做东,去东市的四方阁庆祝一下,若白小姐对成衣感兴趣,我也可趁此机会同她熟悉熟悉。” 这一番话说得相当漂亮,花小姐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且看起来她也有这个意思。 二人一拍即合,林知清率先前往东市最大的酒楼四方阁,而花小姐则去工部侍郎白家接白小姐过来。 半个时辰后,席面已经布置妥当,木婶看着桌上那些精巧的菜品,颇有些心疼。 要是放在从前,她不吃不喝攒小半年的月钱才能踏进四方阁的门。 但林知清还是那个想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钱从来都不是省出来的。 二人并没有等多久,不出一刻钟,学士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四方阁楼下。 “表姐,那林姑娘同传言中所说的根本不同,你见过面便知道了。”随着花小姐的大嗓门儿传了过来,林知清起身迎接。 白小姐身边跟着好几个丫鬟,虽然有花小姐扶着她,但丫鬟们还是紧紧盯着白小姐,不时出声提醒。 “小姐,小心门槛。” “小姐左手边有个花盆,别撞上了,快拿开。” “屏风就在半步之外,小心。” 花小姐听得有些烦了:“你们没看见我在吗?我还能摔到表姐不成?” 几个丫鬟一瞬间便噤声,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了。 “她们是为了我好,你倒是厉害,管上她们了。”白小姐右唇往上提了提,笑意并不真切,明显是在讽刺花小姐多管闲事。 偏偏花小姐除了做生意说得头头是道,在其他事情上面实在迟钝,根本没听出来白小姐的阴阳怪气: “她们一过来就叽叽喳喳,我实在头疼,上次春日宴也没见你带这么多丫鬟呀。” 钝感力十足,这是好事儿。 木婶见二人过来了,抬手要帮她们将凳子移开一些,方便白小姐落座。 林知清看出了她的意图,轻轻摇了摇头。 对于一个身有残缺的人来说,一些善意的帮助只会让她认为自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从而自尊心受损。 木婶被这么一拦,到底是没再出手帮忙了。 花小姐将白小姐扶到了桌子旁,就自顾自地落座了。 习惯了有人出言提醒和搀扶的白小姐一愣,先是皱了皱眉头,而后才自己摸索着坐了下来。 几个丫鬟看到这一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平日里小姐可是稍不顺意就要骂人的,今日没人照顾她落座,她居然什么都没说! 她们并不知道,白小姐现在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虽眼睛看不见,她的耳朵可是顶顶好的,刚坐下一会儿便听见了花小姐吃东西的声音。 她没有问自己想吃什么,也没有细心地替自己端茶倒水,怎么就这么可恶呢? 要不是真心喜欢成衣,她才不会跟着她来这种地方呢。 话虽这么说,白小姐心里却出现了一股久违的愉悦感,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么。 带着这种愉悦感,她提起筷子,借着嗅觉,往自己面前的盘子内夹了下去。 而后,她精准地夹到了一筷子笋丝,放到嘴里的那一刻,她的眉头舒展了开来。 林知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给木婶使了个眼色,木婶点了点头,悄悄走到了窗边。 趁着花小姐介绍双方的身份时,木婶找准时机,一把将窗柩上的竹帘拉了上去。 没了竹帘的阻挡,阳光畅通无阻地照了进来,一下子便打在了白小姐的脸上。 白小姐感受到不适,眉头紧皱,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角落里的丫鬟见状,快步走上前将竹帘放了下来。 “小姐,你没事吧?”另一个丫鬟担忧地上前询问。 “无事。”白小姐睁开眼睛,眼中毫无焦距,眼神十分空洞。 如果细看的话,她的眼周皮肤萎缩,眼球凹陷。 花小姐嘴里还吃着一块糕点:“不就是一束光吗,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你又不是我,当然不大惊小怪。”白小姐明显有些不悦,可一想到平日里只有这个表妹对自己像在对待一个正常人,语气不由得软了几分。 不过两句话,二人便又开始斗起嘴来。 只有林知清默默看着白小姐,心中有了一些猜想。 完全失明的人面对阳光确实不会大惊小怪。 因为失明的人的大脑视觉皮层是处于休眠状态的,无法接收和处理视觉信息。 而大脑中原本负责处理视觉信息的区域被重新分配,用于处理其他感官信息,比如听觉和触觉。 想到这些信息,林知清开口打断了正在斗嘴的花小姐和白小姐: “上次春日宴同白小姐见过一次,没想到白小姐也喜欢研究成衣。” “我们见过吗?”面对林知清,白小姐的态度就要冷漠多了:“抱歉,我不记得了。” “你的成衣在春日宴上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只许别人吹捧,不许我研究吗?” 她的话中带刺。 林知清按下了想帮她说话的花小姐:“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问白小姐对婚纱更感兴趣还是对襦裙更感兴趣。” 察觉到了林知清和花小姐之间的小动作,白小姐放下了筷子:“你的问题还真特别,是想通过了解我的喜好讨好我吗?” 这话着实有些难听,林知清尚未开口说话,花小姐便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表姐,但凡换一个人听说你对成衣感兴趣,早就巴巴的做上好几套给你送去了。” “你分明知道林姑娘不是那样的人,怎么嘴上就一直不饶人呢?” 林知清拉了拉花小姐的袖子,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毕竟花小姐有一点是没说错的,她的确想讨好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若自己能治好她的眼睛,是否就能接触到工部左侍郎,从而破解租不到商铺的僵局呢? 不过现在说的越多,白小姐越不开心,因为花小姐站在了自己的这一边,与白小姐是对立面。 偏偏花小姐还没察觉到问题:“你别拉我,我说的是实话。” 白小姐闻言,冷笑一声:“既如此,我还是不打搅你们了。” 说完,她起身往门口处走了几步,在即将碰到屏风时停了下来,唤丫鬟扶着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64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独留气鼓鼓的花小姐和陷入思考的林知清。 花小姐抱怨了好半晌,这才想起来同林知清道歉:“林姑娘抱歉,我表姐自失明后性子古怪,还望你担待。” “无事。”林知清美眸转了转,不动声色地打探起了消息:“冒昧问一句,白小姐是如何失明的?” 花小姐嘴巴微张,眉毛上抬,明显有些犹豫:“这也是同你,同别人我是绝不会说的。” “表姐也是个可怜人,她的画功极佳,小小年纪便拜入书画大家松鹤院长门下,前往松鹤学院学艺。” “她天赋极高,很受松鹤院长喜爱,不过这很快就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学院里风声四起,说我表姐同松鹤院长关系匪浅。” 说到这里,花小姐尤为不满:“你说说,那松鹤院长都半截入土的人了,我表姐怎会同一个老头有什么?” 林知清顺着她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心理学上有这么一个小知识点,情绪价值给到位了,诉说的人才有继续说下去的动力。 花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了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语气都轻快了不少:“表姐本以为这种无稽之谈不会有人相信,可人心险恶,谁也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学生爱慕松鹤院长那个老头。” “那学生将我表姐视作竞争对手,再加上表姐次次考核都压着她,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我表姐的吃食中下毒!” “下毒?”林知清倒是没想到这背后的故事如此曲折。 “没错。”或许是气极了,花小姐愤愤不平地拍了一下桌子:“盛京城离松鹤书院还有不远的距离,等我舅舅他们赶过去,表姐的命虽然救了回来,但眼睛受到毒素压迫,已然是看不见了。” “天杀的,若不是那名害表姐的女子已经被关押在了大牢里,我定要好好教训她!”花小姐捏了捏拳头。 “可惜了,原来白小姐的画技如此出众,怪不得她会对成衣有兴趣。”林知清叹了一口气,语气略带惋惜。 成衣的设计图对画技还是有一定的要求的,色彩和成衣的裁剪、搭配缺一不可。 如若放到她从前的那个世界,白小姐说不准可以往这方面进修一下。 “谁说不是呢。”花小姐杵着下巴:“这些人斗来斗去也不嫌累的慌,可怜我表姐眼盲至今,从前她可是最温柔不过的人了。” “突遭巨变,换谁都没办法,用平常心对待的。”林知清继续引导:“难不成是那毒素还没有清理干净?” “非也。”花小姐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这些年我舅舅到处寻医问药,那些大夫都说表姐身上的毒素已经清除干净了,至于为什么眼盲,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听到这里,林知清挑了挑眉,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身体上没什么问题的话,那便是心上有问题了。 “白小姐身边带了这么多丫鬟,是怕重蹈覆辙?”林知清开始问起了一些跟心理有关系的问题。 “不错。”花小姐有些口渴了,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这茶倒是好茶。” “自她失明以后,舅舅舅母放心不下,去哪儿都让丫鬟跟着,生怕她碰着哪,一来二去地,我表姐便十分依赖那几个丫鬟。” 林知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舅舅他们应当很关心她。” “何止呀!”花小姐激动地放下了茶杯:“上次表姐能出席春日宴都是我求了半天才求来的,要不然他们都不大放心表姐出门。” “那次表姐只带了一个丫鬟,回去我还被数落了好一顿。”花小姐有些委屈: “除非是表姐自己很想出来,如若不然,舅舅他们都是不允许她外出的。” “这世道啊,对她一个盲人来说,确实危险了些。”说到这里,花小姐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甚至还叹了一口气。 “既如此,你不赶紧去追白小姐,她一个人总归不太安全。”林知清出言提醒。 花小姐心大地摆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她可比我安全多了。” “除了方才的那几个丫鬟,跟在他旁边的侍卫也不在少数,只不过我们一般人看不见。” 听到这里,林知清稍微有些意外。 花小姐说的应当不是普通侍卫,更像是暗卫。 这白家舅舅的一举一动颇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放在从前那个世界里,这叫做过度保护。 虽然这也是一种爱和愧疚的表达方式,但有的时候过于执着,便会起到反作用。 白小姐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眼看着林知清蹙眉不说话,花小姐伸手在她面前摇了摇:“你发什么呆呢,不会被暗处有侍卫的消息给吓到了吧?” “没事的。”林知清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头,她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 “上次你说白家舅舅还在重金求医?” 花小姐习惯性地摸了摸随身佩戴的狸奴玩偶:“没错,这都折腾了好几年了。” “甚至还有人听说了这件事装成神医上门,坑了我舅舅不少钱,他现在也不是谁都相信的。” “对了,陆姑娘曾经也被舅舅请过去看过,她虽然没办法治疗,但看出了好些别人不曾看出的东西,我这次从汴梁过来就去了陆家医馆,也是舅舅他们推荐的。” 林知清倒是没想到陆南月还参与过这件事,这倒是好办了。 原本她还有些苦恼,不知道该从哪里去了解白小姐的身体状况。 虽然她心里有了一定的猜测,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先确认白小姐的身体情况。 了解了这么多信息以后,林知清快速结束了这场饭局,前往陆家医馆。 事实也同花小姐说的一样,陆南月确实上门看过白小姐的病,不过并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 从陆南月口中得知了大致的情况以后,林知清便打算打道回府。 临出门的时候她还看了一下医馆的情况,除了普通的病人以外,还有好些百姓拿着草药过来抵消诊金。 在普通百姓心里,官府大过天,谁都不想对簿公堂。 www.4e54.icu。m.4e54.icu 第65章 刀子嘴豆腐心 回了林家以后,林知清开始着手准备需要用到的材料。 木婶看着林知清忙碌却插不上手脚,不由得疑惑:“小姐,我们不接着去找铺子了吗?” “不去了。”林知清找出一块纱布,将它折叠起来放进了木盆里:“把东西准备好,铺子会找到的。” 次日,林知清便去了学士府。 她没进门,只让小厮去通传。 不一会儿,花小姐便蹦蹦跳跳的出来了:“林姑娘,你怎么过来了?可是襦裙的事情有问题?” “不是。”林知清早已经在路上斟酌好了说辞:“花小姐,我有办法治疗白小姐的失明之症。” “哦,你有办法治疗我表姐……”说着说着,花小姐察觉到了不对:“什么,你说什么?你说你能治疗我表姐的失明之症?” 花小姐一下子退后了两步,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在她惊愕的眼神当中,林知清再次点了点头:“没错,我能治。” 意识到这是学士府的大门口,不好说话,花小姐将她拽了进去。 “林姑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花小姐不死心地问:“我表姐已失明多年,便是御医也拿她的病束手无策,你虽帮我治好了皮肤饥渴症,但这种问题跟身体上的问题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林知清略有些意外,因为他她发现花小姐很清晰地意识到了皮肤饥渴症跟一般的身体上的病症是不一样的。 这对一个心理咨询师来说,是一个很值得高兴的消息,因为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自己的心也会出问题。 “花小姐,实不相瞒,我怀疑白小姐的失明之症并不是身体上的问题。”林知清被花小姐拉到了门内。 “这怎么可能,这失明不就是眼睛出了问题,所以才看不见吗?”花小姐非常疑惑,脸上满是不信任。 林知清却没有同她解释:“具体的情况我还需要再看看,如果你信得过我,治得好的话最好,治不好的话也没有什么损失。” 花小姐咽了咽口水,不住的踱步:“兹事体大,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林知清也不急,就这么站在原地等着。 此事对于花小姐来说实在很突然,她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林知清的话。 不过……有一句话林知清说得很对,不试是永远不可能知道到底能不能治的。 深吸一口气,花小姐一把拉住了林知清的手腕:“舅舅将表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必不会答应我带你前去,毕竟你的名声……” 花小姐没说完,但是林知清却明白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自己“臭名远扬”,说出去会治病,别人不肯相信罢了。 “无妨,若你之前便知道我就是林知清,相信也不会找我看病的。”林知清耸了耸肩。 这个倒是实话。 花小姐心知肚明,自己从前对林知清怀有偏见,如若当时有人跟自己说林知清能治病,她肯定是不相信的。 但结果呢,人家林知清还真能看。 想到这些,花小姐跺了跺脚:“罢了,我今日算是豁出去了!” 她让人套了马车,带着林知清直奔工部左侍郎白家的府邸。 一刻钟以后,花小姐利落地跳下了马车,她谎称是带着林知清过来给白小姐做时兴的襦裙的。 自春日宴后,那襦裙和婚纱就变成了盛京城中最热门的话题。 再加上花小姐最近经常登门,门房并未怀疑,轻易地便放行了。 “表姐定然还在生气,要不是你上门,今日我才不过来找她呢。”花小姐一直在碎碎念。 直到二人走到一个颇为素雅的院子外,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林知清的眼神既紧张又期待:“能行吗?” 林知清在很多人的脸上都见过这种炽热的眼神,她没有把话说满:“我尽力一试。” 花小姐闻言,没有再说话,朝着林知清使了个眼神,便进了院子。 丫鬟的通报声很快便响了起来。 而后响起来的,便是白小姐不耐的声音:“她来做什么?赶出去,我不见。” 花小姐一听这话,火气登时上来了,她只觉得表姐好心当成驴肝肺,转身就要走。 林知清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花小姐,并且制止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花小姐一脸不解,林知清伸手指了指主院的窗柩。 不知是不是因为房间里的灯光太过昏暗,太阳光照在窗柩上,将里面的人影勾勒了出来。 一个人正趴在窗柩上,耳朵紧紧地贴着门,生怕错过一点声音。 花小姐顺着林知清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很快就明白,那人影是自己的表姐无疑。 她一边口出恶言,一边又期待着别人不要因她的恶言离去。 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酸涩突然涌上心头,花小姐的胸口有些起伏。 白小姐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她们看在了眼里,依旧嘴硬:“还站着做什么?难不成还等着我请你坐下来吃茶不成,我告诉你,不可能!” 花小姐听到这话,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对不起,表姐,我不应该顶撞你的。” 白小姐闻言,身体一僵,似乎这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过了好半晌,“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打开了。 白小姐倚在门口,侧头躲避阳光。 花小姐走了过去,但林知清却皱了皱眉头。 暗! 太暗了! 虽然只打开了一扇门,但她依然能看到白小姐的房间暗如黑夜。 那扇门仿佛一个屏障,隔开了白小姐和外面的世界。 林知清跟上了花小姐的步伐,但她的微微蹙眉,只觉得这件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随着脚步声响起,白小姐拧眉:“还有谁来了?” 花小姐一顿,将林知清拉了过来:“表姐,是昨日我同你介绍过的林姑娘,她今日来是想医……” “我今日来是想同白小姐探讨一下襦裙的制作和搭配,顺便按照白小姐的身形做一套出来,当一个参考。”林知清打断了花小姐的话,找了个借口。 花小姐虽然不理解,但接收到林知清的眼神后,还是附和了两句“没错”。 提到襦裙,白小姐的眉头舒展开来,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往里间走去。 林知清这才松了一口气。 www.4e54.icu。m.4e54.icu 第66章 招摇撞骗?犯众怒! 她接触过的很多病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讳疾忌医,通俗点说就是隐瞒疾病,不愿治疗。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好起来,反倒是因为想要好起来的意愿太过强烈,但经历过无数次的失望,所以有些害怕面对再次失望的结果。 目前看来,白小姐已经完全接受了她自己失明的事实,想缩在自己的小空间里,不愿意往外走。 花小姐若是贸然将林知清来看病的事情捅出来,白小姐定然不愿意尝试。 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来。 她们落座以后,白小姐只挥了挥手,便有丫鬟将门关上了。 房间内又陷入了黑暗当中,甚至有些看不清人脸。 趁着花小姐和白小姐说话的时间,林知清开始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方才她们进来时一路畅通无阻,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拦行动的大物件,比如屏风之类的东西。 她似有所感,摸了摸眼前的桌子。 果不其然,桌子上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羊绒桌布。 心中有数以后,林知清轻轻碰了碰花小姐,示意她去窗棂那边。 这些事情她们来之前都已经商量好了,花小姐点点头,往窗棂那边移动。 白小姐听到了衣物摩擦和脚步声,拧眉看向二人的大概方位:“你们在干什么?” “无事,我让花小姐把我带来的布料拿出来,看看哪种颜色更衬你。”林知清及时接话。 白小姐对林知清没什么好感,嗤笑一声:“你还怪会使唤人的。” 林知清也没在意,而是一边接话一边盯着花小姐的动作,眼见花小姐已经站到了窗边,她握紧了手中的望舒鉴。 而后,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白小姐这会儿说话已经没人回应了,不知怎的,她心中涌起了一股恐惧:“人呢,你们在干什么,想戏耍我吗?” 花小姐没有答话,她猛地将厚厚的窗帘拉开了一个小角,一束刺目的光转瞬间便照了进来。 林知清眼疾手快地将镜子翻了一个面,那束阳光同镜面接触,发出了比刚才还要强烈几倍的光。 她控制着镜子,光束立马落在了白小姐的肩膀处。 白小姐似有所感,下意识起身,退后了两步,躲开了那光线能照射到的范围。 或许是因为太过慌乱,她起身时不小心将凳子给踢倒了。 有用,真的有用……花小姐激动地攥紧了手。 林知清面上闪过一抹喜色,白小姐有反应! 林知清没有直接照白小姐的眼睛,一来是怕伤到她的眼睛,二来是想看一下她对这种强光的反应有多大。 与这二人的惊喜比起来,白小姐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惊恐的状态,她忍不住大喊起来: “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说着,她也不管手边有什么,拿到东西就朝二人丢了过去。 “表姐,你听我说,我们只是在做一个小测试,想看看你的眼睛有没有反应……”花小姐忍不住解释。 “滚,你也给我滚,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滚!”白小姐一边捂着眼睛,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 林知清心中一跳,她的反应实在太大了,这虽然是好事,但太容易把人引来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开口:“白小姐,你的眼睛还有救……” “灵儿,灵儿……”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外至内传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丫鬟的惊呼声。 “老……老爷,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是聋子吗?听不到灵儿的声音吗?是谁?是谁在里面?” 听着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渐渐逼近,林知清咯噔一声……侍郎大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下一秒,“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踹了开来,大量阳光洒进了房间之内。 “舅舅,你……你怎么来了?”花小姐手足无措。 白侍郎身上还穿着官服,他第一时间将地上的白小姐扶到了角落里坐着。 而后他瞥了花小姐一眼,又看向了林知清,胸口不断起伏,眼神中带着十足的怒火。 他刚想说话,白小姐便出声了:“父亲,父亲是你吗?让她们滚!” “灵儿……”白侍郎双眉下压,眼轮匝肌强烈收缩,上唇绷紧,死死地盯着林知清:“你对灵儿做了什么?” 林知清看出他现在处于一个极其愤怒的状态,将手中的望舒鉴打了一个结挂在腰间,而后退到了花小姐身边。 花小姐伸出双手,这是一种防御的姿态,同时她还在摇头:“舅舅,你听我说,表姐的眼睛还有得治。” “林姑娘是我请来医治表姐的,你冷静些。” 她的话音刚落,白侍郎便紧咬牙关:“你给我闭嘴,你表姐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 “要不是我临上朝时想顺道来看看灵儿,还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要是你表姐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舅舅,我没想瞒着你,实在是事发突然,我想验证一下。”花小姐急忙解释。 角落里的白小姐突然“验证?验证什么?验证我是不是真的瞎了?居然连你都想来看我的笑话!” “白小姐,不是这样的。”林知清沉声道:“你的眼睛还能治,我们并不是来看笑话的。”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白侍郎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你是何人?竟然敢擅闯我侍郎府?” “连宫中的御医都对灵儿的病束手无策,你一个黄毛小儿,竟然敢在此招摇撞骗!” “见过御史大人,我叫林知清。”林知清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晚辈礼:“白小姐的眼睛对光源有很强烈的反应,这不是一个失明之人该有的反应。” “你闭嘴!”她的话引起了白小姐的反感:“难不成我是在装病?你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我一刻钟都不想看见,父亲,让她走!” 白侍郎看向林知清,眼神十分犀利:“你都听到了?如若你还赖在这里,我现在就让人去林家通知林从礼!” “林家老侯爷最是纯善,怎么会教出你这样谎话连篇的人来,给我滚!” 一旁的白小姐缓缓站了起来,边抹眼泪,边死死盯着林知清:“父亲,我的眼睛现在很不舒服,她方才就是用腰间的铜鉴照我的眼睛的……” www.4e54.icu。m.4e54.icu 第67章 天上掉下个小老婆? 听到这话,白侍郎上眼睑上抬,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向林知清的眼神更加可怖。 在这种无声的威压之下,花小姐咽了咽口水,她从未见过舅舅如此凶狠的模样。 恐惧让她心生退意,拉着林知清便想往外走。 林知清被她拉了一个踉跄,下意识扒住了门:“等等,她说我用铜鉴照她的眼睛了!” “你居然还敢提这个,方才我顾念着老侯爷的面子没有当场拿你是问,你居然还敢如此嚣张。” “来人,将她押去官府,告她私闯民宅……” 白侍郎一挥衣袖,电光火石之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手直愣愣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父亲,你……你为何还不将她赶走?”白小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胡乱抬手擦着眼睛。 场面诡异得有些可怕。 花小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松开了林知清的手:“等等,表姐,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林知清和白侍郎也紧紧盯着白小姐,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白小姐被这场景弄得有些迷糊了,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父亲,你为何还不将她赶走?” “不!”白侍郎摆了摆手:“不是这句,再上一句。” “再上一句?”白小姐的手紧紧捏着,她回忆了一下,试探性地指向林知清:“她用铜鉴照我,我的眼睛不舒服。” “不,我没有用铜鉴照过你,你别污蔑我。”林知清缓缓走向白小姐。 听到她狡辩,白小姐瞬间怒了,直接指向了她的腰间:“你竟然还敢撒谎,若你没有照我眼睛,那这是什么?” 此言一出,场面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白小姐的手抖了抖,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的眼中饱含热泪,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柔和…… 等等! 白小姐猛地反应了过来,她怎么会看得见父亲眼中带泪呢? 还有,她怎么能看得到林知清的腰间系着铜鉴呢? 巨大的惊讶冲进了她的脑子里,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苍老的父亲、鲜活的表妹,清瘦的林知清……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白小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看见了! 强烈的喜悦直冲天灵盖,她大口喘气,身体摇晃了两下,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 花小姐和白侍郎太过激动,甚至都忘了动作,直到眼疾手快的林知清艰难地扶住了白小姐,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将人放到了椅子上。 “林姑娘,表姐这是怎么了,可有大碍?”花小姐紧张地问。 林知清苦笑了一下:“我不懂医术。” 她不是过来替自己女儿治病的吗?这话让白侍郎有些摸不着头脑,花小姐却一下子便听懂了:“舅舅,快让府医过来看看!” “诶……诶,府医,快去请府医!”白侍郎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了一个丫鬟:“去,去把夫人也请过来!” 几个下人的动作很快,白夫人从庄子上赶回来时,府医去了白小姐的院长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她不知内情,还以为是自家女儿出了什么事情,进门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而此时,白小姐的周围站满了人,林知清倒是被挤到了外围。 白夫人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三无千金”,她不由得蹙眉:“林知清?你来干什么?” 不待林知清回答,花小姐便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舅母,林姑娘是我请过来给表姐治病的大夫。” “放肆,前些日子上的春日宴你便大放厥词要开医馆,没想到这医馆居然开到我白家了。” “我家灵儿很健康,这里不需要你,来人,送客。”白夫人对林知清很是不喜。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白侍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我看谁敢!?” 白侍郎这一出声,周围的人一瞬间噤声了。 “你……你这是作何,怎的护着这个丫头?”白夫人脑海中一下子闪过了许多种可能性。 就连白侍郎要娶林知清做小老婆,自家女儿发现她们的奸情,然后被气病了的这种剧情都想出来了。 “娘亲!”清脆的喊声响了起来,仔细听还能听出一点哭腔。 白夫人一愣,根本顾不上其他人了,拔开白侍郎就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脸还是那张脸,就是眼睛红了些,而且……亮了些? 白夫人根本没细看,就将白小姐搂进了怀里:“灵儿,你眼睛不好,怎的还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晦气!”白小姐尚未开口讲话,白侍郎就甩了甩袖子:“谁说我家灵儿眼睛不好的,你再仔细看看,她眼睛好得很!” 听到这话,白夫人心念一动,低下了头,而后,便对上了一双不再空洞、死寂的眼睛。 她拉开了些距离,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伸手在白小姐眼前晃了晃。 白小姐眼睛一酸,忍不住抓住了母亲的手:“娘亲,我看见你了,我又看见你了。” 她的语气虽平淡,但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少顷,两个女人的哭声便一起传了出来。 白侍郎也偷偷地摸了摸眼睛。 他想象过很多次女儿复明的场景,但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他却有些手足无措。 “老爷、夫人,大喜啊,小姐的眼疾居然真的好了!”府医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白侍郎的胸口微微起伏,长舒了一口气。 花小姐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林姑娘,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知清。 林知清摇了摇头:“我还需要观察一下。” 她话音刚落,白侍郎便将白夫人拉了过来,又把一干人等遣了下去。 林知清指挥花小姐将房间内的窗户全部打开以后,这才看向了白小姐的眼睛。 “感觉如何?”她在白小姐面前挥了挥手。 “感觉很奇怪,我说不出来。”白小姐有些激动。 林知清很有耐心,提了好几个问题,一直引导着白小姐。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林知清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68章 反向安东综合征 “我……我好了?”白小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语气中满是怀疑。 “表姐,你能看到我吗?”花小姐俯身蹲在了她面前。 白小姐点了点她的鼻子:“能看到,看得很清楚,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 说完,她迫不及待地起身,绕着门外转了一圈:“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她巴不得向每一个人宣布这个好消息,一溜烟就跑出了院子。 白夫人看到女儿兴奋的样子,高兴之余不由得有些疑惑。 女儿怎么突然就复明了? 下一刻,白侍郎便郑重其事地冲着林知清作揖:“林家丫头,方才是我冒昧了,还望你不要见怪。” 林知清往旁边侧了侧身体,躲开了那一礼:“侍郎大人言重了,白小姐好了,也不枉我来一遭。” “灵儿是你治好的?”白夫人一脸惊讶。 “没错,林姑娘一大早便找上了我,说有法子医治表姐,我原本也是不信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做到了。”花小姐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林姑娘,实在是谢谢你。” “可……可是这些年我们遍寻名医,得到的结果都是治不了,你是如何做到的?”白夫人依然觉得疑惑。 当然,好奇这个问题的不只是她一个人,白侍郎和花小姐也紧紧盯着林知清。 林知清斟酌了半晌,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白小姐的情况,放到她从前的世界叫作反向安东综合征。 所谓安东综合征,是指彻底失明的人的大脑会根据曾经接触过的听觉、视觉、触觉等信息产生虚假的视觉图像,让人以为自己还看得见。 当然,这样的案例是少数。 作为心理咨询师,林知清遇到这样的患者并不会刻意去让他们认识到自己已经失明的事实。 就算是虚假的光明,也总比真实的绝望更好一些。 不过,白小姐的情况刚好与安东综合征相反——她因为从前受到的刺激,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能看见。 这种强烈的心理暗示麻痹了她自己的大脑,大脑将信息传递到了视觉控制区域,视觉控制区域只能选择暂时休眠。 林知清今日的所作所为,目的便是唤醒白小姐大脑中的视觉控制区域,但这难度非常大。 因为白小姐以及她身边的人都将她当成了一个真正的盲人看待。 丫鬟、侍卫的看护,不透光的房间以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桌椅。 这些过度保护的行为时刻都在提醒白小姐,她已经瞎了,这成了镌刻在她脑海中的根深蒂固的想法,很难改变。 林知清本来只是想先来测试,看看白小姐的基本情况。 不过白侍郎的突然出现倒是正好让白小姐的情绪出现了剧烈起伏。 再加上林知清时不时地言语暗示,她的情绪达到顶点时,大脑皮层被刺激,将信息传导到了她的视觉区域里。 于是,她的视觉区域停止休眠,重新运作了起来。 这些专业性的东西林知清没办法全盘托出,她只能用通俗易懂的话将大概的意思说了出来。 花小姐嘴巴微张,一脸惊讶:“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奇怪的病症,我在汴梁都没有听过类似的事情发生。” 世界上当然还有很多类似的奇怪病症,但在这个世界的认知当中,疾病都来源于身体。 他们的意识当中并没有心理疾病这种概念。 林知清想了想,看向白侍郎夫妇:“侍郎大人,夫人,白小姐之所以会认为自己已经失明了,跟你们平日里一直给她施加心理暗示是分不开的。” 经过林知清的解释,二人都明白了“心理暗示”的意思,疑惑心理暗示居然也会导致人生病的同时,他们心中更多的便是愧疚。 “先前我听说林家姑娘要开医馆,本以为你只是同陆家小姐一样心思野,倒是没想到你治的病同一般的病根本不一样。”白夫人说到这个,耳朵微红,颇为羞愧。 “南月心怀大义,夫人了解过后便知道了,我同她并没有什么区别。”林知清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拉踩。 白夫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笑了一声:“林姑娘说的是,改日我请人制一块匾,虽没有学士府老夫人的名头大,但也是一番心意。” “那我便提前谢过夫人了。”林知清微微颔首。 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 在这个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的世界里,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们最喜欢干的事便是聚在一起八卦、交流管家之道。 先前花小姐的皮肤饥渴症较为隐秘,为了女儿家的清誉,即使治好了大家都不会四处传扬。 但这白小姐的情况不同,失明之人突然能看见了,放在哪里都是一个大爆点。 林知清相信白家人定会大肆宣扬这个消息,也刚好能给自己打个广告。 想到这里,林知清看向白侍郎,行了一礼:“侍郎大人,知清有一事相求。” 白侍郎一愣,刚才还满是感激的眼神中一下子就多了两分审视,语气也淡了下来:“林小姐可知我乃朝廷命官,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气氛有些尴尬,花小姐轻咳了两声:“舅舅,林姑娘对我有恩,如今对表姐也有恩。” 白侍郎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喜欢挟恩以报的人。 他的反应在林知清的预料之内,毕竟林知清的父亲身份太过敏感,一般人自是不敢沾染的。 “我前些日子一直在寻找开医馆的铺面,可也不知是不是前几日在春日宴上得罪了人,竟没有人愿意将铺子租给我。”林知清简简单单几句话,却透露了很多信息。 众所周知,她在春日宴得罪了平宁郡主。 就算白侍郎不知道,白夫人当天也是在场的,知道得一清二楚。 其次,林知清没有直接提要求,只是将自己的困境讲了出来,就是不给白侍郎认为自己得寸进尺的机会。 同时也让白侍郎认为主动权还是捏在他自己手里。 白侍郎好歹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哪有听不懂的道理。 他本以为林知清会趁机提很过分的要求,但仅仅是一家铺子的话,还是非常好解决的。 “东市的铺子很多,我留意留意。”他也没有把话说满。 林知清点点头,随即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白侍郎,我想了解一下,被查封的铺子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拿回来?” www.4e54.icu。m.4e54.icu 第69章 神医来了 她想拿回西市那一间原主母亲的铺面。 林知清占了原主的身体,便想为原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原本她对这间铺子并没有想法,但如今好不容易能接触到工部左侍郎,当然得问问。 “你想拿回你父亲名下的铺子?”白侍郎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紧紧皱着眉。 林知清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我母亲曾在西市留了一间铺子给我,总归是个念想,我想要亲自将它拿回来。” 此言一出,白侍郎的表情骤然和缓了下来。 他听出了林知清心中有分寸,并不是在向自己提要求,而只是问一问情况。 想到自家女儿的眼睛,白侍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罢了,提点一句总归是没什么的:“此事你切勿同别人提起,那些铺子是不会动的。” 林知清会意,上头还是很忌惮原主父亲的事情,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很敏感。 确认自己短时间内没办法拿回母亲留下的铺子后,林知清认真地同白侍郎道谢。 白侍郎不好出面,白夫人便做主邀请林知清留在白家用膳。 但林知清心里很清楚,白小姐大病初愈,白家人应当是想好好团聚一番的。 自己要是真的就这么留下来那才是不识趣了。 林知清告辞以后,花小姐也欢天喜地地走了,说要去给老夫人报喜。 白夫人心中百感交集。 她从前很不喜欢林知清,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因为林知清并不符合她心目中大家闺秀的标准,也没有半点脑子。 但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她心中没脑子的人,居然夺下了春日宴的魁首,如今还莫名其妙治好了她的女儿。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白夫人越看林知清越觉得顺眼。 “看来是我老喽。”她摇了摇头,看向白侍郎:“老爷,那孩子挺不容易的,你就帮她一把吧。” “妇人之仁!我说过不帮她了吗?”白侍郎冷哼一声,将手背到了身后。 他表面平静,内心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作为当年那件事的见证人之一,白侍郎这几年虽不想同林家有牵扯,但也不是没听说过林知清做出的那些蠢事。 若不是同镇远侯世子有婚约,林知清恐怕老早就被林家人生吞活剥了。 白侍郎本以为林知清这辈子都只能苟且过活了,却没有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她长着长着倒是开窍了。 就说她周身的气度和言谈举止,同以前那般小家子气的样子有了很大的不同。 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一眼看过去仿佛跌入了一个深渊当中。 白侍郎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夫人,再封些银子送过去吧。” “只牌匾和银子,还有一家铺子,这会不会寒酸了些,她是灵儿的救命恩人,便是黄金我也给得起的。”白夫人到底是要心软些。 “妇人之仁!”白侍郎声音重了些:“我倒是想大张旗鼓地谢谢她,可你也不想想,林家那些人是什么人?” “那黄金今晚送到,明日说不准就会被搜刮了去。” “再者,你以后可得同她保持着距离,别忘了上头的人不放心林家,暗中一直有人盯着,同她牵扯上了不是什么好事。” 白侍郎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大堆,白夫人一想到当年的事,也噤声不说话了。 …… 第二日,白家小姐复明的消息在盛京城传了个遍。 有好事者忍不住上门打探,白侍郎干脆大手一挥,说要在府门口摆一天流水宴,庆祝女儿重见光明。 与此同时,另一则小道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 “林知清?兄台,你多半是记错了,开医馆的那位小姐姓陆,林知清一个蠢材怎么可能会治病?” “那些高门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还不如我家二妞能干,我家二妞还会采草药呢,那林家小姐怕是连药都认不全吧。” “听说上次春日宴也是林知清夺了魁首,她能夺魁首怎么就不能治病了?” “荒唐,医术岂是说会就会的,我学医二十载都不能治好白小姐的眼疾,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会治?” “定是她想出风头,才刻意放出这种谣言的。” ……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都认为林知清绝对不可能是治好白小姐的人。 就在大家思索那神医是谁的时候,白家突然干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们送了一块刻着“妙手回春”的牌匾到了东市的一家店铺前。 于是乎,众人纷纷猜测,这店铺的东家便是那位治好白小姐的神医。 甚至有人天天蹲守在商铺周围,想要看一看这位神医的真实身份。 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位神医一直没有露面,商铺也始终没有开门,神医的身份变成了盛京城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有人还专门上侍郎府打探消息,但白家人嘴闭得很严,就是打探不出任何线索。 就在盛京城的人对神医身份的期待值到达顶峰的时候,有人发现先前白家送牌匾的那家商铺悄悄开门了。 这个消息如同燎原之火,迅速蔓延了整个盛京城。 不过半日,店铺周围便布满了来看热闹的人群。 平宁郡主也听说了这位神医的大名,一得到商铺开门的消息,他就立马带着丫鬟赶过来了。 “你说神医他今日会出现吗?”平宁郡主在商铺对面酒楼上的雅间里观察着四周。 丫鬟给她斟了一杯茶:“小姐,你放心好了,白家小姐都已经瞎了这么多年了还能治好,你的病肯定也没有问题的。” “今日人实在是有些多。”平宁郡主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薄汗,她示意丫鬟往自己身上扇风。 而后叫了另外一个丫鬟,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熏香点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用鼻子轻轻嗅了嗅,没有闻到那股子异味,这才满意地喝起了茶。 她刚刚放下茶杯,隔壁的雅间内突然有人高声尖叫了起来。 “神医来了!” 神医来了?平宁郡主伸长了脖子向下看去。 只见一顶青帷小轿从街口缓缓而来,底下的百姓熙熙攘攘,从中间分出了一条小道。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之时,轿子停在了商铺门口,一只纤纤玉手撩开了轿帘。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平宁郡主眼睛一缩。 居然是她? www.4e54.icu。m.4e54.icu 第70章 我就是神医! 看着林知清的脸出现在轿帘后,平宁郡主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兴许也是来找神医的吧。”丫鬟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两分轻蔑的神色。 “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侥幸得了魁首便这么张扬,神医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到的吗?”平宁郡主茶也不喝了,起身便朝下方走去。 与此同时,等待着神医出现的人也大失所望。 “切,我还当是神医来了呢。” “这是哪家的小姐?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她你都不知道,京城有名的三无千金林知清嘛!” “林知清,她不好好在林家待着练练琴棋书画,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在众人的讨论声中,林知清下了轿子,往那间商铺走去。 白侍郎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事情确实办得漂漂亮亮的。 当日离开白家以后,她很快便拿到了商铺的地契。 没错,白侍郎不仅帮她解决了租铺面的问题,还直接将那间铺子盘了下来,送给了她。 虽然这是林知清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她也没有扭捏,直接就收下了。 毕竟她为了白小姐的事,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白侍郎明显对这个女儿很疼爱,所以给自己的谢礼也很有诚意。 这间商铺在东市最繁荣的一条街上,与陆家医馆相隔不远。 而且前两天林知清来查看的时候,才发现店内的装潢和医馆所需的东西基本上都是齐全的。 虽然这与林知清想要的医馆不太一样,但白侍郎毕竟是一片心意,且自己目前的银子也不够再置办更多东西。 总体上来说,林知清还是很满意的。 更何况,看如今的情形,白侍郎表面上对自己疾言厉色,实际上也弄出了一个“神医”的名头在为自己造势。 林知清也不知道为何大家会对这种莫须有的神医名头如此感兴趣。 总之,今日她是打算低调开业的,完全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好歹也是为自己的医馆打了广告。 想到这些,她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了,根本不在意周围人的闲言碎语。 就在她即将踏进医馆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莫不是走错了吧?” 平陵郡主款款而来,目的性极强。 林知清皱皱眉头,不打算搭理她,提步继续往前走。 平宁郡主立马就不乐意了,他的丫鬟一看情况不对,立马上前一步:“我们郡主正在同你说话呢,你怎么能如此失礼呢?” “大家快看看,林家小姐在春日宴上夺得了魁首之后,居然不把我们郡主放在眼里了。” 丫鬟看热闹不嫌事大,煽动起了周围人的情绪。 这一招很有用。 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林知清就属于那种干啥啥不行的人。 大部分人都会有一种对比心理,官家小姐又如何,还不如自己呢。 尤其是林知清的父亲还干出了叛国的事情。 林家人走在外面都是会被丢鸡蛋的,更别说林知清这么一个叛臣之女了。 当她夺得魁首之后,大家心中自然是不忿的,问就是三个字,凭什么? “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我看她就是想出风头,重走他爹的老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我们给卖了。” “就是就是,平宁郡主心地善良,怎么会输给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人。” “我听说林家老侯爷身子不大好,林知清不会是来给他请神医的吧?” “笑话,她会有这么好心?当年谁不知道就是她爹把老侯爷气成那个样子的,歹竹难不成能生得出来好笋吗?” 听着这些人毫不掩饰的恶意,林知清皱了皱眉头,看向平宁郡主:“不知郡主到此有何贵干?” “我家郡主当然是来一睹神医真容的,难不成人人都像你这么闲?”丫鬟说完,还讨好地对着平宁郡主笑了笑。 平林郡主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放肆,怎么可以这么跟林小姐说话。” “我听说林小姐最近到处奔波,为了解决开医馆的事忙得夜不能寐呢。”她抿唇笑了笑,看似只是无意中提起来,实则恶意满满。 林知清看出了她眼中的挑衅:“郡主果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竟然连我到处奔波的事情都知道。” “我倒是还得谢谢郡主,若不是你,我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林知清的本意是想说,若不是平宁郡主给她使绊子,她还不会想到要走白小姐那条路,也就不会有这个商铺了。 可白小姐会错了意,还以为林知清是想来这里找铺子,顺便凑凑热闹。 “如若是想找铺子,我倒是可以让我父亲帮你想想办法,只是不知道林小姐能不能拉得下脸了”平宁郡主脸上一副为难的神色,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想帮林知清呢。 林知清凝神细细地看了看平宁郡主。 只见她身边跟着好几个丫鬟,有人打扇子,有人端着熏香,还有人拿着一把油纸伞。 今日的天气并不算太热,千金小姐出门或许会打伞,但那熏香可就有些多余了。 另外,那熏香的盖子旁还有一些残余的灰尘,一看就是收拾的时候很急。 能让平宁郡主全副武装来到这里的,可不就只有那个“神医”了吗? 没病的人当然不会找医生。 林知清心中有数,反唇相讥道:“就不劳郡主屈尊帮忙了,倒是郡主,难不成是来找那神医诊脉的?” “林小姐慎言!”平宁郡主皱了皱眉头:“我身子好得很。” 大盛的权贵之间结亲,除了门当户对之外,最看重的就是身体。 谁也不想娶一个病秧子回去供养着,轻则寿命短,撑不起管家之事,重则子嗣艰难。 因此,大家闺秀们最忌讳的就是自己患病的消息传扬出去,影响婚配之事。 打蛇打七寸,林知清轻易地便从平宁郡主的脸上看出了慌乱和故作镇定的表情。 她轻轻笑了一下:“郡主别急着否认,或许我可以帮你看看,说不准还真能把你治好了呢,你说对吗?” “笑话,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平宁郡主怒极反笑:“你哪来的这么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我当然不会闪了舌头,因为我就是那个神医呀。”林知清眨了眨眼睛。 www.4e54.icu。m.4e54.icu 第71章 是谁呀?好难猜呀? 此言一出,全场陷入了寂静。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笑声。 “哈哈哈,我不行了,你们方才听到她说什么了吗?” “神医,如若林知清是神医,那我还是皇帝呢!” “没想到林知清居然已经自信到了这种地步,这是拿我们当傻子耍呢。” “别开玩笑了,我还等着神医给我治病呢!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就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吗?” 平宁郡主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林小姐,你现在还在梦里吗?莫不是以为拿了一个魁首便是全能的了?” “治病救人是大事,开不得玩笑。” 林知清皱眉,刚想说话,又是一阵马车声传来。 众人的目光很快便被吸引了过去。 “神医,这回肯定是神医过来了!”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众人早已将林知清抛在了脑后,往马车的方向挤了过去。 “哎哟,别挡我路。”平宁郡主的丫鬟在路过林知清时还推了她一把。 “你不长眼睛吗?”林知清退后的同时,一把扯住了那个丫鬟。 那丫鬟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没有想到林知清会当街给她难堪。 “林小姐你在说什么?我……我不太懂?”丫鬟两眼一睁就是演。 林知清不欲与她多话,毫不犹豫伸出腿绊了她一下。 丫鬟骤然失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的双眼瞪得很大:“你……你……” 林知清的行为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根本不像一般的闺中小姐,她“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平宁郡主见丫鬟倒地了,皱眉上前,想同林知清说理。 可人实在太多了,即使她身边有丫鬟护着,但现在场面混乱,也免不了被挤了好几下。 等她来到林知清面前的时候,妆容已经有些乱了,额头上也出现了一小圈细密的汗珠。 “林知清,你居然敢推我的丫鬟?”她面目有些狰狞,气愤的同时也在后悔,只觉得今日的人带少了。 可他也没想到,一个神医竟然会引得那么多人围观。 “是她先撞我的。”林知清不欲多说,便想进铺子里。 “放肆,林知清你居然敢……”平宁郡主抬手指着林知清,可话还未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立马将手放下了。 就在她放手的那一瞬间,一阵轻风吹过,林知清的鼻子微微动了动。 平宁郡主似乎对这个动作十分敏感,当即退后了几步。 林知清只皱了皱眉,但没有多说。 “让开,快让开,神医真的来了!” 一阵喧闹声传来,打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随着人群涌过来,林知清和平宁郡主被隔在了两头,刚刚那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铺子门口。 随着轿帘被掀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林知清眼前。 “林姑娘,我们来得不晚吧?”花小姐干脆地跳下马车,同林知清打招呼。 林知清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当然不晚。” 花小姐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而后便拍了拍轿门。 旋即,众人便看到一个穿着奇特衣物的女人将手放到了花小姐手里。 这女人的容色不算出彩,在林知清和平宁郡主面前略显黯淡,但不知为何,那奇特的衣物反倒给她整个人增添了一丝韵味,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林知清见到来人,不免有几分意外:“白小姐,你怎么来了?” 白小姐在花小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听到林知清的话,下意识撇了撇嘴角:“怎么?就许别人来,不许我来?” “当然不是,只是你的眼睛刚刚恢复,不宜外出。”林知清笑了笑,指了指她眼睛的位置。 提到眼睛,白小姐的嘴角不由得开始上扬:“总闷在院子里只能看到那些东西,还不如出来凑凑热闹,我可不是专程过来找你的。” “不过今日我来得倒是不巧,这人也太多了吧。” 白小姐寥寥几句话,爆出的信息量已经足够巨大了。 “白小姐?这是瞎眼的那个白小姐?” “她怎么会来这里的?她也是为了找神医吗?” “眼睛都好了找什么神医啊?你没看到他在跟林知清说话吗?她们定然熟识。” 随着各种各样的讨论声响起,平宁郡主迫不及待地从一旁偏僻的地方挤了出来: “白小姐,神医呢,神医她有同你一起来吗?” 好奇这个问题的人不只是平宁郡主,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生怕自己错过一点消息。 白小姐在这里见到平宁郡主并不意外,前几日平宁郡主特地上门想打探神医的身份,不过白小姐并未透露。 她朝着郡主行了一礼:“郡主,那位神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言一出,平宁郡主瞬间愣住了。 眼前? 她眼前除了林知清,好像什么人都没有,总不能是花小姐吧? 察觉到平宁郡主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花小姐连忙摆了摆手:“不是我,我可不会治病。” 听到这句话,有些人的表情已经变了,他们看向了林知清,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不会真的就是那位神医吧? 在众人一副踩了狗屎的表情下,“吱呀”一声,医馆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丰神俊逸、眉眼深邃的男人从中走了出来。 众人松了一口气,这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才像神医嘛。 “你怎么来了?”林知清看着陆淮,神色有些意外。 “外面的事忙完了,我姐让我过来帮忙。”他简单地交代了一句,便让出了位置。 陆南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来。 看到大家都盯着自己,她轻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头发:“我今日是哪里有不对吗?” 她虽然是在问问题,但嘴角微微翘起,还朝着林知清抛了一个眼神,明显就是知道外面有人,故意这么问的。 紧接着她也站到了一旁:“小清儿……不对,现在应该叫神医了,你怎么还不进来?” 随着她的动作,场上的人面面相觑,久久没能说得出话来。 林知清也不客气,引着白小姐和花小姐便进了商铺。 就在几人都进门了以后,林知清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转头看向门口表情呆滞的平宁郡主: “郡主,大老远地跑一趟,要进来坐坐吗?” 这简直就是在杀人诛心。 www.4e54.icu。m.4e54.icu 第72章 鉴心堂 平宁郡主最后还是没有进门,而是带着丫鬟灰溜溜地走了。 林知清将花小姐和白小姐带进铺子里以后,便闭门谢客,直言现在还不到自己看诊的时间。 他今日过来这一趟,只是想将先前学士府老夫人和白家送过来的牌匾挂上去。 当然最重要的便是自己的医馆的招牌。 “你先前一直神神秘秘的,这医馆到底打算叫什么?”陆南月给花小姐和白小姐斟了一杯茶。 陆淮在前厅擦拭着几块牌匾,并没有打扰她们。 “不如就叫林氏医馆,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医馆。”花小姐出招。 “不,不好。”白小姐摇了摇头:“太俗了。” 殊不知这句话一下子就戳到了陆南月的肺管子,她温润一笑:“白小姐这么挑剔,怎么不自己开一家铺子试试呀?” “要是我出手,那你们的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白小姐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挑剔地将茶杯推了开来。 花小姐知道自己的表姐就是这么个性子,替她解释了几句。 好在陆南月自己便是大夫,也不想同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争长短,她好奇地看向林知清: “小清儿,你可是想好了?” 林知清摇了摇杯子,然后点了点头:“我不讲究什么,只盼自己舒心就好。” 话罢,她看向了自己腰间的望舒鉴:“我父母只给我留下了这面铜鉴,这铜鉴又刚好治好了白小姐的眼疾,也算是立了头功。” “我有一名,大家不妨帮我看一看可合适。” 说完,她拿出了一张草纸,上面的字迹虽扭曲,但却是她这几天以来写过最好看的三个字—— 鉴心堂。 短短三个字,却叫人一时之间有些愣怔,因为这并不是常见的医馆名。 可细品起来,又别有一番韵味。 “好!”陆南月忍不住拍手叫好:“这一店名同你所要治的病确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鉴”,除铜鉴的意思以外,还有观察、鉴别之意,同林知清目前所治的病的特性确实非常贴合。 “心如止水鉴常明,见尽人间万物情,确实不错。”白小姐也难得地点了点头:“不过这字要是写得再好看一些便更好了。” 花小姐倒是没在意这一茬:“你这医馆的名字确实妙,要是我,估计想一辈子也想不出来。” 林知清勾了勾唇角:“既然你们都说好,那证明我还是有三分才学的。” 此言一出,在座的四个女子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要说盛京人眼中的才华,他们四个当中,除了白小姐,是都不怎么沾边的。 林知清的三无千金名号非常响亮,陆南月也因为开医馆被高门大户冠以离经叛道的称号,便是花小姐,也与这盛京城格格不入。 林知清的这一句打趣倒是让人很是开怀。 前厅的陆淮也听到了几个人的笑声,他喃喃重复了一遍:“鉴心堂……望舒鉴?” 这话一闪而过,谁都没有听见。 见几个人都说好,林知清这才同木婶一起将那招牌从后院搬了出来。 陆南月等人心中明了,林知清这是早就想好了,同她们知会一声也只是走个过场。 不过并没有人在意这个小问题,她们都听得出来林知清方才是真心请教。 将招牌挂上去以后,林知清拍拍手,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归属感。 这是她来到大盛以后第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若是说得再精准一些,林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小花小草都有自己的家,但她没有。 她将这家医馆作为自己在大盛的开始。 喜悦感弥漫在每个人的脸上,只有陆淮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在探头探脑。 他同林知清提了一句。 林知清看过以后,心中有数,将医馆的事情忙完以后便回了林家,直奔正厅。 果不其然,林家的三位实际掌权人难得全部到位。 她顺从的同三人打了一个招呼,紧接着便说了自己开了医馆的事。 难得的是,上首的三人并没有给她甩脸色。 “听说你治好了白家小姐?此事为何不同我们说?”四老爷说话还是带有一些审问的意味。 林知清颔首:“四叔,我提前同你们说,你们会同意我医治她吗?” 四老爷一噎,不说话了。 林从礼轻咳了一声:“知清,今日有许多同僚上门求见,但都被我拒了。” 他说完以后,想等着林知清主动开口询问。 可林知清却迟迟没有开口,她在林家待了这么久,别说是林从礼的同僚了,便是外人都很少见过。 现在有人冲着自己的神医名头上门,无非是想求自己看病的。 林从礼心里头肯定是开心的,因为这对林家的发展是有好处的。 但他有一个不好的毛病,求稳。 得了名声,他便想要保住名声。 林从礼并不太信任林知清,所以也不相信她能治好那些人。 治不好就意味着会得罪别人,所以林从礼,选择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他太过保守了。 林知清其实也能理解,毕竟自己的身份特殊,而且那些人多半是因为身体上的病症来的,这与她的主攻方向并不匹配她确实治不了。 就算林从礼不推,她自己也是要推掉的。 眼见林知清沉思了半晌就是不接茬,林从礼坐不住了: “知清,林家的状况你多少也知道一些,开医馆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院里只有一个老嬷嬷,着实不易。” “人手不够,这医馆开起来也是一个大问题,我拨几个人供你差遣,你意下如何?” 林知清挑了挑眉,这么快就想往自己的医馆里塞人了? 说是供自己差遣,但林从礼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歪瓜裂枣,他们是冲着医馆来的,听的是林从礼的命令,跟她林知清没有什么关系。 要是真让这波人进来了,不出三月这医馆就得换个东家了。 林知清笑了笑:“大伯,我想问一下,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二爷爷的意思?” 上首的三人显然没想到林知清会问这个问题,对视一眼,二爷爷率先开口: “我同你大伯又有何区别?” www.4e54.icu。m.4e54.icu 第73章 夺权好算计! 第七十三章夺权好算计! “当然有区别。”林知清没有错过林从礼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二爷爷身体前倾,虽一身白衣,但鞋子周围还粘着一些黄色的泥点。 这显然就是听到了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的。 而林从礼和四老爷身上都穿着常服,三人能聚在一起,肯定是提前商议好的。 她紧接着说道:“如若是大伯提出来的要求,那定然是我有违祖制,坏了规矩。” “毕竟大伯是最守规矩的人,断断不会冤枉我。” 听到林知清给自己戴高帽的这一番话,林从礼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身体微微后仰,嘴唇紧闭,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林知清将他的这些动作看在眼里,更加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如若是二爷爷的想法,那我便要问一问了。” “据我所知,林家的产业之中并不包含着医馆,二爷爷的人又能给我提供什么帮助呢?” 她的声音清亮,让人根本忽视不掉。 二爷爷皱了皱眉头,眼尾上挑,鼻翼紧缩:“我管理林家产业四十余年,不说面面俱到,倒也称得上井井有条。” “你年龄尚小,管理一个医馆实在艰难,我让人过去辅助你是对你好。” “再过一年你同江世子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这些日子便好好跟着我的人学习管家之道吧。” 听了这些话,林知清嘴角出现了一个嘲讽的笑意,还真是好算计。 辅助的人听命于二爷爷,如若进了鉴心堂,那鉴心堂表面上的东家还是自己,实际上的控制人却是二爷爷。 其次,若是有人在医馆里看出了一个好歹,那锅肯定是林知清背。 林家人不敢得罪那些高官,便只能先拒绝他们。 但如果那些人找到自己这里,自己再拒绝那就不关林家什么事了。 想到这些,林知清摇了摇头:“二爷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早已物色好了几个人手,便不劳二爷爷操心了。” 二爷爷叹了一口气,脸上出现了一个伤心的表情:“清儿,你这般态度着实叫我寒心呐,难不成我还能害你?” “二爷爷当然不会害我,但你经常在外长途跋涉,对盛京的事鞭长莫及。” “我开医馆并未挪用林家账上的钱,而是学士府的老太太和白侍郎那边资助的。” “算上他们,我这医馆掌事的人可太多了,倒是不用麻烦二爷爷你了。” 林知清吐字清晰,一言一行都在表达一件事,想掌管医馆,没门儿! 二爷爷听完这话,面上笑容依旧,但他的手却紧紧放在椅子把手上。 他哪里能听不出来,林知清搬出了学士府和白侍郎这两座大山,分明就是在敲打他。 虽然谁都知道学士府和白侍郎并不会插手一个小小的医馆的事情,但两块牌匾就摆在那里。 不出一日,整个盛京城的人便都会知道,林知清得了学士府老夫人的青眼,还治好了白侍郎千金的眼睛。 就冲着这二人的名头,林家人想要插手,还真有些困难。 虽心里想得明明白白,但二爷爷还是有些不甘。 毕竟他早已打探过了,林知清一共替两个人看过病,得到的酬金比他出远门跑一趟得到的银子要翻了一倍。 这么肥的一份差事,谁不想趴上去吸一口血? 眼看着林知清态度坚决,二爷爷知道自己装傻充愣是没用的,不由得看向了林从礼,想让他给林知清施压。 看出了他的想法,林知清的目光也放到了林从礼身上。 林从礼的喉咙动了动,过了好半晌才开口:“知清说得有道理,既如此,你那医馆我们便不插手了,只是那说出去毕竟是林家的产业……” “大伯,既然你们不放心,便让堂兄过来帮忙吧。”林知清打断了林从礼的话。 今日他们的谈话毕竟涉及了利益问题,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荒唐!”林从礼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缝:“你堂兄在朝廷当差,哪有时间去你的医馆帮忙?” “据我所知,堂兄在吏部并不受重用,甚至可以说多受排挤,既如此,还不如来医馆同我一起替人治病,保不齐便能遇上什么贵人。” “即便不能,多赚些银钱也是使得的。” 林从礼紧紧皱眉,身体前倾了一些,这种动作代表着一种压制性行为,说明他想要掌控目前的话题: “十安是我好不容易才塞进吏部的,他空有一身武艺,如若去一个普通医馆未免太过屈才。” “况且朝堂上只有我和从砚二人,未免有些势单力薄了,此事不必再议。” 林从礼和林从砚在朝堂上都是边缘角色,尤其是林知清的四叔林从砚,他走的是文官路子,更不受重用。 林从礼之所以想尽办法把林十安塞进吏部,打的便是“望子成龙”的想法。 他将重振林家的担子压在了堂兄身上。 但在林知清看来,除非立下大功或有特殊情况,如若不然,上头的人绝对是不会提拔林家人的。 林家人以为将父亲推出去便平息了上头的怒火,只要让上头看到林家的忠诚,林家便能东山再起。 但这是一个不存在的命题。 林家之所以被留到现在,不是出于信任,而是不放心,顺便还可以彰显一下上头人的宽厚。 总之,林家一直这样下去,一辈子都不会出头的。 而且说不准哪天就会被随意安上一个罪名,连根拔起。 林十安一头埋在吏部钻研,实际上就是在做无用功,还让吏部白得了一个苦力。 但这些事情林知清都按在心里,没有放到明面上说。 她不赞同林从礼的话,是因为同林十安接触下来,林知清发现他并不喜欢吏部的差事,只是凭着林从礼求来的人情一直在坚持罢了。 如若不然,他并不会因为堂姐的事情告假这么久。 想到这些,林知清决定找时间同林十安好好谈谈。 她想要培养林家的新力量,从现在开始就必须着手了。 林家就仿佛一棵参天大树,看似枝繁叶茂,实则上面趴着许多肥硕的虫子吸取养分,内里已经被蛀空了。 想要长久地存活下去,便只能将虫子驱逐,推倒重建。 医馆,只是这个庞大计划的第一步而已。 www.4e54.icu。m.4e54.icu 第74章 守旧与新生 离开正厅以后,林知清给木婶使了个眼色。 木婶会意,掂了掂装银子的荷包便往东厨那边走了,她要去找那几个老姐姐吃酒去了。 目送着木婶的身影走远,林知清这才调转脚步,去了堂姐的院子里。 堂姐还未苏醒,那毒药让她元气大伤,着实有些可惜。 等林知清再次回到院子里,不过一顿饭的工夫,木婶就回来了。 关上房门以后,林知清招呼木婶坐了下来,边吃饭边说: “正厅的洒扫嬷嬷说,最先看见太老爷过去,紧接着大老爷和四老爷便也过去了,三人在正厅里待了有一盏茶的时间。” 林知清点头,心中已经明了,今日之事确实是二爷爷挑起来的:“正厅的小厮什么都没有瞧见吗?” “并未。”木婶喝了一口醒酒汤:“不过侍奉茶水的丫鬟倒是听到了一些。” “太老爷不赞同小姐你独自管理医馆,说你太过年轻,传出去名声不大好听,会影响同镇远侯府的亲事。” 听到这里,林知清放下了筷子:“二爷爷还真是了解大伯,镇远侯府这么大一块香饽饽,大伯就盼着我嫁过去,提拔林家,又怎么会允许我做出同亲事相悖的事情呢?” 木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出现了不忿的神色: “太老爷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些谣言,竟还同大老爷说小姐你与其他男子交往过密,给林家蒙羞,想让大老爷将你禁足。” “但大老爷拒绝了这个提议,言语间提到了老爷,说小姐你年幼丧父,在男女之事上颇为迟钝,做不出什么越界之事。” 听到这里,林知清表情一顿,倒是有些意外。 如此看来,林从礼还是顾念着他的弟弟的,虽然他从前对原主没有加以管教,但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木婶皱起眉头:“虽他未答应禁足的提议,但太老爷明里暗里说小姐同陆家姐弟走得太近,怕你年纪小受人蒙骗,人财两空。” “四老爷那边的意思是,以小姐你如今的聪慧一定不会上当受骗,但同外男走得太近确实有伤风化,而且林家并不需要你一个丫头在外奔波赚钱。” 林知清微微挑眉,没想到自己在四叔那里还得了一个聪慧的评价:“之后呢,二爷爷应当不肯罢休的。” “没错。”木婶点头,揉了揉太阳穴:“太老爷抓着您同外男接触的这个点,同大老爷和四老爷提出,派一个可靠的人去医馆协助你,同时也是保护你。” “保护我?不让我同外男接触便是保护我?”林知清笑了笑。 木婶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林知清看出了她的脸色不对:“木婶,你也觉得我同陆淮走得太近?” 木婶点了点头:“我说句逾矩的话,虽说小姐你从小便同陆少爷陆小姐一起长大,但男女大防确实不得不注意。” 木婶想得很简单,林知清的未婚夫是江流昀。 但自家小姐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习惯自己拿主意、想办法解决。 这便算了,但就说开医馆的事情,林知清甚至没有同江流昀知会一声。 木婶虽然知道小姐失忆了,但眼看着小姐与陆家少爷越来越熟悉,却不同江世子亲近,心中不免着急。 林知清对她的担忧心知肚明,事实上,大伯和四叔之所以同意二爷爷在自己身边放人,也是出于这种担忧。 不过,木婶的担忧比较纯粹,大伯和四叔的担忧中,除了对父亲的愧疚,便是不想失去江家这门亲事。 在他们的视角当中,与江流昀成婚对林知清是好事,对林家同样是好事。 这种想法根本上来说,确实也算是他们在为林知清打算。 但偏偏这种打算是相当被动且不稳定的。 还是那句话,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林知清从来不把自己的命运系在另一个人身上。 她对林家的想法亦是如此,林家想要破局,靠不了江家,因为在江家上头还有权柄更大的人。 大伯林从礼和四叔林从砚一心想让林家复起,但方法和思想实在太过老旧和被动,这样下去是行不通的。 二爷爷明显是别有居心,安排人绝对不单单是想保护自己。 如若不然,大可派遣林十安或者其他人,完全没有必要将人插在医馆当中。 他很了解林从礼和林从砚,所以才抓着他们的软肋来算计自己。 偏偏林从礼和林从砚一无所察,就这样被说服了。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林家表面上有三位掌权人,实际上只有两个。 二爷爷算一个,林从礼和林从砚各算半个。 在大事的走向上,林从礼和林从砚很容易被二爷爷牵着鼻子走。 这当然是不行的。 三个以上的人聚在一起就有可能发生争端。 偌大一个家族,自然利益纠葛甚多。 有人关爱她,就有人讨厌她。 林知清知晓林家对于她的重要性,也知晓其中有些人是真心希望她好,也有人是希望她不好。 对于她来说,想要立足大盛,便离不开林家。 而想要林家发展更好,便需要铲除其中的毒瘤,将整个林家拧为一体。 心与力都往一处使,才有可能从门阀世家林立的大盛杀出来。 而如今的林家,二爷爷显然对林知清相当不满,且二者之间有利益冲突。 如今小小的一方医馆便让他费尽心机钻研,那么未来他也必然会因为个人利益而放弃家族利益。 这样拖后腿的毒瘤必须铲除! 至于大伯他们? “唉……” 想到这里,林知清心底幽幽一叹。 作为心理学专家,她见识过人性的卑劣。 但愈是认识人类心底的黑暗与锋锐,她就愈是觉得人性之光的可贵和璀璨。 当今朝廷武官当道,再加上背着一个叛国的名头,若是按照林家发展来看,想在这样的环境中一飞冲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情形本就不好,大伯和四叔无论是从想法还是从实践上来说,观念都太过保守,且他们一直想遵守旧制,以他们为首的守旧派就属于是林家的累赘。 不仅不能让林家接触和融入家族发展的大势所趋,反而会让林家成为朝廷杀鸡儆猴的炮灰。 直接铲除不行,让他们继续掌权然后带着林家跳入深渊更不行。 看来,只有加快先前自己所想的培养新兴力量的进度了。 林知清眼底一片清明。 这些日子她想过了,目前只有将林家原有的几位掌权人全部转入幕后颐养天年,让可以代表这几人的后代组成队伍,由她带领着进入台前。 以这样温和的手段来对林家进行换血。 既避免了让大伯这些心系林家、关心她的人伤心,也避免林家一头扎进深渊。 当然了,若最后实在事不可为,林知清也不会手软。 温和改良不奏效,那便看看谁的拳头更硬,谁该流血牺牲吧! www.4e54.icu。m.4e54.icu 第75章 筹码 想到这些,林知清心中有底了:“木婶,明日先不去医馆,带上东西去拜访堂兄堂姐,另外,你们这月的月钱是不是还未发放?” 林知清猝不及防地转了话题,木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姐的月钱给了,但我的一两银子还没有领到。” 虽然这些日子林知清在银钱上并不吝啬,但木婶却还是牢牢地记了下来: “算上从前缺的少的,我还有三两银子的月钱没发放下来,今日吃酒时,我听厨房的嬷嬷说,她们每月的月钱都会被找借口扣除一些。” 林知清心中有数,这些日子她一直安排木婶拿着碎银子明里暗里收买丫鬟嬷嬷。 这件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利,那便代表着林家的下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缺钱。 如若不然,两三个子儿定然是撬不开他们的嘴的。 在这个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 林知清目光深远,从前她想的是开医馆赚钱,得到二爷爷的支持,从而掌权。 但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二爷爷同自己和林家并不算是一路人。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她明白自己必须加快速度了。 第二日,林知清没有急着去医馆,而是去了堂姐林泱泱的院子。 按照木婶所说,林十安这几日去吏部当值之前,都要先去堂姐那边察看一番。 果不其然,她才刚刚踏进堂姐的院子,便听到了林十安的声音:“她这几日醒过来的时间不长,必须得多留心些,上次的人参效果不错,我再想办法去找一些。” 小翠的声音也落入了林知清的耳朵里:“十安少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替我家小姐谢谢你。” 林知清听到这里,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堂姐这几日苏醒过?” “知清小姐,你来了。”小翠连忙斟了一杯茶:“我家小姐昨日才醒过,只不过很快便又睡着了。” 这些日子林知清有时间便过来探望林泱泱,小翠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她并没有一开始那么反感了。 “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听说你的医馆已经开业了,恭喜。”林十安难得多说了两句话。 话罢,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皱了皱眉头:“你如今风头正盛,做事之前务必三思,别带害了林家。” 林知清在桌前坐下,答非所问:“堂兄在吏部的差事如何?做得可还顺心?” 林十安皱眉:“自然是顺心的。” 林知清手指点了点桌子,她将小翠打发了下去,而后便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昨日午时,东市屠夫家祖传的屠刀丢了,此事本该你的同僚负责,可最后却莫名其妙丢到了你的头上。” “三日前,西市柳树下卖豆腐的王婆婆的鸡不小心掉进了河中,你衣着单薄下河捞那只鸡,反倒被王婆婆诬陷,赔了一两银子。” “五日前,申时,西市的王麻子和隔壁的寡妇睡在了一起,被王麻子的媳妇儿给发现了,吏部的人打发你去处理,可最后两口子和好了,你倒是成了坏人……” “够了。”林十安拿着佩剑的手紧了紧,双唇抿成了一条线:“你云英未嫁,怎能张口闭口便是这些事?” 林知清不过说了三两件事,但其中的信息量十足。 她摇了摇面前的茶杯,示意林十安坐下: “堂兄你武功高强,本不应该在吏部耽误,若是没出我父亲的事,便是去战场也是使得的,说不准还能立下军功光耀门楣。” 此言一出,林十安脚步飞快移动,将四周的门窗全部关了起来,这才面向林知清开口道:“你不要命了,这些话是能说的吗?” “我不过在说实话罢了,堂兄的反应何必如此之大。”林知清将茶杯推到林十安面前:“堂兄,就算你再在吏部苦捱十余年,林家也还是现在这个林家。” 说到这里,林知清又摇了摇头:“不,到时候可能就没有林家了。” “林知清!”林十安一把将佩剑大力拍到桌上,茶杯中的水似乎是在颤抖一样,洒了出来。 “堂兄莫急。”林知清不慌不忙地拿出手帕,仔细地擦拭着茶渍:“你可知这几年林家下人的月钱越来越少了。” “我人微言轻,接触不到账本,但你竟也对此漠不关心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林十安眉头紧皱,或许是因为愤怒,声音很大。 “这些事我没必要同你开玩笑,你大可去问问底下的人。”林知清将旧手帕放到了一旁: “我这两天在筹备医馆的时候,本打算参考一下林家的产业,但我去了几处,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林十安喉结动了动,他虽然不想相信林知清,但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也知道林知清不会撒谎: “什么?” 林知清拿出了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着的是,她这些日子通过走访调查得来的林家各铺子的情况。 之前她本打算将这东西用作同二爷爷谈判的筹码,但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林十安拿起册子翻看了几页,原本高高悬着的心跌到了谷底:“林家的商铺一贯稳定,怎会亏空至此?那些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总算进入了正题……林知清耸耸肩:“这你就问错人了,恐怕只有二爷爷才能给你答案。” 林十安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坐了下来:“你想同我说什么?” 林知清笑了笑:“堂兄,林家现在走向的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二爷爷掌家产,家产年年衰退。” “大伯掌家规,林家主不似主,仆不似仆,实为盛京城的笑柄。” “四叔走文道,天赋有限,对林家加成甚少。” “如果是你,这三条路你会往哪条走?往哪条走才能走得出生路?” 林十安拧眉,刚想开口说话,一道微弱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不……不通,走不通。” 林十安面色一变,刚打算绕过屏风进入里间,便被林知清拦住了去路。 还没等二人进一步动作,一道柔弱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屏风旁,她盯着林知清的眼睛,摇了摇头: “三条路,都走不通。” www.4e54.icu。m.4e54.icu 第76章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阿姐,你醒了?”林十安上前一步,扶住了林泱泱。 这是林知清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个堂姐。 她曾经听木婶说过,堂姐虽然柔弱,但武艺甚至比林十安还要高强。 说实话,这一点单看外表是决计看不出来的。 “堂姐,你感觉如何?”林知清边说边让出了一个位置,林十安刚想将林泱泱扶了过来。 林泱泱却一把拍掉了林十安的手,举起自己的手臂活动了一下:“我就躺了小半月,还不至于路都不会走了。” 说完,她拎起茶壶将茶杯灌满,一口气喝光了,然后才舒坦地坐了下来:“对了,你们方才说什么来着?是不是林家没钱了?” 林知清和林十安对视一眼,他们的谈话虽不止那么简单但没钱确实是最表面也最直观的问题。 林泱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爹他一心扑在家规上,要让他管理产业,那是比登天还难。” “四叔天天都只会练字抚琴,十指不沾阳春水,肯定也赚不了钱。” “二爷爷应当是有些本事的,不过这两日我院子里的丫鬟们都不乐意了,说月钱老是缺斤少两。” “想要赚钱的话,这三条道确实哪条都走不通。” 林十安静默了一瞬,不知该怎么张口。 林知清却没有这种顾虑,她直接道:“堂姐,林家现在最根本的问题不是没钱,二爷爷包藏祸心,林家的账目应当是有些问题的。” “大伯和四叔虽一心向着林家,但实在不懂朝堂、家族经营之道,一味守旧只会适得其反。” “你此次中毒之事,便是林家内部混乱的最好证据。” 林泱泱一愣,她中毒之事的前因后果早有人同她说过了。 身处其中,即便她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先不说林知清查案之时遇到的重重阻碍,就单单说林家众人对此事的态度便不算很上心。 这分明就是一盘散沙嘛……林泱泱捏了捏下巴:“我爹他确实古板了些,那些规矩不规矩的,我听着就头疼。” 林知清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堂姐说话这么简单粗暴,不过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样下去,林家所有人的心都是散的,这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在大盛是无法立足的。” “我今日过来便是想找堂兄商量一下怎样才能将林家的三股势力合在一起,没想到堂姐你也醒了,那刚好,我便一起说了。” “现在林家内忧外患,内里的威胁我就不说了,上头对林家所有人的态度你们也知道。” 说到这个,林十安心中是最清楚的。 他一开始进入吏部时还抱着好好当差而后升官的想法,但事实上是无论他怎么做,永远都只停留在吏部最低的位置。 甚至他们都不会将核心的事情交给自己,生怕自己“卖国”。 当然,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一个不想重用他的借口。 猜忌、怀疑、打压,这便是上头对林家的态度。 林泱泱撇撇嘴:“我每次出门,那群叽叽喳喳的贵女们总是不爱同我一起玩儿,这应当与朝堂之事有关吧。” “当然。”林知清点点头。 堂姐言行虽粗犷了一些,兴趣爱好也与一般的女子不同,但这些问题要是放在郡主、公主、其他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头上,那便叫作“古灵精怪”。 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双标行为,皆是因为上头对林家抱有偏见。 眼见林泱泱和林十安都沉默不言,明显是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话,林知清心里松了松。 这是一个好的信号。 她之所以选择找这二人,也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这二人有了基本的了解。 他们都是真心将林家当作家的人,不想看着林家衰落。 过了好半晌,林泱泱率先抬起了头:“我爹总是让我谨小慎微,出去什么话都不能说,什么事都不能做。” “我不想这样,清妹妹,我们应该怎么做?” 林知清没想到林泱泱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倒是林十安面露犹豫之色。 他沉默半晌以后才开口:“你想让我们协助你掌控林家?” 林知清摇摇头:“不是协助我掌控林家,是我们一起掌控林家。” “那林家还是那个林家吗?”林十安紧紧盯着林知清的眼睛。 林知清点头:“当然。” 林十安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心虚、动摇等情绪,以此作为自己拒绝的理由。 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吐出一口浊气:“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林知清看着二人脸上真挚的表情,首先点了点桌上她刚刚用来擦茶水的帕子: “东西已经旧了,现阶段我不会再用,但清洗一下收起来,将来说不准还能用。” 这是在说大伯和四叔。 至于二爷爷……她又点了点桌上的小册子:“这种已经揪到尾巴的,总不好再留了,说不准哪天还会反咬我们一口,或者做出什么损害林家的事情。” 林泱泱和林十安对视一眼,即使心中对二爷爷这个长辈的印象不错,但总敌不过眼前明晃晃的证据。 想到这些,他们齐齐地点了点头。 林知清见状,直接便开始安排了起来:“堂姐,大伯虽古板了一些,但他的心里是一心一意为着林家的。” “我们将二爷爷这几年的账目问题整理出来,他发现了二爷爷的狼子野心,再加上你去游说,应当是没问题的。” 说完,林知清叹了一口气:“最麻烦的是四叔那边。” 与林从礼的恪守规矩不同,林从砚端的便是随心所欲,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至少现在二爷爷是摆在台面上的必须出局的人选。 林十安此时虽还是有些犹豫,但又不得不承认林知清的想法是对的。 而自己想要林家好,必须得跟上她的步伐:“账目一事只有一个册子是不够的,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我今日便去吏部请辞。” “之前大伯还未找到门路之前,也有想让我随二爷爷做生意的意思,我如今重新提出来也不算冒昧。” 林知清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堂兄心中有数,我便不再多说了。”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一个时辰后,林知清走出院子时,心中轻松了不少。 www.4e54.icu。m.4e54.icu 第77章 假账 接下来的几日,她一直在医馆和林家之间两头跑。 从她的医馆放出只医治“特殊病人”的消息以后,盛京城的人对“神医”的好奇总算是消退了下去。 在陆淮的推荐以及花小姐、白小姐等人的引荐下,这些日子林知清也接见了好几个心理有问题的人。 她们所得的病都是一些基础的心理疾病,比如产后抑郁症、躁郁症、双相情感障碍症等等。 这些心理疾病医治起来都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林知清倒是不算特别繁忙。 晚些时间回到林家,她和林泱泱、林十安便会凑到一起,将林家的账目对一遍。 不过多半是林知清和林十安在对账,林泱泱翻了几页便梦了周公。 经过他们几个人夜以继日的努力,倒是还真查出了一些账目上不对的地方。 其中,最让人意外的便是林知清的月例。 普通官家小姐的月银一般在五两左右,林家情况特殊,但林泱泱等人一月月银也有三两。 可林知清的月银从她父亲出事以后,明面上还是三两,实际上到手的却只有一两。 林十安和林泱泱一开始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还非常惊讶,甚至是不相信。 但后来林知清拿出了木婶领月例银子后的记账,又花银子从账房的儿子口中打探出了一些消息,这才做实了二爷爷在林知清的月例银子上动手的事情。 这一类事情越查越多,越查越让人惊心。 林十安和林泱泱也从一开始的惊讶逐渐变得淡定下来。 就比如他们现在看到厨房的采买账目对不上时,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在账本上做了记录。 林十安刚下笔,便有“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本来还在打瞌睡的林泱泱一下子便醒了过来,飞快地给林知清开了门。 “今日如何?”林知清边走边问。 林泱泱打了个哈欠:“发现了一些东西。” 林知清轻轻一笑:“我也是。” 为了不打草惊蛇,这几日林十安和林知清都是打着看望林泱泱的幌子过来的。 前些日子因着林十安辞官的事情,林从礼发了一通火,对几人的管束更加严格了一些。 不过这怒火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毕竟辞都辞掉了,再回去也是平白受人冷眼。 林十安借机提出想做生意的想法,二爷爷这两日出了远门,林从礼便做主让他先看账本。 二爷爷在林家经营多年,手底下的人都是些老狐狸,且都被安插在了林家各个油水足的地方,哪里肯让林十安来分一杯羹。 好在林知清给林十安出了主意,让他制定了一个“检举有奖”的计划,离间了几个有利益纠纷的管事,这才找到了一些突破口。 将林知清带了进来以后,林泱泱关上房门,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拿出了一本账册交给林知清: “清妹妹,你瞧瞧,这些人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捞油水,日子过得竟比我们这些人还要快活。” “白日间东厨专管糕点的管事悄悄过来检举了总管事,称他虚假做账,将钱都用在了赌场里,还带了一本账册。” 林知清翻开那账册一看,发现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谁家猪肉卖七十文一斤? 盛京城的猪肉价格普遍都是二十五文到三十五文之间,这账册上的价格直接翻了一倍,且数量也对不上。 林泱泱愤愤不平地点了一下账册:“这白菜二十文一斤,难不成是番邦进口的吗?” 普通白菜一颗也才十文钱不到。 林十安的脸色很臭,他本来是不了解这些东西的价格的,可等他真正了解以后才知道这账本有多离谱。 且他们调控价格的这种做假账手段其实并不高明,甚至有些低级。 这是确信林家不会有人疑心,所以做事才如此高调,不加遮掩。 更让林十安愤怒的是,白日间他们看的账本还是正常的,可这东厨的管事居然还有两副面孔,搞阴阳账本。 这是视林家规矩于无物。 查了这么多天,林知清早已经心如止水了,她把册子还给了林泱泱。 “今日我着人跟踪了田庄上的那几位大管事,倒是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林知清缓缓开口: “庄子上近几年的粮食产量对不上,而且他们每年不定时地会往二爷爷那一房塞好处,一次几千两不等。” “几千两?”林泱泱“唰”地一下站起了身,还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岂有此理,本小姐身边的丫鬟都好几月没做衣服了,他们居然如此猖狂!” 她的话音刚落,“咔擦”一声,桌子中间裂开了一条缝,不过还好,没坏。 林十安和林知清多多少少被吓到了,林泱泱却尖叫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本来就穷,要是这桌子再没了,下次你们过来可就喝水的地方都没了。” 林知清轻笑一声:“堂姐,等此事了结,这桌子便可以换了。” “时机到了吗?”林十安将桌上的东西搬到了地上。 林泱泱看向了林知清:“清妹妹,你让我们再等等,还要等多久?” 林知清也将桌上的笔墨纸砚转移了位置:“我们现在虽然有了物证,但这些物证同二爷爷那个老狐狸的接触性不大。” “二爷爷的手段隐蔽,并没有给他自己留下过多的把柄。” “倘若拆穿,那些管事多半会被推出来顶罪,二爷爷上下嘴皮子一碰便可以撇清关系,大伯和四叔多半也会相信他。” 听了这话,林泱泱有些泄气:“这些居然都不够吗?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二爷爷这么狡猾呢?” 当然发现不了……林知清记得二爷爷脸上从来都是一脸笑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她们的亲爷爷。 这种表面笑嘻嘻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他会伪装。 林十安想得更多一些:“你是说,我们现在还差一个突破口,让他翻不了身的突破口?” 林知清点点头,提点了一句:“你们想想,同二爷爷绝对撇不开关系的人是谁?” 林十安和林泱泱对视一眼,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二人异口同声道: “林九思?” www.4e54.icu。m.4e54.icu 第78章 青楼一日游 林九思是林知清这一辈最小的孩子,也是林知清的堂弟。 但二爷爷一房同其他两房来往很少,林知清只偶尔见过几次这个堂弟。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二爷爷将林九思那个臭小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那些钱不可能没花在他身上。”林泱泱拍了拍头。 林十安想得更深一些,他看向林知清,笃定道:“你已经找到同林九思有关的证据了?” 林知清不置可否。 自从她的鉴心堂开起来以后,她的资金便宽裕了起来。 林家的人她是信不过的,但只需要花个几文钱,西市街边的乞丐便能将一个人的行踪跟得清清楚楚。 “我收买了一个庄子大管事的心腹,他说他们都是将钱送到东市的千金阁之内。” “恰好,林九思也经常进出千金阁,我怀疑这千金阁不简单。” 林知清目光深远,没有谁会将利益往来的地点定在不安全和不信任的地方。 但据她所知,林家名下的产业并不包含这个千金阁。 所以,千金阁很有可能是二爷爷或林九思名下的私产! 林十安却是皱了皱眉头:“林九思他经常出入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是哪种地方?”林泱泱不明所以,眼中满是疑惑。 林十安欲言又止,半天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青楼。”林知清倒是很干脆地说了出来。 “青楼?”林泱泱皱皱眉头:“林九思他皮痒了吗,居然敢去青楼!” 眼见两名女子脸上没有任何尴尬或羞涩的表情,林十安倒是有些不自然了,他轻咳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这千金阁是二爷爷的私产,能确定吗?” 林知清摇了摇头,当然不能,要不然她早就动手了。 “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到证据?”林十安有些疑惑,捏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 可他的问题提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 待他再次抬头时,就看到林知清和林泱泱一脸坏笑地盯着他。 他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你们想干什么?” 林知清嘴角弯了弯:“堂兄,你有没有逛过青楼?” “没……没有,当然没有!”林十安摆了摆手,嘴唇紧紧抿了起来,耳根子悄悄地红了。 林知清一看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肯定去过。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没想到堂兄看上去老实,实际上也深藏不露嘛。 若是林十安知道林知清的想法,定要道一声冤枉。 他曾经确实去过几次青楼,但都是因为公事在身,还真没有其他的想法。 “没去过?”林泱泱一拍大腿:“这不是更好了吗,咱们可以一起去见见世面啊!” “什么?”林十安眨了眨眼睛,直接摆手拒绝:“阿姐,那种地方是你们女子能去的吗?若是被大伯知道了,定会请家法的。” “你不说大伯怎么会知道呢?”林知清歪了歪头:“堂兄,为了咱们林家,这青楼我们肯定是得去一趟的。” “对呀,这都是为了林家!”林泱泱捏了捏拳头。 林十安扶额,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他现在已经看出来了,这一趟青楼好像是非去不可了。 他还想挣扎一下,但林知清和林泱泱已经开始吩咐木婶去准备两身男装了。 就这样,在林十安的无效阻拦下,林知清和林泱泱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她们要在几天后庄子管事去千金阁同林九思碰头的时候乔装打扮,进千金阁寻找线索。 几日的时间一晃而过,林家看似一片风平浪静,但身处其中的人各有动作。 林十安出门的时候,身边还跟了两个锦衣玉带的俊俏公子。 上了马车以后,林泱泱一脸兴奋,林知清在检查自己的妆容。 “清妹妹,是木婶给你上的妆吗?你这副样子别说林九思了,便是三叔三婶从地里爬出来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林泱泱看着林知清那张陌生的脸,忍不住惊叹。 但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了林十安的咳嗽声: “十安,你昨夜没休息好?怎么一直在咳嗽?回来后我让小翠给你送些枇杷膏过去。” 林十安:…… 阿姐啊阿姐,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还把人家父母从地上拔出来了? 林十安心里苦,向林知清抛去了一个歉疚的眼神。 虽然在他心里三叔卖国的行为确实不齿,但他认为对逝者还是该保持尊重的。 林知清接收到了那个眼神,笑了笑,但没说话。 她心中倒是不怎么介意,毕竟她没有从堂姐脸上看出任何幸灾乐祸或者嘲讽的表情。 堂姐确实是神经大条,不太会讲话,但这样的人在林家还真是少见。 至少林知清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毕竟是在大盛,一个女子连书肆都进不去的地方,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她肯定是得全副武装的。 好在她在从前的世界专注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研究在脸上捯饬的玩意儿。 她拍了拍自己带上马车上的包袱,看向林泱泱的脸:“你的妆容太随便了,别人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女子。” “咱们这样大摇大摆地过去,保不齐会被别人看出来,你若是相信我,便让我帮你改一下妆容。” 林十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别的不说,林泱泱虽然行事颇具男子气概,但她的长相十分清秀柔弱,是属于那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男女的类型。 带着这么一个明显的女子去青楼,林十安那是想都不敢想。 更何况林九思还是自家人,要是被他认出来了,然后抖了出去,他第一个就得被大伯打死。 林泱泱觉得有意思极了,当即也点了头。 半个时辰后,三人站在了千金阁的门口。 林知清脚步稳健,刻意学习了男子的走路方式,颇为英武,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女子。 林泱泱身姿飘逸,或许是因为习武的缘故,身上带着几分英气,倒是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林十安耳朵红透了,硬着头皮带着二人去到了千金阁附近。 按照林知清的安排,林十安自己先进去,打头阵。 如若这千金阁是二爷爷的私产,里面的人不会不认识林家的公子,说不准能吸引林九思的注意。 而林泱泱和林知清后进去,趁着林九思的人将目光放到林十安头上时,好观察别人的行动,见机行事。 如若里面的人并不认识林十安,那也没什么关系,他们反而更好行动。 按照计划,林十安先进了千金阁。 www.4e54.icu。m.4e54.icu 第79章 男人的快乐 林知清和林泱泱坐在对面的茶馆当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这千金阁同林知清认知中的青楼很不一样,门口并没有什么花枝招展的女子甩着帕子,也没有人捏着嗓子喊“大爷,来玩吗?” 甚至林十安进门时非常安静,只有一个小厮迎了出来。 “竟这般安静吗?”林知清喃喃自语。 堂姐大咧咧地摇了摇头:“只有东市才会搞得这么严肃,讲究什么文雅,如若在西市,现在十安早已经淹没在女人堆里了。” 林知清眼睛转了转:“堂姐,你从前去过西市的青楼?” 林泱泱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好奇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上次去的时候,刚踏进门口便被人给提出来了。” “她们说我又瘦又小,保不准女扮男装混进去是为了抓奸,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 林知清被她逗笑了,说实话,如若不是相处得久了,她还真不敢相信林泱泱会是林从礼的女儿。 林从礼古板、严苛,在他眼中规矩重于人命。 但林泱泱大胆、鲜活,很喜欢挑战新鲜事物。 这对父女的脾性完全不一样。 但这也是好事,要不然今天坐在这里的便只有她一个人了。 “清妹妹,我们是等庄子上的管事过来再进去吗?”林泱泱到处张望着。 林知清拿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没错,他们快到了。” …… 林十安前脚刚被引进了一个雅间,后脚老鸨便带着一排衣着轻薄的女子进门了。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林家少爷呀!”老鸨的年龄看上去不算很大,颇有几分“半老徐娘”的气质。 她在林十安对面坐了下来,露出了光滑的肩颈。 林十安身子紧绷,僵硬地移开了自己的眼睛,心中有了成算,林知清说得对,这老鸨认识自己! 他从前从未来过千金阁,在盛京城中也声名不显,一家小小的青楼还真不可能一眼认出自己。 老鸨见林十安眼神并不在自己身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将衣物拉了上来:“林少爷,快瞧瞧吧,我这儿的姑娘们个个都水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保证不让你白来。” 林十安桌下的手已经紧紧捏了起来,他抬头一看,白花花的肌肤实在刺眼。 但想到林知清交代的事,只能硬着头皮随便指了一个女子。 很快,方才还略显拥挤的房间一下子便空旷了下来。 林十安拒绝了那女子的靠近,只让她在一旁抚琴。 悠悠的琴声很快便传了出去,门口的老鸨听到琴声,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 她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去告诉东家,林家来人了。” 与此同时,三个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下了马车,直奔千金阁。 茶楼内的林知清眼睛一缩,拍了拍堂姐的肩膀。 眼看着三个管事进了千金阁,林知清和林泱泱也慢悠悠地从茶馆走了出来,踏进了千金阁的大门。 她们刚进门,便有一个俊朗的小厮上前询问:“两位公子,是在大堂就座还是……” “要一间上房。”林知清拿出一锭银子,丢进了小厮的手里。 小厮眼前一亮,好久没遇到这么大方的客人了,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诶,这边请!” 林泱泱看着那锭银子,只觉得心在滴血。 林知清却没过多地注意小厮,而是紧紧盯着方才进门的那几个管事。 见他们被引向了三楼右侧的某个上房之内,她心中有数,跟上了小厮的步伐。 小厮带她们去的是二楼最里侧的上房,她们刚进门,老鸨闻着味儿就来了。 姑娘们一进门,林泱泱的眼神就粘在她们身上,移不开了。 甚至那老鸨尚未说话,她便迫不及待地挑了两个姑娘,摸摸这个的小手,捏捏那个的小脸,好不快活。 若不是林知清知道这是自己的堂姐,还真会将她看作一个风流的男子。 老鸨一看这架势,也没待多久便出去了。 见此情形,林知清给正在喂美人儿喝酒的林泱泱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向外走去。 这一系列流程实在是走得太快了,以至于林知清现在才找到机会在二楼的走廊上观察这千金阁。 她们方才刚进门时待的大堂中间位置有一个可供十多人表演的台子,台子上身着白衣的女子翩翩起舞。 台前放着好几张矮桌,有人正一边饮酒,一边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林知清这么看着看着,有些能体会到男人的快乐了。 观察了一圈以后,她发现这千金阁的三楼除了方才那几个管事以外,还没有普通客人上去过。 不说客人,就连小厮和打手都没有靠近三楼的迹象。 正当她想找个办法混上去之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大门内走了进来。 身材瘦瘦高高,眼底发青,脸庞瘦削,这便是林家这一辈最小的孩子,林九思。 小厮照常迎了上去,就像是对待普通客人一样。 但林知清却清楚地看到了小厮下意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背部微微弯曲,熟稔地接过了林九思手上的银子,却丝毫没有欣喜之意。 林知清一眼就看出这两人儿在演戏,林九思只是走了个过场而已。 很快,林九思便被带向了二楼最左侧的上房,上楼时,他朝着林知清的方向瞥了一眼。 林知清同他短暂地对视了一秒,而后对方便移开了目光,进了房间。 居然不去三楼吗……林知清眯了眯眼睛,直觉其中有问题。 她回到房间内,林泱泱已经和几个女人打成一片了,快活的不行。 林知清不动如山,坐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借着出恭的名义再次出了门。 这一次,她的目标是林九思进的那间房。 既然一开始便装作不认识千金阁的人,林知清笃定林九思不会明目张胆地上三楼。 如果这样的话,他最后进的那间房肯定有问题! 林知清放轻脚步,故意做出迷路的模样,往左侧上房那边摸了过去。 可她刚靠近里侧,便看到了两个壮汉正在里侧走来走去,观察四周。 林知清皱眉,事情有些麻烦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80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之前想过林九思和管事们在这千金阁接头,肯定会有人看守在侧。 但没想到千金阁的构造如此简单,有人想在上房周围搞小动作基本上是一目了然。 她一边不动声色地转身,一边快速在脑海中思索着解决方法。 正当她思索时,一道开门声猝不及防地传进了耳朵里。 她回头一看,只见林十安面红耳赤地从一个身后的雅间内冲了出来,衣物有些凌乱。 “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跑什么?”一道娇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出来。 林十安刚打算说话,便被一阵轻咳声打断了,他抬头一看,林知清正以一个看热闹的姿势盯着自己。 二人大眼瞪小眼,林十安心中有苦说不出,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林知清将目光从那衣着清凉的女子身上收了回来,朝着林十安眨了眨眼睛。 林十安不解其意,但很快,林知清又打了一个提前商量好的手势,示意林十安闹起来。 这便是今日林十安过来的第二个目的了,必要的时候,他必须得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给自己创造机会。 林十安会意,虽心中不大情愿,但还是闭了闭眼睛,以一个视死如归的表情转身看向那娇滴滴的女子: “谁让你随意动手动脚的,去把你们……” “去把你们的东家叫过来,我今日一定要讨个说法!”一道高亢的男声响了起来。 林十安眨了眨眼睛,等等,这不是他的词吗? 林知清也有些惊讶,她隔着栏杆往那道声音的来源处看了过去。 只见大堂的中心位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五六个身着劲装的男子,他们背对着林知清,身后站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舞女。 方才出声的男子看上去有些激动:“谁准许你们逼良为娼的?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好好的一个姑娘可不就毁了?” “今日这事儿你们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便去报官,告你们强抢民女!” 他这话刚说完,便引得几个壮汉朝那边汇集了过去,两伙人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这动静惊扰了上房内的其他客人,众人纷纷出来看起了热闹。 甚至有几个刚刚提起裤子的男人,看得林十安眉头一皱又一皱,将林知清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眼看着两拨人就要打起来了,那老鸨缓缓从三楼扭动着腰肢走了下来:“闹什么闹?今日有贵客在场,谁敢闹事!” 先前被为难的那个小厮立马开口了:“回妈妈,这几位客人一进来就非要把红袖拉走,我们拦不住啊!” “红袖乃我千金阁的花娘,出台那是需要加银子的,几位小哥,难道你们是第一次来,不懂规矩吗?”老鸨媚眼如丝,拾级而下。 “放你娘的狗屁,这是我兄弟的妹子,她明明叫小桃,不是什么红袖!”那群人颇有气势,丝毫不让步。 老鸨倚靠在一楼的栏杆上,拍了拍扇子:“我千金阁的人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但做事那叫一个干干净净,红袖是两日前被她爹卖进来的。” “两日前你们怎么不过来阻拦,现在拿了钱便翻脸不认人了?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这盛京城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谁敢动老娘的人,便是同老娘过不去!”说完,她将手中的扇子一把扔到了地上。 林知清挑眉,没想到今天过来还有这么一场好戏看。 周围的人多半都是千金阁的常客,当即开口帮腔。 “进了这千金阁还有什么良家不良家,出去也是一条麻绳吊死的命。” “爷今个儿是来寻开心的,遇到这么晦气的事,实在扫兴。” “我看那个红袖倒是水灵,说不准还是个雏儿,嘿嘿,这千金阁挑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 听着那些污言秽语,林十安紧皱眉头,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捂上自己和林知清的耳朵。 但林知清正看得津津有味,脸上没有一丝异色。 方才说话的劲装男子不乐意了:“将小桃卖进来的不是他爹,分明是人丫子,你这婆娘满口胡话,实在可恨!” “小桃的兄长是我兄弟,前些日子打山匪的时候没了命,他咽气前一刻都放不下这个妹子,我们马不停蹄赶回来,没想到小姑娘被你们给糟蹋了,我今日必须替她讨个说法!” 说完,那劲装男子不再废话,抡起拳头便将离他最近的桌子砸了。 这仿佛就像一个信号,很快,打斗声、女子的哭喊声、老鸨的咒骂声全都混合在了一起,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林十安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见林知清兴奋地转身盯着左侧上房的方向。 直到有两个壮汉走了出来,林知清才兴奋地转身,路过林十安的时候她轻声叮嘱了一句:“去找堂姐。”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顺着左侧的人流挤了进去。 林十安既不放心林泱泱,又担心林知清。 眼看着林知清没入人群,他咬了咬牙,提步就要追过去。 可没承想,右侧上房内突然传出了一道短促的尖叫声,虽然很快便被打斗声掩盖,但林十安还是听出来了,那是林泱泱的声音! 他当即调转脚步,往右侧上房的方向挤了过去。 …… 天时地利人和,林知清顺利地混到了方才林九思进的那间上房附近。 在仔细观察过后,她确认里面没人。 于是她趁着场面混乱,没什么人注意自己之时,一闪身进入了厢房之内。 如林知清所料,房间内空无一人。 且这房间同她和林泱泱那间有很大的不同,最大的特点就是小,特别小。 小到只够放一张圆桌,以及一张床,还有一面屏风。 她刚刚亲眼看到林九思进来了,一个人不可能活生生地消失,那么……一定有暗道! 林知清将目光放到那张床上,当即上前开始摸索起来。 可她的手刚摸到床,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便从门外传了过来。 林知清的瞳孔一缩,来不及反应,飞快地躲到了屏风之后。 “咔嗒”一声,房门被打开又快速合上。 透过地上的影子,林知清判断出来,进来的人是个成年男子! www.4e54.icu。m.4e54.icu 第81章 捉奸? 她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随着那男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杀气,林知清屏息凝神,一丝动静都不敢弄出来。 “哒!” “哒哒!” 脚步声停在了屏风之外! 这男子的脚步声相当稳健,声音很实,且很有章法,这说明他的下盘很稳。 此人多半会武!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看向自己腰间,那里插着一把她用来防身的匕首。 可现在空间太小,倘若她去拿匕首,必定会发出声音,很快便会被那不明身份的男子发现。 轻则名声受损,重则丧命。 林知清闭上眼睛,只觉得准备这匕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想法,局限太大了。 如若有机会,她一定要寻一件更加称手的暗器,首先要确保在遇到紧急情况时能拿得出来。 就在她思绪翻滚之际,那男子的脚步声突然顿住了,就停在了屏风面前。 林知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不确定外面的人是否看见了她。 在这种无声的博弈之下,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隐约能看到那男子抬起了手。 危险! 极度危险! 林知清咬了咬牙,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准还能争得一丝生机! 想到这里,她快速将腰间的匕首抽了出来,同时一把将屏风推向外面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早有准备,一掌便将屏风重新打了回来。 林知清躲闪不及,眼看着屏风直冲面门而来,她一咬牙,直接扑倒在距离不远处的床上。 那男人似乎愣了愣,一时间没管林知清,而是一把抓住了屏风,似乎是不想让屏风发出的声音惊动别人。 转瞬间,屏风又稳稳当当地立在了原地。 林知清来不及多想,一转身将匕首置于身前。 可还不等她反应,手腕上突然传来了强烈的痛感。 她下意识一松手,匕首就这样落入了一只粗糙的大手当中。 匕首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而后毫不犹豫地往林知清身上刺了过来。 等等……林知清看到那只手,心中一震,太熟悉了,她每次看别人都会习惯性地观察别人的手。 这双手分明是…… “清儿?你怎会在这里?”一道惊愕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知清抬头一看,江流昀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尾上抬,嘴巴微张,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不是,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林知清同样疑惑。 那把匕首还横亘在两人中间,或许是因为太过惊讶,一时没有收回去。 直到林知清的手腕动了动,江流昀才反应过来,将匕首收了起来。 随后他挠了挠头,有些无措:“清儿,你听我说,我来这里是有点公事,并不是来喝花酒的。” “下面闹事的那些人是你的人?”林知清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只感觉手臂有些发麻,比起江流昀来逛青楼这件事,她更加好奇的是他怎么会进这间厢房的。 江流昀眼神中透着一股意外:“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的人?” 林知清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些人如果是想来赎回那个女子,大可好好同老鸨商量,无非就是多出些银子的事情。” “但他们话里话外丝毫没有想为那女子赎身的想法,反倒更像是在借题发挥。” “而他们也确实借题发挥,将这千金阁闹得乱七八糟。” “除了我,便只有你趁乱行动了。” 林知清一边整理自己的长袍,一边冷静分析。 江流昀偏过头,脸上还是意外的表情,他没想到林知清居然能凭着几句话,就还原了事情的本来面貌。 “清儿,我怎么觉得你变聪明了?如你所说,今日的事情是我特意安排的。”江流昀走到窗边,背对林知清,给她留出了空间。 “三月前,我带兵剿灭了一伙山匪,但因为出了点小状况,被几个人逃脱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追查那伙山匪余孽,发现他们很可能在盛京城活动,这才追查到了千金阁。” 他简单将情况说了出来,语速很快,生怕林知清误会一样。 林知清点头,没有多问。 江流昀透露的信息已经够多了,涉及机密的部分他当然不会说太多的。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稳,呼吸顺畅,站姿板正,不像是在撒谎。 确实不是来喝花酒的。 林知清也不贪心,她现在在想另一个问题,这伙山匪同自家二爷爷有关系吗? 再简单一些……江流昀知不知道千金阁可能是二爷爷的产业呢? 不管他知不知道,目前的情况有些棘手。 按照林家现在的状况,绝对禁不起一条同山匪勾结的罪名了。 到时候,别说她了,整个林家都得玩完。 林知清完全没有想到,原本只是林家内部出现的问题,到现在居然牵扯出了山匪余孽和江流昀。 她现在除了找二爷爷盘私产的问题,还得将林家从山匪窝里拔出来。 巨大的思考量让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江流昀注意到了她的手,双唇紧抿,有些手足无措:“清儿,我不知屏风后的人是你,你的手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儿,我也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会进来。” “那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还打扮成这副样子,不太好看。”江流昀挠了挠头。 林知清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我来找人的。” “找人?”江流昀一惊:“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你是来捉奸的?谁同你说了我的行踪,难不成是想挑拨你我的关系?” “是不是陆淮?” “不对不对,陆淮不知道关于山匪的事情。” 林知清:…… 不是,她一个平A怎么把江流昀的大招骗出来了。 谁说她是来找他的了? 自顾自分析了一通以后,江流昀也反应了过来,他这次的行动是对外保密的,不可能有人知道。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林知清找的并不是自己。 江流昀思考了一会儿,眉头舒展开来:“我知道了。” “是不是你堂兄来喝花酒了?十安兄平日里看起来规规矩矩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爱好?” 林知清彻底低下了头,好吧,这人应当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林九思在千金阁里。 www.4e54.icu。m.4e54.icu 第82章 合作!江流昀的目的! “我堂弟在这千金阁里喝花酒,我大伯那个人你是知道的,若是被他发现就完了。”林知清起身,继续在床上摸索: “做姐姐的,总不能看着他误入歧途吧,方才我看见他在这个房间里鬼鬼祟祟的,这才进来的。” 林知清找了个合乎逻辑的借口。 江流昀没多想,也在床上翻找起来:“我也是察觉到这间房间不对,才过来的。” 二人之中都已经明了,对方知道这房间内有暗道。 这种情况下,总不能指望谁退出去,二人多半是要一起行动了。 只不过,林知清翻了半天,却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江流昀很快就放弃了那张床,在其他地方找了起来。 林知清直起身子,房间内就桌子、屏风、床三样物件。 床倒是没什么问题,屏风经过二人刚才的摆弄也没有什么破绽。 剩下的便只有桌子了。 江流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摆弄着桌子。 林知清挥了挥手:“世子,你让开些,别挡着光。” 江流昀很是听话地挪开了身子。 林知清视线与桌面齐平,借着窗外的光,很快便发现了桌上的一个手印: “世子,烦请你将桌子往右挪一挪。” 江流昀虽不解,但也照做了。 在林知清的不断尝试下,也不知挪了几次,他们二人终于听到了一道细微的“咔擦”声。 二人眼睛一亮,起身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只见那张拔步床后的墙面缓缓分开了一道口子,上面有几个台阶。 二人对视一眼,林知清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流昀走在前面:“我怕黑。” 江流昀拍了拍胸脯:“清儿,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说着,便一头钻进了那暗道里。 林知清刚经历了一遭生死危机,心情有些复杂。 在盛京城,一般的男子撞到未婚妻来青楼这种地方,恐怕早就闹起来了。 江流昀虽有些神经大条,但这也是一种好处。 至少林知清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嫌弃、愤怒之色,他对原主的感情确实很深。 即便如此,林知清依然放不下自己的戒心。 她说自己怕黑,让江流昀走前面,其实是一个借口。 她真正的目的是不想把自己的后背留给江流昀。 且她走后面的话,前面如果有什么情况也来得及跑路。 江流昀是镇远侯世子,又有武艺在身,不管是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应对。 而她自己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且背后没什么靠山,要是被人认了出来,毁坏了名声,那可就完了。 这些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林知清集中精神,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跟在江流昀后面。 二人并没有走多久,便看到了一扇门。 江流昀放轻脚步,检查过后,确认没有暗器,这才将耳朵贴在了门上面。 没有任何声音。 他朝着林知清点了点头,随后按下了墙上的机关。 随着越来越多的光照了进来,门完全被打开了。 林知清第一时间伸手挡住了眼睛,江流昀则是挪动了一下身躯,挡在了林知清面前。 门完全打开以后,眼前的厢房摆设同方才的大有不同。 江流昀走到窗柩旁观察了一下:“我们现在身处三楼西侧的厢房之内。” 林知清点了点头,方才那个小房间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那只是一个通往三楼的通道。 “九思怎会上得了三楼?”江流昀边观察边随口问了一句。 林知清心中高度警惕起来:“你同九思很熟悉?” 她心中有些疑惑,别说江流昀了,林知清平日里从不同林九思接触,可他怎么就知道自家堂弟的名字呢,还叫得如此熟稔。 江流昀没注意到林知清怀疑的神色,小心地将方才打开的机关门关了上去:“我虽没见过他,但他毕竟是你的堂弟,我有留意过。” “就连你在汴梁老家的那几个堂兄妹,我也是能叫得出名字的,只是对不上脸。”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随意,林知清点了点头,或许是她想多了。 江流昀这爱屋及乌的态度她是见识过的,放在她以前的那个世界,这样的老实人着实不多了。 “我也不知道,这千金阁的三楼一般人上不得吗?”林知清装傻。 若没有出现山匪那一档子事儿,她将这青楼是二爷爷私产的事情和盘托出也不是不可以。 但目前她还不了解状况,贸然交代恐怕会让林家陷入被动的局面。 她现在必须在江流昀之前找到林九思,确认他是否有跟山匪勾结。 想到这里,林知清美目流转:“世子,你既有要事在身,那我便不拖你的后腿了,我自行去找九思便好。” 江流昀听了这话,紧皱眉头:“不行,那伙山匪穷凶极恶,若是撞上了他们,你可就危险了。” 若是不能提前找到林九思,她便不能将千金阁同那伙山匪剥离开。 这么大个把柄落到朝廷手里,上头肯定会借题发挥,除掉林家,保不齐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那个时候,谁来都救不了她。 而现在,还有一半的概率遇不上那些山匪,就算是遇上了,她也不是做实验所用的小白鼠,尚还有一搏之力。 “世子,若是有事我便喊你,我会很小心的。”林知清挤了挤眼睛,柔柔地看着江流昀。 江流昀的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清儿,还是不行,你只能跟在我身边,我不能放你一个人。” 说完,他便小心地推开房门,示意林知清跟上。 林知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只能跟上了江流昀的步伐。 不过她一直在琢磨着等会儿该怎么半道跑路。 这还没琢磨多久呢,二人刚出房门,往右边走了几步,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神医?外面的人说瞎话你也信?若林知清是神医,怎么不把老侯爷治好?” “若不是我和我爷爷成天在外奔波做生意,林知清早就得去街边要饭了。” “没有我林九思,林家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 江流昀脚步一顿,脸色不太好看,他不允许别人诋毁林知清。 林知清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连忙抓了抓他的衣摆,以示安慰:“无事,林家的事我来处理,你抓紧时间去抓山匪。” 江流昀欲言又止,显然就是觉得林九思太不知好歹了,有这么一个为他着想的姐姐,居然还在背后议论林知清。 但一想到这确实是林家的事,再加上山匪余孽的公务更为紧急,他最后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这里。 他一走,林知清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林九思这个蠢货! www.4e54.icu。m.4e54.icu 第83章 壮士,饶我一命! 时间紧任务重,林知清现在根本来不及再思考别的。 确定房间里是林九思以后,她轻轻推开了门。 门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除了林九思,其他人都像见了鬼一样。 林九思是背对着林知清的,正举着酒杯高谈阔论,桌上还摆着好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不仅如此,几个管事也溜须拍马,完全没有平日里老实本分的样子。 不过他们看到林知清的那一刻,手也规矩了,嘴也闭上了,只剩下脸上还带着大大的困惑。 “愣着干什么,我说得难道不对吗?你们怎么回事儿?”林九思见众人动作停了,有些不满。 他一想到这几日林知清出尽风头,心里就十分憋屈:“林知清那个蠢货,他爹做出那种事,要不是看在我林家份儿上提出,她早就被充作官妓……啊!” 林知清收回了自己的脚,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众人。 “是谁,是谁敢偷袭本少爷?”林九思被踢了一脚,一骨碌倒在了地上,酒醒了不少。 他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呢,便感受到脖颈处传来了一股刺骨的冰凉。 低头一看,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就这么抵在脖子上,他尖叫一声,登时不敢乱动了。 “你……你是谁?居然敢在此处行凶?”几个管事也反应过来了,一下子便缩到了角落里,指着林知清便开始质问起来。 “不想死的人就快给我滚!”林知清这会儿已经没时间同这几个人废话了。 外头有自己和林十安提前安排好的人,他们出去也跑不掉的。 但自己的身份是绝对不能在这里暴露的。 “别……别走,你们走了我怎么办?”林九思被按在地上,着实有些着急了。 林知清不耐地将他的头往下按了按:“我的人已经到下面了,你们现在还不走,待会儿就别怪刀剑无眼了!” 听到这话,其中一个管事出门看了看。 楼底下已经乱作一团了。 哭声、喊声、打闹声一齐袭来,让人脑瓜子嗡嗡的。 为了方便议事,他们所在的这间厢房可是特意打造出来的,什么声音都传不上来。 这也是刚刚他们什么都没听到的原因。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件事,命重要,当即决定——跑! 几个人一下子就没影了,听到他们逃跑的脚步声,林九思拍了拍地板,还想骂人。 “你给我闭嘴!”林知清的匕首往下按了按,林九思的脖颈处马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血线: “我问你,这千金阁是不是林家的产业?” 感受到了疼痛,林九思的身体一下子软了,声音也哆嗦了起来:“不……不是,壮士,你别……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林家人都该死!如果不是林家的产业?那为何我听到了老鸨叫你东家?”林知清不动声色地套话: “而且,为何林家的管事们会跟你坐在一张桌上?还给你送银子?” 林九思这会儿只当是有人同林家有仇,找上自己是来寻仇的,当即将自己从林家扯了出来: “这千金阁是我和我爷爷的产业,跟林家没关系,那些管事是看我和我爷爷有本事,这才为我们所用的,我说的都是真话,别杀我!” 林知清眉头紧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可有什么凭证,林家人通敌叛国,该死,实在该死!” “有,当然有!”林九思虽觉得这歹徒有些怪怪的,但一想到自己的脖子上悬着一把刀,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千金阁的契书就藏在那柜子之后,官府的档案上都能查到的,我没撒谎。” 林知清闻言,一把松开了林九思,往那柜子走去。 林九思没想到自己这么简单就得了自由,方才还害怕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他支起身子,想抬起凳子反击,可刚抬起手,一阵无力感袭来。 他四肢瘫软,又跌落到了地上,维持着刚刚的那个姿势。 这是怎么回事?林九思心中大骇。 “别费劲了。”林知清不再刻意压着嗓子说话:“匕首上抹了毒药,你再怎么想起来都起不来的。” 她做了准备,便不会只做一处准备。 匕首上抹的不是毒药,是软骨散,她特意问陆南月要的。 陆南月得知林知清的软骨散是用来防身的,还特意加了量。 一颗更比六颗强。 只接触一下,便可享受到身消失、飘飘欲仙的感觉。 林知清翻了一遍柜子,并没有找到林九思口中的地契。 林九思这会儿才真的知道怕了:“你……你好狠的心,你若是杀了我,我爷爷不会善罢甘休的。” “契书,在哪里?”林知清蹲下身子,用匕首拍了拍林九思的脸。 林九思喉结动了动,他只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再不说实话,肯定会死! 一张契书又算不了什么,他瞪大眼睛,看向桌子。 林知清挑眉,起身检查了一下桌子周围,确认没有陷阱以后,敲了敲桌下的地板。 “咚咚”的声音传出来以后,林知清眼前一亮,果然是空的! 她用匕首撬开地板,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契书、账册、银票,什么都有。 她想了想,将东西都拿了出来。 同山匪余孽扯上关系,这千金阁多半是开不成了,留着也是留着,还不如拿走。 她动作很快,做完这一切后,重新回到了林九思面前: “我问你,你这千金阁里的姑娘是哪来的?” 林九思眼睛转了转,只觉得这声音莫名的熟悉,而且这歹徒问这个作何? 林知清没空也没心思同他解释,只拍了拍他的脸:“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林九思的眼睛动了动,随后越睁越大:“林知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对我下手,我告诉大伯,你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朝廷的人就在下面,他们说你这千金阁里面有山匪余孽。”林知清压低了声音: “我问你,近三月以来,你们的姑娘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林九思整个人都沉浸在被戏耍的恼怒当中,根本不相信林知清所说的话:“你撒谎,什么山匪余孽,我根本听不懂。” “你就是想把我的千金阁占为己有!” www.4e54.icu。m.4e54.icu 第84章 怎么不算默契呢? “啪”的一声脆响,林九思话还没说完,林知清便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你还真当外面闹事的人是我带来的?我告诉你,今日无论如何,你这千金阁都开不下去了。” “想活命就赶紧动脑子想,近三月你这千金阁里有没有来过外人?” 林九思不服气:“我凭什么告诉你……” “啪!”又是一个大耳光。 “我凭什么……” “啪!” “我……” “啪!” 连着三记耳光,林九思白嫩的脸上一下子就出现了清晰的巴掌印。 林知清丝毫没有收手,这些日子以来她养了不少肉回来,手劲那叫一个大。 “我说!我说”好不容易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林九思欲哭无泪,他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前几日我这里的好几个姑娘都从良了,常合作的人伢子那里没有那么多的货,我便换了一伙人。” “除了这些人以外,千金阁没有进过生面孔了。”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常言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古人诚不欺我。 她之所以将目光锁定在了买卖姑娘们的人牙子身上,是因为先前那闹事的劲装男子提过一嘴。 如若是关系不怎么紧密的客人,同千金阁自然没关系。 如若是阁里的姑娘,那群人扮作客人便好,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排除这些常见的选项,林知清能想到的便只有同千金阁关系紧密的人牙子了。 “他们人呢?”林知清问出了关键问题,但林九思不用说她也知道答案,肯定是在千金阁里。 要不然江流昀就不会跑这一趟了。 果不其然,林九思嘴巴张了张:“就在三楼的厢房当中,他们给的价钱公道,我便做主让人留了下来。” “蠢货,你要钱还是要命?”林知清的手又有些痒了,不过现在并不是教训他的机会。 “我告诉你,如果有人问起那伙人牙子的事情,你一概说不知道,就说他们缠着你,非要住进来,不然就断了你的货源。” “你听清楚了没有?” 林知清口齿清晰地将话说了一遍,又让林九思复述了一遍,这才点了点头: “我可以给你软骨散的解药,但你现在必须出去找到下面闹事的人,告诉他们你怀疑千金阁里的人牙子不是好人。” 林九思虽然蠢,但这会儿也已经反应了过来,林知清这般着急,说得多半是真的。 朝廷的人都来了,他要是不按照林知清所说的去做,肯定会没命的。 经历过三叔通敌叛国被砍头的事情,林九思最怕的就是朝廷。 他无法点头,只能拼命地说自己知道了。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看到林九思的瞳孔紧缩,面部表情僵硬,判断出他真的害怕了,这才拿出了解药。 很快,林知清仔细交代了一番,便悄无声息地从这间特殊的厢房内探出了头。 走廊里一片寂静,看来是江流昀还没有行动。 她松了一口气,回到了那个藏有暗道的房间,原路返回。 楼下的情况还很混乱,桌椅都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 林知清混进了看热闹的人群当中,而后观察了一圈,在门口处看到了一脸担忧的林十安和林泱泱。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千金阁的门口,同二人接头。 “清妹妹,你没事儿吧?这怎么突然就乱起来了?”林泱泱拉过林知清,上下检查了一通。 林知清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堂姐,事情有些复杂,你先将东西带回去交给大伯,再告诉他朝廷发现了千金阁有山匪余孽。 “切记,此事除了你和大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说着,她掏出了写有二爷爷名字的千金阁契书,交给了林泱泱。 账册她并没有贸然拿出来,如若林泱泱那边出问题,自己到时候再拿出来也可以。 林泱泱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这件事还牵扯到了朝廷,但她并没有多问,将话重复了一遍后掉头就走。 林十安这才有机会说话:“这里实在混乱,我已经让人把那几个管事押回我的院子里了。” 林知清点点头,堂兄的安排是没错的,在这里控制这么多人,难免惹人注意。 “你方才说的是真的?”林十安又问。 林知清点头,声音很低:“我方才遇到了江流昀……” “什么?”还没等她说完,林十安的脸色便有些不好了:“他平日里看起来正经,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你们尚未成婚他便如此明目张胆地来这种地方,着实太不把我们林家当回事了。” 林知清:…… 不是,这两个人怎么都坚定不移地认为对方是来喝花酒的? 她话都还没说完呢,这两人怎么不算默契呢? “堂兄,你别激动,他不是来喝花酒的。”林知清指了指正在打斗的那些人: “方才我同堂姐说的关于山匪的事情便是他告诉我的,这些人也是他的人。” 林十安听到这话,又回想了一遍今日所发生的事,这才将所有事情结合在了一起。 “那林九思呢?”他瞬间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林知清刚想回话,便听到了一道高昂的叫声:“住手!” 林十安顺着这道声音看了过去,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林九思那肿的高高的脸。 随着他的身影出现,千金阁的人立马就停了下来。 还没等老鸨问话,林十安便大叫安排起来:“快去报官,同千金阁合作的人牙子不是好人,他们想杀我,还想将千金阁占为己有。” 此话一出,故意惹事的那群劲装男子面面相觑,这话是啥意思? 老鸨也懵了:“东家,你这是……” “你没听错,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我的脸吗?”林九思怒了。 那老鸨被这么一吼,也着急了,连忙向着脸上挂彩的小厮招手:“没听到东家怎么说吗?去,快去!” “不用去了。”一道沉稳的声音传了出来,混乱的场面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江流昀背着手出现在三楼的中间位置:“人我已经搞定了,林九思,你是千金阁的东家?” 林十安心中一紧,看向林知清。 林知清神色如常,紧紧盯着林九思。 林九思一时间也愣住了:“江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 www.4e54.icu。m.4e54.icu 第85章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亲眼目睹林九思被带走以后,林十安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林知清没空想别的,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林家。 如她所料,林家已经乱成了一团,丫鬟小厮们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大老爷得了消息后,换上官服便赶去了镇远侯府,说要去请罪,我和泱泱小姐都没能拦得住。” “四老爷则是去了几个相熟的同僚府上,看样子也是去找关系疏通的。” “已经着人去给太老爷递消息了,估计他很快便会赶回来了。” 木婶边跟在林知清后面走,边将信息交代清楚了。 一旁的林十安心中十分惊讶,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林知清连带着她身边的木婶都不一样了。 从前木婶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有些泼辣的老嬷嬷,可现在人家先他一步早就将事情摸透了。 只不过……林十安深吸了一口气:“事情尚未定论,大伯怎么能巴巴地跑去镇远侯府呢?” 第一,这样做落了林知清的面子,那毕竟是林知清以后的婆家,现在去求情,林知清便是矮了一头。 低头娶妻抬头嫁女,哪有这样落自家侄女儿面子的。 第二,千金阁虽是林九思和二爷爷的私产,但按照林知清的话来说,同那伙山匪余孽根本没什么关系,顶多就是被蒙骗了而已。 这件事可大可小,林九思在关键时候跳了出来,撇清了和那伙人的关系,到底是怪不到他身上去的。 林从礼这么跑过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心虚呢。 到了今日,林十安才彻底明白了林知清同他说的那些话的意思。 大伯他们的确老了,从这件事情便能看出来,他们太过谨小慎微,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把头缩了回去,妄图通过放低姿态来拯救林家。 现在连他都能看出来,这样的老法子明显是行不通的。 而此时,林泱泱在正厅踱步,看到林知清和林十安的身影以后眉头才舒展开来: “清妹妹,我爹和四叔他们……” “我已经知道了,无妨。”林知清拍了拍林泱泱抓着自己的手: “只要林九思不犯蠢,说那群人是他的至亲好友,这件事说穿了天去他也只是被牵连的。” 林泱泱看了林十安一眼,她心里虽然大概明白这个情况,但就是很着急:“那我爹和四叔那边怎么办?” 林十安看向林知清,也想问这个问题。 他表面不显,心里也是不安的。 二人此刻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习惯性地听从林知清的主意了。 林知清垂首:“堂兄,堂姐,总得让他们看看吧?” “不经历这些事情,他们是认不清现实的,你们猜猜,他们能求出一个结果来吗?”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沉默不言。 他们心里很清楚,那些人平日里对林家和气,可背地里避他们如蛇蝎。 林从礼和林从砚这一去,注定是会失望的。 眼见两个人情绪一下子落了下去,林知清难得耐心地再提了一句: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大伯和四叔一直停留在已经结束的棋局上,是永远也走不出来新的生路的。” 林泱泱率先抬头,脸上的阴霾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坚毅: “清妹妹,我明白了,我相信父亲和四叔都会明白的。” 林十安没说话,但也点了点头。 林知清笑了笑:“这其实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二爷爷他们的狼子野心暴露了不说,也能让大伯和四叔有所收获,对于我们来说不亏。” 普天之下,也只有林知清才能说得出这番话了。 “那我们现在就等着吗?”林泱泱开口。 “不,当然不是。”林知清摇了摇头:“方才我进来的时候没太看到下人。” “你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平日里我们待他们不薄吧,如今不过出了一点小事,人影都找不到了。”林泱泱气鼓鼓地踢了一脚柱子。 提到这个,林十安心中也并不舒服。 林泱泱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们对待那些下人并不薄。 虽然他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常事儿,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不免感到有些失望。 但其实这也暴露了一些问题,不过就是一件小事,便惹得人心惶惶,四散而逃,由此可见平日里林家对下人的管教有多松散。 而且……林十安看向林泱泱:“阿姐,你回来可有将事情传扬出去了?” “没有,这可没有。”林泱泱拍了拍胸脯:“我你还不放心吗?清妹妹特意叮嘱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当然不会到处喧哗。”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林十安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林泱泱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不是,如果我没有说的话,那些下人们怎么会知道呢?他们跑啥呢?” “不会有人比我还早得到消息吧?” 当然会有。 千金阁里二爷爷的人,或者是朝廷安插的人,这些人都有可能得到消息,提前做准备。 再加上江流昀一行人这件事做得还比较高调,事情传扬的速度肯定很快。 “这也是好事儿。”见气氛严肃,林知清耸了耸肩: “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不是更容易分清谁是真心在为林家办事,谁又是浑水摸鱼的人吗?” 听了这话,林泱泱眼前一亮:“对呀,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可以把那些怀有异心的人都赶出去呀。” 林知清很喜欢林泱泱这种不记事的人,上一秒钟她的情绪还很低落,可下一秒又可以欢天喜地了。 相比起来,林十安就要理智多了:“我明白了,二爷爷那边……” “等着就是了。”林知清双手环胸,站在正厅内环顾了一圈。 现在确实是一个整顿林家上下的好机会。 她算了算,等大伯和四叔回来,大概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等二爷爷回来,至少又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做什么都够了。 林知清其实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天时地利人和,风险确实伴随着机遇。 出了这件事,她便可以提前将二爷爷推出局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86章 归家,拒不认罪! 在林知清的安排下,林十安和林泱泱开始清点起了林家下人的去留情况,还趁机将库房也整理了一遍。 虽然二爷爷留下的那几个老管事坚决不让几人动手,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这场整顿一直持续到了子夜。 而后,林家灯火通明,林知清三人静静等候着该回来的人归来。 林泱泱是最沉不住气的,一直在门口踱步。 林十安心下烦躁,看着如今的林家,百感交集。 抿了抿唇,他还是开口了:“知清,这件事我午间便如实记录了下来,飞鸽传书送往了汴梁,不过没提你和泱泱进青楼的事。” 林知清微微颔首,没有怪林十安瞒着自己。 因为她心中明白,林十安当然不是给汴梁老宅那群旁支们递消息的。 长宁侯府林家有名无实,但这个“名”之所以一直在,是因为林家老侯爷还在。 林知清一开始回到林家便一直很好奇,这位戎马一生的老侯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但木婶也只是叹气,说老侯爷身体不好,一直在汴梁休养。 说是这么说,林知清心中也明白。 作为林家唯二在战场上有实权的人,自己的父亲死了,还是以那样的方式死的,这位老侯爷手里的兵权是绝对攥不住的。 告老还乡远离盛京城中的漩涡其实就是在保留林家的根本,但若是所有人都离开,以那个位子上的人的疑心,林家还是得被折腾一番的。 现在的格局,或许是最稳定的。 但这也只是表面上的稳定。 林十安会给老侯爷送信,林知清虽然没有料到,但也知道这是必须的。 林家的林到底还是老侯爷的那个林。 只是不知道,那位老侯爷接到盛京林家四分五裂的信件时,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林知清正想得认真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夜的寂静。 林泱泱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满怀期待地看向门口。 林十安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年轻的身影映入眼帘。 “林九思?”林泱泱有些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林九思脸上的笑容在眼神接触到三人之时马上落了下去: “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给谁看呢,不想看到我回来?还有,我爷爷呢?” 林十安皱了皱眉:“九思,我们今日一直在等你,如若不想看你回来便不会……” “你算哪根葱?”林九思有些狼狈,但看到林十安便来劲了:“一个旁支出来的,也敢教训我?” “林九思,谁准你这样跟十安说话的?”林泱泱的小脸气得发红:“我们今日为了收拾你的烂摊子一直在奔走,我爹和四叔直到现在尚未归来。”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林九思一听这话,当即不乐意了:“我有让你们替我奔走吗,这件事跟我本来就没关系。” “你说什么?”林知清出声了。 “我说……”林九思刚想说话,可一看到林知清,两侧脸颊便隐隐作痛。 他彻底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林知清默默翻了个白眼,像林九思这种嘴贱的人,不上手教训一下是永远都不会长记性的。 “你把今日被抓以后的事情都说一遍,快。”林知清对他并没有耐心。 林九思脸上出现了一个不满的表情,但到底不敢表达出来。 他被抓以后,先是被羁押到了兵部关了大半天,后又被转去刑部审讯了一通。 刑部审讯完以后,又将他丢在大牢里不闻不问, 最后又莫名其妙把他放了出来。 虽然没被上刑,但锦衣玉食的林九思还是被折腾的精气神全无。 说完这些以后,他便蔫了下去,只有在骂人的时候才稍微提得起精神来。 林九思想回院子,可林知清却不让他回去,将他押在了正厅一起等待。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乘马车停在了林家大门口。 林从礼回来了。 他刚刚踏上台阶,又一乘马车停了下来,林从砚也回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精疲力竭与颓丧。 相顾无言,二人提步上前,可敲了半天门,那扇大门才晃晃悠悠地打了开来。 看到开门的人,林从礼习惯性地皱眉头:“怎么是你,门房去哪了?” 木婶给二人行了一礼:“回大老爷,门房跑了。” “跑了?”林从砚的桃花眼中尽是怒火:“跑哪去了?” “这……老奴不知。”木婶退到了一旁。 林从礼和林从砚对视一眼,心中的郁气不知该往何处发泄,只能快步进了门。 看着二人的背影,木婶渐渐直起了身子。 事实上,林家的奴仆虽跑了大半,但来开个门的人还是有的。 林知清之所以让木婶过来,是想要先在心理上调动起这二人的情绪。 就在二人进门后不久,随着一声高亢的“吁”声响起,今日的主角终于到场了。 等林知清的二爷爷赶到正厅时,第一眼便看到了林从礼和林从砚满脸怒火地审问跪在地上的林九思。 见林九思没事儿,他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林知清等人站在一旁。并没有出声或发表任何意见。 二爷爷调整好呼吸以后,这才走进了大厅之内:“从礼,从砚,你们这是作何?” 还是他一贯的说话方式,只不过他的脸上已经提不起笑容来了。 林九思听到爷爷的声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当即大叫了起来:“爷爷,救我!” 林从砚斜了林九思一眼,对待二爷爷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尊重了:“我们作何?我还想问问二叔你,你都干了什么?” 林从礼强忍着怒气:“二叔,你如若不知今日之事,又怎么会这么快赶回来?” 二爷爷没有管他们的冷嘲热讽,而是一脸心疼地将林九思拉了起来: “九思,你今日受苦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林九思一边捶膝盖,一边扶腰,问就是全身都疼。 林知清这是第一次见这爷孙俩相处,不免有些意外。 看起来二爷爷对林九思十分溺爱。 林九思在起身时,还挑衅地看了林知清和林十安等人一眼。 不等林知清细看,那林九思一下子便将矛头指向了她:“爷爷,林知清打我!” www.4e54.icu。m.4e54.icu 第87章 还债 二爷爷的目光瞬时移动到了林知清身上,笑眼中隐约带着寒芒。 林九思躲在二爷爷身后,仿佛一个告状成功的小孩,还刻意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脸: “她白日里不知怎么混进了千金阁,上来就打了我好几巴掌,还用匕首威胁我。” 说着,他拉开衣领,露出了脖子上已经结痂的血线。 二爷爷一看到这两处伤痕,心中的怒火喷涌而出: “林知清,你一介女流之辈居然敢往青楼跑,《女德》《女训》是读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居然还敢趁着我不在,残害亲堂弟,罪加一等!” 林泱泱率先跳了出来,她叉着腰,直接便指着林九思的鼻子开骂:“林九思,你居然敢倒打一耙?要不是知清提前布置,我们早就全都蹲进大牢里了。” “你还好意思说知清打你,在外自己置办私产也就算了,用的还是林家公中的银子,你哪来这么大的脸啊?” 她说话并不顾忌,这话完全是把二爷爷也骂了进去。 林九思本想反驳,可林泱泱说的都是对的,他辩无可辩,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泱泱!竟然连你也要指责我们祖孙俩吗?”二爷爷看向林泱泱的眼神中满是失望。 当然,这只是变相。 林知清一眼便看出二爷爷的嘴角下压,眼睛瞪大,比起失望,更像是质问。 但林泱泱听不出来,她冷哼一声转过了头:“我说的是实话。” 林从礼也忍不住开口了:“二叔,知清去青楼的事情我们都知道,若不是她提前传回消息,教林九思脱困,你今天赶回来看到的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二爷爷虽不知其中内情,但听到“尸体”两个字,嘴角弯了弯,露出了一个冷笑: “尸体?就算是尸体,至少我还能亲眼见到,可九思他父亲呢,我至今还找不到他的尸骨!” 此言一出,林从礼和林从砚的脸色瞬间变了。 林知清等人则是一头雾水。 二爷爷心中的事情全都被勾了起来,他用一种仇恨的、极度克制的眼神看着林知清:“我活了大半辈子,你父亲折了我儿子,你如今还要害我唯一的孙子吗?” 听到这话,林泱泱也懵了:“二爷爷,你在说什么?” “泱泱!”林从礼叫停了林泱泱,看向二爷爷,声音平缓了一些:“二叔,当年二弟在战场上身亡只是一场意外,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情。” 听到这里,林知清想起来了。 木婶同她说过,她的二叔英年早逝,是在战场上牺牲的。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跟她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意外?”二爷爷的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嘲弄:“林从戎是主将,若不是他无能,我儿会就这么孤零零地死在边疆吗?” 林知清挑眉,还有这么一桩前尘往事吗? 怪不得二爷爷始终不见自己,随时有机会就给自己挖坑。 但战场上的事情谁能预料到呢?这样的指控未免有些牵强了。 还不等林知清说话,林从礼便开口了:“三弟确实是主将,但战场上瞬息万变,如若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将士身亡?” 二爷爷冷喝一声,仿佛已经看透了所有人一样,没有接话,而是偏过了头:“如若我儿还在,定不会任由你们欺压我们祖孙,我这些年为林家做得还不够多吗?” 听到这话,林从礼到底是说不出什么了。 林知清却皱起眉头,二爷爷自己心里也知道将儿子的死归结到别人身上是不应该的。 但他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只能将这种痛苦转移成仇恨。 这是一种逃避行为,林知清理解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但不能接受他将事情归咎到别人头上。 “二爷爷,你这些年为林家做了什么?”林知清缓缓开口。 二爷爷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林知清会问这个。 林九思却按捺不住了:“自老侯爷那辈开始,林家便在全力培养老侯爷,而我爷爷却只能学做生意,走不了仕途。” “林家本来就是一个烂摊子,我爷爷接了四十多年的烂摊子,轮得到你来说嘴吗?” “若不是那些老祖宗们偏心,我和爷爷又怎么会只能受尽别人的白眼做生意,而你们却锦衣玉食,只用做闲散的官家少爷和小姐。” 他的语气中透着浓烈的不甘,眼神中也带着一股强烈的恨意。 很显然,二爷爷从前没少同他说那些事情。 “偏心?”林知清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二爷爷之所以走不了仕途,是因为你在武艺上的天赋不如我爷爷。” “其次,林家并未限制小辈们钻研文道,四叔便是做了文官。” “但二爷爷你呢,你好像并没有想走这条路的意思,反而是一头扎进了生意里。” “确实,你这些年一直在赚钱维持林家运转,但我盘过账了,除去我父亲被查抄的东西,老侯爷便替林家挣了不少的军功和赏赐。” “而这些赏赐我都已经对过账了,除去御赐之物不能随意买卖之外,其余的东西早就没了。” 听到这里,二爷爷的瞳孔紧了紧,身体微微后仰,明显是没想到林知清能把这些陈年旧账翻出来。 林从礼眼角上抬,左边眼睛瞪大了一些,显然是有些惊讶。 方才一直没有出声的林从砚退后了半步,看不清表情。 唯有林九思还看不清楚状况:“那些钱本来就是为了支撑林家基本的运转的,若是不将那些东西卖出去,怎么养活林家这么多口人?” 林泱泱听不下去了,她猛地上前,将一本账册扔到了林九思身上:“你自己看看,如若是为了林家,那些东西为何只进不出。” “倒是你们爷孙俩名下多出了好几个庄子和商铺,那千金阁我就不说了,你们连清妹妹的月例银子都克扣,就这么缺那一两银子吗?” 提到这件事,二爷爷的目光微闪:“我何时克扣过……” 话说到一半,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拿过林九思手中的账册看了起来。 他翻了许久,发现这些年的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以后,他到底什么话都没能说得出来。 林九思张了张嘴,想到林知清这些年被克扣的银子都进了自己的口袋,爷爷是不知情的,他梗着脖子叫嚣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他爹,林家用得着这么扣扣搜搜的吗?她的银子就当替她爹还债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88章 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还债?”林知清冷笑一声,上前了几步:“我父亲未出事时,得到的赏赐无数,整个林家说是他养着的也不为过。” “他需要还给你们什么,我又需要还给你们什么?” “庄子上的那几个管事如今还在偏院关着,难不成要我把他们拉出来问问这几年你们干了什么勾当吗?” 林九思还不罢休:“你这么嚣张作何,你爹本就是叛国……” “九思!”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二爷爷便开口了。 他闭了闭眼睛,但并不是为林知清及其父亲说话的意思。 这些年他在林家安插了不少人,也捞了不少银钱,但今日一看账本,才发现林九思也在暗地里动了不少小动作。 若是继续僵持下去,林九思的那些事情便兜不住了。 他已经半截入土了,但他的孙子还年幼。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林从礼和林从砚:“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还希望你们不要牵扯到无关的人。” 这个“无关的人”明显就是在说林九思,可偏偏林九思这个蠢货还没搞清楚状况:“爷爷,什么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为林家做了这么久的事……” “闭嘴!”二爷爷第一次开口吼了林九思,他捏了捏拳头,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林从礼看了一眼林从砚,本想问问他的意思,可不知为何,林从砚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他将目光收了回来:“二叔,按照家规,若林家人在外置办私产,挪用公中财物,死后是不能入祠堂的。” 他说得隐晦,可在林家生活了一辈子的二爷爷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能入祠堂,那就代表着会被逐出林家,再不是林家的人了。 他想到这里,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了一股悲凉之感。 他今年五十有二,经营半生,到头来竟然连姓氏都留不下,可笑,着实可笑。 想到这里,他又露出了随时挂在脸上的那种温和的笑容:“我是不是林家人无所谓,我儿是有功之臣,九思作为他的儿子,总不能连姓氏都丢了。” 林从礼不断摩挲着衣袖下面的手指,过了好半晌才点头:“这是自然。” “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林家以后便自求多福吧。”他仰着头,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才收回了目光。 林泱泱的心紧了紧,她看了出来,二爷爷好似是不舍的。 林十安也看了出来,不过他没声张,冲着林泱泱摇了摇头。 林知清装作没看到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只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从礼见状,心中也迟迟拿不定主意。 他所坚守的规矩,在这一刻似乎出现了一些裂痕。 眼前头发花白的男子,他得唤一声二叔。 即便如今他确实做了许多错事,但他年少时对自己的关怀以及为林家所做的贡献是抹不去的。 那些规矩都躺在冰冷的纸上,但二叔却是活生生的人! 林知清在一旁看着,很轻松地便捕捉到了林从礼脸上的纠结。 她在等,她想看看大伯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是遵从家规还是遵循本心。 林从礼背过身,手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似乎十分沉重。 他的后背稍微有些弯曲,身体微微颤抖,手上不断盘着珠串。 过了许久,他才叹了一口气:“二叔,大盛有大盛的律法,林家有林家的家法,这一次,我真的……” “大伯。”他话还未说完,林知清便站了出来:“堂兄前不久给爷爷送信,言明了林家的状况,今日我们才收到回信,爷爷说想念二爷爷了。” “二爷爷既有悔过之心,不如去陪陪爷爷吧,总归好几年没见了。” 林从礼一顿:“这……” 林十安看出了他的疑惑,也明白了林知清此时站出来是心中有了想法,于是也上前了一步:“回大伯,确有此事。” “可是……”林从礼还想再问,俨然是又想把家规那一套搬出来了。 “哎呀,爹,别可是了。”林泱泱抓住林从礼的胳膊晃了晃。 林从礼脸都绿了,一把将林泱泱的手拍了下去:“你一个姑娘家,成何体统!” 有人给了这个台阶,林从礼理了理衣袍,顺着下了: “二叔,你去汴梁吧,父亲见到你一定会开心的,林家的一应事务便不用你操心了。” “至于林九思,到底按不下来性子,在盛京城保不齐就会得罪权贵,也去汴梁吧。” 听到这些话,二爷爷一脸惊愕。 林九思不知好歹,听到这群人要将自己送回汴梁,当即闹起来了: “你们竟让我去汴梁那般穷乡僻壤,我不去!” 林知清对他这般蠢货是一点耐心也没有的,一个眼刀刺了过去。 接触到她的眼神,林九思身体一颤,立刻将头缩了回去。 “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我不去汴梁!”二爷爷的声音相当果断。 林从礼还未说话,林知清便出声了:“二爷爷,汴梁已经是最好的去处了,出了今天这档子事,再加上朝廷本就特别关注林家。” “你觉得你还能去哪里呢?你人走出了盛京又有什么用呢,上头那位的眼线可是遍布整个大盛的。” 因着这番话,二爷爷陷入了沉默。 林从礼同样心惊,他不知道为何林知清能说得出这样一番话来。 林知清嘴角弯了弯,她知道二爷爷会去汴梁的。 就如同她走不出大盛一样,皇帝的疑心就像是一张细密的网,网住了所有林家人。 她愿意为二爷爷说情,是因为父亲的事确实绊住了大部分人的脚步。 但更重要的是,杀人诛心才是最优解。 二爷爷刚刚拒绝回汴梁,在意的便是他的亲哥哥,也就是老侯爷。 他这么多年都记恨着林家先辈培养老侯爷而不看重他,让他在自己最恨的人身边过活,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人难受。 而且……林知清看了眼一旁面有喜色的林十安和林泱泱。 收买人心的最好办法便是让他们看到明晃晃的好处。 心软的人远比遵规守矩的人更容易博得好感。 最重要的是,若是将这两个人放出去,若是自己上青楼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被传扬出去,那自己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难搞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www.4e54.icu。m.4e54.icu 第89章 命脉 最终,林从礼下了决断,决定将林九思祖孙俩送回汴梁,且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当日晚上,祖孙俩便被送往了汴梁。 目睹马车走远以后,林从礼和林从砚双双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知清面色如常,倒是林泱泱和林十安有些不安。 一行人回到正厅以后,林从礼率先点了林十安的名字,质问他为何要带两个女子进青楼。 林十安尚未说话,“扑通”一声,林泱泱一下子跪下了: “父亲,这件事怪不着十安,是我想要去青楼看看,所以才挑唆她们二人跟我一起去的。” 林知清眉心一跳,堂姐替他们遮掩也就算了,只是这借口找得也太烂了吧。 果不其然,听了林泱泱的话,林从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林泱泱,从前是我太惯着你了,你可知青楼是什么地方?” “你堂妹是有婚事在身的人,还好流昀那小子厚道,一般人撞到未婚妻进出那种地方,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是膈应的。” “还好我过去镇远侯府的时候有心打探,镇远侯还不知道此事,定是流昀那小子瞒了下来。” “不说你堂妹,十安他刚刚才从吏部辞官,若他进出烟花之地的消息传了出去,林家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了,谁家姑娘会对一个出入花街柳巷的男子有好感?” 林泱泱左耳进右耳出,“哐哐哐”磕了几个响头,熟练地认错:“爹,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犯了,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林从礼见她一脸理直气壮,根本没有一点认错的样子,更生气了:“你还敢顶嘴?” 林知清心中倒是觉得有些奇特,方才她居然听到林从礼关心她了。 虽然是为着镇远侯府的亲事,但到底也算是关心。 活久见啊……她挑了挑眉,实在是不忍心林泱泱被稀里糊涂地说一通: “大伯,你误会了,是我要去青楼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林知清从前谨小慎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经历过毒害堂姐一事以后,倒是变得识大体了很多。 无论是哪个她,在林从礼眼中仿佛都不会跟青楼扯上关系。 林十安轻咳一声,在林泱泱身旁跪下了:“大伯,此事错全在我。” “不。”林知清再次出声:“我必须去千金阁,因为那里面藏着二爷爷的秘密,我要拿到他置办私产的证据。” “如若没有二爷爷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的克扣,今夜那些仆人便不会四散奔逃。” “虽然他们人走了,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林家不能传出一个苛待仆从的名声,他们的月钱我会重新计算一遍,补发给他们。” 她的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声音清透,每个人都能牢牢记在脑海里。 “大伯意下如何?”林知清又问。 “你等等。”林从礼摸了摸胡子:“什么叫明里暗里的克扣,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十安,此事可是真的?” 林十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千真万确。” 一旁的林从砚皱眉,好看的桃花眼中充满疑惑:“为何我从未听到过风声。” “大伯,四叔,你们身边的亲信平日里自有你们的赏赐或关照,几钱银子当然算不了什么。” “可其他人呢?我的月例我便不说了,单说我身边的木婶,零零散散也被扣了好几两银子。” “哦,对了,这个月的月例甚至还没领到呢。” 没钱谁会愿意当牛马呢?这是林知清作为过来人的经验。 她不过是寻常语气,但林从礼却听得有些惭愧。 他的手攥紧椅子,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林从礼受到的冲击当然是很大的。 他自诩精通管家之道,将林家管理得井井有条,可这居然都是假象。 他对林家的认知甚至不如几个小辈! 一种失职的感觉蔓延在心间,让林从礼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泱泱看出了不对,有些担心:“爹,你没事儿吧?” 林从礼摇了摇头,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精气神:“无事。” 林知清将千金阁的契书还有从千金阁里搜刮出来的银票拿了出来:“千金阁是开不成了,但这些东西还是有用的。” “契书肯定是得送到官府那边去,银票的话我就折成银子,把下人们的月例补齐。” “另外,趁着大伯和四叔外出的时候,我同堂兄堂姐将四散而逃的仆从名单整理了出来。” 她从木婶手中接过了名单,递给了林从礼:“逃跑的基本不是家生子,按照林家的规矩,逃奴是要被罚月银、送到官府的。” “但林家情况特殊,欠了人家这么多钱,跑也是有原因的。” “当然,这话说出去林家的名声也不好听,我便作主让堂姐拿了那些人的身契,放他们自由的话,说出去人家还会觉得林家宽厚。” 说完以后,林知清又从木婶手中接过一沓身契。 见林从礼手上已经拿不下东西了,她垂手站在一旁,没有再开口。 而林从礼一点一点翻看手中的各种账册和名单,越看越心惊。 即便他对账目这方面并不擅长,但也看得出来整理得相当清晰。 而且她方才那番话准确地掐中了自己的命脉。 逃奴的事情换做自己来处理,肯定是得杀鸡儆猴送官府的。 但就像林知清所说,这势必会对林家的名声产生影响。 林知清已经将所有事情都清清楚楚地猜出来了,解决方法也给出来了。 并且给得很好,没什么问题。 他除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其他选择。 意识到这一点,林从礼看向林从砚,却发现林从砚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巨大的冲击让林从礼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了:“知清,你是何时习得这些的?” 掌家之事,大户人家的小姐基本上都是从幼时便开始学习的。 林家鼎盛时,林知清和林泱泱也是有专门的嬷嬷教导的,但这两个人都不是好学的人,根本没学进去多少。 后来林知清的父亲出事,林知清便再没有人教导了。 正因为如此,林从礼才对她雷厉风行的手段如此吃惊,但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www.4e54.icu。m.4e54.icu 第90章 让位 就在林从礼点头之后,林知清朝着木婶摆了摆手,木婶会意,接过名册便走了。 动作之迅速,险些让林从礼没反应过来。 这进一步验证了他的想法,林知清不是突发奇想处理这个问题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且确定自己一定会同意,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提出来的。 “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饶是林从礼这些年来见过了许多大风大浪,也不由得惊讶。 “爹,清妹妹几日前便同我们说过这件事了。”林泱泱瞅准机会上前:“我身边的丫鬟们已经许久没添新衣服了,若不是清妹妹同我说,我还真不知道她们的银子被克扣了。” 一旁的林从砚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子,听到这里,他挑眉:“大哥,你还没听出来吗,她们一唱一和,分明是想让你把这管家权交出来。” 林从礼哪里是没听懂,他只是不敢相信:“泱泱,你说,你想要我手中的掌家权?” 林泱泱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便被挑明了,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出口。 林知清看出了她的无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大伯,你今日出去求同僚求这么久,可有获得帮助?” 林从礼本就为这件事烦心,方才那账册的问题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现在林知清又提了起来,他隐隐觉得自己头有些疼了。 见林从礼沉默,林知清的目光又移向了林从砚:“四叔呢,你可有什么收获?” 同林从礼比起来,林从砚的脸色更不好,他血气上涌,猛地站了起来:“你想说什么?想说我办事不力,还是想说我文官无用?” 他这般大的反应是林知清没想到的,不过此刻她只当四叔是受了林家逃奴的刺激,并没有多想。 “四叔,文官清正、智慧,当然有用,但作为林家的当家人,一味忍让,把希望放到别人身上,这是永远立不起来的。”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到。 这话单看是在说林从砚,实际上也是在点林从礼。 “放肆!”林从礼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你怎么能这么同长辈说话?” “大伯。”这一次,是林十安开口了:“知清说得没错,这一次九思的事情提醒我们了,永远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着急。” “你看,他不是好好回来了吗?至于那些逃奴,知清也同我们说过,这是将不忠心之人踢出局的好机会。” “同样的事换个角度似乎就好很多了。”他的语气从一开始的犹豫变为了坚定,且越说越有力量: “不说别的,文武百官谁不知道林家深受忌惮,便是这一点,林家有难的时候便指望不上他们。” “我们只能靠自己。” 他抬了抬头,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林泱泱同样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自己最熟悉的两个孩子都以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林从礼心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怀疑”的情绪。 他在怀疑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挫败感就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林家沦落至此,家不像家,族不像族,是他自己的原因吗? 林从砚是林从礼的亲弟弟,一看林从礼的表情,他便知道坏了: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你难不成真要把手中的权柄交给几个孩子?” “四叔,我们并没有想要你们手中的任何东西,我们要的,是林家上下一心,不再受到掣肘。”林十安说了这番话以后,俯下身子,给林从礼磕了一个头,而后并没有起身。 林泱泱看着父亲脸上茫然、伤心的表情,又想到自己这些天看到的、经历过的,深吸一口气,同样磕了一个头,而后伏在地上没有起身。 这是在表明她们的决心。 林知清挑了挑眉,只偏头抬起桌上的茶杯,并没有其他动作。 “反了,反了天了!”林从砚指着地上的二人,却不知该说什么。 林从礼的眼神没有落到二人身上,只盯着虚空。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气: “你们此举,我还能如何呢?” 这是……妥协的意思? 林泱泱和林十安抬头,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了一瞬间的迷茫。 但也只有一瞬间,他们的眼神便清明了起来。 林知清适时地开口:“大伯,林家还需要你坐镇,如若遇到特殊的问题,我们会同你们商议。” 也就是说,如果是一般的问题,三人会自己拿主意。 林从砚一下子急了:“大哥,这于礼不合,你不能答应啊!” 于礼不合?林知清嘴角出现了一个嘲讽的笑意:“四叔,什么是礼?” “静雅妹妹毒害堂姐又诬陷于我,按照规矩,这本应该是送进刑部大牢的大罪。” “我和堂姐私闯青楼,这本应该是浸猪笼的大罪。” “林九思不尊兄长,克扣月例,这本应该是逐出家门的大罪。” “这桩桩件件,哪件事情最终是按照家规上写的来处理的?” 林知清语速很快,她说的每件事情在座的人都很清楚。 林静雅最后只被送回了汴梁,因为她是林家后代,且毒害堂姐是丑闻,不能传出去。 林知清和林泱泱去青楼也是因为林家的事情,若他们不去后果只会更严重。 说来说去,都逃不开一个“林”。 林家的家规,束缚着所有人,却又让所有人因为守护林家,而打破规矩。 这就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没有开始,也不会有结束,完全是闭环的。 所以,林从礼他们一直处于一个很矛盾的状态,要求所有人守规矩且为林家着想。 但这两件事是很矛盾的,完全不属于一个平面,说简单点,他们不能共存。 要守住林家,必须跳脱出那些限制。 而这,是林从礼做不到的。 但林知清三人可以做到。 听完林知清的话,林从砚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而林从礼仿佛苍老了十岁,第一次出现了那种靠在椅子上的脆弱的状态,毫无一家之主的精气神,只看得到一个为家族忧虑、受到打击的脆弱的老人。 www.4e54.icu。m.4e54.icu 第91章 意外!妾室之死! 林知清移开了目光:“大伯,从明日开始,我会让人将林家的账册放到堂兄那里,我相信堂兄能做好。” 林十安并没有想到此事她会交给自己,毕竟这两日林知清对账时展现出来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知清,此事不妥,我能力有限……”林十安摆手。 “不,你最是细心,完全可以胜任。”林知清没等他说话便开口了。 而后,她又转向林从砚:“四叔,大伯都答应了,你应当不会再拒绝吧?” “呵,你们已经安排上了,我拒绝又有何用?”林从砚似乎是被气笑了,直接往门外走去。 临出门时,他回头再次表明了态度:“只要我一天没死,林家的掌权人便还叫作林从礼,大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话罢,他拂袖而去。 林泱泱追出了门口:“四叔,四叔!” 林从砚没有回头。 “泱泱!”林从礼的声音非常沉重:“随他去吧,你四叔从小性子就犟,很难改变主意。” “大伯,你没事吧?”林十安有些担忧。 林从礼却摆了摆手,他起身拍了拍林十安的肩膀,这才背着手往外走。 林泱泱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我爹他不开心。” 这是谁都可以看出来的。 林知清环视了一圈正厅,神色如常:“没错,他确实不开心,因为今日他是被我们架在台上才下了决定的。” “如若不想他后悔,我们就必须做得更好。” “没错。”林十安的拳头紧了紧:“阿姐,我会理好林家的账册,不让大伯失望。” “那我呢?”林泱泱转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知清,其中满是期待与雀跃。 林十安深知林泱泱没耐心又不喜麻烦的性子,只觉得现在林家的事没有合适林泱泱做的,于是笑了笑:“阿姐,你先前中毒只好了个大概,这些事情交给我和清妹妹就行。” 林泱泱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说话,林知清却率先出声了:“不行,堂姐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总归是要活动一下的,不能偷懒。” 听了这话,林泱泱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对,清妹妹说得对!” 这回换成林十安意外了:“知清,阿姐她……” 林知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堂姐武艺高强,精力旺盛,出了逃奴一事,林家的人手不够,是必须得添人的。” “首先我们自己就得把林家先守好,这一次得挑一些会武的人,这些人便交给表姐你来操练。” “没问题!”林泱泱很是兴奋。 三人在正厅坐了半宿,商议着各种林家的事情,丝毫不觉得乏累。 待所有事情都定下来了以后,几人都伸了个懒腰。 只觉得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不由得有些感慨。 新生的太阳仿佛黎明前的焰火,带着无法忽略的生机将整个林家笼罩起来。 天,终于亮了。 林知清起身,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不急。” 林家的风波看似是过去了,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连续好几天,林知清都没去医馆,而是一心一意泡在林家的事情当中。 好在她的几位病人情况都有所好转,也都熟知她的身份,有什么事情都会上门询问。 林家的门庭倒是比以前热闹了些。 只不过…… 林十安合上账册,眼底透着忧虑:“四叔已经三日未归了,他还在同我们怄气。” “你不用担心。”林泱泱神经大条:“我着人给他送过御寒的衣物了,四叔这么大的人了,总不会饿死冻死。” “你让人给他送东西了?”林十安一脸的一言难尽。 林从砚本就在生他们的气,林泱泱将他的衣服送了过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们不想让他回来呢。 林知清笑了笑:“无事,堂姐也是担心四叔,四叔不会同你计较的。” “我也觉得。”林泱泱双手杵着下巴:“你别说,我过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哪天像最近这么快活的。” 林十安放下笔,拿过算盘打了起来:“没有人管着你了,你当然快活,阿姐,西边的狗洞我让人填起来了,以后要出去走正门即可。” “不是,林十安!”林泱泱一下子跳了起来:“走正门?我爹虽嘴上说不管事了,但他的人整天满院子转,我走正门被他抓住那就惨了!” “我好不容易能偷溜出去快活几天,你怎么就给它堵上了?” 林知清却是拍了拍手:“确实该堵起来,堂姐,大伯不让你出去是对你好,如今山匪余孽的事情也不知道了结与否,外面总是不安全的。” “没错。”林十安搭腔:“而且西边是四叔的院子,四婶自林静雅走了以后一直在小佛堂吃斋念佛,你可别去打扰她。” “四婶?吃斋念佛?”林泱泱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从前四婶可是经常同我一起去东厨偷吃烧鸡的,怎么就改吃素了?” “那还不是因为……”说到这里,林十安倒是静默了下来。 自从林静雅被送到汴梁以后,四婶已经许久没有出来走动了。 大家心里都清楚,那是因为林静雅毒害林泱泱的缘故。 但林泱泱却并没有将这当成一回事,毕竟在她的思维里,做了错事就该罚。 就在几人沉默之际,一道有些匆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小姐,不好了!”是木婶的声音! 林知清回头,木婶喘着粗气,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她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笑意。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林知清倒了一杯茶,拍了拍木婶的后背:“别急,先喝口茶再说。” 木婶却将那杯茶推开了:“小姐,出大事了!” “前些日子四老爷的一个妾室不是趁乱跑出了林家吗?” 林知清点点头,她对这件事有印象。 除去下人,整个林家一共就这么一个跑了的主子。 但与人为妾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四叔和四婶并不搭理此事,林知清便没有追究。 “她怎么了?”林泱泱和林十安对视一眼,心中很是不安。 木婶胸口不断起伏:“她死了,死在了刑部门口。” www.4e54.icu。m.4e54.icu 第92章 以死控诉?林家三罪! 听到这话,林知清身体一顿,林泱泱一下子握紧了拳头,林十安则是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林泱泱拉着林知清的手腕就要往外跑。 “堂姐,等等。”林知清被林泱泱拉动了几步,但她及时叫停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得赶紧过去看看,说不准四叔也在那里。”林泱泱想的简单。 木婶的脸色在听完她的话以后更加难看了:“泱泱小姐,四老爷……四老爷他已经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此言一出,便是林十安都有些着急了,手中的账册一下子便掉到了桌子上。 林知清拍了拍林泱泱的手,示意木婶坐下来说话。 木婶没坐,一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说话: “今日一大早,打更人路过刑部时发现了一个妙龄女子倚在刑部门口的石狮子旁……” 打更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丫鬟跑了出来,再加上那姑娘衣裳单薄,心中不免起了些怜香惜玉的心思,上前想问问情况。 可没想到,他靠近唤了两声,那姑娘不仅没回话,连动都没动一下。 打更人还当人睡着了,上前拍了拍那姑娘的肩头。 可这一拍便不得了了,那姑娘身子一歪,竟直接倒下了。 打更人这才发现那姑娘浑身冰凉,早已经没了声息,当即吓得尿了裤子。 他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刑部的人的注意,狱卒靠近一看,这才发现那女子额头上全是血迹,与刑部门口的石狮子吻合,且手中还握着一封血书。 那血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林家四老爷林从砚的名字,控诉林家苛待妾室,林从砚流连烟花之地。 “这怎么可能!”林十安听到这里,有些着急了:“四叔虽性子冷了些,但从不耽误女色,我林家也从不苛待下人……” 说到这里,他有些愣怔:“难不成是前几日克扣月例银子的事?” 木婶点头:“小姐吩咐我去将银子送还给大家的时候,我并没有找到那位春姨娘,她的血书中也提到了这件事。” 说到月例银子的事,林十安和林泱泱都有些沉默,毕竟这事儿确实错在林家。 林知清眉宇间却有些疑惑:“无论四叔有没有流连烟花之地,林家有没有克扣春姨娘的银子,这顶多能说明四叔私德有亏,大伯管家不严。” “可为什么刑部的人却出动了?仅仅是因为春姨娘是碰死在刑部门口的吗?” 林知清提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木婶摇了摇头,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且有几分犹豫:“小姐,春姨娘上的血书还说了,四老爷与她同床共枕时,曾替……替老爷通敌叛国的事鸣不平。”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直到现在他们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啊! 若非林从礼及时站了出来大义灭亲,老侯爷也交出了兵权,大盛局势不稳,上头为了彰显天家宽厚,这才没让林家落得一个诛九族的下场。 无论如何,林从戎通敌叛国的事都是已成定局的,而且是上头盖棺论定的。 林从砚如果对这件事有意见的话,那便是对上头那位有意见。 对上头那位有意见,那便是大不敬! 大不敬属“十恶不赦”中的一罪,若是事情属实,按照林家的情况,不说诛九族也得被夷三族! “不可能!”林十安第一个提出异议:“虽大家嘴上从未言明,但林家人都知道四叔对三叔颇有微词,绝不可能替他说话!” “且四叔一直谨言慎行,对后院的四婶以及几个小妾都十分冷淡,怎会同那春姨娘讨论这般大事!” 林泱泱也点了点头:“没错,四叔同四婶成婚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静雅妹妹,平日里也鲜少踏足后院,绝对不会对春姨娘说那种话。” “证据呢?”林知清沉声道:“你们可有证据证明四叔未说过这话?” 当然没有。 因为林十安和林泱泱都是在凭着他们对林从砚的熟悉度站在自己的视角说话。 “我也相信四叔不会说这种话,但万一呢?”林知清眼神犀利:“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春姨娘的状告,是一个死人的命!” “言语永远不会比实际的行动更让人信服,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林知清没有多说,扬了扬下巴,示意木婶带路。 林十安和林泱泱明白林知清的意思,但事关林家,他们实在无法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思考。 三个人很快便套了马车,往刑部赶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刑部大门口。 林之清刚下马车,便感受到了一股冷风。 刑部门口围着密密麻麻的人,正对着两尊石狮子指指点点。 “我就说这林家没什么好人吧,我娘家表妹在她家当丫鬟,好一段时间没发月银了。” “小妾的银子都给不起,一个丫鬟的算得了什么,还不如自己种种门口的两亩田,至少也能糊口不是?” “可惜了这石狮子,我二舅亲自来雕的,真是晦气!” “你二舅一个土里刨食的人雕什么石狮子,这都是工部的事儿!” …… 林知清并未急着进门,而是率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没有大把大把的侍卫在周围看守,也没有人出来驱散百姓,有点任由事情发酵的意思。 刑部很大,至少比林家要大,平日里没什么事的时候是不敢有人在此喧哗的。 而此时,大门敞开,只有两个衙役在一动不动地看守,内里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明明一眼就能看到花草树木,可林知清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阴森的死气。 林泱泱耐不住性子:“清妹妹,我们快进去吧,先同四叔见一面再说。” 这一次,林知清尚未出口,林十安便拉住了林泱泱的胳膊:“刑部办事向来滴水不漏,按照律法,应该会有人来通知林家人。” “可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我们却毫不知情,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 林知清接过了话头: “第一,事情尚不能定论,羁押四叔询问以后,说不准只能证明这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误会。” “第二,四叔的罪责已经被按死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93章 林家没救了 说到第二种可能的时候,林知清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第一种可能发生的概率等同于无。 那么,便是刑部已经确认或者已经想确认林从砚的大不敬之罪了。 只等走完流程,林家其他人便也会遭殃,也包括林知清。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是杀头的大罪! 在这种情况下,刑部绝对不会同意他们几个面见林从砚。 林知清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剖开以后,转身便上了马车,林十安紧随其后。 林泱泱不甘心地跺了跺脚,而后才跟了上去。 回林家的路上,林知清为了自己的小命,迅速做了安排:“堂兄,你先回林家主持大局,必要时可请大伯出马,压住下面的下人,避免有人浑水摸鱼。” 林十安迅速点头。 林泱泱有些着急:“我呢?” 林知清拍了拍她的手:“堂姐,你先去四叔的院子看看情况,如若有人形迹可疑想跑,你务必将人拦下来。” 林泱泱点头,一字不漏地将她的话记了下来。 待马车行至东市,林知清叫停了车夫,自行下了车。 她回到了鉴心堂,将之前记录的医案拿了出来,从中抽出了一张。 随后,她抓了几副温补的药材,这才重新出了鉴心堂。 鉴心堂离陆家医馆的距离很近,她只犹豫了一瞬,便往陆家医馆的方向走了过去。 时间刚刚来到辰时,天色尚早,陆家医馆内也没什么人。 陆南月不在。 她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没有过多耽误,转身便往外走。 “林知清!”一道略带疑惑的男音响了起来。 林知清回头一看。 陆淮一身正红色官服,撩开马车轿帘看着自己,薄唇轻启: “上来。” “你这是要去户部当值?”林知清有些意外。 听到她的话,陆淮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据林知清所知,陆淮只在户部挂了个闲职,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竟穿了官服,那便说明户部有急事。 不过,应该没有她急。 想到这里,她利落地爬上了马车。 待她坐稳以后,陆淮吩咐起了车夫:“去刑部。” “不,不去刑部。”林知清出言阻止:“去大理寺。” 陆淮眼睛微微瞪大,明显没想到她的目的地会是大理寺,但他并没有多问,立刻改了说辞:“去大理寺。” 随着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车厢内陷入了沉默。 林知清瞥了一眼陆淮,不得不说,陆家姐弟俩的相貌那是没得说的。 陆淮平日里喜着白衣,芝兰玉树,他是那种骨相非常优越的人,别人一看他的脸便知道此人肯定是位贵公子。 但如今他穿上官服,眉眼处褪去了一丝温和,多了几分凌厉的气质,倒叫一般人有些难以直视了。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又或者是为了转移林知清的目光,陆淮张口了: “我姐姐听闻你四叔被抓的消息,一早便去了林家,看来是同你错开了。” “原来如此。”林知清没想到陆南月的动作这么快。 但这也再次验证了她的想法,外人的消息都比她们林家人的灵通,这分明是不打算给他们林家挣扎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林知清深吸一口气:“陆淮,我四叔的罪名如若坐实,我林家可还有翻身之地?” 陆淮没有犹豫,干脆地摇了摇头。 林知清点头,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就这样,马车在沉默中到达了目的地。 “多谢。”林知清道谢以后,快速下了马车。 陆淮撩开轿帘,看着林知清瘦弱的背影,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直到这一刻,他才确定,林知清真的变了。 “林知清!”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又喊了一声。 林知清回过了头,清丽的面庞上挂着一缕淡淡的疑惑,眼神如太阳一样,十分明亮。 陆淮官服之下的手紧了紧:“你若有难,我……我姐姐不会袖手旁观的。” 到嘴的话转了个弯,林知清也不知听没听出来,再次道谢,而后便转过了身。 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站在了大理寺门口,陆淮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进大理寺通报的人一直没有回来,陆淮也一直没走,车夫忍不住提醒:“少爷,我们还去户部吗?” 陆淮没有说话,车夫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再开口。 …… “林知清?”大理寺卿皱眉:“怎会是她一介女流之辈过来,林家的人都死了吗?” 寺正将手中的文书递给大理寺卿:“大人,林家人推一个小丫头过来,想必已经知道此事绝无转圜之地了。” “林从砚如此胆大妄为,竟敢议论天家之事,怀疑皇上的决断,实在该死!” 大理寺卿接过文书,摸了一把胡子:“林家早就该死了!若不是他攀上了一门好亲事,再加上皇上开恩,留他们像瘸腿蚂蚱一样蹦跶,你我可有如今的笑话看?” 寺正听到这里,也沉声笑了起来,眼神阴恻恻地:“林从礼的头都缩到肚子里去了,林家这一回在劫难逃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将林知清拒之门外,但却并没有人派人通知她。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林知清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心沉到了谷底。 与此同时,马车上的陆淮也看了出来,大理寺是不会放林知清进去的。 他微叹一口气,想下车将人拉回来,可刚有动作,便看到林知清的身影动了起来。 她很干脆地转头就走,见陆淮还在,虽有意外,但还是很上道地爬上了马车:“送佛送到西,你再带我去趟凌家。” 大理寺卿姓凌。 陆淮头也不回地吩咐车夫去凌家,而后状似无意地提了起来:“刑部尚未决断,此事还有回转之地。” “待刑部查清楚才会将人移交到大理寺,你且放心,刑部的人必须按规矩来,如若私下处理此事,有违大盛律法。” 虽情况紧急,但林知清脑海一片清明,陆淮这是在告诉她,她还有时间。 可是不够。 她现在必须先想办法见到四叔,了解更多内幕,才能推翻此案,救下林家,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大理寺将她拒之门外,显然是不想同她有过多牵扯。 或者换一种说法,在他们心中,林家已经没救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94章 不弃微末,久久为功 想到这些,林知清流一阵头疼,但她面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你是要去找凌夫人?”陆淮双手置于膝上,紧紧盯着林知清的眼睛。 “对。”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她非常坦然:“大理寺卿凌夫人的胞弟是我的病人。” 陆淮心中明了,除了鉴心堂,他想不出林知清能接触到凌家人的渠道。 而凌大人将林知清拒之门外,这肯定不是对待大夫的态度,剩下的,便只有凌夫人了。 陆淮的喉咙紧了紧,他不知道有些话应不应该说。 林知清看出了他的犹豫:“你是想让我别费力气了,凌夫人不会帮我?” 被她说中了。 陆淮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林知清心中了然,轻笑一声:“不弃微末,久久为功。” 再微小的可能性都不应放弃,驰而不息,方知结果如何。 “若现在轻言放弃,岂不是背弃了你们当初助我之情?更背弃了当初苦苦挣扎的我。” 她指的是当初被陷害毒害堂姐一事。 “不弃微末,久久为功……”陆淮喃喃自语,思绪也回到了那个时候。 林知清是从悬崖边上爬上来的。 过了半晌,他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林知清,你与从前很不一样。” 林知清身体一顿,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陆淮的面部。 他脸上还挂着笑容,但一侧的眉毛挑起,手指轻轻敲击大腿,虽幅度很小,但还是被林知清捕捉到了。 且陆淮也正在盯着自己。 她对上了陆淮的眼神,明白陆淮此时对自己持探究的态度,心中立刻警惕了起来: “身陷死局,若我还似从前那样浑浑噩噩,总归是会没命的。” “来这世上一遭,我还不想死。” 她的语气很淡,陆淮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求生欲望。 他移开自己的眼神,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千金阁一事我听说了,林老太爷和林九思已经回了汴梁?” 林知清点头,此事瞒不过别人的。 陆淮得到肯定的回答,垂首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人说话间,凌家便到了,林知清下车以后,想到方才陆淮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于是开口道: “谢谢你同我跑这两趟,他日我若还有机会,必定登门道谢,你尚还有公务,总不好叫你耽搁。” 自己的身份毕竟敏感,一来不好拖累陆淮,二来她总感觉陆淮可能在怀疑什么。 这对她自己来说是很危险的。 陆淮勾了勾嘴角:“已经耽搁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说完,他便倚靠在车厢内壁,闭目养神,显然是不打算给林知清留割席的余地。 林知清没有跟他多废话,转身便往凌家大门走去。 凌家夫人的胞弟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症,在林知清这里治疗了有一段时间了。 凌夫人对这个弟弟十分宠爱,当初是她托白家小姐找上自己的。 想到这些,林知清敲开了凌家大门。 可没想到,门房一看到她便板起了脸:“林小姐有何贵干?” 林知清心中“咯噔”一声,这门房并未见过自己,却能直接叫出自己的身份,明显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 “我想见凌夫人,劳烦你行个方便,通报一声,就说鉴心堂的大夫过来了。”说着,她将腰间系着的荷包拿了下来,从中拿出了面值最大的银票塞到门房手里。 可那门房却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一把撤开了手:“林小姐,我家大人可是大理寺卿,你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贿赂我,恕我不能从命。” 说着,他转了转眼睛:“但你若是有急事,我也不是不能通融……” 接触到他脸上贪婪的笑容,林知清心里很清楚,这种人多半是拿钱不办事的,她一把将银票放回了荷包里,干脆利落地便走了。 门房一愣,不是,林知清不应该给他加钱,哭爹喊娘地求他通融一下吗? “我呸,脑子这般不灵活,活该出事儿!”门房朝着门外吐了一口唾沫。 林知清眼神微冷,没有理睬那门房的冷嘲热讽,只在心中思索着目前的情况。 门房不放自己进去,多半是凌夫人或者大理寺卿打过招呼,如此看来,林家的事情十分棘手,这二人才会不顾凌夫人胞弟的病情,将自己拒之门外。 上了马车后,林知清相当沉默。 陆淮微微叹气:“我姐姐定会去求父亲的,你若想见林四老爷,不如再等等。” 陆伯父虽是当世大儒,但毕竟已经不在朝堂了,他能运作的空间有限,林知清等不了,但她也没拒绝:“多谢陆伯父。” 陆淮点头,转头便说起了另外一桩事:“山匪余孽的事牵连甚广,镇远侯以及江世子今日卯时便接到命令出城去了。” “我去医馆的路上恰巧碰到了他,他托我告知你一声。”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真巧。 林家刚出事,镇远侯府便被调开了。 此事有两个可能,第一,镇远侯府不想被林家牵连,主动请缨离开盛京城。 第二,能调动他们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山匪余孽一事已经过去十几日的时间了,早不处理晚不处理,偏偏今日必须处理,着实牵强。 但镇远侯虽势大,却也不到呼风唤雨的地步,必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编出这样拙劣的借口。 若真的是想远离林家,江流昀也没必要让陆淮给自己带话。 因此,林知清觉得第二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陆淮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他是在卯时,也就是早上五到七点这个时间段遇到江流昀的。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打更人尚未发现春姨娘的尸体,刑部也没有抓捕四叔,镇远侯府应当是不知情的。 如此一来,事情便更加清晰了。 林知清轻轻吸了一口气,她的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 林家这根刺放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戳到皇帝的肺管子了。 江流昀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镇远侯府对自己颇为关照,将他们调离,无非就是要让林家失去一个助力。 短短几个时辰,如此缜密的算计,这分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林家连根拔起! www.4e54.icu。m.4e54.icu 第95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好在林知清从未将希望寄托在镇远侯府身上过,她微微一笑:“陆淮,送我回林家。” 陆淮心知肚明,林知清听懂了自己的言下之意,林家这次面对的不再是内部的小打小闹了。 见面前的女子眉眼弯弯,笑意盈盈,陆淮低头,嘴角也弯了弯。 真有意思,这种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吗? “去林家。”他的声音莫名地清脆。 林知清往外走的时候步步艰难,花了不少时间,但回林家却很快。 眼见陆淮的那车消失在视线当中,她才回神,踏进了林家。 正厅之内,林十安和林从礼已经等了她许久了。 “情况如何?”林知清来不及想别的。 林十安看出了她面上的疲惫,将茶往前推了推:“下人又跑了几个,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阿姐已经去陪着四婶了,四叔的院子除了前些日子跑了的那些逃奴之外,一切如常。” “方才陆家小姐来过了,听闻你不在,她交代我告知你,她会想办法。” 林从礼在一旁听着,面色严肃,但并没有说话。 林知清点头:“我本想凭着为大理寺卿夫人的胞弟治病的借口去大理寺走动走动,但吃了闭门羹。” 她毫不遮掩地将事情说了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让林家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林从礼犹豫再三,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有没有去求了镇远侯。 林知清尚未说话,林十安便不可置信地张口了:“大伯!镇远侯府是镇远侯府,林家是林家,知清尚还是林家人!” “出了这样的事,镇远侯府不同我们疏远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竟还敢将求助镇远侯府挂在嘴边?” “这不单单是死一个人的事,这是大不敬的罪名,谁敢同皇上对着干?” 林十安气极了,一时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但现在没有人在乎这个,林知清看向林从礼,眼神中是丝毫不加遮掩的失望:“镇远侯和江世子今日卯时便接到调令,出城追查山匪余孽去了。” “这……这怎么会呢?”林从礼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 “怎么不会?”林知清直视前方:“上头算准了我们会求助镇远侯府,于是立马将人放在了我们够不到的地方。” “若不是陆伯父身无实权,陆家恐怕也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手脚。” 她将事情丝毫不加遮掩地点了出来。 林从礼自然听出来了,上面的人想要林家死! 他活了大半辈子,除开亲手将弟弟送上断头台那日以外,从未像今日一样无措,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林家……林家终究要断绝在我手中吗?” 这话中包含着深深的愧疚与绝望。 林知清将目光从他颤抖的身体上移开,她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林从礼肩上沉重的担子。 林十安的喉咙紧了紧:“当真没有办法了吗?我就算拼着一条命,总要同四叔见上一面的!” “如今那春姨娘的尸首我们尚未看到,四叔也尚未见到,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桩冤案!” 林从礼摆了摆手,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刑部尚未决断,林家就还不会倒!” 本只是一句说服他自己的话,林知清听在耳朵里,却觉得熟悉。 对了!陆淮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了起来——待刑部查清楚才会将人移交到大理寺,如若私下处理此事,有违大盛律法! 如若私下处理,有违大盛律法……林知清口中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眼前一亮。 “大伯,大盛律法当中,关于刑部的部分你可清楚?”她有些急切地开口。 林从礼一愣:“你要做何?” “如若是还没有查清楚的案件,刑部越过大理寺私下处理,是否有违律法?”林知清开口询问。 林从礼熟读律法,点了点头:“没错,的确如此。” 林知清得到确切的答复,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大伯,堂兄,我们去刑部!” 林十安有些疑惑:“刑部的人必定不会让我们面见四叔的。” “不见也得见!”林知清的声音与方才截然不同,满怀自信。 在林从礼和林十安疑惑的眼神当中,林知清迅速让人套了马车。 林从礼就在林家掌控大局,林十安则是同林知清一起又赶往了刑部。 与第一次来的情形相同,刑部门口看热闹的人经久不散。 这一次,他们穿过重重人流,忽略那些议论声,直接走进了刑部的大门。 “林小姐请留步,你不可以进去。”衙役的眼神仿佛会自动对焦一样,精准地认出了林知清。 “为何?”林知清不甘示弱。 衙役干笑了两声:“如今谁不知道府上的四老爷犯下大罪正在接受调查,林小姐作为亲眷,若不想被波及,还是避嫌的好。” 林十安的拳头紧了紧。 这狱卒嘴上说得好听,劝他们避嫌,但四叔被安上的是大不敬的罪名。 这个罪名若是成立的话,他们怎么避嫌都是没用的。 说来说去其实都是借口,就是不想让他们进去罢了。 “我四叔平日里洁身自好,难不成刑部已经查清楚了,他确实犯下了那三宗罪吗?”林知清刻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狱卒还以为林知清是来闹事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大胆,刑部办事哪有你喧哗的余地?” “林从砚的罪名成立与否,自有我们大人定夺,你算什么东西?” 似乎是已经断定林家翻不了身了,狱卒对林知清并无半分恭敬之色。 林十安听不得这般难听的话,当即就要上前说理,却被林知清拦了下来。 林知清面色严肃:“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我四叔的罪名尚未成立,对是不对?” 狱卒回想了一下自己所说的话,确定没有问题,这才点了点头:“今日卯时发生的事,哪有这么快便能查出来。” 林知清笑了笑,刑部用罪名未定的借口拒绝他们探视,那自己便要用魔法打败魔法:“既然有你这句话,那我便放心了。” “劳烦你通传一下,我四叔的罪责尚未成立,那我林家人便可以探视。” “除非此事已成定局,如若不然,那刑部禁止我等面见四叔便是越过大理寺私自给我四叔定罪,有违大盛律法!” www.4e54.icu。m.4e54.icu 第96章 探视!四叔的冤屈! 林知清的声音洪亮有力,狱卒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底下的人群就炸开了。 “不是,你们听懂林知清的意思了吗?” “我一个小老百姓懂什么刑部的律法。” “别人我不知道,林知清我还不知道吗?她嘴里面就没什么好话,这肯定是借口。” 众人议论纷纷,根本没听懂林知清的意思,还以为她太着急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但跟百姓们的懵懂不同,狱卒脑中一个激灵,很快就将林知清的话串在了一起。 他想说些什么反驳林知清,可舌头就像是被绊住了一样,就是开不了口。 因为他意识到林知清说得没错。 这种沉默让底下的人也渐渐回过了味来,难不成林知清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说对了? 林十安在一旁陷入了沉思,林知清的话有些绕,但他确实听懂了。 在大盛律法当中,刑部如若羁押了一个人,亲属是有探视权的。 现在刑部搞小动作,不让他们见四叔,这在官场其实是非常正常的。 但林知清就是揪住了这一点不放。 如果他们不能见四叔,便代表案子已经定性。 但案子定性的条件是刑部要将四叔移交到大理寺那边,因为刑部不能私自处理案件。 换个说法,四叔只要在刑部一天,他们就可以探望。 那狱卒也明白这个道理,天大的锅压下来,他不敢背。 在林知清势在必得的眼神中,狱卒咽了咽口水,选择乖乖去通报。 一炷香过后,狱卒丧着脸回来了:“林小姐,请进。” 林十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真的有用! 这在林知清的预料当中,这里是刑部,最讲究的便是律法两个字。 更何况她说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只要大盛律法存在一天,他们就必须让自己进去,否则就是自相矛盾。 看狱卒的样子就知道从前肯定也发生过不少类似的事情,但没有人会像她一样把这件事放到台面上闹出来。 一句话,其余人没有林知清能豁得出去,而且他们长期生活在那样的环境当中,已经将“刑部说不能进去”当成了一道圣旨,脑子不会转弯。 不,除去一个人。 林知清的脑海当中出现了一个红衣艳艳的人,方才她才回过味儿来,陆淮那一番话其实就是在提醒她。 她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如今看来,陆淮那个人很少说废话。 就在她思绪翻滚之际,刑部大牢到了。 林知清光是站在门口,便已经感受到了那股阴森的气息。 林十安察觉到她的身子抖了抖,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将大半寒气都挡住了。 跟随着狱卒的步伐,二人踏进了大牢里面。 一进门,林知清便敏锐地听到了犯人喊冤的声音、狱卒喝酒的声音、鞭子落到皮肤上的声音。 带他们进来的狱卒熟练地朝着两旁的犯人挥了挥鞭子,行至半道,那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 林知清环顾四周,在一间牢房内看到了一个一动不动坐在地上的女子。 倒不是林知清想看她,实在是她眼底有一颗长得十分漂亮的小痣,让人记忆犹新。 “到了。”狱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林知清收回了目光,同林十安一同走上前。 你别说,林从砚的待遇还不错,一个人住单间。 只不过,他斜坐在角落里,身上穿着囚服,胡子拉碴,看上去有些颓丧,甚至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 林十安有些不忍,一把握住了木头栏杆:“四叔,你还好吗?” 听到他的声音,林从砚的身体动了动,而后他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往外看。 狱卒冷哼一声:“你们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林知清朝着林十安使了个眼色,林十安会意,拿出了一锭银子,同那狱卒客套了起来。 林知清趁机上前:“四叔,你可还好?” 林从砚现在肚子里的气早已经消失殆尽了,他快步走到林知清的面前:“我向来洁身自好,也不曾苛待妾室,遑论会说那种话,” 林知清注意到狱卒跟林十安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朝这边探头探脑,显然是想听他们说些什么。 于是,她开门见山:“四叔,你同我说,你身上的三条罪名,可有一条属实?” 林从砚的桃花眼中带着十足的愤怒: “污蔑,这纯属污蔑,我连那春姨娘的院子都没进过几次,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有些记不清了,又怎么可能苛待于她,更别说同她讨论国事了。” 林从砚说话的时候,林知清一直注视着他的脸。 他的鼻孔轻微扩张,频繁吞咽口水,试图控制情绪,但还是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愤怒。 这是因被冤枉所产生的愤怒。 并且,他的下巴紧绷,双手牢牢地抓着栏杆,态度十分坚决。 他说的是真的! 林知清确定他没有在撒谎以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得了四叔这句话,我今日这趟便来对了。” “四叔,你将那春姨娘的事仔细同我说说,我定会查出真相,还你也还我们林家一个清白。” “如若不然,林家便……” 剩下的话她没完全说出来,但林从砚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别的不说,就算是再位高权重的朝臣,得了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多半也是要杀头的。 更何况他林家本就如履薄冰。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向左上方偏移,明显是在回忆。 过了没多久,他才缓缓开口: “那春姨娘出身青楼,半年前,我和上峰通议刘邙在……在千金阁商议公事时,刘邙做主将她送给了我。” “我推脱不过便收下了,但将人带回林家以后,我很少进她的院子,半年应当只去了两三次。”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林从砚在通政使司做知事,是个七品芝麻官,负责通政使司的内务。 而通议则是正五品的官职。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这样一位“大官”,林从砚确实不好推脱。 但如果这件事是在千金阁发生的,那便有些微妙了。 从前他们不知,但现在大家心里都清楚,千金阁是二爷爷的产业。 www.4e54.icu。m.4e54.icu 第97章 狗血!替身文学上线! 按下这点不提,林知清问了另一个问题:“四叔,你若不喜,为何不给那春姨娘些银子,将她遣走?” 提到这个,林从砚眼神闪烁,下巴紧绷,这代表他此时很紧张,并且有些心虚。 林知清眉头一皱:“四叔?” 林从砚抿唇:“她的长相,同我书房里的那幅画有七分相似。” 此言一出,林知清立马反应了过来。 上次林静雅毒害堂姐东窗事发曾经提到过,四叔可是对自己的母亲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的。 那幅画林知清虽然没见过,但应当就是她的母亲无疑。 林从砚说得模棱两可,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林知清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菀菀类卿的替身文学,合着自家四叔还是个情圣啊! 她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那通议刘邙同你可有过节?” 哪有那么巧,刚好就在千金阁看到一个同白月光有七分相像的女子。 这话越听越像是那通议刘邙所设下的一个局。 林从砚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从未同他产生纠纷,在通政使司当差这么多年,他助我良多。” 听到这话,林知清一时间没有出声。 第一,人都是会隐藏的,谁也不知道这刘邙到底是个什么人。 第二,如若刘邙没问题,那有问题的便是千金阁,春姨娘是千金阁从良的姑娘,二爷爷那边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这件事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对林家没有任何好处。 二爷爷和林九思也是林家的一份子,他们不可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因此,林知清优先将关注点放在了通议刘邙身上。 同春姨娘有关的事情,到这里便没有什么多余的信息了。 “四叔,你且记住,千万得护住你自己。”林知清交代了一句。 接收到“暗号”,林十安悄悄地往狱卒手里塞了一张银票:“差爷,这几日天冷,我四叔受不得冻,可否给他添一床棉被?” 那狱卒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心痒,但一时间没去接那银票。 一般来说,带件衣裳、带床棉被、带些吃的都很正常,但一想到上头交代了不许林家人同林从砚接触过多,他便有些犹豫。 殊不知,在他犹豫失神的时候,林知清不动声色地将袖中那把带有软骨散的匕首传递给了林从砚。 林从砚是聪明人,迅速接过匕首,藏了起来。 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在这里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你且放心,我好歹也是长宁侯的后代,定会好好保全自己。”林从砚会武,一般的防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林知清点点头,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上头的人破罐子破摔,若直接杀害四叔,营造出他畏罪自杀的假象,那林家才是真的翻不了身了。 而另一边,狱卒浑然不知林知清和林从砚的小动作,而是板起了脸:“不可,林从砚乃是重犯,能有探视的机会已经不错了。” 林十安做戏做全套,又放低姿态轻声交涉了起来。 林知清了解了信息以后,不再停留,转身便往外走:“堂兄,差爷尽忠职守,你莫要用那些金银之物侮辱他。” “四叔身子骨硬朗,想来不用那些也无事。” 狱卒闻言,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林十安倒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想得不周到,差点就给差爷添麻烦了。” 说着,他便将银票收了回来,跟上了林知清的步伐。 那狱卒眼睁睁看着银票离自己而去,到底什么都没说。 从刑部大牢出来以后,林知清快速同今日好冻交换了一下信息。 “通议刘邙?千金阁?”林十安眼睛微微瞪大。 二人加快了脚步。 林知清点头:“没错,按照四叔的说辞,问题应当就出在这里。” “二爷爷和九思应当不至于算计四叔,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林十安第一反应也是这样的。 “所以我们如今的目标便是那刘邙!”林知清心中早就已经有了成算。 说话间,两人出了刑部。 奔波了一天,天色已经很晚了,刑部外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大半。 林知清和林十安得到了线索,迅速上了马车,根本没有注意到隐蔽处有人在看着他们。 见林家的马车走远,陆淮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朝着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同大小姐说一声,她们已经想办法进去了。” 小厮应了下来,而后便要走。 “等等。”陆淮又叫住了他:“你告诉大小姐,不用着急,父亲那边我会去说。” 小厮领命而去。 陆淮早已经看不到林知清的身影了,但他一想到手中的关于千金阁的公务,他便皱了皱眉头。 千金阁一事,前些日子便已经了结,此地被查封以后,折价和收缴的工作便落到了户部头上。 陆淮作为户部主事,隶属于清吏司的度支科,专门负责税收、官员俸禄等财物活动的计算。 按理来说,此事与陆淮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但不知为何,户部尚书点名将这件事交给他来做。 陆淮本来是打算直接拒绝的,他进户部本就是左侍郎求了父亲,专门奔着那些不能解决的大账去的。 但一想到左侍郎那个老头死乞白赖地求自己,他到底也没有开口推拒。 此时的陆淮,刻意忽略了他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时,脑海里冒出来的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他的面色凝重,朝着林知清走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将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收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想的是更重要的事情。 镇远侯和江流昀被外调是上面的意思,自己接了千金阁的差事,同样是上面的意思。 而镇远侯府同陆家唯一的相同点便是与林家交往甚密。 镇远侯府尚在权力中心,所以朝廷选择在事情尚未明朗时直接将人调出去,说明上头还是有些忌惮镇远侯府的。 但陆家却已经淡出了朝廷的势力中心,且对林家的事心知肚明。 千金阁此地,同林家那个死了的春姨娘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他此刻接到的任务,是一个明晃晃的警告。 朝廷在警告陆淮,不要管不该管的事,并且想通过让陆淮来处理这件事的机会,逼陆家站队! www.4e54.icu。m.4e54.icu 第98章 死人,可以说话! 陆淮接手千金阁的事情,林知清一无所知。 她同林十安赶回林家以后,将林家仅有的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召集在了一起。 而后,她把林从砚说的话一五一十重复了一遍。 众人很快便从中提取出了两个重点。 第一,通政使司的通议刘邙。 第二,千金阁。 “千金阁早已被查封,里面的人也已经被遣返了,想要找线索那岂不是又要把人找回来?”林泱泱很是着急。 “没错,那老鸨肯定是要找回来的。”林知清点头: “千金阁被查封以后,我让木婶将她们的身契都还给了她们,还给了些银子,好在这些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的,现在找也有个方向。” “那老鸨的老家距离盛京城不远,我会让木婶去寻她,将她带回京城。” “另外,大伯,恐怕千金阁的事还需要你跑一趟。”林知清看向林从礼,语气恳切。 “我?”林从礼将手背了起来:“盛京城还需要我坐镇,我若是走了,出事了你们怎么处理?” 林十安抿唇:“大伯,事情已经不会比现在更坏了,知清想让你去的是汴梁。” “汴梁?”林从礼有些意外。 林知清却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汴梁。” “千金阁到底还是二爷爷和林九思捣鼓了这么多年的产业,没人能比他们更清楚这其中的种种内情。” “大伯,只有你才请得动二爷爷,他心中恐怕还记恨着我们。” 林知清这话说得很中肯。 林从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也许久未见父亲了。” 他退后一步,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嘴角向下撇,情绪不是很高涨。 林家成了这副样子,他心里实在惭愧。 也正因此,他有些无颜面对汴梁老家的那些人,更没有勇气面对他的父亲——长宁侯。 林知清将目光收了回来:“大伯,林家已经撑了这么多年了,这都是你和四叔以及二爷爷的功劳。” “不管如何,你们做过的事是抹不掉的。” 林知清说这话也是为了安慰大伯,除开林从礼几人太过保守和守旧的做法,他们承受的确实很多。 随时随地的谩骂和嘲讽,同僚的指指点点,上峰的为难,几个大男人能忍这么多年,的确不容易。 “爹,不行你带我去吧,我脸皮厚。”林泱泱扯了扯林从礼的衣袖。 林从礼被自家女儿下了面子,一下子背起了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姑娘家说自己脸皮厚的?” 林泱泱噘了噘嘴:“我说的是实话嘛。” 被她这么一闹,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林知清笑了笑:“堂姐,你不能回汴梁,我还有另一件事要交给你。” “真哒?”林泱泱眼前一亮,很快便将自家亲爹抛到了脑后。 林知清微微颔首。 千金阁的问题安排好了,剩下的便是那个通议刘邙的事情了。 但其中有一个问题。 春姨娘原本是千金阁的小妾,被刘邙赎身以后送给了林从砚。 这一送,春姨娘身契和户籍全都归林家所有。 说直白点,刘邙顶多就是个中间人的身份,再加上时间已经过去半年了,他们想深入查探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因此,直接以刘邙为切入点是不现实且丝毫没有线索的。 万一人家真的只是随手一送呢? 这一切事情的根源,还是在春姨娘身上。 她为何会往林家和林从砚身上泼脏水,如若是受人指使,那么顺藤摸瓜或许能在其中找到刘邙的影子。 但也有可能是她本身对林家就有意见。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需要从她身上入手,一点一点寻找线索。 想到这里,林知清举了一个例子: “就比如春姨娘写的那封血书,还有,从林家逃跑到她死亡的这十几日内,她到底去了哪,接触了什么人,这才是我们要寻找的问题。” 林十安明白了她的意思:“知清,你是不是怀疑春姨娘不是自触而死?” 自触,指的是撞击坚硬物体而亡。 “对,我是有这种怀疑。”林知清很干脆地便承认了: “你们说,当初千金阁同山匪余孽的事情有所牵扯时,那些下人为何会跑?” 林泱泱快言快语:“他们肯定是不想被林家拖累。” 林从礼面有怒色,想到逃奴的事情心里还是不太顺畅。 “对!”林知清竖了竖大拇指:“换个说法,他们都想活着,并且都想好好活着。” “因为想活所以逃离林家,那为何她又要自触呢?” 这个问题一出,正厅内顿时寂静了下来。 事发以后,所有人都慌手忙脚地,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知清,你说得对。”林十安回过味来了:“都已经脱离苦海的人了,怎么可能又一头扎进另一个深渊里呢。” 林知清耸了耸肩:“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具体的情况还是要具体分析。” “按照我方才所说的顺下来,我们现在的首要问题一共有两个。” “第一,找到千金阁的老鸨以及二爷爷,搞清楚春姨娘的出身问题。” “第二,搞清楚春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跟通议刘邙有没有关系。” 听了林知清的分析,林泱泱有些着急:“可春姨娘已经死了啊,死人又不能说话,这让我们怎么查嘛?” “不,死人可以说话。”林知清一脸淡定地说出了一番石破天惊的话。 “清……清妹妹,你可别吓我。”林泱泱搓了搓胳膊:“死人怎么说话?她会复活不成?” 林知清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除了嘴以外,人的身体和生活环境都能透露一些信息。” 她的目光落到了林泱泱身上,而后嘴角勾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似乎是意识到了她要说什么,林十安轻咳一声:“这个容后再想办法,今日大家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大伯,我明日一早便送你出发。” “何须明日,我即刻就走。”事态紧急,林从礼在听了林知清的分析以后,也知道她心中有方向有主意。 既然如此,他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尽快赶去汴梁。 www.4e54.icu。m.4e54.icu 第99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说走就走! 林从礼快速收拾好了东西,顶着月色出发了。 林知清等三人将人送到了城门口才返回林家。 “你们方才看到没有,我睡了一觉,竟不知什么时候出城也需要这般严密的排查了?”林泱泱撇嘴。 林知清和林十安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清楚,排查不是突然严密起来的,是对他们林家人才严密的。 既然上头想要将林家一锅端,当然不会容忍有人跑了的这种情况出现。 得知林从礼是去汴梁以后,在城门看守的士兵才放行的。 相信很快这个消息便会出现在宫中。 士兵不加以阻止,是因为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但他们肯定是要掌握林家的动向的。 先前林家经历过了一番大清洗,林知清借着整顿逃奴的机会将各方眼线处理掉了。 虽不知清理得干不干净,但明面上林家人的行踪是不会有外人知晓的,至于暗地里有没有“尾巴”,那便没有人知道了。 至少现在,林家除林从砚以外,每个人暂时都是自由的。 林泱泱听了两个人的解释以后,胸口闷闷的,不过她突然想起了林知清刚才说的话:“诶,清妹妹,你之前不是说有另一件事情要交给我吗?” “没错。”林知清笑了笑:“堂姐,你的武艺高强,翻个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当然没问题!就说我院子里的那道墙,原本没那么高的。”林泱泱脚步轻快,背着手就开始回忆起了往事: “外头的小乞丐经常找我玩儿,我偷跑出去一次,我爹就将那墙加高一次,直到再也加不高了,我还是能轻松翻过去。” 她仰起头,言语中满是骄傲。 林十安也记起来当时的情形,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会儿可把大伯气个够呛,差点没打断你的腿。” 林知清想到林从礼一本正经让人砌墙的画面便觉得有趣:“堂姐,你能带上我翻墙吗?” 林泱泱一愣:“不是,清妹妹,你还有这种爱好吗?” 林知清眨了眨眼睛:“要不现在试试?” 林知清话音刚落,林泱泱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林知清眼前天旋地转,脚尖一下子就离开了地面,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便再次站到了地上。 更准确来说,是站到了正厅之外的地上。 “阿姐,知清,你们没事吧?”林十安担忧的声音从墙的另外一边传了过来。 “这才哪跟哪啊,能有什么事。”林泱泱拍了拍林知清的肩膀:“是吧,清妹妹?” 林知清忍住了想吐的冲动,不是,她从前怎么不知道翻墙这么刺激啊? 第一次感受到了实打实的武功,林知清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墙对面的林十安脚尖一点,很快便站到了二人面前。 他的动作略微比林泱泱要慢一些,落地的时候也欠缺一些轻盈感。 如此看来,林家人所言非虚,堂姐林泱泱的武功更胜一筹。 如此,她便放心了。 “堂姐,你今夜带我去一趟刑部,我们去找找那春姨娘的尸体!”林知清的语气中带着一些兴奋。 “啊?”林泱泱尚未说话,林十安便张大了嘴巴:“合着你今晚酝酿了这么久,是要夜探刑部?” “不然呢?”林知清眨巴了一下眼睛:“你费尽心思帮我引开了大伯,我还当你知道我的目的呢。” 林十安当即摆了摆手:“我还当你是想去那通议刘邙的府邸上看看,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林知清的想法。 林泱泱不乐意了:“十安,你的胆子怎么比我还小?” “不就是刑部吗?不就是一具尸体吗?有什么好怕的?” 姑奶奶啊,比你胆子大才奇怪吧?林十安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两个女子,脑子简直要炸开了: “你们以为刑部是什么地方?” “不就是个房子吗?顶多是个大些的房子,难不成我还进不去吗?”林泱泱叉着腰,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对!”林知清在林泱泱身后见缝插针地插了一句。 林十安见说不过这二人,转身便进了院子:“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林泱泱还想跟上去同林十安理论,可林知清转了转眼睛,拉住了她的手腕。 二人眉眼交互间,已经明白了对方心中的小心思。 另一边,林十安的语气相当严肃:“刑部守卫森严,狱卒众多,那春姨娘的尸体定然被存放起来了。” “你们两个弱女子,绝对不能去那种地方,若早知道你们打算去刑部,我是绝对不会劝大伯回汴梁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法子太冒险了,你们且再等等……” 林十安说着说着,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他这才发现有些过于安静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弥漫了开来,林十安猛地回过头。 空无一人。 …… “清妹妹,怎么样?这衣服合身吧?”林泱泱坐在马车里,指了指自己的夜行衣,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堂姐,你的装备怎么会如此齐全?”林知清发现衣服的袖口磨损严重,这说明堂姐从前肯定经常偷偷溜出去。 但她想象不到是什么样的场合才会用到夜行衣。 堂姐见怪不怪地挥了挥手:“这算什么,我爹从前不让我出门,我便专门挑晚上偷跑出去。” “要说这盛京城,我肯定比你熟悉多了。” 确实熟悉多了。 连这“装备”,都是林泱泱从城西护城河旁的一棵大柳树下挖出来的。 若不是她拍着胸脯保证可以穿,林知清还真有些犹豫。 但那些繁复的衣裙确实不适合去刑部。 看着林泱泱跃跃欲试的样子,林知清的心态也好了许多。 二人很快便到了刑部附近,虽时间已接近子夜,但刑部还是灯火通明。 从外面往里看,一切都很清晰。 林泱泱挠了挠脑袋:“清妹妹,我有一个小问题,你知道刑部的殓房在哪儿吗?” 殓房,在林知清从前那个世界也叫作太平间,顾名思义,就是放尸体的地方。 林知清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www.4e54.icu。m.4e54.icu 第100章 与狗洞的不解之缘 白日间他们来刑部的时候时间紧急,也只去了刑部大牢,哪有工夫到处观察。 而且,就算林知清想观察,刑部的人也是不让的。 这地方还真的只能自己找。 “多费些功夫罢了,无事。”林泱泱摩拳擦掌:“自从我中毒后,已经好久都没有上房揭瓦了不瞒你说,我的手可早就痒了。” 说着,她就要朝着刑部的方向走,林知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堂姐,你可有把握?” “把握?那当然有啦!”林泱泱双手叉腰:“虽然我没来过刑部,但从前我可是经常偷跑去兵部的,那时候最威风的便是三叔了。” 提到林知清的父亲,她脸上没有丝毫的鄙夷。 林知清发自内心笑了笑:“堂姐,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我挺轻的,你应该带得动吧?” 林泱泱拍了拍胸脯:“你放心,这有什么难的。” 说着,二人便往刑部的后门移动。 根据林泱泱的宝贵经验,她判断刑部这么大的地方,肯定是会有人迹罕至的角落或者……狗洞的存在。 两人将将转了一圈,林泱泱便将林知清带到了一棵参天大树旁: “你在下面等等,我先上去看看情况。”林泱泱压低了声音。 林知清点了点头。 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林泱泱足尖轻点,她的身体上似乎安了弹簧一样,“咻”的一下便站到了大树的枝桠上。 且她的动作很轻,除去风声以外,林知清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不得不承认,武功的确是个好东西。 她来到大盛这么久,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过于孱弱了,先前本想跟着林十安学武,但林十安却一口拒绝了。 理由是,武功这东西得从小培养,没有速成这一说法。 林知清想想也是,哪有人随随便便就能练成武林高手的,就算是写进小说里,也有点扯犊子的意思了,所以她只得放弃了这种想法。 就在她回想的时候,林泱泱已经伸着脖子将刑部的大概布局看完了。 想了想,她指了指林知清,又指了指大树。 就在林知清不解其意的时候,她又指了指她自己,伸出两根手指,做出了往前走的手势。 林泱泱的意思是,让林知清在这里等着,她进去看看。 林知清瞪大了眼睛,刚想摆手,就见林泱泱的身影在自己头顶闪了一下,随后便消失在了高墙的另一边。 不是,林知清咽了咽口水,堂姐这也太虎了吧。 但转念一想,堂姐有自保的能力,先进去探路确实是正确的做法。 如若不然,待会儿她带着自己还要一个厢房一个厢房找,着实麻烦。 只不过,堂姐的动作太突然了。 林知清不免担心。 她今天过来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不行的话便要想其他法子了。 但据林从礼说,刑部调查一件事普遍都是七日出结果,而后在三日内整理卷宗,移交到大理寺。 林从砚情况特殊,又是上头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时间可能会往前缩一缩。 最多不过五日,刑部定会了结此事。 正因时间紧急,林知清才会兵行险招,选择夜探刑部。 她躲在树后,屏息凝神地留意墙内的动静。 可林泱泱仿佛消失了一样,除了虫鸣声和树叶的摩擦声,一丝异动也无。 大概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依然静得出奇,林知清盯着方才堂姐进去的方向,眉头微皱。 就在她的担心越发强烈的时候,她的肩膀处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林知清心中一惊,摸到了袖中藏着的软骨散。 “清妹妹,我找到殓房的位置了!”气氛焦灼之际,一道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知清一愣,转过身,林泱泱白净的面庞映入眼帘。 “堂姐,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到?”林知清抚了抚胸口,若不是她心理素质过硬,魂都得被吓掉不可。 “我方才去摸索了一圈,你猜怎么着,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个狗洞。”林泱泱扬了扬下巴: “我从狗洞那边出来的,方才我从这个位置进去,发现看守的人太多了。” “若是带着你,恐怕就出不来了。” 言下之意,走狗洞更安全。 林知清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林泱泱的速度很快,转瞬间便带着林知清找到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 她丝毫不讲究地上手将那些杂草扒拉开来,一个洞就这样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林泱泱打头阵,一下子便钻了进去。 林知清拍了拍手,学着林泱泱的样子往前爬。 片刻后,二人眼前已然换了一番天地。 “清妹妹,这地方应当是后花园,殓房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你跟紧我。”林泱泱的语气破天荒地严肃了一些,其中还带着隐隐的兴奋感。 林知清点了点头。 林泱泱揽住林知清的腰,将她往身旁一带。 借着林泱泱的气力,林知清的动作快了不少。 二人很快便从花园转移到了一排平房的边边上。 林泱泱探出头观察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脚步迈了出去。 “咔擦”一声,一个房间的门突然被打了开来,两道脚步声很快便传了出来。 “狗娘养的,近几日换班如此频繁,我才刚闭上眼又被喊起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狱卒边戴帽子边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林泱泱迅速将头伸了回去,而后将背贴到了墙壁上。 “你可别抱怨了,被头儿听见了可就惨了。”另一个狱卒也出声了。 “狗娘养的,这林家真是害人不浅,出了一个卖国贼不说,现在还敢口出狂言议论当今圣上,实在可恶。”高瘦狱卒又开口了。 “你注意点儿,别被人给听到了,圣上近年来身体愈发不好了,就连我们大人都整天愁眉苦脸的,林家人也真敢说。”另一个狱卒压低了声音: “太子纯孝,必定是要为圣上讨公道的,这两日辛苦些便辛苦些,林从砚犯蠢你也要犯蠢吗?” 说到这些,先前抱怨的男人不张嘴了。 二人的身影没入了黑夜当中,消失不见。 林知清皱眉:“堂姐……” “嘘!”林泱泱脸色一变,一把捂住了林知清的嘴,而后无声地张了张嘴。 林知清瞳孔一缩,林泱泱的口型分明是在说——还有高手! www.4e54.icu。m.4e54.icu 第101章 声东击西 林知清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林泱泱往后一撤,二人的身影没入房檐之下。 同一时刻,一道人影自她们头顶一跃而过,朝着方才那两个衙役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的身姿矫健,身高八尺有余,飞檐走壁的姿势相当熟练,头时不时还朝着四周转动,一看便是在观察环境。 直到人走了有一会儿了,林泱泱这才放开了手。 林知清却还没有放松,只轻轻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此人的武艺在我之下,但轻功极好,我瞧着应当是特意训练过的,但又不像探子。” “身姿矫捷,行动时丝毫不留痕迹,且他的身上有股死人味儿。”林泱泱嫌弃地往鼻尖扇了扇风,很快便下了定义:“应当是死士。” “死士?”林知清秀眉微蹙。 林泱泱点头:“盛京城中豢养死士的家族不在少数,但大家明面上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 “这东西劳民伤财,只有那种大家族才会培养,如今看来,这刑部还真是热闹。” 林知清心中隐隐不安:“堂姐,你方才说他的武艺敌不过你,有几分把握?” 林泱泱捏了捏下巴,虽然不知道林知清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个,但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八成把握。” 得到确切的答案,林知清点了点头:“堂姐,你知道刑部大牢在哪吗?” 先前与四叔碰面时,林泱泱没跟过来,故而林知清有此一问。 林泱泱点头,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林知清当机立断地开口:“堂姐,我自己去殓房就可以了,你现在快去刑部大牢。” “进了大牢以后,你大概走千八百步再往右转,第三个单人牢房内关着的便是四叔。” “你想办法混进大牢,务必要护住四叔!”林知清面色严峻。 林泱泱一时没搞清楚状况:“我们不是来找尸体的吗?怎么又扯上四叔了?” “堂姐,方才那死士来历不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怕是有人按捺不住,想对四叔动手。”这与林知清之前的担忧对上了。 若是有人对四叔下手,再营造出他畏罪自杀的假象,那这件事死无对证,林家便会毫无翻身的余地。 虽只是出现了一个死士,可能是冲着其他人来的,但林知清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好在林泱泱是个听话的人,她也许不知道林知清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做,但绝对会服从安排。 “好,我知道了,你一个人小心些。”林泱泱重重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拖拖拉拉地放心不下林知清。 她给林知清指了一个方向:“你往那边走,看到那个尖尖的屋顶了吗?那里是殓房看守人员所在的位置,旁边就是殓房。” 看到林知清点头以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玉哨子:“这是小时候你爹送给我的,吹起来可响了,你若有事吹哨便是,我会尽快赶到。” 林知清没有客气很快便接过了哨子,她没有武功,确实要留着东西以防万一。 林泱泱又掏出了一些小机关道具给林知清,这才飞身上了房檐,朝着刑部大牢的方向赶了过去。 林知清将东西收了起来,更加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确认没人以后,她贴着墙根往殓房的方向移动。 刑部的构造不算复杂,林知清所要做的,便是躲过到处巡逻的那些狱卒。 根据先前那两个狱卒所说,最近他们巡逻的频率应当是提高了。 这就导致那些狱卒巡逻时哈欠连天,不算太严密,倒是给林知清创造了机会。 林泱泱不在身边,林知清也不敢拿自己的命打赌,只能集中精神,放低了速度,缓慢前进。 小半个时辰以后,她终于靠近了殓房旁边的看守集中地。 她不敢贸然靠近,只能先猫着身子,远远地观察。 从外观上来看,那殓房很大,足有林知清的三个院子大。 房梁上还挂着白布,大门口站着两个看守的狱卒。 看上去人不多,但殓房旁边的屋子仿佛是特意加高了一样,上面有四个人站着,刚好能将整个殓房纳入视线范围。 林知清抿唇,自己想要躲过这么多人的视线,实在是有些困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却依旧没有想到一个安全性比较高的办法。 实在是那高楼太超标了,林知清想找一下那些人的视线死角都找不到。 声东击西?林知清缓缓蹲下身子,拿出方才在路上捡的石头,本想扔出去吸引一下那些看守的人的注意力,但又觉得这方法漏洞有些大。 一块石头,能吸引到的人少不说,动静也太小了,别人最多也就是看一眼就过了。 她也不能在那几秒钟的时间内靠近殓房。 有什么办法能让高楼之上的人下来呢? 林知清摸了摸下巴,目光在接触到角落里放着的大水缸时,登时亮了起来。 她小心地顺着墙根走到了身后屋子的窗柩处,确认里面没有动静以后,用手指在窗柩之上戳了个小洞。 屋子里黑黢黢的,一点亮光都没有。 林知清借着月色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在这间屋子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沿着刚才过来的路一路往回摸索,回到了方才同林泱泱分开的地方,而后循着记忆找到了一开始的那两个狱卒的房间。 她仔细听了一下,确定房间里面没人了,这才轻轻推开门。 闪身进了房间以后,林知清鼻子动了动,在空气中捕捉到了灯油的味道。 借着月色,她摸到了放着油灯的地方,并在柜子上轻轻翻找了起来。 将那些杂物移开以后,林知清看到了几根蜡烛。 想了想,她拿了两根蜡烛,而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桌角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她再次赶往殓房时的时间几乎缩短了一半。 找了一间无人的屋子,林知清率先观察了一下。 看到里面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后,她拿出了刚刚找到的火折子,点燃了一根蜡烛,而后将蜡烛放到了那堆桌椅之下。 眼看着蜡烛炸开了几个火星子,林知清才摸出了屋子。 随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那间屋子也越来越亮。 林知清在殓房正对着的屋子的墙根蹲了一会儿。 很快,她便听到了一声高昂的尖叫声。 “来人呐,走水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02章 殓房 随着这道喊声,夜晚的寂静瞬间便被打破了。 林知清往角落里缩了缩身子,并没有轻举妄动。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殓房那个位置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而后便是一阵一阵的叫喊声。 林知清缓缓探出头,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屋子周围到处都是举着火把的人。 他们匆匆往一个方向赶,手里还提着木桶。 她的视线看向了最高点。 那里站着的四个守卫虽位置没动,但他们的眼神已经被另外一边的火光给吸引了。 或许是人手不够,他们观望了一会儿,选择留了两个人在上方,另外两个人则下了楼。 就是现在! 林知清趁着场面最混乱的时候移动到了殓房侧面,前门的两个守卫没有擅离职守,她从前面是进不去的,只能另寻出路。 好歹是踏入了殓房的地界,林知清不敢耽搁,猫着腰走了几步后,她终于看到了一扇木窗。 她想了想,好在自己之前偷偷藏了一根簪子防身,现在正好可以用上,她把簪子拿了出来,用尖利的簪尾戳进了窗柩的缝隙处。 使劲翘了几下后,窗子“啪嗒”一声,开了! 林知清抓住窗台,一鼓作气爬了进去。 等脚落到实处,她合上窗户,整个世界又归于寂静。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终于舒展了一些。 但随后,鼻尖传来的异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这里是殓房,停放尸体的地方! 或许是为了防腐,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料味。 她拿出手帕捂住口鼻,这才继续向前摸索。 为了隐藏自己,她没有贸然打开火折子。 偶尔撞到了停放尸体的桌子,她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往前走。 好在,每张桌子的尾部都挂着一张木牌,上面写着尸体的身份、年龄等基本信息。 林知清大概看了一下,一间屋子就摆了四具尸体,除此之外还有四个空着的位置。 但春姨娘特殊,刑部应该不会将她和其他人安置在一起。 这般想着,林知清出了第一间屋子,将目光放到了构造特殊或位置不太一样的屋子上。 筛选了一道以后,她前前后后又进了几间屋子,即便是有手帕,也被臭味熏得够呛。 而次数多了以后,她发现越往里走,臭味越淡,这说明尸体存放的时间越短。 想到春姨娘是晨间被人发现的,她出门以后,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才一鼓作气地进了最靠里的房间。 刚进门,她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 她猜得没错,跟其他屋子比起来,这一间的臭味要淡很多。 林知清拿开帕子仔细闻了闻,除开因为闻多了而一直萦绕在她鼻尖的臭味,剩下的更多是血腥味。 这说明,这间屋子里存放的尸体应当是短时间之内弄进来的。 而且这间屋子不算很大,林知清只看到了一具尸体。 她还是习惯性地上前,查看起了木牌。 目光触及“春琴”两个字以后,她的眼神终于亮了起来。 “春琴,通政使司知事林从砚妾氏……”林知清轻轻念了一遍。 而后,她怕自己看错了,拿出火折子又观察了一遍。 确认这个春琴就是自己要找的春琴以后,林知清将火折子灭掉,直起了身子。 看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她伸出去的手一顿。 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林知清活了两次,但活了这么久看过的尸体也没有今夜看过的尸体多。 但一想到自己的命,想到林家,她稳住心神,缓缓撩开了白布。 一张一半苍白一半嫣红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林知清眼前。 或许是要保留尸体的完整度,她身体上的血迹并没有处理过。 她脑袋上有一个血口子,看上去实在是触目惊心。 只一眼,林知清便确定这应当是撞击硬物留下的痕迹,并且,那血口子是往里面凹陷的。 林知清将白布全部拉开,春姨娘身上的衣物料子不算太好,是林知清在林家常见的那种。 她的目光落在了春姨娘的手上。 上面细腻光滑,还戴着一只水头很好的玉镯,看上去应当是没戴多长时间。 林知清看了一圈,没有在春姨娘的身体上发现任何挣扎的痕迹,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还有人在场的痕迹。 她的心直直地往下沉。 看到现在她已经能确定了,春姨娘确实是自触而亡。 只不过……目光重新落到她手上的那只镯子上,林知清脑海中在思考着另一个问题。 按照林家扣扣搜搜的情况,春姨娘应当是戴不起这种镯子的,四叔不怎么爱进后院,也没给她添置过这些东西。 那这镯子是怎么来的呢? 难不成是有人用钱财收买春姨娘,让她诬陷林从砚? 不,应当不是……林知清摇了摇头。 若是春姨娘求财,便解释不了她自触而亡的行为。 钱是带不进棺材的,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会死,那要再多钱都是用不上的。 排除了财帛动人心的可能性,林知清没从镯子上找到突破口,便将目光移到了春姨娘的软底绣鞋上。 这一看,倒是真叫她看出了一些东西。 那绣鞋上附着着一层泥土,看上去颜色很深,应当是湿的,很有黏性。 除此之外,上头还粘着像是花瓣一样的粉色物体。 林知清想了想,用自己的手帕将那裹着花瓣的泥土弄了一些下来。 做完这些后,她又仔细地观察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异常情况以后,她将白布重新盖了上去。 接下来,便只需要沿着原路返回了。 林知清把东西收好,小心地将自己留下的痕迹清理掉,很快便来到了进来的窗棂前。 她轻轻推动木窗,很轻易地便推开了一条缝。 她动作很快,往外跳了出去后,便迅速朝着另外一边跑了过去。 看样子,火已经被扑灭了,四周的人少了很多,且声音也不大。 林知清有分寸,虽然是放火,但只找了一间独立的屋子,火不至于烧到其他地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就这样往回走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可越走她越觉得奇怪。 这边似乎太过安静了一些,并不像是走水了以后该有的动静。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又或是堂姐被发现了? 一个个念头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林知清抿唇,加快了脚步。 很快,她便折返到了花园当中。 看到了她们进来的那个狗洞,林知清心中一喜,直直地便走了过去。 www.4e54.icu。m.4e54.icu 第103章 危机!被困池塘! 眼看着离狗洞只有十多米的距离了,她跑了起来。 只是还没跑两步,她便发现了不对。 林知清立刻俯下身子,贴着地面仔细听了起来。 脚步声! 整齐的脚步声! 许多人的脚步声! 且离她很近! 林知清看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狗洞,来不及了! 她左右环视一圈,目光停留在了花园中心的池塘上。 除了这池塘,四周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她咬了咬牙,迅速将手帕压在了一大块石头之下,而后“咕嘟”一声钻进了池塘之内。 冰凉刺骨的水瞬间将她全身都包裹了起来,但林知清现在根本感受不到。 她屏住呼吸,尽量将身体隐在了水草之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十几个狱卒踏进了花园,脚步声分散开来。 水面上泛起的涟漪渐渐归于平静,大步走来的狱丞心情很是糟糕: “搜!快给我搜!” “天子脚下,居然有贼人敢来刑部劫狱,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不将人找出来,我拿你们是问!” …… 水面之下,林知清心中一紧,劫狱? 难不成是堂姐遇到了特殊情况,直接将四叔带走了? 又或者是那死士是来劫狱的? 劫的是谁? 四叔? 林知清的心思都在林从砚身上,总是忍不住将可能出现的情况安在他身上。 还没等她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更麻烦的事情便来了。 “狱丞大人,四周都搜过了,没有发现贼人的踪迹,但发现了一个狗洞。”有人同那狱丞回话。 “狗洞?”狱丞皱眉:“这地方怎么会有狗洞?还不让人堵起来,出了问题谁担得了责任?” 林知清听到这话,心中“咯噔”一声,堂姐下落不明,如若狗洞被堵住了,她怎么出去? 还不等她思考出一个结果,那该死的狱丞又开口了:“池塘呢?池塘可有搜查过了?” 林知清身体一顿,默默用手堵住了嘴和鼻子,身体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往后退。 她挪了不过半米的距离,眼前的水花突然被利器破开,又急速地抽了上去。 林知清看清楚了,那是一支长矛! 她不敢轻举妄动。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矛头快速落下,水花四溅,林知清努力在水下睁大眼睛,想避开那长矛的攻击。 好在她所在的地方靠近池塘的中心位置,长矛不太能够得到,而且水草很多,极大地干扰了上头狱卒们的视线。 就在池塘里的水被搅得浑浊不堪之时,那些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大人,池塘里也没有什么异样。” 听到这句话,林知清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行了,狗洞封好了没有?”狱丞那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了,大人。”很快便有人回应了他。 狱丞转身便打算带着人前往下一个地方,可他的余光在池塘上停留了一瞬,脚步一下子便停住了: “这水草怎么长得这么深?”狱丞往前靠了几步。 林知清闭了闭眼睛,糟了! 狱丞的眉头越皱越紧,观察了一会儿后,他朝着一个狱卒挥了挥手:“你,下去看看!” 林知清双手紧紧捂住口鼻,心直直往下落。 若真有人下来了,她绝对藏不住! 伴随着“咕嘟”一声响,林知清眼睁睁地看着池塘另一侧,一个男子的双腿没入水中。 此时此刻,那男子的一举一动在林知清眼中都变成了慢动作。 大腿、肚子、胸口……若是那男子的头部潜入水中,林知清将避无可避! 她的双眼瞪大,手缓缓地摸向了腰间的各种暗器。 千钧一发之际,“咚”的一声,池塘中仿佛被人丢了块不小的石头,激起了一阵巨大的水花。 林知清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她细细思考,一道十分欠揍的女声响起:“一群酒囊饭袋,想抓你姑奶奶,做梦呢!” 堂姐,是堂姐! 林知清眼前一亮,但很快便听到了飞檐走壁的声音。 她迅速明白过来,堂姐现在分明是为了给她解围,想将那些人引开。 随着她能汲取到的氧气越来越少,狱丞气急败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大胆贼人,在我刑部的地界竟还如此嚣张,所有人,给我追!” 方才还在水里扑腾的男子手脚并用,迅速爬上了岸。 急切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感受到那些狱卒飞快地朝着远处移动,逐渐离开了花园的地界,林知清终于支撑不住,浮到了水面上,冒起了头。 她将粘在脸上的发丝拂开,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才大口呼吸了起来。 刺骨的冷水侵袭着她的身体,林知清现在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跑到了方才藏手帕的大石头处,使劲将那石头搬开。 直到看到那完好无损的淡粉色手帕时,林知清这才脱力,靠在石头上,重新将那手帕拿了起来。 线索还在! 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可还是扶着石头旁边的树站了起来。 狗洞已经被彻底堵死了! 这些人的动作竟这般快吗? 林知清的脸色并不好看。 对于她来说,这是她能找到的最优出口。 可现在连这里都被堵了起来,林泱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找自己,总不可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林知清拖着沉重的身子往狗洞那边走了过去。 等走近了观察后,她才发现里面被塞上了很多泥土、碎石和杂草。 她不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堂姐身上! 想到这里,林知清在花园内捡了块尖锐的石头,对着狗洞一点一点凿了起来。 好在这个时候外面乱糟糟的,她的声音并不明显。 或许是因为那群狱卒下手得也比较突然,这狗洞在林知清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终于裂开了一道口子。 她心中一喜,不顾因长时间潜水而发抖的身体,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往外挖。 她的体力迅速下降,将将挖到能看到墙外的世界时,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林知清皱眉,想抬手继续挖,可是又抵不过身体的本能反应,只得放下了石头。 她刚刚将石头搬到一旁,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林知清猛地回头,便看到了一脸笑意的林泱泱朝着自己招了招手:“清妹妹,我回来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04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林知清看到是她,心中微微一松:“堂姐,你甩开他们了?” 林泱泱点头,毫不犹豫地便蹲下,伸出了双手。 林知清以为她要用手去扒那些石头和泥土,抬了抬手,刚想将手中尖锐的石头递过去。 下一秒,“砰”的一声,林泱泱收回了自己的拳头:“清妹妹,快,你先走。” 林泱泱让出了位置。 林知清一把丢开了自己手中的石头,转身一看,狗洞果然已经开了。 “堂姐,外头不会有人守着吧?”林知清很是警惕。 林泱泱拍了拍脑袋:“你等等我,我先出去看看!”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钻进了狗洞里。 直到确认她没有异常,林知清这才往外爬。 二人重获自由以后,第一时间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抹去,这才离开了刑部。 重新坐到马车上,林知清掀开轿帘,刑部看上去很是热闹,还隐隐听得到叫喊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劫狱?四叔可有事儿?”林知清这才得空询问。 林泱泱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清妹妹,那死士应当不是冲着四叔来的,我赶过去刑部大牢的时候,守卫都已经被解决了。” “也是巧合,那死士的目标是离四叔不远处的一个犯人,他将那犯人掳走了。” “掳走了?”林知清心中有些疑惑,但一想到此事同四叔没关系,那当然最好。 她撇开心中各种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手帕上。 “堂姐,我见到那春姨娘的尸体了。”因着身上是湿的,她一直将那手帕捏在自己手里。 林泱泱点头,但摇头晃脑的,好似根本不在意那证据是什么。 林知清微微皱眉,刚想说话,就看到林泱泱正在脱衣服。 下一刻,原本在她身上的那件夜行衣就披到了林知清身上。 林知清有些发愣。 林泱泱却搓了搓手,对着手掌哈了一口气,而后将双手覆盖在了林知清的手上: “你的手这般凉,肯定在池塘中泡了许久,先回府好好休息一下。” “证据的事明日再说,今日已经很晚了,你这样奔波,万一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暖意,林知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冷意。 她没有反驳林泱泱的话。 马车行至中途,二人都换上了自己的衣裳。 回到林家以后,林知清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泱泱自告奋勇,说要将今夜的事告诉林十安。 直到她的整个身体浸入热水当中的那一刻,她才完全地放松下来。 木婶在一旁边往桶里加热水边絮叨,话里话外都是在心疼林知清。 但林知清的思绪早就飞得很远了。 一洗完澡,她便回到卧室,拿出了手帕。 打开一看,从春姨娘鞋履上刮下来的泥土已经被石头压成薄薄的一片了。 还有几片花瓣镶嵌在上面。 她用手摸了摸,是湿土。 而那花瓣……她仔细看了看。 它的形状是水滴形的,淡淡的粉色随着花瓣变尖逐渐加深。 有点像是桃花或者樱花。 林知清不太确定,于是她又将那泥土摊开,用细木棍在其中仔细地翻找着。 直到看到一点淡淡的黄色,她的动作才更加小心了起来。 是花蕊! 虽然不太完整,林知清却依然看了出来,那花蕊很细,顶部略微弯曲,与樱花短粗的花蕊不太相符。 桃花吗? 林知清眉头微皱,时值孟夏,也就是四月,大盛已经开始热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现在应当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不过……林知清捏了捏下巴,她想起了一句诗。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四月本该是桃花凋谢的季节,但高山上的寺庙当中,桃花才刚刚盛开。 这是由于寺庙建在高山之上,海拔越高,气温越低,花开的就比正常气温下开得要慢。 如此说来,盛京城还是能找得出来几个符合条件的地方的。 她明日必须走一趟了。 将东西收起来以后,林知清回到床上,开始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 刑部的人有没有发现了桃花的线索呢? 想到这里,林知清摇了摇头,不太会没发现。 刑部的人又不是吃白饭的,按道理来说,他们查案的速度只会更快。 如若发现,他们和自己的判断应当大差不差。 那么要比的就是……谁更快了! 想到这里,林知清缓缓起身,吩咐木婶先拿钱找几个乞儿打听打听。 主要是打听现在盛京城还有哪里的桃花是盛开着的,再一个便是今夜刑部有人劫狱一事。 她虽然将自己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但也怕刑部的人发现问题,对她和堂姐追责。 安排好这些以后,她喝了一碗姜汤,只感觉脑袋有些昏沉,很快便睡了过去。 …… 待林知清再度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全身发冷,耳朵边还有一些聒噪的声音。 “大夫,清妹妹怎么还没醒?” “清儿只是受了风寒吗,可有大碍?” 她怎么听到了江流昀的声音,脑子烧坏了? 林知清想要睁开眼睛一探究竟,但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回世子,知清小姐确实只是风寒,加之劳累过度,这才热起来的。”这似乎是府医的声音。 在林知清的不断努力下,她终于掀了掀眼皮,睁开了眼睛。 堂兄、堂姐、江流昀? 不是,江流昀怎么会在这里? 林知清有些发懵,甚至怀疑自己烧糊涂出现幻觉了。 江流昀一边听府医说话,一边接过了木婶手里的湿帕子,想要放到林知清头上。 他一转身,就对上了林知清发懵的眼神:“清儿,你醒了!” 一旁正在同府医了解情况的林十安和林泱泱听到这话,连忙凑了过来。 “清妹妹,怎么样,你饿不饿?”林泱泱摸了摸林知清的额头。 感受到嗓子中的刺痛感,林知清没有说话,微微摇头。 “昨夜我便不让你再去鉴心堂了,你偏偏不听话,如今得了风寒,可有罪受了。”林十安补了一句。 这是在给自己递话……林知清听了出来,有江流昀这个外人在场,他们肯定是要把夜探刑部的事情给瞒下来的。 www.4e54.icu。m.4e54.icu 第105章 江流昀的心思 眼见林知清醒了过来,江流昀同林十安没有多留,去了前院。 林泱泱和木婶一同扶起了林知清,给她喂了些水。 “江世子怎么会在这里?”林知清的声音很是嘶哑。 林泱泱接过茶杯:“我也不知道,但听堂兄说,他昨夜便来过了。” “山匪的事情似乎是全权交给了镇远侯。” 这是听到了林家出事的消息,所以才赶回来的吗? 林知清没再说话,招手问了木婶昨夜交代的事情。 “小姐,我托人找了,城南和城北都有几处桃花还未谢。”木婶将一幅标注过的图纸拿了出来。 林知清接过一看,发现那上面的地点一共有八个,都在盛京城的边缘位置。 这八个地点当中,一共有四个地方是盛京城下辖的村落,两个是温泉庄子,两个是寺庙。 林知清边看边点头:“刑部那边呢?” 问起刑部,木婶还未说话,林泱泱便忍不住开口了:“昨夜里我怎么都睡不着,出去看了会儿热闹。” “听说刑部大牢里有个女犯人被劫走了,那贼人尚未找到,现在正全城戒严呢。” “这件事倒是将四老爷的事情压了下去,晨间我去转了一圈,提林家的人很少。”木婶补充了一句。 林知清明白木婶想要表达的意思,林泱泱和她昨夜去了刑部的事情,加上林十安,只有四个人知道。 木婶端上了一碗白粥,看着林知清一脸思索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 “小姐,你今日就留在林家好好休息吧,那边的事情泱泱小姐和十安少爷会去做的。” 林泱泱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清妹妹,你放心把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这还真放心不了。 林知清不想要事情脱离自己的既定范围,而且林泱泱和林十安太过稚嫩,也没有任何查案的经验,很容易忽略一些小细节。 “我现在感觉好很多了,不过就是到处去转转,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林知清拒绝了休息的提议。 木婶还想再劝,林泱泱却拿过了她手头上的粥,自顾自吹了起来:“哎呀,木婶,清妹妹这么说你再怎么劝都没用,还不如备一些姜汤和药材在家里等着。” 林知清笑了笑,这些天她越看越觉得堂姐除了武艺高强,最大的好处便是绝对服从。 在情况紧急的时候,她不会一门心思地问你为什么,只会埋头去做。 当然,这种没什么心思的人是最容易被骗的。 “木婶,你替我去一趟陆家医馆,问南月要一剂治风寒的药,我们等天气好些再出发。”林知清心中有数。 大盛的医疗条件比不上她从前所在的世界,一场小小的风寒可能也会夺走性命,她不可能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陆南月的医术她是看在眼里的,若不是因为是女子,御医也是当得的。 从她那里要一帖药,也是一个保障。 木婶眼见林知清心中有了主意,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只能领命而去。 只不过,她不仅带回了药,还带回了另一个消息。 陆南月的医馆有些麻烦,忙得焦头烂额,腾不出手过来看林知清。 但她不忘安抚林知清,说她父亲已经答应了会帮助林家说情。 林知清只问了陆家医馆的麻烦事,得知是陆南月同病人的亲属出了争执以后,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平日里医馆中也没少出现过这种事情,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煎了药以后又睡了两个时辰。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早前那种头昏脑涨的感觉已经消失了,不过嗓子依旧疼,身体也发软。 但这些都是小事儿,她穿戴整齐以后,率先去同江流昀打了个招呼。 他连夜赶回了林家,说没事那林知清是不信的。 与此同时,江流昀没有急着回镇远侯府,而是在正厅喝茶,眉眼中是抹不开的忧愁。 直到林知清过来打招呼。 看到林知清能下地下床了,他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 “清儿,你没事便好,我听说了林家的事情以后便赶了回来。”江流昀一身劲装,神色有些疲惫:“你放心,我明日上朝时定会为林大人求情。” “我回来的突然,还得进宫一趟同太子说明情况,你受了风寒,先好好休息。” 林知清道了一声谢,并没有说自己还要出门的事情。 江流昀笑了笑,而后才同林十安告辞。 看着他腰间的佩剑以及鞋履上的灰尘,林知清心知肚明,他应该是无召回京的。 如今皇帝身体不大好,大盛一直都是太子在监国,他违背调令回京,肯定是要去宫里请罪的。 且听他话里的意思,这回来的目的,应当是帮助林家和帮助自己的。 林知清从堂兄那里了解了一下情况,同她猜得大差不差。 她并不算很担心,镇远侯父子俩都是朝廷的中坚力量,顶多小惩大诫一下。 在林十安忧心忡忡的眼神当中,林知清再次出了门。 她还带了自己画的春姨娘的小像,目的地便是木婶查出来的那些还开着桃花的地方。 林泱泱瞥了一眼,发现那些地方都在盛京城的边缘位置,城中心一户都没有。 林知清看了一下距离,选择先去那四个最近的村落看看。 每到一个村落,林泱泱便拿着那幅小像去向附近的人打听消息。 就这样将村落跑了个遍,二人毫无收获。 林泱泱一开始还觉得有趣,到后面便有些蔫巴了。 林知清却并没有失望,只是在图上被排除的地方都打上了叉。 春姨娘的老家远在千里之外,被卖进千金阁以后便像是无根的浮萍。 她当时卷着金银细软便跑,最安全的做法应当是立即离开盛京城,不太会跑去周边的村落里寻求庇佑。 她的手在图上点了点,接下来只剩下寺庙和温泉庄子了。 “先去温泉庄子。”林知清的声音很亮。 她没有忘记在发现春姨娘鞋履上的泥土时,那些泥土还带着湿意。 普通的湿泥土应当不能一直留存这么久,相比之下,温泉山庄更有可能是春姨娘自触之前所去的地方。 www.4e54.icu。m.4e54.icu 第106章 狭路相逢 盛京城大户人家的产业当中,几乎都会带着几个庄子。 其中,最好的当数温泉山庄了。 无论是发展种植产业还是对外开放,都是相当赚钱的。 在林知清的简单安抚下,林泱泱又打起了精神。 她们先去的是距离近的那个温泉山庄,但那里面环境不大好,也没有春姨娘去过的痕迹。 又过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在了环山绕水的最后一个温泉山庄之前。 林泱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而后对着车厢内的林知清感叹:“这地方是不错啊,我在这下头都能看到温泉的雾气了。” 林知清撩开轿帘,除开恢宏大气的山庄,她第一眼便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同诗句中所说的一样,这桃花开得很盛,再加上头顶的蓝天白云,很是清静,颇有一分心旷神怡的感觉。 林知清收回目光,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林泱泱去叫门。 门很快便打开了。 林泱泱拿出小像,开始同门房打听了起来。 林知清在远处仔细观察,发现那门房在看到小像时,眼睛一直朝着左上方看,明显是在回忆。 没过多久,门房嘴巴微微一松,还不住地点头,似乎是有所发现。 看到这里,林知清才下了马车,快步走了过去。 “见过?她大概什么时候来的?”林泱泱的声音中带着雀跃。 见林知清来了,她眨了眨眼睛,有戏! 门房挠了挠头,似乎是不太确定:“大概两三天之前吧,我们山庄最近来的人很多,具体的我也不太记得了。” 真话! 人在说谎时,若想让别人相信自己,就一定会十分笃定地输出自己的想法,并在上面加上许多能让人信服的前置条件。 但这门房言语之间的表情很是自然,且说话并不算笃定,这才像与春姨娘见过的路人的反应。 “最近天气回暖,竟也有人过来吗?”林知清就像是在唠嗑一样,随便问了问,很快就将春姨娘的事情揭了过去。 林泱泱也有些好奇:“对呀,天气这么热还来泡温泉吗?” 门房笑了笑:“二位小姐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可不只能泡温泉,瞧瞧这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好吧?” 林知清很上道地点了点头:“确实很漂亮,我们也是听说这里风景好才过来的,方才还找错了地方。” 门房笑笑:“这回肯定对了!” 二人同门房又说了几句,这才进了山庄。 林泱泱看什么都新奇,但也没有忘记今日来的主要任务:“我们直接去找管事,向他要几日前来过这里的人的名单如何?” 林知清一边观察一边摇头:“不行,人来不一定会给你。” 出门在外,林家的名头是没用的,再加上春姨娘的事情牵涉甚广,即便她来过,管事多半也不想承认。 二人到接待处交了银子,林泱泱收起荷包,有些疑惑:“那我们怎么确定她来过?” 能有什么办法?当然是张嘴问了,只不过询问的对象比较重要。 “先去桃花林,若是有看管林子的人,那便着重问一下。”林知清已经开始观察起来了。 她进了山庄以后,才知道那门房所言非虚,这地方确实来了很多人,且多半是女子。 林知清觉得这地方颇有一些自己从前那个世界的网红打卡点的感觉。 同时,她还注意到了另外一部分人。 某些含羞带怯的少女同男子前后脚进了山庄,而后便自然而然地结伴赏花。 好家伙,这里还是个约会圣地啊,林知清若有所思。 林泱泱没有林知清观察得仔细,她的想法比较简单,想找线索那肯定得去人多的地方。 于是乎,她拉着林知清,转头便往人最多的一个方向走了。 不过,林泱泱的目光很快便被一路上的各种美景和好玩的给吸引了。 山庄确实很大,二人走走停停,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 “清妹妹,你等等,我去买两块糕点。”林泱泱看到有人拿着桃花糕便走不动道了。 林知清看那卖桃花糕的摊位不远,便点了点头。 但她没过去,而是在离小道有些远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温泉山庄人多是有原因的。 林知清没来之前,一直以为大部分的温泉山庄都是私用的。 比如林家,虽没有温泉山庄,但普通的农庄也不少,但并不对外开放。 这温泉山庄不一样,不仅对外开放,而且各种服务也很到位。 一路上走过来,倒是有不少卖糕点的小摊贩,多半也是这山庄内的农户。 这种经营模式与林知清从前世界的某些景点有些相似,虽然不是特别完善,但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经营理念。 林知清盘算着等四叔这件事了结,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也要好好经营一下林家的那些庄子。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传了过来。 “官爷,近日来过山庄的人实在是多,我也不确定大家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了。” 官爷?林知清拧眉,视线往小道上看了过去。 一群身着交领黑青色长袍,腰间系着红布织带,头戴红黑阴阳帽的人正不紧不慢地跟在一个管事打扮的人的身后。 领头的人腰间佩刀,说话间不断观察着四周:“有没有问问便知道了,你不用急着开脱,协助我们办案也算是功劳一件。” 见他的眼神往自己这边扫了过来,林知清背过身,瞳孔微缩。 刑部的人! 她前几日是有见过刑部官差的,对这副打扮相当熟悉。 带路的管事脸上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在土里刨食的人和做生意的人最不想见到的便是官差。 尤其是刑部的官差! 若是在山庄的地界出了什么大事儿,务必会影响生意。 但人家是奉旨办事,自己也只能暗自认栽了:“官爷说的是,我等定会配合的,我已经让那日当值的人在上头等着了。” 领头的官差微微点头,手时不时按在腰间的刀上。 这是一种带有威慑性的动作。 刑部的速度比林知清想象中的还要快! 除了四叔的事情,林知清想不到刑部的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 总不能是为了那个劫狱的人来的吧? www.4e54.icu。m.4e54.icu 第107章 画像 随着刑部的人的到来,周围的人纷纷聚在了一起,开始讨论起了官差的来意。 有胆子小的人已经开始往山下走了,显然是不想惹麻烦。 眼看着官差走远,林知清立即在人群当中寻找起了林泱泱的身影。 而此时,林泱泱手中拿着两块桃花糕,姗姗来迟。 看着迅速往下窜的人群,她脸上的表情满是疑惑。 人多眼杂,林知清没有说话,只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去。 林泱泱糕点也不吃了,迅速跟上了林知清的步伐。 “怎么回事儿?”眼看着越往上走人越少,林泱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四下无人,二人的身影在盛放的桃树之下愈发模糊了。 林知清压低了声音:“刑部来人了。” “什么?他们的动作这么快?”林泱泱咬了一口桃花糕:“从前的那些案子也没见他们这么积极啊。” 说着,她将另一块桃花糕递给了林知清:“趁热吃,待会儿味道就不好了。” 林知清接过桃花糕,但并没有张嘴:“他们多半是奔着春姨娘去的,山庄上前几日当值的人都被叫过去了。” “他们到底是刑部的人,能利用那些人对官府的恐惧问出来很多东西,相比之下,我们能知道的就很有限了。” “那我们肯定得跟上去,”林泱泱糕点也不吃了。 林知清等的就是堂姐的这句话,她弯了弯嘴角:“堂姐,他们一共有十多号人,你确定自己不会被发现吗?” “那当然。”林泱泱又咬了一口桃花糕:“你忘啦,上次我可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的。” 得了这句话,林知清咬了一口桃花糕,笑容灿烂:“嗯,的确美味。” …… 山庄顶部。 无关的人已经全部都被清走了,管事大致说了几句,让佃农们配合司狱大人查案,如实说话,而后便退至一侧,不再言语。 领头的司狱目光犀利,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扫视眼前站着的十多号人。 眼见众人面上带着疑惑、紧张的神色,他扬了扬手,立马有官差出列,打开了一幅画: “画像上的人,你们可有印象?” 山庄中的佃农们原本心中就紧张,见官差说话,目光立马汇聚到了那幅画之上。 “这画上的小娘子婀娜多姿,长得也挺标致的,我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好你个负心汉,没印象就没印象,你眼睛往哪儿看呢,当老娘是死人是吧?” 说着,后出声的妇人一把捏住了先出声的男子的耳朵,嘴里不断咒骂着。 “嘶~”那男子瞬间捂住了耳朵,动作十分熟练,但却还是慢了一步:“你个泼妇,我看得认真是因为见过这位小娘子,你发什么疯?” “撒谎,你每次一看到那些有姿色的小娘子眼睛就跟开了光似的,真当我死了啊!” 眼看着二人就要打起来了,司狱才刚刚皱眉,便有官差上前将那二人分了开来。 “你方才说有见过此人,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司狱上前了两步。 那男子捏着通红的耳朵,后怕地看了一眼妇人,这才开口:“大人,我……我记错了,我没有见过她,没有见过。” 司狱皱眉,上前挡住了那婆娘的视线:“你如实交代,若有半句虚言,刑部的大牢可还空着呢!” 男子身子一抖,完全不敢有所隐瞒了:“回大人,大概两日前我曾见过这小娘子,当时我隐约看到她在桃花源抹泪……”说到这里,他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家婆娘。 但一想到可能会被抓进大牢,他一咬牙,着实不敢再隐瞒了: “我见那小娘子实在伤心,原本想上前安慰一番,可我家婆娘盯得紧,我只能多看了几眼,这才有些印象。” “桃花源是什么地方?”司狱看向管事。 管事没想到官差还真找出了一些东西,很快便指了一个方向:“桃花源是山顶桃花开得最好的地方,一般只对银子多的熟客开放。” “熟客?你可识得春琴此人?”司狱背着手,眯起了眼睛。 “春琴?”管事思考了一下,郑重地摇了摇头:“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对这个人的印象也不深。” “但桃花源只有熟客能进,这是我们山庄的规矩,除非她能绕过看守的人自己混进来,要不然绝对是不可能的。”面对官差,管事说话时丝毫没有犹豫、紧张之色,这说明他非常笃定。 司狱眯了眯眼睛,没有质疑管事的话,而是又让人拿出了另一幅画像:“这是你们的熟客吗?” 一袭红衣的男子映入眼帘,他的桃花眼十分明显,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是四叔! 藏在林子不远处的林泱泱心中一惊,看向了身旁的林知清。 林知清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不等管事说话,底下的佃农们便纷纷出声了。 “这个人我见过,他每年孟夏都会来桃花源,还花了不少银子。” “这很难没有印象吧,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便是我一个男人也记得了。”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头那幅画上的小娘子从前也来过,对了,她一开始就是跟着这个男人过来的。” “这是林四老爷!上次我家二妞只是去送了一次糕点,回来便要死要活,非让我找管事看看他是哪家的郎君。” 听到这话,管事连忙上前,躬身道:“大人,确有此事。” “我见下头的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才将他的身份提了出来,以绝后患。” 管事是个聪明人,解释的同时将自己私自泄露客人信息的事情摘了出去。 司狱并不在乎管事的那些小心思,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我问你们,有多久未见到这二人同时出现了?” 众人面面相觑,被大家这么一提,沉睡的记忆很快便苏醒了。 他们纷纷表示除了半年前有几次,已经许久未见过二人同时出现了。 司狱见状,冷嗤一声:“这林家果然卧虎藏龙,若不是被林从砚冷落,春琴又何必在绝望之下故地重游,而后自触而亡呢? www.4e54.icu。m.4e54.icu 第108章 焦虑型依赖情感 远处的林知清和林泱泱对视一眼,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这司狱是将春姨娘的死归咎到了“情”字上。 而且……这些人所说的情况与四叔口中的情况貌似不太一样。 在四叔口中,他对春姨娘敬而远之,不曾亲近过。 但在这些佃农们口中,大约半年前,也就是四叔刚得到春姨娘时,也带着她来过这里。 二人之间仿佛也存在过浓情蜜意的时刻。 为情而死吗? 林知清回想起了春姨娘的死状。 即使她没有亲眼看到春姨娘自触,但她可以从伤口处看出来,春姨娘死的很决绝。 她撞向石狮子的时候没有卸力,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可按照佃农所说,春姨娘可能是被四叔冷落,所以故地重游,甚至流下了眼泪。 这都说明春姨娘对四叔有情,无论是故地重游还是流泪,这两种行为更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女子的不甘心和难过。 且这种行为与心理学上所说的焦虑型依赖情感重合度十分高。 所谓焦虑型依赖情感,是指在两性关系中,会将所有情感寄托在对方身上。 如若对方的态度有微小的变化,便会胡思乱想,给自己造成心理负担。 既然是不甘心和难过,那她多半是期待四叔回头,同她再续前缘的。 这样的人,即便是真的对四叔绝望、死心了,短时间内也不会通过毁灭自己来报复别人。 且四叔并不是从几天前开始对她这样的,林知清问过四婶,也查过林从砚这小半年的留宿记录。 春姨娘并不算受宠。 既然如此,为何她早不伤心,晚不伤心,偏偏挑了一个林家局势最混乱的时间段伤心而死呢? 这从心理学上来分析,是完全说不通的。 可林知清虽然知道这个心理学知识点,但是并不能用这个道理来作为替四叔脱罪的理由。 因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心理学这种概念。 她现在要搞清楚的,就是四叔和春姨娘的感情状态。 与此同时,那司狱命管事去拿了山庄的客人名册。 林知清脑海中的思绪不断翻腾,她记得当初询问四叔与春姨娘的感情时,四叔脸上的微表情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难不成是刑部同山庄联手作戏,想将林从砚的罪名按实? 可此时此刻,这些佃农们的表情、动作又都很自然,不似作伪。 林知清否定了这个想法,脑海中出现了另一个可能。 是林从砚在撒谎? 而此时,管事也将客人的名册拿过来了。 司狱接过后立刻翻开名册查看了起来。 林知清隔得远,实在看不到那上面的内容。 林泱泱也急得抓耳挠腮:“清妹妹,要不我直接去将那册子抢过来吧?” “不可。”林知清摇了摇头,今日她和林泱泱并没有半分伪装,且这山庄内人员众多,若是刑部想给她们安罪名,那可太容易了。 林泱泱也知道这件事情行不通,但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那册子一定是会被官差当作证据带走的,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四叔被定罪吗? 林知清眉头紧皱,一直盯着那司狱,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刑部的人马全都走了,她仍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林泱泱看着那群人的背影,着急地跺了跺脚。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堂姐,我们先回林家。” “坐以待毙?”林泱泱不解。 “不。”林知清蹙眉:“先去查看四叔的起居录。” “起居录?”林泱泱一愣:“你怀疑四叔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根本没有倒是说不上,林知清内心的想法是,首先,如若春姨娘对四叔的感情真的那么深,起居册上也可以窥见一些端倪的。 其次,为何几日前春姨娘可以用林从礼的名字进桃花源,还无人发现。 如若她可以,那其他人呢? 这是否能证明那客人名册上的林从砚不一定是林从砚。 简而言之,就是有人冒充林从砚的身份来桃花源。 带着这两个问题,林知清和林泱泱快速赶回了林家。 起居册一事,属于人事庶务,这本是由林从砚掌管的。 但由于他通政使司的事务繁忙,他手底下的一些人事权是分给林九思来掌管的。 为何分给林九思? 时间倒回几年前,林泱泱神经大条,林知清谨小慎微。 至于林十安,他并非嫡系,养大他的林从礼遵守家规,也为了避嫌,并不让他接近林家庶务。 便只有一个林九思可以跟着林从砚学习庶务。 这起居册便是由他看管的。 林十安的声音低沉,与他的娃娃脸不太相符: “盛兴元年季冬,辰正,留宿春桃阁。” “盛兴元年孟春,酉正,春姨娘送莲子汤,不受。” “盛兴元年季春,戍初,于春桃阁观春姨娘抚琴。” “除开春姨娘刚进府的那段时间,近来与她有关的记录便只有这些了。”林十安将册子放到了林知清面前。 林知清拧眉,单从这些来看,春姨娘确实不是很受四叔宠爱,这与她之前的认知是没有任何出入的。 她翻看起了与桃花源有关的内容。 可看了没一会儿便皱起眉头。 刚得到春姨娘时,四叔确实时不时便带着她去一趟桃花源。 但前几年四叔都只在孟夏的时候去过,甚至今年孟夏还没来得及去便被刑部抓捕了。 一年去一次,当真算不上熟客。 那为何温泉山庄的人会将他记录在册并划入熟客范围当中呢? 总不可能有两个林从砚吧? 抑或是春姨娘顶着他的名头去的? 这也不大可能,即便是顶着四叔的名头也是需要花银子的,春姨娘不受宠,月例也没多少,怎么可能消费得起。 起居册每月都有人专门交给主子核对,不会出错,林从礼和林九思也没有伪造起居册的动机。 那问题只会出在温泉山庄那一头了。 但早在林知清她们去之前便查过,那温泉山庄是一个盐商名下的产业,与林家毫无交集,且进出需要信物。 他没必要刻意提前做局算计林家。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有人顶了林从砚的名头,以他的名义成为山庄的常客! 春姨娘没有成为熟客所需的银钱,也没有信物,不能以林从砚的名义进山庄,所以顶替林从砚的人,不是春姨娘。 但佃农声称在桃花源见过她好几次。 那么……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春姨娘很可能是和顶替林从砚名头的人一同去桃花源的! www.4e54.icu。m.4e54.icu 第109章 书房,印章,信物 而且,能够悄无声息代替林从砚的人,一定不会是一个陌生人。 相反,此人同他一定很熟悉,所以才能拿到他的印信。 符合这个条件的人不多,林知清缓缓抬头,看向林十安。 二人对视的过程中,脑海中浮现出了同一个人。 四叔的贴身小厮! 就像林知清会将重要的事交给木婶去做一样,大伯和四叔他们跟前都有使唤的小厮。 林知清记得,四叔跟前的那个小厮很是清俊。 “四叔被捕时,就是他的小厮前来报信的,现已经回了四书院里,不时地过来打探消息。”林十安拍手:“我现在就让人去……不,我自己去将人带过来。” 话罢,林十安便点了几个人同他一起过去。 一刻钟以后,四叔的小厮一脸疑惑地同林知清等人请安:“知清小姐,不知找小的有何事?”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大胆!我四叔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这般对不起他的事!” 先声夺人! 小厮一愣,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起来,双唇紧抿,下一刻他直接跪倒了地上,不断磕头: “知清小姐,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此言一出,林知清三人对视一眼,居然这么简单就问出来了吗? 那小厮身体颤颤巍巍,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老爷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夫人又关起门来什么都不管,我实在惊慌,这才悄悄拿了几件东西换钱。” “大家都说林家要散了,小姐,我不相信老爷能做出那种事情,但万一我跑不掉了,我不得不为我的家人考虑啊,小姐!”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明白了过来,他们在讲的并不是一回事。 林泱泱心中有些气愤,但又知道趋吉避凶是人之常情。 这小厮在上一次林家出事的时候都没有跑,现在恐怕真以为林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你可去过桃花源?” 小厮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眼角红红的:“桃……桃花源?” 意识到自己闹了乌龙,他耳朵瞬间红了起来:“去过。”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上一次去什么时候,怎么去的?” 那小厮吸了吸鼻子,几乎是没有犹豫:“上一次去是去年孟冬,同我家老爷和……春姨娘一起去的。” “你撒谎!”林泱泱的眉毛高高地提了起来。 小厮嘴巴微张,显然是被这番话弄得有些无措,他以为自己记错了,又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林知清坐在一旁,仔细观察小厮脸上的表情。 他先是紧紧皱着眉,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毛马上舒展了开来,还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自己的想法。 “泱泱小姐,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去年孟冬,我家老爷新得了小妾,带着春姨娘去过几次。”他的语气非常肯定: “除了这几次,我便再也没有去过了。” 他说的是真话! 林知清站起了身:“你没有去过了,那你家老爷呢?” 他丝毫不带犹豫地摇了摇头:“除去刚得了春姨娘那几日,我家老爷只有每年孟夏的时候会去桃花源。”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木婶抬了抬头,眼神中有疑惑、有惊讶,但又很快低下了头。 林知清没有注意到木婶的小动作,拧眉看向远方。 孟夏,又是孟夏! 孟夏到底是什么日子? 听小厮的说法,林从砚一开始得到春姨娘的时候,其实并不像他所说的一样无意于春姨娘。 毕竟能将他的常规打破,说明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将这种想法压了下去以后,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道:“去那桃花源需要信物,你可知四叔的信物所在何处?” 小厮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他还以为自己盗窃的事情败露,死定了。 但现在事情的发展方向完全偏了,他也意识到此事可能与刑部羁押老爷有关。 他自孩童时期便伺候老爷直到现在,当然也是有些感情的,且林从砚看上去冷漠,实际上对他们从不曾亏待过。 想到这些,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家老爷的东西向来都是由我保管的,我当然知道!” 东西还在吗……林泱泱皱眉,刚想开口,便被林知清截住了话头,她朝着小厮说道: “你现在去拿。” 小厮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在林十安的陪同下,又去了后院。 林知清和林泱泱在前厅等着。 她们一站一坐,状态完全不同。 半个时辰以后,林十安和小厮才进了房门,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对。 林十安朝着林知清摇了摇头,信物不见了。 林知清接收到了林十安的意思,她心中不算太惊讶,因为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好好想想,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触到那东西。”林知清再度看向小厮。 小厮摇了摇头,非常笃定:“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接触那东西了。” 林知清皱眉,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 小厮本就又惊又疑,思绪又很快被她敲桌子的声音打断。 林知清见状,目光牢牢锁定小厮,眼神中带着一丝鼓励。 小厮看着她的眼睛,总感觉眼前的人有些模糊。 眼看着时机到了,她敲桌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而后很突然地打了一个响指。 林泱泱被响指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想说话,便被林十安拉住了。 林十安清楚地看到,在林知清打响指的那一瞬间,小厮的眼睛突然失去了焦距,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他心中惊疑不定,同时还带着一丝好奇。 林知清再度发问:“除了你和四叔,还有第三个人能接触到四老爷的信物,他最有可能是谁?” 她的声音很缥缈,仿佛飘在半空之中。 小厮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迷茫:“信物?桃花源的信物?” “没错,桃花源的信物。”林知清顺着他的话回答。 “除了我,还有……”小厮丝毫没有思考的动作,瞬间就说了出来: “九思少爷,书房、印章、信物。” 林九思!? 得到想要的答案,林知清唇角微动:“你困了。” 说完,她再度打了一个响指。 在林十安和林泱泱惊讶的眼神当中,小厮身体一软,一下子便瘫倒在地…… www.4e54.icu。m.4e54.icu 第110章 心理催眠术 林泱泱见状,猛地退后了半步:“不是,他怎么倒下了?”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林知清朝着林十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将人带下去。 离得远的人并没有发现端倪,但林十安和林泱泱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小厮从清醒到倒头就睡的整个过程。 林十安的嘴巴还没合上,但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吩咐人将那小厮带了下去。 林知清神色如常:“堂兄,大伯那边有无消息,什么时候能将林九思带回来?” “明日便能到,我爹给我传信了,他快马加鞭追到了二爷爷的车驾。”林泱泱先一步开口。 林知清点头,看出了二人眼中浓浓的惊讶和好奇。 事实上,她也没想到自己来到大盛以后第一次尝试心理催眠术便成功了。 催眠疗法是心理学上最常见的一种心理治疗方法。 它是指用特定的方法模糊病人的意识范围,并借助暗示性语言消除心理问题的一种方法。 但这种催眠术并不是对每个人都适用的。 方才她看出那小厮情绪起伏较大,心理状态极其不稳定。 于是,她通过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在小厮的脑海中留下了那段规律的声音,引导小厮进入了放松状态。 这种方法就好比睡觉的时候数小羊,一只、两只、三只…… 在这种情况下,小厮的大脑是处于一个比较舒适的放松状态的。 林知清又用了心理学上的“共鸣效应”以及“开放式问题”两个技巧,引导着小厮在脑海中编织出了同信物有关的画面。 这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在梦里发生任何不合理的事情做梦的人多半会忽略。 他只会在脑海构建潜意识合理的内容,这种内容是不带情感且不加思考的。 林知清想办法将这些东西用林十安他们听得懂的语言解释了出来。 林十安听完以后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但林泱泱却一下子接受了这种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的说法,她兴致勃勃地问: “清妹妹,那你是不是敲敲桌子,就能把我给弄睡着?” “不能。”林知清看出了堂姐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无情地摇了摇头。 先不说堂姐的精神意志够不够强大,就算是她可以做到,也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若是这催眠术被人当成了“巫蛊之术”或“撞邪了”,那就麻烦了。 要不是为了问出信物到底在谁手里,且她有自信能掌控局面,林知清才不会轻易用这个方法呢。 “堂兄,你找人做一套刑部官差的衣服,我们再去一趟温泉山庄。”她的语气比方才多了几分把握。 林十安盯着林知清看了半晌,这才颔首。 没过多久,林知清与一身刑部官差打扮的林十安便到了山庄之外。 “堂兄,你记住那管事长什么样了吗?”林知清坐在马车上,观察着山庄内的动静。 或许是因为官差的到来,温泉山庄内的人少了许多。 林十安想到了林知清画的那幅画像,点了点头。 林知清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工具,看了看林十安的脸:“我白日间刚来过,实在不好露面。” “你进去以后一定要找到那管事,同他要那客人名册,这么大一个山庄,备用的名册肯定是有的。” “你的这张脸太显年轻了,官差一听描述肯定就能猜得到是你在冒充他们,这肯定是不行的,你别动,我再帮你调整一下。” 说着,林知清伸手便要去碰林十安的脸。 林十安呼吸一滞,鼻尖动了动,很快便闻到了少女手上淡淡的馨香。 他的脸完全僵住了,而后一把抓住林知清的手腕,语气十分生硬:“我……我自己来。” 林知清一愣,意识到自家堂兄是害羞了,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笑容,收回了手。 林十安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知清,你同江世子有婚约,行事一定要有分寸,若今日马车里坐的是其他男人,万万不可出现方才那样的举动。” 他板着脸说话的样子像极了林从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才是亲父子呢。 “大伯明明身在汴梁,我怎么感觉就像是在我身边一样。”林知清打趣了一句便转过了身。 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林十安下马车时,微微泛红的。 目送着林十安进了温泉山庄以后,林知清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马车旁传来了熟悉脚步声。 林知清拢了拢衣襟,同上车的林十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出声。 待马车走出温泉山庄的范围,并且在附近转了好几个圈儿之后,她这才问起了情况。 “这半年间,有人拿着四叔的信物进过桃花源十余次,管事说,四叔一般都不露面。”林十安的脸色并不算好。 听到这话,林知清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了:“可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那管事很是精明,同我绕了很大一圈,不过最后并没有出什么岔子。”林十安轻声回答。 林知清点点头。 不得不说,林十安做事还是相当靠谱的。 马车行至东市,林知清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鉴心堂和陆家医馆。 鉴心堂正常开门,但客人不多。 陆家医馆大门紧闭。 想到陆南月递过消息,说是同病人亲属发生了争执,林知清不免有些担忧。 她想了想,林九思尚未回到林家,接下来的事情无法展开。 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去一趟陆家,看望陆南月的同时,给陆伯父道谢。 林十安这身行头肯定是不方便的,不过他坚持同林知清一起去。 二人为掩人耳目,避免给陆家带来麻烦,抄了近道,走的是千金阁的那条路。 到了千金阁附近,林知清撩开轿帘,她没有忘记春姨娘便是千金阁出来的。 若不是这里已经被官府接手了,她肯定是要进去找找线索的。 碰巧,似乎是官府的人正在清理千金阁,那块写着千金阁三个大字的牌匾被人摘了下去。 林十安也偏头看了过来,但他的眼神在接触到一个从阁内走出来的黑衣男子时,露出了两分疑惑: “陆淮?他怎么在这儿?” www.4e54.icu。m.4e54.icu 第111章 亥时三刻,给我留道门 早在林十安开口之前,林知清便注意到了陆淮的身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今日身着黑衣,林知清平白从他脸上看出了两分“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垂眸思考时,敏锐地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 等她再次抬头之时,就看到陆淮朝着马车这边走了过来。 林知清看出他想同自己说话,放下了帘子。 一来堂兄的衣着不便示人,二来这是在花街柳巷之上,被人看到她同外男接触,肯定会惹出一些风波来。 陆淮的脚步声停留在了马车之外:“林知清?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为何,林知清总觉得他的语气怪怪的,但一时又想不出来哪里奇怪:“医馆没开门,我想去看看南月,刚好路过。” 听到这话,陆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医馆那边闹出了人命,阿姐这几日要应对官府和病人亲属,医馆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开了。” “人命?”林知清皱眉,身体往前靠了一些:“怎么回事儿?” “无中生有罢了。”陆淮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我父亲昨日已经去了松鹤书院,你这一趟恐怕要跑空了。” 这么巧? 林知清挑眉:“户部难不成没人了吗,这千金阁的事居然交到了你手里?” “我也觉得有趣儿,怎么就到了我手里了呢?”陆淮将问题丢了回来。 林知清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兜圈子:“陆淮,你有话直说。” 她语气中难得带着情绪,陆淮听了出来,勾了勾嘴角:“我在千金阁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打个赌吧,你肯定很感兴趣。” 林知清同林十安对视一眼,她略微感到有些意外,但一想到千金阁是二爷爷手底下的产业,便知道陆淮所说的事肯定与林家有关。 好奇肯定是好奇的,但在林知清的认知当中,陆淮貌似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她和他的联系,多半是通过陆南月建立的。 陆淮很少用这样试探性地语气,他既然开口了,那对林知清一定是有所求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底了:“你想怎么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陆淮轻笑一声:“你四叔能从刑部安然无恙地出来吗?” 听了这话,林十安不解地皱眉,这句话跟林知清所说的有关系吗? 林知清一时间没有说话,他略微思考,便明白了陆淮的意思。 人多眼杂,他不是在向自己提问。 他的要求就是四叔安然无恙。 当然,更深层次地来说,是希望林家在这场祸事中安然无恙。 至于为什么……林知清的眼神很是深邃。 陆伯父为何会突然出了盛京呢?甚至是陆家医馆,为何开了这么多年,偏偏最近出了问题呢? 这让林知清想起了被调离的镇远侯。 镇远侯江家和陆家有一个共同点,都与林家有着比较亲密的关系。 同样,他们也有不同点。 镇远侯府大权在握,陆家手上并无实权。 这种不同就注定了上头对他们的施压方式也会不同。 要说陆家最近发生的事同朝廷没有关系,林知清是不相信的。 想通了这一点,陆淮出现在千金阁的原因也就一目了然了。 上头特意让他跳这个火坑,无非就是要让陆家成为这件事的一个阻碍,也成为林家的阻碍。 因为春姨娘与千金阁的关系实在太紧密了,越过千金阁,或许不会影响林知清的判断,但也会让她失去很多重要的信息。 挑拨离间嘛,若是陆淮阻碍自己查案,那么陆家和林家的关系必定会受损。 若是陆淮协助自己查案,上头也有理由打压、对付陆家。 陆家医馆的事或许只是一个警告罢了。 可既然如此,陆淮为何还会拿那些信息同自己交易呢? “他当然会安然无恙。”林知清肯定地回答,随即她话锋一转:“但那个时候,陆家会安然无恙吗?” 言外之意,陆淮帮了林家的话,陆家怎么办? 而且他图什么? 林知清来了大盛这么久,只有在面对陆淮时心中会有猜不透的感觉。 她大部分情况都是摸不透陆淮的路数的。 陆淮转身看向千金阁被摘下来的牌匾,他知道林知清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据我所知,林家大半的势力已经落到你手里了,你大伯是怎么甘心将林家交给你的?” 提到这个话题,林十安垂首不语。 林知清眨了眨眼睛,大伯当然不甘心,不过不甘心也没用。 因为大伯被打击过,知道他的那一套行不通了。 “无非是受了些刺激,看清了一些人罢了。”林知清说得完整,却隐晦。 她知道陆淮的心思细腻,总能察觉到一些别人看不清的东西,林家的事不算新鲜,他知道也很正常。 说完这句话以后,林知清听到陆淮轻轻笑了一下:“真巧,我也想让有些人受些刺激,看清些东西。” “我们,是同一类人。” 话罢,还不等林知清进一步询问,他敲了敲马车:“今夜亥时三刻,我会登门,还望你堂兄给我留道门。” 说完便直接走了。 听着那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林十安有些郁闷:“他知道我在里面?” 一般人应当是不知道的,但陆淮不是一般人,他的观察能力很强林知清心里如是想。 “什么叫给他留道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林十安没把话说完,而是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说了林知清也不会听,但还是忍不住。 “堂兄,你不想知道千金阁有什么秘密吗?”林知清边嘱咐车夫回林家,边回头问了一句。 林十安嗓子一紧,他当然明白,不过若是这东西需要用林知清的名声去交换的话,也不是非要知道。 林知清瞥了一眼自家堂兄的脸便知道了他的想法,于是叹了一口气:“堂兄,事急从权的道理你也知道,你怎么越来越像大伯了,这可不是件好事。” 林十安眉头微皱,但一想到林从礼做的那些糊涂事儿,便将即将说出口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林知清没再同堂兄说话,她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陆淮给她的消息,会同她猜测的那个是一样的吗? www.4e54.icu。m.4e54.icu 第112章 私通 入夜,林家被一层薄雾笼罩,仿佛被黑夜所吞噬的野兽,只有大门口的灯笼还闪着微弱的亮光。 林知清和林十安一同在正厅内整理林家这些日子的庶务。 “知清,你风寒尚未痊愈,哪些地方有问题你同我说,我来修正便可。”林十安的目光中带着一些担忧。 林知清也没推拒,若不是为了等待陆淮,她早就躺在被窝中休息了。 偏偏白日间陆淮也没有给她调整时间的机会。 不过她也只是这么说说,陆淮是个有分寸的人,之所以将时间定得这么晚,多半是有事情走不开,或者为了掩人耳目。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与最近的事情有关系。 好在林十安还算得力,林知清只需要动动嘴便好。 或许是喝了药的原因,她有些犯困。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躺在房梁之上的林泱泱睁开了眼睛:“来了!” 林知清打一个激灵儿,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林泱泱迫不及待地伸了个懒腰,起身便想要去找人。 可她刚抬起手,便被林十安阻止了。 按照他的说法,今夜只有他能同陆淮单独接触。 虽然林泱泱十分不满,但对这个小一岁的堂弟,她内心还是发怵的,最后只能停住了脚步。 很快,两道挺拔的身影并肩走了进来。 林十安特地将所有的下人都遣散了,他口中忍不住抱怨:“好好的正门不走,你翻什么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来林家做什么呢。” 陆淮耸了耸肩:“你也不想明日一早便有人将我来林家的消息报到御前吧?” 林十安一噎,到底是没话说了。 二人到了正厅以后,现场便只有他们四个人了。 林泱泱对陆淮不怎么熟悉,她翻身一跃,重新在横梁上面躺了下去。 林十安见状,疯狂朝着林泱泱使眼色,只觉得她在客人面前太过无礼了。 林知清却没有多在意,直接开口道:“东西呢?” “这么着急?”陆淮挑眉,看到桌上摆着三只歪七扭八的茶杯,他随意伸手将茶杯摆放整齐。 可不急吗?林知清打了个哈欠:“我染了风寒,实在困倦。” 提到这件事,陆淮轻咳一声,也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个小玉瓶,放到了林知清面前:“这是五青露,一日口服三次,见效甚快。” “五青露?”林十安将那玉瓶拿了起来:“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的神色看上去十分警惕,并且不动声色地坐在了二人中间。 “我姐姐让我送过来的,她近日都不能出门。”陆淮没有多说,又掏出了一个锦盒,推到了林知清的面前。 林知清忽略了堂兄的死亡凝视,拿过锦盒打了开来。 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耳珰静静躺在盒子当中。 “这是?”林知清微微皱眉,这是她思考时的惯有动作。 “这是在千金阁林九思的房间内找到的,当时只找到了一只,卡在了拔步床和墙壁的中间。”陆淮倒也不拖泥带水: “你猜猜这另一只翡翠耳珰是在哪里找到的?” 看着陆淮无波无澜的眼神,林知清脑海中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名字。 春琴! 她神色如常地将春姨娘的名字报了出来。 陆淮嘴唇微张,似乎并没有想到林知清能说出这个名字。 不过这种惊讶也只持续了瞬息。 “另外,千金阁内还有一些暗道。”陆淮的脑海中出现了那些暗道的结构,他顺口同林知清描述了一遍,很是详细。 林知清去过千金阁,倒是很快便从他的话中联想到了那些暗道的方向和位置。 “那春琴未进林家之前,在千金阁只分到了最偏远的厢房,不过他的厢房却直通林九思的房间。”陆淮的声音很是平淡。 可林十安却越听越恼怒,忍不住站了起来:“陆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淮神色如常:“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陆公子,我林家虽然不如陆家势大,但也不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林十安的娃娃脸皱成一团: “你不就是在明着说九思同春姨娘私通吗?但你可知这话若是传出去,我阿姐和知清的名声可就都毁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大盛宗族之间的铁律。 这也是林家不管出什么事情都按在内部解决,绝对不可能传扬出去的原因。 陆淮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还不等他说话,林知清带着一些慵懒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堂兄,你失态了。” 林十安不解地看向她:“难道仅仅凭着一副耳珰,你就信了他的鬼话?” 林知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年轻人,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 “堂兄,这几日我们调查出了什么结果,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九思他……”说到这里,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眼神由气愤转变成了惊愕。 “这……这怎么可能?”林十安内心极为震颤。 即便得知林九思盗用了四叔的信物多次前往桃花源,林十安也并没有将林九思和春姨娘联系在一起。 从辈分上来说,春姨娘可是林九思的长辈啊! “什么,林九思和春姨娘?”林泱泱也回过味来了,她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你们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四叔他岂不是……” 嗯,好大一片青青草原,好大一顶绿帽子……林知清点了点头。 她一开始其实并不愿意往这方面想的,但春姨娘和林九思一同去桃花源这一点实在说不通。 再加上陆淮今夜送过来的东西,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林家确实有够乱的。 陆淮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又或者是表情,全都挑不出毛病。 除非他是顶级心理学大师,那么他方才根本不可能撒谎。 林十安和林泱泱呆愣在原地,二人完全想象不到,林九思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他们平日里只当林九思少爷脾气比较重,人也比较蛮横无理,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私通之罪,在大盛可是要被砍头的! “事已成定局,再不相信也必须得相信。”林知清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这件事都接受不了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又怎么办呢? www.4e54.icu。m.4e54.icu 第113章 礼尚往来 林知清的话让人没有丝毫的辩驳之地,林十安捏了捏拳头,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他可以不信陆淮,但绝对不能不信林知清。 眼看着林十安和林泱泱都没有再出声了,林知清看向陆淮:“改日我想去千金阁看看。” 陆淮思索了一下才点头。 林知清是想要确认他的话的真伪。 眼见林家人陷入了沉默,陆淮起身告辞。 这一次,送他出去的人是林知清。 “医馆的事情怎么样才能解决?”林知清落后陆淮半步。 陆淮脚步放慢了一些:“等此事了结,自会解决。” 林知清明白他的意思,他有把握能解决,但这是上头的警告,拖到最后解决也算是对陆南月的保护。 如若不然,解决了这次还有下次。 林知清微微颔首:“你同南月助我良多,如今的情形多半也是受了林家连累,为何还要同我合作?” “林知清,你不用再试探我。”陆淮的脚步停了下来:“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我想让一些人看清一些事,就这么简单。” 林知清确实是在试探,不过陆淮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坦然。 陆淮想让谁看清其实也很简单。 陆家乃是真正意义上的书香世家,陆伯父曾经是做过太子太傅的人,陆伯母出自江南,是有名的才女。 但偏偏陆南月和陆淮不走寻常路,虽有才但不张扬,一个潜修医道,另一个精通数术,跟边听的联系并不深。 陆淮虽身在户部,但与林知清认知中的官员不同,这一点单从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能看出来。 至少他不是大伯和四叔那样一心想往上爬的人。 除去这两个聪明人,便只剩下陆家伯父和伯母了。 陆淮想带着陆家走出来。 虽不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林知清心中清楚,至少陆淮是想要摆脱朝廷的。 这一点倒是与自己不谋而合。 搞清楚了这些,她心中的怀疑少了三分。 “礼尚往来,我这里有一些有趣的东西,我打赌,你肯定喜欢。”林知清用陆淮昨日的口吻说话。 陆淮一顿,眼睛微眯,以为林知清还有其他的要求要提:“你我各取所需,何来的礼尚往来?” 林知清目视前方,没有注意到陆淮探究的神色:“我不是说这一次,上次多谢你提醒我。” 陆淮眉毛舒展,有些意外,没想到林知清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上次?” 林知清点头,她指的是上次陆淮送自己前往刑部、大理寺等地方时,提醒自己的那句,刑部不能越过在大理寺给人定罪。 也正是因为陆淮那一句话提醒了她,她才争取到了同四叔见面的时间。 经他这么一提醒,陆淮也想起了这回事。 他嘴角弯了弯:“你确实是个聪明人,不过那一次也是我的无心之举,你不必挂怀。” “我向来不喜欢欠人情。”说着,林知清拿出在手里攥了许久的册子。 陆淮被勾起了一些好奇心,他接过册子,翻开看了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串串奇怪的符号。 “阿拉伯数字、九九乘法表,几何图形……”陆淮将他看得懂的东西念了出来。 看到几个图形时才明白了过来:“这是数术知识?” 他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他从未见过。 林知清点头,眼看着已经走到角门处,她停下了脚步:“我父母从边关带回来的,我从前看过,便记了下来,后来那些东西都被查封了,就再也没见过了。” 这个借口是她提前想好的,要不然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如果甩锅有段位,林知清必然名列前茅。 又是父母留下的?陆淮挑了挑眉,想到几个月前林知清勘破林泱泱中毒一事之时,曾说过在陆家医馆看过与南诏杜鹃花有关的医书。 他唇角微勾:“那便多谢你了,别的东西或许我不需要,但这个的话,你送对人了。” 他捏了捏手中的册子:“林知清,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林知清一顿,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还没等她开口细问,陆淮很快就从角门的缝隙中走了出去,身影融在了夜色当中。 徒留林知清一人思索他那句话的意思。 可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林十安循声而来,他的手中握着一张信纸: “知清,大伯回信说,明日一早,他和林九思便能到达林家。” 他的拳头紧紧握着,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说话时眼睛一直在动,这都说明他心中很迷茫。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林九思的事,所以想来找林知清拿个主意。 林知清很快便将陆淮抛在脑后,开始布置起了明日的事情。 这一布置,就布置到了子夜。 林知清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屋灯火通明,她知道木婶这是在等她。 她进屋的时候,木婶正魂不守舍地坐在桌边缝着一件衣服。 见林知清回来了,她将针线活放下,连忙起身:“小姐,我有事情同你说。” “木婶,下次你让人给我递个信我就回来了,何苦等这么晚。”林知清也坐了下去,她拿出一只茶杯,将陆淮送来的那瓶五青露倒了一些出来。 “别人我哪里敢放心?”木婶身体微微前倾:“小姐,我隐约知道孟夏是什么日子。” 林知清捏着银针往茶杯中探的动作一顿:“同我母亲有关?” 木婶直起身子,点了点头:“小姐聪慧,定然是看出了些什么。” “你母亲的生辰便在孟夏时分,她的……”说到这里,木婶眼角下拉,嘴唇下撇:“她的忌日也在孟夏。” 忌日这一点林知清心中有所猜测,因为她刚来到大盛的那段时间便是林从戎的忌日,算算时间,母亲追随父亲而去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可木婶还没说完:“前些日子我总怕想多了,所以一直不敢说,你母亲嫁到林家的头一年,生辰便是在桃花源过的。” “可后来也不知为何,她再也没去过那地方了。” 林知清不知这其中居然还有一段故事。 合着这林从砚真是个情种,收集母亲的周边不说,居然还每年都去睹物思人? 四婶知道他如此深情吗? www.4e54.icu。m.4e54.icu 第114章 艺术来源于现实 想到四婶,林知清按下了心底的各种想法:“木婶,此事你万万不可同别人提及。” 林知清先前便知道了四叔对自己母亲的感情,但木婶不知道,所以才会如此惊恐。 林家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林知清数了数,也不多。 说实话,这种小叔子爱上嫂子的戏码,她只在小说里见过。 艺术来源于现实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木婶连忙点头:“是,小姐,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说完以后,她心中放下了一个大包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木婶遇到问题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想问林知清的意见。 那么,这另外一件事……小姐应当也会答应的吧? 木婶有些犹豫。 林知清同木婶相处了这么久,早就将她的性子摸透了。 这会儿很轻易地便看出了她有心事。 “木婶,你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在我面前为何如此生分?”林知清握住了木婶的手。 木婶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心中生出了勇气。 她起身跪在了地上,还没等林知清反应过来,便率先磕了一个头:“小姐,我有一事相求。” 林知清皱眉,快速起身扶住了木婶的胳膊,将她搀起来:“木婶,你如今莫不是还把我当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何至于行此大礼?” 木婶听到这话,眼眶忍不住红了,她反握住林知清的手:“小姐,我老家遭了山匪,哥嫂都没了,如今只剩下一个侄女了。”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掉了眼泪。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林知清很快便记了起来,木婶的老家确实离闹山匪的地方很近。 “已经一月有余了。”木婶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林知清皱眉,木婶居然这么久都没同她说过:“木婶,你去堂兄那里支五十两银子,将你兄嫂好好安葬。” “至于你那侄女,她父母不在了,想必一个人也过得颇为艰难,你将她接来做个伴吧。” 木婶都还没有开口,林知清两句话便将事情安排了下去。 木婶原本是觉得近日林知清十分繁忙,所以不想用这种小事去打扰。 可侄女无父无母,在老家备受欺凌,她实在放不下心来,这才打定主意好好求一求自家小姐。 没想到小姐竟是问都没问就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没擦干,脸上又露出了一个略显激动的笑容:“小姐,谢谢你。” 说着,她又要磕头,幸好林知清提前将她给拉住了。 一天之内做了这么多事情,林知清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木婶走后,她才重新检查起了那五青露,确认没问题以后,就着水喝了下去。 也不知是太累了还是那五青露的安神效果太好了,林知清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还是木婶来将她叫醒的。 等她赶到正厅之外的时候,恰巧听到了林从礼那熟悉的、严肃的声音。 她踏入正厅,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的林九思。 “知清,你和泱泱太不像话了,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林从礼坐在上首,习惯性地开始说教。 “大伯,知清和阿姐近几日到处奔波,身子疲乏是正常的。”林十安开口解围:“尤其是知清,她昨日刚诊出了风寒。” “咳咳!”林知清抚着胸口,像是在配合林十安一样,非常给面子地咳了两声。 林从礼一肚子的话瞬间憋了回去,毕竟林知清近来的表现他是看在眼里的。 他为了掩盖自己脸上的不自然,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一旁的林九思嗤笑一声:“活该,装模作样。” 这般风凉话一出,林十安的眼刀瞬间甩了过去,这与他平日里忍气吞声的样子相去甚远。 林九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他感受到了林十安眼中的敌意,或许是因为心虚,他移开了眼神。 林知清上前,路过林十安时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林十安微微颔首,示意一切都安排好了。 林知清心中有数,这才开始同林从礼说话,言语间提到了几次温泉山庄。 林九思闻言,在一旁坐立难安,只感觉口干舌燥,喝茶也压不下去这种感觉。 眼看着除了他以外的人都聊得热火朝天,他眼睛眨了眨,想到自己手里的东西,心思飘到了其他地方。 又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林九思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先是站起来在正厅之内走动了一会儿,后来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 走出正厅的范围以后,他吐出一口浊气,左右观察了一下,见没什么人在附近,朝着南院的方向走去。 他心里着急,并没有发现怪异之处。 与此同时,正厅之内,林知清和林十安的话戛然而止。 …… 林九思很快便来到了林从砚的院子外,他轻车熟路地躲过几个下人,混到了书房附近。 在书房外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什么人过来以后,林九思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捏了捏手中的木牌,想到春姨娘的一颦一笑,心中不禁有些后怕。 好在,听林知清的意思他们目前对那温泉山庄只是怀疑,并未深究。 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他加快脚步,到了林从砚的书房门口后,试探性地推了推门。 没有任何反应。 他从前过来的时候,周围都有小厮守着。 或许是因为林家落难,再加上林知清管家能力不当,下人都在偷懒吧……他自动忽略了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只能赶紧将东西还回去。 快一些! 再快一些! “砰砰!”踏进书房的那一瞬间,林九思耳朵中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直到他轻轻把门合上,那种声音才弱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环顾一圈,眼神落到了角落中挂着的那幅画上。 春姨娘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林九思摇了摇头,将她的面容从脑海中甩开。 他迅速走到书架旁,驾轻就熟地挪了挪其中一本书,一个暗格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他毫不犹豫地拿出木牌就要放进去,可就在他的手离暗格只有一拳的距离时,手腕突然一紧。 而后,一道宛如罗刹低语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瘸子好了,你知道送拐了。” “现在还回来,不觉得太晚了吗?” www.4e54.icu。m.4e54.icu 第115章 暴露!物归原主? 林九思微微侧头,便看到了林泱泱的脸。 他手一抖,那木牌同暗格错开,直直地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书房的门应声而开。 林从礼怒目圆睁,正死死盯着林九思。 或许是因为愤怒,他的手指不断抖动:“孽障,你居然敢做这种有悖人伦之事,你如何对得起你四叔呀!” “大伯,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林九思连连后退,却挣不开林泱泱的手。 他不知道大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方才不是在正厅吗? 林从礼快步走进了书房,看着地上那块木牌,嘴唇微微颤抖。 方才一路走来,林知清他们一口咬定林九思和春姨娘私通,林从礼打心底里不信。 在他心中,林九思虽然顽劣了一些,但从小便是几个孩子中最优秀的,跟着他爷爷赚钱不说,同时也在林从手底下学习庶务。 林从砚虽不喜林知清,但对林九思那是实打实的毫无保留。 先前千金阁的事情一出,林从砚嘴上不说,心中也是伤心的。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做出了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林从礼心中的失望是无法言语的。 “孽障,你为何会有你四叔的信物?”林从礼本有些激动,但一想到家中出了这种丑事就压低了声音。 林九思手足无措,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的目光落到林知清身上,种种怪异的事情涌上心头,突然便连在了一起:“是你,是你对不对?” 他的双眼充血,仿佛要将林知清拆骨入腹。 林十安皱眉,上前一步将林知清护在身后:“你犯错在先,怪不在别人身上。” 林泱泱使劲拽了一下林九思,将他拽了一个踉跄:“你瞪清妹妹作何?自己做出这般丑事还毫无悔改之心?你的脸皮怎么会比我还厚?” “你……你别动我!”林九思被众人斥责,又被林泱泱一只手给制住,心中的怒火喷涌而出: “你们合起伙来算计我!林从砚他什么时候待我好过了?” “在林家只有我和爷爷才是亲人,你们都把我们当外人,凭什么教训我?” 听到这话,反应最大的莫过于林从礼。 他的双唇颤抖,“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林十安抚住了林从礼,十分担忧:“大伯,你……” 林知清看不下去,越过林十安站到了林九思面前:“林家什么时候拿你们当外人了?” “都说一笔画不出两个林字,但就说盛京城,有哪个王侯世家是两房并行的?” 大盛的宗族观念很重,或许是涉及了利益,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 像林家这种情况,若是仿照旧制,二爷爷的那一脉根本并不到林家来。 当初林家鼎盛时,并没有将二爷爷分出去。 后来林家落魄了,二爷爷也没有割席,林知清并不知道他的想法。 但若是大伯和四叔不把二爷爷那一脉当林家人的话,林家的财政大权也不会交到他们手上。 也正因如此,林知清才会觉得不值。 她现在怀疑林从砚出事可能同林九思有关系。 而林九思听了林知清的话,再次扯了扯自己的手……依旧没扯开。 林泱泱就跟一根麻绳一样,牢牢抓住他不放。 他吸了一口气,手指直直地指向了林十安:“凭什么他能进吏部当官,我不可以?” “当官,你想入朝为官?”林从礼胸部微微起伏。 “有何不可?”林九思提高了声音,还挺了挺胸膛。 林从礼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愚昧,实在愚昧!” 林十安将林从礼扶到了椅子上坐着,这才直起了腰走向林九思: “当官?我在吏部的事你不是不知道,那分明就是给人看笑话的。” “且不说这些,我之所以有机会进吏部,那是因为我不是林家的嫡系,只是一个旁支子弟,上头这才稍微给了一个机会。” “一个戏弄林家人,让林家抱有希望的机会。” 他说这些话时仿佛用光了身上的力气。 从前他并未意识到这一层,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他跟随林知清跳出原本的框架以后,才发现自己从前很蠢,蠢到看不出朝廷的真实用意,心甘情愿地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他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林九思梦寐以求的。 林九思听完林十安的话,只当他是在搪塞自己,人总是向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林知清的耐心达到了极限,他站到了林九思的面前,露出了一个相当温柔的笑容: “你还记得在千金阁的事吗?” 千金阁?林九思一愣,失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他猛地捂住了脸。 林知清笑得更灿烂了:“记得就好,若今日你不将事情从头说一遍,我绝不手软!” 林知清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林九思面前。 林九思咽了咽口水,心沉到了谷底。 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屋内的几人一听,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 无论如何,林九思和春姨娘私通的事情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林知清提前派人守在了周围,但现在看来情况好像不对。 还不等几人做出反应,那脚步声就来到了门口:“知清,十安,你们在里面吗?” 是四婶的声音! 林知清朝着林从礼使了个眼神,这毕竟是四叔的院子,他们小辈不好出面。 林从礼会意,深吸一口气,尽量将声音调整到了平常的状态:“九思出了些事情,同从砚有关,我这就带着他们离开,免得叨扰了你。” “大哥,同从砚有关,可是什么大事?”四婶的声音中带了些焦急。 “无妨,不是大事。”林从礼第一次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从礼在林家众人心里毕竟还有一定威严,四婶又多问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众人出门以后,木婶上前请罪,说没能拦住四婶。 林知清垂首,思考了一会儿,但没什么头绪,又将目光放到了林九思身上。 www.4e54.icu。m.4e54.icu 第116章 罪人!谁是罪人? 将林九思押入祠堂以后,林知清很快便进入了正题: “我去山庄调查过了,自春姨娘进府一月后,你便同她一起去过桃花源,她出身千金阁,你和她本就认识。” “那么,她是不是你一早便准备好送到四叔手上的?” 这是众人不敢提及,却又不得不提及的问题。 林九思跪倒在地,知道自己已经被查了个干净,歪过头一言不发。 失望和愤怒涌上心头,林从礼闭了闭眼睛:“你既不说,那我便只好请家法了。” 林知清皱眉,刚想阻止,便捕捉到了林九思脸上的表情。 他没有辩驳,也没有挣扎,只是微微摇头,嘴角和眼角同时往下撇。 那是一种失望,后悔的动作和表情。 为何要失望和后悔? 林知清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按照现在的情形,这种表情不应该会出现在林九思的脸上。 “大伯。”林知清叫住了林从礼,她眯了眯眼睛,试探道:“你可知那春琴是怎么死的?” “她一头撞死在了刑部的石狮子上,整张脸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了。” 林知清一边说一边盯着林九思的脸,随着她的话越说越往后,林九思脸上的后悔的神色也越来越重。 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伤心。 他紧咬下唇,面部肌肉紧绷,这都表明他现在十分痛苦。 林九思在为春姨娘的死而痛苦后悔! 得出结论以后,林知清终于开口了:“她活着的时候你将她送入了林家,死了的时候你却做出痛苦的样子,这又有什么用?” “你懂什么?”林九思的背脊挺直,却又在想到林家现状的时候弯了下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差一点,只差一点……”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明白了,林从砚的事情的确跟林九思有关! 林从礼鼻孔张大,鼻翕抖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想不通林九思到底为什么要害林从砚,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吗? “她死前最后一次去桃花源,你可知情?”林知清的声音柔和,仔细听还能听出来其中带着一些安抚的意味。 一个人在极度愤怒、伤心等情绪下,是很容易被引导着说出一些压在内心的真话的。 就比如林九思现在,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怎会知情?原本我们都计划好了,找个好时机再行动,要不是你去千金阁,怎么会引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若是我不被送回汴梁,兴许她就不会死,都是你们,你们害死了她!” 林九思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林家人的眼神中带着十足的怨恨。 此言一出,林知清同另外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听出了猫腻。 “什么计划?”林知清上前一步,直觉这个计划同林从砚有关。 林九思却双唇紧抿,眼珠子转了转,仿佛有些心虚,不再开口了。 林知清冷笑一声:“你一会儿深情一会儿控诉我们,做戏给谁看呢?” “我告诉你,若是四叔有事,我们林家所有人都逃不了,不论是你还是二爷爷,都会死!” 此言一出,林九思身体一颤:“不会的,林家不会倒的……” “会,而且马上就会!”林知清来回踱步:“我不管你同四叔有何纠葛,若此事同你有关系,他的命我一定会算在你头上!” “凭什么?”林九思像被踩住了尾巴一样,说话时很有气势,但膝盖却在微微颤抖: “你们在林家混吃等死,根本不知道林家的状况,林从砚做事束手束脚,凭什么又能当官又能成为林家的掌权人?” “林家若是一直攥在他手里,早晚得玩完!” “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我,我一定能带着林家走出困境,春琴是为了我、为了我们林家才到他身边的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昂,直到提到春琴,才戛然而止。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左右看了看,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 “为了林家?”林从礼气血上涌:“那个贱妇将林家害到这种地步,你居然还敢说她是为了林家?” “她不是贱妇!”林九思胸口微微起伏,直直地看着林从礼。 就在林从礼还想继续说话时,林知清打断了他,看向林九思:“你想取代四叔?” 不管是林九思的控诉,还是春琴的做法,都代表他们对林从砚是有意见的。 林知清对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她当时也是想尽办法,想让林家的几个老古董放权,来掌控林家。 从林九思方才所说的话中,林知清明白,他也有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对于他来说,三个掌权人当中,一个是他的亲爷爷,另一个是在内外颇有管家威严的大伯,可以动手的便只剩下四叔了。 林九思没回话,但他撇过头,显然是默认了林知清的说法。 他想取代林从砚,所以同春琴策划往四叔身上泼脏水。 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现在的事情走向是说不通的。 一旁的林十安深吸一口气:“你联手春琴编排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这不是想取代四叔,是想害死他,害死林家!” 林泱泱也在一旁重重地点头:“就连我都知道这样做是会闯祸的,你自诩聪明,怎么连我都不如呢?” “不,不是这样的!”林九思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重重地挥了挥手: “我明明同春琴商议好了的,她假死揭发四叔,让四叔背上骂名,卸下林家的职务。” “我提前做了一个假身份,此事过后,她便不是春琴了,这样我们便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永远在一起了!” “差一点,只差一点!” “我害了春琴,害了四叔,也害了林家,我……我是罪人。” 林九思的声音哽咽,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或许是因为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他心中的愤怒、无措全都释放了出来,剩下的,便只有无尽的悔恨! 从林九思口中听到了真相,林从礼的背脊一下子便弯了下去,他仿佛没有了力气支撑: “天要亡林家,天要亡林家啊!” 林知清听了这话,紧了紧拳头,面上的表情相当严肃。 林九思居然在不知不觉当中布了这么大一个局。 前前后后十多号人被牵连了进去不说,偏偏这件事还是林家自己人干的。 无论真相公布与否,林家都得玩完! www.4e54.icu。m.4e54.icu 第117章 二次催眠 走出祠堂以后,众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林从礼日夜赶路,回到林家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精神不济,被林泱泱扶回了院子。 林知清和林十安则一前一后走向前厅。 二人的脸色都不算很好看。 “堂兄,林九思同春姨娘的事情定不能走漏风声,四婶那边你多费心盯着些。”林知清语气有些严肃。 林十安点头:“你放心吧,我会看好林家,只不过……这件事要瞒着四婶吗?” “除了我们几人以外,谁都得瞒着。”林知清咳了两声。 交代了一些事情以后,林知清便和林十安分开了。 她回院子以后,便叫了木婶,询问起了千金阁老鸨的事情。 “下头的人沿着地址去找了,但并没有消息,恐怕是不中用了。”木婶感受到林知清的情绪不大好,声音放轻了一些。 林知清皱眉,按理来说,自四叔被抓的那天到现在,找了这么久,不可能一点声息都没有。 除非她的踪迹被人清理了。 林知清觉得有些头疼,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木婶下去以后,林知清又拿出了那五清露,往茶杯里倒了一些。 这东西效果不错,南月的医术林知清还是非常佩服的。 喝完药以后,林知清集中精神,梳理起了目前的所有事情。 首先,林九思承认了是他同春姨娘联手污蔑四叔,致使四叔入狱的。 林知清单手托着脸颊,看着桌上的小玉瓶,眉头紧皱。 而且林九思口口声声说,他提前同春姨娘商议过,假死脱身。 但林知清亲眼见过春姨娘的尸体,无论是尸体上的伤口,抑或是当初打更人的证词,都证明春姨娘是怀着必死的决心自触的。 这与假死的说法相去甚远。 然而,林知清没有忘记,当初林家动荡时春姨娘还不忘卷钱走人。 当初林九思被自己以雷霆手段送回了汴梁,二人并无交流的时间。 春姨娘或许是认为林九思靠不住,这才跑路的。 但这也只能证明一件事,她是想活下去的。 既然想活下去,又怎么会突然赴死呢? 林知清不自觉地起身在房间内走动起来。 除非有人想让她死,或者她不得不死!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放到林知清从前的想法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春姨娘死后并没有人受益。 不过林九思的事情暴露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四叔被囚,唯一的知情人已经死了,若不是那桃花源的信物,林知清估计也不会把事情联系到林九思身上。 想到这里,她拍了拍手。 没错,倘若中间没有发生千金阁和桃花源的事情,林九思绝对是最大的受益人! 是他杀了春姨娘? 林知清边走边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今日仔细观察过林九思的面部表情,那种极度的伤心和难过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演出来的…… 等等,林知清脚步一顿,倘若林九思不是一般人呢? 倘若他会控制他自己的表情,骗过了林知清的眼睛呢?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林知清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她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 从她来到大盛以后,她一直很自信,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人会懂心理学。 但她忘了,有些时候身处心理学当中的人也不一定意识到这是心理学。 比如说,上学的时候你一同老师对视,心里便有一种即将被点名的预感,这其实也属于心理学的范畴。 当一个人心中有了要被点名的预设以后,便会下意识逃避老师的目光,而老师通过面部表情判断出了有人在逃避,这才会点名。 这种情况很常见,但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是心理学。 如若意识到了,那可以在老师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提前整理表情,不闪不避,这样多半不会被点名。 倘若林九思便是这样会伪装的人呢? 也就是说,林知清觉得林九思脑海中没有心理学的概念,但会做出同心理学有关的行动。 春姨娘从求生欲满满到一心赴死,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般不会发生。 但如果林九思用心理学控制了她,让她从假死变成了真丧命呢? 林知清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林知清倒了一杯冷茶灌了下去,待心情平静下来以后,她拿起了挂在腰间的望舒鉴。 铜鉴将她的面容照得很是清晰,她在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时,镜子里的那个人也在看着她。 她紧紧盯着镜中人的眼睛,轻轻晃动起了铜鉴。 感受到眩晕以后,她停住了动作。 不错,是个好道具……林知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唤了木婶,让木婶亲自去给林九思送饭,并且特意叮嘱,送饭的时候一定要带一碗清水过去。 且不管林九思吃不吃,一定要送够三次。 木婶虽心里奇怪,但并没有多问,应了下来。 …… 很快,夜幕降临。 林家陷入了寂静当中。 因着事情陷入了僵局,林家人并没有如同前几日一样忙碌。 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林知清的院门被悄悄打开了。 在一片虫鸣声当中,林知清的身影在林家快速穿梭,终于来到了关着林九思的院子。 只不过……看着守在院子外看兵书的林十安,林知清一脸无语。 她知道自己今夜进去的话肯定会被堂兄发现,因此也不藏了,朝着林十安的方向丢了一颗小石子。 林十安只轻轻一躲,石子便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看着林知清出现在这里,他并无任何意外之色。 “堂兄,你让人看着便是,没必要亲自过来。”林知清拿出了临出门时顺手带的糕点递给他。 林十安没接,示意林知清自己吃:“你曾经说过,吃一堑长一智,我不想再吃第三堑。” 提到这个,林知清勾了勾唇角,轻轻咬了一口糕点。 吃完以后,她拍了拍手,朝着里面扬了一下下巴。 林十安点头,没提出任何异议,将门让了出来。 很快,林知清便走进了院子,她将望舒鉴拿了出来。 林九思的厢房内十分亮堂,她凑上前,透过窗户往里面看。 林九思正一脸颓唐地坐在地上,面前的饭菜基本没动。 看到他面前的那三碗清水,林知清摸了摸手中的望舒鉴。 检验自己实力的时候到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18章 操控!望舒鉴的作用! 她来到大盛以后鲜少使用过催眠术一类的东西。 因为她不信任周围的人,怕自己贸然使用特殊手段会招致怀疑。 但现在情况诡谲云涌,且林家的所有人同她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暂且不会针对她。 她小心一些,通过这种手段来验证自己的猜想,才能更好地决定接下来要怎么走。 况且目前只有林泱泱和林十安知道这件事,这二人一心为林家,暂且也不会翻出什么大浪。 正因如此,她今夜才想来试一试。 试一试林九思到底懂不懂心理学。 因为她怀疑春姨娘的死,很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引导、控制和操纵的结果。 而目前,这个人最有可能是林九思。 想到这些,她轻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林九思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立马垂下了头,像是不愿意同林知清说话。 林知清也不在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拿出了一块糕点放到了盘子里。 “先吃点儿吧,改日说不准就吃不上了。”她这话说得云淡风轻。 并且她的语气很是柔和,但林九思却从中听出了一股子威胁的味道。 他瞥了一眼那糕点,没有选择去接。 林知清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她将望舒鉴在手中转了一圈,像是摇拨浪鼓一样左右晃动了起来。 林九思的注意力本不在林知清身上,可她也不说话,就这样蹲在自己的面前,着实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偏过头,视线一下子就停在了那三碗清水上。 看到这一幕,林知清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人处在任意一个场景当中时,目光总是会下意识地在颜色鲜艳或元素相同的物体上停留。 而林九思面前最显眼的便是那三碗清水。 刚才林知清并不是闲得没事干,想邀请他吃糕点,而是在利用这种方式降低他的警惕心。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随着林知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望舒鉴不再转动。 同一时间,林九思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焦距,他像根木头一样直视前方,眼神空洞。 “你现在可以站起来了。”林知清摇了一下铜鉴。 下一刻,林九思如同一个木偶一样,听话地站了起来,眼睛还在盯着铜鉴。 见状,林知清心中一喜。 她成功了! 她成功催眠了林九思! 不枉今日如此大动干戈……林知清看向那三碗清水。 那三碗清水和她手中的铜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能从中看到倒影。 林知清用那三碗水给林九思做了一个强烈的心理暗示,暗示他这类物体并不会对他产生伤害。 林九思看了一天的水,对此类物品早已免疫,所以当他的视线中出现了铜鉴,他的大脑就会主动给他反馈信息—— 铜鉴跟清水一样,没有威胁。 所以,当铜鉴动起来的时候,林九思的大脑会不断给他强化这个信息。 到达这一步时,林知清的催眠术便成功了一大半。 再加上他突然停止转动望舒鉴,大脑的信息捕捉断层,林九思便会进入一个精神高度集中,但无法察觉周边环境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他对别人下达的命令或语言暗示是相当敏感的。 林知清想了想,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吃掉你面前的盘子里的那块芙蓉糕。” 在林知清的注视下,林九思蹲下身子,机械般地抬起手臂将刚才的那块糕点拿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放进了嘴里。 林知清眯着眼睛,退后了两步。 见林九思很快便将糕点吃完了,他再次下达命令:“喝一口左边碗里面的清水。” 林九思丝毫没有犹豫,跪在地上便将头低了下去,眼看着就要开始舔食碗中的清水了。 “停!”林知清叫住了他。 他就跪在地上,以噘着嘴的姿势停了下来。 他之所以会出现这种不属于正常人的行为,是因为方才林知清的口号没有给到位。 如若她说的是“抬起装着清水的碗,并将它喝下去”这样的话,林九思的动作便会改变了。 试到这里,林知清已经可以确认了,林九思不会催眠术,也没察觉到自己被催眠了。 林知清没花什么心思,只略微出手便将其催眠,这说明他的内核十分不稳定,而且思考量很小。 总的来说,林九思就是蠢,脑子不转弯。 这样的人情绪是外露的,很难隐藏。 也就是说,林九思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不懂心理学。 这样的人根本没办法操纵另外一个人的生死。 那么,春姨娘的死绝对是另有隐情! 林知清捏着下巴思索了起来,如若不是这一遭,她多半会以为,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林九思。 毕竟就连林九思自己都是这样以为的。 可如果凶手是他的话,林知清该纠结的问题就是要不要揭开真相了。 因为把真相报上去,林家依旧难逃一劫。 这其实就相当于她查到了一个死胡同里,怎么样倒霉的都是林家。 她回想自己之前的每一步推导,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太顺了,实在有些太顺利了! 为什么刚好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林九思呢?会不会有第二种可能呢? 如果林九思不会心理学,有没有一个会心理学的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了林知清的脑海里,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最能验证林九思是凶手的地方,其实是他和春姨娘私通以及主动给被牵扯到的人道歉的行为。 也就是说林九思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凶手。 但这件事当中有些事情的走向同林九思的做法是不同步的,有许多疑点。 最直观的一点便是,为什么春姨娘由假死变成了真死。 她捏着下巴在房间内踱步,将所有线索在脑海当中反推了一遍。 从林九思手中的桃花源信物到遗落在千金阁的耳珰,又到刑部大动干戈地查探温泉山庄。 再然后,便是所有事情的开端——春姨娘鞋底的桃花和泥土。 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直接或间接指向的目标都是林九思! 这就像一个莫比乌斯环一样,无论从哪一项先开始,都会回到最开始的起点。 相当于她的行动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果。 林知清想到这里,眼神一震。 那如果,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呢? www.4e54.icu。m.4e54.icu 第119章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这个念头出现在她心中的一瞬间,林知清脑海中立刻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万一她一开始得到的线索便是错误的呢? 想到这一点,她快速走到林九思面前,拿起望舒鉴朝着反方向转了转:“你最后一次约见春琴是什么时候?” 提到春琴,林九思没有丝毫犹豫:“半月之前。” 这与林知清所了解的大差不差。 几日前,春琴是一个人去的桃花源。 不为四叔,也不为林从砚。 她特意在山庄的佃农面前露了一个面,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特意制造在场证明吗? 接下来,林知清顺着这个话题,想要深入地询问林九思一些问题,却始终撬不开他的嘴了。 这是正常现象。 虽然他人已经被催眠了,但潜意识中对某些敏感的问题还是有防御心理的。 若是一被催眠便能知无不言,那林知清现在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查案,不如直接去催眠刑部尚书,让他放了林从砚得了。 确认林九思口中已经没有有效信息以后,林知清将望舒鉴收了起来。 她走到林九思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一直在睡觉,没有人来过。” 林九思重复了一遍:“我一直在睡觉,没有人来过。” 说完以后,他盘腿坐回了原位,直接将眼睛闭了起来,仿佛真的睡着了一样。 林知清确认他还在被催眠的状态里以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了门口。 在门合上的前一秒,她指尖一动,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同一时间,林九思身体一软,侧躺着睡了下去。 林知清跟守在院子外的林十安打了一声招呼,然后飞速回了自己的院子。 确认林九思不了解心理学的内容以后,林知清便知道春姨娘的死绝对另有隐情。 已知,她之所以查到林九思头上,还要从在春姨娘的鞋履上发现的桃花花瓣说起。 但春姨娘最后一次去桃花源的时候,千金阁事发,林九思已经回了汴梁。 先前林知清等人将重心放在了二人私通的事情上面,得知千金阁是二人偷情的地点以后,便默认了春姨娘死前去桃花源的目的是男人。 但如同林知清方才所分析的,倘若春姨娘去那里只是想露个面,让山庄的佃农知道她去过了呢? 如若不然,她同林九思偷情的事情本就有违人伦,正常人都是躲着避着,哪有她那般丝毫不遮掩的。 难道,她故意想让人知道她和林九思的事情! 所以春姨娘才在鞋底留下了那季节性非常强的桃花花瓣,引导他们找到那温泉山庄。 这才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林知清缓缓在桌边坐了下来,将几日前发生的事情理了一遍。 从桃花花瓣出发,一般人只会想到春姨娘去过桃花源。 但刑部的司狱大人却顺藤摸瓜查到春姨娘去桃花源的目的是追忆她与四叔的往事。 林知清更进一步,发现林九思同春姨娘私通。 但不管是刑部还是林知清,最后的查探结果一环扣一环,指向的都是林家。 这多半表明,春姨娘不想给林家留生路! 可这是为何? 她对林家的恨意竟然如此强烈? 而且她一个已死之人,居然靠着简单的几个地点和行为就将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这真的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妾室能做到的吗? 想到这里,林知清已然明白,林九思在这件事当中就是个挡箭牌。 站在林九思的视角之内,他认为是他自己利用春姨娘接近四叔,搞坏四叔的名声。 不过现在林知清目前的视角看,即使一开始春姨娘是心甘情愿帮着林九思对付四叔的,但到了现在,她的目的绝对没那么单纯。 到底是谁利用谁,这还是不能确定的。 事情又回到了春姨娘身上,林知清左思右想,对春姨娘自触陷害四叔这件事还是没有合理的解释。 如果说她图四叔的感情,那她为何还同林九思私通? 如果说她图林家的钱财或权利,那她为何不彻底卷钱跑路而是以命相搏?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这整件事处处透着诡异,扑朔迷离。 想了又想,林知清觉得自己对这位春姨娘还是不够了解。 除开四叔,同她接触最多的便是主母四婶。 她打算先从四婶入手,看看那春姨娘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次日,林知清吃过早膳以后,便去了四叔的院子。 她本意是想了解情况,但去了以后才得知,四婶出去了。 她转头便想去看看林九思被催眠以后的状况,刚走到小花园,正巧便遇到了四婶。 林知清略微有些意外,因为四婶回来的方向正是关押林九思的地方。 因为害怕人多眼杂,传出什么不好听的。 林知清特意将林九思安排到了东院的一个小角落里,与四叔的院子相隔甚远。 “知清,你是要去看九思?”四婶微微笑了笑,同她打招呼。 林知清挑了挑眉:“我有些事情想同四婶你讨论讨论,不过方才去你院子里丫鬟说你不在,这才打算去看看九思。” “四婶,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昨日你们在书房不知发生了何事,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实在放心不下,想找九思问问情况。”四婶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这理由……倒还听得过去。 不等林知清说话,四婶便叹了一口气,神色落寞地走到了池塘边:“十安说九思不大舒服,我没能进去,你可知这中间发生了何事?” 林知清观其神色,发现四婶眉峰上挑,眼睑下拉,脸上满是忧愁。 她本想走上去安抚一番,但一看到池塘,她就想到了被风寒支配的恐惧,于是她站在原地安慰了四婶两句。 同时,提出想要了解春姨娘的请求。 四婶答应地很干脆,还带着林知清前往春姨娘生前的院子。 走动间,林知清无意一瞥,发现四婶身后跟着的丫鬟有些眼熟。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四婶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 “这丫头是同静雅一起长大的,静雅走得急,你大伯只准许她带了奶嬷嬷过去,我便做主让这丫头过来伺候了。”她叹了一口气: “好歹也是个念想。” 林知清没有回话。 四婶的一片爱女之心她可以理解,但林静雅确确实实做错了事情,她不会同情一个加害自己的人。 林知清的沉默让场面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四婶见状,脚步略微加快了一些。 二人走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一个非常清雅的院子。 说是清雅,其实就是没什么装饰的东西,院子的主人应当也不怎么收拾。 在林家,这种“极简风”的院子到处都是。 www.4e54.icu。m.4e54.icu 第120章 反派死于话多 问就是穷,没钱。 说句题外话,林知清现在也能赚钱了,待这件事告一段落以后,她必须得好好捯饬捯饬林家的院子。 清雅,那毕竟是对内的说法,若是有外人过来,那便叫作小家子气了。 不过,春姨娘这三进的院子位置和空间大小都要比林知清的要好很多。 四叔的后院是归四婶管的,从这里也能看出来,即便春姨娘不受宠,四婶也没有苛待于她。 “春琴是个可怜人,我瞧着她人本分,便给她划了一个离从砚最近的院子。”四婶一边说,一边让人打开了正房的门。 林知清探头看了看,发现这正房其实布置得还挺精致的。 翘头案、落地罩、盆景等该有的东西都有,不过值钱的东西就没有了。 她走到了窗前,着重看了一下柜子里的东西。 四婶也带着人走了进来:“这些东西都是我给她添置的,你四叔是个不解风情的,这后院儿里的女人都是可怜人。” “也不知她有何苦衷,居然会将东西都卷走,还丢了一条命。” 她叹了一口气,嘴角下拉,鼻翼耸动,看上去十分难过的样子。 “四婶,平日里春姨娘经常外出吗?”林知清边在柜子中翻找边询问。 “不曾。”四婶在桌旁坐了下来:“府中女眷想要外出,需得你大伯同意,便是我,无事也不轻易外出的。” 这倒是实话,林知清之前每次想出门都得写个申请。 四婶又想到了林九思:“先前九思在你四叔手底下办事,来去自由,他偶尔会从外面带些小玩意儿进来,分给众人。” “我心里记着他的好,所以听说他回来了便想去看看,可惜没见到人。” 提到林九思,林知清的动作顿了顿,难不成在四叔四婶的眼皮子底下,这二人就已经开始不背着人了? 她竖起耳朵的同时,蹲下身子打开了柜子,借着动作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春姨娘会不会偷跑出去。 “偷跑出去?”四婶摇头:“春琴从不出院门儿,她刚来的时候你四叔倒是带她出去过几次。” “不过你也知道,你四叔他醉心于文道,不好女色,春琴颇受冷待,总是不好过的。” 林知清在柜子里翻出了一些杂物,她听到四婶的话,心中感觉有些复杂。 四叔书房里的画如今算是暴露于人前了,他的心思估计也已经摆在了台面上。 四婶先前便知道这件事,她现在如此心平气和,难不成是已经对四叔死心了? 即使别人看不出来,四叔的枕边人肯定是看得出春姨娘那张与原主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脸的。 更何况,上次林静雅是当着四婶的面点出四叔的心思的。 不过,即便四婶知道这一点,目前来看,她对春姨娘的态度倒不像是正室面对小妾的态度。 四婶此人,林知清心中也是有数的。 听木婶说,四叔后院有几房小妾是特别不安分的,先前四婶被她们压得厉害。 京中高门大户中的主母都视四婶为反面教材。 但或许是因为四叔的心不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小妾们没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甚至在四叔冷落几个小妾以后,四婶还对她们关照有加。 这样的老好人,对听话的春琴就更好了。 “四婶,你不怨四叔吗?”林知清关上柜子,拍了拍手。 见林知清看完了,四婶起身,走向后罩房:“你不知道,你四叔他不容易。” 提到林从砚,四婶的情绪很是低落,但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弯了弯: “你四叔样貌好,家世也好,我商贾出身,样貌平平,本是攀不上林家的。” “但世事无常,他在当值路上被同僚针对,不小心磕碰到了,我恰巧路过,便帮了他一把。” “他是文人,我不通诗书,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文人。” 林知清没想到四叔四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看情况还是林从砚先一步求亲的。 那他们之间其实是有情的,不然林静雅也不会存在。 不过……既然有情,书房中母亲的画像算什么,酷似母亲的春姨娘又算什么? 这种既要又要的行为,实在是渣男他妈给渣男开门,渣到家了! 四叔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夫君,不管是四婶还是春姨娘,其实都是这段感情的受害者。 林知清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开口。 眼看着就到后罩房了,四婶的表情有些落寞,嘴上却没有停下来: “林家事忙,你四叔付出了许多,难免在后院之事上要冷淡一些,我深知这高墙有多厚,只能多关照他们一些。” “说起来,春琴是所有人当中最乖顺温柔的,可惜了。” 林知清的眼神落在了四婶的脸上,看到她的嘴角下垂,且她的语速很慢,声音很低。 这些小细节都表示她现在的情绪很是低落,甚至有几分哀伤。 林知清挑眉,方才四婶在提起四叔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绪,却对一个小妾的死耿耿于怀。 她回想了一下,今日四婶的话确实有些多了。 要知道,反派都是死于话多的。 先不说四婶是不是反派,至少能确定其中有问题! 她想了想,没有提出异议,而是借着了解春姨娘起居的借口在后罩房里观察了起来。 这春姨娘的日子过得确实比林知清要好多了,房间里摆了许多大件。 这都是带不走的,除开大件物品,首饰以及一些小摆件全都不见了。 林知清心中有数,看向门口的四婶:“春姨娘当初卷着东西逃跑,倒是辜负了四婶你的一片心意了。” 提到这个,四婶轻轻捏了一下手帕,随后又撩了撩头发: “说什么辜负不辜负的,我也没做什么,她跑了便跑了,为何会突然想不开,一头撞死了呢?” 林知清摸了摸床铺,随口回了一声:“谁知道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受了委屈,或者是……受了胁迫?” 她说完以后,眯了眯眼睛,看向四婶。 四婶的鼻翼紧缩,上下嘴唇微微往前噘,这是一种紧张之下习惯性的防御状态。 果然有问题! “应当是受了委屈吧,她无父无母,又出身勾栏,能受谁胁迫呢?”意识到林知清看向了自己,四婶拿起手帕摸了一下鼻子,往门边靠了靠。 这个动作……林知清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了起来。 摸鼻子代表四婶想掩饰脸上的表情,靠在门边则是因为她此时没有安全感,只能寻找一个支点支撑自己。 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御动作! www.4e54.icu。m.4e54.icu 第121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知清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四婶身旁的丫鬟:“你去东厨端两盏莲子羹过来,我还未用早膳,实在是饿了。” 那丫鬟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一声便要往外走。 四婶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拉住了那丫鬟的手腕:“不行,我身边离不了人。” “我不是还在吗?”林知清不再将目光放到屋子里,而是紧紧盯着四婶的眼睛: “四婶,我同你许久未好好说过话了,去你的院子里还是我的院子里?” 在林知清极具压迫感的眼神当中,四婶咽了咽口水,缓缓松开了拉着丫鬟的手腕。 她心里明白,林知清这是盯上她了! “归燕,你去,除了莲子羹,再多拿些点心。”四婶强装镇定,扶了扶门框。 见状,那名唤“归燕”的丫鬟也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了:“夫人……” “还不快去!”四婶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仿佛这样就更有底气一样。 随着丫鬟的身影远去,林知清坐到桌边,手指很有节奏感地敲击着桌子:“四婶,你别告诉我你同春姨娘的事情没有关系。” 闻言,四婶眼眸一颤。 她定了定心神,在林知清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 林知清不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的思绪翻腾:“四婶,第一,你为何刻意提到林九思?第二,你提到春姨娘的死,表现出来的伤心比知道四叔入狱的时候还要多,这又是为何?” 四婶有些意外,没想到林知清居然如此心细。 她没有回答林知清的问题,而是问起了其他的事情:“九思同春琴,关系不一般?” 这是猜测。 林知清神色如常:“四婶慎言。” 四婶看向门外,语气中满是嘲讽:“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瞒我,我笨是笨了些,又不蠢。” “既然如此,四婶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林知清起身,在桌旁转了起来: “先前我们在书房时,你是故意闯进来的?” 四婶皱眉,语气有些激动:“闯?那是我夫君的书房,我为何不可以进?” 林知清并没有这个意思,但四婶的情绪却越来越激动了:“你们林家人果真自私,从不将我当作自己人!” 林知清意识到四婶的情绪并不像她之前表露出来的那么平静,并没有贸然开口。 四婶起身,面向院门之外:“林家近来发生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我想打听一下难道不对吗?” 林知清说不出来这句不对。 但四婶的表现明显不像是打听消息这么简单。 “四婶,你我心中都清楚,春姨娘的事情牵连甚广,你与她从前亲近,难道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吗?”林知清同她并肩站到了一起,用的是一种温和地询问的语气。 “一无所知?我当然一无所知。”说完以后,四婶轻轻舒了一口气,林知清的语气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躲过去了的错觉。 林知清发现了这一点,她盯着四婶的脸,久久没有移开。 四婶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我以为你将下人遣开是想同我说九思的事,既然你没有那个意思,那我便不奉陪了。” 说着,她便要往外走。 出乎意料的,林知清并没有出声阻拦。 四婶心中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林知清看着四婶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怀疑四婶与春姨娘的死脱不了干系,但之所以没有点破,是因为现在仅仅停留在怀疑的阶段。 她没有证据,四婶也不会承认。 想要落实这件事,她还需要去查探一番。 同四婶关系最密切的,除开四叔,首当其冲的便是四婶的娘家。 想到这些,林知清让人备了马车,去四婶的娘家转了一圈。 她不过花了些银子,便从四婶娘家的下人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 春姨娘的事情发生以前,四婶曾派贴身丫鬟去过娘家几趟。 不过那丫鬟只送了一些银子和东西过去,另外还额外让娘家人准备了些稀有的药材。 四婶的娘家人从商,名下最多的便是医馆。 除此之外,林知清还发现四婶将她的陪嫁嬷嬷遣回了娘家。 表面上来看,四婶多半是怕林家的事情牵扯到无关的人,所以将嬷嬷送回了娘家。 但如果是这样,她从娘家拿药材是为何呢? 这属于四婶的资产,林家肯定是没有记录在册的。 林知清又多花了些银子,从四婶娘家的管事那里要了那几味药材的名册。 看着药方上的人参、雪莲、燕窝、石斛,林知清微微蹙眉。 这些药材名贵异常,但杂乱无章,药性并不相通,且不像是想给谁服用的。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想,林知清回到林家以后,立马找了府医,了解了府上的问诊情况。 而后她发现,除了几个下人以外,便只有自己最近受了风寒。 也就是说,那些名贵的药材并未用在林家人身上。 除了林家,四婶最关心的人便只有林静雅了。 想到这里,林之清让木婶去找了林家人近一月出入驿站的记录。 因为如果林家人要往外送东西的话,不管是委托镖局还是自行解决,都会停靠驿站。 想知道那些药材有没有送往汴梁,往驿站一查便知。 除了送给林静雅之外,那些药材还有一个去处。 林知清花了半日的时间,拿着那几味药材亲自跑了一遍整个盛京城的医馆。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待林知清从东市最大的医馆走出来后,木婶迎了上来: “小姐,并没有查到那些药材的痕迹。” 林知清点头,没有任何的意外。 木婶没查到,但她却查到了。 在京中各大医馆的药材采买册子上查到的。 或许是因为时间紧,那些名贵药材被四婶用低了市价两倍的价格卖了出去,换成了银票。 四婶为什么急着用钱呢? 随着木婶将在驿站查到的另一个消息报了出来,答案呼之欲出。 四婶半月之前,通过驿站往汴梁送了一匹上等的千里马,以及一些赶路所需的工具和干粮。 这代表她很可能准备跑路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22章 善因结善果 在什么情况下她可以跑路呢? 来到大盛以后,林知清为了尽快融入,熟读律法。 除非四婶的籍契从林家迁走,否则她想要脱离林家是永远不可能的。 就算她私自奔逃,她娘家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除非……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倘若林家倒台,或自顾不暇,自然没有能力再去追究一个消失不见的女人。 什么样的情况人家才会倒台呢? 林知清拧眉,不就是现在的情况吗? 但需要注意的一点是,四婶卖药材的时间,比春姨娘自触身亡早了三日! 也就是说,四婶很可能早就知道林家会出事! 想到这里,林知清不寒而栗。 可四婶为什么提前知道林家会出事呢? 林知清紧皱眉头,如果四婶不是预言家的话,她只想到了一个解释的说法。 那就是四婶知道春姨娘会以死控诉,所以也知道林家会出事,才会做一系列准备。 而她为什么会提前知道春姨娘会死,也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可能是春姨娘感念四婶平日里的照拂,所以提前将事情告诉了四婶。 第二,倘若四婶是春姨娘的同伙呢? 第三,倘若是四婶谋划了这一切,推着春姨娘去死的呢? 首先是第一种可能,林知清回想起来,四婶提及早些年同四叔初相识时,脸上的怀念和喜悦是盖不住的。 但现在她表面上对四叔也算是关心,但实际上却并不是很在乎。 相比起来,她提到春姨娘的时候反倒是更加伤心一些。 若不是她刻意做出这副表情迷惑林知清,那么她和春姨娘的关系应当是很好的。 而且,林知清今日还四处打听了一下,四婶此人性子虽同林泱泱相似,但还是偏软。 如若不然,也不至于将林静雅养成了那般无法无天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性子绵软,又出身商户,不曾学过后宅的阴私手段,她才不曾苛待过四叔后院中的小妾。 善因结善果? 暂且保留了这个可能的合理性,林知清接着思考起了第二种可能。 春姨娘和四婶一同策划了这件事情,那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想不通这一点,林知清摇摇头,思考起了最后一种可能。 四婶策划了这一切,他算计了春姨娘,使其身死,同时还设计了林家。 不,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首先,四婶的性子和面部表情都不像是会算计别人的样子。 其次,若是四婶策划的这一切,那么春姨娘鞋底的桃花便有可能是四婶刻意算计的结果。 但这种猜测的偶然性实在太大了。 毕竟谁也不确定去一趟桃花源鞋底就会沾上桃花。 想到这些林知清暂且排除了最后一个可能性。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的望舒鉴。 如若是春姨娘提前通知过四婶,那四婶为什么不告知林家的其他人。 而且春姨娘要算计的是她的枕边人,她为何无动于衷? 如若是四婶和春姨娘共同策划了这一切,那四婶又图什么呢? 林知清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她仅仅是遇到四婶,就牵扯出了这么多问题。 轻叹一口气,林知清当日回了林家以后就将自己的各种猜测同林十安说了。 她没告诉林从礼,一来林从礼被林家的各种乱象打击到了,身体抱恙,二来以林从礼的性格,动不动就上家法,很可能起反作用。 林十安一开始根本没有把四婶同春姨娘联系在一起,但在听林知清仔细分析过后,很快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但问题是,仅凭四婶倒卖娘家药材这一点,并不足以支撑她们的猜测。 再加上另一个当事人春姨娘已经死了,除非四婶亲口承认,否则他们的猜测永远落不到实地,也永远不知道答案。 林知清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可惜,今日她与四婶单独谈话的时候,四婶的表情明显是有些松动的。 倘若她没有提及一些让四婶心中十分在意的事情,现在或许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但可惜归可惜,林知清知道多纠结也无用。 她毕竟不是什么拥有百分百准确率的神算子,算不出来四婶内心在意哪句话。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堂兄,你说此事当如何解决?”林知清将从各大医馆拿到的买卖记录放到了桌上,静静地盯着林十安。 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但若是每次出事都靠她给出答案,时间长了林家其他人难保不会生出依赖心理。 仅靠林知清一个人,林家是爬不起来的。 偏偏林十安和林泱泱还略显稚嫩,几天以来都是在执行林知清的决策,并没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恰巧有这么一个机会,她也想看看自己的这个堂兄会想出什么法子。 林十安并不知道林知清的想法,她看着名册上那些名贵的药材,沉吟半晌,提笔就要写信: “我给汴梁那边去一封信,邀林静雅回盛京一叙。” 孺子可教也! 听到这番话,林知清轻轻点头,堂兄思想是古板了些,但脑子不笨。 他知道四婶的软肋是林静雅,打算从这一点入手。 这与林知清的想法不谋而合。 时间紧急,让人带着林静雅赶回来至少也要两天,这绝对是来不及的。 邀林静雅一叙只是一种说辞,林十安的真正意图有两个。 第一,创造一个他们联系汴梁、拿捏林静雅的假象。 第二,让远在汴梁坐镇的林老侯爷知道此事,以便更好配合盛京这边的行动。 确认林十安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以后,林知清便点了头,同意了他写信的想法。 与此同时,得知林知清在自己离开后就出了林家,直到日落时分才又回来的消息,四婶的心跳得很快。 她猜测林知清看出了一些东西,但心中还怀有一定的侥幸。 毕竟只要自己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再次回想了一下,确认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钱财,只要再等一日,刑部事毕,便不会有人再注意到自己。 到时候,她便可以将林静雅送走了! 心中的焦虑和忐忑已经让她忘记了自己面对林知清时的心虚和不自然。 也让她失去了和盘托出的勇气。 她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再等一日,就一日! www.4e54.icu。m.4e54.icu 第123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一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当日刚入夜,一封从汴梁而来的书信就畅通无阻地进了林家,落到了四婶手里。 同一时间,林知清和林十安来到了四婶的院子之外。 随着一道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他们对视一眼,时机到了! 还不等二人有动作,四婶突然从院里面跑了出来。 她的神色惊恐:“静雅,我的静雅……” 一声声静雅在其看到林知清的脸以后戛然而止。 四婶身子一僵,而后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快步朝着林知清走来。 “是你,是你对不对?”她在林知清面前站定,拿着信纸的那只手不断打着哆嗦。 “四婶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林知清歪了歪头。 林十安上前小半步:“四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神将那张信纸举了起来:“你们对静雅做了什么?她不是在汴梁吗?为何会被你们绑进盛京?” “她人呢?被你们藏起来了,对不对?” 她说着说着便要上前,胸口起伏不定,脸上是林知清从未见过的慌忙。 “四婶,你放心,静雅妹妹很好。”林十安将林知清拦到了自己身后:“你是不是忘了同我们说什么?” 提到这个,四婶的嘴唇都开始颤抖了。 她的眼神不可思议地越过林十安,落到了林知清身上:“你们这是在威胁我?静雅可是你们的妹妹呀!” “四婶,正因为她是我们的妹妹,所以我才想给你一个机会。”林知清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你不是一直盼着静雅回盛京吗?她现在回来了,你却不高兴了,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心虚了?” “心虚”二字一出,四婶的脸色完全变了,她吞吞吐吐半天却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林十安见状,便知道林知清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四婶这副样子,明显是做了亏心事。 林知清则是进一步验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她的神色很是严肃:“四婶,白日间没能来到你的院子,现在可以进去说了吗?” 外面人多眼杂,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四婶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 她转了转脖子,最后只得咬着牙率先进了院子。 林知清和林十安紧随其后。 很快,一溜儿的丫鬟和嬷嬷被请出了院子。 偌大的正屋之内,只剩下了三个人。 “四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春姨娘会以死控诉四叔?”林十安心急,一开口便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四婶独自坐在桌前,头都没有抬一下:“是又如何?” 林知清走到了一扇精美的屏风之前,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四婶,这件事仅仅是春姨娘知会过你,还是说你也参与了?” 林知清开门见山,问出的问题很是关键,四婶的眼皮颤了颤:“你为何如此笃定这件事与我有关系?” 她的眼尾上抬,嘴唇紧紧抿了起来,右眼往上挑起,带着很浓的怀疑的意味。 当然,林知清还从中看出了一些不确定。 她如此执拗,无非是还抱着侥幸心理,万一林知清只是猜测呢? 但很可惜,林知清手里有证据。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四婶倒卖药材和驿站送马的相关证据都拿了出来,摆到了桌上。 “林家这些年确实薄待了你。”林知清微微摇了摇头:“四婶需要银钱,居然还得从娘家那边想办法。” 这话说得林十安有些脸热。 但凡京中有脸面些的宗族,都不会让妻房同娘家有过多钱财上的牵扯。 这是进一步防止妻房利用夫家的权势帮衬娘家。 万万没想到,这种情况到了四婶这里居然反了过来。 林家好歹也是侯府,却需要从一介商户中获取钱财。 这对林十安来说,林家总也是矮了一头的。 提到这一点,四婶的委屈仿佛有了宣泄口:“我自嫁入林家以后,靠着自己的嫁妆精打细算,总算将静雅给拉扯大了。” 她的眼神落在那买卖药材的单子上,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四叔他醉心于文道,我刚嫁过来的头两年,后院中的女人各顶各的不安分。” “偏偏林家最擅长粉饰太平,我受了委屈也无处发泄,总以为自己待她们真心便能得到回报。” “那些女人仿佛天生就同我站在了对立面一样,她们看不惯我商户之女的做派,但又嫉妒我坐在这个位置上。” 提到这些事情,她的嘴角出现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可又有谁知道,我的嫁妆往里面填了一层又一层。” “就连你四叔都不知道此事,但我甘之如饴。” 听到这里,林知清皱了皱眉。 林家这些年的破账带害了不少人,偏偏林从礼和林从砚还以为林家固若金汤。 哪有什么真正的岁月静好,明明是有人在替他们负重前行。 就算林从砚是自己的亲四叔,林知清依旧觉着他很没品。 就连林十安都撇了撇头,心中的感觉十分复杂。 四婶的话颠覆了他心中对林从砚的看法。 “你看,你们自己心里明明也清楚。”四婶勾了勾嘴角,想到了某些往事,嘴角又落了下来: “我刚嫁进林家时,他待我是极好的,甚至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他确实心悦于我。” “情浓之时他也曾说过有我一人便足矣,我那时候真的蠢,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她干笑了两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命运: “直到生下静雅,在我娘家的鼎力相助下,林家总算是还完了公债。” “你四叔他突然就变了,他变得冷漠,书房里挂了另外一个女人的画像,一房一房的小妾抬进门,背弃了当初的誓言。” “你说,当初的相遇是否早有预谋?他娶我仅仅是看中了我出身商户,有足够的银钱帮助林家渡过难关吗?” 四婶看向林知清,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渴望有人告诉她不是那样的。 但面对这个问题,林知清背过了身子。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林从砚薄情,这件事听起来确实像他能做得出来的。 就连林十安眼神也有些躲闪。 四婶见状,吸了吸鼻子,眼角发红:“即便心有所感,我宁愿做一个瞎子、聋子,但静雅是他的亲女儿!” www.4e54.icu。m.4e54.icu 第124章 两个女人的战争 “为了脸面,他居然不曾为静雅说过半句话!任由你们将她送到了汴梁。” “静雅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我身边,她是我在林家唯一的牵挂,你们简直是一群刽子手!” 四婶紧紧握着拳头,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林十安听到这里,忍不住站起身来:“四婶,静雅一事你我心中都很清楚前因后果,她毒害堂姐,但凡大伯执意追究,她还有活路吗?” 闻言,林知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到这个时候,林十安其实还不知道四婶在意的是什么。 他性子太直,且不懂女人。 四婶未必不知道林静雅犯错了,但她更在意的是四叔的态度。 常言道,恨比爱长久。 但谁又能说恨不是自爱中脱离出来的呢? 四婶目前就是这样的状态。 她在意四叔,别人可以不站在她这一边,但林从砚那种麻木的、冷漠的态度,无非就是在一遍遍告诉她,他不爱她。 四叔本就背弃了诺言,林静雅的事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事发生以后,四婶觉得林家人已经将她和林静雅排除在外了。 她的夫君也将她们排除在外了。 看着四婶通红的眼眶,林知清拍了拍林十安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而后,她面朝四婶开口道:“四叔他肯定没同你说过,他其实争取过的。” “不可能!”四婶瞪大双眼:“知清,这个院子里的人待你凉薄至此,你居然还帮着他们来骗我!” 林知清很清楚,林家人待原主确实凉薄,而在木婶口中,林泱泱和四婶是唯一待自己宽和友好的人。 也正因如此,面对四婶时,林知清的手段一直都很温和。 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丝毫的利益纠葛还愿意对原主伸出援手的人,林知清并不觉得她骨子里是个坏人。 也正因此,她不忍心四婶在一无所知中陷入绝望: “四婶,林静雅毒害堂姐事发之时,我曾上门求见大伯和四叔。” “我心中对四叔是有怨的,因为他的言辞之中对林静雅多有庇护,张口闭口便是想将这件事揭过去。” “可我不同意,因为这件事的冤屈在我。” “在我言明能找到使堂姐陷入昏迷的毒药以后,大伯不顾四叔阻拦,这才答应处置林静雅。” 林知清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来,直到最后一句话落下之后,才定定地看向四婶: “无论如何,这件事只能怪林静雅自己,四叔不是没有为他争取过。” 提起这件事,林知清仍历历在目。 四叔一开始出来替林静雅说话之时,她本以为这只是出于维护名声和利益之下的结果。 但随着她在林家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能感受到林从砚冷面之下的慈父之心。 这种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长嘴,他只在乎自己做过的事情,却并不会将自己做了什么公之于众。 就跟虐文里的男女主一样,从来不长嘴。 四婶不知内情,因着一个小小的误会走到今日,着实可惜。 “这……这不可能。”四婶眼含泪花,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些哽咽。 她唇角微张,眼睛瞪大,一边说话一边摇头:“他平日里不曾过问我和静雅半句,怎么会为静雅说话呢?” 虽还是不相信,但她的语气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笃定。 到了这个时候,林十安也回过味了,他的眼神从义愤填膺转变成了复杂。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了:“我这几日盘账时,发现四叔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往汴梁送些女儿家的东西。” 林知清微微点头,又拿出了另一份从驿站得来的林从砚送东西的册子。 四婶抹眼泪的动作一顿,她颤抖着手接过了册子,一时不敢打开。 她又抬头看了看林知清和林十安,见二人都朝着自己点头,这才闭了闭眼睛,翻开了册子。 这一看,她的眼泪瞬间止不住了。 册子上面写得最多的便是衣物,还有林静雅最喜欢的书,而林从砚三个字也格外显眼。 “他……他为何从不曾说过?”四婶说完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俯在桌边哭出了声。 那声音一开始还是隐忍的,但到了最后,这仿佛成为一个发泄口,四婶所有的委屈都喷涌而出,号啕大哭了起来。 而她问的那个问题,并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林知清看着肩膀耸动的四婶,和林十安走到了一旁,并没有选择打扰。 白日间木婶去驿站时,发现了林从砚送东西的痕迹,只觉得有些反常,但并没有记录下来。 她同林知清说了以后,林知清心里面有所猜测,只觉得这或许能打开四婶的心扉,这才记录了下来。 而一开始四婶并没有提到这些东西,林知清怕起了反作用,这才一直没有拿出来。 现在看来,这东西来得还挺及时的。 短暂的感叹以后,林知清想到了此行的真实目的。 四婶同春姨娘到底有什么关系?她怎么会提前得知春姨娘的行动呢? 好在四婶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将册子收了起来,这才正色看向林知清:“静雅离开盛京以后,春姨娘找到了我。” “从前我对她虽多有关照,但她也不曾来打扰我。” “她心思细腻,发现后院的几个小妾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相似的地方,这才忍不住来问我。” 说到这里,四婶抬头看了看林知清,见林知清面上没有半分不适的神色,这才继续说了起来: “我没有提及你母亲的事,但她却同我诉起了苦,说你四叔收了她却不喜欢她,她心中苦闷。” “一来二去的,我与她便熟识了起来。” “直到千金阁的事发生以前,她同我说,你四叔的心属于书房中那幅画上的女人。” “而且他还每年都去桃花源祭奠那个女人。” “不知为何,我积累在心底的委屈全部都爆发了出来,我知道你母亲是个好人,但你四叔却并不是一个好夫君。” 林知清蹙眉。 对于这两个女人来说,四叔的感情对她们来说就像是一场战争。 而且这场战争并没有胜者。 她不听也知道,一场负心汉批斗大会就这么开始了。 四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继续说道:“春姨娘哭得肝肠寸断,不断为我抱不平,我脑子一热将静雅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说你四叔是个负心人,应该受到惩罚。” www.4e54.icu。m.4e54.icu 第125章 灯下黑?两头骗! “惩罚?”听到了关键部分,林十安忍不住开口了:“什么惩罚?” 林知清没有着急,她倒了一杯水,放到了四婶面前。 四婶连日以来担惊受怕,今日又说了这么多的话,嗓子确实有些干了。 她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进入了正题: “春姨娘同我说,她是被迫来到林家的,不喜欢你四叔。” 一个勾栏出身的女子,因长相酷似林知清的母亲,被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子收入府中,斩断了自由。 如果她过得好,那便算了。 但林从砚很快便找到了下一个替代品,对春琴多有冷落。 这一切四婶都看在眼里。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春琴呢? 而且春琴也是个老实本分的。 这两点加起来,让心善的四婶内心动摇了起来。 “你答应了她?”林知清摩挲着面前的茶杯。 四婶摇了摇头:“并未。” “放她走需要拿到她的身契,身契在你四叔手里,你四叔虽然不喜欢她们,但时不时也会去她们的院子坐上一坐。”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四婶双手握住茶杯,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春琴并不死心,在那之后陆陆续续又找过几次四婶。 四婶没办法做主将她放出府去,只能闲暇时候同她说说话。 这一来二去的,二人也算是熟识了起来,分外投缘。 自林静雅回了汴梁以后,四婶日日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春琴便也陪着她。 没有夫君与女儿的陪伴,春琴的出现对四婶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直到千金阁事发以前,林家的大批下人听到了风声,均开始寻找新的出路。 春琴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他再次找到四婶,提出想出府的请求。 但林家正是多事之秋,林从砚又在外面奔波,对于看重规矩和体统的他来说,更不可能归还春琴的身契。 春琴走投无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出了主意,她想让四婶协助她偷偷跑出去。 春琴给出的理由是,她出自千金阁,而千金阁同山匪扯上了关系,重名声的林从礼和林从砚一定容不下她。 那时四婶还不知道千金阁是林九思和二爷爷的私产,只当春琴是怕被山匪的事情连累,所以生出了想逃跑的心思。 而且这个理由也确实站得住脚。 她在林家生活多年,知道林从砚和林从礼最好的就是面子。 一开始四婶还有些犹豫,没有答应。 直到林知清夺权的那晚,林从砚不听她的劝告,收拾了包袱便离开了林家。 四婶知道他在同林知清怄气,但林从砚却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还要在林家过活。 这种“抛妻弃子”的行为让四婶大受打击。 春琴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后,对四婶多有安慰,同时趁其伤心之际,再次提出想要逃走的请求。 四婶这一次不知怎的,鬼迷心窍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春琴临走之前,为报答四婶的恩情,提出要为四婶出气。 至于怎么出气? “她说她临走之前会写一封血书送到刑部,控诉你四叔品行不端,苛待妾室。”四婶说到这里,面上的表情有些局促。 显然,她同意了这个提议。 似乎是怕林知清他们误会,他连忙解释道:“春琴告诉我,苛待妾室并不是什么大罪,刑部那边最多是训诫你四叔一顿。” “春琴她同我说好了,她装出想自触的样子,这样便能提高此事的可信度。” “有了刑部做主,你四叔之后行事也会收敛许多,定然……定然会好好待我和静雅。”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中带着两分苦涩: “没有哪家正室做成我这样的,想求得夫君怜惜还要用这样不入流的法子。” 林知清和林十安无法对此发表意见,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四婶其实也是受害者。 “四婶,就这些吗?”林知清说话的时候也在观察四婶的表情。 四婶点头,说话时眼睛向下看,不敢直视林知清,这代表她此时心怀愧疚。 同时,她眼尾上挑,眉间距迅速拉近,这代表她此时很疑惑:“她同我商议好以后,我着手开始替她准备了钱财,将她送走以后,我便不知道后续的事情了。” “直到传出她的死讯,我才知道除了苛待妾室以外,她还控诉了从砚另外两项罪名。” “是我害了春琴,害了从砚……”说完以后,她垂首不语,眼泪无声地往下滑。 林知清只当自己没看见,微微皱眉,开始思考起了四婶方才说的话。 她万万没有想到千金阁事发以后短短几日的时间,四叔院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林知清早已经看了出来,这春姨娘必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pua大师。 春姨娘始终站在受害者的那一方,通过了一些手段将自己包装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形象,同时迷惑了林九思和四婶。 甚至还让这二人都以为事情的责任出在自己身上。 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两人分明都是被春姨娘给利用了。 若不是她悄悄地使手段,林九思和四婶怎么可能那么默契,同时选择了让春姨娘控诉四叔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四婶见林知清垂首不语,心中忐忑,但还不忘抬头问起了春姨娘的情况: “知清,我听丫头说春琴是自触而亡的。” “这绝对不可能,我已经安排好了马车接应她,她只需做做样子便好,定然是有人害她!” 林知清和林十安听了这话,眼神复杂。 春琴给四婶出主意,同样选择了假死的法子。 这与林九思的计划不谋而合,甚至可以说是严丝合缝。 这种两头骗的法子,若不是春姨娘提前计划好了,是不可能的。 眼见林知清不想再开口解释,林十安叹了一口气:“四婶,倘若春姨娘是心甘情愿自触的呢?” “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被她骗了?” 四婶抬起头,眼中满是怀疑:“怎会如此?春琴她向往林家外面的世界,又一心为我……” 说着说着,四婶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因为她注意到林知清正用一种十分不赞同的眼神看着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刻,林知清便开口了:“四婶,同样的计划,春姨娘还同另一个人说过。” “那人便是林九思,这也是我们把他关起来的原因。” www.4e54.icu。m.4e54.icu 第126章 三重陷阱 听到这话,四婶和林十安同时一愣。 林知清居然会在四婶面前将这件事说出来……这让林十安有些意外。 那林九思和春姨娘私通的事呢? 顶着林十安有些惊讶的眼神,林知清缓缓开口了:“四婶,千金阁是林九思的,他同春姨娘早就熟识了,春姨娘是林九思特意送到四叔面前的。” 林知清这一番话中包含的信息量相当大,听得四婶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许久说不出话来。 “春琴和九思……”除去惊讶,四婶面上更多的是恍然大悟: “果真如此,我先前去看九思,心中便是对他有些怀疑。” “但春琴表现得实在太过可怜,我也不知为何会被她蒙蔽,将千金阁和她分了开来。” 四婶面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林知青听到这里,却是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四婶一股脑将心中的疑惑都说了出来:“而且九思他将春琴送到从砚跟前有什么用呢?” 眼看着她脑子转不过弯来,林知清轻叹一口气,直接点了出来: “四婶,林九思想要四叔手中的权柄,而四叔除了在女色一事上有些软肋以外,并无其他弱点。” 林知清这么一说,四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最主要的一点便是春琴长得像林知清的母亲! 若是为了权柄的话,林九思确实是有动机的。 “那春琴蒙骗我也是九思指使的吗?”四婶只觉得身下的椅子都在发烫,心却是凉飕飕的。 林十安也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站在他的角度上,林九思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而且林知清曾单独见过林九思,他心中清楚,林知清肯定知道答案。 在这二人疑惑的眼神当中,林知清摇了摇头:“不,林九思也不知道此事,他也被春姨娘摆了一手。” 首先,最简单的逻辑便是林九思没有必要把四婶拉出来,这会加大他暴露的风险。 因为春琴死了的话,第一个进入四婶视角的绝对是林九思,春姨娘出身千金阁的事情是抹不去的。 这种行为除了把事情的矛头拉到他自己的身上以外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重点就在这里! 林知清捏了捏下巴,无论是林九思那边还是四婶这边,春姨娘同时接触二人为的便是她自触时将众人的视线拉回林家。 且这一手非常成功,无论如何,林家也逃不出被怀疑和被查探的怪圈。 春姨娘自触,这是第一层陷阱。 她成功了,林从砚被捕是必然的,倘若林知清等人不深入查探,林家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林九思与春姨娘私通的事暴露,这是第二层陷阱。 她同样成功了,这一手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向了林九思,且林九思自己都认为是他害了林从砚,害了林家。 若不是林知清察觉到了那桃花瓣有问题,这件事就砸到了林家自己手里,无论是林家还是林从砚,依然逃脱不了被一锅端的局面。 四婶举止怪异,进入了林知清的视角,这是第三层陷阱。 春姨娘留了一手,将四婶拉进了林家人的视野,倘若刑部的人继续往下查,最后的终点绝对是四婶。 就连林知清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手干得相当漂亮。 站在刑部的角度上,他们无论查到哪一层,出问题的都是林家。 若刑部过于急切,根本不用往下查,随便停留在任何一层都可以让林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现在看来,刑部确实有点这种意思。 站在林家人的角度上,无论查到哪一层,他们都不可以捅出去。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这对于林家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死局。 林知清一开始并不确定那桃花瓣是否是春姨娘有意为之。 直到事情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她才确认,那桃花瓣确实有问题。 她从一开始便走入了春姨娘所设下的陷阱。 到目前为止,她百分百确定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春姨娘并不属于任何一派。 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让林家死! 一阵穿堂冷风吹过,全都打在了林知清的脸上,她拢了拢衣襟,微微叹了一口气。 好大一个局! 如此之缜密,如此之决绝,一环扣一环,让人防不胜防。 春姨娘当真是恰巧被卖到千金阁,恰巧出现在林九思眼前的吗? 她当真只是一个出身勾栏的女子吗? 而且方才四婶同她们讲述过程的时候,多次出现了“我本应该”“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字眼。 这种说法代表现在的她并不理解当时自己的做法。 虽说用“当局者迷”这句话也能解释,但四婶不确定的地方太多了。 包括林九思,现在林知清回想起来才发现,他当时提起有些事情来也是很模糊的。 只有心理学上的催眠术,才会让人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做出与本身思维相悖的选择。 林知清之所以将话说得这么绝对,是因为有东西支撑她这种想法。 最明显的就是,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巧合,但两个人同时出现这样的情况,绝对是有问题的。 她再次捡起了自己之前的看法,有人会心理学,且段位不低! 但她的怀疑从林九思身上转移到了春姨娘身上。 这些事情一下子涌入了脑海中,林知清的思考量很大。 林十安和四婶都看出了她在思考,并没有出言打断。 但这种思考注定是十分困难的。 天色渐晚,林十安见林知清面上的表情不大好,直接叫停了她:“知清,天色不早了,再怎么样你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被他一提醒,林知清也明白现在在这里干站着是思考不出什么的。 她看向四婶,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处置她。 四婶捏紧了手帕,心中又悔又怕,眼看着林知清一直不说话,她忍不住开口了: “知清,我虽犯了错误,但此事同静雅没有关系,不管你相信与否,驿站的马车是我为春琴准备的。” “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她要控诉从砚大不敬,也不认为这件事会影响到林家。” 她这话说得恳切,林知清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堂姐晚些时间会过来陪你。” 说是陪,其实更像是监视。 四婶默了默,表情一黯,到底没有说什么。 www.4e54.icu。m.4e54.icu 第127章 树状图分析法 林知清朝着林十安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房门。 林十安本想直接跟上她的步伐,但想了又想,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他看向四婶,四婶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肩膀微微耸动。 林十安叹了一口气:“四婶,静雅还在汴梁,有侯爷坐镇,汴梁不会出问题。” “至于盛京……知清不容易。” 所以,就别再给她添麻烦了。 林十安说完以后就朝着门外走去。 他还得去通知林泱泱,以及为知清看好林家,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四婶得知林静雅无事,第一反应便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稍加思索,也读懂了林十安的后一句话。 一种羞愧感涌上心头,她不知怎样才能弥补,很是无措。 …… 林知清悄无声息地回了院子,今夜的事情仿佛一团乱麻一样缠在一起。 即便是她,暂时也理不出头绪。 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受害者春姨娘身上。 不,受害者这个身份存疑。 谁说受害者不能是加害者呢? 林知清只觉得脑海里很乱,而且她心中那股危机感越来越重了。 她从刚来到林家开始便感受到了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而这种感受到了现在越来越深刻了。 春姨娘是谁? 她叫春琴,是千金阁中的花娘。 她家里一贫如洗,父母半年前将她卖入千金阁以后便失去了消息。 她长得很像林知清的母亲,同林九思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林知清将脑海中掌握的所有关于春姨娘的消息,全都理了出来。 少! 很少! 从她目前已有的信息来看,春姨娘从前同林家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所以,寻仇的可能性不大。 除开这个可能,那便是有人刻意针对林家。 从她踏进千金阁的那一刻起,她的计划便已经开始了。 无论是林九思还是四婶,甚至是四叔,都是春姨娘计划中的一环。 并且这个计划相当完美,单是春姨娘,这件事做不到这种地步。 这里对女子的约束颇多,很多事情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比如抹去她父母的行踪,再比如她有意同林九思建立了联系,他如何得知林九思是千金阁的东家呢? 这就引出了一个最大的问题,那便是半年前并没有人知道千金阁是二爷爷和林九思的私产。 不,更准确来说,应当是没有林家人知道这一点。 将春姨娘推进千金阁的人以及春姨娘自己,一定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林知清喉咙动了动,只觉得背后发凉。 更何况,她现在怀疑春姨娘很可能掌握了心理学的相关内容。 心理学并不是一种单靠天赋便能掌握的技能。 想要达到效果,必须经过无数次的验证以及经验的堆砌,更多的是系统性学习的结果。 她一贫如洗的父母显然无法支撑她进行这种学习,换一种说法,有可能她的家庭背景也是假的。 为什么给她套一个假身份? 为的便是能让她得到林九思的信任,成功进入千金阁。 这条线的终点还是林家。 捋到这里,便是林知清也打心底地生出了一些无力感。 春姨娘已经死了,她得到的线索有限,所展开的视角也有限。 深吸一口气,林知清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 今日是第五日。 刑部那边没什么动静,显然是在憋大招。 这再一次验证了她的想法,刑部停留在了陷阱的第一层,便迫不及待地想给林从砚定罪,按死林家。 不是他们没有查探的能力,而是他们不想查,也没必要往下查。 这种势在必得的做法对林家相当不利。 一想到现在事情陷入了死局,林知清便有些烦躁。 林家就像是一个筛子,漏洞实在太多了,这让他根本无法判断向林家下手的到底是谁。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不,不行! 她提起精神,但这样空想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春姨娘的计划完美归完美,但并不代表没有小瑕疵。 而事情之所以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无非就是因为她没有注意到这种小瑕疵。 该怎么办呢? 林知清想了想,问木婶要了笔墨。 她不喜欢用毛笔,待木婶离开以后,便把木炭当成了简易的笔。 想了又想,她将这些日子得到的线索,以及半年前四叔接触过的人和事全都记录了下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林知清没想到从前只在课堂上听过的话会在这里用到。 她甩开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想法,用最基础的树状图分析法将已知的信息都理了下来。 林从砚便是中心。 春姨娘又是另一个中心。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箭头落下,整件事情的脉络和走向都清晰了起来。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其中有很多的节点都是缺失的。 在春姨娘的名字下画了一个大大的星号以后,林知清着重排查起了与这个名字相关的人。 春姨娘的父母,失联。 林九思,被利用。 林从砚,被算计。 刘邙,做人情为春姨娘赎身,送给四叔。 …… 林知清手中的木炭在刘邙这个名字上面点了点。 按道理来说,一开始她其实最怀疑的就是通议刘邙。 但自从在林九思那里了解到,半年前是四叔主动邀请刘邙到了千金阁以后,她找到千金阁跑堂的小厮暗中查探,确定了这个说法以后,便将刘邙从自己的怀疑对象中踢了出去。 为了保证自己不错过真正的凶手,她也抽时间再次前往刑部大牢同四叔确认过。 与第一次的笃定不同,四叔第二次与林知清见面时十分躲闪。 特别是在他得知林知清已经看了出来,春姨娘与她母亲多有相像时,那种难堪便再也掩饰不住了。 只这一点被抓住,四叔便承认了自己主动邀请刘邙前去千金阁的事情。 当初林知清并没有将四叔的话当成重要线索,也就没有思考那么多。 但她现在想想总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刘邙出现的时间实在太巧合了。 在四叔的贴身小厮的视角中,春姨娘出现的前后几个月,除开林家人,四书只同刘邙接触过。 换句话来说,因为林家尴尬的情况,只有刘邙愿意同四叔接触。 www.4e54.icu。m.4e54.icu 第128章 时辰到!定罪! 但仅凭这种猜测是无法证明什么的。 林知清顺着看了纸上的一个个名字,排除了无关人员以后,暂时把目光投向了刘邙。 根据四叔的说法,他邀刘邙前往千金阁本是有事相求,刚好碰到了春姨娘。 林知清怎么想都抛不开是四叔主动邀约的这一点。 按照时间来看,半年前春姨娘进入千金阁之后不久就遇到了四叔。 这肯定是有人提前做局,想用春姨娘当诱饵,吸引四叔。 这或许有两个可能。 第一,四叔是千金阁的常客,春姨娘和她背后的人了解这一点,所以才将春姨娘提前安排在千金阁。 但林知清早已让人查过了,大盛的青楼也分为四个等级。 最低一级的便是“窑子”,那地方多在西市,里面都是年老色衰的花娘以及犯事儿的下人,甚至还有一些细皮嫩肉的小厮。 这里一般接待的都是穷人以及小混混。 再往上数一级的叫作“下处”,接待的人与环境都比窑子要好很多。 再来便是“勾栏”,千金阁便属于这个范畴,有人只卖艺,也有人卖身,服务的顾客参差不齐,但也算是高端场所了。 而青楼,便是这些当中等级最高的。 里面的女子卖艺不卖身,大多都琴棋书画,吟诗宋词,样样精通,来这里寻乐子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以及风流才子。 若是第一次去青楼的客人,还需要向老鸨支付数千文银钱,这叫作“点花茶”。 不仅如此,青楼的小厮、唱曲的伶人都是需要打赏的,去一次的花销可抵得普通百姓一年的嚼用。 总结起来,青楼中的女子卖艺不卖身,勾栏中的女子卖艺也卖身,下处中的女子不卖艺卖身,窑子中的女子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四叔自诩风流,虽因林家囊中羞涩鲜少踏足青楼,但并不会纡尊降贵前往青楼等级之下的勾栏瓦舍。 千金阁属于勾栏一类,四叔从前根本未踏足过,所以有人提前在千金阁安排春姨娘那是不成立的。 还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有人刻意做局主动相邀,目的便是引四叔前往千金阁偶遇春姨娘。 如果是这种可能,那嫌疑最大的便是刘邙。 但偏偏情况是反过来的,是四叔主动邀请刘邙去千金阁的。 这一点无论是千金阁的小厮还是四叔跟前的小厮,都是可以证明的。 这根本说不通啊! 而且又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四叔常去青楼,从不踏足勾栏,但为何又突然心血来潮邀上峰前去千金阁呢? 况且若是商议要事,去那种地方本就是失礼的行为。 林家再怎么抠搜,林从砚都是极要面子的,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林知清拧眉,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若是结合她之前的猜测,春姨娘精通心理学,提前给过四叔心理暗示,让他去往千金阁,那倒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四叔好歹是官身,春姨娘进千金阁之前又没有在盛京城出现过,她们几乎是不可能遇上的。 不可能遇上的话,就更不可能进行心理暗示了。 怎么想都不合理,林知清打定主意,明日必须得再次去同四叔见一面,看看自己之前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另外,她还要同陆淮碰一面,再看看千金阁是什么情况。 …… 次日,林知清一大早便让人准备了东西前往刑部大牢。 四叔被关了几天以后,容颜虽没什么变化,但精气神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提到刘邙,他眼神有些躲闪。 林知清一看便知道其中有事儿! 在她的逼问下,林从砚如实交代了一遍他邀约刘邙的过程。 出了刑部大牢以后,林知清一边消化着四叔所说的内容,一边悄悄去了陆家。 只不过她没进去。 林家本就复杂,她若是大咧咧登门,难免会给陆家找麻烦。 想了想,她花了几文钱让街边的小乞丐给陆家门房递了一个小玉瓶。 不多时,陆家大门果然打了开来。 只不过出来的并不是陆淮。 那小乞丐收了钱以后办事相当利落,将陆南月领到了林知清附近以后便跑开了。 陆南月清瘦了许多,脸颊上的肉都掉了下去。 正在她一头雾水的时候,林知清出现在了她眼前:“南月,是我!医馆的事情还没解决吗?” 陆南月看到林知清,当即瞪大了眼睛,短暂的惊愕过后便是喜悦:“小清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找陆淮有些事情。”林知清探了探头,陆南月立即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我好些日子没见你了,着实有些想你。”说完,陆南月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你四叔的事情如何了?我这几日忙着处理医馆那边的事情,小淮也不让我出府,我着实担忧。” 林知清拍了拍她的手:“我还是老样子,我听陆淮同我说过一些医馆的事情,你待在陆家确实是对的,总好过再受人算计。” 陆南月轻叹了一口气,她的眼睛中透着一股忧愁:“此事便是我父亲也波及了,医馆的事刑部那边一直压着,也不知还要拖多久。” “快了。”林知清安慰了她一句。 算算时间,四叔的事情也有一阵子了,不管她查没查出来,此事应该很快便会有着落了。 想到这里,她眉头皱得很深,很快便记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陆淮不在吗?” 陆南月举了举手中的小玉瓶:“小淮他这几日很忙,晚些时间才会回府。” “既如此,你务必记得转告他一声,让他来林家找我。”林知清抓着她的手交代了一句。 陆南月点头,随后晃了一下小玉瓶:“这不是小淮前些日子花大价钱搜罗来的五清露吗?怎么会在你这儿?” “花大价钱搜罗来的?”林知清微微一愣,这与她听到的版本怎么不一样呢? 陆淮不是说这是陆南月研制出来,让他带给自己的吗? 他撒谎? 只不过,还没等林知清细问,街边突然便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你们听说了吗?林家小妾控告林四老爷苛待妾室以及大不敬一事,终于定罪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29章 大理寺!审判! 闻言,林知清脸色一变,无暇再顾及其他。 陆南月也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将玉瓶塞回了林知清手里:“你快些回去瞧瞧,我会告诉小淮去找你。” 林知清握紧玉瓶,点头过后不再耽搁,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林家已经乱了套。 正厅之内。 “十安,定罪了吗,你确定没听错?”四婶抓着林十安的袖子,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怕。 林从礼还不知昨夜的事,也看着林十安。 林十安双唇紧抿,只觉得怎么也张不开口。 但看他的反应,四婶已经明白了过来。 她的手一松,险些没站稳。 林泱泱扶了四婶一把。 “事情尚未有定论,你慌什么,可有一点长辈的样子?”林从礼背着手,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背挺得很直。 见四婶撇过了脸,林泱泱上前打了一个圆场:“爹,四婶她也是担心四叔嘛。” 听了这话,四婶垂首,面上的表情很是愧疚,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见林十安开口了。 “四婶,你先回房吧。”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些警告。 四婶甚少见林十安这般表情,当即不敢再开口了。 林泱泱看不出二人之间的异常之处,她拍了拍四婶的背:“四婶,你别急,先回院子吧。” 看着二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林从礼紧紧皱眉:“知清呢?” “一早便出去了。”林十安回答。 林从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她跑去哪儿了?” 林十安瞥了一眼大伯,略微有些意外。 他能听得出来林从礼的语气当中没有责怪,反而有一种迷茫。 他现在仿佛找不到主心骨一样。 “相信知清很快便会听到消息,大伯,我们再等等。”林十安这些日子也学到了不少,他知道一味着急是没有用的。 林从礼摇了摇头:“我怎么能不着急?林家这么多年的基业就要毁在我手里了!” 林十安默了默,没有接话。 林从礼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在厅内来回踱步。 半晌,他摸了摸胡子,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若是不行,我们把九思他做的事情公之于众,刑部那边……” “大伯慎言!”林十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从礼。 林从礼的法子明显是想将林九思推出去顶罪。 林十安倒不是在为林九思打抱不平,他惊讶的是大伯到了现在居然还没看清局势。 说实话,现在的局面同几年前有些相似。 同样是灭顶之灾,同样是林家人身上有罪名。 从前大伯就已经将三叔推了出去,换来的结果如何? 林家依旧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现在他还想要将林九思推出去,难不成结果会不同吗? 林十安有些激动:“不管这个罪名落到谁身上,只要是林家的人被牵涉其中我们林家就脱不了关系!” “他们巴不得看到我们自相残杀,如若把林九思丢出去,林家只会成为京中的笑柄!” 林从礼听了这话,脸颊微微发红,这是他第一次被林十安反驳,未免也有气愤。 他刚想开口,一道柔和的女声便传了过来。 “堂兄说得对,大伯,你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林知清缓步进了正厅。 看到她回来了,林十安平复了一下心情,林从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坐回了椅子上。 “知清,你可听到消息了?”林十安心中不免着急。 林知清点点头:“他们确实想快刀斩乱麻,我前脚刚从四叔见过,后脚便听到了消息。” “什么?你同从砚见过?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吗?”林从礼猛地站了起来。 “什么风声?难不成他们定罪了也要同四叔说一声吗?”林知清的声音微冷。 林从礼嘴唇颤了颤,到底是背过身不再说话了。 “刑部的人将会把四叔押到大理寺,从此刻算起,我们还有三日时间。”林知清一路上早就把时间给琢磨透了: “若是这三日之内,我们还是查不到真相,那就等着给四叔收尸吧!” “当然,四叔一死,林家其他人也逃不掉。” 她捏了捏衣袖中的小玉瓶,回想着四叔同她说过的话,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林十安看到她皱眉,便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实在是不简单。 他定了定心神,看向林从礼:“大伯,你不如先去打探打探消息,我们到底是小辈,手段有限。” 林从礼脸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大踏步朝外走去。 见状,林知清便知道林十安有话要说:“堂兄,你想说什么?” 林十安有些犹豫:“知清,倘若有四婶做证,我们能否验证春姨娘是在贼喊捉贼?” 林知清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但这件事情坏就坏在春姨娘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他们就算说得天花乱坠,只要没有证据便斗不过一个死人。 更何况上头的人想林家死,就不会任由他们指控一个死人。 这居然也不行吗?林十安的内心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春姨娘虽问题很大,但她并不是幕后真凶。”林知清开口道:“我们还有三日时间,三日,已经够做很多事了。” 林知清的目光深远。 她今日仔细问了四叔半年前约见通议刘邙的过程。 据四叔所说,当时二爷爷在外谈生意时遇到了山匪,货物和银钱全都被山匪抢了个干净。 眼看着林家就要支撑不下去了,他只能找到老好人上峰刘邙,想开口同他借些银钱,这才邀他去了千金阁。 林知清问起去千金阁的原因时,四叔的表情是有些迷茫,只说了一句“兴许是没银子吧”,并且他回答的时候用的是不确定的语气。 这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先放下不论,当初在千金阁林从砚一眼便看中了同自己意中人长得很像的春姨娘,他的心思被刘邙看了出来。 刘邙便做主将春姨娘赎下给了他,林从砚本是想借银子的,但白白承了刘邙一个大人情,便不好再开口了。 这便是那日的所有经过。 林知清仔细琢磨了一下,从表面上看这确实没什么问题,但若是仔细推断一下,也是能找出一些疑点的。 最令人生疑的便是四叔自己都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去千金阁。 www.4e54.icu。m.4e54.icu 第130章 心理控制?! 这种状态同四婶记不清自己为何要帮春姨娘的状态是一样的。 也就是从这一点,林知清猜出可能有会心理学的人从中作梗。 三番两次出现这种状况,她不可能不多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等陆淮过来,她想再具体了解一下千金阁的事情。 就在林知清思考的时候,林十安派出去打听的人也回来了。 刑部确实将林从砚的案件提交到了大理寺,只待大理寺复审三日过后,行最终判决。 这与林知清方才的说法不谋而合。 若不是律法规定大理寺复审最少需要三日的时间,林十安相信这案子即刻便会被拍案定论。 不管如何,林知清说得对,还有三日! 林十安捏了捏拳头,他不想坐以待毙,于是主动提出去看看林九思,想再找一找线索。 林知清则是回了院子,她一路上一直在分析四叔被心理学控制的可能性。 得到的结论是这种可能性很大! 回到院子里,她拿出了昨夜写下的树状图,仔细地推断每一环可能有心理学暗示存在的结果。 同时用这些结果推断,到底是谁会心理学? 密密麻麻的线条纠缠在一起,她脑海中一下子掠过了很多种可能性,那些可能性又在她带入现实以后被一个个淘汰。 剩下的也没多少了。 春姨娘、四叔还有刘邙,那些线条交错的结果表明,这三人会心理学的可能性最大。 眼见那刘邙的名字上还有不少的箭头,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春姨娘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且如若会心理学的人是她,那么有一点无法解释,她控制不了四叔何时走进千金阁。 除掉她,还剩四叔和刘邙。 如若四叔会心理学,那么春姨娘和四婶都有可能被他暗示和催眠,从而做下那一系列事情。 只不过,现在四叔很可能会死,即便他会心理学,控制着她们去做这些事情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将这二人名字上的所有箭头都划掉,剩下的便只有刘邙了。 她用木炭在刘邙的名字上画着圈圈。 按照逻辑来说,刘邙与这件事情的关系相当密切。 但凭借着已有信息,他又做不成凶手。 他如果是凶手的话,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提前给四叔下了种种心理暗示,让四叔以为是自己邀约的刘邙,也是自己想要的春姨娘。 而刘邙只是一个满足自己的“好人”。 打个比方,刘邙可能在当值的时候同别人讨论过千金阁,然后向林从砚发出过暗示:我想去千金阁。 四叔心中被这种暗示所影响,选择将地点定在了千金阁。 打个比方,倘若一个人同领导在一起讨论工作,刚好到了饭点,领导说了一句某某饭店的味道不错。 精明的人很快便能听出这是领导在点自己,透露出想去那饭店吃饭的意思。 这便是一种最基础的心理暗示。 如若是这样的话,四叔不去青楼而去勾栏的原因便可以解释了。 人在回忆一件事情的时候,除非是记忆非常深刻,不然多半只会记起自己当时主动做的事情,他们会忽略自己在做事之前的一系列准备工作。 你现在肚子很饿,你赶着去吃饭,于是路上撞到一个人、无意间看到路边的特殊标识、听到路人莫名的谈话等等,这些都会被你忽略。 然而,这些事情只不过是被你的主意识忽略而已,潜意识却已经照单全收了! 四叔目前便是这样的状态,而且他还有会恍惚的后遗症,他可能已经将自己被暗示时的过程忘了个干净。 这样的手段并不是一些对心理学略通皮毛的人能够掌握的。 刘邙如果会心理学的话,他的段位可能不低。 如若他与春姨娘有联系,那春姨娘也可以通过从他那里学来的法子,用在林九思和四婶身上。 这样捋下来的话,确实是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难道真是如此?”林知清眉头微蹙,还是未轻易下结论。 毕竟这是大盛,是一个礼法森严,阶级分明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医疗水平都还只停留在烧符水、跳大神、求神拜佛等的阶段,居然有人能使用强大心理学技巧? 或许…… 也不是不可能? 完善而可靠的心理学技巧不一定有,但万一是那种一招半式的偶有所得呢? 所以林知清在刘邙的名字后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想要验证这件事,首先便是要等到陆淮登门,询问一下千金阁的人有没有类似被心理学影响的症状。 其次,她还要…… “小姐!”林知清正想到关键的地方,木婶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陆家少爷过来了!” 来得正好! 林知清将东西收了起来,思来想去,让木婶将陆淮带到偏院。 她则去到偏院提前等待。 陆淮进门时,还带进来了一股寒气。 林知清坐在桌前,鼻子动了动,闻到了空气当中熟悉的味道,于是道:“你去了刑部大牢?” “嗯?”陆淮撩起珠帘,身体顿了一下,他注意到了林知清的鼻尖在轻微颤动,不由得闻了一下自己的衣物。 他来之前是沐浴过的,但没想到林知清的嗅觉竟如此灵敏:“没错,去了一趟。” “情况如何?”林知清往对面的杯子里倒了一些水。 陆淮从善如流地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摇摇头:“不如何,场面乱得很。” 情况不好! 读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林知清干脆地换了一个话题:“你接手千金阁以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比如说,某些小厮或丫头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或是提起从前的事情记忆不太完整?” 林知清尽量用便于理解的话将一个人被心理控制的表现说了出来。 “记忆不完整?”陆淮挑眉,摇了摇手中的茶杯,看向林知清的表情中带着探究。 “对。”林知清坦然同他对视,带着一丝思索和一丝好奇,满心期待陆淮的回答。 “咳。”陆淮脸颊微红地移开了眼神:“我找到了千金阁的老鸨,本意是想将那春姨娘的底细问个清楚。” “不过你猜怎么着,那老鸨居然不记得半年前千金阁买下春姨娘时的具体情形了,也不记得春姨娘父母的模样了。” 林知清桌下的左手捏了捏自己右手的手掌,桌上则不动声色道:“不记得两个陌生人的样貌,这不是很正常吗?” “确实很正常。”陆淮将茶杯放到了桌上:“如若是高矮胖瘦,衣着打扮之类的都完全没有印象了呢?” “你别忘了,她是老鸨,眼光最是毒辣,可她连那天春姨娘的打扮都记不清了。” 陆淮的声音中气十足,林知清一时没有答话。 一而再再而三出现了疑似被心理控制的人,这绝不是巧合。 “或许……” “暗中有一个敌人确实掌握了某些心理学!” 林知眼中精光一闪。 这,应当是心理控制! www.4e54.icu。m.4e54.icu 第131章 警钟 眼看着林知清陷入了沉思,陆淮心中明白自己的消息应当是有用的。 于是他不慌不忙地品起了茶,等待林知清思考。 没过多久,林知清回过神来,她现在急于去进一步验证,于是便开口送客,想把陆淮打发走。 陆淮倒没有多说什么,跟着木婶就往外走。 眼看着陆淮的身影越来越远,林知清快步回到正院,她找出了上一次夜探刑部大牢时穿过的夜行衣。 想了想,又带了许多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根据刚刚的推测,她心里很清楚,刘邙有可能也会一些心理学技巧。 如今只有三日的时间,她必须去探查一下,看看这刘邙到底有没有嫌疑。 但,只有她是不行的。 她擅长心理学,但对武功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 为了保证安全,她也需要帮手。 陆淮虽算一个比较好的助力,但相比于陆淮,她更信任堂兄和堂姐。 此次出行她的第一人选便是林泱泱! 堂姐林泱泱武功高强,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同她去最是把稳,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林十安虽然武功也不差,但需要坐镇林家,不能全都派出去。 那就堂姐了! 打定主意以后,她迅速动身去找堂姐。 刚出院子,她便碰到了折返回来的木婶: “小姐,我将陆家少爷送到门口恰巧碰到了十安少爷,他们在说话,我便先回来了。” 林知清点了点头:“我去找一趟堂姐,若堂兄问起来你便说我出门了。” 见林知清身穿夜行衣,木婶也知道她必定是要出门,不过没有多问:“是,小姐,我记住了。” 将事情都交代好以后,林知清又叫上了木婶同自己一起过去。 堂姐的院子同她的院子相隔不远,只不过因为四婶出了那档子事,她和堂兄都不放心,所以一直让堂姐看着四婶。 她的院子离四婶的院子倒是有段距离。 现在她想让堂姐和自己一起去刘邙的府上,四婶那边便空了出来。 这虽然不太妥当,但林家的人手确实不够,只能让木婶顶上,去看着四婶。 此时,因林知清穿着夜行衣,不太好显露于人前,她便让木婶去四婶的院子告诉堂姐,自己在东院的角门等待。 二人在小花园分开以后,林知清便朝着东院走去。 …… 东院原本是二爷爷和林九思住着的,这二人离开以后,院子便空了下来。 这东院最大的一个好处便是隐蔽,角门处几乎没有什么人会经过。 到了地方以后,林知清拿出了从东厨顺来的点心,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这几日她又是风寒又是整宿整宿熬夜,胃口不大好。 但今夜的行动需要体力,她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所以必须补充体力。 她一边吃,一边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提前打探过的刘邙府邸的结构。 一边想,她一边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涂涂画画,以便于加深记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自她身后响了起来。 她拿着点心的手一顿,堂姐过来了? 林知清迅速转身,只不过,嘴角的笑容在看到来人那一刻僵了一下。 “知……知清?”林十安瞪大双眼看着身着奇装异服蹲在地上的林知清。 林知清缓缓起身,看向一脸惊讶的林十安以及他身后的陆淮。 不是,这什么情况? 这两人聊天怎么聊到东院来了?陆淮不是走了吗? 她迅速咽下口中的点心,干笑了一声:“我……我出来走走。” “嗯,是的,穿夜行衣出来走走,这是很合理的。”陆淮嘴角微微翘起。 林知清闻言老脸微红。 见林知清面色尴尬,林十安用力瞥了一眼她,而后轻咳一声对陆淮笑道:“陆兄别见怪,知清她这几日杂事多,出来散散心也是正常的。” 不愧是堂兄!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林知清毫不心虚地点了点头:“嗯嗯,没错!” 见她点头,陆淮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繁荣茂盛:“是的,你爱好特殊,我能理解。” 他话里话外都是在打趣林知清,显然是没见过林知清这幅样子,觉得很有趣。 “嗯嗯,没错,我爱好特殊。”林知清听了出来,露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容。 可惜陆淮和林十安不懂心理学,不知道她这个看似自然的笑容中包含了多少微表情心理学控制技巧,才让假笑变成了自然微笑。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三人对视一眼,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了“咔擦”一声。 林十安和林知清迅速看向高墙之上,那声音他们并不陌生。 为防止林泱泱乱跑,大伯在林家的每一道墙上都盖了一些碎瓦片。 只要一有人上墙,提前处理过的瓦片承受不住重量,便会发出脆响声。 “这是怎么回事?”立在高墙之上的身影似乎是个男子,他显然这种情况给搞懵了。 林知清定睛一看,那高挑的身影再加上坚毅的五官,不是江流昀是谁? 大晚上的不睡觉,来翻林家的墙? 她眼中生出了一丝警惕然后迅速隐没,嘴角下意识扁平下去,但又被她控制着重新翘起,以显出正常笑容:“江世子?你来这里作何?” 江流昀从高墙之上一跃而下,落到地上后挠了挠头:“怪我,我找十安兄有些事情要谈,却没有提前打招呼,若不是身后跟着尾巴,我应当走正门的。”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林十安,林十安拱了拱手:“此事应当怪我,今日事忙,我倒是忘了这一茬,若世子不介意,可容后再谈。” 江流昀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 旋即便看向林知清身上的夜行衣:“清儿,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你要去哪儿?” “我……”林知清无奈。 林十安见状,连忙道:“知清她出来散散步,这不刚巧遇上了吗?” 江流昀皱眉,目光转到了林十安身上:“十安兄,哪有你这样说瞎话的,清儿她这副打扮分明就是要出去!” 林十安:…… 林知清:…… 陆淮见林知清吃瘪的样子直接笑出了声:“哈哈,江兄直性子!” 直至此时,江流昀似乎也才注意到陆淮的存在:“陆淮兄,你今日怎么也穿得乌漆麻黑的?” “我也是出来散步的。”他环顾四周,伸手左右指指点点:“你看这墙这瓦,还有这草,还有这泥,还有这个那个……哈哈,这里的风景多适合散步啊!” “适合吗?”江流昀挠头左右看,一脸憨憨样:“我感觉和平日里一样啊……” 气氛再一次微妙了起来。 你们有病吧……林知清没有忘记正事,但她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走了的话,要是林泱泱一会儿过来扑空可就不好了。 留在这里继续等? 她可没闲工夫讨论“散步”和“风景”的问题。 正在她左右为难之时,江流昀的目光左右搜寻,不巧,落到了她刚刚蹲着的地方。 “咦?”他眨了眨眼睛:“清儿,你画的这是什么?” “随便画画。”林知清闻言笑笑:“这就某个府邸路线图。” 反正正常人也看不出来这画的是什么。 况且她其实也不怕他们知晓的,反正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家都是一队的。 她对江流昀和陆淮虽然没有彻彻底底百分百信任,但百分之六七十还是有的。 “哦?府邸图?”陆淮和林十安闻言也略微偏了偏头看过去。 林十安还好,看上去什么也没看懂:“这不就一鬼画符吗?” 江流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没错!同鬼画符没有区别。” 林知清闻言,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为他们没看出什么而高兴,还是为他们的没眼光感到生气。 与此同时,陆淮在看清楚林知清在地上随便画下的寥寥几笔后,眉峰上挑,有些疑惑: “这不是通政使司刘邙刘大人的府邸吗?” 听到这话,林知清眉头微微一皱。 一旁的林十安没什么反应,倒是江流昀瞳孔猛然一缩,但只是一瞬间,眼神又恢复成了好奇的样子。 “没错,的确是刘大人的府邸。”林知清答话时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警钟大作。 江流昀方才那面部微表情…… www.4e54.icu。m.4e54.icu 第132章 敲定!三人行! “知清,你为何会将刘大人的府邸画下来?”林十安一边观察那幅画一边问,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 林知清将方才江流昀的那抹异常记在了心里,这才开口回答:“刘邙同四叔的事情有些关系,我今晚想去看看。” 陆淮神色一顿,他接手千金阁以后,自然知道春琴就是刘邙赎下来送给林从砚的。 林知清身着夜行衣,明显就是想去这刘邙的府上探探。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林知清居然会直接将她的目的说了出来。 这与她之前表现出来的谨慎不太相符。 陆淮不知道的是,林知清的确是故意的。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流昀脸上的表情。 只见江流昀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提起眼角,脸色严肃:“清儿,你打算一个人过去?不行!这太危险了!” “有何危险?同四叔的事情比起来,那刘府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林知清拧眉,认真地看着江流昀。 江流昀眉毛上扬,眼皮收紧,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记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清儿,你不知道,这刘大人的府邸有些偏僻,附近经常有地痞流氓出没。” “当年我父亲还只是林伯父手下的副将,我也刚进入兵部,每夜都要在盛京城巡逻。” “我对刘大人的府邸那片不怎么熟悉,有次碰到了一个毛贼,追他的时候不小心受了埋伏,差点就不能习武了。” 说着,江流昀撩开了袖子。 他的手臂处赫然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或许是因为上了年头,倒没有那么可怖了。 见众人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手臂,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瞒你们说,一提到刘邙,我就会想起当初那附近发生的事,有些后怕,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你们可别笑话我。” “江世子此言差矣,这分明是男子汉的证明,谁敢笑你我第一个不同意。”林十安拍了拍胸脯,情绪价值拉满,他还不忘拉上林知清这个未婚妻表态:“是吧,知清?” “嗯嗯,当然。”林知清微微一笑,如此说来,江流昀方才那般表情也能说得通。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江流昀见她表态,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起来。 林知清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陆淮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所画的是刘邙的府邸的? 她画得很是简略,且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美观,一般都只有她自己能看得懂,但陆淮又是怎样一眼认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看向陆淮开口道:“你怎么知道那是刘邙的府邸,你曾经也在兵部待过?” “那倒没有。”陆淮双手环胸:“你知道我们户部干得最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林知清挑了挑眉:“数钱?” 听到她如此朴实无华的回答,三个男人的嘴角齐齐挑了起来。 林知清见状,皱了皱眉头:“你们笑什么?” “无事,无事。”见自家堂妹有些气恼了,林十安止住笑意,看向陆淮:“若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核算大盛的收税情况。” 闻言,林知清和江流昀都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收税乃民生之事,大盛疆域辽阔,人员众多,收税确实是一个比较麻烦的过程。 见众人如此笃定,陆淮轻轻摇头:“错了,户部上下干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清点和处理各大商户以及官员被查封的财产。” “而这些财产中,又多半都是府邸、商铺或农庄这样的东西,我若去过这些地方,便不会忘记。” 说完,他扬了扬头,看上去很是自信。 江流昀第一个搭腔:“陆淮兄在数术以及空间一道上确实天赋异禀,上次春日宴之时,他在大学士府也如鱼得水,就像是到了他自己家一样。” 林十安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陆淮过目不忘的本领在盛京城年龄相仿的男儿们当中名声是很响亮的。 林知清是知道他数术很好的,不过她现在关注的点并不在这里:“查封?刘邙的府邸被查封过?” 陆淮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那宅子五年前属于一个商户的私产,后那商户因漏税被捕,此事是由我查办的,这宅子便空了下来。” “空了没多久,刘邙来盛京城上任,找到了户部,将院子盘了下来。” 陆淮说得很清楚,林知清从他的话中注意到了另一个微小的点,陆淮方才说刘邙是五年前刚踏入朝堂时盘下的院子。 但据林知清所了解的大盛律法,文官上任最高都是从正七品开始,通议是正五品官职,短短五年,这刘邙升官的速度还挺快的。 她忍不住将这一点同心理学联系在了一起,如若刘邙会心理学,便能拿捏周围同僚以及上峰的心理状态,升官确实会更快一些。 想到这一点,她心中对刘邙会心理学的猜测更加确定了一些。 今日这一趟是不走不可了! 林知清眼睛转了转,她方才还在烦恼自己得到的府邸图可能不准确,现在有一个现成的地图在自己眼前,不用白不用! 想到这里,她用一种亮晶晶的眼神看着陆淮:“既然你记得如此清楚,那要不一起同我去刘府看看风景?” “不行!”他话音未落,两道男声异口同声地响了起来。 陆淮和林知清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反对的两个男人。 江流昀胸口微微起伏,他率先出声:“清儿,陆淮兄不会武,你同他一起去,太危险了!” “没错!”林十安连忙搭腔,还不忘冲着林知清眨眼睛。 林知清读懂了他眼神中所包含的意思,无非就是在说不应该同自己未婚夫以外的男人有过多的牵扯。 但她现在更在乎的是把案件查清楚。 至于未婚夫……林知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陆淮不会武,那便找一个会武的便是。” 说完,她看向江流昀,微微一笑:“江世子,我堂兄和堂姐需要坐镇林家,你武艺超群,可否同我去探一探这刘家?” “当然可以!”江流昀丝毫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见状,林知清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那你们等等我,我有件东西忘拿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33章 信 陆淮还没表态,但林知清已经默认他会同自己一起去了,毕竟他们之间是有合作的。 眼见陆淮和江流昀都点了头,林知清给林十安使了个眼色。 林十安会意,招呼着二人前往正厅喝茶等待。 见三人走远,林知清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自己的院子,她朝着四叔的院子走去。 因为同自己前去刘邙府上的人已经定下来了,她得知会堂姐一声。 行至半道,林知清果然遇上了匆匆而来的林泱泱。 同林泱泱阐明事情经过以后,林知清叮嘱她看好四婶。 而后,又让林泱泱转告木婶回院子,林知清表明自己有话要同木婶说。 林泱泱也不多问,点头便往回走。 林知清同她分开以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在房间中停留了一盏茶的时间,刚踏出房门,木婶便回来了。 “小姐,你有话要对我说?”木婶见林知清行色匆忙,直接进入了主题。 林知清点头,拿出了两封信塞到了木婶手里:“木婶,我今夜要去一趟刘邙的府邸,你务必将这两封信收好。” “倘若三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你便将这两封信分别交给堂姐和堂兄。” “分别交给她们?”木婶有些不解。 在她眼里,林泱泱和林十安是一体的,小姐以往有什么消息也都是一同告诉这二人的。 所以,她要再确定一遍。 “没错,一定要分别交给他们!”林知清握紧木婶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而且不能让他们知道另一个人收到了信。” “随后你再去陆家找南月,和南月住到明早再回来。” “好。”木婶看出了自家小姐眼中的郑重,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林知清见木婶记在了心里,又叮嘱了几句其他的事情,这才去往了前厅。 林知清同陆淮和江流昀碰头以后,三人也没多耽搁,很快便踏上了前往刘府的道路。 一路上,林知清和江流昀一直在说话,讨论的多半都是与刘邙有关的事情,陆淮则是偶尔开口讨论一下。 刘邙的府邸较为偏僻,在盛京城外围靠近城郊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比较偏僻,三人花了半个时辰才到刘府不远处的街市上。 陆淮在这个时候便发挥了作用,他带着林知清和江流昀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一座大体量的府邸之外。 “再直行五十丈便能到刘府的花厅位置,那里宽阔,入夜以后除了侍弄花草的下人以外,几乎无人。”陆淮只观察了寥寥几眼便将距离估算了出来。 江流昀点点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林知清却在心中默默算了起来,一丈大概是三米多的距离,五十丈便是一百五十米左右。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那刘府也就一条街的距离了。 心中有数以后,林知清看向江流昀:“江世子可有办法将我二人一同带进去?” “当然是没问题的。”江流昀拍了拍胸脯,眼神看向林知清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可在接触到陆淮的时候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嫌弃。 林知清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得到江流昀肯定的答复以后便贴着墙用极慢的速度往前走。 江流昀摸了摸头,虽然不理解林知清为什么如此之慢,但还是乖乖跟在了她的身后。 身后的陆淮看着林知清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得十分有趣。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然后悠哉悠哉地走到了林知清的前面。 看着陆淮如此大胆,林知清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你小心些,江世子不是说有兵部的人会在这附近巡逻吗?” 陆淮挑眉,弯了弯嘴角,但没说话。 “那个……”江流昀见状,连忙解释:“清儿,兵部的人都是按时巡逻的,这个时间段,他们还来不到这里。” 林知清:…… 她从前不管是看小说还是看电视剧,里面的主角只要一进行夜晚行动,必然会撞到巡逻的官兵。 也正因如此,她才学着电视里的人贴墙走的。 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以前看的小说和电视背刺了以后,她默默地离墙远了一些。 忽略这个小插曲,几人很快便穿过了街道,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排大树。 除开南面的正门,刘府的其他几个方向都有茂密的植被。 “我过来处理这府邸的时候周围还没有这么多花草树木,这刘邙倒是挺有闲情逸致。”陆淮双手环胸,上手摸了摸眼前的树。 “刘大人在朝中素有美名,尤其捣鼓奇珍异宝。”江流昀说完,足尖一点,就近跳上了树,朝着远处眺望: “刘家外围还有很多树,陆淮兄所说的花厅之内也有许多叠石造景。” 叠石,便是假山。 陆淮的注意力并不在此,他往前面走了走。 林知清则想观察一下刘府的全貌:“叠石?我也想看看。” 江流昀闻言,下树又上树的动作一气呵成。 转瞬间,二人的身影便在月光下越发清晰起来。 林知清站稳以后,首先注意到的就是现在已过子时,但刘家依旧灯火通明。 她用手挡了挡眼睛,那些光线来源于各处挂着的红灯笼,那灯笼上还有一些看不清的图案,正随着烛光闪烁,有些刺眼。 见林知清挡住眼睛,江流昀揽住她的肩膀,飞身一跃,很快便回到了地上。 林知清轻声道谢,随后便皱了皱眉头,刘邙在家里放那么多灯笼干什么? 太过明亮的环境不利于他们隐藏自己,这势必会给她们的行动带来阻碍。 还不等林知清细想,陆淮便折返了回来。 “怎么样?”江流昀上前一步。 陆淮向前指了指:“前面便是刘家的花厅,并无异常。” 听到这话,江流昀看向林知清。 林知清点头,示意大家往前走。 依旧是陆淮在前,江流昀断后。 走了没几步,林知清的视野便开阔了起来,他们与刘家的花厅仅有一墙之隔。 江流昀同陆淮和林知清对上了眼神,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二人在原地等他,他先进去探探。 林知清和陆淮齐齐点头。 江流昀的身影很快便从高墙之上消失。 陆淮后背贴着墙,不断环顾四周,预防有人出现。 林知清蹲在不远处的大树旁,屏息凝神,认真盯着墙头。 “嘀嗒…嘀嗒~” 一阵细碎的滴水声传进了林知清的耳朵里,她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转移到了水滴声之上。 www.4e54.icu。m.4e54.icu 第134章 鉴心学 她记起自己方才略微看过一眼,墙那头的花厅不远处有个小池塘。 这水滴声应当就是池塘旁边的叠石同水流接触产生的。 只不过……林知清眯了眯眼睛,她越听越觉得这水滴声很有节奏。 她从前对病人进行心理咨询时,因病人的情况不同,也用过很多种不同的催眠方法。 其中,最常见的一种便是制造出一种有规律的声音吸引病人的注意力。 让病人的意识停留在声音上面,只有这样病人的潜意识才会被激发出来。 林知清耳边的水滴声虽然很轻,但极有规律,若在一个很安静的环境下,不了解心理学的人是很容易中招的。 林知清作为老手,看到或听到这种基础的方法时,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她不会受影响,甚至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水滴声。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巧合。 毕竟假山石同水流接触的声音到处都有。 但林知清心中对刘邙一直持有怀疑的态度,自然会想得深一些。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就下定论还为时尚早,所以打算再观察一下。 心中有了准备以后,林知清将目光转回到墙头之上,余光突然瞥见了陆淮一动不动的身影。 她一开始还没当回事,但旋即便想到了水滴声可能有问题。 陆淮离得近,很可能会受到影响! 想到这里,林知清朝着陆淮的方向轻轻出声:“陆淮,你能听到吗?” 眼见陆淮没有反应,林知清提高了音量:“陆淮,你还好吗?” 这一次,陆淮缓缓转过了身,眼神有些迷茫,但在看到林知清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很快便清明了起来: “知清,我方才……” 陆淮说到这里一下子便顿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刚才的感觉。 林知清没有错过他目光中那一瞬间的迷茫,那种眼神就像是一个人困了,即将入睡时的状态。 好在陆淮还没彻底睡过去,不然林知清是喊不动他的。 “你等等,我过来找你。”轻轻吐出一口气,林知清猫着腰往陆淮的方向移动。 很快,她便到了陆淮跟前:“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陆淮点头:“有水滴声,现在都还在响。” “没错,就是水滴声。”林知清左右观察了一下,这才继续说:“听到那声音以后,你有没有一种头晕、想睡觉的感觉?” 这两种感觉便是即将被催眠的前兆。 “头晕?似乎……”陆淮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这就是了。 林知清方才靠近大树,尚能够听到虫鸣、树叶摩擦的声音。 但她过来以后才发现,陆淮这个位置十分安静,那水滴声也就格外清晰。 白日里或许没什么影响,但一到夜里,万籁俱寂,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下人是很有可能会中招的。 林知清拿出了两枚用草纤维和布条手工制作成的耳塞递给陆淮。 陆淮接过耳塞,眼中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耳塞?” 林知清压低声音道: “我曾经在书上看过,有一种秘术是可以通过声音控制别人,让人陷入无知无觉的状态。” “前不久我查出了一些东西,怀疑刘邙会这种秘术,这才提前做了准备。” “你说的难不成是祝由术?”陆淮将耳塞塞进了耳朵里,这才开始同林知清交流。 “祝由术?”林知清一愣,这世界还有祝由术这种说法吗? 她先前开鉴心堂的时候,也打听过祝由术、巫术这类说法在大盛是否存在。 若是存在,叫人混淆的话或许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但她从木婶那里得到的反馈是大盛并没有类似的说法。 祝由术是古代的一种精神疗法,是借用咒语、画符来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与巫术同源。 这也算是心理学的前身。 但陆淮口中的祝由术同她所了解的好像不太一样,于是她开口问道:“祝由术是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陆淮戴着耳塞,有些听不明了林知清的声音,但又不能太大声以免暴露,于是他身体略微倾斜,俯身凑近了林知清。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陆淮的眉眼近在咫尺,林知清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呼——” 她能感受到陆淮身上的气息压了下来,将她的身影包裹在内。 或许是陆淮经常去陆家医馆帮忙的关系,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的味道,很是好闻。 而且在他说话时,鼻息直接喷洒在林知清的肌肤上,这让林知清的脸瞬间灼热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有些心猿意马,林知清老脸一红,闭了闭眼睛,快速过滤掉了脑海中那些有的没的。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于是,她连忙快速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祝由术是什么?” 陆淮没察觉到林知清的异样,耐心解释:“我姐姐酷爱收集各类医书,我父亲在外游历时曾寻得一本,上面有一小部分内容与你方才所说的相似。” “一小部分?”林知清不由得有些好奇,注意力完全落到了祝由术上:“什么内容?” “对,很少。”陆淮眉头微皱,眼睛往左上方看,明显是在回忆:“医书上说祝由术可改变人的精神状态,除此以外便没有其他记载了。” 闻言,林知清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看来陆淮所了解的祝由术同自己所了解的祝由术是不同的。 祝由术与心理学从本质上来说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她自然不能张冠李戴。 陆淮很轻易地便听了出来,林知清话里话外是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祝由术的。 “你方才所说的秘术不是祝由术?那是什么?”好奇的人从林知清变成了陆淮。 林知清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说出了自己提前打好的腹稿:“我们看的书应当有所不同,陆淮,你知道我的医馆为什么叫鉴心堂吗?” 陆淮挑眉:“你想说你看的那本书便是将这种术法叫作鉴心术?” “不。”林知清背着手,看上去胸有成竹:“我看过的那一种秘术叫作鉴心学。” 为什么不叫鉴心术? 从林知清的专业性上来说,若是将心理学混淆成术法,是对心理学和其他术法的不尊重。 从最现实的角度来说,大盛忌讳巫蛊之术,若是有人将鉴心术同其他术法混为一谈,说不准会给她招来麻烦。 她说完之后,特意强调了一遍:“鉴别的鉴,心……就是这个心。”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陆淮心脏的位置。 陆淮没想到林知清会突然靠近,少女的馨香不断钻进鼻子里,他身体一僵,耳根子立马就红了:“我,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这样她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说自己会鉴心学了……林知清笑了笑: “嗯,我现在还不确定这水滴声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布置的,待会儿需得进去观察观察,但不管如何,你我都要小心些。” “嗯。”陆淮的心跳得很快,他略微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林知清并没有注意到陆淮的不自然,同陆淮这么说了一会儿话,她感觉耳边的水滴声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 果然,只要注意力不在那声音上,那声音的存在感便会大幅降低。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她发现得早,也能趁机提醒陆淮做些准备。 要不然这第一步都还没踏出去呢,人就先倒下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可不行啊! www.4e54.icu。m.4e54.icu 第135章 闯龙潭虎穴 正当林知清在思考那水滴声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的时候,她上方的墙上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林知清和陆淮第一反应便是屏住呼吸,然后抬头往上看。 在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之后,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江流昀身姿轻盈,利落地跳下墙头,来到林知清和陆淮面前: “清儿、陆淮兄,我方才从花厅往西边看了一圈,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下人,很安全,我现在就带你们进去。” 说着,他上前一步,打算带二人进去。 林知清没动,她静静观察着其他二人脸上的表情。 “世子且慢。”陆淮出言阻止:“你有听到水滴声吗?” “水滴声?”江流昀眼角上拉,有些疑惑。 他屏息凝神,仔细听了一下,眼角这才落了下来:“听到了,确实有水滴声。” 陆淮点头,神色凝重:“方才我便是被这水滴声吸引了注意力,落入了陷阱。” “若不是知清对这鉴心学有所了解,我恐怕早就迷了心智,实在危险。” “鉴心学?”江流昀嘴唇微张,眼睑下拉,面上有些不解,他看向林知清:“什么是鉴心学?” 林知清眼神在两个男子之间流转了一下,将方才同陆淮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眼见江流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陆淮将耳塞取了一枚下来,放到掌心以便江流昀观察: “那声音无孔不入,我一开始便有些头晕,还以为是受了风寒,若不是知清准备的耳塞,我恐怕还得受一番折磨。” “头晕?”江流昀的目光从耳塞上移动到了陆淮的脸上,他恍然大悟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怪不得我刚才进去的时候感觉头脑发昏,原来是这什么鉴心学在捣鬼!” “依江世子的状况来看,看来刘府内也有不少鉴心学陷阱。”陆淮眉头紧锁,他看向林知清: “知清,这刘家太危险了,我和江世子都对这鉴心学十分陌生,我们不如打道回府,再想想其他法子。” 林知清没说话,江流昀则是摇头道: “陆兄此言差矣,林四老爷已经被押入大理寺了,若我们找不到证据他很可能会没命的。” “事情发酵了这么久,若是有其他方法我们还会站在这里吗?清儿好不容易查到了蛛丝马迹,现在打道回府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陆淮皱眉:“江兄,你能预料到里面还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我们吗?你能保证知清绝对安全吗?” 说着,二人将目光看向林知清。 林知清闻言思索片刻便道:“陆淮说得对,刘府内的危险是难以预料的。” 此言一出,陆淮点了点头,还不忘朝着江流昀投去了一个“我说得对吧”的眼神。 江流昀闻言挠头傻笑了一下。 但下一秒,林知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只不过,江世子有一点说得对,现在打道回府确实会功亏一篑,而且今夜我们已经留下了痕迹,若被刘邙察觉,有可能打草惊蛇。” “到时候,再想要查探那可就难了。” 江流昀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而后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林知清抬头看着高墙,她来之前便想象到了,这刘家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 她当日被卷入毒害堂姐一案,也只有三日时间查探真相,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 而现在,四叔的事牵扯到了林家,若是他出事,很可能牵连过来。 林家和林家中的人,在某种意义上可是绑定在一起的。 所以,即便这刘府是龙潭虎穴,她林知清也要进去闯一闯! 她目光坚定,长发被微风轻拂而起:“走吧,不要惧怕危险,危险不会因为我们的恐惧而止步,只会更加凶猛。” 看着林知清的样子,陆淮和江流昀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又是一阵冷风,江流昀率先回过神来,他看向陆淮: “陆兄,你家中尚有亲眷,如若放心不下便回去吧,清儿自有我照顾。” 他这话听起来贴心,实则在陆淮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偏偏林知清还开口道:“陆淮,我白日间同南月见过一面,她看上去有些憔悴,这刘家有些危险,你若出事我如何同伯父和南月交代?” “不如你先回去吧。” 她面露担忧,语气中满是恳切。 陆淮不知道该为她担心自己而感到开心,还是为她赶自己走而生气。 “谁说我要回去了?”陆淮的眉头紧皱,嘴角直接垮了下去: “在场的人中断没有比我更熟悉刘府构造的人,我若是走了,你们想找证据恐怕会有些难度。” “如此说来,陆兄打算舍命陪君子了吗?我果然没错看你!”江流昀说着,一把揽住了陆淮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林知清静静看着二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做了决定以后,江流昀一左一右,揽着林知清和陆淮的肩膀,轻轻一跃,在墙头停留了一瞬,下一秒便落到了地上。 托堂姐的福,林知清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急速升空又落地的感觉了。 她刚站稳,第一时间便谨慎地观察四周,确保他们不会被发现。 江流昀和陆淮则是向四周散开,呈一左一右的方向将林知清护在中间。 如江流昀所说,这附近十分安静,林知清没有听到有人活动的声音。 但那道水滴声却还在响着,只不过,比起方才他们听到的,多了一丝杂音。 那杂音听起来像是流水的声音,很细,虽不太清晰,但林知清还是捕捉到了。 她屏息凝神,仔细地分辨那流水声传来的方向。 她右边的陆淮也在脑海中搜寻着有水流的地方。 陆淮还记得方才林知清说进来以后第一步便要先寻找那水滴声,确认是否是有人刻意布下的陷阱。 “右边!”陆淮话一出口便愣了一下,因为他不仅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还听到了林知清的声音。 “好!”江流昀听到二人的声音,率先往右边的连廊走去。 三人的步伐很快,穿过过厅以后,一座巨大的叠石映入眼帘。 江流昀和陆淮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池塘里盛开的芙蕖,那粉嫩的颜色在夜色当中十分惹人注目。 但林知清却略过了池塘中的芙蕖和叠石上各种引人注目的奇花异草。 她将目光投向了叠石顶端,那株不怎么起眼,甚至有些丑陋的植物。 这就是这个催眠术的关键之处! www.4e54.icu。m.4e54.icu 第136章 猪笼草?!心理学高手! 如若说一刻钟以前,林知清还不确定那水滴的声音是否是刘邙有意为之的话,在看到这株植物的那一刻她便确定了。 水滴声确实是刘邙有意布置的! 一旁的江流昀和陆淮盯着池塘看了半天,什么门道都没看出来。 二人刚想询问林知清,便注意到林知清的目光在叠石之上。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江流昀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那是什么东西?” 陆淮同样眉头紧锁,眼前植物长的……实在有些奇特。 它的叶子顶端有一根细细长长的杆子,杆子上长着一个个上窄下宽,就像是小玉瓶一样的物体,瓶子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盖子。 “陆兄,你可知那是什么?”江流昀忍不住开口询问。 陆淮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此物。” “猪笼草。”林知清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小玉瓶”:“它叫猪笼草。” “猪笼草?”江流昀挠了挠头:“我怎的从未见过这种植物?” 陆淮也没见过,他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林知清。 林知清的脚步朝着叠石的侧边移动,她凑近了之后,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猪笼草! 那就是猪笼草!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大盛看到猪笼草这种植物。 “你们看到那个小玉瓶了吗?那其实是猪笼草的捕虫笼。”林知清指了指那株猪笼草,眼神十分认真。 “捕虫笼?那又是什么东西?”江流昀一脸疑惑。 陆淮也不解其意。 林知清耐心解释:“捕虫笼就是猪笼草捕食小虫子的器皿,笼口上的那个小盖子能分泌香味,引诱虫子滑落瓶内。” “那瓶子之内有一种特殊的液体,会将虫子淹死,给自身提供养分。” 林知清之所以一眼便认出了这猪笼草,是因为她从前的心理咨询室里面就摆了一盆猪笼草。 她不喜欢常规的花草,因此不只是猪笼草,她那里还有捕蝇草、茅膏菜等等食虫植物。 “原来如此,这世间竟还有这种植物。”陆淮连连称奇。 江流昀则是退后两步,而后伸手在林知清周围挥了挥,试图将蚊虫挥退:“这地方虫子这么多,这猪笼草也不怕撑死?” 问题就在这儿! 林知清顺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这花厅之内到处都是花草,散发出的味道会吸引各种蚊虫。 但只放这么一株猪笼草在这里,面对庞大的蚊虫群,它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或许它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蚊虫。 “嘘。”林知清将食指放到了唇边:“你们别说话,仔细听。” 江流昀和陆淮对视一眼,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竖起了耳朵。 “嘀嗒…嘀嗒~” 随着他们安静了下来,那水滴声卷土重来,并且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眼看着他们意识到了水滴声的存在,林知清怕他们陷进去,连忙开口道:“这声音便是那猪笼草发出来的。” “猪笼草?”江流昀和陆淮异口同声道:“猪笼草还有声音?” 林知清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靠近些,仔细看看那猪笼草的捕虫笼。” 在她的指引下,陆淮和江流昀都走近了一些,仔细地盯着那捕虫笼。 随着耳边的水滴声响起,江流昀依旧迷茫,陆淮率先发现了端倪,他往前走了几步,想绕到叠石的后方。 但那叠石同墙壁严丝合缝,遮挡住了他想要查看后方的视线。 想了想,他朝着江流昀挥了挥手:“江兄,你可否带我到墙头上看看?” “没问题!”江流昀拍了拍胸脯便朝着陆淮走去。 “等等。”林知清叫住了他,掏出了另一副耳塞,递给江流昀。 江流昀接了过来,朝着林知清露出了一个憨笑。 将耳塞塞进耳朵里以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将陆淮带上了墙头。 二人仔细地看了许久,这才下来。 江流昀快速走到林知清面前,一边指着猪笼草的方向一边说:“清儿,那猪笼草后方的捕虫笼正在往外滴水!” 他的语气很是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样。 “果然如此。”林知清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陆淮走到她面前补充道:“捕虫笼下方的石头已经凹进去了一块,说明那水滴已经滴了许久了。” “猪笼草的捕虫笼居然会漏吗?” 林知清从二人中间穿了过去:“猪笼草的捕虫笼当然不会漏,它的洞是人为掏出来的。” 江流昀摸了摸头:“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它的水是从哪来的?” 林知清指了指猪笼草旁边的其他植物:“猪笼草本身的蓄水能力不强,所以有人在它旁边种了些蓄水能力很强的植物。” “猪笼草从中汲取水分以后,想将水储存在捕虫笼当中,但后方的捕虫笼被人掏了一个洞,留不住水,水就只能往外流了。” “这……好手段!”陆淮上前一步,若是林知清不说,他是绝对想不出那捕虫笼居然是水滴声的载体。 江流昀的目光同样有些惊讶:“这么费劲地布下如此精妙的陷阱,刘邙到底想干什么?”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林知清勾了勾嘴角:“刘大人做了这么多的准备,说不准是防着谁呢。” 她心中已经确定了,刘邙确实会心理学。 这叠石与猪笼草布置得十分巧妙,绝非一日之功。 刘邙应当是不知道自己摸了过来的,所以也不存在提前准备这一回事。 那么,这些东西很可能是他提前准备的,除了防他们,还能防谁呢? 林知清并不觉得那些小偷小摸的人能引得刘邙如此“大刑伺候”。 她猜测,除开四叔的事,这个刘邙估计还做了不少亏心事。 要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府邸弄得跟个陷阱似的。 林知清越想越觉得笃定。 刘邙会心理学,这说明她之前分析的方向是对的。 春姨娘对四婶和林九思使出的招式,很可能是刘邙教的,是他亲自出马也说不一定。 要不然,林知清无法解释林九思和四婶身上出现的那些怪异的情况。 既然春姨娘可能同刘邙有联系,那么刘邙的府邸中或许会留有二人交流或互通消息的证据! 林知清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证据,证明四叔的清白! 人证暂且不说,她要争取找到物证! 原本她在明,刘邙在暗。 但今晚的探查却无人知晓,所以她反而转移到了暗处,刘邙处于明处。 若是不抓住机会,后面被刘邙知道了她知道他是幕后黑手的话,那便是打草惊蛇了。 届时,刘邙必然会销毁证据,她定然什么物证都拿不到了! 所以,今晚必须要拿到物证! 才能证明四叔清白,才能挽留林家免于牵连,甚至于可能还可以让林知清知晓更多信息,比如…… 刘邙背后有没有其他人! www.4e54.icu。m.4e54.icu 第137章 目标书房! 第137章目标—书房!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陆淮和江流昀说: “我们越往里走,说不准遇到的跟鉴心学有关的东西越多,到时候恐怕就不是这种水滴声的小把戏了,你们跟紧我。” 见陆淮和江流昀同时点了点头,林知清才又将目光放到陆淮身上:“陆淮,你可记得刘府书房的位置?” “记得。”陆淮点头,稍加思索便回答了出来: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刘府最东边的花厅,书房在最西边,但那边也是护院分布最为密集的地方。” 江流昀朝着西边看了看,只看到了一堵冷冰冰的墙:“我们去书房找证据吗?主屋会不会更有可能藏着东西?” 首先,从刘家的格局来看,书房在最西边,墙外不远处便是街市,不算隐秘。 其次,书房到底是操办公事的地方,平日里人多眼杂,藏着证据的可能性很小。 主屋比较私密,也更容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林知清摇头:“先去书房探探路,这一路上说不定还会遇到鉴心学陷阱,我们有把握了再往主屋靠。 同厨房、花厅等地方比起来,书房和主屋确实是最有可能藏着物证的地方。 但他们贸然去主屋并不是很安全,打草惊蛇不说,还多半会同那刘邙正面交锋。 这在没搞清楚刘邙有几斤几两的情况下是非常冒险的。 万一他非常擅长心理学,天时地利人和他又占了后两者,想对付他还是很棘手的。 因此,先去相对来说比较不易被发现的书房,不仅可以一路收集信息,也能看看能不能遇上更高阶的心理催眠手段,探探刘邙的虚实。 而且有可能林知清想要的物证就藏在书房里。 综合这几项条件,书房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听到林知清分析出的理由,江流昀点了点头,表示她说得确实有道理。 陆淮则是趁着二人对话的这段时间,凭着记忆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条最优路线: “我们沿着花厅西边走大概一里路,穿过厨房的时候可去旁边的库房看看,紧接着再走二里路穿过东西客房便可到达书房。” “若是书房内没有证据,沿着北边走二里路,便是主屋的位置。” 陆淮说得很清楚,便是林知清这种数学不好的人都能判断出大概距离。 “那我们加快速度,你们一定要小心些。”林知清叮嘱道。 江流昀点头,走到了最前面,陆淮则是跟在林知清身后。 三人很快便走到了厨房的位置,到了这个地方,猪笼草制造出来的水滴声已经不太听得清了。 一阵冷风吹过,厨房之内的大水缸中,河蚌正吐着泡泡。 林知清往里面瞥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异常,果断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库房。 库房周围只有三个人看着,他们还不住地打哈欠。 林知清暂时记下了这个地方,便重新踏上了前往书房的道路。 “这地方虽然到处都亮堂堂的,但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陆淮低声道。 走在最前方的江流昀一边伸着脖子观察,一边调笑:“陆兄,你还是不是男人,这有什么好怕的。” 他说完,伸手往前挥了挥,示意大家继续走。 陆淮刚想说话,江流昀便再次开口了:“清儿,我记得木婶说过,你从前最怕鬼了。” “你若是害怕,就拽着我的衣角。” 开什么玩笑,她?怕鬼? 林知清身体微微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江流昀说的是原主。 虽然这只是一个平常的话题,但她心中十分谨慎。 万一江流昀是看出什么了刻意试探自己呢? 她不敢不慎重,立刻调动脸部肌肉,做出了一个略微有些难过的表情,语气十分沮丧:“我已经不怕鬼了。” “自我父亲母亲去世以后,我便时常梦见他们,也时常想象他们还在我身边的样子。”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想,鬼没什么好怕的,他们能来看看我便好了。” 她刻意说这么一番话,勾起两个男人的怜悯之心的同时,也断绝了后患,将自己现在与从前做了切割。 即使江流昀看出了什么,经过这一番话后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听到她的这番话,江流昀神经大条地笑了笑:“无事,我会替伯父伯母照顾你的,你下次想他们的时候就找我。” 林知清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陆淮则没有说话,因为他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几年前的林知清确实是怕黑又怕鬼的,偶尔来陆家借宿,还非要陆南月同她一起睡,大半夜的经常吵陆家鸡飞狗跳,十分娇气。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变得独立、聪明,内有乾坤。 陆淮的目光投向了前方那个过分清瘦的身影,陷入了回忆。 直到林知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东西?”林知清的声音同树叶哗哗作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听起来有些模糊。 “害怕的东西?我堂堂镇远侯世子,怎么会有害怕的东西?”江流昀挺直身子,还拍了拍胸脯,看上去底气十足。 陆淮轻笑了一声:“哦?江兄当真没有害怕之物?” “没有!”江流昀答得干脆。 陆淮轻笑一声:“我曾经倒是听说过一则趣闻。” “什么?什么趣闻?”林知清美目流转,一下子便来了兴趣。 “几年前镇远侯父子上阵,携手打败了北边进犯的匈奴,京中的贵女们听闻江兄的英姿以后,纷纷准备了芍药,一股脑全扔在了江兄身上……” “自那以后,呜…呜呜~” “你瞎说什么呢。”江流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林知清,捂住了陆淮的嘴,神情很不自然: “清儿,这都是没有的事,你别听他瞎说。” 还不等林知清回话,陆淮瞅准时机,使劲踩了一下江流昀的脚。 “嘶~”江流昀口中发出了短促的闷哼声,不自觉地撒开了捂着陆淮嘴的手,疼地跳了起来。 陆淮趁机将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自那以后,我便听闻江兄闻不得花香了。” “啧啧啧,最难消受美人恩,江兄一表人才,极受京中女子追捧,我等望尘莫及啊。” 林知清捂住嘴,轻轻笑了一声。 她仿佛误入了小学生斗殴现场。 江流昀龇牙咧嘴地伸出手指朝着陆淮晃了晃:“好啊你,居然揭我的短!” “世子,这可不算短处。”林知清细心地拿出了手帕,示意江流昀擦擦鞋履上的灰尘。 江流昀一愣,后知后觉地接过帕子,却很快便还给了林知清。 而后,他随意用袖子擦了擦鞋,动作很慢。 www.4e54.icu。m.4e54.icu 第138章 风声!催眠阵! 见江流昀没用自己的帕子擦,林知清也没多想,而是收起帕子看向陆淮: “那陆淮你呢?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我?我没什么好怕的。”陆淮耸了耸肩。 江流昀直起身子:“撒谎!” “那江兄说说,我有何所怕之物?”陆淮勾了勾唇角。 江流昀挠了挠头,这他还真说不出来。 林知清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最后发现她也说不出来陆淮怕什么。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以后,三人继续朝着书房前进。 一路上一直伴随着一道浅浅的风声。 林知清闭眼感受了一下风声,若有所思。 幸好她提前准备了耳塞。 “到了!”还不等她细想,江流昀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带着一丝喜意。 三人扒着墙,脑袋齐齐伸了出去。 林知清抬头往前看,第一眼她就被刘邙书房的规格给震惊到了。 这居然是个独栋三层小楼! 楼上挂着的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带着一丝温暖的气息。 林家也有书房,还有好几个。 只不过都是那种院子里自带的书房,不是很大。 “这书房也太精致了,早知这府邸如此雅致,我几年前若是有钱,绝对要将它买下来。”江流昀出声道。 “不。”陆淮摇头:“几年前这书房还只是普通的书房,刘邙接手之后,肯定改建过!” “改建?”林知清皱眉:“如此看来,这书房定然有些门道。” “对!”江流昀握了握拳头:“他花如此大的精力改建,肯定是因为这书房里藏着东西,说不准就是他谋害林四老爷的证据!” “不,也不一定。”虽然一切都很合理,但林知清还是道:“若是藏了东西,多半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 “刘邙会鉴心学,说不准他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将证据藏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有没有证据我们进去看看便知道了。”陆淮的目光紧紧盯着书房门口的护院: “大概有六到七人,看上去十分健壮,配有刀剑,应当都是好手。” “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溜进去。”江流昀说着便要往外走。 林知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口:“这样动静太大了,定然会惊扰刘邙的,那样我们就暴露在明处了。” 江流昀挠挠头:“清儿,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林知清不语,默默掏出了一个又细又小的竹筒。 “这是什么?”陆淮不解其意。 林知清微微一笑:“你们记得碧落是怎么死的吗?” “毒烟,她死于毒烟!”林知清话音刚落,江流昀便答了出来。 “没错。”林知清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前不久同堂姐一起研究着做出了效果不同的迷烟,只要将盖子打开,竹筒里面的迷烟就会飘出来。” “我加了剂量,够他们多睡几个时辰了。”她晃了晃竹筒。 “你居然提前准备了这么多东西?”陆淮轻笑一声:“这么全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过这种事呢。” 嗯……真相了,她确实干过。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这怎么可能呢,我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林知清一本正经地说瞎话,而后将竹筒递给了江流昀: “世子,你找个角落将这迷烟放好,打开盖子即可。” “好。”江流昀接过竹筒就要行动。 “诶,你等等。”林知清不放心地叮嘱道:“你捂住口鼻,不然很容易中招的。” 江流昀点了点头:“清儿,你放心吧,我定会完成任务的。” “嗯。”林知清点了点头。 江流昀的速度很快,只一眨眼便消失在了陆淮和林知清面前。 林知清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书房的位置。 她看到一个黑影跃上书房墙头,又归于黑暗。 很快,书房前守着的护院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而后,江流昀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书房院门口,他探出头,朝着二人的方向招了招手。 成了! 林知清心中一喜,提步便往书房的方向走。 陆淮见状,加快脚步,走在了她的前方。 二人很快便来到院门口。 “我转了一圈,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快进来。”江流昀低声道。 林知清和陆淮进了院子以后,江流昀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将门关了起来。 林知清走进院子后,第一时间抬头观察起了二楼和三楼。 从她的角度往上看,只能看到书房左右两边挂着的红灯笼。 起风了,那灯笼晃动得有些厉害。 她原本怀疑刘邙会在这灯笼上做手脚,因为心理催眠中最常利用的便是人类的听觉和视觉。 而光线,便是最好的载体。 但在她目前看来,那灯笼就是普通的灯笼,并没有什么问题。 她收回目光,朝着在一旁等候的陆淮和江流昀摇头,示意暂时还没看出什么问题。 三人对视一眼,往书房一楼的那扇门走了过去。 江流昀试探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暗器,随即推开了门。 林知清从江流昀身后伸出了头,她看到眼前以书桌为界,左右分布的一排排书架时,皱了皱眉头。 这与一般的书房陈设不大相同。 比起书房,这里更像是藏书阁。 她率先进门,陆淮和江流昀随后进门,一左一右散了开来,开始搜寻证据。 她首先四处查看了一下,确定这地方并没有任何的水源,不会再出现那恼人的“嘀嗒”声以后,林知清心中略微放松了一些。 看来这书房没有设置先前那种水滴之声。 也是,看书的地方如果潮湿,对纸笔木头都不好。 而现在,没了陆淮和江流昀,林知清的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停在书桌前。 眼见四周暂时没有异常,她弯下腰,伸手去拿桌上的书籍,想翻翻看里面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 “呼…呼呼~” 虽然不潮湿,但这里通风做的不错,显然即使是夏天也会有丝丝凉风吹入。 但也就是感受到细风拂面之时,林知清忽而一愣,指尖瞬间停留在了书的上方。 随着风声涌动,“哗啦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她手底下的书瞬间被风吹动,不断翻页。 “不对!!” 没有水声,但是有风声,有翻书声! 意识到了了声音的异常,她猛地抬头,朝着风声涌入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房间的窗户设置在高处,她够不到。 这分明就是不想让人关窗才这样设计的。 林知清转过身,她反应了过来,为什么这书房要设计得像藏书阁一样放那么多的书。 因为书架上的书会受风声影响,翻动起来的时候会发出呼啦啦的声音。 两种声音混在一起,同林知清他们一开始遇到的水滴声遥相呼应。 这些声音的作用都是——催眠! “遭了!” “又是一个催眠阵!” www.4e54.icu。m.4e54.icu 第139章 我思故我在 先是水滴声,再是河蚌吐泡泡的声音,这些微小的声音留在了林知清等人的潜意识里。 它们成为了一种暗示,等待着其他的声音将它们唤醒。 但问题是,哪来的风声? 根据从前学过的地理知识,林知清知道风的本质是空气的流动,而且风的能量主要来源于太阳辐射。 又因为情况的不同,风的形成也有各种原因,比如气压、地形、热力环流等等。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按照刘家的情况,书房中风的来源跟气压的关系并不太大,反而跟地形和热力环流因素比较匹配。 首先是地形因素。 刘家北面靠山,当风遇到山脉时,可能会被迫上升和绕流。 那一部分被阻挡的风便绕到了西边。 而书房窗户的位置便是靠西的,这有可能是风声的来源。 其次,是热力环流因素。 热力环流就是地面冷热不均而形成的空气环流。 海陆风便是由于海洋和陆地的热力差异形成的。 刘家外围虽没有海洋,但她并没有忘记,他们一开始靠近刘家时便注意到刘家外围种了许多的树,内里也有许多植物。 而种植植物,势必会改变植物周围土壤的湿度,间接会使周围温度降低。 外界的热同刘家的冷相冲,造成这一片区域冷热差异较大,从而形成了空气环流,产生了风。 而且,风吹起来后对空气的振动在特殊条件下是会产生次声波的。 这种波动不是人声可以抵消和紊乱的,就算有人在这里大喊大叫也影响不了这种次声波。 如此说来,这刘邙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他一开始便相中这套宅子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这里的地形更容易产生风。 而他在周围种植的树木,也成为了产生风的助力。 她将所有的风引向书房,又在书房内放置了这么多的书,明显就是想将风声、翻书声、河蚌吐泡泡的声音以及水滴声叠加在一起。 从而达到不断增强人的心理暗示的目的。 即使有人忽略了前面出现的声音,来到书房也会将那种声音从潜意识当中唤醒。 即使有人从西边进入刘家,运气好的可以挺过风声和翻书声,但最后依旧会被水滴声以及河蚌吐泡泡的声音所影响。 好缜密的算计! 好强大的催眠阵!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这四种声音重合在了一起之后的动静很大,绝对不是那一副小小的耳塞可以抵御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陆淮和江流昀。 他们二人并没有系统性地学习过心理学,遇到如此强烈的心理暗示根本没办法应对。 她提前叮嘱过这二人不要离自己太远,但现在整个书房内除了那涌动着的风声和翻书声,并没有其他声音。 按道理来说,这风声和翻书声的动静相当大,他们发现了异常肯定会马上过来寻找自己。 但现实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林知清笃定了内心的猜测。 “陆淮,江世子?你们在吗?”她回到书桌旁,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果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她眉头一皱,提高了音量:“江流昀,陆淮,你们能听到吗?” 还是没有回应。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率先走向了自己左手边的书架。 她接连走过好几个书架,但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身影,仿佛这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一样。 更可怕的是……林知清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记得很清楚,一开始刚进门的时候她有数过,左右的书架大概有十多个。 但现在她早已经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可书架有增无减,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她眯了眯眼睛,开始往回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再次看到了书房中间的书桌。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方才她亲眼看见的高处的那两扇窗户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墙。 林知清闭了闭眼睛,她待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内,不断受到声音和图画的影响。 她人虽然是清醒的,但潜意识已经悄悄篡改了自己脑海中的图画。 这代表着她已经被半催眠了。 林知清想到之前帮白小姐治疗反向安东综合征的时候,短暂地回顾过安东综合征。 而她现在的状况同安东综合征是一致的。 简单来说,就是大脑欺骗了视觉中枢,自动生成了虚假的视觉图像。 只不过,她现在的安东综合征是人为的。 林知清心中很清楚,眼前的就是窗户,但只要她的大脑告诉她是墙,那么她就永远看不到那扇窗。 林知清收回了目光。 她刚刚便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陆淮和江流昀估计也差不多。 所以,她现在必须得找到破解这种心理暗示和心理催眠的关键。 如若不然,在这种心理催眠状态下停留太久,是很容易永远醒不过来的。 就算把那两人通过某种手段唤醒,也会再度被催眠。 可要怎么破解这种催眠阵呢? 她现在处于被半催眠的状态,这种状态是无法强行醒过来的。 若是强行摆脱半催眠状态,轻则情绪崩溃,心理受到重创,重则永远都醒不过来。 如此说来,她要先摆脱半催眠状态才行! 如何摆脱半催眠? 想到这里,林知清深吸一口气。 完全催眠! 她现在必须要做的,便是让自己陷入完全被催眠的状态当中,而后再摆脱完全催眠状态。 要知道,摆脱完全催眠状态可就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了。 还好我有万全准备……她将手轻轻放在自己心口,放松了一些。 如今便是要想想怎么让自己进入深度催眠状态了。 半催眠状态代表着她能看到真实的场景,但又分不清这场景中哪些是虚幻哪些是真实。 完全催眠则是看到的所有场景都是虚幻的,并且她自己也无法意识到这一点,像做梦的状态一样。 所以,她需要脱离当下她能感知到的真实场景才能彻彻底底陷入完全催眠状态。 想到这里,她向四周环视一圈。 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能让自己进入深度催眠的突破口。 这个书房仿佛完全变成了一个封闭式的空间,让她无法脱离出来。 而要脱离的办法只有一个…… 违反视觉! 违反感知! 违反认知! 自己欺骗自己! 进而……世界也将欺骗自己! “所以,我认为……”林知清看向身侧的白墙,目光灼灼: “这不是一面墙,而是一扇门!” “这扇门后,定然是新的世界!” www.4e54.icu。m.4e54.icu 第140章 完美世界 于是,林知清推开这扇门…… 然后从洗漱台梳妆镜中看到了脸上因为加班而爆出来的痘。 “服了又起晚了。”林知清挠了挠头,只感觉自己睡意昏沉:“肯定是因为做了个梦,做梦属于浅睡眠,太影响了……” “对了,我梦到什么来着?算了不管了不管了,要迟到了……” 她迅速洗漱完,然后火速出门扫了一辆小电驴骑车上班。 在骑车过程中顺便买了一肉一菜两包子和一杯豆浆。 “近日,本市知名企业林氏集团股东之一林从砚被爆私生活混乱,致使其秘书身亡,林氏股票大跌……” 骑着车,耳机里传来新闻的声音,林知清心情不由得更加烦躁了。 她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因过人的心理学能力,她很快便在当地的心理学圈子内占有一席之地。 但背靠江氏集团的心理学大能刘邙对抢占了一部分本地市场的林知清非常不满,于是处处对她进行商业打压。 心理咨询室是林知清的心血,她早就听说过刘邙此人喜欢用各种毒辣的手段排除异己,针对同行,以保证他在行业内的领头羊位置。 而且,他背靠龙头企业江家,专门利用心理学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搞垮江家的对家企业。 因此,在刘邙提出要收购林知清的心理咨询室时,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林知清预感到有江家做靠山的刘邙会使出各种手段针对她以及和在她父母去世后收养她这个孤儿的木婶。 所以,她主动找到了被江家打压的林氏集团以寻求庇护。 林氏集团虽是老牌企业,但江家更强,乃是新兴的豪门。 加入林氏集团后,林知清才知道江家一直想收购林氏集团,所以一直通过各种手段打压林家,等林家市值缩水时再一口吞下。 故而,林氏集团大股东之一的林从砚被爆私生活混乱,致使其秘书身亡,林氏股票大跌,眼看着江家就要得逞了。 “摆明了林家出事是刘邙利用心理学造成的啊……”林知清想到这里就有些无语。 偌大一个林家,竟然没有个心理学人才,真当自己是什么隐世的古老家族了啊? 但林知清也知道,如果江家得逞,就没有人可以跟他们抗衡,刘邙在心理学行业也就只手遮天了。 到时候林知清的心理咨询室肯定是开不下去的。 于是,她决定帮助林家,查出林从砚私生活混乱的真相,揭穿刘邙的真面目。 与此同时,林家也看出了林从砚的事有问题,有意寻找一位心理咨询师查探真相。 但在刘邙的打压之下,没有任何一位心理咨询师敢接他们的委托。 林知清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她与林家达成了共识。 同时,为了另寻出路,林家董事长亲自出马,聘请了业内的高级金融分析师,同时也是世界顶尖的数学天才陆淮。 想到这个陆淮,林知清内心不由得泛起丝丝异样的感觉。 那身高、那腹肌、那双开门、那气泡音…… “又帅,陆家也是豪门,该死,我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即使林知清能随意拿捏别人的心理,但此时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由得老脸一红。 她这哪是喜欢人家? 明明就是看上人家年少多金,而且智商高绝而已。 她又不是智性恋! “嗯,一定不是喜欢,是欣赏。” 一边想着,林知清已经来到了林氏集团楼下,准备上楼办公。 而就在这时,林氏集团内部突然出现了一大堆人,将她团团围住。 见到这一幕,林知清被吓住了。 不是,江家准备直接把我杀了? 就在这时,这群人散至两边并排站好,而后一个人从中走出。 “知清……”这人含情脉脉地看着林知清,手中捧着一束由圆规、尺子等数学工具组成的“花朵”。 “啊?陆淮?”林知清错愕,心脏怦怦跳动起来:“这……这是?” “你愿意嫁给我吗?”陆淮深情款款地走来,来到林知清身前缓缓单膝跪下,直视林知清的双眼: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你!” “你比菲波那切数列还要迷人,你比黄金比例还要完美,你的存在就如同微分积分中的0,我能无限接近你却又无法真正触碰你……” “但今天,我想真正打破我信奉的数学,真正触碰到你,真正将你替代我心中数学的位置,成为我毕生的追求与唯一。” “知清,你能答应我吗?” 陆淮的声音温柔无比却又充满磁性,细看之下陆淮即使跪下也不影响他188的身高以及若隐若现的腹肌。 听说这人不仅有钱,还温柔,还聪明,还喜欢锻炼…… 知性、理性、平等、尊重、阳光、忧郁、专一、深情、温柔、有担当……似乎一切美好的品质都在这个男人身上出现。 林知清都愣住了。 “知清,你的意思呢?”陆淮再度轻声询问,声音中的甜蜜让林知清怀疑听到的人都会得糖尿病。 “可是,可是,这一切太快了吧?”林知清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感觉,怎么感觉这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我们又不是小说里的男女主角吧…太,太快了!太快了……” 天知道怎么搞的! 话说我昨晚熬夜看心理学论文还没敷面膜,今天早上还因为熬夜爆痘…… 对了,也不知道前两天的眼霜有没有发挥功效,今天早上多看看就好了,如果没有紧致细纹那现在多丑…… 林知清内心纠结死了,甚至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既怕自己错失了这么优质的一个男人,毕竟他具备了她所心仪的所有品质。 而且说实话,作为心理学大师,她知道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林知清其实是对陆淮有好感的…… 但她也怕自己因为头脑发热而嫁人,因为她总感觉,自己与陆淮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且和阶级、和收入、和身份等等都不一样,就是那种感觉她和陆淮仿佛像是两个星球、两个宇宙的人的感觉。 这让她呆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知清,嫁给他!” “哦哦哦哦!知清,嫁给他!” “这么好的男人,知清你不上的话堂姐我可就上了啊!” “小清儿,我弟弟挺好的,你就从了吧!” 周围传来很多人的欢呼和笑声,让林知清洋溢在一种欢声笑语和幸福快乐之中。 而在这时,一个人影却在不远处出现:“狗男女,我要你们死!” 下一刻,众人没反应过来时,一个鸡蛋大小的事物一闪而过,击向林知清的后心。 “知清小心!” 陆淮猛然站起来,以极快的速度一把搂住林知清并以电视剧和迪士尼中跳舞的华丽方式转了个三四圈,就像华尔兹一样。 最后将自己的后背挡在林知清面前,低下头深情与林知清对视。 林知清:? 不是,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还没答应呢,怎么就有人跳出来骂我是狗男女了? 刚刚是开枪吗?问题那子弹怎么那么大? 还有,陆淮为什么要转那么多圈,他们又不是在拍电视剧,感觉好奇怪…… 林知清胡思乱想,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在这时,陆淮张口。 “噗!!!” 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喷了林知清一脸。 “啊?”林知清更加呆住了。 陆淮眼神深情,随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件事物:“知清……这,这是我的传家宝,请,请嫁给我,好吗?” 大哥,你都要挂了你还传家宝你还结婚……林知清心里快急哭了:“你,你别说话!快,快,快打120啊!” “还有,林泱泱林十安,快拦住江流昀!他要杀了我们!” 林知清声音落下,周围的人仿佛才如梦初醒。 “天!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林静雅你不要鬼叫!赶紧打电话!” “快去通知林从礼总裁、林从砚总监和林青寿董事!” “陆南月,快去看看你弟弟伤势怎么样!” 这群人乱作一团,林泱泱和林十安仿佛小说里武林高手那样一跳一蹦地就上前去拦住了江流昀。 而身穿旗袍、古韵典雅的陆南月这才慌忙上前来探查自己弟弟的伤势。 “这是犀皮漆茶杯!”陆南月满脸是泪地从陆淮后心拿出一个木质茶杯:“犀皮漆有毒,看来陆淮活不下去了……” “啊?”林知清再度呆住:“不是?他江流昀从一百米外丢了个木茶杯过来就能让人没命??” 陆南月满脸是泪地点点头,随后结果陆淮手中的小木盒递到林知清眼前,悲戚道: “小清儿,你就从了小淮吧!呜呜呜,他死得好惨啊……” “啊……我死了!”旁边的陆淮也恰好在这时哀嚎一声就咽气了。 这一定是在小说里吧,我肯定穿越到某本言情小说里了……林知清瞥了一眼陆南月和陆淮。 她默默拿过陆南月递过来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传家宝,然后站起身子,打开了这个盒子。 下一刻,林知清心中一震,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一个精致的玉制小算盘静静躺在盒子当中。 等等! “这是……算盘?”林知清一愣,拿起小算盘。 玉制的、精美的、古朴的小算盘,却让林知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向陆淮和陆南月,可陆淮的身影却有些模糊不清了。 “原来如此……”林知清盯着那小算盘,缓缓摇了摇头。 她内心一阵颤动,旋即又扫视一眼周围由钢筋水泥和车水马龙组成的一切: “唉,这要是真的该多好!” “曾经觉得疲惫不堪的世界,却是我回不去的故乡啊……” www.4e54.icu。m.4e54.icu 第141章 梦醒 林知清最后环视了一圈四周,闭上了眼睛。 “啪!” 她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声音响起,整个空间内的所有场景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扭曲。 短短几秒钟,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块透明的橡皮擦,那橡皮擦将扭曲的画面擦了个干净。 一阵清风吹过,林知清身边的景象一一被抹除。 她垂首,始终不曾抬头。 很快,随着最后一块地板消失,她的身影彻底被笼罩进了黑暗当中。 …… 头晕的感觉渐渐消散,林知清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回来了! 刚刚发生在梦境的一切光怪陆离,很多东西都很混乱。 梦境即是如此。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脑会将平日里忽略的哪些东西从潜意识中调配出来组建梦境。 也不知道梦境中的人会与平日里有多么的不同。 一切都非常的不真实。 就像那句话表达的——像做梦一样。 不过想到了刚刚在梦境中变成188完美男人的陆淮,林知清不由得嘴角微翘。 然而,她嘴角的笑容还没成形又迅速弯了下去。 “等等!” “这是哪儿?” 因为此时她环视一圈后发现,自己周围的景象竟然与被催眠之前不太一样! 她现在正站在楼梯上,前面是一扇开阖一半的门,隐约可以看到门后的一些书籍字画。 而此时,林知清的左脚已经踏上了最后一个阶梯。 身后不是一楼,眼前也不是二楼! 眼前是三楼?! 可还没等林知清思考,她的鼻尖突然传来了一股极淡的墨水的味道。 味道? 林知清虽然知晓,在目前看来的三楼这间书房里有笔墨纸砚并且有墨香是很合理的。 但谨慎起见她还是迅速捂住口鼻,退后了几阶梯。 刘邙的书房异常危险,她虽然暂时还摸不清楚那墨香味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能出现在这里的绝对不是好东西。 警惕一些总是没错的。 “现在该如何做……” 林知清左右看了看,她发现自己的右手边有一扇窗户。 她凑到窗边观察了一下,很轻易地便看出了自己现在身处二楼到三楼的楼梯上面,离踏上三楼只有四五步的距离了。 “为何……”她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梦境结束以后她会来到三楼? 难道又是梦境? 不应该啊! 她的心理防备足矣让她从深度催眠中醒过来。 “试一试另一个方法……” 林知清低语。 而后快速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腿。 疼痛,这是一种最简单的判断一个人是否还在梦境当中的方法。 “嘶!”很快,她的腿上便传来了痛感。 果然不是梦或幻境。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三楼,眯了眯眼睛。 她倒是知道一些心理学技巧,可以让人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走到某处。 所以,书房一楼的各种声音不仅能催眠他们,那其中很可能还包含着另一个心理预设。 所谓心理预设,就是催眠师在特定的场景或人身上留下了一个指令,达到条件才能触发指令。 林之清之所以会走到这里,多半是刘邙的心理预设起了作用。 她们听到风声和翻书声,陷入被催眠状态,这只是第一步。 刘邙在一楼下的心理预设有可能是:进入书房一楼的人,一旦意识进入被催眠状态,身体就会以三楼为目标前进。 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解释。 只有这种心理预设,她的身体才会在她陷入半催眠状态时,不由自主地往三楼走。 但大脑蒙蔽了她,生成了虚假的一楼的图像,让她以为自己一直待在一楼。 身体由大脑控制,大脑是中枢神经。 而若大脑被控制,那控制身体也不难。 前世林知清就知道很多大学教授做过的催眠人桥实验。 将一位学生催眠后将学生身体平放在两椅子之间搭成桥,学生身体甚至能承受一个成年男子站在自己身上而身体僵硬没有变化。 要知道,正常没有被催眠的情况下,一个人如果头和脚搭在椅子上,能确保自己不从中间滑落下去就算厉害了。 而做催眠人桥实验时,被催眠者甚至可以承受一个人站在身体上的重量。 这就是催眠的威力。 刚刚林知清定然便是被催眠后按照刘邙的预设移动身子往前走了。 可刘邙想让她们上三楼干什么? 想到这里,她踮起脚尖往三楼看去。 可目之所及,皆是黑暗一片。 林知清脑海中马上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性。 那就是走到三楼,然后死在三楼! 一楼二楼因为平日里会有人来,所以只是设置心理学阵法即可。 但三楼若是装修成主人经常在的地方,那正常的客人在、下人是不会被允许进入的。 这样一来,一楼二楼的心理学阵法或者说机关是可以关闭亦或隐藏的,唯独三楼便是一个死域。 一旦有小蟊贼之类的敌人闯入一楼,变回被心理学阵法控制者走向三楼,然后死在三楼。 三楼是一条死路! 闯入的人只要没从一楼的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必定是会上三楼的。 而连林知清这样做好了心理防备的心理学高手都在进一楼时中招了,其他又有几人能不中招? 所以,她不能上三楼! 先退回二楼! 正当林知清思考的时候,两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突然自她身后响了起来。 林知清迅速转身查看,在看清来人以后,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警惕变得有些古怪。 陆淮和江流昀眼神空洞,仿佛两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正闭着眼睛朝着自己的方向缓慢走过来。 看得出来,两人被眼皮盖住的眼珠子左右乱窜,应当是在某种催眠幻境。之中。 “果然被催眠了……”林知清首先将目光放到了陆淮身上,然后想到了自己编制的梦境之中陆淮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而目光移动到江流昀身上时,脑海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在梦境中,江流昀可是因为吃醋而想杀了她和陆淮这队“狗男女”的。 看来江流昀这家伙貌似忠良,实则醋精啊! 再定睛一看,二人已经走到了刚刚她欲要进入三楼的门口了。 林知清连忙快步过去,迅速按住了陆淮和江流昀的肩膀,推着他们从台阶上走下来。 两人大腿无意识往前迈,但不进则退,被林知清推了下来。 可刚踏入二楼的范围,一道刺眼的光便将林知清晃地闭上了眼睛。 晕眩的感觉再度袭来,她察觉不对,迅速睁开眼睛。 随后,她的眼眸一缩。 镜子! 都是镜子! www.4e54.icu。m.4e54.icu 第142章 自我 视觉催眠! 镜子是一种很典型的催眠道具,林知清曾经也用过望舒鉴催眠林九思。 一面两面镜子可能对她起不了作用,但放眼望去,整个二楼密密麻麻摆满了镜子。 而且不是那种可以握在手里的小圆镜,而是有一人高的那种落地镜。 她能清晰地从镜子里看到,无数双自己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她。 甚至有几面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开始张牙舞爪了起来。 “刘邙……” 林知清仔细咀嚼这个名字。 她明白,她即将被催眠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刘邙的心理学阵法! 这些镜子的催眠效果比那些声音要强上十倍! 意识到自己会被完全催眠,他首先想的便是这第二层有没有被刘邙下过心理预设。 她从一楼走到三楼时间尚够,但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距离实在太短了,万一她破解催眠的过程时间太长,清醒的时候说不准已经上了三楼了。 还有江流昀和陆淮,他们二人尚未从第一层梦境中挣脱出来。 万一林知清被控制的这段时间,他们俩走上了三楼,那后果不堪设想! 林知清本可以将他们唤醒,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一醒过来,绝对会被眼前的镜子再次催眠。 若这二楼还下了其他的心理预设,有很大的可能比一楼的心理预设更加厉害。 这一切都是未知的,还不如就让他俩停留在第一层林知清能控制的范围。 想到这里,虽然意识越来越模糊,但她还是集中精神,低声道: “陆淮,江流昀,林知清,听好,听到我打响指以后,就待在原地,哪都不许去。” 她这是在给陆淮以及江流昀设下新的心理预设。 只要她打了响指,待在原地的这个心理预设就会同刘邙先前埋下去三楼的心理预设对冲。 在这种冲突下,大脑会自动将旧的那一个淘汰,留下新的那个心理预设。 这样的话,他们便不会再不受控制地往三楼走了。 “注意,我要打响指了。”说完以后,林知清闭上眼睛,直接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响指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中越走越远,林知清即将彻底失去意识。 但她并没有丝毫的气馁或是绝望,反而隐隐有一种亢奋。 她的最后一个念头也缓缓在心间回响: “来吧!刘邙!” “让我来会会你的本事!” …… 一步,两步,三步。 一个白色的光点,在一个纯白无暗的空间。 周围很亮,但眼前却一直有一道更加刺眼的白光。 光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白点仿佛存在,又仿佛不存在。 仿佛是“有”,却又仿佛是“无”。 本初、原始、虚无。 白点只知道本能地追着那道白光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 几秒钟? 几万年? 一刹那? 兆亿年? 不知道。 终于有一个物体出现在了白点眼前,那道白光便是从这个物体中发出来的。 白点情不自禁地凑上去看。 那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东西”是一张人脸。 一张白皙、瘦削的脸。 脸上有两个洞,两个有生命的洞。 那道白光便是从两个洞里面发出来的。 脸的最下方,一条线略微弯曲,看上去很明媚。 身体纤瘦,仿佛因为长期被苛责对待而吃不饱穿不满,显得很瘦弱。 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就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 皮肤全是白皙,白皙若脂。 等等。 白点一愣。 什么是瀑布? 什么是头发? 什么是脸? 什么是……人? 这又是什么? 白点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物体,十分不解,旋即又陷入更多的不解。 “什么是‘不解’?” “什么是‘什么’?” “我……我是什么?” “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 …… 白点陷入了漫长的无解与困惑之中。 这些问题一个个从她的脑子里涌了出来,似乎没有终点。 时间与空间似是陷入了静止和永恒。 万年瞬息,兆亿刹那。 也就一刹那,白点又看向眼前的事物。 “我!” “这就是我!” “我就是你!” “我就是她!” 一阵恍惚恍惚,白光炽烈。 一道声音自她心底响了起来。 “我是林知清。” “我是林知清?” “没错,我,是林知清!” 原先白点清晰起来,成为了林知清地模样。 她再次看向前方,前方的事物是一面镜子,乃是林从戎夫妇留给女儿的望舒鉴。 她看向望舒鉴中那个眼冒白光的自己,将手伸了过去,一把握住了悬在半空中的望舒鉴,将其翻转过去,又翻了回来。 随着她的动作,那道白光骤然消失。 镜中出现了属于林知清的完整的脸。 随着白光消失,一连串的“咔擦”声响起,亮如白昼的空间出现了裂痕。 下一刻,她眼中再度出现了原本的景象。 她站在书房二楼,整个二楼上下左右都被大大小小各种形态的镜子包围着。 这些镜子形态不一,有的是正常的镜子,有的是类似于哈哈镜那种扭曲的镜子。 “自我认知……” 林知清轻声说出了四个字。 在这场迷失自我的催眠当中,她找回了她的名字,也就是找回了自我。 不得不说,刘邙对心理学的掌控比林知清想象中的还要更好。 这第二场催眠,竟然通过镜子为被困的人创造出了一个自我认知的空间。 正常情况下,被催眠的人不记得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又为何而来。 正如哲学中的终极问题: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就连最杰出的哲学家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一旦陷入这种哲学思维之中,任何人都走不出镜中世界的。 然而,作为心理学大师,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心灵完全失守呢? 就是平日里她的心灵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守护手段,更别说要来闯刘邙的府邸了。 在来刘府之前,林知清早就给自己的心灵加固了层层防护手段。 这望舒鉴的意象,便是用来防护自我认知陷阱的。 倘若她真的在某一时刻深陷刘邙的心理学幻境当中找不到出路。 那望舒鉴便一定会出现,而后为她指引方向。 当然,林知清也没想到,刘邙书房二楼的自我认知陷阱竟然刚好也用了镜子作为催眠的载体。 不过这倒是也正常。 人长长会习惯于照镜子来看自己,但很少会想到为什么自己会知道镜子里的影像便是自己。 这就是自我认知了。 全世界一百五十多万种动物,也就寥寥十余种能够意识到到镜中的同类是自己,比如大象、海豚之类的。 这足以说明自我认知与大脑是息息相关的。 若是自我认知能力被毁? 轻则成为白痴、傻子、植物人,重则导致人格意识永远困于虚无,身体则会死亡。 “这刘邙真狠……” “也不知道这些年他有没有借助心理学出去作恶。” 林知清不得不承认,这刘邙即使放在前世也是一个心理学大师。 而且要知道,刘邙这一栋书房中显露出的心理学功底完全就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这样的人,足以称得上是天才。 可惜…… 想到这里,林知清摇摇头。 可惜,刘邙再天才也没用。 因为她站在巨人们的肩膀上,她的背后站着一个璀璨夺目又源远流长的人类文明! www.4e54.icu。m.4e54.icu 第143章 天纵之才! 长舒了一口气,林知清低头一看,手中的望舒鉴已经消失了。 她方才在梦境中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望舒鉴,而是她的心理预设投射在大脑所产生的幻想。 这么想着,她伸手拿起了腰间挂着的真正的望舒鉴。 她的脸再次投射到了镜面当中,但这一次,林知清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从前,她与望舒鉴并无半分联系。 因为那望舒鉴承载的是另一个“林知清”的喜怒哀乐。 它映照出来的人虽然是现在的林知清,但她并没有与之建立任何联系。 可以说,在今日之前,这望舒鉴对她来说只是一面镜子,一个催眠的道具。 不只是望舒鉴,林家、大盛在林知清心中始终是遥远的,没有归属感的,她是独立在外的。 她的肉体立于大盛,但思想和灵魂却始终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同这个世界接触。 但方才真正地在心中与望舒鉴互通以后,林知清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这面镜子给她传达的情绪。 那是属于另一个“林知清”的情绪,林知清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绝望和苦楚,也感受到了她曾经努力挣扎着想活下来的意愿。 这一点与林知清是不谋而合的。 她同望舒鉴建立了联系,也同原主建立了联系。 如今,她不仅仅是来自于地球的林知清,也是来自于大盛的林知清了。 心灵合一,圆融如意。 而也正因如此,她心里的那个目标更加清晰了。 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而想要更好地活下去,务必就要用自己的感受在大盛行走,发自内心地感受身边的每一件事和每个物体。 这一点她从前没有,但现在有了。 林知清的嘴角弯了弯。 她转身看着深陷梦境的江流昀和陆淮,明白这里并不安全。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 要么上三楼,要么下一楼。 脑海中刚出现这个想法,鼻尖又传来了一阵墨水的味道。 只不过,跟她第一次闻到的比起来,这次的好像更浓了一些。 那气味飘下来了? 林知清往三楼的方向靠了靠,但那气味并没有随着她的靠近而变浓。 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她的大脑又在骗她了。 更准确来说,她知道刘邙在二楼留下的心理预设是什么了。 气味! 气味也能用作催眠的载体。 上了二楼的人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脑海中的嗅觉系统其实已经捕捉到了空气中那股墨水味,留下了心理暗示。 林知清靠近了三楼,再加上她嗅觉敏锐,所以墨水味才比较明显。 她从二楼的镜子催眠阵中清醒后,那股墨水味就会被大脑释放出来,且越来越明显。 这便是刘邙留下的心理预设。 这味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判断出这一点后,林知清快速检查了一下陆淮和江流昀的身体,陆淮呼吸平稳,应当还在梦中。 第一层的梦境就是一个理想中的乌托邦,在那个梦境当中,想要的都会实现,形成一个理想状态。 一般人确实挣脱不开这种诱惑。 至于江流昀……也不知他梦到了什么,眉头居然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林知清移开目光,她摇摇头,明白自己不能在这里唤醒他们。 他们一被唤醒肯定又会陷入那镜子催眠症,这并没有什么好处。 二楼不行,三楼当然也不行。 提到三楼,林知清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证据既不在一楼,也不在二楼,那有没有可能在三楼呢? 林知清不想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她的目标便是拿到证据,即使三楼再危险,她也得去闯闯。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迅速对陆淮和江流昀下了另外一层心理预设。 如若她半个时辰后还没出来,陆淮和江流昀就会自动走出这座书院。 他们一个是侯爵之子,一个是大儒之子,如若被刘邙发现,刘邙应当是不敢对他们怎么样的。 想到这里,林知清丝毫没有犹豫地踏上了去往三楼的楼梯。 随着她越靠越近,那股墨香味也越来越重。 而且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三楼十分安静。 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复杂的物体。 跟一楼和二楼比起来,三楼的空间要小上许多。 里面挂着满墙的字画。 墨香味扑面而来,似乎是试图扰乱林知清的嗅觉系统。 但经历了前两关的“洗礼”,林知清因祸得福,在镜中世界找到了全部的自我。 这三楼的嗅觉催眠法应当是比2楼还要厉害的,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她仔细地观察着那些书画,试图在其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她始终一无所获。 不过,有几幅书画上的字是红的。 林知清靠近时能感受到淡淡的血腥味以及晕眩感。 血书? 林知清挑眉,这是她近期第二次遇到血书。 第一次便是春姨娘控告四叔,也写了一封血书。 想了想,林知清挑了最易携带的那一副,收了起来,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在三楼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这书房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外表华丽,内里除了鲜血,什么都没有。 林知清不得不承认,刘邙确实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听觉! 视觉! 嗅觉! 一栋书楼,一层比一层危险。 在没有经过任何系统性的学习之下,刘邙能利用这些因素布下如此庞大的一个催眠阵,真真是令林知清佩服的。 环环相扣,若是普通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便是大盛数一数二的高手,来到这里也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武功在这书房里面什么用都没有。 若是在自己从前的那个世界,这刘邙定能成为一个人物。 只可惜他的心思没有用在正道上。就算在前世也肯定会被心理学大师收拾。 “可惜啊,可惜。”林知清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种欣赏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林知清最后确认了一遍三楼没有任何东西,很快便退了出去。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带着陆淮和江流昀下一楼! 林知清已经破除了一楼的梦境,也知道了这催眠症工作的原理,她不会再入梦,自然也不会再被催眠。 陆淮和江流昀便不一定了。 她现在能想到的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带他们出书房,再唤醒他们。 她不会武功,这虽然有些冒险,但绝对比三楼要让人安心一些。 说干就干,林知清再次用引导性的语言下了心理预设:“陆淮,江流昀,我拍三下你们的肩膀后,就立马跟我走。” 话落,她快速轻拍了三下二人的肩膀 很快,他们二人的脚步便不自觉地动了起来,跟在林知清身后。 林知清的速度很快,当然她也很谨慎。 下了二楼的楼梯以后,她探出头观察了一下。 确认了这书房内并没有除风声和翻书声以外的干扰因素,林知清便带着陆淮和江流昀靠近了门的位置。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任何动静以后,极其小心地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左右观察过后,她确定附近除了睡着的护院以外没有其他人,就连书房的大门都是紧紧关着的,同他们进来之前一样。 她放慢脚步,带着陆淮和江流昀出了门,往书房左边的一个角落里走去。 直到成功走出来以后,林知清才松了一口气。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书房仿佛是一只蛰伏的野兽,只要一有人走进去,它便会被唤醒,将闯入的人拆骨入腹。 楼上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到处摇晃,在黑夜当中闪着昏暗的光芒,像是在引诱别人进去冒险。 “不,不是,你不是她……” 一道微弱的说话声自林知清身后传来。 她瞬间便听了出来,这是陆淮的声音! 她迅速转头,就看到陆淮眉毛上挑,眉头紧锁,眼神不再呆滞,眼睛珠子动了起来。 这是即将要醒过来的前兆! 林知清略微有些惊讶,这陆淮竟然不用自己干预就能从梦境中清醒? 难不成是因为远离了书房,所以心理催眠的效果减弱了? 她没有加以干涉,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江流昀。 江流昀却没有其他任何的动静,眉头一如既往地皱着,也不知道到底梦见了什么能让他这么纠结。 就在她观察江流昀之时,陆淮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胸口不断起伏,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陆淮,你醒了?”林知清心中一阵欣喜。 陆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书房之外了,林知清的声音和笑容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他想到方才的梦,只觉得眼前的林知清熟悉又陌生,一时没有应声。 直到林知清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回过神来。 见状,林知清又问了陆淮几个问题,确认他冲出了梦境,这才放心下来。 www.4e54.icu。m.4e54.icu 第144章 执念与梦魇 “知清?你方才也做梦了吗?”陆淮想到自己的梦境,总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知清被他这么一问,也回想起了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景,她果断选择搪塞了几句。 毕竟她总不能说,梦里临死前都要求着我和你在一起吧? 她随意说了两句搪塞过去以后,陆淮点了点头,他想到自己的梦,也怕林知清问起来,迅速看向了一旁的江流昀: “江兄他还未清醒过来吗?” “没错。”林知清点头:“那书房内的风声和翻书声会让人进入梦境当中,一般人没有准备,根本抵御不住。” “我现在先将他唤醒,你帮我把风。” “好。”陆淮知道情况紧急,他迅速站远了一些,面向书房的院门。 林知清见状,先是轻声叫了江流昀的名字。 他没有反应。 而且他脸上的表情仿佛陷入了梦魇当中一样,十分难看。 林知清皱了皱眉,只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他的梦并不是完美的人生状态? 她决定先尝试一下:“江流昀,你看到的都是幻象,我数三个数以后你就要醒过来。” “仔细听,我要开始数了。”林知清稍微站远了一些,她提高音量:“一,二,三!” 她数完了数字,但江流昀毫无反应。 居然真的叫不醒,林知清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是没用。 陆淮也注意到了林知清的动作,他轻声问:“怎么回事?” 林知清神色严峻:“那一楼的梦境会想办法将入梦之人留在场景当中,他应当是没有发现不对,所以一直清醒不过来。” “对了,你是如何醒过来的?” 陆淮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事关江流昀的性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了:“我瞧见了我的玉算盘,这才醒过来的。” 听到这话,林知清点头,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梦。 真巧,她也看见了那个小巧精致的玉算盘。 梦境是大脑将人平日里所接触到的事和物,通过一定的加工转化到场景当中。 所以在林知清的梦里会出现很多熟悉的人和相似的事。 但他并不清楚陆淮和江流昀做了什么梦。 陆淮倒是出人意料地自己挣脱了梦境,但江流昀入梦以后连自己都叫不醒,说明他已经有些融入到梦境当中了。 想到这里,林知清再次开口了:“你梦中的场景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陆淮眨了眨眼睛,面色有些不自然,思考了一会儿以后还是给不出答案:“大部分是,我做的那个梦很怪。” “我做的梦也很怪。”林知清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他们三人的梦境应该是有相似之处的,比如都有一个理想状态。 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我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 我喜欢的人,身上的每个点都是我的理想型。 这就是书房一楼所创造出的梦境的理想状态。 除去创造一个理想中的完美人生场景,或者创造一个被催眠的人的执念,林知清想不出其他会使人沉迷在梦境当中的条件了。 她将人从催眠状态中唤醒的过程,也是基于这个条件在给江流昀下心理预设。 但现在这个条件貌似不太成立,林知清拿不准江流昀到底梦到了什么,当然也唤醒不了她。 听了林知清的解释,陆淮也明白了事情的严峻:“也就是说,除非知道他做了什么梦,如若不然,我们无法将他唤醒?” “那倒也不是,还有一个办法。”林知清捏了捏下巴。 “什么办法?”陆淮今夜所接触到的鉴心学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下意识地以为这个办法会很难。 “你等一下。”林知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她眼睛一亮,直直地朝着墙角不远处的草丛走了过去。 陆淮虽不解,但还是站在原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给林知清放风。 林知清在草丛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扒开了那些草,嘴角弯了起来。 很快,她便折返了回来。 看到她手中拿着的一朵野花,陆淮更加不解了,他忍不住问道:“知清,这朵花可以唤醒江兄?” “我先试试。”她没有将话说得太满。 “一朵野花居然还有这种用处。”陆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仿佛在想下一次陷入梦境的时候也可以用花来解决问题。 林知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花当然没有这种作用。” “但要是江流昀怕这朵花,那便可以。” “江兄怎么会怕这朵花……”等等,陆淮愣了一愣。 江流云不怕花,但是怕花香,因为他被京中闺女们扔在身上的芍药花给坑害过。 这件事还是他告诉林知清的。 林之清见他明白了过来,也不再耽误,她低头闻了闻野花。 嗯,虽然很淡,但还是可以闻到香味。 他将那朵小花,轻轻放到了江流昀的鼻尖。 停留了几秒钟以后,林知清敏锐地察觉到他的鼻尖动了动,迅速往他身后挪了一下。 “阿嚏!”江流昀打了一个喷嚏,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紧缩,眉头紧锁,眉毛下拉,小口小口地喘着气,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江兄,你醒了!”陆淮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 “我……我不是在书房里面吗?”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江流昀的眼神转变成了疑惑。 “那书房内布有鉴心学的陷阱,我们都被拖入了梦境,是知清将我们拉出来的。”陆淮解释道。 “知清?清儿!”江流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色:“清儿她在哪儿?她还好吗?” “我很好。”林知清见人醒过来了,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这才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看到林知清出现,江流昀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淮和林知清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江流昀的梦与他们有些不太一样。 林知清有些好奇,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你做了什么梦?” 因为那个梦,江流昀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不好意思挠挠头: “清儿,我的梦有些不太吉利,我梦见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想将你找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 林知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江流昀的梦是后者。 他的执念是……找到自己? www.4e54.icu。m.4e54.icu 第145章 谁拖了谁的后腿? 还不等林知清细问,江流昀便指着书房道:“清儿,我们就这么出来了,那证据怎么办?” 陆淮看向了她,明显也有想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证据不在里面,我已经仔细找过二楼和三楼了。”林知清将在二楼和三楼看到的景象同二人描述了一遍。 “这刘邙的鉴心学竟如此厉害?”江流昀看向书房:“我以前从未听过字画和镜子还有这种作用。” “还有那风声和翻书声,我当时刚听到就发现你们不在我周围了,原来都是幻象。” 陆淮也看向了书房,他摇了摇头: “也不知这刘邙可有利用鉴心学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今日若不是知清在这里,我和江兄可能是出不来的。” “对,多亏了清儿。”江流昀也点头附和: “我没想到我的武功在这里竟然没什么作用,反倒是叫你保护了我们。” 林知清摆手:“你们本就是因为我才冒险而来的,我若不能在这里护你们周全,怎敢带着你们进来呢。” “好在现在我们已经成功脱离这书房了。” “没错。”陆淮虽没有上过二楼和三楼,但从林知清方才的描述中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凶险: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书房布置了如此多的关卡,居然没有我们想要的证据。” “刘邙这个老匹夫,定然是将证据藏在主屋了,这书房只是个吸引注意力的幌子而已。”江流昀上前一步,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书房: “趁着那刘邙还没发现书房的异样,我们现在赶紧过去那主屋里找找。” 说着,江流昀挽了挽袖子就要向外走。 “等等。”林知清叫住了他:“我们暂时先不去主屋。” “为何?”江流昀不解其意:“清儿,我们已经在书房耽搁了这么久了,再不去主屋恐怕天就要亮了。” 不等林知清说话,陆淮便再次开口了: “江兄,你先冷静冷静,那主屋说不准会比这书房还危险,我们即使要过去,也要先商量一下对策。” “如若不然,你我一无所知,说不准会再次拖知清的后腿。” “你说得对。”听到这里,江流昀挠了挠头,虽然他觉得陆淮说得有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泄气。 林知清看着面带愧色的两人,微微摇头: “你们这是干什么,若没有你们,我今日说不准连刘府都进不来,我应当谢谢你们。” “再者,林家的事本与你们无关,来书房的提议也是我提出来的,再怎么样也是你们受了我的连累。” 听到这里,陆淮和江流昀齐齐摇头,表示林知清并没有连累他们。 林知清耸肩:“我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你们并没有连累我。” 她的心态很好,现在书房的危机已经解决了,她成功出来了,也并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既然有收获,现在来纠结谁拖了谁的后腿,那是没用的。 陆淮闻言,主动道: “知清,不如你教我和江兄几个鉴心学的法门,这样我和江兄也能有所防备,更好地帮助你。”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江流昀朝着陆淮竖起了大拇指,随后也附和道:“清儿,陆兄说得有道理。” 提到这个,林知清摆手:“不是我不教你们,这鉴心学是一门需要长期学习才能掌握的技能。” “我现在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其中的精妙的。” 她不是想藏私。 若是心理学随便教教就能教会,她当然不会吝啬,毕竟将陆淮和江流昀教会的话能给她省不少事。 但问题就是短时间之内她教不会呀。 因为心理学是一门非常庞大的学问,它包含着微表情心理学、微反应心理学、微情绪心理学、犯罪心理学等不同的内容。 而刘邙府中的催眠针,不仅仅是利用其中一个内容进行设计的,而是将好几个内容融会贯通再反馈到物体上。 她向二人解释了几句,陆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江流昀则觉得有些可惜。 “既然如此,知清你说暂时不去主屋,是想做其他什么准备吗?”陆淮抓住了重点。 林知清看向书房的大门,微微皱眉:“我怀疑刘邙不会将东西藏在主屋。” “所有人都知道书房和主屋是最重要的地方,书房我们已经看过了,十分危险。” “至于主屋,那里有刘邙坐镇,肯定会有类似的心理学布置。” 她的意思是,这两个地方实在太明显了,明显到仿佛是专门为了吸引人注意一样。 他将这如空壳一般的书房设置了催眠阵,明显就是想将心怀不轨之人引到里面不知不觉地处理掉。 倘若林知清不会心理学,她和陆淮以及江流昀即使死在了这里,也没有人能看出什么端倪。 抛开书房这个极具引导性、让人觉得肯定有东西的名头不说,这地方本质上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就等着人往下跳呢。 按照逻辑来说,一般人应当不会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丢在陷阱里面。 经过林知清这通解释,陆淮和江流昀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证据很有可能不在书房,也不在主屋。 “那会在哪里呢?”江流昀忍不住挠头。 陆淮却眯了眯眼睛,目光时不时地朝着书房外面投去。 林知清看到他的表情,于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陆淮,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我觉得有个地方可能有证据,但只是怀疑,不太确定。”陆淮坦白道。 “说来听听。”林知清脸上带着笑容。 陆淮朝着东面看了过去:“我们从花厅过来的时候,有经过一间库房。” “库房?我怎么不记得这个地方了?”江流昀面露疑惑。 “在厨房旁边,那只是一间很小的房子。”陆淮给江流昀描述了一下大概方位。 林知清已经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了。 在进入书房之前,她留意过那个库房。 库房本应该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地方,但那周围的护院却不是很有精神。 当时林知清并觉得有些奇怪,所以特意将那地方记了下来。 现在看来,她和陆淮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46章 盲区!心理博弈! 正当林知清想开口的时候,江流昀在陆淮的提醒下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只有三四个护院看守,而且其中有一个护院还在睡觉的地方?” 林知清和陆淮齐齐点头。 陆淮见状,看向林知清,他心中已经猜到林知清也是怀疑库房的。 感受到陆淮的目光,林知清也解释了几句: “先前我看那里人少,只觉得不太符合常理,所以记了下来。” “只不过当时被厨房内河蚌的声音给吸引了,一时间倒也没想那么远。” “原来如此。”陆淮颔首。 江流昀本来还因为自己想起来了库房这个地方,而呲着个大牙乐呢,但转念一想,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那周围的护院实在太过松懈,就因为这一点,我先前并没有看出这库房有什么问题。” “应当不会这么巧吧?” “谁会把证据交给那几个瞌睡虫看守?” “不,这不是巧合。”林知清也看向库房的方向。 陆淮好像明白了林知清的意思:“不是巧合,难不成还是刘邙布下的陷阱?” “没错,这书房很可能是用来吸引我们视线的。”林知清的目光中暗含兴奋。 因为她再一次意识到,刘邙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他会心理学,并且一举一动都暗含心理学的影子。 就像眼前这简单的证据在哪里的问题,经过刘邙的布置,也变成了一场心理博弈。 他将刘府这一片空间利用到了极致,通过视觉听觉嗅觉等多方面的因素来调动人们的视线。 目的就是让人将目光投放到书房、主屋这种比较显眼的位置,从而隐藏真正重要的地方。 当然,这不是说林知清就确定了证据在库房内,这还需要他们去验证。 只是通过这一系列的布置,即使林知清暂时没有得到证据,也没有同刘邙见过面,但她能感受到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陆淮察觉到了林知清的迫不及待,于是开口道:“既如此,我们不如过去看看。” “正有此意。”林知清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而后,陆淮和林知清的目光齐齐地转移到了江流昀身上。 江流昀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头:“我听清儿的,既然清儿想去,那我们便走吧。” 说着,他率先往门外走去。 林知清紧随其后。 陆淮将方才几人所站之地的痕迹清理了一下,这才跟了上去。 书房之外很是安静。 同林知清几人来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有了过来的经验,他们回去用的时间就比较短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人便已经靠近了厨房的位置。 听到熟悉的河蚌吐泡泡的声音,林知清看向两个男人:“你们如今听这声音可还明显?” “明显。”陆淮回答道。 江流昀却摇了摇头。 这便是自己清醒和被动醒来的区别了,林知清心中有数: “无事,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闻到什么,只要同鉴心学有关,有我在,定能护你们安然无恙。” 她说这话时下巴无意识地微微扬起,脸上是一种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自信。 或许是被这种自信所感染,陆淮和江流昀都轻笑着点点头,表示相信她。 林知清没有察觉到二人笑容中包含的情绪,她现在想的是一个问题。 陆淮是自己挣脱梦境的,所以那些声音已经从他的潜意识当中发散出来了。 也就是说,哪怕再遇到类似的声音,他有可能会敏锐地察觉到有问题。 当然,不一定能抵御,但能察觉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得不说,如果放在林知清从前的那个世界,陆淮说不准是个学心理学的好苗子。 江流昀虽不大精通心理学,但武功高强,尤擅兵法,他二人的确也算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儿郎了。 “清儿。”江流昀看向库房的方向:“你和陆兄先在这里等等,库房周围一共三个人,我能对付他们。” “我把他们解决了以后你们再过来。” “不行。”林知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那刘邙老奸巨猾,说不准库房也是个陷阱呢?” “你也知道这鉴心学不好应对,你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 陆淮也附和了起来:“没错,清儿说得对,我能不能看着你只身犯险。” 闻言,江流昀看了库房的方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也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三人的身影快速朝着库房移动。 林知清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生怕自己遗漏了刘邙留下的心理暗示。 但这库房附近非常安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更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眼看着他们离那库房就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了,江流昀停了下来。 距离实在太近了,他没有开口,而是用眼神询问林知清,附近有没有鉴心学陷阱。 林知清读懂了他的眼神,然后摇了摇头。 江流昀做出了一个手势:“我们直接过去?” 林知清点头。 看到她的动作以后,江流昀用口型告诉林知清,让林知清和陆淮慢慢过去。 他先去解决那三个护院。 林知清再次点头,江流昀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的动作很轻,而且很快。 也就一眨眼的时间,林知青才刚刚踏出几步,便看到江流昀已经落在了那三个护院的身后。 林知清加快了速度,刚一过去,便看到江流昀快速朝着护院们的后颈一人劈了一个手刀。 护院们声音都没发出来便倒在了地上。 江流昀一手拉住一个人,还用脚接住了最后一个护院,做了一下缓冲。 避免三个护院倒地时发出太大的声响。 事情顺利得有些让人不可置信。 林知清上前探了探护院们的鼻息,确认这三人只是熟睡了过去,并没有闹出人命,这才从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搜出了一把钥匙,起身看向库房的大门。 那就是一扇简单的门,没有丝毫花纹或装饰,林知清上前摸了摸,也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这地方真的会有证据吗?”江流昀脸上的怀疑之色十分明显。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陆淮上前一步,将林知清拦在了身后。 从林知清手中接过钥匙以后,陆淮把钥匙插进了锁孔当中。 “咔嗒”一声。 门…… 开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47章 灰尘与划痕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侧开了身体。 江流昀往后拉了陆淮一把,自己站到了离门最近的地方。 陆淮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江流昀是在保护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有武功,若门内藏着高手或暗器,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做好准备以后,江流昀一鼓作气推开了门。 迎接他们的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林知清伸出了头,在看到库房内部的那一瞬间她皱了皱眉头。 黑! 很黑! 不只是她,江流昀和陆淮同样眉头紧锁。 这地方没有灯笼,陆淮便拿出了一个火折子。 微弱的光很快便亮了起来,他们大致能看到这库房内堆放的貌似都是杂物,离得最近的墙角上还有蜘蛛网。 而且,这库房似乎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小,跟书房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粗略一看只有书房一楼的三分之一大。 “刘邙这么穷吗?书房里什么都没有就算了,连库房内都没什么好东西。”江流昀一边说话一边提步往里走。 他刚踏进厨房,便感觉脚下有些软。 待他低头一看,一股灰尘自他脚下散开,升腾了起来。 鼻尖马上传入一阵灰尘的味道,他抓了抓鼻子,只觉得鼻子有些痒。 下一秒,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这声音已经不算小了。 眼看着他还要打,陆淮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林知清则是转头观察起了门外的护院,生怕喷嚏声将他们吵醒。 确保没人听到以后,她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用布和棉花缝制的口罩,递给了陆淮和江流昀: “这东西叫作口罩,你们将它戴在嘴和鼻子的位置,能够隔绝一些气味和灰尘。” 她自己也拿出了一个戴了起来,然后进了库房。 这口罩本来是用来防止刘邙利用他们的嗅觉进行催眠的。 但刚刚在书房之内,以林知清的实力已经用不到这东西了。 陆淮和江流昀则连上三楼的机会都没有,她也就没有把口罩拿出来。 别的不说,这书房内的灰尘实在太多了,吸入过多确实容易打喷嚏。 “口罩?这东西模样竟如此奇怪。”江流昀控制住了自己鼻子上的痒意,饶有兴趣地观察起了口罩。 陆淮没有多问,学着林知清的样子,将口罩戴了起来:“今夜你见到的奇怪的东西还不多吗?赶紧戴上吧。” 说完,他越过江流昀,跟上了林知清的步伐。 借着火折子的光,林知清看清了库房内的景象。 说是库房,这地方反倒更像是一个杂物间。 缺了腿的桌子、落满灰的蹴鞠,甚至还有一只破了洞的鞋。 随着他们的走动,脚下的灰尘也被带了起来。 这里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我从前过来的时候,这里确实是库房,不过现在应该已经废弃了。”陆淮开口了。 林知清根本不怕弄脏了自己的手和衣服,正翻找着一处堆旧书的地方: “这刘邙做事毫无章法,书房都被改建成了那个样子,这里的破败也就不足为奇了。” 陆淮本想将火折子立在地上,却又怕唯一的光源被灰尘掩盖,于是一只手举着火折子,另一只手也在一处架子上翻找起来。 江流昀也加入了进来。 可三人翻了半天,一点发现都没有,他们重新聚到了一起。 陆淮和江流昀是突发奇想跟着林知清过来的,没有提前准备过,身上还穿着用上等面料制成的常服,最外层已经沾上了不少灰尘了。 但这二人面上丝毫没有异色,林知清看在眼里。 她找完一个角落以后,先是随意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后又拿出手帕,替陆淮和江流昀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清儿,你这口罩确实好用,我都没有闻到那股灰味了。”说着,他自己拍了拍袖子:“不过这地方真的有证据吗?” 陆淮也开口了:“架子周围,还有书桌周围我都找过了,没有有用的东西。” “我也一样。”林知清环视了一圈,她自己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倒是刨出来了不少垃圾,还有几只相当肥硕的老鼠。 难不成自己之前想错了? 这库房就是普通的库房……不,普通的杂物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布置? “再看看吧。”林知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 若是杂物间,那外面看守的人如此松懈也能说得通。 但既然是杂物间,又为何会多此一举派三个人来守着? 她收起帕子,又走到了门口附近,打算重新检查一遍。 陆淮看着这间库房中间位置的墙壁,眼神中多了一些探究。 “你看什么呢?还不赶紧检查。”江流昀揽住陆淮的肩膀,同他一起去另一边开始查看了起来。 陆淮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更加认真了。 待三人将库房看了一圈,又齐齐聚到中间时,林知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再次环视一圈,将目光放到了墙壁之上。 陆淮亦是。 只留下江流昀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直到林知清和陆淮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江流昀忍不住开口了:“你们在看什么?难不成是有线索了?” “是有一点头绪了。”林知清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最靠里的那面墙上。 她朝着陆淮挥了挥手,陆淮会意,将手中的火折子递了过去。 林知清看着陆淮若有所思的神情,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看出了一些,不知道和你看出的是不是一样。”陆淮盯着墙壁。 江流昀听着二人的话,那是越来越迷糊了:“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说着,他也凑了上来。 见两人盯着同一块墙壁,他挠了挠头:“这也没什么不同啊。” “不。”林知清将火折子往墙壁的方向挪了挪:“你仔细看看。” 江流昀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我是真没看出来什么,这块墙除去黑了一些,同其他墙壁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它不止黑了一些。”陆淮出声道:“这面墙上还有一些细小的划痕。” 林知清点了点头。 没错,眼前的这面墙不仅黑,还有微小的划痕。 这就是线索! www.4e54.icu。m.4e54.icu 第148章 密室 林知清的眼中有一股兴奋感。 江流昀更急了:“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江流昀,你在这房间转了一圈,身上的衣服是不是也黑了一圈?”林知清盯着江流昀的黑衣看了看。 江流昀低头一看,这么说倒确实是:“衣服沾灰肯定会更黑一些呀。” 陆淮笑了笑:“这墙壁也是一样的道理,为何独独中间这块墙会黑一些?” 江流昀还是没能理解他们的意思。 林知清接上了话茬:“这墙上附着的灰尘比其他地方的要多,所以会更黑一些。” 听到这里,江流昀伸手在墙上抹了抹。 果然,他的手指上出现了一块很深的污渍。 在这黑黢黢的房间之内,若是不多看几遍,任谁都看不出来这一点点细微的察觉。 “清儿,从这里又能看出什么?”他抬头看了看房顶: “会不会是年久失修,上面的木头松动了,所以灰尘才会飞到了这面墙上?” “角度不对。”陆淮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这个说法:“况且如若是上面的问题,灰尘应当是四散而飞,不会专攻一个位置。” “陆兄,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呀。”江流昀忍不住开口,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出他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不过林知清的注意力都在地板上,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陆淮也一直在脑海当中分析,时不时还向江流昀科普一些知识点。 趁着他俩说话的间隙,林知清蹲下了身子。 这地板上的灰有些厚,在光线的映衬之下,灰尘纷飞。 她无视那些飞灰,面无表情地拿了一截断了的桌子腿,将脚下的灰往旁边推去。 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陆淮和江流昀也蹲了下来,用手将那些灰推开。 待灰尘被处理得差不多了以后,一块完整的地板映入眼帘。 林知清上手敲了敲,一阵沉闷的“咚咚咚”的声音很快便响了起来。 这代表地板内部是空心的。 听到这种声音,陆淮嘴角勾了勾:“这底下果然有暗道!” 没错,就是暗道。 林知清微微一笑,她没猜错。 这块地板便是致使墙壁黑了一块且有划痕的罪魁祸首。 如若这地板是可以抬起的,那么他每次被抬起时周围的灰尘都会往墙壁上扑。 久而久之,墙壁上便会发黑。 至于那划痕,林知清推测,木板在被抬起的时候,很可能是往墙壁上靠的。 这库房同那书房一样,其实就是一个障眼法。 只不过两种障眼法的表现形式大有不同。 一个恢宏,一个破败。 恢宏的书房是想让人以为重要的东西在里面,从而走进去。 走进去以后多半就出不来了。 当然,林知清他们三人是个意外。 至于破败的库房,它的作用多半就是想掩盖一些东西,转移人的目光。 所以……林知清猜测那地板下面有暗道。 看向那块地板,林知清的手在腰间摸索了一番。 一把小巧的匕首很快就出现在了她手里,她翻转了一下匕首,将刀刃抵在了那地板的缝隙处。 无论林知清拿出什么,陆淮和江流昀现在已经不会惊讶了。 “清儿,这匕首太锋利了,让我来吧。”江流昀主动开口。 林知清从善如流地将匕首交给了他。 江流昀下手比林知清更要快、准、狠。 “嘎吱”一声,那地板果然有了反应! 陆淮和林知清连忙凑上前去。 江流昀试探了几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着力点,他使了一些力气。 下一秒,一条小缝出现在三人面前。 陆淮和林知清见状,将手伸进了缝隙里面,帮助江流昀抬着那木板。 三人一咬牙,合力将那地板往上一掀。 “嘎吱嘎吱”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后便是一阵灰尘被扬了起来。 那些被扬起的灰尘,因为木板的后仰全都撒在了墙上。 大部分灰尘又落到了墙角和四周,但小部分灰尘却附着在了墙壁上,形成了林知清他们所看到的略黑一块的墙壁。 而且那地板往后仰的同时,林知清和陆淮是将它抵在了墙壁上的。 这样的次数多了以后,势必是会出现一些划痕的。 待一切动作就绪,林知清看着眼前黑黝黝的洞口和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向下的阶梯,首先便是仔细感受了一下心理暗示的存在。 她得到的结论是没有。 嗅觉和听觉都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那视觉呢? 正当林知清思考的时候,江流昀探头往里面看了看: “这个暗道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若不是陆兄和清儿细心近日可就错过了,我断断是看不出来的。” “刘邙布置得实在太隐蔽了,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陆淮沿着入口转了一圈: “这暗道多半也是那刘邙改建出来的,你们小心些,我下去看看。” “唉,等等。”江流昀拉住了陆淮:“要下去也是我先下去,你那副身子板,我实在是不太放心。” 说着,他拿过林知清手上的火折子,率先踏上阶梯,往下走去。 “知清,你在上头放风,有事的话你就喊一声。”陆淮说完,便要跟上江流昀的步伐。 “等等。”林知清叫住了陆淮,她将匕首插回腰间:“你在上面把风,我要下去看看。” 接触到她坚定的目光,陆淮没有多说什么。 有江流昀在,下方应当是安全的。 想到这一点,他点了点头。 林知清试探着踏上了那阶梯,见没什么问题,便快速往下走去。 好在那阶梯的距离并不长,并且它没有什么弯弯绕绕,是只需要直行的。 她走了一小会儿,便看到了江流昀的身影。 江流昀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林知清加快速度,很快便追到了江流昀的身后。 “前面马上就到出口了,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就躲在我身后。”江流昀低声叮嘱道。 林知清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便往前走了几步,他们的视线逐渐变得宽阔了起来。 很快,他们便走到了终点。 那是一间密室。 江流昀小心地踏出了一步,但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他的身体一顿,直接立在了原地。 林知清见状,也上前一步。 随后,她瞳孔一缩。 那密室内,正坐着一个人! www.4e54.icu。m.4e54.icu 第149章 刘邙的家底 那是一个男人。 他佝偻着身子,坐在一个矮凳上,正背对着他们。 他的头发花白,衣物灰扑扑的,单看这两点,应当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在昏暗的光线下,这幅情景显得有些古怪。 他的身侧还有着一根长条状的东西,但已经被灰尘掩埋了半边,看不出到底是何物。 江流昀和林知清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轻举妄动。 在这么一个地方,突然冒出了一个人,实在有些惊悚。 二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眼看着那个人一直没什么动静,林知清眯了眯眼睛,想上前查看。 可她的步子刚踏出去就被江流昀给拦住了。 他给林知清打了一个手势,示意林知清在这里等他,他先过去看看情况。 林知清美目流转,乖巧地点了点头。 江流昀冲她笑了笑,而后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腰间。 如若林知清没记错的话,江流昀腰间应当是别着一柄短剑的。 他这是在防御。 离那个白发男子越来越近,江流云的步伐也越来越轻。 这密室中的灰尘比上面还要厚,幸好他戴了口罩。 很快,他和那男子只剩下了几步的距离。 可能男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仿佛……死了一样。 江流昀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压低身体,右手拔出腰间的短剑,左手则是准备触碰那个白衣男子。 林志清在一旁看着江流昀的动作,她忍不住走近了几步。 未知的事物永远是最可怕的,但同时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此时,江流昀屏住呼吸,左手缓缓移动,在那白发男子的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他的手掌落下去的那一瞬间,男人身上的灰尘一下子便飞了起来。 江流昀的身体迅速往后退,去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可出人意料的是,除了那些灰尘,那男子此刻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流昀眉头紧锁,又等了一小会儿,见确实没有什么动静以后,又缓步上前拍了两下男人的肩膀。 还是没反应。 他确认那男子不会动手以后,将手中的短剑插了回去。 林知清见到他这个动作,便知道那白发男子没有行动能力。 她提步走了上去。 随着火折子靠近,光线越来越亮,林知清这才看清男子左右两边的景象。 他的左右手两边摆着好几十只木箱子。 只不过,木箱子上面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已经看不清颜色了。 江流昀选了离他最近的一只箱子,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将那箱子给打开了。 林知清凑上前看了看,目光在触及金灿灿的元宝时,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这刘邙不过一个通议,家底居然这般雄厚。”江流昀没动那银子,他又打开了旁边的几只箱子。 “这不是雄厚,这简直是太雄厚了。”林知清一一看过去,心中也不由得感叹。 那些箱子里不是金银珠宝就是现银,还有一些房契和地契。 江流昀看到这些,眼神并没有任何波动。 他出自在朝堂上炙手可热的镇远侯府,这些东西见得多了,也就不惊讶了。 林知清就不一样了,她前后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金银。 一个字,壕! 实在是“壕”无人性。 她之前为了掌控林家东奔西走想办法赚钱,鉴心堂的进项虽能供得上林家上下的嚼用了,但跟刘邙的金银财宝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的。 真情实感地羡慕了一番以后,林知清含泪将箱子合上了。 不是她不想拿,而是现在情况特殊,她并不清楚这些钱财是何而来,拿了以后或许会惹出许多麻烦。 再一个,钱嘛,还是自己赚得靠谱。 将目光从那些箱子上移开以后,林知清心中十分愉悦。 既然找到了刘邙的家底,那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 这库房表面上破败,不比书房和主屋豪华,但存放的东西却是实打实的重要物品。 那这里会有她要找的证据吗? 想到这里,林知清将堆在白发男子左侧的宝箱移开。 因为她注意到白发男子身前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箱子,不将侧面的东西清理掉,她是看不到白发男子正面的情形的。 察觉到林知清的意图,江流昀上手搬起了箱子。 二人很快便将侧边清开了。 林知清上前一步,本想直接去拿那些箱子,但余光触及到了那白发男子的样貌,不由得愣了一愣。 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肉,仿佛只有一层皮贴着骨头似的。 比林知清还瘦。 江流昀见林知清不动,也上前看了看。 可在看到白发男子的脸时,他眼眸紧缩,一下子便退后了小半步。 林知清回头一看,江流昀正不断拍打着胸口:“这……这也太瘦了吧,实在有些吓人。” “清儿,你快退后一些,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死人呢。” 嗯……这么一说,白发男子乍一看确实像一具尸体一样,他眼眸紧闭,全身上下落满了灰尘。 若不是他还有呼吸,那跟尸体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别怕,他还活着。”林知清示意江流昀看向那白衣男子的左侧胸部。 那里轻微跳动,证明这个男人是活的。 “可他为什么不动呢?”江流昀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知清心中猜测此人是被催眠了,因为这白发男子全身上下瘦骨嶙峋,布满灰尘,就像是很久没有活动了一样。 但她也不确定,所以没有贸然说出来:“他要是动起来我才该害怕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江流昀扬了扬下巴:“有我在这里,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保护你的。” 他俨然已经忘记了刚才被吓得退后半步的事情了。 “行。”林知清轻声笑了笑,没有揭江流昀的短。 而后她俯下身子,本意是想看看这男子身上有没有其他异常, 但随着手中的火折子越来越近,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清晰,而后便注意到那白发男子交叠的手臂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林知清迅速将火折子递给了江流昀,她则伸手将白发男子的衣袖拉开。 同时,扫了扫了他手臂上的灰尘。 随着她的动作,江流昀也看清楚了:“清儿,他手底下貌似还有一个箱子。” 是的,就是箱子。 林知清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中等大小的箱子。 www.4e54.icu。m.4e54.icu 第150章 笛子!催眠阵? 这东西就放在那白发男子的手底下,位置十分特殊。 里面很可能有重要的东西! 只不过,既然是重要的东西,断断不会只是换个隐蔽的位置那么简单。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她没有选择去拿那个箱子,而是再次观察起了白衣男子。 江流昀见林知清还不动手,只当林知清是不敢从那具“干尸”手中拿东西,于是毫不犹豫地上前,伸手就要去拿那个箱子。 只不过,就在她即将得手的时候,林知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先别拿,我怀疑其中有问题。” 江流昀将手收了回来:“有问题?会有什么问题?” 在他看来,那白发男子实在是没有什么攻击力,没有攻击力就等同于没有威胁。 “除非刘邙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要不然他不会找一具半死不活的身体来这里坐着。”林知清冷静分析: “我怀疑这个人是被刘邙用鉴心学给催眠了。” “催眠,就是推动着人进入睡眠状态,跟你和陆淮陷入梦境的状态是差不多的。” 大盛并没有催眠的说法,所以林知清才特意解释了一番。 她提到书房一楼的梦境这一回事,就是想让江流昀快速理解催眠的意思。 江流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着那个白发男子问:“原来如此,那他也是陷入梦境了吗?” “应当不是。”林知清仔细观察了一下。 白发男子双目紧闭,呼吸还算正常。 比起梦境,他多半是直接陷入了沉睡的状态。 刘邙将他放在这里的原因,定然是为了看守这里的金银财宝以及其他重要的东西。 但他不可能放一个醒不过来的人看守,所以,这沉睡的人很有可能会被某种条件唤醒。 比如,拿到他手中的那个盒子。 当然,他也有可能是装睡。 目的是让潜入库房的人放松警惕,等待合适的时机打闯入者一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林知清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因为刚才的搜寻,手帕上面已经沾上了灰尘。 但她仍嫌不够,将手帕团成一团,在身旁沾满灰尘的箱子上面擦了擦,然后放到了那白衣男子的鼻尖。 帕子在男子的鼻尖拂过,江流昀看着都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痒,想打喷嚏,他不由得退后了半步。 面对这种“折磨”,那白衣男子却一丝反应也没有。 看来确实是睡着了……林知清心里想。 一个人在睡觉时打喷嚏的可能性极低。 因为打喷嚏需要调动全身肌肉组织,而一个人在睡眠时,肌肉处于半瘫痪状态。 因此打喷嚏的概率很小,但不是没有。 为了更严谨一些,林知清撸了撸袖子。 莹白的小臂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当中,江流昀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衣袖拉了下来: “清儿,这地方脏兮兮的,你这是作何?” 林知清倒没想到这一岔,她将袖子拉好:“我当然是要大刑伺候他了。” “大刑伺候?”江流昀更搞不清楚了。 林知清没有过多地解释,她隔着帕子将手伸到了那白发男子的腰间,而后轻轻挠了起来。 “嘶~”看到这一幕,江流昀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腰。 他就是一个很怕痒的人。 林知清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大刑伺候”。 眼见那白发男子还是没有反应,林知清彻底排除了他是装睡的这一可能性。 虽然有的人痒觉神经末梢分布较少,大脑会提前预判触碰轨迹,自动关闭痒觉开关,导致挠痒痒失效。 但能熬过一关可能是偶然,可既能免疫手帕上的灰尘,又能免疫挠痒痒的人,几乎没有。 而且若是这人在装睡找时机,方才他可以有很多机会对林知清他们下手。 “他不是在装睡,所以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林知清对江流昀说。 江流云明白她的意思,这男人多半是被催眠了。 那现在又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既然白发男子被催眠了,那他从催眠中醒过来的条件是什么? 如果按照林知清所说,跟那个箱子有关,那他们难道就拿不到箱子了吗? 江流云开口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有办法倒是有办法,不过肯定比较冒险。”林知清在那白发男子的四周转了转。 在看到露了半边的长条形物体时,将其拿了起来。 “什么办法?”江流昀也凑了过来,看到了林知清手中的东西:“这是何物?” 林知清将那上面的灰尘抖了抖,一支笛子逐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武器?” 这是林知清的猜想。 “笛子怎么可能用来做武器?”江流昀不太赞同这个说法。 林知清拿着笛子左右晃了晃:“笛子不行,但声音可以。” 经她这么一提醒,江流昀想了起来,他和陆淮都被声音拖入过梦境当中。 “如此说来,这笛子便是唤醒那人的重要条件?”江流昀接过笛子看了起来。 “不像。”林知清摇头,蹲下身子检查起了那白发男子的周围,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异常的情况: “我还是觉得唤醒他的关键在这个箱子上,不过那笛子也很有可能。” “但这种可能性小一些,是障眼法也说不定,或者就只是他的武器。” 林知清将三种情况都说了出来。 “清儿,照你这么说,他也会鉴心学的知识?”江流昀指了指白发男子。 “这个我并不确定。”林知清如实说道。 任何问题在还没有发生之前,都是未知的。 江流昀也明白这个道理,即使林知清近来表现得十分聪明,但没有人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那你刚刚说的方法是什么?”他换了一个问题。 林知清耸肩:“我们不如试一下。” 听到这话,江流昀没有丝毫犹豫:“怎么试?” “那个箱子我是一定要拿到的,如若他是被催眠了,我多少是能抵挡一下的。”林知清没有将话说得太满。 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她对那箱子势在必得。 心理学博大精深,即便她有自信心解决,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找到催眠的关键。 毫无疑问,现在笛子和箱子是唯二可能将这个白发男子唤醒的物品。 其中,箱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林知清已经看过其他箱子了,除了刘家一些重要的财物之外,并没有她想要的证据。 那箱子位置特殊,里面很有可能就是她想要的证据。 www.4e54.icu。m.4e54.icu 第151章 高手?跑! 既如此,冒险是必须的,毕竟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百分百一帆风顺的事情。 江流昀看出了林知清的决心:“清儿,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谢谢你。”林知清轻轻笑了笑,而后快速下了决断:“你退到一旁,我来拿箱子。” “这怎么可以?”江流昀站在原地没动:“这人来路不明,十分危险,我去拿就可以了,他奈何不了我。” 说着,江流昀将笛子插到了腰间就要上前。 林知清却没让步:“他很有可能被催眠了,我想验证一下是不是箱子的问题。”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流昀这个对鉴心学一无所知的门外汉自然没有再多说什么: “既如此,你小心些,我就在旁边看着,定然不会让你受到威胁。” “好。”林知清点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箱子。 那是一个中等大小的箱子,已经看不清任何的花纹和颜色了。 她碰了碰箱身,见白发男子没有反应,这才拿出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手帕,在那箱子上擦了起来。 除开白发男子手触碰的地方,林知清将其他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擦了擦。 抹去灰尘以后,一个红色的檀木箱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箱子十分普通,看上去同普通的箱子没有任何区别。 林知清精准地找到了箱子的锁孔。 她拿出匕首,在箱子的缝隙处刮了刮,而后找准位置用力往里面插了插。 江流昀看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合着林知清并没有打算将那箱子拿出来? 是的,林知清并不想将箱子拿出来,她想将风险降到最低。 箱子不重要,箱子里面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假如箱子是唤醒白衣男子的条件,那她这样做有概率可以规避,总是不亏的。 想到这里,她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 很快,“嘎吱嘎吱”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林知清一鼓作气,不断利用巧劲儿撬着箱子边缘。 终于,“咔嗒”一声,箱子的盖子翘了起来,被白衣男子的手挡了一下,但还是出现了一条拳头那么长的缝隙。 而白衣男子依旧没什么反应。 林知清和江流昀同时朝着缝隙往里面看,看到那箱子里貌似是一些信件。 “居然真的有东西。”林知清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欣喜。 她右手拿着匕首,左手尝试着往缝隙里伸进去。 好在她的手很瘦小,几乎没花什么力气便摸到了信纸。 她没有贪心,拿起了最上面那一封。 成功将东西拿出来以后,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 而后,就看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名字! 春琴! 是春姨娘和刘邙的来往信件! 林知清来不及多看,她迅速将信纸收了起来,继续往箱子里伸手。 没过多久,箱子里所有的信件都被她拿了出来。 她数了数,一共三十八封。 林知清并没有一封一封地拿出来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封都跟春姨娘有关,但她知道这些东西对于刘邙来说非常重要。 她多拿一封,手上掌握着的刘邙的把柄便多了一个。 将所有信件都收起来以后,林知清回头看了一眼,见江流昀正紧紧盯着那箱子,她朝着出口处扬了扬下巴。 “清儿,你先走,我断后。”江流昀退后一步,让出了路。 “无事,我们一起走。”林知清脚步往外移动。 白发男子没有被唤醒,而林知清又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二人都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江流昀也没有多说,看了一眼那白发男子,便跟着林知清往外走。 二人很快就到了出口处。 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林知清的脚步也很轻快,随着他们进了出口,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随着她的走动,阶梯上的灰尘也飞了起来。 只不过……林知清嘴边的笑容淡了一些,这灰尘怎么会越来越多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一道速度很快且很重的脚步声自他们身后响了起来,并且越来越明显了! 林知清身体一顿,她和江流昀同时转头向后看去。 白发男子出现在了出口处,形如鬼魅! “见鬼,他怎么醒过来了,快跑!”林知清喊了一声,迅速往外跑去。 江流昀跟着林知清跑了几步,眼见那白发男子就要追上来了,他抽出了短剑。 林知清感受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极快的风,她一边加快步伐,一边将手中的火折子往最高处丢了过去。 刹那间,一个身影便通过火光映照了出来。 陆淮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知清?你们出来了?” 林知清刚想回答,便感觉到身后的冷风褪去了一些,但她没有多想,大声喊道:“陆淮,快走,我们被发现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闷哼声自身后响起。 林知清转头,便看到江流昀捂着肩膀,同那白发男子缠斗了起来。 她停下了脚步:“江流昀,你受伤了?” “我无事。”江流昀抬起短剑,挡了白衣男子一掌:“清儿,此人是个高手,你快走,我能脱身!” 他刚说完,那白衣男子一拳打向他的命门。 “小心。”林知清惊呼一声,眼看着江流昀险之又险地躲过了白衣男子的攻击。 她跺了跺脚,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没准还会拖后腿,于是转头便朝外跑。 跑了没几步,她就看到陆淮一头雾水地迎了进来。 “知清,发生了什么事?”陆淮没搞清楚状况。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先跑!”林知清很快便跑到了陆淮的面前,她拉着陆淮朝外面跑去。 没过多久,他们出了暗道,又站在了那间满是灰尘的密室之中。 林知清的胸口轻轻起伏,她迅速找了一截断了的桌子腿扔给了陆淮,自己手里握着匕首,紧紧盯着暗道出口。 “怎么回事?里面有人?”陆淮接过桌腿,也站到了出口处。 “不,比人变态多了。”一想到方才那个白发男子跟个鬼一样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林知清便起了鸡皮疙瘩。 他是怎么醒过来的?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拿走了信件? 不过她来不及多想,便朝着暗道里喊了起来: “江流昀,快,朝外面跑,你出来了以后我们便将那个变态关起来!” 江流昀没有回应,但林知清却听到那打斗声越来越近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www.4e54.icu。m.4e54.icu 第152章 围堵!双拳难敌四手 见状,陆淮不再多问,他紧紧盯着那出口,将手放到靠在墙上的木板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流昀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陆淮和林知清的视野当中。 但那白发男子紧随其后,同江流昀的距离不足两步。 陆淮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白发男子,他将手中的凳子腿握得更紧。 “清儿,陆兄,他来了!”江流昀喊完,深吸一口气,咬牙加快了速度。 就在他冲出来的那一瞬间,林知清和陆淮对视一眼。 就是现在! 他们迅速将那块木板往下压,可却没能压到底。 一只极瘦的手卡在了木板之下,正紧紧抓着江流昀的腰带,并且还在不断挣扎。 江流昀被他拽得脚步踉跄了一下。 变故陡生,三人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接着!”混乱当中,林知清迅速丢出了自己的匕首。 江流昀接住匕首,迅速割断了自己的腰带。 可他按住了自己身侧的短剑,却忘记了插在身后的笛子。 “笛子!”林知清大喊一声。 挣脱束缚的惯性让江流昀的身体往前走了几步,待他反应过来去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笛子一下子就落在了地上,那只正在挣扎的手的不远处。 那只手仿佛有感应一般,迅速在地上摸索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摸到笛子了。 “陆淮,你顶住!”林知清松开了木板,朝着那笛子扑去。 拿到了! 她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笑容,可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 她抬头一看,笛子的另一端,那只手正不断往里拽,她的身体也随之往前移动。 “知清!” “清儿!” 陆淮和江流昀同时叫出了声。 “快放手!”陆淮压紧了手下的木板,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 江流昀也快步上前,压住了木板的另一端。 他怕林知清被那只手拽进去。 林知清心中虽觉得可惜,但跟一支笛子比起来,她自己的安危明显更重要,于是利落地松开了手。 笛子瞬间被白发男子的手拉了回去。 他挣扎着想抓什么,而是一直将自己的手往回缩。 “扑通!” 木板一下子就合上了。 整个库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有林知清手上的红痕提醒着他们方才发生的一切。 “清儿,你的手可有大碍?”江流昀一脸担忧地问道。 林知清活动了一下手腕,从地上站了起来:“无碍。” “我们赶紧离开这儿,我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林知清方才没有反应的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安静了,立马开始思考起来。 比如说,那白发男子怎么突然就醒了。 林知清怀疑因为是自己动了那箱子里的信件。 如今看来,刘邙说不准给那白发男子下了心理预设。 譬如说,拿了信件的人如若出了密室,白发男子便会自动醒过来。 这一条比较符合目前的情况。 除此之外,那支笛子也让林知清隐隐觉得有些不放心。 被催眠的人本应该是没有意识的,刚才那白发男子的手臂被狠狠压住,却一点痛感也没有,这也证明了他没有意识。 既然没有意识,那他为何又会寻找笛子? 林知清用常理解释不了这一点,除非,那笛子就是催眠的一环。 见林知清眉头紧皱,陆淮和江流昀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打开库房的门以后,他们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见那三个护院依然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快步朝外走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离来时的花厅不过一里的距离,只要出了花厅,他们就安全了。 三人极为谨慎地走出院门,就在他们刚刚要穿过连廊的时候,一阵非常刺耳的笛声响了起来。 在林知清看来,那笛声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划黑板一样,说魔音贯耳也不为过。 “这声音如此之大,必定会引起刘邙的注意,我们快走!”陆淮沉声道。 “清儿,走!”江流昀拉住了林知清的手腕。 林知清脑海中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仅仅是引起刘邙的注意吗? 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现在她无暇思考,只能不断加快速度往外跑。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马上就要出现了。 随着笛声越来越高亢,刘府各个地方的灯都亮了起来。 就在林知清三人刚刚跑过连廊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 林知清眯起眼睛仔细听了听。 四个人! 有四个人追来了! 刘府的人来得怎么会这么快! “怎么又是他!”跑在最前面的江流昀回头一看,目光触及到那个白发男子时,生生憋出了痛苦面具: “这群人是疯了吗?怎么甩都甩不掉。” 这群人? 林知清回头一看,就看到方才还躺在库房外的地上的那几个护院正跟着白发男子追击他们。 “江兄,你那手刀劈得不准吗,他们怎么这么快就醒过来了?”陆淮也回头了。 江流昀迅速摇头:“不可能,我在战场上连敌军的头都能拧掉,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几个护院!” “前面就是花厅,别管他们了,快走。”林知清出声了。 他们离花亭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了。 就在这时,那怪异的笛声变了一个调,在这夜晚显得尤为突兀。 林知清已经看到了她们来的时候的那堵墙了。 就在她即将跑到墙角底下的时候,身后追着的那几个护院速度突然暴涨。 他们一下子便弯道超车,挡在林知清等人的面前。 变故发生得太快,几人差点没刹住脚步。 也就是这个变故,让林知清瞬间明白了笛子的作用: “那笛子的笛声定然是控制这些人的关键!这些人很可能同样也被催眠了!” “你们小心些!”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说法一样,那白衣男子的笛声再次变了一个音调。 而后,那几个护院将他们三人围住了。 林知清、陆淮和江流昀背对背,对眼前的人十分警惕。 江流昀面露疑惑: “可这不对呀,按照清儿的说法,这些人已经被我打晕了,脑子应该接收不到信号了才对,怎么还会被催眠呢?” “你仔细想一想,我们经过库房的时候,他们是什么状态?”林知清反问道。 “昏昏欲睡,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江流昀迅速回答。 林知清点头:“没错,关键就在这里!” “我怀疑他们从那个时候就已经被催眠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53章 你们先走,我断后! 听到林知清的这句话,陆淮和江流昀齐齐回头,显然是不太理解。 “就像吹笛子的那个人一样,他们都被催眠了,但唤醒的条件不同。”林知清紧紧盯着白发男子。 同她之前猜测的一样,白发男子会苏醒,多半是因为自己将信件带出了密室的范围,这是他的唤醒条件。 同理,那些一开始就在打瞌睡的护院,其实并不是真的在打瞌睡,而是被催眠后陷入了恍惚状态。 如若不然,他们应当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被放倒。 江流昀表面上是将他们打晕了,其实对他们来说就是换个姿势睡了一觉而已。 而笛声,就是唤醒他们的关键! 听了林知清的话,陆淮和江流昀如梦初醒。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这刘府的人快要聚过来了。”看着那些越来越亮的院落,陆淮皱起了眉头。 与此同时,随着那白发男子的靠近,几个护院一直在压缩他们的空间,在一旁虎视眈眈。 “若清儿说的是真的,那这群护院的战斗力不可小觑。”作为唯一同白发男子交过手的人,江流昀很有发言权。 “照这么说,花厅的路是走不通了?”林知清注意到那些护院有意拦在花厅那道墙之前。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三个人,对面四个人。 而且对面的四个人有极大的可能性都会武功。 他们想要出花厅,唯一的办法便是江流昀将他们带出去。 但双拳难敌四手,这对江流昀来说是极大的压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白发男子的笛声再一次袭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冲着那些护院去的,而是冲着林知清他们三个人来的。 那笛声的节奏同花厅的水滴声节奏是重合的! 白发男子想催眠他们! 意识到这一点,林知清立刻提醒:“你们快蒙上耳朵!” 即便戴着耳塞,她也不确定陆淮和江流昀二人是否还会受笛声影响。 听到林知清的话,陆淮和江流昀迅速捂住耳朵。 林知清的视线在白发男子和护院身上来回穿梭,她在判断如何才能破了这笛声之困。 这一看,倒真叫她有了发现。 方才还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几个护院此时仿佛又睡着了一样,双目无神。 难不成那笛子的声音不同,就代表催眠的对象不同? 根据那笛子的声音可以推断出,白发男子现在的催眠对象是林知清他们。 而那些护院们则目光呆滞,摇摇晃晃,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敏捷。 这说不准是一个冲出去的机会! 想到这里,林知清开口了:“陆淮,江流昀,你们还好吗?” 陆淮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还好,这声音比书房一楼的还要差一些。” 江流昀晃了晃脑袋:“我只是有一点点晕。” 见两人状况都还可以,林知清稍稍放心了一些:“你们看那几个护院。” “这种关键时候他们也能睡着,也太不把我这个镇远侯世子放在眼里了吧?”江流昀低声道。 陆淮无奈:“你看他们想睡吗?这分明是催眠的重心转移到了我们身上,他们这才又陷入混沌的状态了。” 在恶补之下,他已经大致摸清楚了林知清所说过的关于催眠的内容。 因此,他也判断出这些人现在无情打采的状态是因为白发男子将催眠的重点放在了他们几个人身上。 “陆淮说得没错,他们现在迷迷糊糊的,这是我们的机会!”林知清回想起了在书房一楼的场景。 不得不说,若不是他们在一楼已经体验过了一遍声音催眠的威力,有了心理准备,如今的场面恐怕还有些难以应对。 林知清想了想,开口道: “江流昀,既然你有眩晕的感觉,我和陆淮就在这里拖一拖他们,你去最北面等我们。” 为什么是北面? 现在东面就是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被白发男子带人围住不说,很快便会有人听到动静围过来了。 而西边就是书房的方向,离现在的位置有段距离,过去实在太远了,中途说不准会遇上被惊动的人。 南边便是刘府大门,守卫森严,而且没有找不到位置出去。 根据陆淮的说法,北面有一个后罩房和一个戏台,并且墙外不远处便是一个农庄。 那农庄不属于刘家,所以逃跑的希望是比较大的。 陆淮快速同江流昀说了一下大概的距离和位置,江流昀却制止了他: “你们两个人手无寸铁,怎么可能拖得住他们。” “我来断后,你们先往北边跑,若是能出得去最好,出不去就在那里等我,我甩开他们以后去找你们。” 林知清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行,你现在很可能会被催眠,太不安全了。” “知清说得对,江兄,你先走。”陆淮开口道。 “陆兄,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江流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然后趁陆淮不备,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你快带清儿走,以我的身份,就算被抓他们也不敢对我如何!” 陆淮被推了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林知清也被江流昀推了出去。 他扶住了林知清的肩膀,再抬头时,那白发男子好似反应了过来,将目光投向林知清,又吹起了笛子。 很快,那三个护院又动了起来,可他们竟然直接掠过了江流昀,齐齐冲向林知清。 “快跑!”林知清瞬间反应了过来:“证据在我身上,他们是冲着证据来的!” 陆淮一把拉住了林知清的手腕,带着她就往北边跑。 可他们两个人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那些身怀武功的人? 更何况那白发男人还紧追不舍。 眼看着白发男人一眨眼便越过了护院,一只手直冲林知清后心,眼看着就要抓到她了。 陆淮心中着急,再顾不得什么了,一个闪身挡在了林知清身后。 林知清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脚步一顿,转头就看到那白衣男子高高举起笛子,要往陆淮身上招呼。 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肃杀气息,林知清知道那一笛子下来陆淮肯定非死即伤。 她忍不住高声喊了出来:“陆淮!” www.4e54.icu。m.4e54.icu 第154章 树叶!反催眠! 陆淮听到她的声音,挺直身子,毫无惧色地直视那白发男子。 白发男子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他手中的笛子以极快的速度落下,眼看着就要碰到陆淮了。 林知清眼眸一缩,心脏就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动不了,也开不了口,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视线之中只剩下了陆淮高大的背影。 千钧一发之际,那笛子在距离陆淮面门只有毫厘之间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们快走!”江流昀使劲拽着白发男子的脚,高声喊道。 没事,陆淮没事。 林知清的心跳加速,胸口微微起伏。 陆淮倒成了反应更快的那一个,他不曾犹豫,拉着林知清的手便往北边跑。 眼见林知清跑了,那白发男子抬脚往后一蹬,可并没有摆脱掉江流昀。 江流昀一把将白发男子拉向身后,抽出了短剑,眼神中是从不曾有过的凌厉: “想走?你得先过我这关!” …… 陆淮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他在脑海中回忆着刘府的构造,成功带着林知清躲过了两波听到笛声出来查看的人。 二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耳边还时不时会传来笛子的声音,他们顾不得这个,跑到了后罩房的位置。 可这里被笛声吵醒的人也很多。 但他们想去戏台,必须穿过后罩房。 陆淮没有做过多的思考:“知清,我引开他们,你先去戏台那边。” “我记得戏台东边有一个狗洞,如若狗洞没有被堵起来的话,你就先走。” “那你呢?”林知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淮正在观察那些鱼贯而出的下人,精神高度集中,并没有听出她话中的: “我很快便会去找你会合。” “不行。”林知清眼神很是坚定:“要走一起走。” “这里人太多了,一般的护院应该也快要围过来了,若是被发现,单凭你我恐怕应付不了。”陆淮看向林知清,认真地说: “我同陆兄一样,身份尚可当成一道免死金牌。” “你就不一样了,若被刘邙发现,你四叔的案子恐怕就翻不了了。” “不。”林知清摇头:“你和江流昀,还有我,我们都必须跑出去。” “你们二人与我关系本就密切,这件事出去打听打听便知道了。” “一人还好,刘邙如若知道了你们二人同时出现在这里,难保不会猜到是因林家之事。” “所以,你不能被发现。” 林知清渐渐冷静了下来。 陆淮抿唇,他知道林知清说得对。 但也知道自己除了对地形熟悉一些,能为林知清做得很少。 在不能保证林知清安全的情况下,他是不会选择冒险的。 更何况,后罩房这么多的人,他们就算一直在这里等,等所有人都离开,那说不准就天亮了。 天亮了的话,他们就更不好脱身了。 “除非能调开这些人,否则我们想一起走是不可能的。”陆淮神色凝重。 “谁说不可能的?”林知清轻轻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手。 陆淮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情急之下,他顾不得男女之别,林知清的手还在自己手里握着。 于是他不自然地松开了林知清的手:“方才情急之下……” “我知道。”林知清笑了笑,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拿出了一片树叶。 陆淮有些惊讶,他们现在藏在后罩房不远处的耳房内,附近没有叶子。 这东西是哪来的? 仿佛是看出了陆淮眼中的疑惑,林知清提醒了一下:“我找花朵将江流昀从梦境中唤醒时,顺带扯了一片叶子。” 这倒是陆淮没有注意到的一点:“这树叶是用来做什么的?” “你还能听到笛音吗?”林知清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陆淮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那支笛子也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声音的传播范围很广,他听得一清二楚。 并且,他现在还可以听出来这声音同一开始的滴水声是一致的,作用都是催眠。 可既然如此,这刘府的人为何没中招? 陆淮脑海中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个问题。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被催眠的流程,很轻易地便得出了结论。 按照林知清的说法,那就是各种声音叠加在一起的心理暗示的作用。 再一联想到林知清手中的叶子,他明白了过来:“你是想催眠他们?” 林知清点头:“没错。” “这么多的人,难度会不会太大了?”陆淮没有质疑林知清会不会,而是在想难度大不大,他很信任林知清。 林知清微微一笑:“如若没有这笛子的声音,那我还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 这笛音绝对会影响刘府的人,但由于现在大家的意识都比较活跃,只有笛音并不管用。 就跟他们一进来就听到水滴声,但在书房听到风声才陷入催眠状态一样,它是需要叠加的。 单单是笛声还不够,还要再加点料。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刘邙费尽心思安排这么多催眠症,声音在其中的占比很重。 所以林知清打算借着那白发男子的笛音,再加上叶子的声音反向催眠刘家人。 “原来如此。”陆淮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叶子发出的声音够大吗?” 这确实是一个好问题。 不大,但在后罩房的区域内已经够用了。 因为这树叶声的作用仅仅是配合笛音而已,只要在人的脑海中留下印象就可以了,声音不用太大。 声音太大的话说不准还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明白了林知清的意思以后,陆淮点了点头。 林知清上前一步,将树叶凑到嘴角。 很快,一阵不算悠扬,但极有节奏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和笛音相应和,一下子便传了出去。 陆淮伸出头观察,发现果然已经有人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想了想,找了耳房内的一个茶杯,轻轻敲了起来。 那声音很快便同树叶的声音叠在一起,林知清心中有些意外。 她从前催眠的时候向来都是一个人进行的,因为不是谁都能找到声音的节奏的。 陆淮能够找准节奏跟进来实属不易。 外面越来越多的人脚步都慢了下来,还有人表情痛苦地摸着头。 这是眩晕的表现,也是被催眠的先兆。 随着林知清和陆淮的配合越来越默契,耳房出来的人渐渐都停住了脚步。 他们成功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55章 又双叒叕是狗洞 林知清还不算太激动,但这对于首次接触心理学的陆淮来说,简直就像在梦中一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片小小的树叶居然有这般作用。 “快走,树叶的声音没办法留在他们的意识当中太久。”林知清朝着外面扬了扬头,提步就要往外走。 陆淮拉住了她,自己走在了前面。 他先是一块石头往外丢了出去,见那些人确实没有反应,这才拉着林知清往戏台的方向走。 很快,他们便穿过人流,到了后罩房的侧边。 陆淮在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们加快了步伐。 林知清一边走,一边小心地观察刘府的其他地方有无催眠阵。 或许是因为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刘府的中心位置,林知清一路上并没有再遇到跟心理学有关的陷阱了。 很快,一座恢宏大气的戏台出现在二人眼前。 陆淮带着林知清走到了戏台下方的位置,眼神很快锁定了一个方向。 那是一个狗洞的位置。 没错,又是狗洞。 对于林知清和陆淮这种武力值超低的选手来说,狗洞已经是最佳通道了。 只不过,林知清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从先前的布置来看,刘邙分明是一个心思极其缜密和谨慎的人。 他既然改建了书房和库房,不太可能不知道戏台这里有一个狗洞。 那既然知道,为何不赌上? 这不是白白送一个漏洞出来吗? 因为有所怀疑,林知清一时没有动作。 陆淮心中也有疑惑,但这里应当是这周围唯一的出口了。 他想了想,从旁边捡了一颗石子往狗洞里丢了出去。 无事发生。 “知清,我先进去探探路,你在外面放风。”陆淮开口道。 “好,小心一些。”林知清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因为她心里也很清楚,她和陆淮本就是因为不想拖江流昀的后腿才往外跑的。 如若走不出一条路来,便只能等着江流昀来捞他们。 但这未免也太被动了一些。 那白发男子和被他控制的护院都没有神志,并不知道陆淮和林知清的逃跑方向。 林知清和陆淮这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当刘邙发现有人闯入以后,定然会全面搜索刘府,寻找他们的踪迹。 先不说江流昀还有没有余力,他们如果一直在这里等着,很大可能会被刘邙抓个正着。 所以,这个狗洞他们是必须进的。 思考间,陆淮已经钻进了狗洞中。 很快,他整个人都爬了出去。 过了一小会儿,他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知清,外面一切正常。” “好!”得了这句话,林知清很快也朝着外面爬了出去。 陆淮所言非虚,这刘府后面除了层层叠叠的大山,便是一个野草遍地的农庄。 放眼望去,那农庄灯火通明,可那些地却是荒废的,长满了野草。 林知清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对于农庄中的佃户来说,土地便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根子。 几乎不会有人放着现成的地不去种的,除非是这块地有其他的作用。 想到这里,她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陆淮的神色也并没有轻松多少,但他知道他们只能往前走。 因为只有绕过农庄才能回到街市上去,那时候他们才是真正的安全。 “知清,待会儿我们在走动的过程中,如果你发现了任何问题,就赶紧回头。”陆淮看着眼前的荒草,心中并不放心。 林知清点头:“好。” 得了她这句话,陆淮踏出了第一步。 “等等。”林知清最后又整体观察了一遍荒草地。 在陆淮不解的眼神当中,她咬了咬牙,使劲想从衣服上撕一块布下来。 不过没撕下来,这可就尴尬了。 这夜行衣质量这么好的吗? 又是被电视剧误导的一天。 算了……林知清收回了手,转而将自己那脏得不成样子的手帕拿了出来。 她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用力将那手帕撕成了细条。 刚才她之所以先撕衣服,是因为手帕属于她的私人物品,万一被人捡到就麻烦了。 而且那衣服的下摆也足够长,撕一块也没啥。 但她没想到自己撕不开,所以只能再次对手帕下手了。 她将手帕撕成了五条。 陆淮本来没看明白林知清的一系列动作。 直到他们下了荒草地以后,林知清在一根最高的荒草上系上了布条,陆淮才琢磨出了一点意思。 但他没有点破,而是对周边的环境更加警惕了起来。 二人往荒草地深处走去,每走一段路,林知清便会在附近的荒草上系一根布条。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三遍,陆淮便发现了不对。 “不对劲。” 他方才一直计算着距离。 他和林知清大概走了有二里路了,但眼前的荒草看起来不减反增。 这荒草地总共也就五里路的距离,他们走了这么久,却感觉周围的景致并没有什么变化。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林知清的脚步停了下来:“确实有问题。” 听到这话,陆淮很快便抬起了头。 他刚想询问,视线当中就出现了一根长长的荒草,上面系着一根熟悉的布条。 “知清,这不是……”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林知清手中拿着一根布条朝着他晃了晃。 她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最新的那一条,她还没来得及往上系。 “我一共撕了五条,挂了三条,手上还剩两条。”林知清开口道。 如此说来,那他们眼前的布条是之前系上去的? 陆淮微微皱眉,他们刚才一直在往前走,怎么会遇到之前的布条呢? 难不成他们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这种不合逻辑的事情本应该不会发生的,但它偏偏发生了。 今夜他还遇到了很多这样不符合常理的问题,比如书房入梦,比如那诡异的白发男子。 而这些不合常理的问题,都可以用鉴心学来解释。 想到这里,他猛地反应了过来,难不成自己又被催眠了? 他看向了林知清。 林知清读懂了他眼中的询问之意,点了点头。 布条是她留下的记号。 没错,如果眼前的一切不是鬼打墙的话…… 那么他们确实是被催眠了! 也确实是一直在荒草地中兜圈子! “麻烦了…” 林知清眉头轻蹙。 那系在荒草上的布条被风扬起,轻轻拂动。 www.4e54.icu。m.4e54.icu 第156章 此地不宜久留 林知清本就对那狗洞没被堵起来有所怀疑。 所以她一从狗洞出来,第一时间便观察起了那荒废的荒草地。 农庄内的佃农在土里刨食,若非有特殊情况必然不会放弃土地。 林知清觉得怪异,但不知何处怪异。 但凭着经验,她知道这种大而广的场景会有迷失在内的风险,所以才将手帕撕开,做了记号。 没想到这手帕撕成的布条还真用上了。 她们又被自己的大脑蒙蔽了。 “知清,可这次我们并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图像。”陆淮还是心怀疑惑。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催眠状态的。 “不。”林知清摇了摇头:“你再仔细听听。” 陆淮闻言,屏息凝神仔细听了起来。 除了风吹荒草的声音,确实没有其他声音。 不,不对。 他眉头紧锁,又听到了从刘府内传来的笛音。 可他们明明已经跑出来了,怎么还能听到这种声音呢? “这里怎么还有笛音?”陆淮睁开眼睛,看向林知清。 林知清走向前方,将系在草上的布条摘了下来: “那笛音或许已经停下来了,你带出来的笛音,是存在于我们脑海中的笛音。” “它再次被风声唤醒了。” “而且这里的风声,很可能是书房内的风声从我们的记忆中跑出来了。” 也就是说,他们脑海深处中的声音都被这荒草地中的声音唤醒了。 所以他们才毫无防备地被催眠了。 若不是林知清识破了这个催眠阵,他们恐怕会一直困在这个荒草地当中。 “怪不得刘邙不管那个狗洞,原来狗洞外才是真正的杀招。”陆淮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 别的不说,这一连串的算计环环相扣,无论他们在刘家还是出刘家,都会中招。 倘若没有林知清在,他和江流昀绝对早已经被发现了。 “没错,他将狗洞外的荒草地也算计好了。”林知清将布条收了回来。 陆淮环顾四周:“可我们现在该如何从这荒草地当中走出去?” “你千万记得跟紧我。”林知清将手中的布条收了起来: “我往哪里走,你就往哪里走。” 陆淮点点头:“我记住了。” 林知清走进来没多久便发现了这荒草地的玄机,但陆淮却是中了招。 这与林知清一开始在书房时的状态是一样的,处于半催眠状态。 她怕贸然点了出来,强行将陆淮唤醒,会对他的精神层面产生伤害。 所以她必须得完整地走一遍,让陆淮陷入完全催眠状态,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才能将他安全地带出来。 林知清没走两步,便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她走向了一片在陆淮看来特别茂密的草丛。 但陆淮眼睛都没眨一下,便跟着林知清走了进去。 一时间,眩晕的感觉袭来,陆淮身体一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意识有些混沌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即使不睁眼,陆淮也能感受得到,握住自己的人是林知清。 他微微一顿,随即拉住了林知清的手。 再次睁开眼睛时,陆淮看到的还是那个狗洞。 她们已经回到了一开始出发的位置。 林知清放开了陆淮的手,她往左边走了两步,像是在观察。 很显然,她绝对不能往荒草地当中走: “刘邙如此老谋深算,我怀疑那农庄表面同他没什么关系,暗地里说不准也是他的产业。” “要不然,农庄的主人不会任由这么大一块土地荒废的。” 所以说,这块荒草地是特别不安全的。 他们继续往里走,很可能会被瓮中捉鳖。 “既如此,我们必须得换一条路走。”陆淮往农庄背后的山脉看去,还朝着那里指了指: “绕过那座山,我们还能回到来时的那条街。” “行!”林知清点头:“就往那里走。” 她一边点头,一边抬手将收回来的布条缠在了一块石头上。 这是她给江流昀留下的线索。 可还没等她缠好,一阵脚步声突然远远地传了过来。 林知清的动作一顿。 她和陆淮对视一眼。 这是有人追过来了?! “快走!”陆淮轻声开口:“若追上来了,我断后。你一定要出去!” “莫说这些。”林知清抿唇。 随着那脚步声越靠越近,她将布条压在了石头下方,和陆淮迅速向左朝着山路走去。 或许是因为后有追兵,他们二人的速度又提升了几分。 眨眼间便到了山脚之下。 好在似乎是因为他们足够谨慎,后面并没有那种大批人马追上来的迹象。 因着荒草地的前车之鉴,林知清对这座山并不放心。 一路上,她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留意这地方有没有跟心理学相关的陷阱。 陆淮同样也在观察,只不过观察的估计不是心理学方面的东西。 于是二人很快便走到了半山腰。 可还没等他们更进一步,一个十分快速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响了起来。 林知清和陆淮对视一眼,心同时一沉。 刘家的人来得竟然如此之快? 更糟糕的是,这条山路不算特别崎岖,短时间之内很难找到可供他们躲避的物体。 情急之下,陆淮拉着林知清下了侧边的斜坡。 就在他们趴下的那一瞬间,脚步声停了下来。 林知清和陆淮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声音。 若追来的是那个白发男子,他们两个的命都得交待在这里。 正在二人紧张的时候,一道人声突然传了过来。 “奇怪,人呢?” 听到这个声音,陆淮眼中一亮,这是江流昀的声音! 他站起了身:“江兄,你没事吧?” 江流昀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愣,这才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们躲这儿干什么,我能有什么事,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林知清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想到了在密室当中江流昀应当是伤了肩膀: “江流昀,你可是受伤了?” “清儿,你放心吧,我堂堂镇远侯之子,怎么可能会受伤……”江流昀刚举起胳膊,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里像是没受伤的样子……林知清当即上前,想看看江流昀的伤势:“伤势可要紧?” “不打紧。”可江流昀退后了一步,挠了挠头: “刘邙的人暂时被我甩开了,但说不准还会跟上来,我们还是快走吧。” “江兄说得对。”陆淮也应和道:“此地不宜久留。” 林知清见状,心知二人说得没错。 当务之急是生死问题。 就算有伤势,也只能逃出去再慢慢养了。 “走吧!我们一起逃出去!” www.4e54.icu。m.4e54.icu 第157章 分歧 “你把这个吃了,我们便接着赶路。”林知清掏出了一颗药丸。 “清儿,你到底带了多少东西?”江流昀挠挠头,接过那颗药丸。 “这是用黄芩、连翘、甘草等物制成的药丸,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先不说有没有用,吃下去图个心安。”林知清的准备很是充分。 这药丸是她很久之前就让鉴心堂的人准备的了。 为的就是应对特殊情况。 她的夜行衣当中专门缝了一个暗袋,能装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从今夜的情况来看,她准备的耳塞、口罩、药丸等都用到了,还是很有必要的。 亲眼看着江流昀将药丸吞了下去,三人这才继续往前走。 随着地势越来越陡峭,她们的右边从荒草地逐渐变成了小山坡。 又从小山坡变成了大山坡。 这一路上林知清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左右打量环境,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将心思放在路线上的是江流昀和陆淮,准确来说是陆淮。 “现在我们应当是在山沟里,左右都是大山,待会儿顺着山路往右走便能回到来的那条街市上。” 走了一会儿,陆淮在原地略微思索后开口道。 看上去他脑海里已经有了他们准确的方位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在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大小方圆的时候,这些人的脑子里已经生成了完整的立体几何图形。 就像画好的模型一样,可以从不同位置去观察、探寻。 林知清以前就数学不好,上课时老师让想像一个正方体长方体之类的她就想象不出来。 但她知道班上有人是可以瞬间在脑海里勾勒出来的。 然而,半个时辰后他们还是遇到了难题。 江流昀指着面前的两条路:“陆兄,你说的是哪个右边?” “岔路?”陆淮皱了皱眉,而是走到一边认真观察了起来。 方才他们三人确实是向右走的,但现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两条路。 一条路直行,一条路还是向右转。 这是一个分岔路口。 “怎的会是这样的岔路。”林知清也皱起了眉头。 她从踏入刘府那一瞬间开始,便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心理学上。 事实也的确如此,刘家便是一个巨大的催眠阵。 她对此高度警惕,刚刚进山以后也始终在四处观察和寻找心理学陷阱的痕迹。 但走到现在,林知清发现这座山确实没有刘邙布置过的痕迹。 那么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就变成了,到底要走哪条路?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并不安全的。 刘邙若是发现库房失窃,他的把柄被偷走了,那么定然不会罢休。 他们就是在山上被困死也是有可能的。 而在这时,陆淮指了指直行的那条小路,笃定道:“往这里走。” “陆兄,你没搞错吧?”江流昀揉了揉眼睛:“这条路又陡又窄,怎么能往这里走?” “要不是有一条小道,谁知道这是一条路啊。” “要我说,右边这条路平坦,说明平时就有许多人走过,应当往这条路走。” 他指了指右边那条路。 林知清仔细观察了一下,如江流昀所说,右边的路宽阔又平坦,应当是有不少人走过的。 而且地势起伏不大,左右虽然有些大块岩石,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很是坚固。 而且这是一条下坡路,走起来不算费劲。 反观左边直行的那条路,坡陡不说,还堆了许多碎石,看上去就不安全的样子。 而且那直行的山路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路,那条路只存在于乱石的缝隙当中,看上去堪堪只够一个人行走。 抬头向前看,那山路的尽头很快就消失在云雾缭绕当中,带着一种神秘和不确定的色彩,让人望而生畏。 “不,往左边走。”陆淮指着他面前的那条怪石嶙峋的路,看向林知清: “相信我的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相信你的脑袋?”江流昀见状,同样也看向林知清,挑了挑眉:“清儿?” 嗯,走哪里……林知清自然也不知道要走哪条路。 她方才一门心思观察一路上有无心理学陷阱,对于记忆方位和路线之类的并不是她的强项。 “清儿,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谁会放着一条康庄大道不走?”江流昀说着,便要从右边的大路走下去。 “等等!”陆淮忽然出声:“这条路不安全!” 江流昀皱眉:“不安全?怎会不安全?” “你可是发现了什么?”林知清也满脸好奇地看着陆淮。 陆淮蹲下,从大路旁抓了一把土,又任由这把土从他的手心当中随风而去: “这是砂土,我一路上走来,从右侧看到的都是这种土壤。” “我们方才走得一直都是上坡路,下方又没有岩石,基本上不会出现这种砂土。” “除非,砂土是从上方吹向下方的。” 陆淮眯了眯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砂土……就以三角之形来说,这条大路是走不了的。” “砂土?什么砂土,哪来的砂土?”江流昀一脸问号:“三角之形体与这有和关系?” 意思是三角形?摩擦力? 林知清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右边山头上的岩石,开口回答: “如若山路两侧的岩石长时间被风或雨等因素影响,会导致质地疏松,便容易崩塌和滚落。” “这些石头又在风雨的作用下被破坏,逐渐变成松软的粉质土,这便是砂土。” “没错。”陆淮看向林知清的目光中带着赞许: “用这种思维反推回去,有粉质土或砂土存在的地方,首先说明岩石是很容易崩塌的。” “其次,这是一条下坡路,加上砂石和粉质土,土壤松软是一方面,但这增加了我们下山的难度,一踩空很容易就从山头滚到山尾。” 陆淮的条理非常清晰。 “如此说来……”林知清能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但江流昀仍然有些不能理解:“陆兄,你怎么确定这岩石一定会崩塌呢?” “再说了,就算这砂土的说法能成立,那你怎么解释这大路如此平坦的?” 他的意思是说,右边的大路如此平坦,定然有很多人从这里走过。 人多那便代表着安全,至少在江流昀看来是这样的。 “不。”林知清摇了摇头:“人多的不一定是右边的路。” 此言一出,江流昀憨憨一笑:“清儿,你看这条路如此宽阔平坦,若不是很多人踩出来的,那能怎么解释呀?” “要我说,富贵险中求,即使这条路上的岩石有坍塌的风险,也总比那一条人迹罕至的路更靠谱吧。” “平坦当然是平坦的,但我们都不太清楚这种平台到底是自然踩出来的还是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弄出来的。”林知清捏了捏下巴: “更何况左边的那条路走的人也并不少。” “啊?”江流昀彻底搞不明白了。 陆淮眼神落到了那一条小而窄的道路上。 林知清想说的,正是他想说的。 “这里本没有路的。”林知清上前一步,踩了踩那窄窄的小道:“走的人多了,这一条小道才应运而生的。” 另外,林知清也知晓,像陆淮这样厉害的人,能够仅仅看一眼就记得刘邙府邸路线图的人…… 脑子里估计是长满了立体几何的。 相比之下,江流昀始终只是会拳脚功夫而已,在动脑上比不上陆淮。 “走吧,相信陆淮。” www.4e54.icu。m.4e54.icu 第158章 天才陆淮 “可这里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踩出来的,刻意引导我们往那边过去也说不一定。”江流昀跳到了一块石头上: “你们看不到后方,那条小道后方都是雾,根本看不清路。” “先不说雾的问题,那条小道是不会有人刻意引导的。”陆淮开口了: “方才上来的时候我看过了,一路上周围的树木茂盛,飞鸟等动物的踪迹不算很深。” “而且那些植物都是这片山上原有的植物,排列得错综复杂,如若有人活动过,那这边种植的植物排列得可能就会比较整齐。” “这都代表着片森林很少有人活动的痕迹,那就说明进山的人不可能会很多。” “如此说来,那条小道被踩出来是合乎情理的,但那条大路被踩得如此宽阔,实属诡异。” 这一点倒是林知清没有发现的,她一路上都在排查心理学陷阱,倒是没有像陆淮一样看过周围的环境和地势。 “有道理。”她点了点头。 很少有人活动过,那怎么又会有人踩出那么一条大路呢? 那条小道上经过的人不多,与这一点倒是符合的。 这么大的一座山,刘邙想布置什么东西估计也很难。 高难度的东西做不了,但做出很多人走过一条路的假象对刘邙来说应当是很简单的。 林知清觉得陆淮的说法是很有道理的。 见状,江流昀抓了抓耳朵:“你说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可我总觉得那条小道有些阴森,还歪歪扭扭的,看着倒挺唬人。” “歪歪扭扭不是坏处。”陆淮再次开口: “如果不考虑地面的平坦程度的话,我们从蜿蜒的山路上山所花费的力气大致等同于直接上山的力气。” “也就是说,弯弯扭扭的山路或许会比直线一样的路好走很多。” “这怎么可能?”江流昀摆了摆手:“你们这些读书人一看就是没有操练过。” “我在京郊大营带兵训练的时候,什么山没爬过,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弯弯扭扭的路了。” “每次练完,我手底下的那些士兵都哀号不已。” 陆淮微微皱眉:“操练和普通人走路当然是不同的,走弯弯曲曲的路可以减少阻力,所以耗费的力气小。” “啊?陆兄,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怎么听不懂啊。”江流昀眉头皱在一起,显然是不理解陆淮的意思。 陆淮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林知清猜到他现在肯定想说,没文化真可怕。 林知清方才也属于这个没文化的范畴,但她现在却听明白了。 陆淮口中的阻力,其实就是物理学中的拉力。 他这一句拉力将林知清丢失的物理记忆找回来了。 在不考虑摩擦力的情况下,将物体沿斜面提升所做的功,等于直接将物体提升到相同高度所做的功。 这分明是物理学上的斜面原理。 林知清从前不喜欢学数学,毕业以后,连带着物理化也全丢掉了。 大盛是没有物理的概念的,但陆淮所掌握的明显就是物理的知识。 怪不得从前她老听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陆淮此人恐怖如斯,在没有任何人引导下能想出这些东西,着实是个数学奇才。 林知清先前还以为陆淮只对数学感兴趣,但现在才发现这家伙的涉猎范围实在是太广了。 那要是我从树上丢几个苹果砸一砸陆淮,他能不能悟出万有引力呢……林知清捏了捏下巴,一时间有些想歪了。 要知道在原主记忆中,陆淮就是在数术一道颇有名声,从小就得自家大儒父亲的喜爱。 这个世界的儒家,那可是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的。 而不管是陆大儒还是陆南月都和原主提过陆淮的数学天赋,只不过原主当时并不在意罢了。 要是好好培养一番,说不定还能成一个数学家?林知清看着陆淮默默想到。 养成一个数学家……好像还挺有意思? “清儿,你来定,我们到底要走哪条路。”江流昀看向林知清,打断了林知清的想像。 同一时间,陆淮的视线也投向了林知清。 这二人的目光一个比一个灼热。 男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可以把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刚认识的陌生人。 有的时候又可以和熟识因为某些事情而争个输赢对错。 “这个……”林知清轻咳一声,先让她想一想,一碗水该怎么样才能端平。 而后缓缓道:“你们两个说得其实都没有问题……” 然后陆淮和江流昀就都皱起眉头。 “但是……”林知清话锋一转:“你们想想,这刘邙做事的风格是什么?” “卑鄙、下流、无耻!”江流昀一想到自己受伤的肩膀就来气,想都不想口中就蹦出了这三个词。 话糙理不糙!林知清也觉得那流氓卑鄙、下流、无耻,但这还不是标准答案。 与江流昀不同,陆淮先低头沉思了一下,而后才开口:“老谋深算,出其不意。” 没错,就是出其不意! “你们想一想,我手里的证据是从哪里拿来的?”林知清默默引导。 “库房!”陆淮和江流昀异口同声道。 林知清相当配合地拍了拍手:“没错,就是库房!” “那为什么他不将证据藏在书房或者主屋里呢?”林知清又问。 这一次,陆淮尚且没有开口,江流昀便开始抢答了: “那当然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把目光放在书房或者主屋这两个地方上。” “对,就是这样!”林知清又是一拍手。 江流昀得到认可,将下巴扬得老高,还朝着陆淮挤了挤眼睛,相当嘚瑟。 可还没等他得瑟出一个结果,林知清的声音便再次传了过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说的是可能啊。”林知清搓了搓手: “这条康庄大道的效果也是同书房或者主屋一样,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呢?”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江流昀面上的表情迅速僵住,陆淮则一下子笑了出来: “没错,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咳咳。”林知清将眼神从江流昀脸上移开:“当然,这只是猜测。” “我们可以先走左边的路试试,倘若实在太过危险,也还有回头的机会。” 听了这句话,江流昀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既然清儿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强听清儿的吧。” 说着,他一撩衣袍就往那条小路走。 路过陆淮的时候,还没好气地朝着他“哼”了一声。 陆淮知道他的性格,只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示意林知清走在中间。 林知清则是在心中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江流昀一如既往地好哄。 不得不说,做端水大师比做心理咨询师难度大多了。 这么想着,她很快就跟上了江流昀的步伐。 三人都踏上了那条曲折的小路。 www.4e54.icu。m.4e54.icu 第159章 雾起,暗号 即使心里有准备,林知清真正踏上小路后,走得还是有些吃力。 为了方便行动,她的鞋都是木婶亲手纳的,很硬。 在这条碎石路上走了一小会儿,她就感觉自己的脚掌火辣辣地疼。 江流昀到底是习武之人,健步如飞不说,速度还越来越快。 林知清不想拖慢步伐,所以并未声张。 就在她咬牙前行的时候,陆淮突然开口说话了: “江兄,你慢些,我走不动了。” 江流昀的步伐果然慢了下来:“陆兄,你这小身板实在太弱了些,一看平日里就不爱锻炼。” “不如改日同我一起去京郊大营好好练练,保证你一口气走十里路都没有问题。” “你说是吧,清儿?” 江流昀回头,还非常“不经意”地展示了一下他英俊的侧脸和结实的手臂。 林知清心中哪里会不明白,陆淮是在为自己解围。 “还是慢些吧,我也走不动了。”林知清摆手。 “清儿,你身娇体弱,走不动是正常的。”江流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蹲在了林知清面前: “快上来,我背着你走。” 陆淮:…… 这态度差距太明显了吧? 林知清摇头:“不用,前面的雾越来越大,背着我走太不安全了,你慢些走就可以了。” “没事儿,我下盘很稳,必定不会让你摔倒的。”江流昀蹲在地上没有起身:“清儿,快上来。” 很快,江流昀便感受到背部一沉,有人趴在了他的背上。 他起身颠了两下:“清儿,我送去给你的补品你可用了?” “吃了。”林知清答道,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些笑意。 “吃了还这么轻,我背着你根本就花不了多少力气,下次再给你多送些。”江流昀颇有几分骄傲:“若是陆兄,他肯定背不起来你。” 江流昀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背部传来了一阵疼痛,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清儿,你……”他回头一看,本想问问林知清为何要掐他,可对上的却是陆淮的脸。 “你你你……怎么是你!?”江流昀手一松,陆淮瞬间落到地上。 他稳稳地站在了地上:“我实在走不动,身子又弱,江兄如此热情,我哪有理由拒绝啊。” “我明明是让清儿上来,你上来作何?”江流昀双手叉腰。 陆淮耸肩:“我比她更需要你背,别停,继续走。” 说着,他做出了一个还要上江流昀背上的动作。 江流昀瞬间跳出了两米开外,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拒绝二字。 林知清在后面看着这两个活宝你来我往,忍不住捂嘴偷笑。 该说不说,陆淮虽然不如江流昀那么强壮,但走了这么远,脸上却丝毫没有疲倦之色,甚至都不曾大喘气过。 他的长相属于清秀那一挂,身体不是很强壮,应该属于穿衣有肉,脱衣显瘦的那种类型。 只不过,在江流昀眼中,一般的文弱书生都可以划到瘦弱那一类。 鬼使神差地,林知清想到了她梦中的陆淮。 那个陆淮除了身高变高了以外,其他地方貌似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 想到那个梦,林知清又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梦中的内容。 意识到自己想歪了,她使劲摇了摇头,将有关于梦境的东西抛在脑后: “我们快走吧,前面就是下坡路了,我怀疑下坡以后雾会更大,你们小心一些。” 听到林知清的话,陆淮重新退到了她身后。 江流昀也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路,没有再说话了。 随着三人往下走,那雾气越来越大了。 林知清心中一直在想着证据的事情,待她再次抬头的时候,那浓雾已经蔓延到眼前了。 在她前方,江流昀的身影若隐若现,看不太清晰。 并且她周围的环境十分安静,安静到有些诡异。 林知清皱眉,开口喊了江流昀的名字。 可江流昀并没有回头,并且他的脚步还越来越快。 林知清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想追上江流昀,可江流昀的身影一转眼便消失在了眼前,她没跟上。 她迅速停下脚步,扭头向后看去。 陆淮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陆淮,你在吗?”林知清还是想开口再确认一下。 大雾之中,她的声音很是明显,但并没有人回应。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林知清哪能看不出来这雾气中的古怪。 缥缈的烟雾逐渐同她刚进刘府时灯笼中升腾起的烟雾重合在了一起。 只不过,她一开始看到那灯笼中有东西在动的时候,并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动。 现在回头一想,可不就是这烟雾吗? “刘邙啊刘邙,我还真是低估你了。”林知清喃喃自语。 她想到过一路上可能会出现阻碍,但没想到刘邙居然会利用这下山途中的大雾又布了一个小型催眠阵。 之所以说是小型催眠阵,是因为这催眠阵并没有完全催眠到林知清。 林知清先前想到了梦境,注意力又从梦境转移到了证据上,一时间也就没有注意这缥缈的雾气。 她不算完全中招,但陆淮和江流昀却中招了。 她记得方才最后一次抬头看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能看到街市的地方了。 算算脚程,离来的那条街应当也不远了。 还好这催眠阵不是在半山腰上出现的,陆淮和江流昀不会因为复杂的地势而受太严重的伤。 而且,这个位置…… 林知清想到了自己从林家出来时留下的信。 “春眠不觉晓。” “床前明月光。” 思绪刚刚翻涌,两道熟悉的声音就传入了耳内。 这声音好像很远,很模糊。 林知清心念一动,眼前的雾气迅速散开,周围的场景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她忍不住抚了抚胸口。 她临走之前在心中下的心理预设起作用了! 还未等她思考太多,那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两道声音都很清晰。 “你念的什么啊,我不识字都知道,明明是春眠不觉晓。” “阿姐,知清的信上说的是床前明月光,我不会看错的。” 嗯……这两人怎么撞到一起去了? 林知清记得自己叮嘱过木婶,两封信要分别交给堂姐和堂兄。 春眠不觉晓和床前明月光是她分别在信里面写下的暗号。 www.4e54.icu。m.4e54.icu 第160章 脱险!回府! 来不及多想,林之清轻声回应:“堂兄,堂姐,你们在吗?” “在!”听到她的声音,林泱泱一下子就冒出了头。 她身着黑衣,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不断地朝着林知清招手。 随后,林十安从林泱泱身后冒了出来。 他一身农夫打扮,头上还戴着一顶草帽,一张娃娃脸在黑暗之中格外明显。 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镰刀,见到林知清时,面上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知清,你出来了,没受伤吧?”林十安急切地问。 “没有。”林知清摇头。 “那江世子和陆淮……他们怎么在那里转圈圈?”林十安一脸疑惑。 顺着林十安的目光往后看,林知清这才发现,陆淮和江流昀正在不远处原地转圈。 “他们失了神智。”林知清来不及多说,简短地解释了一下,便迅速往二人的反向跑了过去。 林泱泱和林十安对视一眼,心中觉得事情不大顺利。 在他们眼中,失了神志是很严重的问题。 可还没等他们细想,就见林知清不知道在陆淮和江流昀耳边说了什么,还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 顷刻间,那二人便停止了转圈。 陆淮和江流昀已经对自己被催眠的状况了然于心了,知道是被催眠以后也没有特别惊讶。 这场面把林泱泱和林十安看得一愣一愣的。 正当林十安想进一步询问的时候,林泱泱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你等等。” “怎么了?”林十安一脸不解。 林泱泱皱皱眉头,她闭眼感受了一下,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有人来了,很多人。” “清妹妹,有人来了。”林泱泱预感到危险即将来临,高声对林知清等人喊道。 林知清三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过来,应当是刘邙的人出动了! “快走!”林知清当即下了决断:“我拿到证据了,刘邙府中失窃,定然会往周边搜寻。” “好,我们走。”陆淮等人点头,没再耽搁。 林十安准备了马车,事关重大,他连车夫都没带,自己便充当了车夫的角色。 几人迅速上车以后,林知清叮嘱林十安在城中转了好几个圈,确认身后没有尾巴以后,这才缓缓驶向林家。 马车中途路过陆家,陆淮叫停了马车。 林志清本以为他是要回府,可陆淮却将背着药箱的陆南月带了出来。 除林知清以外的其他人都有些不解,陆淮瞥了一眼江流昀:“江兄受伤了。” 听到这话,江流昀有些“受宠若惊”。 他摇了摇头:“我那点小伤不碍事的。” “不,让南月看看吧。”林知清开口道: “你将来是要上战场的,若是胳膊在这里留下了什么问题,那便是我的不是。” 陆南月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单看几人的装束,也知道他们是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 她毫不犹豫地打开药箱:“清儿说得对,江世子为了大盛的才行在战场上拼搏,你的胳膊可金贵着呢。” “没错没错,习武之人最忌讳受伤了,江世子,你别跟我们南月客气。”林泱泱大咧咧地拍了拍陆南月的药箱。 “什么叫我们南月?林泱泱,我俩什么时候熟到这个地步了?”陆南月打趣了一句。 “你是清妹妹的手帕交,她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林泱泱豪气万丈地拍了拍胸脯。 陆南月心细如发,察觉到车上的气氛有些严肃,这才同林泱泱说几句玩笑话。 在场的人面上确实都露出了一些笑容。 江流昀听到那些关心的话,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没有再拒绝,主动撩开了袖子。 “嘶~”目光触及到江流昀满是疤痕的皮肤,饶是陆南月见惯了伤口,也忍不住皱眉: “怎么会搞成这样子,除去今夜的伤,你这手臂上还有旧伤。” 闻言,其他人的视线都移动到了江流昀的手臂上。 只见上面布满了疤痕,新伤旧伤叠在一起,有几道伤痕还渗出了血。 林知清眼睛微微一眯,除开今夜同白发男人缠斗时的新伤以外,渗血的那几处伤口才刚刚结痂,应当是几日前伤到的。 “不打紧,小伤而已。”江流昀将手臂往后缩了缩,却被陆淮一把抓住。 陆淮眉头紧锁:“你前些日子奉旨围剿山匪余孽,难不成是那个时候受伤的?” “没错。”江流昀点了点头。 林泱泱却看出了不对:“这分明是鞭伤,看这力道并未伤及要害,山匪竟会对你留手?”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透着怀疑。 林知清对武器一类并没有研究,但江流昀身上的伤口确实如同林泱泱所说的,不是很深。 山匪当然不会留手。 况且林知清心中很清楚,那山匪的事情早在千金阁事发之时便了结了。 后面的山匪余孽,不过是上头防止镇远侯府帮助林家,调开镇远侯府的借口而已。 大概率不是山匪。 林知清皱眉想了想,目前这大盛除了皇室一族,恐怕不会有人敢算计镇远侯府。 在她想到这一点的同时,江流昀开口了: “我前几日回来有违圣令,虽有父亲担保,但毕竟是犯了错误,太子只是小小地惩戒了我一番。” “这点儿小伤对于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此言一出,马车里瞬间静默了下来。 怪不得江流昀前几日回来露了一个面就再未见过了,原来是被罚了。 林知清认真地看着江流昀:“江世子,大恩不言谢,如若以后你有需要,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林家定在所不辞。” 林泱泱和林十安点了点头,同意林知清的说法。 “清儿,你这话可就太见外了,你有难那便是我有难,我不会白白看着的。”江流昀摆了摆手。 可这一摆手扯动了他的伤口,他瞬间皱了皱眉头。 陆南月迅速拿出一个小瓶子,要给江流昀上药。 林知清再次看向陆淮:“你同南月助我良多,刚才那句话亦是同你们说的。” 林知清并没有忘记那白发男人即将对自己动手时,挺身而出的陆淮。 而且现在陆南月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同他们在一起的。 陆家姐弟对她也是没得说的。 www.4e54.icu。m.4e54.icu 第161章 知人知面 “小清儿,你可记住你说的话,将来我的医馆要是关门了,定然要好好地讹你一笔银子。”陆南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没问题。”林知清一丝犹豫都没有。 在这次行动之前,这辆马车内没有她完全信任的人。 包括堂姐和堂兄。 一来,林家虽然到处漏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还有一个侯府的名头。 林知清最不相信的就是人性,有的人为了权利什么都做得出来。 作为林家现在为数不多能扛事的人,林知清并不确定林十安和林泱泱对争夺林家有无想法。 二来,他们表面上对自己很好,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因为林知清精通心理学,所以他不会通过一两个表情或动作就放下戒心。 因为人是很善变的,表情和动作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因为始终对堂兄和堂姐心存疑虑,所以她提前留下了两封信,想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他们。 两封信的内容其实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叮嘱林泱泱和林十安在刘府外的街市上接应她。 林知清在来之前,就已经给自己下过心理预设。 如若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他便会从催眠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在刘府书房中,望舒鉴发挥了这个作用。 而等在刘府之外的林泱泱和林十安同样发挥了这个作用。 虽然那个时候林知清已经可以自行摆脱催眠状态了,但堂兄堂姐的出现仍然是很有必要的。 至少林知清现在知道,他们二人并没有什么私心,的确是一心为着林家,也愿意来接应自己。 毕竟如果自己出不了刘家,四叔也不能得救,那林家就只有林从礼一脉了。 这对堂兄和堂姐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若他们再搞出一个大义灭亲来,说不准林家还能苟延残喘,林家的权利也尽归林从礼、林泱泱和林十安所有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 而目前看来,林泱泱和林十安一心接应自己,也是为了救四叔。 至少现在,林知清是可以相信他们的。 “清妹妹,你好好说说,那信上写的是春眠不觉晓,还是床前明月光?”林泱泱瞪了林十安一眼。 “诗?什么诗?”陆南月一边往江流昀的伤口上敷了一些金疮药,一边好奇地问。 江流昀和陆淮也看向了林知清。 林十安无奈地耸了耸肩,将林知清留下的两句诗念了出来。 他知道林知清写了两首不同的诗以后,心中其实有所猜测。 但他想听林知清亲口说理由。 林知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坦诚。 “堂兄、堂姐,此次出入林家乃是一桩十分危险的事。”林知清缓缓将两首诗完全念了出来: “这两首诗之所以不同,是因为我想要多留两条后路。” “倘若堂兄你有要事不能前来,那堂姐来便好,反之亦然。” “我若真的有事,也可以凭借着这两首不同的诗分辨出你们,好传递信息。” 马车上毕竟有好几个林家以外的人,即便他们关系亲密,林知清也不好说出他不信任堂兄堂姐这种丧气话。 所以只能换了一个说法。 “原来如此。”林泱泱点了点头:“你下次换个暗号,我最讨厌这些诗啊词啊,看得我头疼。” “好。”林知清勾了勾嘴角。 林十安缄默不语。 林泱泱没听出来,他却听出来了。 自家堂妹分明是不信任他们,这才弄了一出暗号的事情加以试探。 他知道林知清现在能坦然地说出来,是因为已经信任他们了。 但先前不被信任的感觉还是让他有所介怀。 似乎是看出了林十安的心思,林知清再次开口:“特殊情况特殊手段,还望堂兄和堂姐能理解我。” “这有什么好不能理解的。”林泱泱摆了摆手。 林知清看向林十安,林十安嘴角抿了起来,一时间没有说话。 陆淮见状,开口道: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好诗,这首诗虽简单,但细品起来十分有韵味。” “特别是那句夜来风雨声,倒是叫我想起来数月前,知清被诬陷毒害林大小姐的那三日了。” 陆淮这么一提,心思细腻的陆南月心领神会,瞬间接上了话茬: “小淮,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那几日天公不作美,下了好大的雨,可小清儿屋子里连炭火都没有,倒是叫我得了一场风寒。” 江流昀也想起来了:“那几日确实下了好大的雨,真相查明以后天才放晴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瞬间将林知清当时孤立无援的处境摆出来了。 林十安一时之间有些羞愧。 林知清先前在林家过得不好,差点丢了性命。 而那个时候自己也听信谣言,并未伸出援手。 现在林知清怀疑自己也是事出有因的。 他并没有立场去责怪林知清。 “知清,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林十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懊悔与心疼。 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看清林家那些人的真面目,误会了自己的堂妹。 也心疼堂妹近些日子为林家所做的一切。 林知清微微一笑:“堂兄,也辛苦你和堂姐了。” 自从四叔出事以后,林知清看得出来,堂兄和堂姐在努力为自己分担一些重担。 并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斗。 林十安会心一笑,心中因被怀疑而生出的芥蒂已经烟消云散了。 林知清又瞥了一眼陆淮,她何尝听不出来陆淮方才是在为自己解围。 陆淮刻意提到她被诬陷的事,无非就是想勾起堂兄的愧疚心。 不得不说,这一招是十分有用的,也确实少了她很多麻烦。 似乎是感受到林知青的眼神,陆淮也看了她一眼,还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不用谢”。 林知清勾了勾唇角,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 “好了!”几句话的时间,陆南月已经把江流昀的伤口包扎好了:“你身上可有其他不适?” “我皮糙肉厚的,并无大碍。”江流昀摇了摇头,看向林知清: “清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林知清撩开轿帘,晨间柔和的光线洒在了她的脸上。 她们还有两日半的时间。 “你们先在林家好好休息。”林知清心中早有打算:“天亮了以后,我同大伯一起去趟大理寺。” www.4e54.icu。m.4e54.icu 第162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既然拿到了证据,那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证据整理出来,尽快呈交到大理寺,洗清四叔的冤屈。 “我们陪你一起去。”江流昀闻言,立马回答。 其他人也点了点头。 “不可。”林知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无召回京已经受了责罚,如若搅进林家的事情中,难保太子不会怪罪。” “陆家在这个时候也应该避嫌,免得受牵连。” 如今皇帝病重,太子监国,林家本就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本来上头将镇远侯府调开就是想更好地对付林家。 江流昀私自跑回来,本就触到了监国太子的逆鳞,说不准还间接给林家拉了一波仇恨。 如若此番江流昀陪林知清同去,那分明就是在跟皇帝和太子对着干。 陆家也是一样的道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镇远侯势大,太子定不会动江流昀,最后遭殃的只会是林家。 至少在明面上,林家的事只能林家自己解决。 无论是江流昀还是陆淮,都不能牵扯进来。 明白了这一点以后,江流昀等人并没有再开口。 很快,一行人便回到了林家。 林从礼早已在正厅等候多时。 他是后半夜抓到想要偷偷出门的林十安和林泱泱,才从她们口中得知林知清去了刘府的消息。 随后他便一夜都没闭眼。 他没想到林知清真的将证据带回来了。 随着一群人落座,林从礼的目光始终盯着林知清。 林知清没坐,她正在整理着得到的信件。 大厅内落针可闻,几乎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盯着林知清的动作,生怕错过了什么。 很快,林知清将信件分成了两份。 一份很厚,另一份只有五六封。 她将那五六封信收了起来,那是刘邙记录的其他官员的把柄,现在拿出来只会平添事端。 这几封信的内容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但现在林家势弱,拿出来容易被人下毒手。 她从厚厚的另一摞信件当中,特地抽了几封出来,递给了林从礼。 拿起刘邙和春姨娘来往的书信,林从礼越看手越是抖得厉害。 他在信件上面看到了许多林家的大事小事。 很明显,春姨娘一直通过信件向刘邙传递林家内部的消息。 其中包括林泱泱中毒一事,就连千金阁是林九思名下的私产也说得清清楚楚。 并且,这个消息刘邙和春姨娘比林家知道得更早。 林知清见林从礼看完了,又找出了关键的那一封信,开口念了起来: “顷诵玉札,具悉一切。” “大人安好,我已按计划取得了林九思的信任,他因庶务之事对林从砚积怨良久。” “大人神机妙算,我用你教我的法子加以引导,林九思果真提出让我引诱林从砚,进入林家,助他夺权。” “时机已然成熟,可邀林从砚到千金阁一叙。” “春琴敬上。” 信件上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刘邙一开始就是冲着千金阁是二爷爷和林九思的私产去的。 春姨娘是他特意安插进千金阁,勾引林九思和林从砚的人。 他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通过美人计离间林九思和林从砚。 如若林九思和林从砚之间出了问题,林家定然会陷入麻烦当中。 “好算计!”林从礼胸口略微起伏,他哪能听不出来这信中所说之事,同林家现在的状况如出一辙。 “刘邙是前几年才迁入京城的,我林家同刘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思地算计林家?” 林从礼想不到理由。 这往来书信当中,也没有写到这一点。 林知清当然也想不到理由,但她现在的目标不是这个。 她的目标是证明春姨娘的死是刘邙造成的,与林家无关。 她手里的证据已经很有力度了。 现在看过信件的人都能看出来,春姨娘和刘邙狼狈为奸,极有可能以死来污蔑林家。 “大伯,根据大盛的律法,有这些东西已经能证明四叔的清白了吗?”林知清将信件收了起来,这才问道。 “可以。”林从礼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点头:“如此铁证摆在眼前,从砚有救了。” “要不是知清通过那些蛛丝马迹查到了刘邙头上,我们现在恐怕还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林十安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没错。”林泱泱也忍不住接话: “真要我说,我们邻家这么多人,加起来还没有清妹妹一人出手厉害。” 这话若是从一般人的口中说出,未免会让人觉得是捧杀。 但林泱泱的语气十分真诚,并且隐约带着一些骄傲。 陆淮与江流昀也都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江流昀。 毕竟今夜之前,谁都没有想到林知清真的能拿到证据。 林知清摆摆手:“若不是有大家的帮助,今夜的事态还说不准会怎么发展呢。” 她没有居功自傲,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场寻找证据的行动,林知清是占了主导地位的。 尤其是林从礼。 他从前从未想过,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侄女竟然是林家大厦将倾之际唯一一个站出来的人。 甚至他开始思考,林知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巧舌如簧、运筹帷幄的。 不说林家的几个小辈,便是以聪明才智走上文道的林从砚,都不如林知清才思敏捷。 想到这里,林从礼叹了一口气。 他从前认为聪明的人身陷囹圄,认为蠢笨之人却为林家挣得了生机。 别的不说,他从前也算是看岔了眼。 若是林知清是个男儿身,说不准能像她父亲一样,为林家挣出一片天来。 林从礼的心思十分活络,他一直将林家当成自己的责任,也一心想重振林家,可他能力有限。 如今出了一个林知清,倒是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生机和希望。 若是从前他还对林知清掌权有所疑虑,但现在他的疑虑已经消失了大半。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林知清这几个月做的事情比他这几年做得都要好! 林知清的出现,是林家之幸! 林从礼看向林知清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欣赏和欣慰。 陆南月也忍不住勾了勾林知清的鼻子:“小清儿,你长本事了啊。” “那劳什子鉴心学我从未听过,你居然如此精通。” “我说平日里你怎的老是窝在院子里,原来是在苦学技艺呀。” 林知清从前不喜欢出门,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 就算是陆南月同林知清关系亲密,也鲜少同她在外见面。 加之陆家医馆大部分时候都很忙碌,陆南月同林知清多半是书信交流的。 她感觉眼前的林知清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 那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气质变化,将林知清整个人都衬得精气神十足,比以前愁云惨淡的样子要好得多。 提到鉴心学,林知清也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鉴心学确实是一门十分高深的技艺。” 她一直以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为荣,现在也不例外。 这次能拿到证据,也与自己所掌握的心理学脱不了关系。 回顾了一下刘邙在刘府设下的各种关卡,林知清默默在心中回忆起了他的催眠阵比较常用的元素。 刘邙十分全面,视觉、听觉、嗅觉他都能很好地运用。 那座三层书房的布置就连林知清的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除此之外,刘邙十分善于借助环境进行催眠阵的布置。 库房之内的笛子,种着猪笼草的叠石,刘府之外的荒草地,还有山峦上的雾气。 刘邙通过在刘府内种下同这些元素相似的心理暗示,算好了闯入之人的每一步行动。 将关键证据放到库房密室中,那被催眠的白发男子手中,对于刘邙来说是百分百安全的。 因为白发男子身上有催眠阵,也有武功,双管齐下,一般人很难应对。 只不过,他棋差一招,并没有算到林知清会心理学,还成功地拿到了证据。 林知清在刘家的收获,绝对不只有证据,还有经验以及自我认知的觉醒,也确定了刘邙精通心理学。 这对林知清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而再往前推,刘邙催眠了四叔,让四叔以为是自己提出的去千金阁。 这样的话,最大的嫌疑人就转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任谁都不会将刘邙放进视野里头,林知清的思维一开始也是跟着这一点走的。 因为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料到刘邙会心理学,恰巧上了刘邙的当。 好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林知清的出现让刘邙这场精心设计的局出现了裂痕。 在她的努力下,裂痕越来越大。 就像是滚雪球一样,线索越来越多,证据越来越清晰。 就差一步! 林知清在众人赞许的目光中抬起了头: “既然现在已经拿到了刘邙勾结春姨娘的证据,那么现在肯定要尽快将证据呈交到大理寺,洗清四叔的冤屈。” www.4e54.icu。m.4e54.icu 第163章 大理寺的闭门羹 “大伯,堂兄应当已经同你打过招呼了,你必须得同我一起去大理寺呈交证据。”林知清将信件收了起来。 “且慢。”林从礼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刘邙竟然丝毫没有动作吗?” “他并不确定是我们干的,暂时不会找上林家,但小动作应当是有一些的。”陆淮回答道。 江流昀点头:“幸好有清儿给的口罩,我与那伙人缠斗之时,并没有暴露身份。” “那若是我们去了大理寺,拿出这些东西,刘邙指控我们偷窃该如何?”林从礼习惯了走一步想三步。 “他没有证据,无论是人证和物证,都没有。”林知清连那条脏得跟抹布似的手帕都拿了回来。 她确信没在现场留下任何与自己有关的东西。 即便刘邙知道是自己干的,他也拿不出任何证据,奈何不了林知清。 “既如此,我们即刻就走。”林从礼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打点好林家的一切,两人快速驾着马车去了大理寺。 只不过,他们很快便吃了一个闭门羹。 “林大人,我们大人公务繁忙,不便相见。”衙役表面很是恭敬。 但林知清却注意到,眉头微皱,眼皮往上翻,又极力控制往下压,这是不耐烦的表现。 “大人日理万机,我本不应该打搅,但事关人命,还请你再去通报一遍。”林从礼的脸绷得很紧。 那衙役听到这里,眼中的不耐更加明显了:“大人,我就是一个看门的,你别为难我。” 说着,他便要关门。 “慢着。”林知清走上前:“你确定同大人说了,我们找到了证据?” 衙役听到这个问题,眼神左右飘忽,身体后倾,这是心虚的表现。 但他理不直气也壮,使劲地点了点头。 林知清瞬间明白了过来,多半是大理寺的人吩咐过,不见林家人。 这衙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和大伯,她们找到证据的这个消息应当是没传到大理寺卿的耳朵里。 “大胆!”林知清音量一下子提高,吓了林从礼一跳。 林从礼还没反应过来,林知清便又开口了: “大理寺卿一贯为官清廉,明察秋毫,你分明没有禀报,却阳奉阴违,若是误了大事,小心你的脑袋!” 她这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那衙役心中一紧,退后了两步。 林知清见状,眯了眯眼睛,果然让她看出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你……你胡说什么!”那衙役眼看着周围有人凑了过来,想堵住林知清的嘴。 “我胡没胡说你心里清楚,若是误了大事,那可是你的责任。”她字字珠玑,说得人根本无法反驳。 那衙役眼珠子转了转,权衡利弊以后,到底是没敢继续嘴硬了:“你……你等着。” 说完,他便往里走了,脚步中还带着几分匆忙。 林知清敛眉,有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软。 这件事若单单只是林家的事,那衙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林知清将这件事可能会产生的后果归结到了衙役身上,刀子划到了自己身上,他当然得掂量掂量。 林从礼知道林知清那张嘴很是厉害,但今日又切实地体验了一遍。 该说不说,她说的话确实都在点子上。 林从礼自己都没发现,他心中已经接受了林知清口才强于自己这件事。 二人思绪翻涌,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那衙役才姗姗来迟。 这一次,他的眼皮往右下角撇去,一侧的嘴角下拉,脸上没有任何犹豫,取而代之的是嘲讽。 林知清微微皱眉。 从衙役的这副态度,她猜出了大理寺卿的态度。 这一次,恐怕又要吃闭门羹了。 这种想法刚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衙役紧接着就开口了: “林小姐,林大人,我家大人说了,他公事繁忙,不见!” 或许是为了回呛林知清,这个“不见”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林知清脸上却没有任何落了下乘的神色:“不见?为何不见?我手上有证据。” “没错,我们有证据,为何不放我们进去?”林从礼背手站在林知清身后,眉毛下压,任谁也看得出来情绪不大好。 衙役面上一丝惧色也无,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我家大人说了,谁知道你们手中的证据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想要伪造证据可简单得很,若是大家都像你们一样,拿着来历不明的东西就说是证据,我们大理寺岂不是成了西市的菜场?” 衙役边说边关门:“你们二位可别浪费我的时间了,我们大人说了,死物又说明不了什么。” “你们改日若是能将人证押到大门口,说不准我还能大发慈悲放你们进去。” 林从礼听不下去了“你怎么同朝廷命官说话的,大理寺竟有你这般不懂规矩的人!” 可那衙役并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砰”的一声,大理寺的门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林从礼强压住了内心的火气,转头看向林知清: “知清,还有两日半的时间,我们想办法去找个人证过来吧。” 别无它法了。 死物作为证据不行,意思就是物证不行。 物证不行,那就去找人证! 但林知清却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人证也不管用。” 走了这一遭,她算是看明白了。 就算是他们找来了人证,恐怕那大理寺卿也会用一句轻飘飘的“证明不了什么”或“可能是伪造的”给搪塞过去。 从刑部移交到大理寺复查的犯人是不允许探视的。 待三日复查的时间一过,若罪名查实,大理寺是可以直接将人押到刑台上砍头的! 听到林知清的分析,林从礼不由得退后了两步。 她的意思分明是说,大理寺铁了心要将林从砚砍头,他们不管掏出什么证据都会被驳回。 “大理寺卿向来秉公执法,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林从礼仍然不敢相信。 秉公执法? 即便大理寺卿从前确实秉公执法,但现在要四叔的命的人可是皇家。 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林知清的求见,分明就是选择了明哲保身。 谁敢跟上头的人对着干呢? www.4e54.icu。m.4e54.icu 第164章 得意忘形 这一点林知清没点破。 但单凭她的眼神,林从礼也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一时有些语塞。 因为他心里知道林知清说的是实话。 时间紧任务重,林知清现在并没有心思安慰林从礼。 她转身就往台阶下走,打算先回林家同陆淮等人商议一下,接下来这步路到底该怎么走? 她刚走到邻家的马车前,另一辆马车就以非常快的速度朝他所在的方向过来了。 林知清上马车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她心里生出了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她身后的林从礼朝着那辆马车看去:“这是……” 那马车上没有任何标志,但林知清偏偏已经感受到来人是谁了。 “这是刘邙的马车。”林知清缓缓说道。 面对危险的气息,她的身体比她更快察觉到不对劲。 那是一种由大脑散发出来的熟悉的感觉,刘邙身上有一种心理学的磁场。 多次中了他留下了催眠症以后,那种磁场就留在了林知清的潜意识当中。 所以林知清才会有熟悉的感觉。 “刘邙?”林从礼的眼神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明显是想好好说道说道刘邙。 林知清看出了这一点,退后一步让出了上马车的位置:“大伯,他很难对付,你先上去。” “难对付?”林从礼不解。 时间紧急,林知清等人在回来的路上,只将刘府中的催眠阵说了个大概。 堂兄和堂姐对此一知半解,想必也没能很好地传递给大伯。 眼看着那车夫稳稳当当地将马车停在了林知清的对面,林知清的眼神更加严肃了一些: “大伯,你先上去,这件事情回去我再同你解释。” 看出林知清状态不对,林从礼心里一紧,毫不犹豫地就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对面马车上的人缓缓掀开了轿帘。 四目相对之时,一股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 林知清脑海中一下子出现了两个词,宽和、笑意盈盈。 这两个词同刘邙这个人扯不上半点关系,但偏偏出现在了刘邙的脸上,仿佛他天生就长了这样一双笑眼。 但林知清知道不是这样的。 刘邙狼子野心,他分明是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将他自己包装成了一个人畜无害的温和的人。 确实是个高手。 除了眼睛以外,刘邙充分调动了脸部肌肉,使他的脸上一直保持着一个十分真诚的微笑。 乍一看,你会觉得眼前的人十分好相处。 林知清在端详刘邙的时候,刘邙也在观察林知清。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 但他们的思想早已经在无形当中碰撞过了。 那是一种,只有他二人才感受到的磁场。 刘邙第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林二小姐,就是昨夜入府的人。 此人不仅破了他精心布置的层层催眠阵,还拿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只不过……刘邙的目光投向了紧闭的大理寺的门,他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想来,林知清手中的东西并没有说动大理寺的人。 想到这里,他嘴角上扬,脸上出现了一个只有十分宽和的长辈才会出现的笑容: “林二小姐,我府上昨夜丢了些东西,你可有见过?” 林知清脸上同样扬起了一个笑容,谁还不会假笑了: “刘大人,若是京中随便什么人的东西丢了都来找我,那还要刑部和大理寺作何?” 她这话说得十分犀利。 回怼了刘邙的同时,又嘲讽了视证据于无物的官府。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刑部和大理寺铁了心要弄死林从砚,林知清再谨言慎行也没用。 刘邙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判断出了大理寺对待林从砚的案子的态度。 他知道林知清手中的证据是不会被采纳的,心中瞬间放心了许多。 这人身上呢,有一个通病,得意就会忘形。 刘邙勾了勾嘴角,毫无掩饰地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我还当林二小姐挖空心思闹了这么一场,有多大的本事呢。” “如此看来,除了在背后搞些小偷小摸的动作,你与一般的闺中女子无甚差别。” 他现在心有倚仗,拿定了林知清就算手中有证据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所以说话就有些口无遮拦了。 林知清勾了勾嘴角:“闺中女子又如何,照样拿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刘大人,你挖空心思跑这么一趟,无非就是想守住秘密而已。” “别惹我。”林知清眼睛微眯,虽然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说出的话却十分冰冷: “要不然,我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着,她拿起手中的信封,轻轻摸了一下,仿佛里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刘邙看到她的动作,眼眸一缩:“你威胁我?” “没错,就是威胁你又怎样?难不成还要挑日子?”林知清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刘邙害了四叔这件事已经裸在了台面上,林知清没那么多时间和耐心再跟一个虚伪的人飙戏。 她无视马车外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上了马车以后便吩咐车夫动身。 还是那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林家现在的情况已经差得不能再差了,林知清并未留有什么把柄,最差也就是被四叔连累,林家覆灭。 但刘邙不一样。 他扎根在盛京城,费尽心思钻研人脉,研究心理学。 他也通过心理学掌握了不少朝廷官员的有趣的东西。 或许现在朝廷不会因为一个林家而动刘邙,但林知清要是将那些官员的把柄放出去,刘邙绝对是没有活路的。 这并不是鱼死网破。 毕竟林家这张网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了,但刘邙的那张网却很是精美。 再怎么样,林知清都不吃亏。 既然不吃亏,自然没有什么理由吃窝囊气。 她可以平等地创飞所有人。 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的马车,刘邙一动不动,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表情。 这在已经习惯隐藏情绪的他身上是很不常见的。 那个表情一瞬即逝,他盯着大理寺的牌匾,嘴角缓缓上扬。 拿到证据又怎么样? 林家,注定救不回来的。 www.4e54.icu。m.4e54.icu 第165章 林从礼的安排 林知清并不知道刘邙内心的想法。 她内心很清楚林家目前的状况,所以心情不算很好。 她和刘邙都心知肚明,要是那些信件散播出去,对现在的林家来说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林知清前脚拿着信件去找人,后脚可能就被杀人灭口了。 盛京城的权贵太多了,相比之下,林家只不过是一个挂着侯府名头的普通世家。 现在的情况甚至连普通世家都算不上。 因此,在没有绝对自信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时,林知清不会冒险,用那些信件做文章。 刘邙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方才判断出来林知清吃了闭门羹以后,状态才轻松了下来。 在他眼里,现在的林知清和林家除了放放狠话,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正当林知清思考的时候,林从礼开口了:“知清,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你四叔他……” 他没将话说完,但二人心里都很清楚。 林从砚危险了。 大理寺不认林知清他们拿出的证据,他们只能另寻他法,才能救下林家。 可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呢? 林知清没有说话,而是在思考该怎样才能破解现在的局面。 停顿了一会儿,见林知清没有开口说话,林从礼微微叹了一口气:“如若……如若林家气数已尽,我们绝不可以坐以待毙。” “林家先祖打拼下来的基业不能就这样断送在我们手里,你带着十安和泱泱走吧。” 林从礼的面色十分严肃,但又隐隐约透露着一股疲惫: “城北的凌家茶馆是我的产业,此事除去老侯爷以外没有人知晓。” “待会儿回林家以后,你们收拾些金银细软,去凌家茶馆,那里有人会将你们带出去。” 他的语速很快,声音压得很低。 林知清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刚才那话居然是林从礼说出来的。 “大伯,你……你可知如若我们踏出了盛京城,就背上了一个逃犯的名头。” “逃犯就逃犯吧,能活下来便好。”林从礼长叹一声,似乎是这些年以来苦苦支撑的心气,都随着这一口气烟消云散了。 “逃犯,等于违背了大盛的律法……”林知清缓缓开口。 “律法?”还没等她说完,林从礼便苦笑一声: “如若从砚确实犯下了那三桩罪名,即便他今日被问斩,我也绝不多说半个字。” “但他没有,可这大盛的律法却逼他至此,逼我们林家至此,就连大理寺都成了颠倒是非的地方。” “这样的律法,我又何苦守着?” 他的语气充满了悲怆和绝望。 林知清目光微动:“就像是当年我父亲那样吗?” 此言一出,林从礼身体一顿,而后眼神中流露出了丝毫不加掩饰的悲痛。 林知清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问今天吃了什么。 可就是这么一句平淡的话,却在林从礼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父亲他……”林从礼没说完,而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年的情形比之今日,严峻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张了张嘴,可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话锋一转:“当年我可以将林家除你父亲外的所有人都保了下来,如今也可以。” “你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只要你们还在,林家便还在。” 他似乎是不想提起那段往事,林知清见状,也没有继续往下问。 她提起这件事,不过是想看看林从礼的状态。 因为经过了四叔的事以后,林知清对多年前父亲通敌叛国的事起了一些疑心。 刘邙这个人,此前同林家毫无交集。 在林知清所掌握的消息当中,他同父亲天南海北,也没有交集。 但这样一个人,为何会针对林从砚呢? 林知清想来想去,倒是想到了两个可能。 首先,有可能是朝廷本就不喜林家,特意将刘邙推出来策划了这一切,只为给林家最后一击。 但如果是这样,大理寺和刑部的动作只会比现在更快,自己应当不会有查案的机会。 第二个可能同第一个有些相似,那就是可能有一个父亲曾经的仇家,指使刘邙做下了这些事情。 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有一个无法解释的点。 春琴是刘邙按照四叔的喜好特地安插在千金阁的。 要找到一个同林知清母亲长得相似的人并不容易。 那么,刘邙又怎么会知道四叔对母亲有情呢? 她在林家打听了一圈,发现这件事一开始好似只有林静雅知道。 因为四叔的书房轻易是不让人进去的。 林九思则是因为要处理林家的庶务,他原本就想取代四叔,所以才偷偷混进了书房,撞见了这个秘密。 但他们知道这件事的时间比春琴出现的要更晚一些。 因为时间对不上,所以这两个人并不是出卖这件事的元凶。 想到这里,林知清觉得母亲在这件事情当中才是最无辜的。 四叔对母亲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母亲是不知道的。 这一点是之前木婶同林知清所说的。 母亲孤身来到盛京,父亲军中事务繁忙,平日里多半都是由木婶陪着母亲的。 木婶甚至比了解父亲还要了解母亲。 母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同林从砚只见过几面,并没有将这个弟弟放在心上。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林从砚一厢情愿。 但事情被林静雅曝光以后,承受骂名的却只有母亲,这实在是不公平。 林知清在心中默默发誓,终有一日她会替母亲、替经历过类似事情的女子找回这份公平。 她将这件事记在心间,思绪又回到了正轨。 除去林静雅和林九思,林家最可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便是其他几位掌权人和四婶了。 是的,她怀疑林家还有内鬼。 但一时又想不到那个内鬼有什么理由要出卖林家。 所以,这个点一直卡在中间,不上不下,想不清楚。 逮到这个机会,林知清肯定是想试探一下林从礼的。 但她没有想到林从礼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林从礼那个一根筋的,居然会转弯了! 林知清不知道林从礼是想了多久,才想出来这个送他们走的法子。 但他们不能走。 走得出盛京,走得出大盛,难道还能走出这片土地吗? www.4e54.icu。m.4e54.icu 第166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林知清来到大盛以后的首要目标便是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如若成天顶着逃犯的名头躲躲藏藏,永远都在担心什么时候被找到、被处死。 那是一种折磨。 更何况,就算大伯有人脉,这盛京城是他们想出去就能出得去的吗? 刑部、大理寺都已经将林从砚当成死人了,林家其他人在他们眼里其实也一样。 最简单的一个逻辑,鱼已经丢到了砧板上,难不成你还会让它跑出来? 不可能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执刀的人还是站在大盛权力顶峰的男人,那便更不可能轻易让林家逃跑了。 虽然知道她们能走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林知清还是感受到了大伯的善意。 她向大伯说明了这个方法的不可行之处,而后又表示可以将其作为备用选项。 如若两日后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们可以一试。 林从礼知道林知清说的是实话,但见林知清没有反驳,立刻表示着手去准备。 单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林从礼为了林家,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呕心沥血。 即便他之前的方法有所偏差,但林知清还是能感受到他的赤诚之心。 这是在其他人身上所看不到的。 林知清的心中,对林从礼多了两分敬意。 二人回到林家以后,情绪都不怎么高涨。 林从礼知道干坐着无用,如同商议好的那样,马不停蹄地去做最后的准备。 林知清则是找到了等候着的众人,将情况告知了他们。 “大理寺竟如此玩忽职守……”陆南月坐在桌边,捏紧了拳头。 “清妹妹,他们的意思是不管我们送什么证据过去都不行?”林泱泱双手叉腰。 “没错。”林知清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后,林泱泱一下子便炸了:“他们好生不讲理,还大理寺呢,三岁小孩都知道做事要讲证据吧。” “他们这么做,不就是想把四叔的罪名坐实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静默了下来。 除开林泱泱反应慢些,其他人都知道了大理寺背后站着的是皇室。 也正因为是皇室,才会让他们陷入沉默的状态。 有证据也不行,这等于直接告诉林家,你们没有退路,只能等死。 “他们确实是想将四叔的罪名坐实,掐断林家的生路。”林知清的眼神逐渐锐利了起来: “但是不行,我们不能等死。” “没错,不能坐以待毙。”陆淮闻言,站了起来:“先不管大理寺那边如何说,我们先将刘邙。伙同春姨娘谋害林四爷的消息放出去。” “放出去的话,那些人会相信吗?”江流昀有些担忧。 陆南月同样有这个疑问。 “无论相信与否,只要消息散播出去,总有爱看热闹的人讨论。”林知清接上了话茬: “这是在无形当中给大理寺和朝廷施压。” 陆淮点了点头,林知清能理解他的意思便好。 “去大理寺之前,我已经向大伯禀明情况,安排人去这样做了。”林知清紧接着开口道: “先前我便有所猜测,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所以提前做了些布置。” 林知清是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身处情况复杂的林家,不谨慎一些是不行的。 此言一出,陆淮点了点头。 他能想到的,林知清比他还要早想到。 他不能想到的,林知清也不会忘记。 不得不说,林知清确实是一个思路和目标极其清晰的人。 她的内心完全不像外貌表达出来的那么柔弱,仿佛一朵红玫瑰。 美艳却带着刺,锋芒暗藏在笑容之下。 这样的林知清,无疑是引人注目的。 江流昀同样也在盯着林知清看,眼神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林泱泱没看到几人的眉眼官司,心中是越想越来气: “这些官员整天念着之乎者也,可却平白任由无辜的四叔走向绝路。” “气死我了,他们哪有半点官员的样子。” “隔墙有耳。”林十安拍了拍气鼓鼓的林泱泱的肩膀,以示安慰,这才接话道: “春姨娘的死多半也是刘邙计划中的一环,现如今知道内情的只有他们二人。” “如若春姨娘没死便好了,我们至少还能从当事人口中了解一下情况。”林十安叹了一口气,面上浮现出了愧疚之色: “知清,怪我,没有在林家动荡之时及时看住那些人,这才让春姨娘找到了诬陷四叔的机会。” “等等。”林知清伸出了手:“你方才说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林十安尤为不解,眼睛转了转,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 “怪我没看住林家的人,让春姨娘找到机会跑出去,这才有机可乘?” “不。”林知清上前了一步:“上一句。” 林九思又眨巴两下眼睛,试探着回答道:“若……是春姨娘没死就好了?” 林知清听到这句话,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一看就是想到了什么,正在进行头脑风暴。 其余的人对视一眼,虽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没有选择打扰林知清。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知清的唇角重新扬起了一个很浅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的第一眼,陆淮便知道,林知清这是又想出点子来了。 她的主意很多,并且常常让人感觉到出其不意。 陆淮心中实在好奇林知清能想出什么办法,毕竟现在的情况对林家来说实属于走投无路的状况了。 证据都已经拿出来了,可被一只轻飘飘“伪造”的就挡住了。 除开刘邙自行请罪,要不然这件事几乎是无解的。 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刘邙厚着脸皮同林知清打了一回交道,试探出了朝廷和大理寺的态度以后,根本不会引火烧身。 陆淮刚刚将刘邙自己承认罪行的想法抛在脑后,就对上了林知清的眼神。 看着林志青嘴角若有所思的笑容,他心中咯噔一声。 不会吧? 她真的想让刘邙开口吗? 林知清察觉到了陆淮的眼神,也看出了陆淮眼神中的疑惑。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嘱咐几个人好好休息,然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确实从林十安的话中得到了灵感,春姨娘开不了口认罪,那就让刘邙开口认罪! www.4e54.icu。m.4e54.icu 第167章 擒贼先擒王 回院子之后,林知清闭门不出,直到黄昏时分才让人套了马车,准备外出。 与此同时,陆淮和林十安也准备外出,寻找其他出路。 几人刚好在必经之路上撞到。 看到林知清的时候,林十安不知道怎么了,眼神有些躲闪。 他还退后一步,侧了侧身体。 但他的动作没有林知清的目光快。 林知清看到了他身侧的佩剑。 林十安平日里鲜少佩剑。 且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轻便的常服,靴子也换了一双旧的。 这分明就是要外出的打扮。 “你们这是要去哪?”她看向了陆淮:“陆淮,你昨夜忙了半宿,好好休息便是。” 林知清见他已经起了黑眼圈,免不了有些关心。 “无妨,我还好。”陆淮摇头: “倒是你,忙碌了这么多日,一直都没休息好,也该趁着这个机会多休息一会儿。” “没错,知清。”林十安言语间也不是很赞同:“江世子受了伤,正在休息。” “阿姐和南月在外守着,你要不要也让南月看看,若是身子垮了可就不好了。” 林知清倒还真没感觉累,她在认真查案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累的:“待事情了结以后,我再休息也不迟。” 闻言,陆淮和江流昀对视一眼,他们都捕捉到了林知清话中的关键词——“了结”。 要知道,正是因为左思右想,寻找不到出路,二人才打算再去外面转一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怎么个了结法?你有头绪了?”林十安开口问了一句。 “有倒是有一些,不过还需要实地考察一下才能知道可不可行。”林知清如实回答。 她想让刘邙开口认罪,需要先去熟悉一下环境。 “实地考察?”陆淮挑眉,略微有些惊讶。 林十安也有些惊讶:“你也要去刘府?” 这话入耳的一瞬间,林知清心中了然,这二人是打算去刘家。 她佯装不知,顺着林十安的话头往下问:“什么叫也?你们也要去刘家?” 虽然她的神态和语言都没有什么漏洞,但陆淮总觉得林知清的目标不会是刘家。 最简单的逻辑便是,如若她要去刘家,定然会找林泱泱和林十安这种身怀武功的人,而不是单独行动。 况且他和林十安去刘家的目的不纯,又十分危险。 林知清若是知道,多半是不会同意他们过去的。 想到这一层,陆淮刚想拉一拉林十安,示意他别说漏嘴。 可因为对林知清的信任,再加上林十安觉得林知清同他们的目的地是同一个,他的嘴比脑子快: “没错,我们正准备去刘家,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将那刘邙活捉了,擒贼先擒王嘛。” 陆淮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林十安不但说了,还说得干干净净。 林知清的脸色在听到这番话时,渐渐沉了下来。 这一回,不用陆淮提醒,林十安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抿了抿唇:“知清,你……你怎么了?” “堂兄。”林知清的语气都变了:“他们应当已经将昨夜发生的事同你说了。” “那刘府不仅仅有高手坐镇,还有催眠阵加持,活脱脱就是一个魔窟。” “若没有懂鉴心学的人同去,一般人定然是有去无回的,你为何要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 “知清,我同陆兄商量过了。”林十安的神色很是坚定: “春姨娘已经死了,做不成证人,但刘邙还活着。” “我们若是将人绑了,让他亲自说出这一切,到时候大理寺肯定不会越过刘邙处决四叔的。” 他的想法是对的,但过程却错到离谱。 “我问你,你有几分把握?”林知清鲜少在堂兄面前露出那种略微有些生气的目光。 林十安被这目光一刺,也知道自己有些鲁莽了,语气一下子便沉了下去: “五分。” 听到这个数字,林知清摇了摇头:“你太小看刘邙了,他不是傻子,认为我们吃了大理寺的闭门羹就高枕无忧了。” “更何况我们还将他布下的催眠阵全部都破解了,以他谨慎的性格,定然会重新再布置一遍。” “更何况,我们都能想到他是唯一的破局关键,你觉得他会想不到吗?” 林知清一连点出了好几个反驳的点,林十安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陆淮默默侧了侧身体,可还没动几下,林知清就将目光转向了他: “我堂兄没有见识到那催眠症的凶险之处,但陆淮你是知道的。” “你差点就被那个白发高手给伤到了,刚出龙潭又要进虎穴?” “你这么聪明,应当知道我方才说的那些话,怎的还要去以身犯险?” 林知清的语气虽然严厉,但眼神中却透露着实打实的关心。 陆淮本想解释自己和林十安觉得林家走到了绝路,所以才想博一把的。 但面对这样鲜活的林知清,他心中一软,点了点头。 见陆淮点头,林十安也跟着点头。 见他们如此乖顺的模样,林知清反倒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 她眨巴了下眼睛:“我知道你们是关心则乱,但现在还远远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陆淮,堂兄,下次你们可不许如此冲动行事了。” “好。”林十安声音有些闷。 不过他知道林知清是在担心他们,也并不会多想。 “好。”陆淮也应了一声,不过与林十安的苦瓜脸不同,他的笑容相当灿烂。 就连林知清都多看了他两眼。 而后,想到今日自己出来的目的,林知清将他的笑容从脑海中甩开: “你们别去刘家了,同我去另外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江流昀摸了摸头,他差点忘了,林知清也是要出门的。 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林十安丝毫没有犹豫地就点了头: “好,近几日城中肯定不太平,我同你一起去也好保护你,不过你到底要去哪里?” “去了你便知道了。”林知清卖了个关子,然后看向了一旁的陆淮,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 实在是她要去的地方特殊,并且必须做一个完整的路线图,一笔一划都不能错。 这显然是陆淮的强项。 “没问题。”陆淮的心情格外的好,但一想到两日的期限,他的笑容又变淡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68章 劫刑场!? 林知清没多想,前往林十安的院子同江流昀等人说了几声,便出了林家。 但上了马车之后,林十安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林家门口以前从没有现在这般热闹,我们还在呢,那些人就已经坐不住了!” “知清,你坐稳,我甩开他们。” 说着,林十安就要去驾车。 “等等。”林知清掀开轿帘观察了一下,而后才摇了摇头: “无妨,有尾巴便有尾巴吧,我们又不是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闻言,林十安有些犹豫,陆淮见状,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听她的便好。” 林知清耐心解释:“我瞧着那些人都眼生,应当是刘邙的人。” “你们平日里不曾留意过,我却是一直注意着的。” “林家跟前的人从来没少过,只不过比较隐蔽。” 这话很容易理解。 林知清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如若是她发现了眼线,一定会想办法将眼线除掉。 但她知道却没动手,那便多半是那些眼线十分棘手,除不掉。 普天之下,除了皇宫内院的人,应当没有打发不走的探子。 陆淮和林十安都是聪明人,先前去刘府绑人的主意,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才被冲昏了头做出的决定。 现在冷静下来,当然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一点。 如若是皇室的眼线,先不说赶不赶得走,就算是赶得走,那下一波呢? 既然林家并未做任何亏心事,就算他们看着也无妨。 林知清细心,所以才会记得那些探子。 当然,她记得的并不是脸。 皇室的眼线如若天天在她跟前晃,那是没有职业操守的,根本不可能。 她记得的是那些人的视线和步伐,还知道他们三天一换。 但换来换去都是那些人,只是衣着打扮和妆容搭配不同了,所以林知清多看几遍也就记住了。 但今日林家外面守着的人,步伐和表情同从前的根本不是同一批。 那便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皇室的眼线换人了。 第二,刘邙派人过来监视林家了,因为林知清手里握着关键的证据。 即使大理寺不认,但到底也是把柄。 综合来看,第二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林知清之所以选择置之不理,是因为她今日要做的事很简单。 陆淮和林十安满脑子的问号,林知清没有开口解释,而是提醒二人注意马车外面的路线。 陆淮心念一动,他昨夜去刘府时展示过自己的空间记忆能力,林知清此举应当是在提醒他记住现在的路线。 他没有多问,将车帘打开了一个口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 林十安也跟着盯了很久。 随着人群的声音越来越远,马车缓缓在西市的菜市口绕了一圈,二人这才察觉出一些不对来。 林十安皱了皱眉头。 大盛律法规定,犯人接受刑部和大理寺的审判后,如果罪行属实,便会被拉到西市的菜市口问斩。 这地方摆了一个专门的刑台,刑台的地板经多年洗刷,颜色早已经变成了深褐色。 那是血液的痕迹。 林十安和陆淮双双放下轿帘,看向了林知清。 林十安皱皱眉头:“知清,你来这种不吉利的地方做什么,莫不是走错了?” “当然不是。”林知清摇了摇头,起身将车帘掀开了一个角落,缓缓往外看去。 嗯……符合她脑海里对刑场的认知。 只一点有出入。 从前她老是听电视里说“午门问斩”,一开始还以为刑场设在午门内。 但其实并不是。 午门指的是皇城外的轩武门,大理寺羁押罪犯赶赴刑场时,会从轩武门底下经过,这才有了午门外问斩的说法。 因为现在没什么人受刑,这片区域非常安静。 一条街之外,西市的人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诚如林十安所说,这地方充满了杀戮与血腥,是人们口中不吉利的地方,所以大家都不会靠近。 她环顾四周,留意周围的环境,一只手敲击着车壁。 林十安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知清,你不会是来提前踩点,打算等……等到四叔问斩的那天来劫刑场?” 林知清刚想回答,但看了一眼四周,只是浅浅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听到她承认了林十安的说法,陆淮皱了皱眉头,觉得哪里不对,但终究没多说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劫刑场……这不比绑刘邙简单吧?”林十安心中略微有些惊讶。 “堂兄,我们下去看看。”林知清打断了她的话。 林十安没多想,跟着林知清便下了马车,陆淮紧随其后。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林知清看向邢台,或许是在这地方丢了命的人太多了,她的手臂上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 她拢了拢衣襟,移开目光,看向了菜市口周围。 这地方很大,足够很多百姓来看热闹。 当然,这看热闹的背后也大有文章。 能被押到这里处斩的人,都是犯了大罪的人。 皇家要彰显皇室威严,在百姓面前诛杀那些乱臣贼子,当然是一种非常好的震慑行为。 只不过,想到四叔,林知清就打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如若只是乱臣贼子便罢了,但这断头台上又葬送了多少无辜的人呢? 不知是不是被这种心绪所影响,林知清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极强的不安的感觉。 不,不是突然涌上来的。 这种不安的感觉从林知清刚来到大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直在心底深处如影随形。 强烈的第六感让林知清抬头四处张望,还没等她看出什么,林十安突然退了回来。 他的面色十分严肃:“小心,这里有人的气息,还有十分轻微的脚步声,很危险!” 闻言,陆淮也靠了过来。 林十安口中的“人”的气息,当然不是指一般的百姓。 他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的听觉和嗅觉大多是比较敏锐的。 他明显是感觉到了有会武功的人的气息,这才如此警惕。 林知清胸口微微起伏,她心中的那种不安的感觉正在逐渐加深。 三人背靠背,不断观察四周。 “咻!” 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 林知清心中一紧,只看到一支羽箭直冲着她面门而来。 www.4e54.icu。m.4e54.icu 第169章 刺杀 速度之快,林知清甚至来不及闪躲。 关键之时,林十安一把揽过了林知清的肩膀,两人的位置瞬间来了一个调换。 与此同时,那支羽箭迅速接近他们。 顷刻间,林十安伸出手,就在那羽箭那离他的命门只有一指的距离之时,他一把抓住了箭身。 这一切动作从发生到结束仅仅过了几秒钟。 林知清甚至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堂兄,你没事吧?”她来不及害怕,赶紧确认林十安的状况。 “无事。”林十安手里握着那支箭,脸色十分冷厉。 他缓缓抬头,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 只见对面的高楼之上,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一闪而过。 林知清和陆淮同样也看见了那个人影,他们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方才那支箭定是冲着你来的,出手快准狠,是个练家子!”林十安的语气是林知清从未听过的严肃。 而且这股严肃中,还带着极强的杀气:“你们回马车里等我,我去追他。” 说着,他便提步往前走去。 “等等。”林知清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林十安摇了摇头:“但他们竟敢对你下手,即便是皇帝的人,也万般没有道理。” 这话说得没有半分理智,林十安从小跟在林从礼的身边耳濡目染,对律法是相当的推崇。 平日里即便再生气,也不会随意将皇帝两个字挂在嘴上。 如今看来是气急了。 林知清被他这种一反常态的反应给惊讶到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林十安将腰间的佩剑往陆淮手里一丢:“这个你拿着,带着知清回马车上去,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足尖轻点,瞬间便往那黑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堂兄!”林知清反应过来,高声喊了一句。 可林十安的身影却没两步便消失了。 陆淮一手提剑,一手拉住林知清的手腕:“别喊了,他现在估计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我们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那马车的目标实在太大了。”陆淮说话的时候,将那把剑背在了身后,姿势十分熟练。 “麻烦了。”林知清现在心里十分担心堂兄,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和陆淮躲进了一间废弃的商铺当中。 “你觉得想取你性命的人是谁?”陆淮一边警惕地观察外面一边问道。 “还能有谁?”林知清的目光十分锐利。 拢共也只有两方。 林知清现在在做的事情是查案,查案就代表着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 一个皇室一个刘邙,这些人都是不希望她查出真相的。 她从前想过,他们或许会对自己动手,所以每次出门必定会带一个懂武功的人。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些人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手。 实话实说,这一点是有些不符合刘邙和皇室的行事作风的。 皇室分明对林家十分忌惮,可表面上却还能容忍林家存在了这么多年。 现在事情一直按照皇室想要的方向在发展,他们不大可能会多此一举,对付林知清。 至于刘邙,他平日里就是一个老好人的形象。 他与同僚向来和睦相处,表面上不曾与人交恶。 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叫作圆滑,说难听一点,就是他特别会装,很擅长演戏,不会让别人抓到自己的把柄。 他的这种行事作风应当不会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谋害自己。 无论是皇室还是刘邙,似乎都没有下手的理由。 但除了这两股势力,林知清并不觉得其他与自己交恶的人有能力做出这种事。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突然传入耳内。 林知清瞬间就屏住了呼吸。 她看向陆淮,陆淮也看向了她。 又有人来了! 陆淮轻轻伸手,将林知清挡在了自己身后,二人躲在了墙角。 林知清一愣,陆淮的身影与昨日帮她挡刀时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陆淮并没有注意到林知清的视线,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窗户。 那道脚步声走到窗户旁时,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再没了声响。 林知清和陆淮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门外的人是谁? 林知清皱着眉头,当即想到了一个可能。 方才那放冷箭的人不会是个诱饵吧,他的作用难不成是将唯一会武的堂兄调走? 林知清越想越觉得那冷箭更像是为了调虎离山特意放的。 那门外的人…… “砰!” 林知清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一个黑衣人破窗而入,他的短剑闪着寒光,眼神一下子就停在了林知清身上。 林知清眼眸一缩,手缓缓移动到了腰部,抓到了匕首。 “你是何人?”陆淮眯了眯眼睛,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黑衣人的视线。 那黑衣人浑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说话,而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短剑。 陆淮察觉到了不对,此人拒绝交流,分明是不想多说,想快刀斩乱麻,取走他们的性命! 危险! 陆淮一把攥住林知清的手腕,就在那黑衣人向他们靠近时,陆淮猛地一挥衣袖,空气中有粉末状的物体飘了起来。 黑衣人一时不察,被那药粉糊住了眼睛。 就是现在! 陆淮拉住林知清就往外跑。 商铺在是另一条小巷,二人不敢停歇。 只要穿过小巷,到了人多的地方,那便会安全许多! 林知清一开始并没有想到陆淮还留有后手,反应过来之后反握住陆淮的手,二人一同往外跑,根本不敢停歇。 可还没跑几步,林知清便听到了一阵巨大的响声。 她回头一看,那黑衣人踹开了房门,一只手不断揉着眼睛,另外一只手直接将那短剑扔了出来。 情急之下,陆淮一把揽住了林知清的腰,将其往前推了一步。 “陆淮!”林知清转身的那一瞬间,一下子愣住了。 那把短剑直直地朝着陆淮的后心而去,这场景…… 林知清看到过这个场景,在刘府书房的梦境当中! 梦里,江流昀追着他们,掷出了一只茶杯,正中陆淮后心! 现实和梦境当中的画面交替出现,陆淮头破血流倒在她怀中的画面逐渐清晰了起来。 林知清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抽疼了起来。 不! 陆淮不能死! www.4e54.icu。m.4e54.icu 第170章 杀人不眨眼的陆淮? 林知清拔出腰间的匕首,她的心里丝毫没有畏惧的情绪,脑海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救陆淮! 她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并且她的手脚冰凉,梦中那种奇怪的、不安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她整个人仿佛都浸泡在冰冷的海水当中,即将被淹没。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紧紧握着匕首,站到了陆淮身前。 陆淮察觉到林知清的意图,一把将其揽住,侧身一闪。 短剑迅速接近陆淮的脸,在他的脸上面留下了一道血痕。 而后,碰到了墙壁,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好在陆淮的反应快,如若不然,他伤到的可不单单是脸了。 林知清的手中紧紧握着匕首,见陆淮没事,她打心底骤然松了一口气。 不一样! 跟梦境中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她将一只手放到胸口,感受到胸腔内传来的心跳,才发觉自己是真切地站在大盛的天空之下的。 “阿清,你还好吗?” 随着陆淮的声音响起,林知清感觉到有一双大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将她从那种窒息、不安的感觉中拉了出来。 可是,这个称呼……林知清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 与此同时,意识到了不妥之处,陆淮也愣了愣。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中尽是惊讶。 林知清记的很清楚,一开始陆淮唤自己林知清,而后熟悉了一些之后是知清。 他从来没有唤过自己阿清! 阿清…… 这个称呼林知清并不陌生。 在那个奇怪的梦境当中,陆淮便是这样喊她的! 想到这里,林知清心底一震,明显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陆淮:“你也做了那个梦,是不是?” 陆淮方才还在想该怎么向林知清解释,听到她的这句话,十分震惊。 他的眼睑和眉毛上扬,下颚下垂,但这种表情转瞬即逝。 这代表他是真的很惊讶。 因为真正吃惊的微表情在人脸上不会超过三秒钟,同陆淮方才表现得一样。 单凭这个表情,林知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昨夜探访刘府书房时,林知清和陆淮做的梦,很可能是同一个! “是。”在林知清询问的眼神当中,陆淮没有多思考就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那被两人忽略的黑衣人见一击未中,瞬间有些恼怒。 他加快脚步,握紧拳头,直冲着林知清和陆淮而去。 林知清正惊讶于她和陆淮做了同一个梦的事情,听到那黑衣人的脚步声,下意识抬起匕首。 可还没等她动手,陆淮用一种非常随意的姿势拔出了林十安丢给他防身的剑。 就在那黑衣人接近的一瞬间,一道闷哼声响起。 黑衣人看着插在自己心口上的那柄剑,瞪大了双眼,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你也做了那个梦?”陆淮认真地看向林知清,顺手将沾血的剑在衣袖上擦了擦,而后放回了剑鞘当中,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非常随意,仿佛是黑衣人妨碍了他和林知清的谈话。 林知清眨了眨眼睛。 不是,这对吗? 她方才没看错,陆淮出手的时候快准狠,一剑就将那黑衣人给杀了。 “你会武?”林知清皱眉,注意力放到了那柄剑之上。 “嗯,略懂。”陆淮诚实地回答,还不忘补充道:“同江兄与十安兄是比不了的,就是些拳脚功夫。” “拳脚功夫?”林知清又看了那黑衣人一眼。 他胸前的黑衣早已经被鲜血给浸透了,看不到具体的情况。 陆淮见林知清有所怀疑,开口解释道: “幼时我有武师,可那时父亲还在朝廷做官,武官太过危险,陆家求稳,只能走文官路子,这才将我的武师撤掉的。” “但我的记性不错,倒是将学过的那几招记了下来,没想到今日能用上。” 林知清听到这话,首先看向了陆淮的双手。 陆淮也不心虚,大方地张开了双手。 他的手十分修长,除了手指头上能看得出几个茧子以外,其余地方都很光滑。 常年习武之人,手掌的掌根以及虎口处多半会有一些茧子。 陆淮手上的茧子都在手指上,这多半与他平时经常打算盘有关。 看到这里,林知清才相信他口中所说的不曾习武的话。 “你方才的动作实在是太干净利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林知清撇了撇嘴。 “因为……”陆淮停顿了一下:“我想听一听你的那个梦,他实在有些聒噪了。” 不知为何,他温润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紧张。 见林知清不答话,陆淮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连忙解释道: “那黑衣人应当是提前得知我与你都不会武功的消息,所以轻敌了。” “他断定我们跑不掉,所以无论是投掷短剑还是攻击我们,都十分漫不经心,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再加上我撒在他眼睛上的药粉有毒,他一时半会儿是辨不太清楚方向的。” “我也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得手了。” 陆淮言辞恳切。 林知清很容易就判断出来了,他没有在撒谎。 “嗯,我相信你。”林知清点了点头,第一反应是走到黑衣人身旁蹲下身子,在那黑衣人身上摸索了起来。 她想找找看,会不会发现什么能够说明黑衣人身份的东西。 但什么都没有。 尾巴抹得如此干净,倒是有一些刘邙的行事作风。 “我们快把这具尸体弄走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林知清不想再背上杀人的罪名了。 “稍后我会派人过来清理,你就当没看见过这件事。”陆淮抹了抹脸上那道血口子。 这个动作成功地引起了林知清的注意:“我们去附近的医馆看看,若是毁容了可就麻烦了。” 不仅麻烦,这么一张帅脸,要是毁了就太可惜了。 当然,这话林知清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皮囊而已。”陆淮笑了笑。 “阿……知清。”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陆淮很快便换了叫法:“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你我当日在刘府所做的梦是否是同一个?” 他非常认真地盯着林知清,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www.4e54.icu。m.4e54.icu 第171章 完美的林知清 林知清张嘴就想说,在梦里你腰细腿长一米九,死前还不忘求我跟你在一起。 可话到嘴边,她脸颊微微发烫,到底是没好意思说出来,而是开口道: “我们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吧,要是这个黑衣人还有同伙的话,” “嗯,好。”陆淮没有提出异议,他左右观察了一下路线,最后带着林知清回了方才他们被发现的那间废弃的商铺。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不过,人还是要略微变通的。 方才事发突然,他们躲在一楼是因为路线更清晰,要是有情况的话逃跑更方便一些。 但现在危机暂时解除了,他们便上了二楼,这里视野开阔,能更好地观察周围的动静,也能及时看到回来的林十安。 陆淮抬了一个凳子放到了角落,示意林知清坐下休息。 他自己则站到了窗边,观察情况。 林知清趁着她们来到二楼的这段时间,想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 “我梦中的是一个很完美的世界,每个人、每个物体都是我想象中最理想的模样。” “我推测这便是梦境的核心,为的是将我们留在最完美的世界,也就是梦境当中。” “嗯?”听到这里,陆淮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微微皱了皱眉头: “怪不得在梦境当中我姐姐如此善解人意,人都聪明了不少。” 这就是亲姐弟吗?补起刀来毫不留情,我要是告诉她,你准被打死……林知清瞥了一眼口无遮拦的陆淮,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身处林家的陆南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陆淮丝毫没有心虚:“这样说来,我同你的梦境应当是一样的,那确实是一个很完美的世界。” “我在那个梦里便是唤你阿清,而且我还被江兄追杀……” 说到这里,他略微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认真地看着林知清,希望她能解开自己的疑惑。 二人都默契地避开了中间陆淮求爱的那段场景。 林知清越听陆淮的描述越觉得惊讶。 他的梦境同自己的梦境确实高度重合。 只不过……林知清想到梦中的高楼大厦以及汽车摩托,还有穿着现代化服装的人,心里还是有些疑惑。 陆淮有没有梦到这些? 她当即问了起来:“你有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吗?” “奇怪的东西?”陆淮仔细想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并未。” “那有没有梦见你没见过的东西?”林知清再次确认了一遍。 陆淮再次摇头。 林知清的心中松了一口气,没有的话,他们的梦境应当只有人物和事件是相同的。 如此最好,她不用绞尽脑汁地向陆淮解释那些现代化的场景。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若是熟识的人同时被催眠,确实会出现梦境串联的现象。 因为熟识的人接触过的人或者景象是有可能重合的。 林知清梦中的人确实是陆淮都很熟悉的,但场景应当是按照世界的不同各自发展的。 梦境当中不会出现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 这貌似也能解释得通。 林知清美目流转,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 既然在她的完美世界里,陆淮是腿长且深情的形象,那陆淮梦境当中的自己呢? 她盯着陆淮,眼睛很亮:“陆淮,南月在你的梦境当中变得善解人意了,那我呢?” 陆淮挑了挑眉:“你如此好奇作何?” “咳咳。”林知清一噎:“我这不是好奇吗?” 好在陆淮只是想逗逗她,轻笑一声便开口了: “你同现在一样,没什么变化。” “一样?”林知清蹙眉:“不应该呀,你梦境当中的我应当是完美的,同现在应当是不一样的……” 还没说完,陆淮便打断了她的话:“我很确定,梦中的你与现在并无二致。” 等等……林知清双唇微张,陆淮的意思不会是在说,现在的自己在他心里便是最完美的? 不不不,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记错了……”林知清一抬头,便发现陆淮正紧紧盯着自己,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没记错。”陆淮缓缓回答。 只一眼林知清就知道,陆淮是认真的。 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林知清一时间没有说话。 正当陆淮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二人脑海中的想法一扫而空,顿时警惕了起来。 陆淮反应很快:“你在这里看着,我下去看看。” 说着,他将那柄剑递给了林知清。 林知清却没接,而是屏息凝神仔细听着那道脚步声。 陆淮见状,便知道她内心自有想法,没有再开口打扰她。 那道脚步声在原地停了下来,随后便有些慌乱地朝着商铺的一楼走来。 林知清眼前一亮:“是堂兄!” 说着,她快步走到楼梯口,果然看到了林十安的衣角。 “堂兄,我们在这里。”林知清朝着林十安招了招手。 林十安猛然转头,看到二人一切安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指着乱糟糟的一楼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在上面?” “说来话长。”林知清快速地同堂兄解释。 而陆淮却不由得有些惊讶。 他知道林知清听觉敏锐,但不知她竟然还能分辨脚步声。 林知清解释完之后,回头看向陆淮,注意到了她惊讶的目光,这才补充道: “堂兄是习武之人,步伐十分有力量感,比较沉。” “加之平日里我习惯性地观察这些东西,这才能判断出来。” 陆淮了然,想必这也是那鉴心学的知识。 他没有多问,这是属于林知清的技能。 林十安在一旁听着,并没有计较脚步声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林知清平日里便很注意这些小细节。 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你们方才说有人想杀你们?” 林知清点头:“多亏陆淮救了我,那人的尸体就在下面的巷子内,身上并无任何身份证明。” “如此说来,我的确是被人引开了。”林十安有些愧疚:“知清,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堂兄,我知道你是被激怒了。”林知清决定同堂兄好好说说这个问题: “但现在的情况复杂,无论如何都不可被情绪驱动去做一件事。” “保持理智,才有思考的余力。” www.4e54.icu。m.4e54.icu 第172章 死尸!烟雾弹! “我知道了。”林十安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并不是冲动的人,反而非常谨慎,遇事多有退让。 但不知怎的,方才那人想对林知清下死手,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将那人绳之以法。 或许是因为林知清如今是林家的顶梁柱吧……林十安看了一眼林知清,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了: “你们无事便好,知清,你们观察得怎么样了?” 林知清点头:“差不多了,陆淮你呢?” 她怕自己有所遗漏,这才叫上了记忆力十分强悍的陆淮,他或许能注意到很多别人注意不到的小细节。 陆淮也点了点头:“路线我都记下来了,保险起见,我们可以再走一遍从菜市口到大理寺的路线。” 刚才他们是从林家出发的,既然要在法场上做文章,自然是要从犯人被押解出来的源头,也就是大理寺开始考虑。 “我正有此意。”林知清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的路线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想要提高准确率,那便只有多观察几遍才能做到。 “那伙来刺杀我的人身份不明,我们路过大理寺的时候顺便报官。”林知清提了一嘴: “堂兄,楼下右侧的小巷之内,有一具黑衣人的尸体,劳烦你将他带上。” 根据推测,目前这伙黑衣人身上什么信息都没有,林知清只能将幕后凶手锁定在刘邙以及皇室身上。 皇室大概率不会兴师动众对林知清下手,他们在乎自己的脸面。 至于刘邙,这似乎也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现在明面上只有这两股势力不想让她查到真相,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恨她的人。 除去刺杀她的这个目的以外,也有可能是有人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不能确定这到底是谁的手笔,先不说她有没有时间和精力分心去查这件事,就算查出来了,这也是次要的。 将人送到大理寺那里,不管凶手是谁,总会有一些威慑力。 再者,这种行为看上去肯定有些莫名其妙。 说不准能成为一个烟雾弹,让大理寺那边放下戒心,以为林家已经别无它法,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 林知清知道,若是正儿八经报官,衙门定然也查不出来什么。 既如此,还不如物尽其用,让这具尸体发挥最大的作用。 “你们二人先坐马车去大理寺,我去租一匹马,将人送过去。”林十安说完便要动身。 “不用,就放马车上。”林知清的声音毫无波澜,她说完便朝着楼下走去。 林十安有些惊讶,那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尸体。 一般人家的小姐不说见到死人,就算是看见一点血渍也会退避三舍。 与死尸共处一室,难道林知清不怕吗? 陆淮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惊讶,他路过林十安的时候,拍了拍林十安的肩膀: “无事,她是个很胆大的人。” 说完之后,陆淮跟上了林知清的步伐。 林十安眨眨眼睛,不是,这两人现在已经熟到这个地步了吗? “喂!她是我堂妹,我难道不知道她胆大吗?”林十安一边说一边追上了陆淮。 二人插科打诨了几句,林十安很快便将尸体搬上了马车,回程的路倒是很安静。 眼不见心不烦,林十安将眼神从那具尸体上移开。 林知清和陆淮则时不时地讨论两句,仿佛那具尸体不存在一样。 他们很快就去到了大理寺门口。 看到林知清从马车内下来,门口的两个衙役对视一眼,面上皆是有些厌烦。 其中一个衙役迅速向内走去,显然是去通报去了。 每次林知清一出现,大理寺内就要鸡飞狗跳一番。 为着林从砚的事情,他们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衙役自然对林知清没什么好感。 而此时,他们已经默认林知清来这里是为了替林从砚喊冤。 可万万没想到,林知清下了马车以后,只是让人将一具尸体丢在了大理寺门前。 “我来报官,有人想杀我。”林知清对着那衙役说道。 衙役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往外走的时候,林知清已经上了马车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那具尸体,挠了挠头,居然不是为了林从砚而来的吗? 不对啊,他们大理寺是报官的地方吗? “你要报官去县衙呀,来我们大理寺作何?”那衙役朝着远去的马车喊道。 可马车却停都没停,细看还跑得更快了。 就在那衙役不知所措的时候,刚才去通报的衙役也回来了。 二人盯着地上的尸体面面相觑。 很快,林知清在大理寺门口丢下了一尸体,然后扬长而去的消息就传到了大理寺卿的耳朵里。 彼时,他正在核对林从砚的卷宗。 听到消息后,连头都没抬,便让人下去处理了。 一旁的左寺丞皱了皱眉头:“这林知清居然敢挑衅我们,当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倒像是乡野村妇的做派,哪有半点贵女的样子。” “贵女?”右寺丞嗤之以鼻:“明日过后,长宁侯府便不会再有什么贵女了。” “这林从戎的女儿同他一样,委实上不得台面。” “丢一具尸体在大理寺的门口,恶心谁呢?晦气!” 左寺丞附和了几句,而后看向了始终未发一言的大理寺卿: “大人,那林知清实在嚣张,我这就写折子告到太子殿下那里去。” 闻言,大理寺卿眼间距缩短,微微抿唇:“拿此等小事去惊动太子殿下,你莫非是嫌我这个位置坐得太久了吗?” 他的语气淡淡,但左寺丞却心惊胆战:“大人,下官绝无此心,实在是那林知清欺人太甚!” 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几人心里都清楚林知清手里握着证据,也知道那证据似乎与通政使司的通议刘邙有些关系。 只不过,那证据不论跟谁有关系,都注定起不了作用。 从这件事上来说,林知清到底是吃亏了的。 她欺人太甚的这种说法便是大理寺卿听到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同一个女人计较什么,过不了多久林家就会在这盛京城中消失。” “他们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撒气,狗来咬你你难不成也要去咬狗吗?” “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定谨记在心。”上一岔好不容易翻了过去,左寺丞自然不敢再提起同林知清有关的事。 反正林家都要倒了,待林从砚被斩首以后,林知清一个女人,岂不是任人搓磨了? 左寺丞眼中闪过一丝毒辣。 www.4e54.icu。m.4e54.icu 第173章 圣旨到! 林知清等人并不知道大理寺卿等人的想法,很快便回到了林家。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聚在了正厅。 正厅中间的圆桌上,一幅十分详细的地形图摆在中间。 那地形图不单单只有路线,还将西市的景象都活灵活现地画在了图上。 “这……陆公子,你真是个人才。”林泱泱看着眼前的画,目瞪口呆:“你是怎么将整个西市都画下来的?” “我先前就去过西市几次,印象比较深,所以才能将它画出来。”陆淮不紧不慢地开口。 林泱泱点了点那张图:“你就算再让我去十次,我也画不出来。” “泱泱!”林从礼黑着脸叫了她一声:“平日里让你习字作画,你从来不当一回事,你看看人家。” “便是我从小作画也画不到这种程度,这种事情我做不来。”林泱泱毫不在意。 “你还敢顶嘴!”林从礼眼睛瞪得大大的。 林泱泱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咳咳,我也画不下来。”江流昀十分诚实。 陆南月同样点了点头:“同道之人,同道之人。”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林泱泱的话并没有任何的夸张成分。 眼前的地形图大到各种房屋、商铺,小到一口水井、一棵树,都十分详细。 在场的人除了陆淮以外,还真没有人能掌握这般技术。 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呀……林知清也不由得感叹。 她方才回府之时,只同陆淮说,尽量将大理寺到菜市口的路线画得详细些。 陆淮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完成了这么一幅堪称完美的地形图,这效率实在是太高了。 不止效率,那幅地形图的质量也很高。 看其娴熟的手法,应当也去过西市很多次。 陆淮会去西市干什么呢? 林知清打算有空的时候好好问问陆淮。 而后,她又从头看了一遍地形图,想核对一下有没有哪里画错了或者画漏了。 一旁的江流昀挠了挠头:“清儿,你们画这个作甚?” 林从礼和陆南月很好奇这个问题。 还不等林知清回答,林十安抢先说出了答案:“还能干什么,劫刑场啊!” 此言一出,林从礼等人同时皱起了眉头,似乎并不赞同。 劫刑场的风险太大了。 林知清很快便抬起头来:“倒也不是一般的劫刑场,你们先来看看,这几条路都有什么特点。” 林知清指了三条路线出来。 看到她手指的方向,林十安和陆淮对视一眼,眼神当中有些不解。 因为这三条路线并不是他们今日走过的大理寺到菜场口的路线。 而是刘邙的府邸到菜场口的路线。 刘邙的府邸方向靠南边,已经接近于城郊了,同菜场口的距离隔得很远。 因着想保持地形图的完整,再加上昨夜的记忆尤为深刻,陆淮便也顺手将其画了下来。 林十安很是疑惑:“知清,咱们今日去看的不是大理寺到菜场口的路线吗?” 见几人的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林知清只好解释了起来: “当时我们身后跟着那么多尾巴,我们出门的时候不加遮掩,我当然不会将真正的目的地暴露出来。” 说着,她点了点刘邙的府邸: “我本打算今夜再悄悄地走一趟,确定一遍刘府到菜场口的路线,再将路线添加上来。” “但没想到陆淮画得如此仔细,倒是免得我们再跑一趟了。” 林从礼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你不是想去劫刑场,你是想从刘邙身上下手?” 眼看着林知清点头,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原本还当劫刑场这件事是真的,有些怀疑林知清的判断力。 毕竟刑场的守卫十分森严,且周围非常宽阔,不易在朝廷的高手眼皮子底下将人救走。 与其去劫刑场,还不如直接跑路。 合着林知清心中早已经有了成算,并不打算劫刑场,也并不打算跑路。 她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见众人明白了过来,林知清不再浪费时间,再次指了一下那三条路线: “不出意外的话,四叔的定罪诏书很快就要送到我们府上了。” “明日,应当就是四叔行刑的时间。” 闻言,众人收起各种想法,紧紧地盯着那幅路线图。 林知清的神色严肃:“四叔会被大理寺的人押送到菜场口的刑场,我则会想办法将刘邙引到刑场。” “他最有可能走的便是这几条路线,到时候你们……” 林家的这场谈话,持续了两个多时辰。 天色渐晚,大理寺卿施崇正的马车停在了林家门口。 眼见林家大门紧闭,施崇正神色淡漠,命人上前叫门。 很快,林家的大门便打开了。 施崇正带着浩浩荡荡的人进了林家,直冲着正厅而去。 正厅之内,林家人已尽数到齐,林九思与四婶也在其中。 林知清站在最后,看向那位三番两次将她拒之门外的大理寺卿——施崇正。 施崇正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尽是冷漠。 而后,林知清又将目光落在了施崇正身侧的太监身上。 那太监端着托盘,托盘内明黄色的圣旨十分刺目。 林从礼拱手,刚想上前搭话,施崇正身旁的太监便尖声道: “圣旨到!”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哗啦啦地跪了下去,正厅内落针可闻。 施崇正这才拿起托盘内的圣旨,将其打开,面无表情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治国之道,在于明法度、正纲纪,以保世之安宁。 今日,通政使司知事林从砚,不思报效国家,反行悖逆之事,震惊朝野。 经查,林从砚苛待下人,诽谤皇室,证据确凿,实乃国之大蠹,民之仇雠。 朕念及律例森严,不可徇私枉法,特依律治之。 兹命:大理寺、刑部即日将林从砚押赴刑场,斩立决,并籍没家产,以示惩戒。 林家其余人等,知情不报,视为同罪。 然,念及长宁候开疆扩土,恪尽职守,政绩卓著。 特赐其族人于林从砚行刑后充军流放。 朕望天下臣民,以此为鉴,恪守本分,勿蹈覆辙。 此旨既出,如朕亲临,钦此!” 随着施崇正的声音落下,林知清闭了闭眼睛,这一刻还是来了。 她身旁的四婶膝盖一软,两行清泪瞬时流了出来。 “完了,完了。”林九思瘫坐在地。 其余人身体多少有些颤抖。 唯独林知清与最前方的林从礼,身姿挺直依旧,未曾失礼。 林从礼深吸一口气: “微臣谢主隆恩!” www.4e54.icu。m.4e54.icu 第174章 聚散终有时 而后,他上前接过了那道圣旨,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慌乱,仿佛并不认识林从砚这个人一样。 太监脸上皮笑肉不笑:“咱家在御前侍奉时便听闻林大人精通律法和礼法,如今看来,确有其事。” “令弟若是能同你一样,倒也不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惜,可惜啊!” “公公言重了。”林从礼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手却紧紧握了起来。 他知道那句“令弟”指的不只是林从砚,还有林知清的父亲林从戎。 那太监没有见到林从礼害怕或不知所措的表情,颇有些意兴阑珊,不再开口了。 见状,施崇正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人鱼贯而入,开始查抄林家家产。 林知清没有理睬那些人,而是在一字一句斟酌方才的圣旨内容。 除开那些有的没的,圣旨的核心内容只有两点。 第一,四叔被赐斩立决,虽并未言明具体时间,但依照大理寺往日的卷宗来看,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 第二,林家的男丁被判充军,女子被判流放。 表面上来看,这是皇帝网开一面,没有取他们的性命。 但真实的情况大概是,林从砚的罪行,明面上并没有查出来同林家其他人有关系。 若直接赐死林家其他人,于理不合。 皇室是极好面子的,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不想留下话柄。 这一点从林知清的父亲身上便能看出来。 正因如此,所以皇室才选择用这样迂回的方式处置其他人。 可要说充军和流放便是林家人的活路,其实也不然。 从林家目前的情况来看,挂在头上最大的标签便是通敌叛国。 而军营是什么地方? 里面都是一腔热血、随时准备为国捐躯的将士们。 面对叛国贼,那些将士们的态度当然是极度反感,甚至憎恶的。 林家的男丁去到军营,跟敌国的人也没什么两样,最后的下场当然不会好。 至于被流放的女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朝廷有一百个理由可以让她们悄无声息、不清不白地死在流放途中。 即使没有人从中作梗,流放的目的地多半是一些蛮荒之地,凭她们自己,走不走得到还得两说。 虽然圣旨没有明说赐死林家其他人,但这同赐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当然不是个好消息。 就在林知清思考的时候,林家人除四婶时不时发出极低的啜泣声以外,其他人都十分冷静。 大理寺卿施崇正对林家人的表现略微有些意外。 除了林从砚的妻子以外,林家其他人虽一开始听到圣旨的时候有些害怕,但过后都出人意料的冷静。 尤其是……施崇正看向了站在人群最后那个女子。 她一袭青衣,不施粉黛,但五官却带着一股侵略性。 这应该便是那林知清。 施崇正眯了眯眼睛,他知道林从戎有一个女儿。 在外人口中,她愚笨、上不得台面。 但现在的她看上去很是冷静。 如此冷静,是因为已经绝望了,还是真如他们先前探听到的消息,林家有劫刑场的计划? 多半是了。 施崇正默默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要不然上面怎么会下这样一道让林家人免于下狱的圣旨。 别人不知道,他还是比较清楚的。 比起温水煮青蛙,皇室肯定是想将林家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只不过,林家人还是太蠢了。 劫刑场?他们到时候面对的只会是天罗地网。 林家,气数已尽! 施崇正看向林家众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反感,他们的行为实在太蠢了。 察觉到了施崇正的目光,林知清抬起了头,同他对视。 那是一双冷漠的眼睛,其中包含着属于上位者的眼神。 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路边的一只蚂蚁。 从他一进来,林知清便观察过,大部分时候施崇正都撇着嘴,脸上虽没有表露出过多愉悦或快乐的心情。 但他看林家人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倨傲。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林知清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移开了目光。 很快,林家便被搜刮一空。 施崇正和那太监仿佛一刻也不想在林家停留,转身便走了。 目送着大理寺的队伍远去,林知清首先做的命人将颇受打击的四婶带下去。 “知清!”四婶握住了林知清的手,眼睛早已经肿了起来:“我们都会死是不是?” 林知清没有说话。 四婶不死心,又看向林从礼。 林从礼叹息一声,转身面向正厅内,避开了她的眼神。 虽然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四婶已经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他们都要死了。 她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听到这哀恸的哭声,林十安和林泱泱有些不忍地移开了眼神。 林知清朝着林泱泱使了个眼色,林泱泱会意,扶起四婶便往外走。 与此同时,许多下人都朝着正厅围拢了过来,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脸上都是迷茫和绝望的神色。 因为他们都听到了方才的圣旨,以及四夫人的哭声。 林家完了! 林家的下人也就完了! 不等那些人开口,林知清便朗声道:“圣上仁慈,并未牵连林家的下人。” “聚散终有时,主仆一场,林家不会为难你们,堂兄已将所有人的身契整理了出来,若有人想走,稍后来拿便是。” 林家之事,复杂多变,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林知清并不想牵扯无辜的人。 大半的下人听到这话,都跪地磕头,高声喊着圣上仁慈,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向了林十安。 但还有一部分人站在原地不动。 “我们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知清小姐,我们不走,我们要与林家共存亡!” “我不走!先前家中老母病重,我鬼迷心窍偷了犀皮漆茶具,被人诬陷谋害泱泱小姐。 知清小姐不仅还了我清白,私底下还找大夫救了我母亲,我这辈子都要跟着知清小姐。” “我这条命是四老爷救下来的,四老爷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要留下来,我家少爷没有我不行的,他平日里连茶都不会泡,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默然坐在一旁的林九思一愣。 他一抬头,就看到跟了自己许久的小厮正一边抹眼泪一边看着他。 不知怎的,他的眼眶也有些红了。 不仅仅是他,一旁的林泱泱看着眼泪汪汪的小翠,忍不住上前将她往外推: “傻小翠,你还留下来做什么,出府之后好好找个人过日子,不要再做侍候别人的活计了。” 小翠哭着摇头,一把抱住了林泱泱的手臂: “小姐,你别赶我走,我从小到大就跟着你,夫人临走之前叮嘱我要守好你,我不走。” 主仆俩抱在了一起。 听到这些话,林知清心中也不由得有些难受。 她压下心中酸涩的情绪,定睛一看,说要留下来的这些人中多半都是熟面孔,几乎都是林家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和小厮。 默默记下这些面孔之后,她点了点头:“好,我们与林家共存亡!”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苍老、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小姐,你好狠的心!” www.4e54.icu。m.4e54.icu 第175章 心理博弈 林知清一愣,朝着门口望去。 木婶喘着粗气,看向她的眼神当中是心疼,是难过: “小姐,你竟把我一个人丢在陆家,难不成是嫌弃老婆子我碍手碍脚,想弃了不成?” 嫌弃?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林知清早就料到林家很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去刘邙府上之前,便叮嘱木婶去了陆家。 如若林家出事,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陆淮和陆南月好歹会给木婶一条生路。 林知清嘴上不说,但她心中很清楚,自己刚来到陌生的大盛,便只有木婶护着她。 这些日子以来,木婶更是对她尽心尽力,丝毫没有保留。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么能不动容。 她知道木婶明白自己的做法,那些话都是气话罢了。 林知清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怎么回来了呢,你回来作何?” 木婶三步并作两步站到了她的身后,就像是从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小姐,我老婆子这辈子跟定你了。” 林知清强忍着泪意,没有再提及让她走之类的话。 一旁的林十安正低声安慰着林泱泱和小翠,见林知清同样有些哽咽。 他抬起了手,本想拍一拍林知清的肩膀,可最后到底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见众人哭成一片,背对着大家的林从礼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想主持大局,可还没张口,林知清便调整好了情绪,开口安排了起来。 方才还哭作一团的下人们听到她的话,瞬间便按照安排动了起来。 林从礼一愣,而后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 在这一刻,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林知清已经彻底成为林家的顶梁柱了。 而自己……到底是老了。 这一日对林家的人来说,注定是漫长的。 入夜之后,林家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正厅内灯火通明。 林十安将剩下下人的身契拿了出来:“原有下人二百五十七人,现还有四十八人。” 林泱泱翻了一下身契:“护院还剩下十三个人,我已经吩咐他们守住了林家的几处关键节点。” 听到他们的报告,林知清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坐在一旁的林从礼:“大伯,你可还有需要补充的?” “没有。”林从礼摇了摇头:“你做得很好。” 林知清一愣,大伯的这句夸奖着实难得。 反应过来之后,她笑了笑,正想开口说话,木婶便敲了敲门: “小姐,江世子、陆公子和陆小姐过来了。” 大理寺的人来宣读圣旨以前,林知清便让陆淮、江流昀以及陆南月离开了林家。 现在林家安静了下来,他们便又回来了。 “快将人请进来。”林知清有些不放心:“可有人撞见他们?” 不等木婶回答,江流昀的声音传进了厅内:“没有,清儿,我们做事你放心。” 说着,他提步走了进来。 陆淮和陆南月紧随其后。 陆淮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人撞见他们。 林知清放下心来,而后便问起了外面的状况:“如何,林家周围可有异动?” “小清儿,你真是神了。”陆南月兴致勃勃地上前,林十安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陆南月坐下之后,继续说道:“如你所料,大理寺卿明面上并没有留多少侍卫看守,只在几个出口象征性地放了一些人。” “不错。”江流昀接上了话头: “我们按照你说的位置去转了转,果真在暗处发现了好些全副武装的御林军。” 御林军,那便是皇室的人。 陆淮看向林知清:“阿清,你成功了,他们上当了。” 此言一出,林知清一愣,陆淮也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 自知道他和林知清做的是同一个梦以后,他便习惯性地喊了“阿清”。 但如今人如此之多,他失言了! 众人已经愣住了。 陆南月眯着眼睛看向陆淮,视线在他和林知清身上来回切换。 林十安则第一时间看着江流昀。 只见江流昀皱了皱眉头,一脸严肃地盯着陆淮。 陆淮察觉到他的视线,双唇紧抿:“江兄,我……” “陆兄,亏你还是读书人,这什么阿清实在是太难听了,还是我的清儿好听。”他咧开嘴笑了笑。 其余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语塞。 林泱泱却兴致勃勃地接话:“还是我的清妹妹好听,你们都叫的文绉绉的,不如我的简单粗暴。” “对吧,清妹妹?” 看着她十分期待的眼神,林知清点了点头:“没错,没错。” 林泱泱朝着江流昀和陆淮撇了撇嘴,那叫一个开心。 眼见话题走偏了,林知清轻咳一声,重新将话题拉了回来:“你们确定是皇室的御林军?” “没错。”陆淮快速接话。 “如今你们并未被关进大牢内,皇室确实上当了。” 按照大盛律例,被判充军流放之后,刑部的人是要将林家人下狱的。 但现在,林家人不仅没有被抓进牢里,甚至并未被限制自由,这与律例不符。 陆南月一脸兴奋: “知清,若不是你聪明,想办法让皇室放弃限制你们的自由,此时此刻林家的人恐怕都被控制了。” “你们要是被抓了,我们的行动难度可就太大了。” 没错,如今的自由,是林知清算计之下,那一句“劫刑场”得来的。 在宣读圣旨的人来之前,林知清就想过了,若他们想要实施计划,林家人就不能被限制自由。 林家人怎样才能不被限制自由,那当然是要满足如今皇室的需求。 皇室现在的需求是什么?是想将林家一锅端。 但林家其他人罪不至死,理由不充分,如若强行赐死,会留下话柄,影响社稷安稳。 那要怎么样才能林家其他人也达到被赐死的要求?那就是林家其他人也犯下大罪。 所以林知清才刻意并无任何防备地出门,同林十安一起观察路线,并且交谈“劫刑场”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身后跟着皇室的眼线,刻意将“劫刑场”的消息传出去,是想要给皇室创造机会。 因为劫刑场便是大罪,如若林家人被抓到,那九族消消乐就没跑了。 这正中皇室下怀。 林知清拿准了皇室想尽快拔掉林家这根刺的心理,才刻意不加遮掩地熟悉路线。 一环扣一环,最后放出劫刑场的烟雾弹。 这是一场心理博弈,林知清成功了。 皇室果然上钩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76章 犯罪心理学 他们想要抓住林家其他人的把柄,将林家一锅端,便只能促成林家“劫刑场”这件事。 而要促成这件事,肯定不能将林家人关起来。 这正是那道圣旨没有剥夺林家人自由的原因。 想要林家因为劫刑场而被定罪,就只能放他们自由,让他们去劫刑场。 这是皇室的目的。 而林知清的目的是,让皇室以为他们要劫刑场,给他们自由。 有了自由,她才能做接下来的事情。 因为万事总有意外,林知清原来怕皇室不上钩,提前准备了两套方案。 但如今,她的目的达到,自然不用选择更加麻烦的那套方案了。 在四叔被斩首之前,她有了自由,便能够以身入局,推动接下来的计划,做最后一搏了。 “哦~我懂了!”林泱泱拍了一下手: “怪不得你让我们一定要在宣读圣旨后,做出万念俱灰、冷静的样子。” “你是不是想让那些狗官以为我们已经哀莫大于心死了,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劫刑场上,所以才面无表情的?” “聪明。”林知清打了个响指。 人总是会通过对其他人表情和状态上的主观判断,去猜测里面包含着的意思。 林知清所做的,便是提前利用心理暗示,在大理寺的官员心中种下了自己要劫刑场的事。 在特定的时机,只要林家人表情不对,那些官员便会通过这个心理暗示自己脑补,从而说服自己: 没错,他们之所以这么冷静,就是觉得劫刑场之后还有一丝生机。 所以,他们就是要劫刑场! 这个逻辑在那些人的脑海里形成了闭环,所以他们不愿意放过这个可以一口气将林家连根拔起的机会。 而当他们有这样的想法时,林知清便成功了。 这就是心理学的巧妙之处。 比起刘邙依靠各种感官和物体来创造催眠的环境,林知清这种心理暗示的手段要更高明一些。 它的好处就在于,目标人物甚至自己都意识不到他中了心理暗示。 因为事情的发展趋势是按照他自己脑海里的逻辑走的。 换句话来说,这跟自己催眠自己也没什么区别了。 林知清将这些东西向林泱泱仔细解释了一遍。 其他人也侧耳聆听,在这个过程当中,倒是明白了不少同鉴心学有关的知识。 林泱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清妹妹,若是换别人同我解释这些东西,我肯定听不明白。” “但那些听得人犯困的东西怎么一到你嘴里我就有兴趣了?” “小清儿这张嘴我是服气的,若是改日我去采买药材,定要带上你好好讲讲价。”陆南月也忍不住赞叹。 林知清却摇了摇头:“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夸张,这还只是第一步呢。” “第二步是什么来着?清妹妹,你再说一遍,我忘了。” “哎呀,林泱泱你真笨,小清儿已经说过好几遍了。” 林十安看着打打闹闹的三个人,心中镇定了不少,因那道圣旨笼罩着的惆怅仿佛也消散了许多。 他刚想加入讨论,可一眨眼,恰巧看到了对面的江流昀和陆淮正用一种十分欣赏的眼神看着林知清。 不! 不是欣赏! 那种眼神分明是……爱慕。 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一瞬间,林十安一愣。 他又怎么知道那是爱慕呢? 正在他走神的时候,林知清点了点桌子:“堂兄,你还记得白日间我们讨论好的布置吗?” “记得,记得。”林十安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那你们呢?”林知清看向陆淮与江流昀。 这二人异口同声道:“记得。” “如此,我便放心了,大伯,四叔行刑当日你需得多注意一下,看看有哪些官员到场了。”林知清看向林从礼。 林从礼微微颔首。 现在他明显已经对林知清比较信服了。 林泱泱和林从礼这父女俩倒是有一个共同点,在他们全心全意相信林知清时。 无论林知清说什么,他们在事成之前都不会问“为什么”,只会点头去做。 林知清之所以会额外叮嘱这么一句,是因为她怀疑,四叔的事不完全是刘邙的手笔。 或者换种说法,刘邙背后很可能还有大人物。 这不是林知清凭空想象出来的。 自从她在刘邙府上拿到证据之后,便产生了这种怀疑。 因为一般人做了坏事以后,第一时间肯定是会销毁证据的。 但刘邙不同,他将证据放到了他自以为安全的地方。 当然,一般人确实没办法从催眠阵当中脱身,又从武功高强的白发男子手中逃脱。 抛开林知清会心理学这一点不谈,这个世界上能拿到证据的人屈指可数。 这就牵扯出来第一个疑点,他留着证据干什么? 林知清思来想去,从另外几封记录着朝廷某些官员把柄的书信来看,她只想到一种可能性比较大的说法。 那就是刘邙要将那些证据作为他自己握着的把柄,在关键的时候说不准可以拿出来用。 当然,仅从这一点推测出来刘邙背后还有大人物是支撑不住的。 最难以解释的一点便是,自己拿到证据以后,刘邙是有所行动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知清手里的证据与刘邙有关。 但不管是大理寺还是皇室,对此并无任何想要动他过查他的意思。 即使他们恨不得将林家连根拔起,但依照帝王之术来看,对于一个老谋深算诬陷同僚、祸乱朝堂的人,即使不惩处,也应当有所警告。 可据林知清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刘邙那边根本无事发生。 由此,林知清心中有了两种猜测。 第一,刘邙背后的人势力很大,所以才能将他从皇室的目光中摘出去。 第二,刘邙就是在帮皇室算计林家,所以不管他做什么皇室都不鸟他。 林知清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确定,刘邙到底属于哪一种情况。 所以,他想要从四叔被处斩那天,到场的人当中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分析,有些凶手确实会到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第一是为了确认还有没有遗留的证据,第二是为了满足心理上的快感。 即使这种可能性很小,林知清也不想忽略。 www.4e54.icu。m.4e54.icu 第177章 洞 再次拿出地形图,完善了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以后,林知清起身,将所有东西收了起来: “我已经让人收拾过厢房了,东西还算全乎,大家今夜早点休息吧,离明日还早。” 没错,明日是还早着呢。 几人郑重其事地点头,并没有多说,起身往各自的院子走去。 正厅内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走的下人太多,东西也差不多被搬空了,林家显得空荡荡的。 入夜以后,颇为安静,甚至有几分寂寥,仿佛整个林家都陷入了沉睡一样。 “咔~吱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开门声自暗夜中响了起来。 后罩房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了一条缝,又迅速合了起来。 一名小厮打扮的男子蹑手蹑脚向外走。 走了两步以后,他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瞬间挺直了腰板。 林家很大,小厮绕过了后罩房以后,首先去到了林从礼的院子,眼见院子里黑乎乎的一片,他放心了许多。 绕过林从礼的院子往南走,林泱泱的院子以及林知清的院子,都已经熄了灯。 接连确认三个人都睡着了,小厮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他对地形非常熟悉,很快就绕到了林十安的院子。 很显然,这里也是一片漆黑。 小厮心中自有一番考量,他觉得林家如今马上就要完了,这些人自然也没心思挣扎了。 如此也好,省去了许多麻烦。 这样想着,他将耳朵贴在林十安的院门上。 可还不等他细听,一道脚步声迅速传了过来。 小厮心中一凛,瞬间退了开来,他躲到了不远处,紧紧盯着院门。 里面的人轻轻推开门,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 小厮眯了眯眼睛,认出了那人是泱泱小姐房中的小翠。 如今这院子里住着的除了林十安,还有陆家公子和镇远侯世子。 小翠的托盘里放着一些白布和瓶瓶罐罐。 小厮是知道江流昀受伤了的,如今一看,侯府中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翠应当是过来给江世子换药的。 眼见小翠的身影越走越远,小厮再次上前,从门缝里往院子内看了几眼。 见没有任何异常,他完完全全地放下心来,脚步都要轻松了不少。 他在府里绕了一圈,很快便去到了最西边。 四老爷林从砚的院子便在这边,但出了大不敬这档子事以后,西院彻底空了下来。 白日间下人走得最多的便是西院,毕竟谁也不想等死。 小厮也不想。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去到了下房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下房专供下人所住,距离主院的位置不远。 这些年来,因着林泱泱喜欢偷跑出去,他带人将附近的狗洞都堵了起来,趁机在这间房子内做了些手脚。 进了屋子以后,他马不停蹄地挪开了柜子,而后轻轻在墙面上敲了两下,墙面表面的墙皮瞬间脱落,露出了填充在墙内的稻草。 这是他早早就准备好的暗道,连接的是林家西院的外墙,外墙上他也用水泥糊过,看上去就是一堵普通的墙。 这些年还从未被人发现过。 只要从这个洞钻出去,他就能将这些日子听到的消息传出去了。 他用心良苦,为的便是今天。 想到这些,他先是伸手将洞内填充的稻草一点一点往外抽。 很快,一个可供成年男人钻出去的洞,就出现在他眼前。 因为连接着外墙,为防止下人做手脚,下房的墙壁修得很厚。 他当初挖开的时候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忙活了一盏茶的时间以后,他感受到了稻草越来越少,于是加快了速度。 终于,洞口完全露了出来。 他拍了拍手,丝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只需要再往外爬三四步,他便能彻底脱离林家,给主子报信了。 到时候,他不仅可以得到一大笔银子,还能脱离贱籍,不用再为别人卖命了。 他越想心中越高兴,速度也快了许多。 近了! 他移动到洞口处,只需要轻轻一推,那薄薄的墙皮便会脱落,他也就能获得自由了! 这样想着,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往外推。 自由,我来了……等等,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大的阻力,小厮眉头一皱。 他用力往外推了推,眼前的墙壁纹丝不动。 额头上逐渐出了一层细汗,小厮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 原本这个位置他只做了一层薄薄的墙皮,应当是一推就开的。 如今这副情形,肯定是有人动了这里的暗道。 糟糕! 他心知不好,迅速往后退。 可还没退两步,方才他才抽出去的稻草,就被人重新塞了进来。 “谁?是谁!?”小厮一边用手扒开稻草,一边高声喊道。 可没有人回答他,那些稻草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迅速便压榨了他的空间。 这个小小的洞瞬间暗了下来。 窒息感与稻草摩擦皮肤产生的微微痛感席卷而来,小厮心中产生了一股浓浓的绝望之感。 他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了,使劲地将那些稻草往外推,弄出了很大的动静。 可他的挣扎注定是徒劳的,很快,他的四周便挤满了稻草,一丝一毫的空间都没有了。 小厮没有力气再挣扎,他缩在角落里,周围的气越来越稀薄。 如今正处在孟夏当中,天气十分炎热,他很快便挥汗如雨,不住地喘着粗气。 完了! 全完了! 洞内的气越来越少,小厮的思绪慢慢远去,意识很快就陷入了混沌当中。 他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簌簌~” 就在他即将晕厥之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身边的稻草被迅速抽走。 一阵清风扑面而来,随后便是源源不断的空气! 小厮感受到了气的存在,下意识地大口呼吸起来。 可他实在被困了太久,这些气远远不够。 窥见了生机,他挣扎着往方才进来的方向爬去。 以极快的速度爬出洞以后,他的头碰到了自己挪开的柜子,却根本来不及细看,而是躺在地上贪婪地吸着空中的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呼吸渐渐平稳,小厮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除了稻草,便是好几双锦靴和绣鞋。 其中有一双令他十分眼熟。 还不等他细看,那双靴子的主人便缓缓蹲下了身子,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应,我万万没想到是你,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不应,便是小厮的名字。 www.4e54.icu。m.4e54.icu 第178章 双面间谍!将计就计! 确切点来说,是他在林家的名字。 不应缓缓抬头,看到的就是林从礼的脸:“老……老爷!?” 不只是林从礼,小厮抬头一看,林知清、林泱泱、林十安都在! 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一阵天旋地转,他被林十安提了起来。 很快,一行人便去到了林从礼的院子。 “砰!” 林十安毫不留情地将不应扔到了地上。 林泱泱很是生气,指着地上的不应就开始质问起来: “不应,清妹妹一开始同我说今夜必定有人会坐不住,我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 “你从小便跟在我爹身边,我爹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林家?” 林十安拉住了林泱泱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太激动。 林知清?是林知清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不应一下子看向了稳稳坐着喝茶的林知清。 他无法回答林泱泱的问题,缓缓将手伸向腰间。 可还没等他够到腰间的东西,林十安一脚便将他的手踢了开来。 看到这里,林知清微微挑眉,但没有说话。 随后,林十安率先将不应腰间的小玉瓶拿了出来,里面装着的是一颗毒药: “你做出这般不仁不义之事,当真觉得一死了之此事便了结了吗?” “了结?”林从礼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起伏。 但他紧紧抓着椅子的手以及微微起伏的胸口,都代表着他此时此刻非常生气: “不应长啄潢污水,我当初从乞丐堆将你捡了回来,并给了你这个名字,为的便是告诉你做人要光明磊落!” “你如今便是这样报答我的?” 不应爬起身跪在地上,给林从礼磕了两个头,但始终没有说话。 林知清心中有数,缓缓开口:“你既已行了背叛之事,何故又磕头,做出请罪的样子?” “难不成是还指望我大伯再救你一次?” 听到这话,不应瞳孔一缩,微微抿唇,似乎是被林知清看穿了一样,他偏过了头,不曾回话。 见状,林知清微微勾了勾唇角。 如若这不应是个死脑筋,被发现的那一刻便一死了之,林知清恐怕对他还会多几分敬佩。 但毒药为什么藏在腰间而不是嘴里? 方才为何不直接吞毒死在那个洞里? 他方才的种种行为,分明是求生欲特别旺盛的表现。 只要有求生欲,那便好办了。 一开始林知清让人将稻草往回堵,打的便是试探这不应的主意。 没错,从菜场口的刑场回来以后,林知清便暗中让堂兄检查了林家的每一个角落。 因为她始终怀疑林家的人当中有其他势力的内应。 这一检查,确实检查出了好几处有问题的地方。 除开皇室,刘邙应当也在林家安插了人。 如若不然,他又总会知道林从砚心仪自己的母亲,从而找了一个跟母亲相似的春琴引林九思上钩,勾引林从砚? 能解释这件事的,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林家有人将这件事透露了出去。 从时间上来看,就连林知清知道这件事也是她被诬陷谋害堂姐时,林静雅说破的。 而林从礼当日对这件事的态度并没有特别的意外,这便说明他或多或少也是知道此事的。 如此,林知清便将那个内应的范围缩小到了林从礼周围的人。 一开始她确实怀疑过林从礼,但林从礼近些日子的表现打消了她的疑虑。 于是他的目光便放到了林从礼最为信任的三四个人身上。 昨日遣散下人的时候,她特地观察了一下这三四个人,发现他们都选择继续留下来。 到了这种时候,还愿意留下来的人分为两种。 第一种,那便是确实忠于林家,要与林家共存亡的人。 第二种,便是还没有达到目的的人。 从刘邙谨慎的行事作风来看,林知清猜测,林家不到最后那一刻,刘邙便不会将人撤出去。 也就是说,只要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就不允许他的人退出来。 但今夜便是最后的时间,要是等林家被充军流放,剩下的下人便无法再逃出林家了。 什么命令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呢?这便是人心了。 林知清猜测今夜会有人坐不住。 因此,她特地让所有人做出已经睡下的假象,让那个内应以为林家已经黔驴技穷,迫不及待地冒出头。 这一冒头,正中林知清下怀。 因为他们的计划想要完美实施,就必须让刘邙走出刘府,到菜市口的刑场去。 而眼前的不应,明显就是最好的诱饵。 “你是刘邙的人?”林知清开口的时候,紧紧地盯着不应的眼睛。 其他人见林知清开始审问,默默退到了一旁。 林从礼虽心中气闷,但也知道林知清此举肯定是有道理的,因此也不再说话了。 不应的眼珠子往左转了一下,身体微颤,躲开了林知清的目光。 这分明是心虚的表现。 他多半是刘邙的人。 而且,他藏得很深。 如若今夜不是不应自己撞进了陷阱当中,林知清还真不能确定内应的身份。 林从礼平常用得最多的下人就是不应,他是林从礼的心腹。 也正因如此,林知清又一次感受到了刘邙的可怕之处。 他提前好几年便将不应送进了林家,在他的运作下,不应从一个看门小厮混成了林从礼的心腹。 升职速度如此之快,在这林家还是挺罕见的。 这与刘邙短短几年便从一个小官做到了五品大员的位置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这里面没有心理学的痕迹,林知清是不相信的。 将这些东西从脑海中抛开,林知清缓缓起身,站到了不应的面前: “你回去告诉刘邙,林家计划劫刑场,并且他们手中好像还有其他证据。”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会替林家卖命。”不应撇开头。 “不做?”林知清在他周围转了一圈: “如若你不做,我便让人将你重新塞回那个洞里,方才你也体验过了,我不介意让你多体验一遍。” 不应听到这话,身子一抖,方才那绝望的感受又重新涌上了心头。 见状,林知清趁热打铁:“倘若你按照我的话如实同刘邙说了,你以后便自由了,我还能给你一笔银子和不应的身契。” 也就是说,他可以凭着那张身契,以不应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这样的风险,可比从流氓手中挣一条生路的风险要小多了。 不应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早已没有了方才的坚定。 www.4e54.icu。m.4e54.icu 第179章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一炷香以后,看着不应的身影逐渐融入黑暗当中,林知清转身走向屋内,神态间没有一丝担忧。 林从礼跟在她身后,也没有什么表情。 林十安与林泱泱对视一眼,眉眼间不免担忧。 林泱泱心里憋不住事,快步上前,走到了林知清旁边:“知清,你不怕他不按照你说的去做吗?” “不怕。”林知清的步伐轻快:“就算他将我威逼利诱他的事说出去,刘邙依然会上钩。” “啊?”林泱泱有些不解:“他若是将这件事说出去,那我们不就暴露了吗?” “暴露?怎么暴露?”林知清笑着看向林泱泱。 林从礼虽然面上毫无表情,但心里也很忐忑。 除了林知清,其他人都不是很相信不应。 毕竟有背叛前科的人,你还能指望他能多守信呢? 林知清一转身,发现其他人都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其他人都对心理学没有研究,也不熟悉刘邙的作风,自然不能明白她方才那番话中的深意。 回到正厅以后,她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刚才我特意让不应跟刘邙说,林家要去劫刑场,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对刘邙自然没什么吸引力。” “但如若还有其他证据,那便不同了。” “我去刘府走了一遭,很清楚刘邙的为人,他最大的一个特点便是谨慎。” “这倒是。”林泱泱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林家都已经到了抄家的地步了,他还不敢将探子撤走。” 林从礼面上出现了一些冷意:“他绕了这么一大个圈才算计到了你四叔,不亲眼看着我们林家毁灭,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没错。”林十安深有所感。 林知清点头:“所以,如若不应将我说的话一字一句传达给刘邙,单单我们手中另有证据这一点,刘邙便放不下心来。” “他一定会来!” “那若是不应将我们威胁他的事情和盘托出呢?”林泱泱皱眉。 林知清眼神坚定:“他也会来!” 三折叠,不管怎么折,刘邙都会来。 林十安不解:“此话怎讲。” “还是那句话,刘邙太谨慎了,说白了就是疑心病太重。”林知清一边看地形图一边说: “而且,他还十分自信。” “这一点从他将证据藏在那密室之内就能看出来,他自信没有人能破解那密室之内的催眠之术。” “他如若知道是我们强迫不应说的那些话,就算是想到了我们故意将他叫去,他也有信心能够胜过我们。” “现在在他眼里,我们早已经落败了,就算是劫刑场也只是临死之前的挣扎罢了。” “再加上我们先前将那黑衣人的尸体往大理寺丢,这种行为多半会让他觉得我只是一个意气用事的小女子。” “从而掉以轻心?”林泱泱插了一句。 “聪明!”林知清打了个响指,毫不吝啬夸赞之词:“掉以轻心是其一,他也怕好不容易做这么一场局被我们毁掉,这是其二。” “不亲眼看着我们被砍头,他是不会安心的。” 被夸了这么一句,林泱泱早就听不到林知清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噘着嘴,一脸骄傲。 林从礼看着她的这副样子,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眼神,还不住地叹气。 聪明的哪里是林泱泱,分明是林知清呀! 分明都是林家的子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林泱泱不知老爹正在心中诽谤自己,早就有些飘飘然了: “听清妹妹这么一说,应当是万事大吉了,那我们早点休息吧。” 说着,她背着手便走向了门外。 林十安面无表情地捏住了她的肩膀:“阿姐,外面围着的都是朝廷的人,你可睡得着?” “这有什么睡不着的?”林泱泱眨巴着眼睛,一脸疑惑。 “堂姐,如今外面太危险了,说不准会有人想将我们的证据偷走,那就麻烦了。”林知清的语气就像是哄孩子一样。 听到她这么一说,林泱泱欣然应允:“那今日我便不睡了,我好好看着,定然不让他们给清妹妹你添乱。” “嗯。”林知清笑着点了点头。 林泱泱见状,足尖一点,瞬间就飞上了房顶,像模像样地在上面坐了下来。 林十安双手环胸:“如今我说话是越发没有用了,他现在只听你知清的话。” “听知清的话好呀,听知清的话好。”林从礼喃喃道。 林知清微微一笑,别的不说,堂姐坐在房顶上,确实很有安全感。 “大伯,明日还有得忙,你快去休息吧。”林十安握了握手中的剑:“今夜有我和阿姐,定然不会发生什么事的。” “这是什么话?”林从礼摆了摆手:“你们年轻人顶着,我总不能拖后腿吧。” “你的身体……”林十安面色有些为难。 “堂兄,大伯好歹也是这长宁侯府的话事人,咱们侯府可是以武道起家的。” “没错!”林知清这话说得很合林从礼的心意:“知清说得对,你这小子可就别小看我了。” 林十安看向林知清,见林知清眨了眨眼睛,这才开口:“大伯,那今夜咱们就一起将林家守下来吧。” 林从礼点了点头,整个人仿佛精神了好几岁,他仿佛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一样,离开了正厅,红光满面地去往了东院。 待他离开,林十安看向林泱泱:“大伯他……” “堂兄,你还是不了解大伯。”林知清微微摇头:“他现在最怕的事情便是,不让他做事,这会让他觉得自己老了,帮不上忙了。”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林十安不住地摆手。 “我知道。”林知清打了个哈欠:“但大伯容易将所有事都藏在心里,他若是想多了,便转不过弯来。” 这一点林知清说得确实没错。 “堂兄,我如今倒是有些累了,四叔多半明日或一日后就会被问斩,我们还有得忙。” “我是得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身子扛不住。” “去吧。”林十安将手背了起来:“有我们在,今夜定不会叫你操心。” “如此,便交给你们了。”林知清的话说得很郑重。 林十安挺了挺胸脯,微微点头。 www.4e54.icu。m.4e54.icu 第180章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不出林知清所料,第二日一大早,大理寺便正式发了公文,午时三刻要在菜市口将林从砚处斩。 午时三刻,太阳高悬于空中,是一日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 在此时开刀,为的便是让犯人的阴魂随着开刀的那一刻烟消云散,连鬼都做不成。 此事从表面上来看急了一些,毕竟昨日才下圣旨昭告天下,今日便要问斩。 但要的便是这样一个效果,为的就是不让林家有时间挣扎,出幺蛾子。 如今尘埃落定,最为高兴的当属刘邙。 他今日起得极早,连早膳都比平日多用了一些。 只不过,想到昨夜连夜跑回刘家的不应,口口声声说林知清手中还有其他证据,他的这种开心变淡了一些。 “来人。”随着他开口。 门外立刻有侍卫恭敬地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不应人呢?”刘邙接过丫鬟捧上来的茶杯,眉头舒展。 侍卫面无表情:“昨夜已经处理掉了,如今尸体恐怕已经成了野兽口中的早膳了。” “行了,下去吧。”刘邙的眼神毫无波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叫住了那个侍卫:“让人去备马车。” “大人,你难不成真信了不应的话,觉得林知清手中有证据?”侍卫忍不住开口了。 刘邙轻轻吸了一口气:“你跟了我多久了?” 那侍卫不明所以:“回大人,算上在娘胎的那一年,已有二十二年了。” 说到这个,刘邙才略微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没错,你是家生子。” 侍卫刚想张口,“哐当”一声,方才的茶杯已经被刘邙毫不留情地丢回了托盘里。 里面的茶水溅了一些出来,落到了丫鬟的手臂上。 可丫鬟一声都不敢吭,忍着疼痛退到了一旁。 刘邙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个侍卫:“既然如此,你爹娘没有告诉过你该怎样伺候人吗?” 侍卫心底一沉,想到爹娘说的话,他脚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回……回大人,属下不该多问,不该质疑大人你的决定。” 见状,刘邙已经没了用早膳的心情。 “起来吧,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异心,但我不喜欢多嘴的人。” 那侍卫闭了闭眼睛,但依旧不敢站起来:“属下记住了,下次定不会逾矩。” 刘邙微微点头:“你心中有数便好。” 说着,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断摸索着腰间的笛子。 若是林知清等人在此,肯定能看得出来,这根笛子便是之前白发男子手里面用的那一根。 刘邙微微转了转笛子:“那林知清虽有几分小聪明,但是始终嫩了些,端的还是女子的那一套。” “她昨日便向一具死尸撒气,如此沉不住气,实在蠢得离谱。” “她以为用那具死尸做借口,便可以遮掩她探查大理寺到菜场口路线的行为,殊不知她的真实想法早就被我们看透了。” “那具死尸说不准是她从哪里找来的,多半是为了掩盖他们提前踩点劫刑场的事。” 在他眼里,林知清那些小孩子的把戏早已经过时了。 在仅有的同林知清见面的时间内,刘邙对此人的印象仅仅是比一般女子聪明而已。 但她也有女子身上的通病,那便是眼界低,上不得台面,做事尾巴留得太过明显。 即使她懂几分自己书房内的玄机又如何,总归是白费了天赋。 侍卫听到这里,睫毛颤了颤,他努力控制着表情,不希望刘邙看出什么。 可刘邙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便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你也觉得刺杀林知清的那人是我派去的?” 侍卫喉结动了一动:“不管大人你做没做,都有你的道理。” 这话便有些官方了。 不过刘邙还挺受用的。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派人对他下手,那不是明摆着吸引朝廷的注意力吗?” “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只有那些下等人才会做。” 在刘邙眼中,这个世界上只有上等人和下等人的区别。 而林家人,明显也在下等人的范畴当中。 侍卫见刘邙心情不错,这才重新开口:“那大人也觉得林知清手里还有证据?” “这便不得而知了。”刘邙状似无意地回答道。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并不这么觉得。 林知清除了趁他不注意,当了一回梁上君子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本事再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对此,刘邙深信不疑。 既然不会有其他的证据,想要吸引注意力,便只剩下了刘邙同那几个大人物来往的书信。 他怕的是自己同那些大人物来往的书信被公布出来。 即便只有一点点风声,也着实够他吃一盅了。 即便这件事对林知清没有任何的好处,一句伪造也可以将事情翻过去,但刘邙就是不放心。 倘若流言蜚语传到了上面那位的耳朵里,即便他将事情圆了回来,此后也会有许多的麻烦,甚至危及生命。 刘邙向来稳扎稳打,他凭着这些年的经营,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这个位置,自然不想重新掉下去。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除了那可以控制别人的本事以外,刘邙觉得自己身上最大的优点便是看得清。 林知清此人,三分聪慧,但有七分的冲动。 两相对冲,便只剩下冲动了。 人一冲动,便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去现场亲眼看着,刘邙实在不放心。 想到这里,他不再耽误时间,起身便要走。 侍卫这才敢站起来,退到了一旁。 刘邙左脚刚踏出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屋内。 感受到了刘邙的目光,方才端茶水的丫鬟身体一抖,头更加低了。 刘邙收回目光,朝着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意,拱了拱手。 待听到刘邙的脚步声走远,屋内的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她抬头,一阵关门声响了起来。 她心中升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迅速抬头,便看到方才的那个侍卫面色冷酷,正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一种强烈的死亡气息传了过来,丫鬟猛地退后两步:“不……不要杀我,求你放过我吧!” “你今日不该当值的,大人他……心情很不好。”侍卫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很快,一道短促的尖叫声响起,又迅速归于沉寂。 www.4e54.icu。m.4e54.icu 第181章 英雄救美? 侍卫出门时,车已经备好了,刘邙换了一身常服,刚刚踏上马车,正襟危坐。 马车周围就跟着四个人,加上马夫和侍卫,拢共也就六个人。 侍卫自觉地走到了马车旁,垂手随侍。 很快,马车便悠悠地动了起来。 从刘府到菜场口还有一段距离,马夫走的是最热闹的大路。 林知清的鉴心堂,就在这条路的不远处。 刘邙对此心知肚明,或许是因为坐在马车里,周围没有其他人,他不需要伪装,嘴角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 一个女子而已,还是太嫩了一些。 这种想法刚刚出现,马车外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老天爷呀!早知这医馆前不久才医死了人,我死也不会将我儿送过来医治!” “呜呜~我带着我儿千里迢迢来盛京城寻亲,不想一个普通的风寒,却被庸医治死了!” “有谁能来给我和我儿做主呀!” 混乱当中,一道凄厉的女声从马车外传了出来。 随后,似乎便是那医馆的主家出来说话了。 刘邙皱了皱眉头,因为马车停了下来。 侍卫的声音随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大人,前方便是陆家医馆,有一妇人带着一具孩童的尸体在门口讨要说法,周围的路都被堵起来了。” “陆家医馆?”刘邙拧眉:“前来主事的是谁?” “陆南月。”侍卫精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是她!”刘邙对林家研究颇深,不由得有些意外。 因为他知道陆南月同林知清的关系很好,林家遭此劫难,陆家向来不会置身事外。 可今日一看,所谓的世交,也不过如此。 刘邙掀开车帘,看到正在同那妇人据理力争的陆南月,眯了眯眼睛。 陆家医馆因着前段时间的风波,并没有开门。 因此,那来讨说法的妇人只能用一卷破席子,将尸体放在了路中间。 而那妇人则是坐在席子旁边,哭得甚是凄惨。 周围的百姓对此指指点点。 刘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那陆大儒也算是颇有贤名,怎得一子一女都如此不务正业。”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 “我还从未见过有女子行医颇有美名的,便是林知清那个神医的称号,也颇为可笑。” “大人说得是。”侍卫附和了一句。 他们都没有多想,马车很快便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一条岔路口驶了出去。 刘邙没有想到的是,待他们走后不久,刚才还忙着舌战群儒的陆南月停了下来。 眼见马车改道,她的目光幽深,最后同那坐在地上哭嚎的妇人对视一眼,又迅速撇开。 陆南月轻轻吸了一口气,看向菜场口的方向。 总算踏出了第一步,她的任务完成了。 陆家医馆前的风波逐渐平息了下来。 但刘邙并不知道这一茬,他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马车之外,侍卫非常警惕。 因着马夫走的是平常不怎么熟悉的路,他们的速度一时慢了许多。 小路十分安静,除了时不时传来的风声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 倒是街道两边的灯笼十分显眼,引起了侍卫的注意。 刘府也有很多的灯笼,虽然现在是白天,但灯笼里面似乎是亮的。 细看之下,这街道两旁的灯笼倒是同刘家的颇为相像。 好在这段路并不长,很快他们便走到了岔路口。 望着左右两边的路,车夫挠了挠头,这两条路都能去菜场口。 如此,便走近的那一条吧。 这么想着,车夫挥起了缰绳。 “驾!” 马儿熟练地朝着左边转弯,可还不等完全转过去,一道略显惊讶的女子的尖叫声便响了起来。 紧接着,便是摔倒在地的磕碰声。 转角处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车夫连忙拉紧了缰绳:“吁~” 马匹的动作被牵制,但惯性却让马儿的重心一下子没有压住,前蹄瞬间高高伸了起来。 若是落下去,一个成年男子恐怕都得当场丧命。 车夫有些慌了。 那道女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十分恐惧。 侍卫皱眉,本不打算上前。 这路本就只有这么大,左边的人不看路,便是被马踩死了也是活该。 但出于职责,又怕惹出大麻烦,他还是迅速上前两步,查看情况。 随着他的视线转换,马匹前方,一位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跌坐在地,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侍卫拧眉,这种柔弱无骨的女人最是麻烦。 正在这时,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将那白衣女子的帷帽吹起来了一些。 首先撞进侍卫眼中的,便是一双如小鹿般惊恐的眼睛。 奇怪的是,那分明是一双丹凤眼,可又不显凌厉。 而后,他又看到那裙钗凌乱的女子脸上的两滴清泪瞬间落下。 她的肌肤胜雪,长长的睫毛如蝉翼一般微颤,几根发丝随意地散落在脸颊两旁,配上那湿漉漉的双眸,实在是楚楚可怜。 侍卫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在那美人求助的眼神之下,他飞身一跃,将人从马蹄之下捞了出来。 “壮士,你……你救了我,谢谢你!”美人儿的声音也娇滴滴的。 侍卫有些手足无措,怀里的美人身上有一股十分特别的味道,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就像是……大人在习字时,刚写好的字的味道。 正当他想细闻的时候,美人却羞红了脸:“壮士,你先将我放下来。” 这声音仿佛是在撒娇一样,听得人心痒痒的。 侍卫将她放了下来,全然忘记了身后的马车。 虽这一切只发生了几秒钟,但经过这么一番颠簸,刘邙的心早已经被高高地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扶着车壁,胸口微微起伏,一把掀开了车帘。 “回大人,方才有一名女子挡在车前,惊了马匹,这才产生了一些颠簸。”车夫也是惊魂未定。 刘邙抿唇,看向前方的侍卫。 这一看,便看到一个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凑在侍卫耳旁,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他拧眉,刚想开口,那白衣女子便转身走了。 侍卫这才回头,走回了马车旁:“回大人,方才那女子本要去陆家医馆看热闹,不小心惊了马匹。” “我已经盘问过了,并无任何异常。” www.4e54.icu。m.4e54.icu 第182章 两个篮子里的鸡蛋 看着那白衣女子的背影,刘邙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到底没有多想: “确定没有问题?” 他边说这话,边紧紧盯着侍卫的眼睛。 “没有。”侍卫眼神和动作都很正常。 确认侍卫没有什么问题,刘邙这才放下了车帘。 待马车又走出去了一小段,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来人。”刘邙的声音很是低沉:“追过去看看,若发现什么不对,迅速来报。” 他这话不是对跟着自己的侍卫说的,而是对着方才与白衣女子没有接触的另外一个人说的。 直到下人领命而去,侍卫脸上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十分平淡。 而此时,刘邙始终放心不下的白衣女子正立在远处的屋顶上,冷冷地看着那辆马车。 “哼!”眼见有人追着自己的踪迹过来,她的脸色更不好了:“想追上你姑奶奶我,再投八百次胎吧。” 说完以后,她转身便走。 很快,她便停在了陆家医馆附近。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医馆门前已经恢复了平静。 陆南月早已在医馆的后门翘首以盼了。 见白衣女子平安归来,陆南月松了一口气:“泱泱,如何,可还顺利?” “我出马,哪有不顺利的事。”林泱泱随陆南月走进内室,迫不及待地摘下了帷帽,然后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招呼。 陆南月哪见过这种阵仗,吓了一跳:“你这是作何?” “呸呸呸!”林泱泱将口中的毛吐了出来,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没那么重了,这才停手: “要不是为了清妹妹的计划,我巴不得将那刘邙给大卸八块了。” “你是不知道,那个男的以为自己救了我以后,眼神就像是长在我身上了一样。” “我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强忍着才没有将他暴打一顿。” 陆南月偷笑了一下:“好了,男人都是这个德性,看到美人就走不动道了。” “好在任务完成了不是?” 林阳阳快速脱下身上的白衣,还不忘吐槽: “这东西素了吧唧的,穿上跟家里死人了一样,我真搞不懂,为什么那些男人都喜欢这一套。” 说着,她摇了摇头,换回了自己常穿的衣服。 “他们喜欢的不是衣服,是一个美人儿用崇拜和敬佩的目光看着他们的感觉。”陆南月干脆利落地挽起了头发: “走吧,下一关是谁来着?” 林泱泱略微想了想:“不管是谁,还希望他给力一点,别让我们的努力都白费了。” “清妹妹布了如此大的一个局,若是前功尽弃了,我都会替她心疼的。” 这话将陆南月逗笑了:“她布局是为了救林从砚,那是你四叔,你不心疼你四叔吗?” “四叔有四婶心疼,清妹妹可没人心疼。”林泱泱振振有词。 陆南月无语了:“我呢?江世子呢?合着我们不心疼小清儿?” “这谁知道呀,反正我最心疼她。”说着,林泱泱向外走去。 “诶,你等等我。”陆南月追了上去。 …… 随着马车越走越远,刘邙的心便越来越不平静。 他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 他敲了敲车壁:“林家的人现在何处?” 侍卫一板一眼地回答:“林家所有人一早便去了刑场。” “所有人?”刘邙皱眉,下意识开始思考:“难不成他们真打算出动所有人将林从砚救下来?” “这林从礼也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竟半点真本事都没有学到?” “鸡蛋要放在两个篮子里的道理他都不懂吗?” 侍卫没有回话。 刘邙也没有在意,毕竟他提出问题并不是想得到回应,而是在自己思考。 可思考了一会儿,他总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林家还想翻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他们劫刑场成功了,那又怎么样? 当真以为皇室的牢笼是那么简单就能逃出去的吗? 可笑! “加快速度,从砚同我相识一场,如若我错过了他的行刑时间,那可就有些遗憾了。”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是。”侍卫回答道。 车夫听到这番话,拉动缰绳的动作更加频繁。 绕过东市,路便没有那么好走了。 车夫除了要看路,还要提防时不时冒出来的小孩以及乞丐。 进了西市的主街以后,车夫便放慢了速度。 刘邙并无耐心,他掀起窗帘,看到那些席地而坐,面前摆着各色商品的小摊贩,脸上出现了一种鄙夷的神色。 若不是东市的路堵着,他往往是不会到西市这边的。 即使是从西市出发去往菜场口,要比东市速度快不少,他也不愿丢了这份体面。 现在的他仿佛是忘了,他的府邸便是在西边,要比东市的那些权贵的府邸偏了不少。 即便他这些年潜心经营,却始终挤不进东边。 可就连林家也在东边。 这让刘邙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但一想到上头的人答应过自己,只要林家倒了,那林家的府邸便归他所有了。 府邸倒是小事,真正重要的是府邸所在的位置。 刘邙不想一辈子待在西边,与那些贱民为伍。 想到这些,他心里要轻快了不少。 也正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在马车行走的过程当中,一家乐坊内,传出了悠悠琴声。 只不过,这琴声很小,时有时无,叫人难以捉摸。 无人在意的地方,林十安收回了自己抚琴的手。 他从乐坊的二楼往下看,亲眼见那马车走出了一段距离。 而后,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然后一拍桌子,翻身从窗外上了屋顶。 他的速度很快,虽然在屋顶穿梭,但脚步声却很是轻快。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绿色。 林从砚不再跟随车队,而是越过车队,轻轻一跃,进了一家酒楼。 随后,他下楼时,已然换了一副模样。 身上轻便简约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副跑堂下人的装束。 他熟练地拿起酒瓶: “客官,今儿个可有口福了,我们店里来了上好的桃花酒,这酿酒的花瓣是从桃花源来的,你们知道桃花源吗?” 他的嗓门很大。 “桃花源”三个字瞬间飞进了门外行进的马车中。 刘邙猛然睁开了眼睛。 www.4e54.icu。m.4e54.icu 第183章 血书 他对春姨娘与林九思的事一清二楚,对这桃花源,自然也不陌生。 “停车。”刘邙叫停了马车,扭头四处寻找着“桃花源”声音仿佛来源。 眼见马车停下,林十安迅速转头,给刘邙留下了一个背影,而后谈论桃花源的声音越来越大。 感受到刘邙将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以后,林十安扭头上了二楼。 不远处的刘邙眯了眯眼睛,给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意,迅速走向酒楼,追着林十安的背影往上走。 林十安时刻关注着侍卫的动向,见人跟了上来,不闪不躲,停在了厢房之内。 直到侍卫推开了门,他才勾了勾嘴角。 而此时,酒楼外的刘邙坐立不安。 虽然他心里知道林知清对桃花源的查探牵扯不到自己身上,但还是有些紧张。 这到底是把柄。 好在这种紧张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侍卫很快便从酒楼出来了。 不止人出来,他手上似乎还捧着什么东西。 待侍卫来到马车边,刘邙快速出声询问:“人呢?” “我刚跟上去,人便消失不见了,对方应当是个高手,且早有预谋。”侍卫回答道。 “预谋?”刘邙皱眉:“什么预谋?” “大人请看。”侍卫恭敬地呈上来一件东西。 刘邙没有第一时间去接,他用眼睛扫了扫,发现那似乎是一幅画像? 眼见画像没有什么异常,他这才伸手将其接了过来。 打开画像一看,刘邙的眼眸一缩,脸上的表情瞬间紧绷了起来。 那是一封裱成书画的血书,角落已经有些陈旧了,明显就是有人经常翻开查看。 更令他惊讶的是,这封血书是他亲自写下的。 他府上的书房是一个巨大的陷阱,里面每一层都是由他精心布置的秘术,能够迷惑别人的心智。 刘邙从前做事的时候,偶尔也有被人察觉的情况发生。 但只要那些人进入书房之内,根本没人能活着走出来。 上一次林知清或是林知清的同伙是唯一的例外。 他们不仅活着从书房内出来了,还将他书房内第三层的秘术破坏掉了。 第三层的秘术依赖气味存在。 而那些气味,便来自他手上的血书。 这血书是用好几种名贵的香料、毒药,同处子的鲜血结合在一起研制而成的,闻起来有一种独特的馨香。 若是有不知深浅的人闯了进去,在第三层待的时间太长,会被拉入幻境不说,还会不知不觉地吸入毒药,当场身亡。 可在刘府前日几日失窃时,刘邙第一时间便检查了密室和书房,除了书信这一证据之外,书房内还丢了一幅画。 正是现在他手上这一副。 已知书信证据在林知清手上,那这幅画的来历也就不言而喻了。 “贱妇!”刘邙想到这里,一把将手中的画掷到了脚边,他的胸口微微起伏。 那是一种被挑衅所产生的气恼的情绪。 “你们几个,给我上去仔细搜,务必要把林知清那个贱妇给我搜出来!” “是!”马车外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随后,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便朝着酒楼而去。 刘邙气急了,自从他进入官场,凭借着一手秘术,从未碰壁,可以称得上是一帆风顺。 而林知清,便是他栽的第一个跟头。 租金林知清还拿着他的血书耀武扬威,他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就在他极度气恼的时候,有脚步声靠近了马车。 他的气恼一下子转变成了谨慎:“谁!?” 可马车外的人并未答话,甚至连脚步声也消失了。 难不成是过路的人? 刘邙皱了皱眉头,想撩开车帘看一看情况。 可他才刚刚起身,一句高昂的“驾”便传进了耳内,随后,马车一下子便动了起来。 刘邙毫无准备,脚底一滑,瞬间失去了重心,摔倒在了马车之内。 “停车!停车!”他忍不住喊了起来。 可外头的人听到了这句话,速度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提高了。 不仅如此,整个马车突然往右一甩,刘邙身体被甩到了左边。 他能明显地感受到,马车是被人控制着往反方向走去了。 刘邙的脑子转得很快,他反应过来自己是中计了! 现在马车被人控制,就是因为他身边的人都被调开了。 那些人为什么会被调开? 还不是因为他被那封血书冲昏了。 这是一个阴谋! 一个针对他的阴谋,一个不想让他去刑场的阴谋! 如若不然,为何外头的人要掉头往刑场的反方向走去? 想到这里,刘邙皱起眉头,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种种奇怪的事,越想越觉得林知清就是不想让他去刑场! 陆南月的医馆门口为何突然又闹了起来? 方才那行迹莫名消失的白衣女子为何会突然出现? 不应说的是真的! 刘邙紧皱眉头,林知清现在想尽办法阻止自己去刑场,难不成是手里拿到了证据,想堵住自己的嘴? 就在刘邙思考的时候,随着“吁”的一声,马车一下子停住了! 刘邙躲闪不及,身体一下子往前扑去,鼻子直愣愣地撞到了车门上,随即而来的便是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 刘邙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可手却触及到了一些液体。 他低头一看,是血! 愤怒与被戏耍的羞恼冲上心头,刘邙一把拉开了车帘:“岂有此理,我乃朝廷命官,谁敢在此造次?” 驾车的人一愣,瞬间回头。 林十安! 研究了林家这么多年,刘邙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林从礼抱养的林十安。 果然是林家人! “大胆,你乃戴罪之身,竟敢挟持朝廷命官!”刘邙指着林十安,手臂微微抖动。 “刘大人,我就是同你开了个玩笑,这与你做的事比起来可要轻多了。”林十安面色微冷。 他说着说着,手便伸向了腰间的剑。 刘邙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喉结动了动,瞬间不敢开口了。 他怕江流昀对他下手! 可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林十安猛地抽出长剑,眼看着就要对刘邙动手了。 刘邙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你想做何,就算杀了我,你以为你就可以给林家翻案了吗?” “翻案?谁说我要翻案?”林十安的娃娃脸此刻已经变成了阎王面: “我只想杀了你!” www.4e54.icu。m.4e54.icu 第184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说完这句话,他毫不犹豫地刺向刘邙。 刘邙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剑身,心中大骇,难不成他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不! 不行! 他还没有加官晋爵,也没有拿到该拿到的报酬。 强大的求生欲望让他忍不住一把将手边的血书丢了出去。 林十安的视线被血书阻隔,鼻尖动了一动,一时之间,刀尖偏了一分,在刘邙的手臂上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击不中,他还想再补一刀。 刘邙见状,顾不得什么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方才林十安摸鼻子的动作,迅速开口: “放下你的剑,放下你的剑。” 闻言,林十安一愣,双手立刻扶住了脑袋,面上浮现出了一些痛苦的神色。 “哐当”一声,长剑落在了马车之上。 刘邙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一喜,自己的秘术奏效了! 他趁林十安不备,一把握住了那把剑,迅速将剑尖指向林十安。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刘邙眼中出现了一丝毒辣,他毫不犹豫地提剑便砍,分明是想要林十安的命。 刹那间,林十安的意识仿佛清醒了片刻。 随即,那种头昏眼花、天旋地转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看清此时的状况,他猛地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还有被控制的可能性,他神情有些挣扎。 “可恶,大意了!”林十安咬了咬牙,还是不敢恋战,足尖一点飞身朝着马车上方逃窜。 只一眨眼,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刘邙从马车之内探出头,可他的动作实在太慢,林十安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他的面色阴沉,一把将长剑丢出车外。 他猜得不错,马车确实被林十安驾回了方才的小巷当中。 要不是自己方才警醒,恐怕他早已被送回刘家了。 不! 不对! 林十安分明心怀杀意,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使用秘术迷惑了林十安,使他的精神恍惚,恐怕现在自己回到刘家的时候便只有一具尸体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勾唇笑了一笑,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胜利者的光辉: “跟我斗?” “你没想到吧,林知清,一个有几分蛮力的人就想杀我,做梦去吧!” “若不是你送来的血书,我还真不一定能够蛊惑林十安。” 刘邙每次使用秘术时,都需要一个载体。 如若没有方才的血书作为引子,他能不能成功施展,都还是个问题。 即便是刘府中各处布下的秘术,也是脱身于各种载体的。 比如说声音、画面,又或是味道。 这些东西大概率都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又是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刘邙刚刚才放下的心又高高地悬了起来,他看向街尾。 在看到侍卫熟悉的那张脸时,整个人略微放松了一些。 “大人,你没事吧!”侍卫也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无事。”刘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火:“方才你们怎么回事,马车被人盗走了,都没有半分察觉吗?” “我被人挟持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大人息怒!”几个人立刻跪倒在地,不断请罪:“属下罪该万死!” 除此之外,他们再说不出其他话了。 刘邙略微冷静了一些:“今日回府以后,各自去领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是!”没有人有怨言,也没有人敢有怨言。 侍卫将早已七荤八素的车夫推了出来,随后拱手看向刘邙:“大人,你已负伤,不如先回府上让府医看看。” 刘邙一时之间没有回话。 被侍卫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着实不大好看。 鼻青脸肿不说,连衣襟冠发都不大齐整了。 这种情况下,回府确实是比较好的选择。 但他不能回。 “可还赶得上刑场的好戏?”他率先问了一句。 “大人,这……”侍卫没有说完,但刘邙却已经懂了。 赶不上。 那是不行的。 “不回府了,直接去刑场。”刘邙说完,便要回到马车之内。 可侍卫却有些惊讶:“大人……”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不等他说完,刘邙的脸便完全拉了下来。 “属下不敢!”侍卫不再多说,迅速起身侍候在刘邙身旁。 很快,马车又动了起来。 刘邙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脸色很差。 他一次又一次栽在林家人手里,着实有些不爽。 不过好在他也从林十安的急切当中,推测出林知清想调走他的计划。 既如此,他便不能不去刑场。 林知清手里有东西! 确认这个想法以后,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急切了。 就在刘邙的马车快速行驶之时,林十安很快便回到了离菜场口不是很远的一个地方。 他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灌下了两口茶水,心中仿佛窝着一肚子的火: “我刚才本来就快要成功了,可那刘邙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念起来……咒语。” 林十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个我熟……一旁的林知清心中明白,林十安口中的咒语,无非就是让人陷入催眠的一种介质。 她平日里也会通过言语暗示让人进入或脱离催眠状态。 这是心理学上比较简单的一种催眠方法。 林十安从未接触过鉴心学,自然也不懂这个,中招的几率非常大。 不过不管他懂不懂,他现在都非常沮丧: “知清……我,我对不起你,我实在没有想到都那种情况了,他还能分出精力来对付我。” “我的任务失败了,我对不起大家。” “失败?确实是失败了。”林知清微微叹了一口气。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让江流昀直接驾着马车前往刘家,将刘邙送回去。 可没想到林十安居然失手了,这确实便有些麻烦了。 听到林知清的话,林十安的神色更加惭愧,他一直低着头,又找不到什么样的办法来补救。 林家发生的这一切,刘邙并不知道。 他现在的眼神十分阴沉,恨不得将林十安和林知清大卸八块。 他不断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时不时还注意着路边的状况。 这一次,方才林十安出现的那条街并没有什么异常。 刘邙心中确信,自己打乱了林知清的计划。 www.4e54.icu。m.4e54.icu 第185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将血书紧紧抓在手里,若不是这血书,他还真脱不了险。 眼看着平安走过了方才那条街道,刘邙还是有些心绪不宁。 他总觉得还会发生些什么,于是略微抬了抬手。 侍卫见状,叫停了马车:“大人有何吩咐?” “你立刻回府,将笛人带过来。”刘邙面无表情地下命令。 “笛人?”侍卫只疑惑了一瞬,随后便领命而去。 刘邙这才安心上路。 虽现在那笛人的情况不太稳定,但经过了他的秘术加持,想必不会出大岔子。 要说武功,整个刘家的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笛人。 这是刘家最高的战力水平。 没错,刘邙还是不放心,虽然他已经命人去报官了,但他总觉得林家人的阴谋不止于此。 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 想到这里,他更加频繁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离开方才那条街道以后,车夫很快便转到了一处较为偏远的路上。 “这里是哪里?”刘邙不放心地问道。 “回大人,这里是西市的花农们种植花草的地方。”车夫一边驾车一边回答: “这是从西市去菜场口的必经之路。” 刘邙皱眉,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随着他们越走越向里,各种花香混杂在了一起,让人想忽略掉都难。 因自己的秘术需要调动各种感官,刘邙对气味也比较敏感。 他拿起一方手帕,蒙住了自己的鼻子。 好在穿越这条满是花香的街道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刘邙被松了一口气,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看来自己还当真是识破了林知清的诡计。 林知清不让他出现在菜场口,那他便一定要出现在菜场口! 就在他沾沾自喜之时,马车已经行驶到了一片空旷的树林当中。 按道理来说,城内本不应该出现树林。 但东市的达官贵人们喜欢奇花异草,以及独特的树木,西市的百姓为了糊口,便接了官府的号召。 这片树林便应运而生。 再一个,城中的达官贵人喜欢用这种纯天然的木材,这种木材无论是制家具还是盖房子,都是极好的。 偏偏城外的树林不能随意砍伐,又不是人人都在城外有庄子,可以自产自销。 于是乎,便有人特意来到这里定制树木盆景,只待树木打理好以后运到各大世家府上。 刘邙也曾在这里定制过树木盆景。 其中,他府上的叠石便是从这里定制的,连带着叠石上的那棵猪笼草也是在这里花大价钱拿下的。 因此,刘邙对这里并不陌生。 在这种特殊的经营模式下,这片树林虽然只是种在西市的边缘位置,且并无任何防护,但并没有人敢在这里造次。 只要你仔细看,便能看到那些树木上还挂着一些达官贵人府邸的名牌。 走的人多了,这里便也成了一条道路。 只不过,周围的人不是很多。 车辙压过泥土的声音异常清晰,刘邙的眼睛紧紧盯着周围的树木,生怕有人在这里面搞鬼。 马车行驶过半,很快便到了树林深处。 刘邙的眼尖,发现右前方的树木上,正挂着长宁侯府几个大字。 他现在对林家的人十分防备,即便只是看到一棵树,也成了惊弓之鸟。 “停!”出声叫停马车以后,他缓慢下车,走到长宁侯府的那棵树前仔细观察了起来。 良久,他才放下心来。 那确实只是一棵普通的树。 重新上车以后,他心里面轻松了不少。 不过这种轻松很快便荡然无存了。 因为刘邙发现,接下来他一共看到了那棵写着长宁侯府的树一共十二次。 这根本不正常。 熟悉的场景让他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林知清在这里给他布了局? 刘邙眯了眯眼睛,反应过来他可能是在原地兜圈子。 刘府之外的荒草地,也有这种秘术组成的阵法。 这种想法出现了一瞬间,他手臂上毫无征兆地出了一圈鸡皮疙瘩。 他知道当日留府失窃的事情,同林知清脱不了干系。 但对破解秘术的人的身份多有猜测。 直到现在,他才确定当初一定是有林家人去过刘府,这才能复刻一个一模一样的阵法出来。 只不过,这个人是否是林知清,那就有待商榷了。 但不管这个人是谁,能让他刘邙毫无防备地陷入秘术当中,这定然是一个秘术高手! 想到这里,他的心跳得很快。 因为在此之前,他并不认为盛京城内有人能在这方面让他栽跟头。 未知的恐惧当然是令人害怕的。 刘邙并不知道,此时此刻,马车不远处,几个身影正观察着一行人马。 “清妹妹,他果然跟过来了。”林十安在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他并不明白林知清为何要让他做那一场戏。 掳走刘邙,假意被刘邙制服,放过刘邙。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策划的。 “堂兄,你做得不错。”林知清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林泱泱也拍了拍林十安的肩膀:“清妹妹说得好,是不错。” 林十安挠了挠头,有一件事,他确实没做好。 按照林知清的计划,他们原本打算将刘邙送回刘府,再假装放走他。 但没想到刘邙的求生意识如此强烈,在中途他便发起攻势,林十安只得随机应变,在中途便提前上演了一出被迷了心智的戏码。 好在刘邙并未发现异常。 虽计划确实失败了,但因着刘邙多疑的性格,林十安反倒阴差阳错地达成了目的。 他的目的很简单,那便是让刘邙以为林家人在阻挠他去刑场,从而让他心绪不宁,以为林知清手里确实捏着证据。 这样一来,刘邙必定会赶赴刑场,阻止林知清。 只有他到场,林家人的大戏才能拉开帷幕。 在林十安表达出了自己的愧疚以后,林知清却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堂兄无错,即便刘邙一开始并没有被掳走,我们的计划也算是成功了。” “成功?”林十安和林泱泱对视一眼,十分不解。 “没错,成功。”林知清点头:“我的真实目的,并不是刘邙这个人。” “而是,那一幅血书。” www.4e54.icu。m.4e54.icu 第186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血书?”林十安眨着眼睛,略微有些不解。 林知清却没完全解释: “很快你们便会知道我此举的目的,而现在,且看看刘邙的本事吧。” 说完,她紧紧盯着那辆停在原地的马车。 林十安知道林知清心中有数,也不再言语,同林泱泱一起盯着刘邙的马车。 而此时,在刘邙眼里,横亘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车夫等人也发现了问题,不由得有些惊慌。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记得刚刚进来过这个地方。” “没错,方才那棵树就在那,我记得很清楚。” “难不成我们一直在兜圈子,怎么会这样?” “撞……撞邪了?” 车夫没有武功,所以是最害怕的,他忍不住缩在了车辙之上,身体微微颤抖。 “哼!”见一个小把戏便闹得人心惶惶,刘邙冷哼一声: “没出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并不是鬼怪,而是人心!” 说着,他干脆利落地跳下马车,观察起了四周。 而后,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他重新回到了长宁侯府的那棵树之前。 几个侍卫同车夫也忍不住围了过来,抱团取暖。 刘邙神色严肃,眼神紧紧地盯着那块木牌,仿佛要将木牌洞穿一样。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之下,他一把将那树上的木牌摘下来,随后重重地丢在地上: “哼!故弄玄虚,竟然妄想用这般低级的术法迷惑于我。” “这般手法都用了出来,当真是不想让我过去。” “我刘邙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林家人,找死!” 说着,他用脚狠狠地踩着那木牌,仿佛这样就能将林家踩在脚下一样。 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重,他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变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林知清心有所感。 她面上并没有任何笑容,很显然,刘邙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 这也代表,她的对手并不是那种纸老虎。 即使早就明白这一点,林知清还是忍不住感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即使在大盛这一方略显黯淡的天空之下,也仍然有璀璨的星星在闪耀。 刘邙,无疑是其中最亮的那几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了,他快出来了。” 林泱泱一愣:“这么快!” 林十安便冷静的多了:“走吧,算算时间,四叔那边也快要过轩武门了。” “接下来……”林泱泱叹了一口气:“便交给他们了。” 林知清最先转身。 在林泱泱和林十安的辅助下,三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树林当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被困在原地的刘邙抬头看向了几人方才站的位置。 而他身后,车夫等人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 “大人威武,大人威武!” “我方才还以为是闹鬼了,实在是太吓人了。” 刘邙没什么闲心听几人的恭维,他向前走了几步,鼻子轻轻动了动。 空气中似乎还流露着几股陌生的味道。 可还没等他细想,一道声音便传了过来。 “大人,我将笛人带过来了。”侍卫抱拳,随后站到了一旁。 而他身后,一头白发的男人站在原地,手腕上缠着一条厚重的铁链,铁链的源头便在侍卫手上。 刘邙见状,快速上了马车,心中安稳了许多。 很快,他便从身上掏出了一支笛子。 其余人根本看不到,马车之内,刘邙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略微轻蔑和嘲讽的表情。 “将人带上来。”刘邙开口了。 侍卫一把将那白发男人推向马车。 白发男人无知无觉,上了马车以后,也不知刘邙说了什么,他稳稳地坐在了马车一侧。 让这么一个极度显眼的人待在马车外面,实在太危险了。 而且,若旁人发现了这个怪物,说不准会惹出什么是非。 刘邙并未打算让白发男人出手,带上此人,他只是想求一个心安。 比如现在,空气中涌动着的危险因素,在白发男人的映衬之下少了许多。 马车又慢悠悠地晃动了起来。 前方的路,笔直而又漫长。 马车之外,车夫的胸口微微起伏。 今日发生的一切令他十分害怕。 他身无长物,只是一个小小的车夫,万万没有想到会牵扯进各种事情当中。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 只要尽快到达菜场口,他的任务便达到了。 穿过树林,经过西市的百姓居住区,再过了轩武门,菜场口便到了。 他在心中默默计划着路线,马车之内的刘邙也在计划着路线。 他早就看了出来,林知清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屏障。 接下来的路途绝对不会有多平坦。 在这种怀疑当中,他们很快就去到了西市的百姓居住区。 这里的街道非常狭窄,刚好够一辆马车经过。 或许是许久没有见到砍头这样热闹的大事,大家都去看热闹了,这里的人很少。 越往里面走,独属于百姓身上的那股潮湿的味道席卷而来。 刘邙忍不住掩了掩鼻子。 他对这种味道很熟悉,因为他自己身上曾经也有这种味道。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味道。 若是非要找一个形容词,那就是——穷人的味道。 汗水的潮湿混合着阳光的干燥,将刘邙拉回了自己从前未做官时的那段回忆。 那着实算不上什么好的回忆。 他出身农户,有幸识得几个大字,在书院当中做夫子。 这在乡下人当中,是一份很体面的差事。 因着这份差事,他得了一个貌美如花的未婚妻。 可好景不长,那未婚妻嫌弃他性子阴沉,去做了县令的小妾,还对他多番羞辱。 刘邙丢了夫子的差事,开始将自己锁在屋内。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他参透了秘术。 利用秘术将背叛自己的未婚妻与昏庸的县令悄无声息解决之后,他开始钻研起了为官之道。 因为他意识到,只有当官才能左右一个人的生死,才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权力。 就像现在这样。 遇到了自己的伯乐以后,他终于摆脱了那潮湿、阴暗的穷人的味道,摇身一变成了这世道最高贵的那一类人。 www.4e54.icu。m.4e54.icu 第187章 现实与幻境 这高位坐上了,他就不想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更加坚定。 “先四处排查,无论遇到谁,格杀勿论!”他的声音十分清晰。 四周的侍卫立刻散了开来。 很快,这一片区域很快便鸡飞狗跳起来。 随着侍卫的深入探查,他们的鼻尖都染上了那种阴暗、潮湿的味道。 刘邙坐在马车内,也感觉那股味道越来越浓了。 很快,几个侍卫便陆续回来了:“回大人,并未发现异常。” 刘邙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没有危险,才是最大的危险。 他不相信林知清会错过这么一个绝佳的位置,给他下套。 “随时警戒,有任何可疑的人都必须即刻斩杀。”刘邙眼神阴狠。 车夫咽了咽口水:“若是有百姓路过……”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感受到一记凌厉的目光。 感受到大人的怒火,车夫立马闭口不言了。 其余人异口同声道:“是!” 只不过,车夫子担心明显有点多余了。 因为马车越往里面走,周围的居民越少。 他们到达中心位置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刘邙很快就让人停了下来。 他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几个人观察着周围的景象,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大人,这是……”侍卫眼中流露出了茫然的神态。 刘邙很快便出了马车,四处观察了起来。 可看来看去,房子还是房子,没有一丝的变化。 只不过,一个人的踪影都没有。 林家人显然没有那个本事,能将西市所有人吸引走。 摆在眼前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刘邙眯了眯眼睛,他们又中了秘术。 是了。 只有秘术会让人产生幻觉,这片区域内肯定是有人的,只不过刘邙他们看不见。 可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中了秘术的? 刘邙有些疑惑,一路上他都十分小心,并没有给林之清的人出手的机会。 但现在事实又摆在眼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会让人陷入幻境当中的意象有哪些? 花草树木,山水图画。 只要运用得好,万事万物都能成为秘术的表达意象。 刘邙没有头绪,只得询问起了那些侍卫:“方才你们一路走来,可有看到、听到或者闻到什么东西?” 其他几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回答了起来。 花草树木、灯笼、水井以及花香味,这些都是多次出现的词语。 刘邙仔细想了想,方才一路走来,他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马车之内,很多侍卫们看到的东西他都没有看到。 但现在陷入幻境当中的却不只是侍卫们,刘邙自己也中招了。 也就是说,如果单单只是看到的,并不足以同时催眠刘邙和侍卫们。 那么,令他们陷入困境的,多半是一路以来听到的、闻到的。 要说听到的,这实在是太杂了,没有一个统一的大家都有听到的意象。 相比之下,他们闻到的东西可就一致多了。 不用侍卫们细说,刘邙也能数得出来一两种。 花香味以及西市这边特有的穷酸味。 这两种味道他们都非常熟悉,甚至一直在脑海当中萦绕。 刘邙心绪不宁,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单靠这两种特别广泛的味道,当然不能组成一道完整的秘术。 要不然,自这两个地方经过的人岂不是都会中招。 还有,还有一种味道。 那便是……刘邙捏紧了手中的血书,心中十分不愿承认,但他很明显地意识到了。 出自刘府,他亲自写下的血书中,包含着淡淡的墨香味。 因着书房的位置特殊,他特意用了上好的砚台,墨香味经久不散。 在从林十安手中拿到这血书的时候,刘邙便中了自己布下的秘术。 在路上的花香味以及这西市百姓居住区的味道的加持下,他们一下子便落入了圈套。 “好深的心机!”刘邙忍不住冷笑一声。 血书这一步,若不是现在中招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么深的地方。 合着从拿到血书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中了算计。 好在这血书也迷惑了林十安一回,这才叫刘邙不至于太过气恼。 “怎么办,我们不会困死在这里吧?” “怪事,我就一个驾车的,今日怎么会遇到这么多怪事!” “我们不会一撞邪了吧?” 这些人心中并没有任何对秘术的概念,只将这些诡异的事情归结到了鬼怪身上。 这种想法引得刘邙冷哼一声,只觉得那些人十分愚昧。 他并没有浪费时间做出任何解释,而是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没有破解幻境,就有被杀的风险。 林十安先前对他下手时毫不留情,分明是想找机会杀了他,让他去不了现场。 刘邙并不想莫名其妙就被杀死,只能尽快破解幻境,保证自己的安全。 抱着这种想法,他命令那些人紧紧跟在自己身边,还抓紧了手中的笛子,随时准备唤醒笛人。 可事与愿违,他在附近观察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出任何有疑点的地方。 这片区域实在太大了,房子很多,其中还穿插着许多的水井、树木。 这些都是干扰性因素。 看了半晌都没有看出问题,刘邙的心情不由得有些烦躁。 偏偏他左右的人都不能为他提供什么想法,而是一个个都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警惕着四周。 无奈,他只能开始分配任务:“你们几个,通通给我将看了会头晕或想睡觉的物品整理出来。” 这是被拉入幻境的副作用,刘邙用了很长时间才琢磨出来的。 只不过,让他十分失望的是,众人并没有发现任何会令人出现副作用的东西。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饶是刘邙一开始信心满满,此刻也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众人站在原地,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着急。 刘邙深呼吸一口:“来人,带我上屋顶看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很快,他的贴身侍卫凌空而起,一把将他带上了附近最高的一处楼顶。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刘邙眯着眼睛,倒真的瞧出了一些东西。 www.4e54.icu。m.4e54.icu 第188章 斐波那契!黄金分割数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穿梭在房屋当中,很快就落在了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 “清儿,站稳了。”江流昀将林知清放了下来。 林知清的脚落到实处,第一时间便透过窗户,看上了被困在正中间的刘邙。 陆淮走到两人身旁:“十安兄他们过去了吗?” “已经到刑场那边了。”林知清回答。 陆淮点了点头:“如若刘邙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恐怕会耽误那边的进度。” “陆兄,你便如此自信,觉得刘邙解不出来这一关吗?”江流昀有些好奇。 陆淮微微一笑:“单是我自己设计的话,确实没有多大的信心。” “但这催眠阵法是经过知清改良的,我心中自是多了几分底气。” 听到这话,林知清的心微微一动,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江流昀挠挠头,注意力很快便转移了:“你如此自信,这阵法到底有什么玄机?” “对了,你擅长数术,这该不会与数术有关吧?” “江兄实在聪明。”陆淮浅笑,并没有否认这一阵法同数术有关。 可江流昀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这西市有半点数学的影子: “别卖关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数术一门上十分差劲,这些需要动脑子的东西当真是让人看了就想打瞌睡。” 听到这话,林知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其中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斐波那契螺旋线吗?” “等会儿,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江流昀掏了掏耳朵。 放在林知清的那个世界,江流昀绝对是严重偏科型学生。 嗯……其实林知清自己也是。 只不过,那些晦涩难懂的数字返璞归真,在陆淮口中,倒是好理解了许多。 林知清轻声解释了起来。 斐波那契螺旋线,其实是她从前那个世界的说法。 从名字上便能听出来,这东西是一个叫斐波那契的人发现的。 斐波那契螺旋线脱身于斐波那契数列,而斐波那契数列,又叫黄金分割数列。 这个数列最基础的一组数值便是: 0,1,1,2,3,5,8,13,21,34。 当然,后面还跟着数学这一学科最经典的省略号。 从第三个数值开始,每一个数值都是前两个数值加在一起的和。 0+1=1,1+1=2、1+2=3…… 随着数值的增加,前面一个数值与后面一个数值的比值接近于黄金比例。 当初陆淮同林知清解释的时候,林知清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他提出了斐波那契螺旋线。 陆淮原本就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些东西,被林知清这么一解释,倒觉得林知清的说法更完整一些,便沿用了斐波那契螺旋线这个名字。 这条螺旋线基于斐波纳切数列,通过斐波那契数列作为边长的正方形拼成的长方形中画90度扇形,连弧线而成。 这也是陆淮通过林知清的描述画下来,林知清总结出来的定义。 说简单点,这条螺旋线的形状有点像蜗牛的壳。 这样便好理解多了。 自然界中有很多东西都有斐波那契螺旋线的痕迹。 比如说花瓣的分布,树叶的纹理,蜘蛛网的形状,这都是菲波那契螺旋线的典型表达。 眼前的这个催眠阵,关键之处便在于,普通的催眠阵法中添加了斐波那契螺旋线的相关内容。 这是陆淮提出的想法。 前几日,林知清在设计阵法时,总觉得这些阵法都有相似之处。 对于刘邙来说,只需要找到一些特定的意象,便能破解。 这显然不是林知清想要的。 他想要用一层一层的阵法将刘邙包围,那便必须将每一个环节的设置得十分精妙。 单纯的心理学知识,可能并不够用。 就在林知清烦恼的时候,陆淮倒是给她提供了新灵感。 数学! 别的不说,林知清对数学的难度是深有体会的。 将其结合在催眠阵当中,确实能给刘邙的潜意识创造一些麻烦。 要是这个小麻烦成功扰乱刘邙的意识,林知清的计划便能前进一大步。 经过思考,陆淮将阵法的重点放到了周围的房屋上,并提出了斐波那契螺旋线的应用。 但西市的房屋建造地千奇百怪,高低错落,毫无规律。 这与斐波那契螺旋线对空间的要求背道而驰。 毕竟林知清等人无法做到移动西市房屋的位置。 想在实地加上数学的知识,难如登天。 好在,林知清的心理学能够填补空缺。 谁说数学知识一定要落到实地的? 在梦境当中,一切建筑的位置都是可以更改的。 当然,这还需要一点小手段。 林知清一共做了两件事。 第一,提前在这片局域对应的位置放上了能够使人加强视觉冲击的意向。 比如说她刚才说过的花朵和树叶。 那些线条会通过潜意识留存在人的思想当中。 只要人一进入催眠的状态,这些异象便会自动在他们的脑海中构成斐波那契螺旋线的相关内容。 而刘邙等人眼前最大的意象便是各种房屋,他们会将房屋代入自己的思想当中,将房屋变成与斐波那契螺旋线相关的排列方式。 第二,刘邙在上一处树林当中看到的树木,林知清也做过手脚。 她同林泱泱等人早已在许多树木上画上过一些记号。 有的是向日葵,有的是蜗牛壳,以此类推。 那片树林的受众特殊,就算刘邙发现了那些图案,也并不会深想。 刘邙在破解树林那一关的时候,早已将斐波那契螺旋线刻入了脑海当中。 如若不是前一关的安排,现在这一关绝对没有如此顺利。 江流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按照你们这么说,这什么波什么线,无处不在喽?” “斐波那契螺旋线。”陆淮没好气地纠正了一遍,眼神中带着一些敬意: “不要妄想脱离数术的控制,数术会在任何你想不到的地方永远看着你。” “记住,是永远。” 林知清点点头,陆淮说得没错。 “有这么神奇吗?”江流昀饶有兴趣地看着刘邙一行人: “照你们这么说,这刘邙不是永远走不出来了?” “不一定,他很聪明。”这是来自林知清对刘邙的肯定。 www.4e54.icu。m.4e54.icu 第189章 造梦师 “啊?”听到这句话,江流昀愣了愣: “这么变态的数术,刘邙都能解出来?” 陆淮脸上却丝毫没有意外。 数术是一门非常灵活的学问,即使斐波那契螺旋线很难,也并不代表没有人能解开。 他只是先人一步发现而已,这代表不了什么。 “变态虽变态,但这是有规律的,若是心思缜密之人,定然会习惯性地观察和推导,他多半是能发现异样的。”林知清解释道。 他的话音刚落,江流昀便想说话,可陆淮的目光却被不远处的景象所吸引: “你们看!” 顺着陆淮的目光看去,这片区域的中心位置,正有人护送着刘邙站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地方。 他们确实想从高处观察。 江流昀见状,有些着急:“若是真的叫他识破了那什么波什么线,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不怎么办。”林知清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丝笑容。 她的目的当然不是将刘邙困住,从始至终,她要做的都是将刘邙引到刑场。 当然,将人引到刑场之后才是重头戏。 只不过,如若刘邙仅仅是人去了,这并不能改变结局。 毕竟刘邙不会当着那么多的人,将自己的罪行说出来。 林知清要做的,恰恰是让他将罪行说出来。 而这就需要一些特殊手段了。 想让刘邙将自己的罪行说出来,林知清只能用自己掌握的心理学做到。 但心理学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引人入套的。 这是一个完整的过程,需要各种意象叠加,在人的脑海中形成一个幻境,以达到催眠的效果。 通俗点来说,对于刘邙这样的人,单单一层催眠阵是圈不住他的。 林知清只能通过很多个意象叠加,在他的脑海中灌输虚假的场景,让他以为林家确实已经按照他所希望的那样毁灭了。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降低自己的防备心,露出马脚。 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林知清势必要花费一些心思。 她想要完全控制刘邙这个人,就必须不断地编织虚假的场景。 让刘邙陷入半催眠状态,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只有这样,林知清的指令才能透过刘邙的潜意识,传达到他的大脑里。 而且,对付一个熟练掌握心理学技能的人,这些意象不可太明显,容易被看出来。 但又不能太简单,以免达不到效果。 因此,早在几日前,林知清等人表面上没有什么举动,背地里早已将盛京城的大概地形摸清楚了。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只能拼尽全力一搏。 刘邙前去刑场,一共有三条路线可供选择。 能达到条件的,便只有现在刘邙走这一条。 而刘邙能走上现在的这一条路线,并不是偶然。 林知清等人在另外两条路上都设置了一些障碍。 不管他走哪条路,都会遇到特意安排的事情,让他改道,直到走上林知清满意的那一条为止。 结合刘邙平日里出门的习惯,陆淮将几条路线的概率都计算了出来。 其中,临近陆家医馆的那一条主路,是刘邙最常走的。 因此,林知清将陆南月安排在了那里。 皇室先前为难陆家,为的就是让陆家对林家的事情袖手旁观。 因此,他们巴不得陆家出事,这样才腾不出手来插手林家的事。 拿准了这一点,林知清才觉得如若用医馆做文章,即便皇室知情,也并不会多想,说不准还会喜闻乐见。 那在陆家医馆前闹事的人,正是林知清安排的。 这种大张旗鼓的闹事方式,刘邙多半不会多想。 毕竟在这人人以自身利益为主的世界,他不相信会有人毁坏自家医馆的名声,为林家铺路。 但陆南月却这么做了。 她迷惑了刘邙,使其改道,走上了林知清计划好的道路。 想到这里,林知清看了一眼身边的陆淮,心口处流淌着一股暖流。 这个方法是陆淮提出来的,势必会影响陆家医馆在外的名声以及陆家的利益。 但陆家姐弟为了自己,毫无保留。 林知清嘴上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心中却实实在在地记下了这份情。 如若林家这一劫难能够翻过去,她定然会好好报答陆家。 当然,有所牺牲的并不是只有陆家。 林泱泱也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 她祭出一招美人计,当然也是有作用的。 先不说那一条街道中的灯笼,单单是林泱泱身上的味道,也够刘邙吃一壶的了。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逐渐幽深了起来。 不过刹那间,林知清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纸血书之上。 刘邙此时应当已经反应了过来,林知清是刻意将那血书留下的。 为的便是让血书上的味道同花香味以及西市这片区域的味道结合在一起,让刘邙等人进入斐波那契螺旋线的陷阱当中。 要不是陆淮,林知清根本不会想到在心理学中加入数术的知识。 因为她自己掌握的数术知识实在是太有限了。 若非不是有陆淮帮助她回忆,她还真的只记得自己应付考试时的那些内容了。 论队伍中有一个理科生的重要性。 还是那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林知清当初在设计西市这片区域的关卡时,着实卡了许久。 如若只是心理学,免不了有些单一。 再加上前几关,刘邙肯定已经有了戒心。 想要再次将刘邙困入幻境当中,时间越晚难度越大。 关键时刻,陆淮看出了这片区域的房屋建造具有一定的规律。 每间屋子错落有致,围绕着西市中心的一口水井为圆心,呈四周散开。 它们仿佛是一个个圆圈串在一起,看上去杂乱,但每间屋子的距离相隔不远,十分完美。 这种规律一眼就能看出来,构不成什么难题。 但林知清却被陆淮话中的完美二字所启发,想到斐波那契螺旋线脱身于黄金分割数列。 在现实当中,他们无法改变房屋的分布。 但在梦境当中,大部分物体都是林知清可以控制的。 她就像是一个造梦师,能骗过做梦的人的大脑。 更准确地说,刘邙可以通过各种感官创造催眠阵,林知清也可以。 而且,她所掌握的意象更加全面。 这是林知清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得到的瑰宝。 www.4e54.icu。m.4e54.icu 第190章 轩武门!全副武装! 就在林知清将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以后,陆淮低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出来了!” “哦?”林知清的思绪被这道声音拉了回来,她抬头远眺,只看到刘邙目光沉沉地盯着区域最中心的一口水井。 那里,确实是斐波那契螺旋线的起点,也是这个梦境的起点。 林知清和陆淮按照斐波那契数列对应的数值,也就是0,1,1,2,3,5,8,13,21这九个数字,将区域内的屋子分成八份。 0,并没有屋子与之相对,林知清便将斐波那契的图案刻在了区域中心的水井上。 1,则在一栋屋子上刻一个图案。 2,则是在两栋屋子的正中心刻上一个图案。 这些图案代表视觉,加上之前叠加的嗅觉,两种心理暗示重合,在刘邙等人的潜意识当中,这片区域原本独栋的屋子便会合在一起。 这是林知清创造出来的梦境,当然,也可以说是幻境。 林知清不能将刘邙困死,她的目的仅仅是在刘邙的眼睛上蒙上一层轻纱。 自现在开始,林知清一路上布置的所有东西都重合在了一起。 往后发生的一切,在刘邙的视角里,都是通过他的潜意识发散出来的。 这便是林知清想要达到的效果。 不能将刘邙困死,那便代表着斐波那契数列的难度不能太高。 斐波那契数列的数值是无限的,若是想要降低难度,便只能将数值断在21。 也就是说,刘邙能看到聚集在一起的最多的屋子,只有21栋。 他要做的,便是根据这个规律反推回去,找到这个催眠阵的阵眼,也就是“0”的位置。 刘邙很快便带着人奔向水井的位置,显然是已经发现了这个0号位。 “陆兄,看来这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你和知清是变态,这刘邙同样也很变态呀!”江流昀叹为观止。 他连听都听不懂的斐波纳契数列,刘邙竟然就这样破解了。 他口中的变态绝对不是贬义词,在他口中,这是一种对脑瓜很灵光的人的赞美。 只不过,别人觉没觉得是赞美那就不太好说了。 “你也挺变态的,在兵法和武艺一道。”林知清选择入乡随俗,用同样的话反夸了江流昀一顿。 江流昀顿时被夸得心花怒放:“清儿,还是你有眼光,不像陆兄,他总是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喏喏喏……”江流昀指着陆淮:“就是这种眼神。” 见林知清的目光转了过来,陆淮的眼神收敛了几分:“江兄,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用这种眼神看着你,是因为你就是……” 不等他说完,江流昀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不准诋毁我,陆兄。” 陆淮笑笑,没有多说。 反正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好了好了。”这二人的动作将林知清逗得笑了出来: “咱们都是变态,这总行了吧?” 端水大师再次上线。 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刘邙已然破解了这片区域的催眠阵。 但这三人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好的情绪,仿佛刘邙不存在一样。 林知清的目光完全放在了陆淮身上。 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陆淮是个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十分温暖的人。 刚认识的时候,他身上或许有一些专属于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与张扬。 但这种感觉早已在朝夕相处中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求知欲与分享欲。 他并不会恃才傲物,同江流昀的对话也只是玩笑话。 这种嘴硬心软的性子,平日里应当是很难交到朋友的。 但林知清能看透他嘴硬之下,想要表达的真正的意思。 这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逐渐加深的默契。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陆淮从来不对林知清嘴硬。 面对自己,陆淮从来都是沉默的,但他的这种沉默只体现在言语之中。 在关键时刻,他永远不会缺席,也不会让自己的话掉在地上。 想到这一点,林知清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陆淮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微微一偏头,就对上了林知清的目光。 随即,二人都有些愣怔。 林知清心跳一滞,率先移开了目光。 她又想远了。 眼看着刘邙的马车已经开始前进了,林知清似乎是为了掩盖方才的失态,快速开口: “轩武门那边都准备好了吗?最后一关可不能马虎。” 江流昀拍了拍胸脯:“清儿,你就放心好了吧,我负责的关卡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林知清微微点头,但脑海中还是忍不住回想起了陆淮的灼灼目光。 “咳咳。”陆淮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我们快走吧,若是没在刘邙之前赶到轩武门就麻烦了。” “好!”林知清和江流昀异口同声地回答。 随后,三人便往外走去。 “诶,清儿,陆兄,你们走得这么快作何,等等我……” 江流昀的声音消散在了空中。 …… 轩武门。 大理寺的队伍才刚经过,玄武门的地界上堆满了烂菜叶子与破碎的臭鸡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百姓们并不待见卖国贼以及卖国贼的家人。 待羁押林从砚的囚车走过以后,大部分百姓都拎着烂菜叶子与臭鸡蛋转换阵地。 此地只留下了零星几个人。 林知清三人到达以后,江流昀率先用手刀放倒了几个百姓,将他们转移到了安全的位置。 而林知清和陆淮则上了城楼。 城楼之上,有十余个站岗的兵士。 但林知清和陆淮却仿佛行走在无人之境。 这些兵士怒目圆睁,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菜场口,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略过第一个兵士,林知清检查了一下自己城墙之上画着的圈圈的图案。 这是一种最简单的催眠人的手段。 对付这群没什么经验的兵士绰绰有余。 林知清和陆淮站在了城楼的中心位置,不用仔细观察,他们便可以看到菜场口的盛况。 犯人林从砚已经到位了,他穿着囚服,跪在邢台之上,十分狼狈。 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集中在一起,正全副武装地坐在他身后。 先前去过林家的太监正在一旁,宣读着圣旨以及林从砚犯下的罪行。 www.4e54.icu。m.4e54.icu 第191章 剑拔弩张!交战! 太监每说一句,周围的百姓们便激动一分,仿佛林从砚犯下了天大的罪行。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城楼后方。 那里,正有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赶。 现在她在刘邙脑海中编织的梦境与现实穿插着,节奏也是一致的。 她做这一切就是想让刘邙通过一次次通关,心理极度膨胀,刺激他的情绪,以达到让他亲口承认罪行的目的,林知清还需要再加几把火。 想到这里,她看向身旁的江流昀:“接下来看你的了。” “你放心。”江流昀捏了捏拳头:“我能应付,你千万要小心些。” “嗯。”林知清点头:“我相信你。” 她看向江流昀的眼神十分认真。 江流昀轻轻笑了笑,随后便戴上了之前林知清给的口罩,往城楼之下飞身而去。 刘邙等人的马车到达以后,看到的便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正站在轩武门之下。 “这位壮士,烦请你让一让。”侍卫上前。 江流昀不语,静静看着那个侍卫。 刘邙此刻的精神高度紧张,察觉到异常,他立刻掀开车帘。 轩武门四周都有兵士把守,但现在这些兵士仿佛睡着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些人很可能是被催眠了。 视线往下,看到江流昀身影的那一刻,他瞳孔一缩,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一下子止住了 他脸上闪过浓浓的忌惮:“你……想干什么?” 高楼之上的林知清眯了眯眼睛,刘邙的反应多半已经猜出了江流昀的身份。 江流昀回京之事并不是个秘密,他回京为的就是林家,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但碍于镇远侯府势大,所以刘邙不敢将此事点破。 这并不奇怪。 毕竟他们并未做出任何有违圣旨的事情,只是堵住了刘邙的路而已。 即便上头追究,此事多半会草草了结,撼动不了镇远侯府的地位。 刘邙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江流昀勾了勾唇角:“刘大人,今日得空,不如同我一起去吃杯酒。” “还望公子海涵,我今日不得空。”刘邙的目光越过江流昀,看向菜场口的方向。 江流昀摇了摇头,饱含笑意的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若我就是想同你叙叙旧呢?” 刘邙闻言,喉咙动了动:“林家将亡,圣旨已出,无法改变。” 他企图点醒江流昀,告诉他现在正在做无用功。 听到这话,江流昀不耐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明显是不想再同刘邙多说。 两方人马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了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下一刻,江流昀向左侧让了一步,一下子收起了攻击的动作。 城楼之上,林知清微微皱眉。 城楼之下,刘邙松了一口气。 “多谢公子。”他抱了抱拳,放下车帘,朗声道:“继续走。” 车夫得了命令,驾驶马车继续向前走。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江流昀身旁。 林知清歪了歪头,紧紧盯着江流昀。 眼看着刘邙就要进轩武门了。 千钧一发之际,江流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马车的方向掷出了一颗石子,一阵闷哼声响起。 车夫骨碌碌滚下马车,还不待几个侍卫反应,江流昀已经站在了马车的车顶之上。 “大人!”侍卫大喊一声。 随即瞬间往前冲去。 很快,刀剑交锋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知清看着江流昀同刘邙的人缠斗,握紧了拳头。 好在轩武门离菜市口有一段距离,打斗的声音传不过去。 几个刘府的侍卫,单论武艺,又怎么能比得上从死人堆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江流昀。 很快,几个小喽啰便被打倒在地。 只有刘邙的那个贴身侍卫,勉强能抵挡江流昀。 可林知清目睹一切,她看了出来,方才江流昀根本没有使多大力气。 但现在他认真了起来,一招一式都流露着锋芒。 五步之间,刘邙的人必败! 马车上的刘邙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一把掀开车帘,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渍。 “住手!”刘邙的手紧紧扶着车壁。 住手?怎么可能住手! 江流昀一把挑开了侍卫的利剑,将其一脚踢倒在地。 见状,刘邙顿感不妙,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废物。 江流昀直直地冲着刘邙而去,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将人掳走。 就在他靠近马车的那一瞬间,林知清的身体往前仰了仰。 江流昀落在马车前端,收起了长剑。 触及刘邙的眼神,江流昀的眼睛弯了弯,伸手想将刘邙拉出来。 可刚掀开车帘,随着一阵笛声响起,一只苍白瘦削的手瞬间朝着他的胸口袭了过来。 江流昀眼眸一缩,瞬间退后。 可他先前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掌风推后了好几步,落在了地上。 林知清没有错过这一幕,她仔细看了看那只手,这分明是他们在刘家遇到的那个白发男子! 刘邙竟然将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带了出来! 她的手往腰间摸去。 与此同时,白发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到了车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流昀。 “公子,当夜闯入刘家的人,是你吧。”刘邙紧紧盯着江流昀,已然是看了出来。 江流昀拍了一下衣服,并没有答话,而是冲向了那个白发男子。 刘邙瞬间缩回了马车。 白发男子足尖一点,身影退后了好几步。 江流昀扑了一个空,神色严肃了起来。 他顶多能同白发男子打个平手,待其他人醒过来,他的局面就被动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白发男子形如鬼魅,一下子朝着江流昀扑了过来。 感受到了杀气,江流昀抽出长剑,错开身子,向后刺去。 白发男子似有所感,动作比江流昀还快,他一脚踢向江流昀的肩膀。 旧伤未愈,很快便渗出了血渍,江流昀闷哼一声,长剑脱手。 他清晰地感觉到,白发男子明显比上次更强了! 白发男子夺过长剑,直指江流昀的心口。 江流昀瞪大双眼,他本想侧身,但肩膀处的剧痛使他的动作有些变形。 这一剑要是落下来,非死即残! 剑尖的破空声响起,在江流昀眼前无限放大! “噗!” 剑尖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鲜血顺着剑身流淌而出。 半空中的身影一软,瞬间落到了地上。 www.4e54.icu。m.4e54.icu 第192章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听到这声音,刘邙面上一阵欣喜。 笛人是他花大力气养起来的,武艺高强,曾经还替他解决过一个很大的麻烦。 便是遇上江流昀,也未必会落下风。 更何况这还是经过他的秘术加持过的笛人。 刘邙心中一阵欣喜,猛地掀开了车帘。 他似乎是迫不及待看到江流昀倒在地上的样子。 可车帘一掀开,刘邙脸上的笑容一滞。 眼前是怎么样的一幅景象? 江流昀眼中透着惊愕,正捂着肩膀,看向地下的人。 那是……自己的侍卫! 鲜血浸透了他的胸口,上头插着一把长剑。 长剑的剑柄握在笛人手里。 是笛人杀了自己的侍卫! 侍卫眼中的生机已经消失殆尽了。 可他的手中却紧紧地握着属于他自己的那把剑,笛人背后也有一丝血迹。 刘邙平生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睁开眼睛,好好看着方才的情形。 为何自己的人会打作一团?难不成笛人背叛了自己?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江流昀是方才打斗的人当中看得最清楚的人。 他亲眼看着那侍卫突然暴起,试图攻击那白发男子,却被白发男子反杀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侍卫想救自己? 他看向刘邙,因搞不清楚状况,眉头紧皱起来。 蒙圈的人又何止是他,刘邙手中的笛子都险些没拿稳。 笛声暂停,笛人也停在了原地,没有丝毫动作。 天空之上,仿佛有几只乌鸦飘过。 看到这混乱的情形,林知清的面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也确实是理所当然的。 江流昀看到了方才侍卫偷袭白发男子的过程,但他搞不清楚状况。 在场的几个人当中,只有林知清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侍卫之所以对白发男子出手,是因为他想救江流昀。 他背叛了刘邙,这是事实。 但这种背叛,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而是出自林知清的意思。 林知清的手指落在城墙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墙面。 侍卫被她催眠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林知清的思绪翻飞。 这完全是林泱泱的功劳。 在刘邙一行人的马车撞上林泱泱之时,侍卫曾同林泱泱近距离接触过。 而林泱泱当然不是恰巧出现在那里的。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刘邙府上的人,都或多或少见过他催眠术的意象。 灯笼是最明显的一种。 林泱泱出现的那条街,提前挂上了同刘家相似的灯笼。 这是在借着刘邙的催眠术进行一个心理暗示。 在众人的潜意识内,街上的灯笼多半会同刘家的相重合。 在关键的时候,有这一层心理暗示,林知清便有机会催眠这群人。 而林泱泱身上,也有同灯笼一样的意象,不过灯笼是视觉暗示,林泱泱则起到了嗅觉暗示的作用。 她身上带着墨香味,这股子墨香味同刘邙书房三楼的那些书画的味道如出一辙。 同林知清从书房三楼内薅回来的那一封血书也是一样的。 林知清拿到这么一样重要的东西,当然不会将它压在箱底。 在陆南月的帮助下,林知清仔细检查过血书,二人合力研究出了类似的墨香味。 林泱泱身上带着墨香味,她靠近刘邙一群人,为的也是加深刘家众人的心理暗示。 一样的灯笼,一样的墨香味,一样的心理暗示。 之所以是林泱泱,是因为在林从礼的管束下,她很少出现在世家大族的宴会当中。 世人皆传,林家大小姐刁蛮跋扈,一身蛮力,凶神恶煞。 可大部分人都想不到她是一个外表堪比林妹妹的柔弱美人儿。 当然,刘邙应当是认识林泱泱的。 他布局这么久,为的便是搞垮林家,又怎会不摸清楚林家的其他人。 但林知清还有一手物理外挂,那便是出神入化的化妆术。 在化妆术的加持下,林泱泱的面貌保持了原先的柔弱感,但五官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先不说刘邙坐在马车内,因为看清林泱泱的长相,就算是看到了,多半也认不出来。 侍卫早在林泱泱接近的时候,便已经落入了圈套。 一路上,他的意识都在林知清的控制当中。 林知清之所以埋下这一步棋,是为了在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将此人当作底牌,提高容错率的。 毕竟这么庞大的一个计划,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 就算林知清反复推演过每一个细节,但总有一些事情是在她的掌控之外的。 她多布下几枚棋子,就能多填补几个漏洞。 譬如,在原本的计划当中,那个白发男子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江流昀一开始出现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恐吓刘邙,加深他不安的情绪。 但他旧伤未愈,对付不了白发男子,还险些被白发男子夺走性命。 林知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怕江流昀出事,在关键时刻动了侍卫这步暗棋。 侍卫被林知清所控制,才会对白发男子下手。 刘邙躲在马车里,并没有看清事情的起因经过,所以也没工夫控制白发男子对侍卫留手。 在白发男子眼中,江流昀和那侍卫都是敌人。 这样的情况下,白发男子多半会优先进攻对自己有威胁的侍卫,因而放弃对付江流昀。 这便是刚才那一幕的完整经过。 看似只发生在眨眼之间,但背后却凝聚着很多人的心血。 但凡方才那些环节偏差一步,江流昀都有可能会折在这儿。 人没事便好……林知清微微吐出了一口浊气。 与此同时,趁着刘邙尚未反应过来,白发男子也没有被唤醒,江流昀来不及搞清楚状况,一个闪身,很快便消失在了马车附近。 他的身影动起来的那瞬间,刘邙瞬间回过神来。 只不过已经晚了。 江流昀不知所踪。 方才那么一沉默,刘邙何尝会想不出来事情的起因经过。 “废物!”他忍不住锤了一下车壁,手上瞬间出了一道红印子。 这声废物骂的是侍卫,但更深层次来说,他是对自己产生了恼怒的情绪。 为何一开始没有发现侍卫的异常?为何如此轻易便叫林知清得手了? 不,没有得手! 刘邙的目光渐渐平静了下来。 江流昀跑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93章 意外!逃脱! 也是,不跑的话,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了。 刘邙握紧手中的笛子。 方才江流昀若是留在原地,刘邙定然是会吹响笛子的。 负伤的江流昀,根本不是笛人的对手。 “呵!想阻止我?做梦!”刘邙冷笑一声,将笛人召了回来。 城楼之上,林知清看着骤然放松的刘邙,微微提了提嘴角。 这一路上,刘邙的心情一直在发生跌宕起伏的变化。 紧张、放松、紧张、放松。 这种交替存在的情绪,势必会对他的心态以及潜意识发生影响,到时候,就是林知清出手的时机。 从刘邙目前无暇顾及四周的情况就能看出,他的观察力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要不然,林知清在城楼上应当也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 林知清看着刘邙下了马车,用手去探了地上一行人的气息,尤其是车夫的。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那些人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林知清特地叮嘱过江流昀,稍稍打重一些。 配合先前在他们行路过程中种下的心理暗示,车夫等人现在早就陷入了沉睡当中。 刘邙要么就是等他们醒过来,要么就是自己驾马车。 也不知这位颇为清高的刘大人,到底会如何选择。 想到这里,林知清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城楼之下,刘邙见唤几人无果,愣怔了一会儿。 车夫没了,但刑场还是要去的。 他上前解开了马匹,翻身上马。 开玩笑,他刘邙堂堂五品大员,怎么能像一个低贱的马夫一样驾车? 看到这一幕,林知清只觉得很有意思。 刘邙的思考能力确实下降了许多。 要不然,他不会在这里把可以当成秘密武器的那个白发男子丢下。 既然为了那所谓的阶级观念丢弃了马车,就不要怪她捡漏了。 刘邙骑马过了轩武门,与此同时,马车不远处的商铺之内,陆淮看准时机,同木婶一起走了出来。 他们躲在这里,原本是为了防止一些突发情况的。 现在看来,确实有收获。 “去将林大小姐和十安兄找来,让她带一匹马过来,这地上的人,可都是明晃晃的证据。”陆淮和木婶没法同时移动这么多的人,但林泱泱和林十安可以。 “是,陆公子。”木婶躬身,快步朝刑场的方向走去。 木婶走后,陆淮上前掀开车帘,检查起了那白发男子的状况。 见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这才放心地退出了马车。 随即,他便感受到了一道略带担忧的视线。 抬头一看,林知清秀气的脸庞映入眼帘。 他拾级而上,很快便走上了城楼。 林知清已经换了一个方向,陆淮走上城楼的时候,发现她正盯着刘邙的背影出神。 “如此,他的情绪应当已经到了崩溃的时候了吧。”陆淮问。 林知清张张嘴,刚想回答,就见那马背上的人影动了动。 随后,一道带着嘲讽与挑衅的目光精准地定位到了林知清的身上。 是刘邙,他发现了林知清! 挑衅的目的达到了以后,他转身的同时双脚一蹬,瞬间加快了速度。 陆淮心中一惊,已然明白这中间出了些问题。 刘邙还保持着理智,如若不然,在他们的设想中,刘邙不会发现林知清。 保持着理智,就代表接下来林知清想通过催眠刘邙,使其自行说出真相的难度加大了。 陆淮看向林知清,出人意料的是,林知清面上毫无波澜。 “知清,刘邙没有被那些心理暗示所影响吗?”陆淮开口问了一句。 “不。”林知清肯定地摇了摇头: “他确实被影响了。” 如若不然,按照刘邙谨慎的行事作风,他不会丢下笛人,也不会在离开的时候按捺不住情绪挑衅林知清。 为什么挑衅林知清? 因为刘邙心中有气。 这种“气”便是刘邙失去理智的一种表现。 他的情绪和行动确实受了一路以来发生的事的影响。 但这种影响还不够。 林知清转身下楼:“方才你是不是让木婶去找我堂姐和堂兄了?” “没错。”陆淮点头:“算算时间,应当马上要过来了。” “刘邙如今的情绪还差一点,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放一放冷箭,再吓一吓他。”林知清当机立断地提出了补救的方法: “现在他的心情相当放松,以为我们束手无策了,我们不能再出现在他面前,一定要让他保持轻松的状态。” “而且,不可惊动朝廷的人,所以我们一定要隐蔽!” “这样的话,冷箭放出的时候才能达到令刘邙极度恐慌的效果。” “我记得前面有一片商铺,那里或许能找到比较隐蔽的地方。”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林知清特别冷静。 陆淮也在脑海中思考着她话中的可行性:“刘邙方才骑马的动作比较生疏,每刻钟应当能走十里路左右。” “这里离菜场口还有九里路的距离,他跑到菜场口最长要花两盏茶的时间,最短一刻钟的时间。” “保守估算,我们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安排一切。” 他的语速很快,但林知清却听得很清楚。 轩武门离菜场口还有接近五公里的距离。 刘邙每十五分钟就能跑五公里。 但刘邙不是很会骑马,再加上这条路并不算好走,速度不太稳定。 按照陆淮估算的时间,刘邙最快十五分钟,最慢二十分钟到达菜场口。 林知清等人要超过刘邙,提前布置,大概需要十分钟的时间。 这些东西林知清都只能算个大概,可陆淮却信手拈来。 但林知清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夸他,十分钟的时间很短很短,一眨眼就过去了。 如若林泱泱和林十安在,以她们的轻功,赶在刘邙之前到达相应的位置是没问题的。 但难就难在,林知清不想要惊动朝廷的人,就不能等刘邙到了再放冷箭,而是要提前出手。 短时间之内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并不容易。 林知清微微皱眉,快速在脑海中回想前几天看到的商铺: “我们必须得在菜场口中间一些的位置动手,但大部分地方都太明显了,很容易暴露。” “知清,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符合你的要求。” “哪里?”林知清抬头,看向陆淮:“安全吗?” 陆淮点头:“不管是刘邙还是朝廷的人马,都不太可能发现我们。” “现在就去!”林知清当机立断。 www.4e54.icu。m.4e54.icu 第194章 这一箭,你有几成把握? 陆淮点头,加快脚步,走到了林知清的正前方。 二人没有走多远,便遇到了骑马而来的林十安和林泱泱。 同一时间,江流昀也折返回来了。 他本就是假意逃走,见时间差不多,自然回来了。 时间紧急,林知清询问了一下江流昀的伤势,见他大致无碍,这才将接下来大概的计划说了一遍。 听懂了林知清的意思,林十安跟拎小鸡仔一样,将地上的睡得四仰八叉的人全都拎了起来,丢到了马车当中。 而后,林泱泱带着林知清,林十安带着陆淮和江流昀,两匹马疾驰而去。 在陆淮的指引下,几人抄了近道,顺了一副弓箭,很快便超过了刘邙。 到了一个死胡同内,他们干脆弃了马匹。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一家商铺的背面。 这里跟其他商铺比起来略矮,凹了下去,十分隐蔽。 同时,还有一个可供一人上前的露台,刚好能实行放箭的计划。 林泱泱拔出弓箭,就要上露台。 “等等。”林知清阻止了她:“堂姐,还有些时间,不急。”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当中,林知清看向陆淮: “南月是不是在刑场那边?” “没错。”陆淮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道:“她尚不敢露面,怕惊扰刘邙,破坏计划。” 得到回应,林知清看向林泱泱:“堂姐,你的速度最快,务必要将孩童和南月带回来,我同江世子以及堂兄盯着这里。” “没问题。”林泱泱干脆地跳下了露台,脚尖点地,瞬间往菜场口的方向赶了过去。 陆淮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面色同样严峻。 一旁的江流昀拿过弓箭就要上露台,却一下子被林知清叫住了: “你的旧伤未愈,让堂兄来吧。” 江流昀一愣,察觉到林知清得到担忧,眼神中透着一些暖意:“无事,清儿,这点儿小伤还奈何不了我。” “不行。”林知清干脆地摇了摇头。 陆淮也点了点头:“江兄,你的伤要紧。” “如此,那便十安兄来吧。”江流昀没有再坚持。 “嗯。”林知清的表情很是坚定。 一来,她确实担忧江流昀的伤势。 二来,这是最后一道关卡,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她心中的最佳人选其实是林泱泱,但等林泱泱回来的时间,也需要有人站岗,以应对特殊情况。 可林十安面有难色:“知清,我于箭艺一道实在不算精通,如若坏了事可就麻烦了。” 闻言,林知清看向江流昀:“既如此,那还是江世子你上吧,一定要留心你的伤势。” 她这话说得十分干脆。 因为林十安心有退意,即便让他顶上,紧张、不安等因素也会被放大,犹豫就会败北。 “你们放心。”江流昀快速上了露台,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 陆淮在一旁用手敲击着栏杆,默默计数。 直到敲击到两百下的时候,他有些着急了,看向林知清开口道: “刘邙快到了,林大小姐怎的还没回来?” “再等等。”林知清轻轻吐了一口气:“找个孩童过来应当需要一些时间,但我相信堂姐。” “我也相信阿姐。”林十安握紧了拳头。 见状,陆淮点头,继续计数。 又敲击了数十下,还是没有等来林泱泱,陆淮再次开口:“十步路的时间,刘邙必到!”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严峻。 听到这话,林十安捏紧弓箭。 林知清闭眼,捏了捏鼻梁,而后看向江流昀:“江世子,这一箭,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江流昀的眼神十分坚定。 “如此,我们都信你,不必射中要害,以恐吓为主。”林知清的情绪价值丝毫不落。 江流昀深呼吸一口,拈弓搭箭,直视前方。 随着几人刻意压低的呼吸声一同传过来的,还有逐渐清晰起来的马蹄声。 随后,一个快速移动的人影渐渐显露了出来,正朝着他们前方的位置逼近。 江流昀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汗,他双唇紧抿,手臂微微颤抖。 胳膊处的疼痛一次比一次剧烈。 就在几人屏息凝神的时候,一道脚步声混杂着喘息声自侧边响了起来。 “清妹妹,我来了!”林泱泱的声音非常急切。 还不等林知清说话,陆淮提高了音量:“刘邙到了!” 刹那间,江流昀眯起一只眼睛,拉满弓弦,对准了那个正在移动的身影。 他已然下定了决心。 “咻!” 箭矢如同闪电一般划破长空,而后又迅速冲向刘邙。 它在空中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林知清身体略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支箭。 五米! 三米! 一米! 就是现在! 箭矢在她眼中仿佛自动放慢了,寒光席卷而去,疾如雷电,直直地射向刘邙…… 不! 没有打中! 箭矢越过刘邙,一下子钻进了空气当中,再无影踪。 马蹄声无情地掠过,并且越来越远。 林知清眉头微微一皱。 “这……这怎么可能!”江流昀猛地握住栏杆,连肩膀处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完了。”林十安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悲怆:“四叔……” 陆淮眼神一凝,眉梢上扬。 林泱泱和陆南月就站在不远处,她们手中还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孩童的眼神懵懂,但却也感受到了气氛的沉重,下意识往陆南月身边靠了靠。 “清妹妹,现在该怎么办?”林泱泱有些着急。 林知清一时间没有回话,她还在思考。 林十安忍不住开口:“我们将证据再次呈交一遍,总会有人知道四叔是清白的!” 没有人回话。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清白又有什么用呢?该砍头还是会砍的。 一旁的江流昀整个人都陷入了莫大的自责当中,他十分渴望补救这一切: “清儿,我这就去将刘邙抓起来,倘若严刑拷打,定然也能让他亲口承认他做过的事!” “没错,可以,一定可以!我这就去抓他!”说着,林泱泱转身就要走。 “等等!” 话音刚落,林知清一愣。 因为她不仅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还听到了……陆淮的声音。 陆淮同样也是。 二人的目光迅速碰撞。 林知清瞬间捕捉到了陆淮眼睛中迸发出的光亮。 他眉眼温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还有一个办法。” www.4e54.icu。m.4e54.icu 第195章 陆淮的几何!婆罗摩笈多模型! “什么办法?”林泱泱眼冒精光。 陆淮开口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无非是再找一个隐蔽的位置,短时间之内当然很难找到。” “但我方才一直在思考,其实这个地方只需要满足两个条件就可以了。” 闻言,其他人皆是一脸疑惑,只有林知清若有所思。 “哪两个条件?”江流昀有些激动地开口追问。 “物之方者皆有四隅。”陆淮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就像眼前的这几间屋子,都有四个角落。” “没错。”林十安点了点头。 “我曾遇到一桩百姓的争端。”陆淮的语速很快:“一个商人死后,留下了一间商铺给他的两个儿子。” “那铺子坐北朝南,地段极好。” “两个儿子本想一人一半,重开两间铺子,但商人曾经找高人算过,那间商铺如若分开,不能同时面向正南,否则会影响风水,进而影响店里的生意。” “既如此,一个挂南边一个挂北边不就行了?”陆南月有些不理解。 林知清摇头:“如若这样,将店门开在北边的那个人肯定不乐意。” “没错。”陆淮继续说道:“两个儿子争执不下,闹到了官府,户部派我前去了解情况。” “我提出了解决方法,将商铺一分为二,再重新修缮。” “一间商铺的东隅和另一间西隅挨在一起,其他三隅各不相关,一家商铺的大门朝向西南,另一家朝向东南。” “两隅挨在一起的屋子?”江流昀挠挠头,显然是没想到有这么一个地方。 其他人却一头雾水。 等等……林知清拧眉。 陆淮话中的“隅”,便是她认知中的“角”的概念。 陆淮说的话翻译出来,就是两个正方体,各取一个直角相接,两个直角间就有了一个公共顶点。 沿着公共顶点垂直延伸,上下就可以形成两个三角形。 她曾经上课的时候听老师提过这个几何模型。 它叫什么来着? 林知清捏起下巴,好像是婆什么多来着? 她在心中默默念了几遍,终于想起来了! 婆罗摩笈多模型! 要不是这个名字实在复杂,林知清是绝对不会留有印象的。 她重新在脑海过了一遍,没错,就是婆罗摩笈多模型! 想到这里,林知清瞬间明白了陆淮的意思。 “我记得有一个地方有这样的屋子。”她开口道。 林知清看了一眼陆淮:“菜场口不远处,有两间屋子便是这样排列的,上次我们去刑场的时候,我曾观察过。” “我们想的,应当是一处地方。”陆淮嘴角上扬。 从前他说这些问题的时候,无论是姐姐还是父亲,都不明所以。 但林知清却可以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 这种一点就通的默契,让陆淮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兴奋感。 “事不宜迟,我们尽快过去,要不然刘邙可就要到了,错过了他,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可就都白费了。”林知清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根本没听懂两人的哑谜,但见事态紧急,也来不及多问。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江流昀提起弓箭就要向前走。 可林知清却一把拉住了他:“你已经受伤了,不可再乱动,况且你将来说不准还要上战场,留下病根可就麻烦了。” “清儿,我方才已经射偏了,不论如何,都要将功赎罪!”他捏了捏拳头。 大家都看得出来他的压力很大。 陆南月瞥了一眼林知清,又仔细看了一下江流昀的肩膀,这才微微摇头:“江世子,如若你执意乱动,这只胳膊可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可是……”江流昀抿唇,还想强撑。 陆南月却打断了他的话:“我是大夫,比你自己都清楚你的肩膀的状况。” “江兄,你且好好休息一下,如若你出事,我们该如何同江伯父交代?”林十安苦口婆心地劝道。 “就是就是。”林泱泱也大咧咧地开口了:“你放心,有我在,必不会再射偏了。” 江流昀的表情一下子便有些落寞。 “咳咳。”林十安一把将林泱泱拉了回来。 “你莫要多想,是人总会有失手的时候,好在还有补救的机会,我们多耽搁一会儿,机会便少一分。”林知清安慰道。 听到这话,江流昀才挤出了一个笑容:“清儿,我明白的,你们去吧。” 林知清微微笑了笑,又看向林十安:“堂兄,你同知清留下照顾世子。” 林十安和陆南月齐齐点头。 交代完了以后,林知清抱起那个孩童,走到了林泱泱身旁。 陆淮拍了拍江流昀完好的那一侧肩膀,也走了过去。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林知清看向陆南月:“南月,这孩子是哪来的?” “当时没有人肯借孩子,我便找了这孩子的父母,我曾救过他们的命,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林知清点头,没有再多问。 与此同时,林泱泱刚想去拿那一副弓箭,却被林知清阻止了: “堂姐,这东西用不着了,快走吧。” 林泱泱果断放弃了弓箭。 几个人快速寻了马匹,往菜场口的方向赶了过去。 令林知清没想到的是,陆淮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可骑马的速度竟也丝毫不弱。 但她转念一想,像陆淮这样的权贵子女,自小便是有专人培养的。 陆淮擅数术,但并不代表他只会数术。 谁身上还没有一点绝活呢? 将这些念头抛开,林知清抱紧了林泱泱的腰。 几人用尽力气,终于赶超了刘邙。 一鼓作气到了那两间屋子一侧之后,林知清却将那孩子交给了陆淮。 二人下马商谈了一番,陆淮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变成恍然大悟。 而后,他抱着孩子走进了两间屋子中间的缝隙处,一会儿便看不见人影了。 待林知清再次上马,同林泱泱沿着那道缝隙的后方走出了百十步的距离以后,二人才紧紧盯着那道缝隙,不曾分心。 “堂姐,待会儿你对准两间屋子之中的缝隙,一定不能失手!”林知清叮嘱道。 “你放心,四叔的命还捏在我们手上,我不会马虎的。”林泱泱摆了摆手。 “不过……”她皱了皱眉:“没有弓箭,我用什么打刘邙?” “用这个。”林知清从腰间掏出了一样物什,而后张开了手掌。 一把弹弓静静地躺在她手中。 www.4e54.icu。m.4e54.icu 第196章 成败在此一举! “不是,这东西从哪来的?”林泱泱接过弹弓,一脸疑惑。 林知清笑笑:“我带来防身的,这不,刚好用上了。” 林泱泱撇嘴:“清妹妹,鬼才信你呢。” 林知清向来走一步看三步,连林泱泱都已经熟悉了她的行事风格。 她准备的东西都是能在关键时候用到的,这分明是早已经预料到了。 “冤枉,实在冤枉。”林知清又摸出了几枚用铜和土做成的弹丸。 这东西她一开始确实是准备用来防身的。 因为大部分行动都是建立在他们远远看着刘邙的基础上的。 在这种情况下,匕首派不上用场。 如若情况不对或环节有变,林知清还能利用弹弓防身。 她很惜命。 别的不说,这把弹弓确实是十分有用的。 先前在轩武门之上,江流昀差点不敌白发男人。 若不是那被催眠的侍卫转移了刘邙和白发男子的注意力,林知清差点就要用弹弓给江流昀解围了。 而现在,她拿出弹弓是因为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在上一个位置,他们选择放冷箭是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思考太多,并且距离菜场口远。 但到了这边,离菜场口的距离太近了,如若箭矢被人发现,很可能会引起朝廷的注意。 他们有所警觉的话,林知清等人的行动就算是白费了。 再者,要是用弹弓的话,刘邙多半也不会起疑心。 林知清将这其中的道理逐层剖析,林泱泱这才听懂。 可如今他们身处的位置,虽然隐蔽,但林泱泱还是有些疑惑。 因为她并没有听懂陆淮所说的那什么物之方者,皆有四隅。 再者,那个孩童的作用她同样不是很清楚。 林知清刚想开口同她解释,林泱泱脸色一变,一把按住了林知清的手,耳朵动了动。 不一会儿,她再次开口:“嘘,别说话!我听到马蹄声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林知清手中的弹丸拿了过去,放到了弹弓上。 林知清不再开口,而是紧紧盯着那一道缝隙。 成败在此一举! 随着林泱泱将弹弓越拉越满,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下来。 她们在静静等待,等待着刘邙。 与这边的严肃不同,道路之上,刘邙两腿之间虽被磨得火辣辣的,但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甩开了林家那群狗皮膏药,于他来说,便已经成功了大半。 他从乡下走到盛京,走了二十余年。 如今的刘府到刑场,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二十多年他都走过来了,如今这最后几步,依然没有任何的问题! 抱着这种心理,他忍不住再次挥动缰绳,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一样。 近了! 很快便到了! 即使林知清费尽心思又如何? 胜的人,只会是他刘邙,也只能是他刘邙! 没错,从看到城楼之上的林知清那一刻,刘邙便确信在背后搅动风云的人就是她。 林青寿固执自私,林从礼守旧迂腐,林从砚自以为是,只有林知清能同他掰掰手腕。 虽然不知林家这些年为何一直藏着林知清,不让她露头,但若是林知清露头,刘邙的计划说不准早就夭折了。 但即使现在反应过来了又如何? 已经晚了! 刘邙的嘴角往上翘了翘,随后握紧了缰绳。 马蹄一跃,他的嘴角尚未完全放下来,突然听到什么东西正破空朝自己而来。 箭! 是箭的声音! 他的脑子比动作更快,心中的弦猛然绷紧。 一瞬之间,各种各样的想法从他的脑海当中蹦了出来。 林知清他们追来了? 林知清别无他法,想直接杀了自己? 死? 不!他不想死! 伴随着这些一闪即逝的想法,惊恐的感觉蔓延到了全身,刘邙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砰”的一声。 刘邙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下一刻,胳膊上传来了一阵疼痛。 但这种疼痛远远没有他想象中来得剧烈。 这……就这? 没了? 刘邙猛地睁开眼睛,感受到一颗石子一样的东西滚到了地上,他猛地朝东西飞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目之所及,一个黄毛小儿正站在房屋之前,在地上捡石子儿。 这场景转瞬即逝,因为小孩儿的身影逐渐被旁边的屋子挡住了。 刘邙长舒了一口气,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是他自己吓自己。 林知清怎会用弹弓这种玩意儿算计他? 而且,方才那个方向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无非就是一个玩弹弓的孩童罢了。 被这么一大跳,刘邙眯了眯眼睛,已然是记住了那孩子。 待林家的事了结,他定然要好好教训教训那贱民! 想到这里,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赶路。 喜悦和激动在他内心交织,直到远远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这种喜悦达到了巅峰。 他翻身下马,直直地朝着刑场走去。 刑台之上,林从砚狼狈不已。 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的味道经久不散。 即便是刘邙,都有些认不出这昔日盛京城的第一公子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容落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恨意。 第一公子? 凭什么? 就凭他林从砚出自长宁侯府,有一个侯爵父亲和一个伯爵哥哥? 果然,这世道总是对那些出身高贵但脑袋空空的人格外优待。 刘邙想到了自己摸爬滚打的这二十多年,对林从砚的恨意更甚。 从前林家如日中天的时候,便是那偏远之地的无知小民,只要同林家扯上关系,也能山鸡变凤凰。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肥硕、盛气凌人的脸。 又想到了未婚妻曾经羞辱自己的场景。 林家老侯爷麾下百夫长的侄儿又如何?当了县令又如何?夺了他的未婚妻又如何?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他刘邙! 无论是县令还是未婚妻,现在都成了一捧黄土。 至于林家老侯爷? 哼,刘邙冷笑一声。 老侯爷也快了。 林知清、林从礼,还有其他林家人,他们都死到临头了! 想到这里,刘邙的内心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拨开人群,想挤进了前面的位置,以便能看清楚林从砚头身分离的惨状。 就连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撞了他一下,慌忙道歉,他都没有搭理。 很快,随着一声高亢的“斩立决”的声音传了过来,屠夫举起大刀。 手起刀落,刺目的鲜血喷涌而出。 林从砚的人头骨碌碌滚到了一旁。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197章 人证物证俱在!缘何要等? 刘邙的眼底尽是兴奋,耳边似乎传来了百姓的欢呼,还有一阵模糊的乐声。 但他听不真切。 “啪!” 一道十分明显的响指声响起。 刘邙眼前的所有景象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一直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真正地放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心中放声大笑,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所有的隐忍与算计都融入笑容当中。 他摇了摇头。 林从砚呀林从砚,你无非就是投了个好胎,凭什么矫揉做作,自命清高? 若不是林老侯爷撑着林家,你这种空有样貌的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有何资格与我同朝为官? 有个好爹又怎么样?还不是中了我的算计,被我踩在脚下,尸首分离…… 刘邙想到这里,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愉悦。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定要好好地“问候问候”从前趾高气扬的林家人。 回想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的记忆回到了春琴来刘府找他的那个夜晚。 那个蠢女人,明明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将林从砚送进大牢,可她贪心不足,竟然妄图要挟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反正计划已经闭环了,春琴活不活已经不重要了。 若是春琴死了,还能让林从砚再背上一桩罪名。 何乐而不为? 他绝对不会留一个威胁自己的人。 人心不足蛇吞象……刘邙嘴角勾了勾: “春琴呐,也不枉你替我算计林从砚一场。” “一命抵一命,我拿了你的命,自然要赠你一条命。” 话音刚落,林从礼便意识到了不对。 方才自己说了些什么? 不,他没说,那是心声……吗? “啪!” 就在他的思想陷入混沌之际,一个响指凭空响起,十分清晰。 刘邙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林从砚的人头居然凭空消失了。 那鲜红的血迹仿佛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周围百姓异样的眼神,以及被押解在地,一脸愤怒的林从砚。 林从砚的身后,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正用一种极度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百姓们窃窃私语,那种鄙夷的眼神和热切讨论的声音,如惊雷一样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做梦吗? 不,现在才是梦,林从砚已经死了,死了! 百姓指指点点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还伴随着一阵笛声。 可刘邙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耳朵中只剩下了嗡嗡声,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不! 不该是这样的! 刹那间,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缓缓转身。 他的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落到了远处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上。 身着碧色衣裳的少女孑然独立,眼角含笑,但笑意未达眼底。 周遭的一切瞬间安静了下来,刘邙的心,也终于凉了下来。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林知清眼中的通透与狡黠。 她的周身环绕着一种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自信。 刘邙之所以能看得出来,是因为他曾经也拥有过这种自信。 不,不是曾经。 是一刻钟以前。 “你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你也会秘术?”刘邙喃喃道。 是的,他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秘术,败给了一个无知女子。 这怎么可能呢? 在巨大的惊讶当中,刘邙甚至没有意识到,林泱泱已经摸到了他的身旁。 即使他的声音很小,但林知清却已经读懂了他的口型。 她没有回应,而是抬眸看向刑场之上的大理寺卿周崇正,朗声道: “臣女林知清谨率阖族百口,叩请陛下俯察微忱。” “通议刘邙已自陈其罪,臣女手中亦有确凿证据。” “罔顾江山社稷,谋害朝廷命官,此乃一罪!” “罔顾同僚之谊,排除异己,此乃二罪!” “罔顾人伦之重,草菅人命,此乃三罪!” “人证物证俱在,而四叔素守忠贞,遭此构陷,实乃蒙冤。” “恳请圣上明鉴忠奸,还四叔和林家一个清白,以彰天理公道。” “恳请圣上明鉴忠奸,以彰天理公道。”林从礼跪倒在林知清身旁,身躯挺直如青松。 周崇正早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了。 此刻,他面色严肃,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太监。 太监胸口微微起伏,哪里想得到今天还有这么一出。 他丢了一个眼神给周崇正,可周崇正那个老狐狸竟然当作没看到一样,将这个烫手山芋丢了回来。 太监也不敢说话。 开玩笑,圣旨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判林从砚斩立决。 如今人还没杀成,那通政使司的刘邙又跑出来莫名其妙自陈其罪。 太监闭了闭眼睛,强打着精神,先是看了一眼被林家人压着,动弹不得的刘邙,而后才看向跪在地上的林从礼: “林大人,此事事关重大,你且同我进宫去,待请示过皇上与太子殿下,再行决断。” 他看都没看旁边的林知清一眼,一甩拂尘,就有两个侍卫上前,想要“请”二人从地上起来。 他似乎并没有想过会被拒绝。 林知清皱起眉头。 这一趟宫,进不得! 皇室本就因父亲通敌叛国一事想对林家赶尽杀绝,怎会轻易放过这么一个机会。 倘若他们趁机对刘邙下手,死无对证,林家依旧翻不了案,还是得死。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了林从礼,本想提醒他一下,可让林知清没想到的是,林从礼非常干脆地开口了: “公公,人证物证俱在,缘何要等?” “我等得,从砚等得吗?” “我的侄女儿知清,因这件事连日奔波,她等得吗?” 此言一出,林知清有些意外,她提醒的动作还没有完全做出来,就已经停下了。 大伯他居然拒绝了皇帝身边的太监! 这是林知清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毕竟按照礼法,方才太监所说的话是挑不出半分错处的。 可令林知清惊讶的不仅于此。 林从礼的背挺得很直,他再次开口了:“你且问问知清,他是林家的话事人,倘若她答应进宫,我便没什么意见。” 这是将主动权交到了林知清手里,同时他也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承认了林知清话事人的身份! 这话很快便引起了一片哗然。 www.4e54.icu。m.4e54.icu 第198章 杀了!都杀了! “哎哟,我没听错吧,那林大人的脑子出问题了?” “我滴个老天爷呀,你快闭嘴吧!” “我又没说错,这林知清不过是一个女子,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林大人……诶,你,你谁呀,放开老娘我!” “什么叫不过是一个女子?”林泱泱紧紧抓着方才出声的妇人的手腕: “你也是女子,怎的如此恶毒?若天下女子都如同你这般刻薄,女子怎会有出头之路?” 她的眼神中有气,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堂姐。”林知清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仅仅是叫了这么一句,林泱泱便放开了那妇人的手腕。 见状,那太监眉头紧皱。 这林家人竟如此听这林知清的话? 他还没继续往下深想,就见那林知清抬起了头,说出的话却是石破天惊: “我们不进宫。” 此言一出,周围的百姓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除周崇正外,其他官员们的眼神都相当意外。 就连林从砚都有些不解。 林从礼等林家人脸上没有出现任何疑惑的神色。 即便林知清这句话开罪了那太监,他们也始终是站在林知清这边的。 太监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情绪,但林知清捕捉到了他捏了一下拂尘的动作。 这至少能说明,他心中不太平静。 但他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林知清见状,低下了头,也没有说话。 现场瞬间陷入了静默,气氛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过了许久,太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既然林小姐如此坚持,那咱家这便禀告圣上,若林家真是被贼人所冤,圣上定会还林家一个清白。” 听到这话,林从礼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多谢公公。” “林大人,咱家当不起这声谢,结果还未出来,为时尚早。”太监慢悠悠地坐到了一旁,神色自若。 不愧是皇帝身边的人,不仅话说得滴水不漏,就连表情和动作也波澜不惊,叫人摸不出深浅。 这种无声的交锋,并非是人人都看得清楚的。 林知清一点儿也不着急。 她手中握有证据,再加上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刘邙的话,这便是人证。 就算大理寺和刑部不认物证,他们也不可能杀尽人证。 即使现在他们不敢越过皇帝再审此事,林知清也等得起。 林家也等得起。 这段时间不是林家的死亡倒计时,而是皇帝以及刘邙身后可能站着的幕后之人思考应对之策的时间。 但他们又能怎么应对呢? 杀尽天下人堵嘴? 不可能! 林知清和林从礼就这样静静跪着,即便太阳有些刺眼,也丝毫没能压弯他们的脊背。 看到这一幕,刘邙眼中的阴毒都快要溢出来了。 可他除了被人屈辱地压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 不,他还有一张嘴! 方才他被他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震惊到了,也没有想到林知清居然不知不觉地催眠了自己,所以很长时间都没能缓过神来。 但现在这种局势,若林家翻了案,那他便会死。 不! 他不能死! “妖女,林知清是妖女!”刘邙猛然大喊大叫起来: “方才那些话是她控制着我说出来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冤枉,王公公,我冤枉呐!” 平地惊雷起。 他的话很快就引起了大部分人的窃窃私语。 他口中的那位王公公,便是那个皇帝身边处变不惊的太监,此时也被吸引了目光。 见此情形,林泱泱急了,她毫不客气地踢了一脚刘邙:“你撒谎!你敢说你没做过那些事?” “天地良心,我刘邙为官数载,一直谨小慎微,与人为善,怎会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刘邙大喊大叫了起来: “要不是林知清使了妖术,有哪个凶手会站出来说自己是凶手的?” “这……”林泱泱嘴笨,一时之间被她绕进去了。 林知清蹙眉,语气瞬间凌厉了起来: “刘大人,你有没有做过那些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即便你自己不清楚,也自有圣上评判。” “大盛律法严明,凡事都讲究证据。” “我指控你谋害四叔,人证物证俱在,但你可有证据证明我是妖女?” 林知清心中很清楚,刘邙此时此刻定然是回过神了。 但回神也没用,她确实算计了刘邙,但并没有留下丝毫的蛛丝马迹,甚至几乎没在除刘邙以外的人面前露过面。 跟刘邙破绽百出的说辞比起来,她的话绝对是更有说服力的。 果不其然,听了林志青的话,刘邙目光闪躲。 见状,周崇正和王公公全都收回了目光。 林知清却从刘邙眼中看出了一丝破釜沉舟的意味。 他紧咬下唇,眉间距缩短,身躯一翻,挡住了一只手,明显就是想搞事情。 林知清皱眉,但转瞬之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眉毛又舒展了开来。 正在此时,林泱泱也发现了刘邙的异常,她刚想说话,就听见了林知清的声音。 “堂姐!”林知清看向林泱泱。 就这么一个眼神,林泱泱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收回了想要阻止的手。 就在她收手的那一瞬间,刘邙迅速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物什。 旋即,一阵笛声悠悠扬扬地响了起来。 只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刺耳,并且很突然。 周崇正等人根本不知道这是弄得哪一出。 但林知清的目光迅速在周围观察了起来。 直到看到一驾熟悉的马车,她才恍然大悟。 “砰!” 听到这声巨响,林知清迅速拉住林从礼,缩到了角落内。 一扇车门被高高踢开又重重落下,随后,一个白衣男子打破车顶,落到了人群的中央位置,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百姓们的呼喊声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周崇正和王公公被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 在林知清的授意下,林泱泱与林十安早已退至一旁。 没有了束缚,刘邙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笛声越来越高昂。 那白发男子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当即嘶吼一声,冲着人群便冲了过去。 “哈哈哈!杀了,把他们都给我杀了!”刘邙的眼神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走不掉了,也不想让别人走掉。 www.4e54.icu。m.4e54.icu 第199章 底牌 人群乱作一团,林十安和林泱泱同时向林知清的方向移动,很快便将她挡在身后。 林知清第一时间看向王公公与周崇正。 周崇正紧皱眉头,正在调度着大理寺的兵士,疏散百姓。 同时,他还不忘分出了人手保护刑台之上的林从砚。 王公公带出来的人却全都围到了他的身旁,很快便将他带到了安全位置。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堂姐,别管我,这里有堂兄就好,你去看着四叔。” “对,一定要看好你四叔!”林从礼也忍不住叮嘱,到底是自己的弟弟。 “好。”林泱泱简单应了一句,便很快去到了林从砚的身旁。 林知清这才放心下来,紧紧盯着那个白发男子。 她方才看了出来,刘邙要使出杀招,便将计就计,想让刘邙的嘴脸暴露在刑部、大理寺以及王公公三方人马的眼前。 但她却没有想到,这白发男子会冲出来。 因为她很清楚地记得,刘邙从轩武门逃脱以后,那辆马车是被弃了的。 现在清白出现在这周围,肯定有鬼! 但她还来不及细想,一阵尖叫声便拔地而起。 林知清定睛一看,发现是几个女子,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如何,站在原地不动。 他们很快就成了白发男子眼中的猎物。 “堂兄,人是我们引过来的,那些百姓是无辜的……”林知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站在她身前的林十安打断了。 “知清,你莫要说傻话,现在还顾得了别人吗?”他不赞同林知清的说法。 “我尚且有自保之力,你放心。”林知清将林从礼拦在身后:“若你担心大伯,我会保护他。” 听到这话,林十安的表情黯了黯。 但林知清并没有注意到,他以为林十安是不相信自己能保护林从礼,再次开口: “你忘了昨夜我们一同做的准备了?” 若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她是绝对不会让林十安离开自己半步的。 “我相信知清。”林从礼也不忍看着无辜百姓被牵连。 林十安当然没忘,他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你们一定要小心!”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便朝着白发男子的方向飞身而去,迅速将那几个百姓拉回了人群当中。 就在场面越发混乱之际,一个角落里,刘邙的眼睛中,嗜血的光芒越发亮了。 他一边吹笛子,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着林知清的身影。 良久,他眼前一亮,随后眼神阴鸷了起来,笛音也一下子从柔和变为了急促。 人群中的白发男子身躯一顿,而后迅速看向了笛音所指引的方向,以及那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少女。 随后,他一跃而起,只一眨眼,便落到了少女面前。 随后,他抬手的动作十分干脆,仿佛下一秒,便要将眼前的少女撕成碎片。 “清妹妹!”林泱泱看到白发男子扑向林知清,心惊胆战,却始终谨记林知清的叮嘱,不曾离开林从砚身边半步。 林从砚同样是被这一幕给惊到了,他面上闪过担心、愧疚、懊悔,情绪相当复杂。 待林十安意识到自己被调开的时候,目眦欲裂,迅速朝着林知清的方向而去。 林从礼深吸一口气,迅速上前两步,想挡在林知清面前。 可林知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伸手拦住了他。 白发男子则是一把挥开了挡在前方的大理寺的人,直直地朝着林知清走了过去。 林知清面无表情,微微上前一步。 “阿清!” 就在这时,一道嘶哑的男声响了起来,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心痛与紧张。 林知清脚步一顿,朝着身侧不远处看去。 陆淮! 是陆淮! 此时此刻,他手中提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长剑,身形快速朝着自己移动。 这种场合,他不该来的! 林知清闭了闭眼睛。 她不再去看陆淮,而是抖了抖袖子。 一支小巧的玉笛自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落在林知清手上。 随后,众人便听到了一阵极为肃杀的笛音,这刑场仿佛变成了战场。 白发男子的动作一顿,两种声音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一时间让他失去了方向。 变故发生得太快,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可在这肃杀的笛音响起之后,人群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周崇正快速上前几步,盯着林知清,眼中意味不明。 王公公迅速回过神来,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紧紧盯着吹笛的林知清。 与此同时,林十安与陆淮一同赶来,一左一右,护在了林知清的身旁。 面对一个这么强大的对手,林知清怎会没有准备? 她的眼睛透过人群,精准地落到了刘邙身上。 刘邙瞪大的双眼,紧皱的眉头,上挑的眉尾,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吹笛子嘛,以为谁不会呢。 林知清曾经为了治好一个患有音乐强迫症的病人,潜心研究过一些乐器。 虽不算精通,但已经够用了。 刘邙的额头上冒出了一些细汗,一种事态脱离掌控的焦躁,让他的心绪始终无法平静。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用尽了十二分的力气吹奏着笛子。 在他的努力下,白发男子确实动了。 可……可这方向怎么不大对呀! 刘邙心中大骇,眼睁睁地看着那笛人朝自己扑来,脚步却无法挪动半分。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他忍不住大喊起来。 见此情形,林知清心中一紧,反应过来可能是两种笛音让白发男子的意识产生了混乱。 她迅速放下笛子,朝着林泱泱喊道:“堂姐,拦住他!” 刘邙不能死! 他死了以后,不管林从砚是否有罪,都洗不白了! 林知清要的是林从砚和林家,都清清白白地站在这片土地之上。 听到林知清的话,林泱泱飞身朝着白发男子而去。 感受到了有人在阻挠自己,白发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长风瞬间将周围的一片百姓震退了几米。 可林怏怏却纹丝未动。 白发男子身形一顿,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迅速调转脚步,毫不留情地朝着林泱泱的命门打去。 www.4e54.icu。m.4e54.icu 第200章 得理为何要饶人? 那一掌十分凌厉,周遭的尘土被掌风扬了起来,迷了许多人的眼睛。 即便大部分人都不懂武功,可谁都能看出来那一掌中所包含的力量与杀机。 与之相对的是林泱泱孱弱的身躯,这让大部分人都为林泱泱捏了一把汗。 林知清上前一步,笛音再度响起。 白发男子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凝滞,林泱泱凤眼微抬,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 “想对你姑奶奶我动手,等你也有一个好妹妹再说吧!” 话语随风消散,还未待人听清,林泱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须臾之间,她便立在了白发男子身前。 白发男子浑身一震,十分抗拒林泱泱的靠近,同时想挣脱笛音的控制。 林知清眼神一凝,笛音瞬间又占据了高地,将白发男子压得动弹不得。 林泱泱瞅准机会,一把拉住了那白发男子的手腕。 而后,她抡起白发男子便将其用力砸到地面。 “砰”的一声巨响,地面被砸出了一个浅坑。 众人目瞪口呆,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谁能告诉他们,林家的姑娘们怎么了? 看样貌,一个个都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弱女子。 可谁家弱女子能吹笛控制发狂的武功高手,又有谁家弱女子能够徒手抡起一个比自己大两倍的男子? “以后谁说林家武道落寞了我就跟谁急!” “当年林家可就是凭着一身功夫起家的呀,合着这功夫隔代传承下来!” “这有何用,难不成这爵位还能轮到林大小姐和林二小姐来坐?” “女子……可惜是女子呀!” 周围的人反应各不相同,下一刻又是几声巨响,地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与白发男子身形严丝合缝的坑。 替林知清出了气以后,林泱泱撇嘴,一把将人丢向地面。 随后,她拍了拍手,衣裙微脏,就这样又回到了林从砚身旁。 人群安静得出奇。 刘邙一边大喘气,一边眨了几下眼睛。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一路上,林家人其实并没有跟他动真格。 先不说这武力值爆表的林泱泱,林家真正的杀招是林知清! 感受到了刘邙的目光,林知清缓缓上前,站在了刘邙的眼前: “刘大人,别来无恙。” 还未等刘邙说话,林十安便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在林知清的授意下,刘邙被带到了邢台之上。 林知清看向周崇正和王公公,一只手背在身后,轻轻晃动着玉笛: “王公公,周大人,刘邙方才可是想杀我们呐。” “不,不止我们,还有你们。” “如此,他还死不了吗?” 周崇正同王公公皆是沉默不语。 偏偏有人自作聪明,想讨好某些势力,一个刑部的官员指着林知清的鼻子便责骂起来: “林知清,你张口闭口便是死,可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难不成你没听说过得理饶人这句话吗?” 林知清歪了歪脑袋:“得理为何要饶人?” “你,你竟如此强词夺理!”那官员涨红了脸。 “主事大人,你熟读圣贤之书,应当知道退一步是别人的海阔天空这个道理。”陆淮面带微笑,面上早已见不到了紧张的神色。 那个官员瞬间不敢说话了。 直到这时,周崇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但第一句问的却是陆淮: “陆大人,你为何会在此?” 林知清心中一紧。 陆淮确实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刘邙自陈其罪以后,不管是陆家姐弟还是江流昀,都不能再露面了。 上头那位心眼小,疑心又重。 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着实会给他们带去麻烦。 尤其是陆淮,陆伯父远离朝堂,陆家被三番两次警告过。 现在他明目张胆地维护自己,定然会惹上麻烦。 陆淮察觉到了林知清情绪上的起伏,用眼神示意她稍安毋躁,随后将长剑往前一抬。 锋利的剑瞬间靠近几位官员的脸,寒光闪烁,叫人心惊胆战。 可他只是晃了一圈,便又将剑收回了剑鞘当中: “我今日是出门来找剑的,恰巧,剑刃就在我眼前。” 听到这话,林知清垂手歪了歪嘴角。 陆淮在拐着弯骂人呢。 听出来的人又何止他一个,可谁都挑不出陆淮的错来。 他惯是会说话的。 几个官员气得脸色发青, 林知清将笑容憋了回去,她心知肚明,陆淮定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坐不住的。 若是再让他说下去,这里的笋都快被他夺完了。 那群咬文嚼字的人心眼儿小,定是会记恨陆淮的。 她轻咳两声,将所有人的目光从陆淮身上吸引了过来: “王公公,到了这份儿上,你应该也知道我四叔是无辜的,刘邙今日必须死!” 此言一出,气氛渐渐严肃了起来。 王公公表面上并无任何波澜,可他的双脚紧紧并拢,双手交叠捏着拂尘,姿态着实不算舒展。 他急了。 没错,林知清就是在逼他。 底下的百姓们经历了这么一遭,又怎会不知真相。 即便他们因林从戎叛国对林家并没有什么好感,但跟白发男子差点危及他们的生命相比,林家人那点儿事到底没有威胁到他们,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们纷纷议论了起来,无非就是在反反复复地表达一件事,林从砚是冤枉的。 听到这么多的人帮自己说话,林从砚挺直身板,一双桃花眼中正气凛然: “王公公,我林从砚清清白白,还望圣上还我一个公道。” 说着,他弯腰叩头,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独特的风骨。 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刑部侍郎最不喜的就是林从砚这副孤傲的样子,他忍不住开口: “清清白白?林从砚,你敢保证你从未做过有愧于人的事?” 林从砚一愣,随即马上摇了摇头,然后垂首不语。 一旁的林知清见此情形,微微皱眉。 可还不等她深想,一阵马蹄声便响了起来。 她回头一看,一个羽林卫打扮的人手中高举明黄色的圣旨,奔袭而来。 他的到来迅速打破了刑场的平静。 “圣旨到!刀下留人!” www.4e54.icu。m.4e54.icu 第201章 林家!无罪! 林知清回头一看,只见那个羽林卫以极快的速度下马,将圣旨高举过头顶。 他一路小跑,很快便来到了周崇正面前,将圣旨递给了周崇正。 周崇正接过圣旨,一把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以后,瞳孔微微一缩。 而此时,现场的人已经乌泱泱跪了一片。 林知清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周崇正便直接开口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经查林从砚大不敬一案,系遭奸佞构陷,蒙冤受屈。 今通议刘邙自陈其罪,因私愤作祟,其设局谋害同僚,手段阴毒,罔顾国法。 其罪大恶极,着即革除一切官职爵位,抄没家产,押赴天牢,择日凌迟处死。 另,洗去林从砚之污名,复其官职爵禄,一应责罚尽皆消除。 望其勿负朕望,继续竭忠尽智,为国效力。 钦此!” 周崇正话音刚落,林从砚握紧拳头,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圣上英明,微臣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与之相反,刘邙瞪大了眼睛,他想开口,可早有大理寺的人上前将他的嘴堵了起来。 “圣上英明,圣上英明!”众人的呼喊声响了起来。 林十安与林泱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们成功了! 他们成功救下四叔了! 这道圣旨的降临,让陆淮心底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他第一时间看向林知清,却发现林知清的目光追随着几个官员和王公公而动,好像并不意外林从砚会被赦免一样。 林知清确实不算意外。 凶手都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再加上周围有那么多百姓的耳朵听着,即使皇室恨林家恨得牙痒痒,也得拿出公正严明的态度。 周崇正与王公公这种老狐狸先前都不开口,无非是知道皇室对林家的敌意,不想站出来做那个被记恨的冤大头罢了。 如同此刻,周崇正将甚至递给了林从砚,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端的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王公公则亲亲热热地将林从砚从地上扶了起来:“林大人向来尽忠职守,若不是遭歹人陷害,何苦受此磋磨。” “王公公言重了。”林从砚简单回了一句,遭此一劫,他显然也看清了许多,不想再配合别人做表面工作。 看到王公公的脸色僵硬了一瞬,又瞬间恢复了原状,林知清挑了挑眉。 这一场牢狱之灾,四叔蹲得值。 好歹也叫他挺起腰板了。 另外,王公公不愧是皇帝身边的老人。 活脱脱一个变脸大师。 明明先前林家定罪之时,他的态度还十分冷淡,如今倒是亲亲热热地问候起了林从砚。 这并不是他良心发现了,而是他在借着问候林从砚的名义,用似是而非的话,将责任全都推到了刘邙身上,然后把皇室从中摘了出来。 先前有错,是林家的错。 如今有错,是刘邙的错。 反正最清白、最干净的是龙椅上头的那位。 这些念头快速从她脑海中闪过。 她将目光转向刘邙,眼中带着一丝惋惜。 心理学并不是一门简单的学问,能熟练掌握的人太少了。 尤其是在大盛这么一个地方。 这样一个人,如若将心思和本事放在正道上,是社稷之幸,也是百姓之福。 可惜,可惜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知清的目光,刘邙瞬间激动了起来,他想要开口说话! “呜!呜呜!” 周崇正皱着眉头:“来人,将其带回大理寺。” 说完,他同王公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带着往台下走去。 林知清等人见状,迅速将地上的林从砚扶了起来。 “四叔,你还好吗?”林十安目光中透着担忧。 “好,好,很好。”林从砚拍了拍林十安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些哽咽。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林从礼的眼眶也红了。 他曾经亲眼目睹着自己的兄弟离去,本以为今日也是一样的结局,谁能想到现在峰回路转了呢? “从砚,今日之事,全都倚仗知清,她为着你的事连日奔走,着实辛苦。”林从礼知道林从砚对林知清向来不喜。 他多说这一番话,无非是想让林从砚记林知清的好。 林泱泱也忍不住应声了:“没错,清妹妹出了大力气,若不是她,我们林家可就完了,四叔,你可不许恩将仇报。” “阿姐!”林十安扯了扯林泱泱的袖子,见林从砚面无异色,这才继续说道: “四叔,今日的一切你都看到了,这是知清一手谋划的,实属不易。” 从皇帝手头抢人,怎会容易? 林从砚听了这些话,在看向林知清时,眼神中带着十足的复杂: “知清,今日之事……多谢。”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同林知清道谢。 这个自小便被他抛在脑后的侄女,居然是关键时刻林家唯一能站出来的人。 “从前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林家。”他如今已经能坦然地说出这一切了。 林知清点了点头,坦然地接受了他的谢意与歉意。 谢意,是林知清应得的。 歉意,是自小便被忽视、厌恶的原主应得的。 “四叔,只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曾经的约定。”她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目的从未变过。 救下林家,然后掌控林家! 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一茬,目光有些疑惑。 但四叔立刻想到天牢里二人击掌为盟立下的誓言。 他重重点了点头:“我既答应了你,必不会食言。” 随后,他的目光投向人群当中,似乎在搜索着谁的身影。 林从礼等人并未注意到,陆淮倒是与林知清对视了一眼。 林知清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四婶因着这件事终日提心吊胆,今日情况危急,如若事情不成,恐白惹得她伤心一场,我便做主让她留在府内了。” 提到四婶,其他人想到那些事,皆是有些沉默。 林从砚不知内情。 “也对,也对,她虽然表面坚强,但心思是极细腻的。”林从砚的桃花眼中,沾染了几分情谊。 遭此大劫以后,他终日在大牢之内面壁思过,才看清了到底谁才是对自己忠贞之人。 正在他有些感慨之时,形态之下却突然混乱了起来。 “啊!杀人了!” 刹那间,一阵尖叫声打断了沉默,林知清心中顿感不妙,迅速抬头往前看去。 而后,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www.4e54.icu。m.4e54.icu 第202章 刘邙之死 本应跟在周崇正身后的刘邙瞳孔涣散,缓缓向后倒去。 他正对着林知清,眉毛高高提起,嘴唇微张,似乎十分震惊和不甘。 但很快,林知清的视线便被阻隔了起来,大理寺的人将刘邙团团围住。 周围的百姓也因受到惊吓,四处奔逃。 林知清快步上前,后面跟着陆淮等人。 她本想看看刘邙的情况,可却被大理寺的人拦住了。 其中一个兵士更是指着林知清让退后,语气十分凶悍,眼看着就要上手了。 陆淮一把将林知清扯了回来,用剑鞘重重地打了一下那兵士的手: “她也是你能动的?” 那兵士吃痛,瞬间不敢应声了。 林知清趁着这时间观察四周,一把拉过了林泱泱,对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随后,林泱泱便悄悄地退出了人群当中。 场面混乱,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周崇正更是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况,他伸手探了探刘邙的鼻息,眉头紧锁。 很显然,人已经死了。 “周大人!”林知清面色不虞:“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崇正没有怪罪林知清的无礼,毕竟这是大理寺的疏忽: “方才我正欲将人带回去,可不知为何,这刘邙突然浑身抽搐起来,顷刻间便倒在地上了。” “他服毒自尽了?”陆淮迅速反应过来,提出了这种猜测。 “口器中并无发现毒丸,但他七窍流血,是中毒无疑了。”周崇正脸色也不好看,人就这么在大理寺的眼皮子底下死了。 听到这话,林知清再次上前:“你让我看看他的情况。” 显然,她不信任周崇正。 周崇正却并没有丝毫迟疑,迅速挥了挥手。 围在刘邙尸体旁的人自动分开了一条小道。 在陆淮的保护之下,林知清蹲下身,在看到刘邙狰狞的面部,以及七窍之中流出来的黑血之时,她心底咯噔一声。 随后,她第一时间探了刘邙的鼻息。 确实是死了,且死状并不算好看。 林知清闭了闭眼睛,缓缓站起身来。 周崇正见状,迅速安排人抬起了刘邙的尸体。 看样子,他们是要将人带回大理寺。 王公公已经走了,刘邙死了的这件事一定是要禀告皇帝的。 周崇正面上的表情也不好看,他还要留下来收拾残局。 “活该。”看着刘邙的尸体渐渐远去,不知何时回来的林泱泱叉腰,心中那叫一个痛快:“这就是害我们林家人的下场!” “阿姐,慎言。”林十安倒是比林从礼还像林泱泱的长辈,生怕她的话传出去坏了名声。 “凌迟之刑,确实不如毒药来得痛快。”林从砚的目光之中并无任何怜悯之情。 今日,若不是林知清等人,他的下场只怕比刘邙还惨。 “罢了,此事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回吧。”林从礼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对于林家的人来说,这件事仿佛只是一个小雨点,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 相比之下,绝处逢生更令他们喜悦。 木婶早已准备好了马车,林家的人都上了马车,除了林知清。 她与陆淮落在了最后。 她的面色十分平静,也不开口说话。 “你觉得此事有猫腻?”陆淮一眼看出了她现在正在思考。 林知清倒也不意外陆淮能猜中自己的心思,她微微颔首:“刘邙怎么会藏毒呢?” 同刘邙交手这么多个回合,林知清很清楚刘邙的自大与谨慎。 刘邙出门时,并没有觉得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反而觉得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他仅仅带了府上的高手与那一支控制白发男子的笛子。 藏毒不太像是他的作风。 “你怀疑有人暗害他?”陆淮明白了林知清的意思。 “倒也不是,就是有些疑惑。”林知清摇头。 她先前便怀疑刘邙上头有人,甚至还觉得这个人就是龙椅上头的那位。 但如今事情尘埃落定,圣旨都下来了,如若是皇帝,他并没有理由多此一举,提前杀刘邙。 “林家已经从这件事中脱身了,你如今应该放在首位的,并不是刘邙的死。”陆淮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林知清。 林知清微微一愣,而后抬起了头:“还有什么事吗?” 她鲜少露出这种疑惑的眼神。 而且,她的眼睛水灵灵的,叫陆淮想起了漫天的星辰。 他不由得笑了:“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啊,这个啊。”林知清也笑了笑:“你说得对。” “我这几日起早贪黑,脸都黄了。” “不管了!今夜我一定要睡个美容觉!” “美容觉?”陆淮愣了一愣,这倒是个好词儿。 他已经习惯林知清嘴里时不时蹦出的一些奇怪的词语了。 但不知怎的,他总能很轻易地听出林知清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不睡美容觉也……”陆淮说到这里,一下子打住了话头。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想夸我不睡美容觉也美?” “咳。”陆淮轻咳一声,不置可否。 林知清美而自知,晃了晃脑袋,笑容十分灿烂:“我也这么觉得。” “此事完美了结,林家的人应当都能睡个好觉了。”陆淮扯开了话题,但他也由衷地为林知清感到高兴。 “或许吧。”林知清笑容微微淡了一些。 但她迅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笑容直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陆淮!” 她的小脸气鼓鼓的。 “怎么了?”陆淮还以为又有什么事,当即认真地盯着她。 林知清歪了歪头:“我不是让你藏好吗,谁让你跑出来的?” 虽然林知清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不代表着她有万全的把握。 所以不管是陆家兄妹还是。江流昀,她都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引皇帝不快。 尤其是陆淮,在朝廷的运作下,陆家医馆可是直到现在都还在关着门的。 提到这件事,陆淮瞬间心虚了。 他轻咳一声,提步往前走去。 “欸,你跑什么。”林知清提着裙摆,追着他的身影小跑了起来: “你不是说只是略懂武道吗?什么时候学的剑术?” “还有,你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利索的,方才那个官员脸都绿了。” “陆淮,你给我老实交代!” …… www.4e54.icu。m.4e54.icu 第203章 三权合一!掌控林家! 直到回了林家,林知清都没能等到陆淮的交代。 因为还有一大堆杂事等着她处理。 林知清没有急着清点朝廷退还回来的林家家产,而是先去了林十安的偏院。 先前江流昀受伤了,林知清便让陆南月将其先行送了回来。 他的伤也是因为林家的事才留下的,于情于理林知清都得先来看看。 她和陆淮踏入院门的时候,陆南月正坐在廊下煎药。 看到林知清和陆淮的身影,她面上担忧的神色一下子转变成了惊喜: “你们终于回来了,方才木婶同我说计划成功了,我没见到你们,始终不放心。” 陆淮点了点头:“成功了,林家已经被赦免了。”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陆南月眼睛里甚至闪着一层泪花。 她深知这些日子以来林知清的不易。 “姐姐。”陆淮问起了正事:“江兄如何了?” “你瞧我,一激动倒是忘记了正事儿了。”陆南月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他正在里间休息,应当没有什么大碍,你们进去瞧瞧吧。” 陆淮点头,上前一步。 林知清落在了后面,她拍了拍陆南月的手,这才往前走去。 随着陆淮将门打开,二人绕过屏风,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边的江流昀。 他已经穿好了一只鞋子,仿佛是想站起来。 看到林知清和陆淮的身影,他眼前一亮,表情有些忐忑:“清儿,你们来了?如何?” “你且放心,一切顺利。”陆淮上前,倒了一杯水,递给江流昀。 听到这句话,江流昀才松了一口气。 见状,林知清坐到了桌旁:“你状况如何,你将来可是要上战场的,若是这只手出了问题,我可就罪过了。” “就是,到时候镇远侯可不得追着我们算账。”陆淮将茶杯递给了江流昀。 江流昀喉结动了动,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利落地穿好了另一只鞋。 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先不说我爹会不会找你们麻烦,若是这件事不成,就算这只手断了也是应该的。” “说什么废话。”陆淮将窗户打了开来,本意是打开透气。 窗台上的花有些蔫巴,花朵都朝着屋内的方向,他顺手拿起一个茶杯往里面浇了些水: “你的手可金贵着呢,若是断了,这城中的小姐们可要心碎了。” 这话一出,江流昀瞬间涨红了脸:“她们心碎同我有什么关系。” 他时不时还瞥一眼林知清,像是怕林知清误会一样。 林知清的视线在陆淮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轻轻笑了笑: “既然你无事,我们便去前厅一趟,大伯和四叔叮嘱我留你们吃晚膳,他们想亲自同你们道谢。” 江流昀摆了摆手:“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况且我还捅了篓子,当不得一声谢。” “这有什么当得当不得,如今事情已经了结,你若不去,说不准他们心里还过意不去。”陆淮随意摆弄了两下花瓶。 看到那花朵都朝中间聚拢,他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陆淮说得是,我大伯你是知道的,如若你不去,说不准他以为你怕被我们牵连呢。”林知清开口道。 “这绝对没有。”江流昀再次摆手,当即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就过去!” 几人很快便出了院子,朝着正厅走去。 林从礼等人已经等在正厅了。 几人聊了一会儿,林从砚以及四婶才姗姗来迟。 四婶的眼眶红红的,林从砚面色有些疲惫,但见了几人还是强颜欢笑。 林知清挑了挑眉,看来这夫妻俩已经开诚布公地谈过了。 四婶定然没有隐瞒她同春姨娘的交易,如若不然,她脸上不会出现后悔的神色。 四叔落座以后,便一直没有再看四婶了。 林知清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别人是插不进去的。 一旁的林九思见到林从砚,目光有些躲闪,头都恨不得藏到桌下。 气氛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尴尬。 林从砚微微叹了一口气,率先开口,看向的却是林九思: “九思,许久不见,你精瘦了不少,多吃些菜吧。” 听到这话,林九思一脸不可思议。 随后,带着后悔、自责的泪水灼烧着他的眼眶,让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哭腔: “四叔,谢谢你。” 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内幕,听林从砚这么一说,知道他是不打算追究了,倒也有些意外。 林家四老爷文采出众,但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如今看来,这件事倒是磨了他的性子。 林从礼见状,率先端起酒杯,林家众人会意,纷纷起身。 林从砚开口了: “流昀,陆淮,南月,这第一杯酒敬你们,林家能够脱罪,没有你们的帮助是不可能的。” “我代表林家众人,谢谢你们。”说着,一口气将杯中的酒喝完了。 林家其他人亦是。 林知清向来是不喝酒的,只意思了一下。 陆淮等人瞬间站起身来,推脱了几句。 而后,话题的重点引向了林知清。 “知清,四叔从前对你多有误会,还希望你不要同我计较。”林从砚也不知开心还是难过,一口将那酒水喝了下去。 “哎呀,四叔,清妹妹如此大气,怎会记恨你。”林泱泱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 “若是记恨你,她可不会去救你。” “堂姐说得对。”林知清微微抿了一口酒水。 不是她不记恨林从砚,归根结底,她同林从砚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况且,她帮林从砚也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个目的是保全林家,也相当于间接保全自己。 这个目的暂时达成了。 至于第二个,掌控林家……林知清敲了敲桌子。 见时候到了,林从砚放下酒杯,拿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林知清: “知清,我这些年掌管林家的人员流动,全都依赖这块宗印,如今便交给你了。” 此言一出,陆家姐弟与江流昀面上都有些意外。 林知清不慌不忙地接过了宗印,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人”字。 这是林从砚对她的承诺,倘若她替林从砚洗清冤屈,护住林家,林从砚便要将他的权利让渡给林知清。 还没等林知清坐下,林从礼也拿出了一枚宗印: “知清,虽说先前你们已经掌管了林家到底一应事务,但我们心中始终有所芥蒂,并未拿出宗印。” “如今,我便全都交给你了。” 还没等林知清接过那一枚刻着“法”字的宗印,紧接着,林九思也站了起来: “我来盛京以前,爷爷交代我,如若我还能活下来,便将这个交给你。” 他的手中,同样是一枚宗印,上头刻着一个“财”字。 “人”,代表林家的人事权利。 “法”,代表林家的立法权利。 “财”,代表林家的财政大权。 林知清接过三枚宗印。 “即日起,我为林家家主,诸君请随我一道同行,踏至山巅!” www.4e54.icu。m.4e54.icu 第204章 复盘!鉴心学! 这是期望,也是承诺。 林知清的话,总能没由来地让人感到信服。 林家的人都不由得点了点头。 林家之外的其余人则脸色各异。 陆南月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知清,下巴微微扬起,面上透着一种骄傲与敬佩。 同为女子,她深知林知清走到今天这步经历了多少磨难。 这世道对女子终究是苛刻的,林知清越过林家一众儿郎坐上了这个位置,靠的便是她的聪明与审时度势。 并且,她敢想也敢做,陆南月曾为了反抗这世道,选择了成为一名大夫,但始终没能突破流言蜚语的枷锁。 但林知清做到了,她不在乎流言蜚语,只着眼于自己的事情。 陆南月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如林知清一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如今她可以越过男子掌权,那是不是自己也能在医术一道越过男子,帮助更多人? 林知清并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让陆南月的心中也充满了向上的勇气与力量。 单这一点,陆南月是十分敬佩林知清的。 与陆南月不同,江流昀嘴巴微张,目光中满是欣赏。 一开始,他是惊讶的,因为在他的思想当中,女子同家主这二字是绝对碰不到一起的。 但如今,一切的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这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是亲眼看着林知清从一个弱女子成长起来的。 并且,他发现林知清越来越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即使她没有武功,也有自保的能力和手段。 这与江流昀见过的女子大相径庭。 如若林知清是个男人,那她即使不在马背上征战,也一定会成为算无遗策的谋士。 甚至自己……也不一定比得过她。 她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她。 她一出现,江流昀很难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气质。 被林知清吸引的何止江流昀,陆淮并没有盯着林知清,但他的嘴角却微微勾起。 他在为林知清开心,为林知清完成了想做的事而开心。 当日林泱泱被毒害一事,其实是陆淮第一次同这个名义上的青梅近距离接触。 在那之前,林知清惧怕独来独往的陆淮。 陆淮不喜畏首畏尾的林知清。 但短短几年的时间,林知清整个人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变得喜欢接触外面的世界,还有了自己的目标与想做的事,为之努力,并且完美地达到了目标。 这一整个过程都是陆淮看在眼里的,他知林知清是很不易的。 林知清外表柔弱,说话也十分柔和,单看这些,或许有人会觉得她像一朵菟丝花。 但很少有人知道,菟丝花最擅长的是绞杀,一旦被她缠绕,便逃不过一个死字。 想到这些,陆淮的笑容黯了黯。 林知清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陆淮想做的,是挡在她身前,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刀,为她开路。 或是,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边,但她身边…… 想到这里,陆淮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林知清落座时,微微一瞥,便看出了陆淮的不对。 她一边同林从礼说话,一边冲着陆淮挑了挑眉,似乎是在询问。 陆淮心中所有低落的情绪都因这一眼烟消云散,他微微耸肩,示意自己无事。 并没有人注意到二人之间的小动作。 林从礼与林从砚心中感慨万分。 他们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交出宗印,满打满算只有两个理由。 于公,时候到了。 面对着皇室的威压,刘邙的步步紧逼,换作林家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扭转乾坤。 包括老侯爷。 但林知清做到了,并且做得十分漂亮。 这样的林知清,比林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坐家主的位置。 林从礼和林从砚从前想都不敢想林家复起这件事,但现在,他们在林知清身上看到了希望。 于私,林知清同江流昀是有婚约的。 可因着他们的无能与疏忽,林家并没有给到她任何的助力,甚至拖了她的后腿。 镇远侯府是真正的钟鼎世家二者家世相差过大,他们怕林知清被轻看。 作为林知清为数不多的亲人,他们也想撑林知清一把,这才刻意当着江流昀的面,将宗印交了出来。 这总归能让江流昀和镇远侯看到,林知清比林家任何一个人都要优秀,甚至不输于京中的任何贵女! 林知清并不知道大伯和四叔的良苦用心,她一边夹菜,一边静静听着林泱泱说话。 “爹,四叔,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就撞了一下那个侍卫,他居然就被策反了!”林泱泱一激动,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 而后她条件反射般地看了一眼林从礼,见自家父亲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她撇了撇嘴,默默坐下了。 下一秒,林从礼便开口了:“这次情况特殊,下一次可不许你用这样的方式接触外男了。” 诶? 林泱泱一愣,居然不是教训她没规矩吗? 她登时激动起来,试探性地踩了一下凳子,见林从礼不说话,当即乐呵呵地点头了:“知道了知道了。” 林十安无奈地捂了捂头:“大伯,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姐使的不是美人计,是鉴心学。” “鉴心学?”林从礼和林从砚对视一眼,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鉴心学呐……”林泱泱故作高深,一直在卖关子。 林十安一把将林泱泱按了下来:“还是我来说吧。” “哎呀呀,你说得可无聊了,还是我来说吧。”林泱泱精力相当旺盛。 “行了,知清来说吧。”林从礼发话了。 此言一出,林泱泱和林十安倒是立刻没了意见,全都正襟危坐,看着林知清。 说实话,算计刘邙这件事,即便他们身处其中,也只是按照林知清的安排在走,根本不清楚做那些事的目的。 这最大限度地杜绝了他们之中有人会故意捣乱,导致计划失败的可能,因为谁也分不清哪个动作是真的,哪个动作是障眼法。 那个“鉴心学”,也是林十安根据林知清从前所说的话猜出来的。 他猜对了。 林知清开口,将鉴心学的定义重新讲了一遍。 这一次,更为透彻。 www.4e54.icu。m.4e54.icu 第205章 天方夜谭!? 这一次,她讲得更为透彻,也更为简单易懂。 就连四婶都听明白了这鉴心学的意思,林知清这才开始说起了将刘邙团团困住的经过。 “堂姐身手敏捷,又比较娇小,这会降低人的防备心理,而且她穿的是一身白衣。”林知清语气缓慢。 “白衣?这有何说法?”林从砚来了兴趣。 林知清敲了敲白色的酒杯:“白色是由全部可见光均匀混合而成,又称为全光色。” “它给人的视觉感受是简洁、朴素,到这一步,还是为了降低刘邙一行人的警惕心理。” “遇到堂姐之前,他们在路上看到了红色等物像,趁着人的视觉疲劳之际,我将重点放在了嗅觉之上。” “没错!”林泱泱闻了闻自己的袖子,一脸嫌弃:“那股味道奇奇怪怪的,就跟四叔平日里的那些画作味道一样。” “墨香味?”林从砚一下子说了出来。 “没错。”林知清点头:“先前夜探刘府之时,我曾从刘府中拿了一副血书出来。” “那血书便是刘邙催眠的手段,我只是照着他的法子,将这种味道还回去罢了。” “有了视觉和嗅觉的双重配合,那侍卫其实已经进入了半催眠的状态了。” “堂姐临走之时触碰了那侍卫的肩膀,这便是一个催眠的信号,从那一刻开始,他的思想便归我控制了。” 林从礼等人万万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几个动作,居然能达到控制人的思想的效果。 “知清,你怎么知道刘邙会何时出门,又会走哪条线路?”林从砚不解地问。 东市住着的多半是达官贵人,且守卫森严,地势平坦,可利用的物象少。 所以,林知清等人将戏台子搭在了西市。 “一大早,我同工部左侍郎白大人讨了个人情,让他掐着时间给刘邙送了一张帖子。” 刘邙知道林知清同白家的关系匪浅,所以对白侍郎的帖子充满戒心,自然而然地便联想到了林知清想阻止他去菜场口。 疑心一旦冒出来,就会像藤蔓一样疯长。 在这种时候,林泱泱又恰巧出现在那条街上面,并且形迹可疑。 以刘邙的疑心,多半会选择改道。 听到这里,江流昀忍不住挠头:“万一他反着来,出其不意的就要走东市呢?” “不,他走不了东市的。”林知清看向林泱泱: “从堂姐与他们相遇开始,除了刘邙,他手底下的侍卫等人都或多或少地受了催眠的影响。” “即便他的疑心没有作祟,我也会调动各种人,阻止他往那边走。” 众人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清妹妹的想法七弯八绕,那刘邙怎么可能逃脱得了她的算计?”林泱泱与有荣焉。 “没错。”陆南月也忍不住开口了:“若不是小清儿,我还当真不知道我的医术居然也可以成为践行学的一部分。” “哦?这又是什么新鲜说法?”林从礼听得非常认真。 “医术一道,讲究的便是五行相克,情志相胜。”说到自己擅长的部分,陆南月眉飞色舞: “小清儿将五行中的元素刨了出来,对应到了五种情绪当中。” “打听到西市有人出殡以后,我们花钱让那户人家请了很多的和尚来念经。” “念经声与闹市的声音相呼应,便会催眠情绪较为暴躁的人,使其口不择言。” “怪不得那刘邙的护院会突然口出恶言,原来是受到了催眠的影响。”林十安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知清对人的情绪把控相当熟练,这见微知著的本事着实是一大杀器。” 林知清微微摇头:“其实这种本事是可以训练出来的,如你们有谁感兴趣,可以多与我交流。” “我,我感兴趣!”林泱泱第一个举手。 “阿姐,你就算了吧,你前几日看到血书还说对书法感兴趣呢。”林十安一脸无奈。 林泱泱与书法本就沾不上边,属于那种提笔就睡的人。 “嘿嘿,我比较好学。”林泱泱毫不脸红。 笑闹了一阵,林知清才开口了:“那出殡的人家只是一个辅助作用,放大他们的情绪才是最关键的。” “好在效果还不错。” 沉吟了一下,陆淮开口了:“那花田之内的圆环图案,那又是什么原理?” 他对这种图形非常敏感,也很感兴趣。 “一个圆环或图形起不了作用,那一个完整的图案叫作麦田怪圈。”林知清回答道: “圆形象征着对称与统一,并且线条流畅,没有突兀感,比较柔和,容易被其吸引。” “当注意力集中之时,大脑的特定区域会被激活。” “再加上紫罗兰花香味吸引了人的嗅觉注意力,视觉便会被钻空子,生成动态的画面。” “在我们眼里,那个麦田怪圈是静止的,但在刘邙眼里,却是在旋转的。” “眩晕感与花香味才是令他们陷入昏迷的真正原因。” 圆形图案在心理学当中是经常出现的物象,麦田怪圈则多以圆形的方式存在。 并且在林知清曾经的世界还有一种说法,麦田怪圈是外星人留下的痕迹。 但在一些声称见过或接触过外星人的案例当中,可能有一部分是在被有心人催眠后,潜意识中被灌输了关于外星人的记忆。 林知清考察那片花田的时候,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联想到了麦田怪圈。 “圆形在鉴心学当中,其实是吸引人注意力的其中一种方式。”她看向陆淮,认真解释道: “如若运用好这一点,被催眠者很可能会进入圆形所代表的宁静、安全的空间。” “这样我们便能在这个空间内填上想要的内容。” “那如若找一块圆形的石头或铁片,只要让人一直盯着,就能将其催眠吗?”陆淮若有所思。 “不,这种说法有些瑕疵。”林知清微微摇头: “鉴心学当中的催眠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清醒催眠,第二种是恍惚催眠。” “清醒催眠,恍惚催眠……”江流昀念了一遍,只觉得脑仁儿疼得厉害: “清儿,这又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恍惚催眠就是先引导着人进入放松的状态,才能进入人的潜意识。” 林知清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关键就在这个引导上,圆形只是一种工具,不是主要的手段。” 这便回答了陆淮方才的问题。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林从礼忍不住问起了清醒催眠的意思。 “清醒催眠,顾名思义,就是在人的意识清醒之际,使其毫无察觉地陷入梦境当中。” www.4e54.icu。m.4e54.icu 第206章 数术与心理学 听到这里,陆淮眼前一亮: “难不成方才你说的那个麦田怪圈便是恍惚催眠,而后面的斐波那契数列便是清醒催眠?” 见有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林知清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等等,你方才在说什么?什么非什么波?”江流昀掏了掏耳朵。 其他人也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斐波那契数列是一个数术上的知识,又叫作黄金分割数列,它有点难,太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林知清摊了摊手: “反正只需要记住,这个数列有一组数值,0,1,1,2,3,5,8,13,21,34等等。” “你们有没有从中发现什么规律?” 林知清期待着看着其他人。 但桌上只有林九思有几分思考:“从第三个数开始,每个数都是前两个的和?” 林九思不愧是跟着二爷爷做生意的人,在数字上确实比其他人要敏感些。 “没错。”林知清点了点头。 0+1=1,1+1=2,1+2=3…… 随着数值的增加,前面一个数值与后面一个数值的比值接近于黄金比例,所以斐波那契数列也叫黄金分割数列。 其他人都听得很认真,唯有江流昀笑着开口了:“陆兄,清儿的数术倒是与你相当,不过我都听不懂。” 这话引起了桌上的一片笑声,唯有林泱泱深有所感,因为她也听不懂。 林知清轻笑一声:“你们有所不知,这些东西还是陆淮摸索出来的,我只是恰巧知道它的名字。” “什么?”江流昀看向陆淮,那叫一个感叹:“我还当这么复杂的东西是清儿发现的呢,原来是陆兄么。” “也对,除了陆兄,也没人会研究这绕来绕去的东西。” “我只是恰好提了一嘴,是阿清聪明,一点就通,还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东西。”陆淮重新将话题扯回了林知清身上。 殊不知,听到这一声“阿清”,除去江流昀和林泱泱,桌上的人脸色各异。 更重要的是,林知清跟没事人一样。 两人何时如此熟络了? 林从礼和林从砚都下意识看向了江流昀。 “没错,清儿确实聪明。”江流昀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见江流昀言行举止一切正常,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而陆南月却看向了自家亲弟弟,她眯了眯眼睛,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低头喝酒。 林知清则是回想起了当日设计关卡的情形。 她将目标放在了西市的房屋群上。 但因为西市的房屋建造高低错落,并无规律,所以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 直到陆淮提出了将房屋并在一起的一些数术知识,林知清听出他说的是斐波那契数列,这才将斐波那契数列作为重点布置了催眠阵法。 刘邙想要脱困,就必须找到斐波那契阵法的阵眼。 而阵眼,正是中心的那一口水井。 它对应的数字是斐波那契数列中的第一个数值,0。 只不过,这种想法有些落不到实处。 因为林知清无法通过人力将房屋群合并成其他数值。 在这种情况下,她想到了利用心理学填补数学的空缺。 人在被催眠的梦境当中,一切建筑或物体的位置都是可以更改的,只是需要一点手段。 林知清做了两件事。 第一,提前在刘邙的必经之路上加深了某些物象。 比如说,同斐波那契数列高度重合的花朵、柳树叶等等。 这些物体的线条会通过潜意识留存在人的思想当中。 只要人一进入被催眠状态,西市的屋子便会自动在被催眠的人的脑海中构成斐波那契螺旋线的相关内容。 第二,林知清从一开始的灯笼到紫罗兰花田,就一直在通过加深刘邙脑海中对颜色的印象,抢占了一部分他的视觉系统。 只有这样,那些房屋在被阻碍的视觉系统之下,才会按照林知清创造出来的梦境合在一起。 但这些物体都是包含在其他关卡中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刘邙在闯过那些关卡之时,才会以为他摆脱了那一物象,再不设防。 殊不知,那些关卡其实都是表面的内容。 从始至终,林知清都只有两个目的。 第一,调动刘邙的情绪,这是关卡的作用。 第二,层层铺垫,等待刘邙情绪爆发时将所有留在他脑海中的物象激发出来。 从而,让他达到被梦境所蒙骗,自陈其罪的效果。 这种铺垫,也就是从恍惚催眠到清醒催眠的过程。 从刘邙出发的那一刻开始,到看到麦田怪圈入梦,这中间刘邙都是先接触到各种心理暗示与引导,潜意识恍惚了,才陷入被催眠状态的。 这便是恍惚催眠。 这种催眠的表现在于,刘邙知道他自己被催眠了。 而后面发生的一切,比如踏入西市房屋群或者在菜场口产生幻觉,这都是零帧起手,刘邙不知不觉被催眠的场景。 这便是清醒催眠。 “所以,刘邙会在刑场之上光明正大地说出那些话,是因为他以为我死了?”林从砚听明白了,也想清楚了。 “可以这么说,但更准确一些,不是他以为你死了,是梦境中的你死了。”林知清回答: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都是假的,所以才露出了破绽。” “高,实在是高!”林从砚万万没有想到真实的情况竟然是这样的。 虽然林知清只是简单提了一嘴,但他能想到这个过程定然不如林知清说得那么简单。 倘若刘邙棋高一着,林家今日也都是一个“死”字! 况且,刑场上刘邙的挣扎林从砚不是没有看到。 那种以笛御人的手段,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林知清他们面对的,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人。 正因如此,他心中更加感动,也更加愧疚。 他至今都搞不清楚,当初自己怎么会被刘邙算计成那个样子,鬼迷心窍地纳了春姨娘。 如今害得家人奔波一场不说,就连自己的夫人都…… 想到这里,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不由得多喝了几杯酒。 同时,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把林知清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待! www.4e54.icu。m.4e54.icu 第207章 陆淮,别走! 林知清并不知道林从砚的内心所想,因为林十安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知清,说到数术,我便想到了陆兄说的那物之方者皆有四隅。”他对此印象很深刻。 还没等他说完,林泱泱便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清妹妹,我至今还未想明白,你们怎么找到射箭的那个地方的,妙,太妙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立刻来了兴趣。 “怎么个妙法?”陆南月十分好奇。 “你们是没看到,最后清妹妹将箭矢换成了弹丸,那刘邙被打的时候魂都吓丢了。” “结果他一回头,只看得到房屋和那个孩童,根本没怀疑到我们身上。” “这……按道理来说,他不是应该能看到你们吗?”林从礼不解。 “我和陆淮找到的那个位置,确实是数术的知识范畴。”林知清张口解释。 陆淮接上了话头: “简单来说,两个屋子的一隅正对在一起,我们从中间射箭的时候,刚好可以命中刘邙。” “但刘邙是移动着的,待到他反应过来被打,已经错开了那个缝隙,回头看到的只能是屋子。” “那个孩童呢?”陆南月听懂以后,迫不及待地问。 林知清抿了一口酒杯: “我们打出去的是弹丸,将小孩儿放到那里,可以降低刘邙的警惕心,让他以为我们真的无计可施了。” “再者,那弹丸本就使他精神高度紧张,看到小孩儿,他可以瞬间放轻松,我们也能减少被朝廷盯上的风险。” “我要的便是他突然警惕又放松的情绪。” “在放松的状态下,他才能看到那些四叔被处斩的幻觉,从而说出真相。” 此言一出,众人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当中,包含的思考量是很大的。 不管是逻辑的严谨,还是对人心的掌控,几乎挑不出来毛病。 更何况,这是在出现突发情况后,临时想出的对策,依旧无可挑剔。 单这一点,便足以证明林知清足智多谋。 众人都在默默品味着林知清方才说的那些,唯有江流昀的笑容落了下去,倒酒的频率高了一些。 林知清看出了他的愧疚,不动声色地将酒壶调换了一个位置:“今日坐在桌上的每个人都功不可没,堂姐起了个好头。” “南月的医理让我受益匪浅,又想到了一些鉴心学的新点子。” “堂兄送那封血书的时机刚刚好,戏也演得很好,让刘邙真以为我们失手了,放松了警惕心。” “江世子同刘邙的人缠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后面又让我们阴差阳错想到了更完美的办法,功不可没。” “陆淮是我们的军师,倒是让我学到了许多东西,数术是,笛子亦是。” “多亏大家齐心协力,若是少了任何一个人,今日都很有可能是另一个结局。” “我替林家谢谢大家。”她举起酒一饮而尽。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不得不说,林知清的嘴是真甜。 她虽然只是将事实说出来的,但听起来就是叫人心里十分舒坦。 江流昀听出了林知清话中的安慰,也笑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林从礼和林从砚对视一眼,对林知清愈发满意了。 作为一家之主,自身能力是十分重要的。 对人员的安排与调动也是能力的一环,林从礼等人管这叫作御下之术。 当然,虽然他们并未见过林知清调配下人,可单从这次她对每个人的安排来看,是心中有数的。 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实力,该放在什么位置,这都是学问。 很显然,林知清完成得很好。 看到这里,他们心中不禁出现了一个疑问,怎么从前没有看出林知清的优秀呢? 这注定是没有答案的。 酒过三巡,随着谈话,林从礼和林从砚的情绪有些起伏。 陆淮、江流昀等人正同两位长辈说话。 林泱泱与陆南月也凑在了林知清身旁,就今日的事讨论得热火朝天。 林知清却并不怎么热切,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她心中涌上了一种略带烦闷的情绪。 她起身走到窗边,想吹吹冷风。 见状,木婶连忙送上了一件大裘。 林知清却摇了摇头,看着窗台上微微摇曳的花枝,她紧锁眉头。 “砰~砰砰!” 林知清一愣,随后将手放在了心口处。 她的心跳为何如此之快? 不止心跳加速,林知清感觉自己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在不安?在焦虑? 不论是心悸还是冒冷汗,都是这两种情绪的外在表现。 可怎么会呢? 这两种情绪是人对现实或未来事物的价值特性出现严重恶化趋势所产生的情感反映。 现在林家的危险分明已经解除了,她的身体居然出现了严重的不安和焦虑,像是在对她发出警告。 林知清身躯一颤,她感觉自己仿佛要脱离这具身体一样,像一只风筝没有一个落点。 木婶看出不对,上前扶了她一把:“小姐,你怎么了?” 林知清没答话,她反握住木婶的手,力气极大,可依旧没能得到半点心理安慰。 “阿清。”陆淮带着关切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一道强烈的光,一下子将林知清拉了回来。 她捏着木婶的手倏然放松,迅速拉住了陆淮的袖子。 这动静一下子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陆淮也有些愣住了:“阿清,你……” 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林知清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失态了。 她缓缓收回了手。 林从礼见状,给林十安使了个眼神。 “咳咳。”林十安轻咳两声,连忙上前拉住了陆淮:“今日辛苦了,我先带陆兄和江兄下去休息。” 陆淮微微皱眉,一时间没有动身。 但顾及林知清的名声,他到底没有执意留下。 江流昀快速上前两步,握住了林知清的肩膀:“清儿,你怎么了?” 可他的触摸,让林知清心中那种心悸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我无事。”林知清搞不清楚自己的状况,但看着陆淮即将走出门外,她实在心慌,忍不住上前一步: “陆淮,别走……” 听到声音,陆淮瞬间回头:“阿清,怎么了?”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你知道黎曼几何吗?” 陆淮摇了摇头,这是一个生疏的词语。 “我突然想起今日的计划同这个黎曼几何有关,你先别走,我要同你讨论一下。”林知清的语速很快。 “好。”陆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去我的院子里,我画下来给你看。”林知清率先出门。 “清儿,我也去。”江流昀面上透着一股浓浓的担忧,他再次追上了林知清的步伐。 林知清实在不安,她无暇应付,点了点头。 三人就这样离开了正厅。 林从礼微微皱眉:“泱泱、南月,你们跟上去看看……” “大哥。”林从砚打断了他:“随他们去吧,知清心中有数。” “对呀,清妹妹心中有数,心中有数!”林泱泱有些醉了,拉着陆南月不放手。 林从礼想了想,到底没再开口了。 唯有林十安,注视着那三人的身影,目光十分复杂。 www.4e54.icu。m.4e54.icu 第208章 江流昀?江流昀! 舒清阁,窗外。 江流昀靠在栏杆上,怀中抱着一把剑,看上去十分可靠。 他静静守在门外,为林知清抵挡着凛冽的寒风。 “黎曼几何,其实就是一个……三角形。”林知清和陆淮坐在桌前,桌上铺着一张纸。 林知清的指尖落了又落,才勉强画出了一个三角形。 陆淮盯着林知清的侧脸,轻声开口:“清儿,你没事吧?” “无事,我无事。”林知清自己都说不出来自己是怎么了。 她现在所有不安的情绪都来自大脑中的潜意识。 但一靠近陆淮,那种不安感便减弱了很多。 这是为什么? 而且,方才江流昀靠近她的时候,那种心悸的感觉却一次比一次强烈。 这又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那个梦中完美世界的影响? 林知清微微皱眉,只有在梦中的时候,这二人给她的感觉才会截然相反。 “知清,知清。”陆淮看着纸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图形,有些疑惑:“什么是三角形?” “三角形就是由三个顶点和三条边组成的多边形。”林知清回神,解释了一句。 虽然不大听得懂,但陆淮还是自己将她说的内容带进了图形当中。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窗外的蝉鸣声带着一种莫名的哀婉。 林知清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奇怪的梦当中。 从前她并没有时间细想,但如今却觉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她只当那是一个无厘头的梦。 但梦中的内容是由她自己的潜意识生成的,也带着一部分她自己本身的情感。 想到这些,她看向陆淮,微微有些失神。 她当时只分析出了自己对陆淮的感情,却并没有细想其他的东西,比如梦中的江流昀。 但如今……她微微皱眉。 林知清上一次出现这种潜意识主导意识的情况,是陆淮遇险的时候。 她的潜意识让她拿起匕首,想保护陆淮。 这与梦境高度重合,那现在她的不安是否与江流昀有关? 陆淮见林知清面孔有些苍白,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这几日风大,白日间十安兄屋里的花枝都被吹歪了,你小心着凉。” 林知清捧起杯子,微微点头。 她记得今日去堂兄院子里看江流昀的时候,陆淮确实摆弄过窗台上的花瓶。 今日风比往日大一些,方才她靠在正厅窗户旁的时候,确实是感受到了凉意。 不过正厅的花枝倒是没什么异常……想到这儿,林知清喝水的动作一顿。 正厅四通八达,风比林十安院子里要大得多。 可她分明记得正厅内的花枝开得很好,朝向也比较均匀。 可为何风不那么大的堂兄院子里,花枝会歪朝屋内呢? 除去风的作用,无非是有东西朝着花枝施加了压力。 林家大部分下人都走掉了,人手不够,没有人打理花瓶。 这便排除掉了是下人动手的可能。 除非是有人从窗户进了屋子,不小心带到了花枝。 想到这些,林知清分明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林知清的潜意识在告诉她,这是一个关键点! 她开始回想起了今日看望江流昀的全过程。 万一有人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潜入林家,又动歪心思,林家可就麻烦了。 但她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却并没有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时江流昀才刚刚起身,正在穿鞋,看样子并没有睡得太沉,应当不会有人在那个时候…… 等等! 林知清的手渐渐收紧,眼眸一缩。 为什么当时她会默认江流昀动作一定是在穿鞋呢? 因为江流昀做了一个即将起身的动作,她被误导了! 可换一种想法,他为什么不能是在脱鞋呢? 想到这里,林知清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因为她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 如果江流昀是在脱鞋的话,一切仿佛都能解释得通了。 花枝被压到了一旁,有可能是因为江流昀刚刚才从外面回来。 他之所以要脱鞋,是因为所有人都以为他正在房间当中休息,所以要伪装成休息的样子,掩盖他出去过的事实。 但碰巧陆淮和林知清登门,他来不及脱下另一只鞋子,所以只能装作要起身的样子。 林知清和陆淮看到这个动作,甚至没有多问,便默认了他在穿鞋的这件事。 思绪翻飞,林知清脑海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越来越清晰。 江流昀去哪了? 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大事,什么值得江流昀负伤跑一趟,而且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大事? 刘邙死了! 尽管这与江流昀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憨厚、老实的形象不大一样,但林知清已经止不住自己的思考了。 如若是江流昀杀了刘邙,那又是为什么? 这二人有何交集? 再往前推,江流昀射箭的时候失手了,这破坏了计划。 在轩武门的时候,若不是林知清留有后手,江流昀会被白发男子打败,他们的计划也会崩盘。 这些事情在当时的林知清看来,意外大于人为。 但现在她不确定了,因为她想到了更多的事。 比如说当初江流昀发现林知清在查刘邙的时候,那奇怪的反应。 再比如夜探刘府时,陆淮担心有危险,不建议进刘府。 但一直表现得十分关心林知清的江流昀,却一反常态坚决要进去。 在遇到岔路口的时候,陆淮指出了正确的那一条,但江流昀指的是相反的。 再者! 刘府那么多的追兵,竟然没有一个人追到断后的江流昀? 而且,刘府院外的那片荒草地可是布下了催眠阵的。 林知清熟识心理学才带着陆淮走了出去,那江流昀自己又是怎么走出去的? 想到这里,林知清只能听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跳声了。 要么江流昀懂心理学,要么江流昀本就同刘邙是一伙的,这样的话,自然不会中招。 她确定了,江流昀确实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那些往日被忽略的细节也一个一个重新浮现在了眼前。 时间再往前拉,林知清因着二爷爷和林九思置私产的事去了千金阁,碰上了江流昀查探山匪。 若是当日她没有引导着林九思破釜沉舟同山匪割席,江流昀的目标就不仅仅是山匪了。 林家也会玩完。 还有,当初令林知清扬名的那一场春日宴,为何江流昀非要出现? 他的出现引起平宁郡主的注意,直接导致平宁郡主恶意针对自己。 甚至…… 林知清的思绪回到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谋害堂姐,她主动请缨查案。 可重要的证人丫鬟碧落,却在关键之时莫名其妙地死了。 林知清没有忘记,当时负责审问碧落的人,是堂兄和江流昀! 这些信息一下子全都钻进了她的脑海里,林知清的思绪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清晰过。 江流昀? 江流昀! 她强忍着迎面而来的寒风,看向了窗外的那个身影。 察觉到了林知清的目光,江流昀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灯火摇曳间,他的面容忽明忽暗,牙齿白的刺眼。 www.4e54.icu。m.4e54.icu 第209章 回溯 林知清几乎是下意识地调动了自己的口轮匝肌和眼轮匝肌,露出了一个同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微笑。 就在这时,陆淮恰如其分地开口了:“阿清,这倒是也挺像你先前说过的婆罗摩笈多模型的。” 林知清顺势笑着点了点头:“没错。” 可不就是嘛,两个正方形或两个长方形从中间对半砍开,确实是三角形。 “这就是你先前说过的几何?”陆淮接着问。 “嗯,你把它想象成屋子,若斜对着的两隅对半切开,那便是几何了。”林知清拿过炭笔,忽略自己身上的冷汗,低头在图上画了起来。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江流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 “原来如此,这黎曼几何当真深奥。”陆淮从画纸上抬起了头,眼睛亮亮的。 “嗯,没错,数术知识都挺深奥的。”林知清伸了个懒腰。 陆淮见状,立刻起身告辞:“阿清,这几日你实在辛苦,早些休息吧。” “我让木婶送送你们。”林知清起身,唤了木婶。 陆淮走出屋子,朝着江流昀扬了扬下巴:“你也差不多得去换药了,走吧。” 江流昀点点头,还不忘叮嘱林知清:“清儿,你且好好休息。” 看到林知清点头以后,他才同陆淮并肩走了出去。 人走了以后,林知清合上窗户,又关上门,脸上的微笑才完全落了下来。 她靠在门上,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 江流昀? 江流昀是谁? 镇远侯世子,战场上的活阎王,整个大盛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这样的天之骄子,偏偏也是……“林知清”的未婚夫。 想到这里,林知清嘴角才勾起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当中的嘲讽意味丝毫没有隐藏。 她坐到桌边,将那张画着三角形的纸翻转了一面,提起炭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江流昀”。 “林知清”这个未婚妻,江流昀当真是喜欢的吗? 带着这个问题,林知清开始仔细回忆了起来。 对江流昀的印象,要从她刚刚来到大盛的时候说起。 那个时候的她不能说惨,只能说惨到家了。 被人诬陷,身陷囹圄,孤立无援。 陆淮、陆南月以及江流昀的出现,让她争取到了查案的资格。 那个时候时间紧急,她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太多,可现在回头想一想,又觉得很多地方都说不通。 当时,林知清首次脱险,同木婶交流林家的情况时,已经是出事的第二日了。 江流昀第二日一大早,着人回镇远侯府拿了人参和药物给自己。 可若是他心中真的有林知清这个人,为何林知清出事的当日不一同带着来? 就连陆南月,也是带着药箱和上好的药材过来的。 如若说他是急火攻心,所以没顾得上的话,那为何整个查案的过程中,他都没有过问自己一句关于身体的事情。 这与他后来的表现截然相反。 但对于初来乍到的林知清来说,当时的江流昀只是一个陌生人。 林知清并没有从未婚夫的角度来看待江流昀,所以也并没有发现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 而且,堂姐被毒害一事查到了表面上的凶手之后,林知清念着江流昀为了帮自己,审讯碧落时曾接触过毒烟,特意送了药品过去。 江流昀看到自己送药的时候,面色是有一些意外的。 只不过,林知清当时只以为自己和原主的表现有差异,也没有继续试探。 现在想一想,林知清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原主对江流昀的态度是怎么样的,江流昀对原主的态度又是怎么样的。 倘若,原主从前对江流昀的态度与自己对江流昀的态度不同,所以他脸上才会出现意外的表情呢? 除此以外,当日碧落的死也是疑点重重。 林知清将调查重点放到了堂姐的屋子当中,因着对林家人的不信任,她选择让江流昀与堂兄一起去审讯碧落。 碧落死了以后,林知清将怀疑的重点放在了林家人身上。 在查到其他线索,确认凶手出自林家以后,江流昀身上的嫌疑几乎没有了。 林知清当时忙着证明自己的清白,实在是抽不出来太多的时间调查碧落的事。 现在这么一回想,那个时候背后凶手林静雅还没有露出端倪,大伯和四叔都还没有动静,有机会对碧落下手的只有江流昀了。 他为什么要对碧落下手? 碧落是林知清脱罪的关键人物。 若真的是江流昀杀了碧落,那他的目的必定是为了不让自己脱罪。 可是为什么呢? 是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让他对名义上的未婚妻如此憎恶,巴不得未婚妻去死? 为了退婚? 林知清抿唇,以她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除了退婚,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而且这个理由似乎也是能说得通的。 镇远侯近年来不仅在战场上呼风唤雨,对外的声名也是极盛的。 尤其是善待罪臣之后,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让自己的儿子同林知清退婚这一点,让他颇受赞誉。 但这种赞誉是建立在江流昀的的婚姻大事之上的。 从她刚才的分析上来看,江流昀是不满意林知清这个未婚妻的。 但忍了这么多年,搏一个有情有义的名声,这对镇远侯府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要是中途一脚将林知清踢开,这个名声可就守不住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如若自己犯下大错或死了,这门婚事也就作废了。 这样的理由,是有可能促使江流昀对碧落下手的。 林知清闭了闭眼睛,心中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早已褪去,剩下的只有无止尽的思考了。 她将自己方才整理出的内容重新推演了一遍,几乎没有找到不合理的地方。 甚至这么一仔细回想,她又想到几件从前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就比如,她当初并没有怀疑过林静雅毒害堂姐和原主的动机。 她记得很清楚,在林静雅的口中,怨恨堂姐是因为堂姐得了春日宴的帖子。 怨恨原主是因为四叔对原主的母亲有情。 原主母亲的这一点,尚可以用书房内的画像解释。 但林静雅是从哪里得了堂姐要参加春日宴的消息的? www.4e54.icu。m.4e54.icu 第210章 始末端倪 他们曾经以为的真凶,真的是真凶吗? 林知清还不能确定林静雅的事是否与江流昀有关系,但原主毒害堂姐的这件事,对江流昀的收益比对林静雅的更大。 如若真的与江流昀有关系,碧落的死便又有了一层特别的含义。 万一,碧落是江流昀的人呢? 她听命于江流昀陷害自己,可却没有得手,反而被抓了起来。 江流昀怕他自己暴露,应当也只有杀人灭口这一个选项。 无论从哪一点进行思考,碧落的死与江流昀都脱不了干系。 若想知晓此事的真相,势必要仔细查探。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继续往下思索。 她成功脱罪以后,遇到的第二桩事情便是春日宴。 林知清参加春日宴。是想通过春日宴结交上层贵人以达到开医馆的目的。 但当时陆淮和江流昀却一同进了春日宴。 陆淮暂且不说,江流昀去春日宴的目的何在? 林知清在春日宴遇到的最大的麻烦便是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爱慕江流昀,因着这一点对林知清百般刁难,事后也暗中阻止她开医馆。 当日在春日宴之上,平宁郡主与江流昀也曾有过单独交流。 这种单独交流如若是良性的,势必会加深平宁郡主对江流昀的好感。 如若是恶性的,比如说,郡主被江流昀严词拒绝,拒绝的理由是他已经有了未婚妻。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会让平宁郡主对林知清的恶意愈加疯狂。 春日宴那些事,表面上全都来自于平宁郡主的恶意,但根本的原因还是江流昀。 而后再次同江流昀有比较深的交集,便是在林知清开了医馆,查出二爷爷置私产的事情了。 那私产便是千金阁,且恰好江流昀要查的山匪余孽同千金阁有交集。 此事如若属实,林家必定是会有大乱子的。 从前林知清能看到的东西有限,并没有联想到这么多。 但千金阁实在是太特殊了。 刘邙可以在里面安插春姨娘,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山匪余孽也是有备而来的呢? 是刘邙?还是江流昀? 这个问题现在尚且定论不了。 但林知清只是很庆幸,当初自己戒心重,没有同江流昀提过自己知道千金阁背后的东家是二爷爷这件事。 不管那个时候江流昀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他要是先一步查到此事,定然是瞒不住的。 也就是说,当日若是江流昀先一步找到林九思,结果就会天差地别。 况且,自己身处后宅,行事之间多有不便,但也查到了千金阁背后的东家。 江流昀一个王侯世子,消息难道会比自己更落后吗? 而且,他既然确定山匪余孽同千金阁有关系,难道他不会提前查清楚千金阁的来历吗? 这些点都是从前林知清没有注意到的,现在还真是细思极恐。 当然,除了这些以外,江流昀的很多行为细想都是有些问题的。 林从砚出事之时,她求助无门,只有陆淮伸出援手。 那个时候,林知清推测江流昀是被皇室调开了,后来他无诏回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让林知清也受了许多非议。 如今看来,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江流昀对自己用情至深。 但从来没有人想过,这样的行为加剧了皇室对林家忌惮和不喜。 这一手对未婚妻的维护,却是将祸水都引到了林知清头上。 而对于江流昀以及镇远侯府来说,这种行为除去得了一个重情义的名声以外,并没有任何影响。 他们是赚了的。 当日去刘邙府上之时,林知清本来只想带林泱泱。 抛去情感问题,陆淮和林知清有交易,有共同的目标,去那一趟也不算稀奇。 但江流昀的所有行为仿佛都是为了林知清而做的。 如果林知清是一个普通的看客,她的注意力很可能是会放到江流昀的深情上。 但按照现在的情形,她更愿意从利益的角度来分析一个人的目的。 江流昀去刘邙的府邸,似乎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帮林知清。 放到从前的世界,这样恋爱脑的人设是要送去挖野菜的。 况且,在整个夜探刘府的过程当中,江流昀表面上跟着林知清的步伐,实际上是做了许多事的。 比如,在发现心理学痕迹的时候,他不管安全与否,表达出了强烈地想进刘家的意愿。 并用林从砚的事鼓动林知清。 这与林知清当时的目的不谋而合,但换一个角度,江流昀当时不知林知清的心理学水平。 进去很可能是会死的。 而且他们进刘府之前,江流昀是进去探过一圈的。 可他没有受到半点刘邙的心理学影响,只是在林知清提出鉴心学的时候找补了一句,说他头晕。 晕不晕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种林知清当时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此时却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当初进入刘府书房的时候,在第一层便陷入了梦境。 林知清当初并不知道每个人做的梦是否相同,所以并没有太关注江流昀满头大汗、眉头紧皱的行为。 但之后同陆淮互通梦境以后,按照梦境“完美世界”的设定,当日江流昀的反应就有些奇怪了。 这个按下不提,在林知清确定目标为库房之前,江流昀一直是想去主院的。 现在想想,刘邙的主院恐怕也是个龙潭虎穴。 进去了之后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像书房一样,可以逃出来,但势必会引起刘邙的注意。 在确认证据藏在库房之前,他们进入库房的时候,江流昀曾多次催促着几人离开。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证据在库房,想将林知清和陆淮引开呢? 如若这种猜测成立,那么江流昀对刘府势必是熟悉的。 而且,当时在密室中,林知清受到白发男子的攻击。 江流昀毫不犹豫地便让林知清跑,自己断后。 但这样的情况下,他被白发男子拉住腰带,丢了那一根可以驱使白发男子的笛子。 这真的是巧合吗? 林知清不信。 他当时可以按住自己的佩剑,却不记得还有一支笛子。 也正是因为丢了笛子,几人才被白发男子以及笛音困住,多了许多麻烦。 倘若这些都是意外,无非太巧了一些。 www.4e54.icu。m.4e54.icu 第211章 大盛的规则 若是江流昀真的对刘府十分熟悉,甚至与刘邙熟识,之后的事便也解释得通了。 为何当时在刘府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江流昀却能全身而退。 为何他不懂心理学,还能穿过那个荒草地的催眠阵。 甚至在面对两条路二选一的抉择时,他刻意指出了一条看似安全的路。 林知清根本不敢去想,倘若她当时听了江流昀的话,选择了另一条路,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 还好……林知清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甚至想到了同陆淮和堂兄去刑场踩点的那一天,突然冒出来追杀自己的黑衣人。 当时她便觉得刘邙和皇室都不会在林家大厦将倾的时候多此一举,暗杀林知清。 因为他们心中都已认定林知清翻不出浪花来了。 唯一知道林知清还有应对之策的,除了林家的几个人,便只有陆淮、陆南月、江流昀了。 明显,江流昀使坏的可能性比陆家姐弟更大。 林知清并没有忘记,陆淮同自己是有交易的。 他的目的是通过这件事让某些人看清楚朝廷的嘴脸。 综合来看,江流昀派人暗杀林知清得到可能性最大。 还好在执行刑场的计划时,她怕走漏消息,特意留了一手。 那些关卡在她的脑海中早就有大概的设想,只是在行刑的头一晚上,她才提了出来。 至于布置场景,那都是大家一起行动弄出来的。 第二天他们就各司其职了,这中间刘邙的行踪一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有人想报信都没办法靠近。 也恰恰是林知清的谨慎,才让计划得以成功推进。 只不过,即便如此,江流昀还是在其中搞了不少的小动作。 轩武门之下的那一场打斗,倘若林知清没留后手,江流昀刻意败在白发男子的手下,整个计划都会崩盘。 这些疑点,都无法让林知清把江流昀射歪的那一箭再当作意外。 甚至他的旧伤复发,很可能都是为了麻痹大家而找的借口。 当时人手不够,林知清只能让林泱泱带着自己以及陆淮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林十安也在那之后赶回了刑场。 江流昀身边只有一个陆南月跟着,陆南月不会武。 就算江流昀悄无声息地溜走,她也多半不会发现。 但时间有限,等江流昀去到刑场的时候,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刘邙已经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林家被赦免,刘邙也会被提审。 可刘邙此人手中掌握着不少人的秘密,林知清觉得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通过心理学拿到的。 那些被掌握秘密的人知不知道这件事,也是个问题。 但林知清倾向于不知道。 因为从前刘邙一直安然无恙,有可能是他用把柄威胁那些高官,使其不敢对他下手。 但刘府失窃的消息传出去以后,那些高官也并没有展开任何措施。 这不是知道自己有把柄在外的反应。 所以,这些人多半不会在刑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将刘邙杀了。 唯一愿意冒这种风险的人,肯定是有不得已下手的理由的。 比如说,刘邙知道什么? 排除那些高官的把柄,最有可能的便是林家的事。 刘邙这么早就开始布局,那林家很早就可能被盯上了。 先前林知清便怀疑这层层迷雾背后还有人在操控。 但先前她一直想不通,除开皇室,还有谁会对林家一个破败的家族怀着这么大的恶意,甚至巴不得林家死。 若是将江流昀带进去,这一切仿佛就说得通了。 江流昀与林知清得到婚事是很早之前便定好的。 若是江流昀不愿,确实有很长的时间筹谋那些事情。 这与刘邙提前准备的时间是有重合的。 按照先前的推断整合到一起,林知清自从来到大盛以后遇到的所有危机,目标都是搞死林家。 而自己,当然也包括在林家之内。 这样做得利的除了皇室,便是江流昀。 刘邙,有极大的可能是江流昀的人。 只要林知清死了,这桩婚事也算是名存实亡了,镇远侯府也丢不了有情有义的名声。 名声,又是名声! 无论林家还是镇远侯府,甚至是皇室,兜兜转转都将这“名声”当作了遮羞布。 这块遮羞布下面不知道埋了多少血肉,牺牲了多少懵懂的灵魂。 偏偏这名声,便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林知清折断了手中的炭笔。 江流昀若是真的抱着退婚的打算,林知清死了,当真是最好的选择。 将所有的事情顺下来以后,林知清发现,把江流昀作为坏人的身份带进去,整个过程好似完整了许多。 那些想不通、抓不到的事情,也有了方向。 而且……这些事情同林知清潜意识中的那个梦是完美契合的。 无论是她不知不觉中对陆淮产生的情感,还是江流昀的所作所为,将梦中的情景拿出来,便是她所经历的一切。 关于陆淮,林知清是在做了那个梦以后,才渐渐认清自己的内心的。 因为她的潜意识不会骗人,就算会,也骗不到她自己。 但与江流昀有关的一切,却是她之前没有想通的。 现在想通了,却终归不是什么好消息。 林知清微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只差一点点。 她原本的打算,是在四叔的事情了结以后,就跟林从礼商量同江流昀退婚的事情。 从前林家一盘散沙,就算她提起此事,也多半会被驳回,因为林从礼等人想借镇远侯府的势。 在此期间,但凡镇远侯府提出退婚,林知清也会欢欢喜喜地受着,无非就是会被盛京城中的嘲笑几句。 但就是几句话而已,对于林知清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唯一让她有所犹豫的,便是林泱泱的名声。 来到大盛以后,她明白个人与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但同林泱泱相处了这么久,林知清多少对她有所了解。 抛开父亲通敌卖国的事情毁了林家的名声不谈,林泱泱与她在京中的名声都不好。 因为她们二人在那些高官夫人眼里,都不是那等端庄娴静、循规蹈矩的人。 林知清不在意这个,林泱泱比她更不在意。 熟知这一点以后,林知清是有办法让林从礼他们同意退婚的决定的。 可偏偏江流昀在这个时候露出了马脚。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www.4e54.icu。m.4e54.icu 第212章 良配!? 想到这些,林知清将桌上的纸拿了起来,凑到了油灯旁。 很快,漂亮的火花凌空而起,仿佛能烧掉所有秘密。 林知清将纸张放到了茶杯里,亲眼看着纸张化为灰烬以后,她往茶杯中倒了一些水。 她刚做完这一切,木婶便回来了。 “小姐,你没事吧?”进门以后,木婶敏锐地闻到了一股烧东西的味道。 她首先便是担心林知清的安危。 木婶温暖的眼神让林知清心中毛骨悚然的感觉逐渐消失了。 “无事。”林知清微微摇头。 木婶找了一个汤婆子,塞到了林知清手里:“小姐,你身子弱,下次可别站在风口了。” “这些日子你跑来跑去,我心疼得不行,还梦见你母亲了,她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我告诉你母亲,你长得很好,同她不一样,她还不服气咧……” 听着木婶絮絮叨叨,林知清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 你看,始终有人是真心的。 只不过,木婶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想到方才发生的事,她斟酌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小姐,你同陆公子来往甚密,若是那爱搬弄是非的人听到,江世子那边……” “嬷嬷,你应当看得出来吧。”林知清打断了她的话。 木婶一愣,而后点了点头,她知道林知清在说什么: “陆家公子虽好,但不会武不说,也只是在户部挂了一个闲差,而且陆大人到底不在朝堂,他护不住你。” “嬷嬷,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林知清示意木婶坐下: “你同我说说罢,以前我同江世子的事。” 木婶没想到话题转得这般快,不过她对林知清一向是知无不言的: “江世子自小便是个热心肠,经常与小姐你一起玩耍。” “倒是陆家少爷,与小姐并不热络,甚至有些冷淡。” “老爷一开始本想同陆家结个娃娃亲,但小姐与陆公子都不愿,便作罢了。” “那时候,镇远侯江云鹤还是老爷手底下的副将……” 因着对江云鹤的欣赏,两家人时常往来。 一次醉酒,林从戎同江云鹤口头定下了一双儿女的亲事。 可江云鹤的夫人却郑重其事地合了两个孩子的八字,送了定礼,态度十分诚恳。 但林家人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并未同意。 一来二去的,这件事也不知怎的传了出去,江家受了不少嘲笑。 对此,林从戎十分愧疚。 就连林知清的名声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但总体上来讲,嘲讽江家想攀附权贵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 可随着林从戎通敌叛国的事情爆发,江云鹤再次上门替江流昀求亲,这些诋毁江家的话便销声匿迹了。 林知清一个罪臣之女,如何配得上王侯世子? 听到这里,林知清面色又冷了两分。 合着不管怎样,原主身边始终围绕着闲言碎语。 即便这些事情她左右不了。 木婶没有察觉到林知清的表情变化,她叹了一口气: “一开始因着京中的流言蜚语,小姐你也觉得江世子配不上你,对他的态度并不热络。” “江世子应当是知道这些,心中也不痛快,对小姐不假辞色,倒是得了许多人的夸赞,说他不畏强权,宁折不弯。” “后来老爷出了事情,江家又成了朝廷新贵,我担忧江家记恨,因着这件事辗转反侧许久睡不着觉。” “但没想到,江家不但没有记恨,还重新上门提亲,就连江世子也偶尔会对小姐嘘寒问暖。” “碍于林家当时的情况,大家都说江家是想将小姐你保下来。” “老爷和夫人为了给小姐你一条生路,顶着骂名同意了这门亲事。” “江世子那时也算是开窍了,对小姐你多有关怀,但小姐因那些流言蜚语,心里难受,并不领情。” 开窍? 是学会演戏了吧。 要不然为何从她来到大盛开始,那镇远侯始终没有露过面。 江流昀经常说江云鹤挂念林知清,事实也并非如此。 就连江流昀自己,也多半是说些好听的话,很多事情并没有如外界甚至木婶想象中的落到实处。 王侯世子对落难未婚妻不离不弃,放在林知清从前的那个世界里,这就是一个唯美的童话故事。 但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放到大盛,那江家的行为便是有情有义的大善人! 这么一个立人设的好机会,江家倒是没放过。 相比起来,林知清倒是更相信是原主从勋贵小姐转变成落难灰姑娘,触发了主角光环。 要不然,就事实来看。 江家定亲后其实吃了红利,而且是踩着原主吃的红利。 原主更像是江家获得好名声的一个工具人。 特别是江流昀那种前后不一的态度,多半也能看出来他对原主没有感情,全是利用。 “嬷嬷,照你这么说,我从前同江流昀的关系算不上亲密。”林知清的声音毫无波澜。 “没错。”木婶点点头: “自从小姐你失忆后,你们二人的来往多了起来,我瞧着你们感情越来越好,心里很是熨帖。” “女子的婚事乃是一辈子的大事,江世子近日来的所作所为无可挑剔,当为良配。” “小姐,你可不能冲动啊。” 木婶握住了林知清的手,眼神中满是担忧。 林知清笑了笑,反握住木婶的手: “嬷嬷,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从木婶的话中,林知清能提取到许多信息。 比如说,江流昀先前对自己冷淡的态度,以及镇远侯江云鹤当初不计前嫌的行为。 这都是疑点重重的,因为现实与他们表现出来的东西恰好相反。 而且,林知清从前并没有深究原主同江流昀这个未婚夫的事。 因为他的演技实在太好了,从遇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林知清便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对原主用情至深。 骗过林知清,这并不容易。 但一想到懂心理学的刘邙很可能是江流昀的人,这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骗局。 江家人编织了一个天大的骗局。 林家一头扎进了这个骗局当中,“林知清”成了唯一的牺牲者。 www.4e54.icu。m.4e54.icu 第213章 玉笛何须怨玉玦,合欢不入王侯家 在脑海中理清楚了这一切,林知清反倒镇定了下来。 木婶心中却有些不安:“小姐,真的没出什么大事吗?” 林知清微微一笑,而后摇了摇头:“如今四叔脱罪,林家也保住了,能有什么大事?” 木婶得到林知清的准话,这才放下心来:“如此便好,小姐,你劳累了这么久,我服侍你早些休息吧。” 舒清阁的灯很快就灭了。 林家重新隐进了夜色当中,十分平静。 次日,林知清甫一睁开双眼,洗漱过后,便想去林十安的院子瞧瞧。 但她前脚刚踏出院子,后脚就遇到了过来辞行的陆淮和陆南月,以及陪同而来的林十安。 “小清儿,此事已了,我和小淮便不在你这儿打扰了。”陆南月拍了拍林知清得到手背: “我父亲快回来了,他去松鹤书院前还一直念叨着你,若你哪天得空,可得去看看他。” “嗯,好,改日我定会登门的。”林知清应了下来,陆伯父也为林家出了不少力,该去亲自谢谢他的。 话罢,她看向陆淮,却刚好捕捉到了陆淮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陆淮率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林知清却拿出了先前那支小巧的玉笛,这是陆淮给她的: “陆淮,这笛子……” “哎呀,他给你你就收着吧,这东西现在已经是你的了。”没等林知清说完,陆南月就将玉笛推了回去。 林知清一愣,下意识看向陆淮。 陆淮脸上带着些笑意,他点了点头,示意林知清收下。 林知清便也不再推拒了,这支笛子他确实很喜欢,将来说不准还有大用。 待陆淮和陆南月走了以后,林十安同林知清一道返回舒清阁。 林知清问起了其他人的动向,林十安跟打报告似的逐一说了出来: “阿姐昨日吃多了酒,此刻还在睡着。” “大伯早早地便去了宗祠,四叔这些日子应当是累了,宿在了四婶处。” “林九思去了库房,我让人跟着他了。” 林知清没有听到她想听的名字,刚想张口询问,林十安便拿出了一封信: “今日晨间我去看的时候,江世子便已经走了。” “他留书一封,说镇远侯那边出了些问题,他得赶过去处理。” “走了?”林知清听到这个消息,脚步停顿了一瞬,各种想法纷至沓来。 难不成他发现自己昨夜的变化,猜到林知清可能已经怀疑上他了,所以跑了? 还没等林知清想通这一点,林十安给她递了一封信:“人虽然走得急,但做事还算妥帖,他还特意给你留了一封信。” 林知清略微皱眉,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疑虑,她接过那封信,只见上面写着“清儿亲启”几个字。 她毫不避讳地打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苍劲有力的字体: 玉笛何须怨玉玦,合欢不入王侯家。 林十安看了一眼,面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个笑容:“知清,江世子有心了。” “他出自王侯世家,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你嫁入江家,在他眼里,儿女情长在家国大义面前都得先退一步。” “他这是想让你莫要怨他不告而别,对你还是相当重视的。” 是么……林知清眯了眯眼睛,看过以后迅速将信收了起来,垂首一笑,看上去十分羞怯:“堂兄,我知道了。” 看着林知清的样子,林十安不由得多夸了一句: “平素多是听闻江世子醉心武道,如今一看,他于文道也颇有造诣。” “这封信你可收好了,若是被大伯发现,定然会以为你们私相授受,江世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你可得多上心一些。” “不错,他确实是个好男儿。”林知清笑了笑。 林十安心中还想着另外一桩事,并没有看出她林知清笑容当中的讽刺之意。 合该讽刺的。 林知清的手指摩挲着信纸,再次将那诗句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 看到这诗句的第一眼,她心中便清楚,江流昀确实发现了端倪。 如若没有发生昨夜的事,林知清或许也只会将这首诗当成表白诗来看待。 但昨夜一过,这首诗的性质就变了。 用不同的心绪来看,能看出不同的意思。 这首诗的每句话都带着两层意思。 玉笛便是林知清,这是因为她先前对付刘邙时曾展露过一手吹奏玉笛的本领。 玉玦则代表着江流昀,在大盛,侯爵手中的都捏着一枚代表身份的玉章,侯爵世子则有一块跟玉章出自同一块玉石的玉玦。 这前一句话林十安解释对了,江流昀的意思确实是让林知清不要怨恨他,但怨恨的目标林十安理解得太过表面了。 合欢花从表面上来看,确实代表着爱情。 但另一方面,在某些世家大族眼中,因合欢花的颜色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发生变化,多代表心思百转千回、朝秦暮楚的青楼女子。 因世家大族最忌讳的便是名声,而后合欢花在大盛也有不可能的感情之意。 合欢不入王侯家。 这个“王侯家”定然就是指镇远侯府。 江流昀真正想说的是,让林知清不要因昨夜的事情怨恨他,王侯世家当中没有真正的感情。 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江流昀……林知清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脸上并无任何其他的神色。 她不能露出任何端倪。 因为江流昀留下这一首诗,多半是在试探。 他不确定林知清昨夜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写了一首满含深意的诗,想看林知清的行动和反应。 越是这样,林知清越是不能露出马脚。 至少江流昀如此试探,便代表他还不确定林知清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也就暂时不会同林家撕破脸。 这首诗来得好,它让林知清再次确定了,自己对江流昀的那些猜测是正确的! 要不然,江流昀不会如此花心思试探自己。 但江流昀却无法通过这首诗确定林知清的意图,因为她不会打草惊蛇。 林知清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能让林家休养生息一段时日,也让自己有个准备的时间。 若是她直接同江流昀撕破脸,镇远侯府说不准会怎么摧残林家。 林知清现在要做的,是趁着这段和平的时间,收集江流昀先前做下那些事的证据。 这样她才能掌握主动权,将来不至于被人拿捏,预防江流昀因着利益再次对林家下手。 而且,有了证据说不准她便能解决掉江流昀这个隐在暗处的强大对手。 要不然,肯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刘邙出现。 那个时候,林家依旧不安全。 www.4e54.icu。m.4e54.icu 第214章 真相!碧落之死! 林十安不知林知清所想,顺着方才的诗句问起了另一个问题:“知清,你是知道的,大盛对女子向来严苛。” 听到这句话,林知清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她挑了挑眉。 堂兄居然能说得出这样一番话来? “堂兄,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林知清不喜欢转弯。 林十安轻叹一口气:“江世子是你正儿八经过了婚书的未婚夫,昨日你有些太不像话了。” 听到这件事,林知清停下脚步,紧紧盯着林十安。 林十安被这么一盯,心中一跳:“知清,你看着我作何?” 林知清转过了头:“无事,我以为今日起太早看错了,方才还以为大伯站在我面前呢。” 此言一出,林十安瞬间明白林知清这是在调侃自己过于迂腐守旧。 他面色严肃:“知清,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儿,但凡有哪个不长眼的出去嚼舌根,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这事好办,谁嚼舌根把谁杀了不就行了。”林知清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这太残忍了,况且你杀得完那么多人吗?”林十安满脸忧虑,但一看到林知清在偷笑,便知道方才她的那番话是在逗自己。 林十安有些气恼:“你今日怎一直在插科打诨?” “堂兄,我先问你个问题。”林知清正色道: “你也觉得江世子是良配吗?” “当然。”林十安点了点头: “他的家世和样貌没的说,从前便经常借着用我切磋的名义去看你,这些日子我观其性格和善,对你言听计从,没人比他更好了。”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多提了一嘴: “这些日子我虽同陆淮相谈甚欢,也知其相貌品行样样不差,但他这个人很有自己的想法,你恐怕把控不住。” “堂兄,不知从前可有人夸过你的眼光极好?”林知清笑着问林十安。 林十安略微皱眉,随后便觉得林知清这是在夸自己,当即笑了起来: “那是自然。” 林知清笑笑,没再说话:“我知道了。” 林十安心中松了一口气。 做哥哥的,只希望自家妹妹以后能过得更好一些。 只要林知清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是江流昀,同陆淮保持距离便好。 他刚想到这里,林知清却又开口问起了另一个话题: “堂兄,你和江世子当初审讯碧落时,碧落是怎么死的?”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林十安跟进了屋子。 林知清转身关上了门:“我这些日子思来想去,总觉得堂姐被毒害的事有些奇怪,说不准与刘邙有关。” “刘邙?”听到这个名字,林十安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此人阴魂不散,着实可恶。” 刘邙确实可恶,不过林知清撒了个小谎,她问起碧落身亡的旧事,其实是想确定此事同江流昀的关系,顺便找找证据。 但现在她不想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此事越多人知道,越容易打草惊蛇。 再加上自己都已经非常谨慎,非常善于控制面部表情了,但江流昀仍然察觉到了不对。 在这样的情况下,其他人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定然更管不好表情,容易被江流昀看出来。 要是被江流昀发现他自己暴露了的话,保不准镇远侯府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这件事她还不能向别人透露,只能自己找证据。 林十安不知内情,大概复述了一遍之前的情况: “当初我同江世子去了暗牢,还没张口询问,那碧落便开始辱骂林家人,尤其是你。” 听到这里,林知清挑眉,碧落对自己的敌意确实很大。 林十安捏了捏下巴:“碧落一直说要拉林家人陪葬,然后便咬破了口中的毒烟。” “说来也怪我,当初明明亲手将碧落的下巴卸了下来,却没有在她口中发现毒药,兴许是那毒药藏得太深了。” “此人心机颇深,我同江世子差点中招,险之又险。” 林知清站在桌旁思考了起来:“你有亲眼看着她咬破毒药吗?” 林十安眼睛往左上方看了看,思考了一会儿,而后摇了摇头: “当时她不停说话,具体的情形我倒是没看出来。” “但毒烟消散以后我进去检查过碧落的尸体,七窍流血,口鼻处最多,所以有可能是她将毒药藏于口中。” “而毒药被咬破以后,那毒烟的药衣很可能已经融入了她的身体之内,所以才了无痕迹。” 林知清点了点头:“那在你和江世子之前,还有人接触过碧落吗?” “不曾,那时我忧心阿姐,怕你对碧落下手……”说到这里,林十安停顿了一下: “除开第二天同大家交流的时间,我一直守在暗牢内。” “那这么说,从碧落被押进暗牢之内,就只有你和江世子进去过?”林知清拧眉。 “没错。”林十安很是笃定。 林知清坐了下来: “如此,你便将你二人进去时的来龙去脉同我说说,我分析一下,有没有可能是有人趁你不在的时候下的手。” “记住,每一个细节都要说得清清楚楚。” 林十安没多想,思考了一下便开口了:“当日,我同江世子进了暗牢以后,碧落很是癫狂,张口便开始骂人。” “是你们一进去她就开始骂人,还是中间有所间隔?”林知清追问。 林十安微微皱眉,像是在回想: “她被架在木架上,我们到牢门前,她看了一眼,然后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对,就是瞪大了眼睛。” “待我们进了牢房以后,她便开始骂人了。” 一瞬间瞪大双眼……林知清敛眉思考。 这种表情可以有很多解释,比如说惊讶、恐惧、惊喜等,具体的情绪还是要根据其他面部表情判定。 单从这里,应当是看不出什么的。 林十安越说,当日的情形在他脑海中越发清晰: “我气不过,回了她几句,江世子倒是没有开口。” “只不过,还没骂多久,碧落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 “我只当她骂够了,刚准备询问相关的事情,可却闻到了毒烟的味道。” 回想到当时的场面,林十安有些后怕: “我在吏部当差这么久,对那种毒烟的味道还是有些敏感的,察觉不对以后我迅速将江世子拉了出去。” “但江世子反应比我快,他退后两步后又迅速上前,想要把碧落带出来。” “可他探过碧落的鼻息以后,才发现碧落已经死了,于是我们……” 听到这里,林知清已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将这个过程在脑海中仔细过了一遍以后,她的手渐渐握紧。 江流昀,果然是杀死碧落的凶手! www.4e54.icu。m.4e54.icu 第215章 醉酒的林泱泱 现在想想,碧落的死拢共只有一个疑点,毒烟是哪来的? 先前林知清自身难保,无暇查看碧落的尸体状况,与林十安紧张的关系也让她没办法打听这些细小的线索。 如今林十安细细一说,她倒是推断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根据林十安的说法,当初碧落被押入大牢的时候,口中并无毒药。 这一点其实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在被关押之前,碧落就有过一次用石头寻死的动作。 只不过被林十安拦了下来。 当初那种情况,她并无任何作秀的痕迹,也就是说,她真的想死。 如若她口中藏有毒药,在用石头寻死之前便可咬破毒药,释放毒烟。 后续林十安等人猜测她是想拉林知清一起死,但一直没有等到林知清前去,无奈之下才咬破毒烟的。 这个说法可以成立,不过对于碧落来说,风险太大了。 她怎么就能确定自己会被关到大牢中,又怎么会确定林知清一定会有机会审讯她呢? 除非碧落能未卜先知,但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不可能藏毒! 但她依然死了。 这是因为那毒烟很可能是外面的人带进去的。 甚至可能碧落自己都不知道那毒烟的来历。 这样推测,那当天去过大牢的人都有嫌疑,为什么林知清偏偏盯上了江流昀? 因为他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接触过碧落的身体。 林十安说当时碧落毒发,口鼻处流出的血最多。 这也是林十安等人推断碧落将毒药藏在口鼻中的最主要依据。 但大家都忽略了另一个问题,江流昀探过碧落的鼻息,虽然仅仅只有几秒钟。 然而,几秒钟已经够做很多事情了。 比如说,如若有人用极细的带毒银针戳进碧落的口鼻当中,便会让其他人产生一种碧落口鼻处毒素最多的错觉。 林十安便是这样想的。 他先前便同江流昀私交不错,即使看到江流昀探鼻息的动作,他多半也会以为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这种小细节当时绝对不会留在林十安的记忆当中。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这是合理的,正常的。 但现在看来,林知清这种推测才能让整件事更加合理。 毒烟从一开始便不在碧落手里,而是一直在江流昀手中。 从他踏入大牢的那一刻,碧落便注定会死。 但碧落不知道。 她甚至很有可能认识江流昀,不然无法解释那个瞪大眼睛的动作。 在进入牢房以后,江流昀看准时机,放出毒烟。 他装作不知,等待林十安先行发现。 他甚至算准了林十安来自吏部,能够闻得出毒烟的味道。 就这样,他将自己设计成了一个被江流昀救下的受害者。 以林十安的性格来看,他不仅不会怀疑江流昀,甚至还会觉得江流昀是受了无妄之灾。 拿准了这一点,江流昀继续表现出不顾自身危机,想救下唯一证人的样子,趁机接近碧落。 他或许是使用了银针或其他细小的东西,在探鼻息的时候往碧落口鼻中注入了毒药。 这样一来,没有人会怀疑他。 大家都会将目光放到碧落本人身上。 整理完这些想法,林知清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按照推测,她内心已经确定了江流昀是杀死碧落的凶手,但本着严谨的态度,她还要进一步验证。 现在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唯一能验证的方式就是将碧落的尸体翻出来。 但先不说林家将碧落的尸体扔去了哪里,单单以江流昀的警惕,恐怕不会留下这么一大个把柄。 他很有可能将那具尸体处理了。 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林知清依然需要验证。 想到这些,她心中十分急切地想查明真相,于是迅速打发走了林十安,去了林泱泱的院子。 刚一靠近房间,她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她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睡得四仰八叉的林泱泱。 使尽了洪荒之力都没能让堂姐醒过来,林知清只得放弃了。 找碧落尸体的事,也只能等待着林泱泱醒过来再做决定了。 为什么一定要是林泱泱? 因为她只做不问,这样的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但这段时间,林知清不可能闲着。 她又去了一趟大理寺,目的是想看看大理寺那边对刘邙的情况判定。 这一次,林知清进了大理寺的门,见到了周崇正。 不过一日不见,周崇正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疲态。 想也正常,刘邙就这么死在了大理寺和刑部的眼皮子底下,这岂不是说明大理寺与刑部太过失职,皇帝肯定会震怒的。 周崇正对林知清的来意心知肚明。 现在林家在所有人眼中都处于受害者的位置,他没有理由将林知清关在门外。 今日不让林知清进门,恐怕明日林知清就会昭告整个盛京城的百姓。 到时候大理寺的公信力便会受到影响。 周崇正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在他看来十分简单的林从砚的事,竟成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周大人,许久不见,我来是想问问那刘邙的情况的,大理寺可以查出他是因何而死?”林知清开门见山。 周崇正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干脆:“确实是中毒而亡的,不过那毒来历不明,大理寺初步判断是刘邙身上藏着毒药。” 林知清微微点头,并没有发表其他意见。 她其实也想问问周崇正,刘邙身上有无细小的伤口。 但她对江流昀实在忌惮,镇远侯府势大,这大理寺中的人保不齐就有江流昀的眼线。 若她今日的言行太过明显,江流昀得到消息,定会猜出她对碧落的死起了疑心。 到时候,再想暗暗探查便难了。 但现在仅仅是关心一下刘邙的情况,这属于正常的范畴。 即使林知清心中觉得刘邙是江流昀的人,杀刘邙的人也有可能就是江流昀,但刘邙跟碧落不同。 刘邙好歹是五品大员,其尸体不可能任由林知清查探的。 而且如若真的是江流昀做的,出了昨夜的事情,以江流昀的谨慎,所有痕迹应当都被他抹除了。 林知清跑这一趟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但她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刘邙的事多半会不了了之,不会再有结果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16章 大理寺扛把子 因为周崇正并没有同林知清打马虎眼,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大理寺认为刘邙身上藏着毒药。 换句话说,他们认为刘邙是自戕而亡的。 周崇正是谁? 大理寺卿,大理寺的扛把子! 他的态度便代表着大理寺的态度,同时也代表着皇室的态度。 很简单,刘邙的事查下去对他们没有好处,但对林家有好处。 对林家有好处,那便是不符合皇室的诉求的。 那大理寺有什么必要继续往下查呢? “初步判断”四个字不过是个托词。 毕竟离刘邙身亡,不过才过了一个晚上。 若是直接肯定他是自己吞毒而亡,这结案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大理寺也怕林知清闹。 但林知清偏偏不闹。 林知清心中有了初步的猜想,刘邙有极大的可能是在替江流昀办事。 不管江流昀知不知道林知清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林知清都已经确定了江流昀并不是一个好人。 刘邙同样不是好人,先前的种种线索都表明这二人很可能是一条贼船上的。 其一,林知清若是将这件事闹开,就算皇室知道,多半也是不了了之,因为镇远侯府的拳头太硬了。 其二,江流昀做的事与皇室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搞垮林家。 万一林知清将这件事闹了出来,仇人的仇人,那便是朋友。 现在就将皇室与镇远侯府推到一起,林家怎么可能扛得下来? 不管如何,刘邙的事已经下了定论,皇室说刘邙是自戕而亡,那他便是自戕而亡。 至少现在,林知清去追究刘邙的死因是一件没有任何收益的事。 总结出了这个点以后,她干脆利落地同周崇正道了一句谢,然后转身便走。 周崇正面色无异,但内心却是有些惊讶的。 刑场的事一出,在他的认知当中林知清是属于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他本以为今日林知清还有得闹。 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这个女子十分聪明。 他盯着林知清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 林知清再次回到林家的时候,目标十分明确。 她先去拜访了林从砚,得知碧落的尸体早已经被一卷破席子丢入了乱葬岗,便歇了去找尸体的想法。 时间过了这么久,就算能找到,估计也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碧落的事刚发生不久以后,林知清也有打听过她的家人,但得到的消息是碧落的家人早就死了。 也就是说,碧落本就孑然一身。 当时林知清也想过有人提前解决了碧落的家人,但她怀疑过这事是林家人干的,却没有怀疑过江流昀。 即使林知清现在心里明白碧落的死与江流昀脱不了干系,但时间太久,取证困难。 碧落的这条线,算是废了。 但她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至少理清楚碧落究竟是怎么死的以后,林知清能得到一个结论: 碧落对自己的指控,很有可能是江流昀安排的。 判定这一点,林知清刨开了堂兄所说的那个碧落瞪大眼睛的表情。 这虽然能作为参考,但林知清到底没有亲眼看见,判断不出来什么。 先前林知清只以为江流昀是想顺手抹杀人证,让她查不出真相。 但如若只是这样,那江流昀杀死碧落的毒烟和遮掩的手段便不会准备得如此充分。 这是需要掌握一定的信息才能提前做准备的。 怎么样才能掌握信息? 除非碧落是江流昀一早就安排的人,又或者是林家有江流昀的耳目。 耳目肯定是有的,但当时事发突然,林知清触底反弹的动作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碧落才刚被抓不久,江流昀就过来了。 这时间根本不够江流昀提前准备。 所以,只有江流昀来之前便准备好了要杀碧落,这才能解释一切。 他是有这样的心机谋划一切的。 倘若碧落没有露出马脚,指控完林知清就死了。 那这就处在一个死无对证的状态,林知清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甚至很有可能会死。 而后,林泱泱的状况也不会转好。 林家那种一盘散沙的状态,绝对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或许都不用刘邙出手,林家就会自取灭亡。 所以,“林知清”的死只是一个引子而已,这个引子牵动着整个林家。 如若不是林知清阴差阳错来到林家,一切真相恐怕早就掩埋了。 但问题就在这里,林知清本以为自己查出来的真相就是真相,但现在看来,很可能不是。 真相就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所有林家人都圈在了里面。 林知清以为自己撕开了那层网,却没想到还有一层更大的网套在外面。 好在,她至少知道撒网的人是谁了。 林知清来不及长吁短叹,碧落的路有不同,她便将重心放到了林静雅身上。 当初林静雅的手段并不高明,那套犀皮漆茶杯以及有毒的杜鹃花茶,便是最大的漏洞。 这两样东西都来自四叔。 猜测是江流昀在背后做局以后,林知清就这两样东西,再次询问起了林从砚。 提到这些,林从砚虽疑惑,但并不多问。 杜鹃花茶来自云南,十分珍贵。 林家在云南有产业,偶尔会带些云南鲜花制成的糕点到通政使司邀同僚一起品尝。 首当其冲的就是对林从砚释放善意的刘邙。 刘邙曾提过一嘴云南的杜鹃花茶,林从砚为讨好上峰,这才费尽心思将杜鹃花茶弄了一些回来。 刘邙是谁的人?不言而喻! 那犀皮漆茶具的来历同杜鹃花茶差不多,只不过,与之有关的官员已经在几月前被调任走了。 至此,与谋害堂姐一案有关的线索全都被斩断了。 除了……林静雅。 林知清心知肚明,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是江流昀,想让自己和林家死的人也是江流昀。 江流昀背后的镇远侯府,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林知清甚至对父亲通敌叛国的事有所怀疑,镇远侯府上位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不管如何,确认江流昀有问题以后,林知清想抵御镇远侯府,就必须先找到江流昀操控刘邙以及谋害堂姐的确凿证据。 刘邙那边死无对证。 谋害堂姐一事,还有得查。 林知清打定主意,要同林静雅这个关键人物再接触一下。 但现在林静雅身在汴梁,如若此时将她召回来,太过突然,恐怕会惊动江流昀。 林知清思索再三,觉得要想掩人耳目,最好的方法便是去一趟汴梁。 只不过,去汴梁的理由,就得好好斟酌一下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17章 林家的产业 除此以外,林知清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汴梁那头的,倒可以稍微放一放。 若是太过急切,她也怕被看出端倪。 说到底,还是她被江流昀的事情影响了。 但如今镇远侯府的人都在外头,且江流昀的事只有林知清知情。 林家若是小心些,应当不会出现太大的麻烦。 重新将思绪理了一遍,林知清倒是越来越冷静了。 当务之急,除去寻找江流昀策划谋杀堂姐的证据,还要先稳住林家、发展林家。 如若不然,就算他们找到了证据,也很难同镇远侯府这个庞然大物抗衡。 将这些事情想清楚以后,林知清立刻在脑海中思考既可以发展林家又可以去一趟汴梁的办法。 她自己手中只有一个鉴心堂,但由于最近四叔的事闹得太大,先前的客户都已经流失得差不多了。 可刘邙在刑场上自陈其罪的行为如若运用得好,倒是可以成为一个上好的宣传广告。 这一点林知清之前就想过了,消息放出去的话,鉴心堂那边的生意月入两千两左右是没什么问题的。 四叔没出事之前,林知清有事上门看一次诊很可能就能拿到百余两银子。 当然,这是因为鉴心堂的业务面向的多半是达官贵人。 若换成林家到底其他产业,想要达到一千两这个数字,照目前的情况来讲是不可能的。 在四叔出事以前,那些产业还能够维持林家的基本运转。 可圣旨一下,田庄还好,里面的佃户身契都在林家手上,跑不了。 但商铺那边,原本同林家有来往的商人却跑了大半。 当年林知清父亲通敌叛国的事一出,大部分林家的产业都被查封了。 皇室为彰显他们的仁慈,给林家留了一些。 但这些年倒的倒,卖的卖,剩下的也都是些歪瓜裂枣。 并且那些商铺到目前为止都还是关门的状态,如今合作的商人一走,原材料等许多问题都解决不了,商铺是运转不起来的。 仅仅是一个鉴心堂,也不可能供养得住林家这么多人。 林知清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将林家持有的田地、商铺、农庄等产业清点了一遍。 这一回有了正儿八经的宗印,林知清能够接触到的东西比之前更多,也更复杂。 但好在身边还有个林十安帮忙。 二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将所有林家的产业整理了个清清楚楚。 林家一共有田产五百一十二亩,商铺十八间,农庄三个。 这些产业只能达到五品官员的规格,林家这个长宁侯府,也只剩下名头了。 “之所以比先前核对的数量要更少些,是因为先前大伯变卖了一些,想将我们送出去。”林十安怕林知清误会,所以解释了一句。 林知清点了点头。 这件事林十安不说她也知道,就算之前林从礼等人没将宗印交给她,她也是在林家安插了不少人的。 林从礼卖铺子的行为虽然不理智,但也算是为了林家殊死一搏,林知清没有立场去责怪他。 “大伯用心良苦,我知道的。”她回了一句,然后看向林十安: “堂兄,对林家的生意,你有何看法?” 林十安在林知清心中算是一个可以培养的人才。 虽然他各方面都不算突出,在最擅长的武道上也被林泱泱压了一头,但做事极其认真,而且他对林家十分了解。 林知清虽然成了新家主,但只看账本是没办法摸索出有些东西的。 木婶虽然知道很多事,但到底没有接触过林家庶务,特别是财政这一方面,她能给林知清提供的信息有限。 而林十安,无疑是林知清了解这些东西的最好渠道。 “因着四婶的关系,林家的商铺多与药材有关。”林十安刻意提了一句。 林知清微微点头。 说来说去,林家还是沾了四婶的光的,这也是林知清并未追究之前四婶同春姨娘的事的原因。 从刘邙的这件事当中,林知清了解得最透彻的人便是四叔。 四叔同四婶的这桩婚事,并不是老侯爷定下的,而是林青寿、林从礼、林从砚三人一同商量着定下来的。 这才是典型的“合欢不入王侯家”,利益远远大于感情。 放在林知清以前的那个世界,这叫作商业联姻。 四叔图的是四婶的身家,至于四婶是爱四叔还是看中四叔的官身,林知清就不知道了。 “若是常借助四婶娘家的助理,四叔和四婶定会生出嫌隙,这些铺子可以开,但我觉得还是得转换一下方向。”林知清斟酌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经历了这么多事,林十安也明白了发展自家产业的重要性。 “你明白就好,落后就肯定会挨打,自给自足才是最重要的。”林知清边看账本边回答。 “不错,阿姐同你都到了年纪了。”林十安话锋一转。 林知清微微挑眉,林十安简直:“林家这才安全多久,堂兄就想将我踢出去了?” “我岂会有这种心思!”林十安着急了,可接触到林知清含笑的眼眸时,他瞬间反应过来林知清是在开玩笑,面色严肃了起来: “你同江世子的婚约本就因为三叔的事延后了,我瞧着他对你十分看重,想来你们成婚的日子也不远了。” “大伯他们多半想不到这些事情,我便替你想着了。” “你的本事大,我会尽全力辅助你将林家的产业盘活,将来无论是你成婚还是阿姐成婚,咱们也有个准备。” 林知清听到这些,只是笑了笑:“堂兄,这些事情都是次要的,林家的事若是不从根本上解决,我是不会考虑成婚的。” 她暂时无法将江流昀的那些事宣之于口,如今说的也多半是些托词。 见状,林十安心中不由得着急。 林知清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那夜的事情让堂兄有所误会,觉得自己在陆淮与江流云之间游走罢了。 站在林十安的角度,江流昀是最好的选择。 身世好,有实权,对林知清也足够好。 但江流昀就如同那云南的白花杜鹃一样,很美很珍贵,但带有剧毒。 “行了,堂兄,我心中有数。”林知清不想再谈论这种事情,越想越给自己添堵。 林十安见状,只得按下了心中的想法,换了个话题:“那你打算发展什么产业?” www.4e54.icu。m.4e54.icu 第218章 宝地云南 “这个嘛!”林知清将几个地段好的商铺地契挑了出来:“堂兄可以猜猜。” 林十安一听这话,便知道林知清内心已经有了盘算。 “如若是再开鉴心堂的分店,恐怕不太妥当。”林十安摇了摇头: “那鉴心学好是好,但需要的人很少。” “堂兄,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只会鉴心学吗?”林知清开了个玩笑。 “哦?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林十安这会儿倒是有些认真起来了。 林知清近段时间带来的各种惊喜层出不穷,但他仔细想了想,除去鉴心学,他还真不知道林知清所掌握的跟赚钱有关的其他本领。 “那可就多了。”林知清笑了笑。 从前选择从心理学入手做生意,一是因为这东西不需要太高的成本,二是因为当时她无权无势,做什么都会被限制。 如今掌控了林家,她的信息更加全面,资金更加充足,能做的选择当然会更多了。 要说她从前所擅长的,其实也并不多,但她的信息是优于大盛这片土地上的人很多的。 方才想到云南的大白杜鹃,她倒是有了一些新想法。 于是,她开口问起了林十安: “堂兄,为何林家在云南还有一百多亩地?” 南诏又有另一个称呼,彩云之南,也就是云南。 “云南?”林十安略微想了一会儿,眉头很快便舒展了开来: “我听大伯说过一些,那是三叔从前置办的产业,不过都在三婶名下。” “三叔出事以后,三婶才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大伯,待你成婚之时便会交还与你。” 这倒是林知清没有听过的消息了,就连木婶都没有同她说过。 但代入当时的情景想一想,林知清其实也能理解的。 如若那些产业不是在自己母亲的名下,怎么可能留得到现在,早就被朝廷查封了。 林从礼虽然不避讳同林十安提起这些事情,但不代表他能够将这些事宣之于口。 林知清不再纠结于这个,她继续问起了云南的事情: “按道理来说,有地便能够发展农庄,林家好歹也有个侯府的名头,扩建农庄是在律法之内的。” “从前二爷爷也为着这件事去过云南几次,不过他实地考察过以后,判断那地方不适合建农庄。”林十安捏了捏下巴: “他当时是说,比起农庄那地方更适合建山庄,但山庄所需银钱是个大数目,而且林家没有人能够把握住那个地方。” “把握?”林知清微微皱眉。 林十安点头:“没错,我曾听四叔说过,云南是块宝地,那地方有很多好东西,只不过大部分东西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 “当地的农户也不甚了解,只是说山上的有些东西很危险。” “每年从那边运回来的蕈类很是鲜美,但数量寥寥无几,都被大伯送去了镇远侯府以及其他交好的官员那里。” 蕈类,不就是菌子吗? 这东西居然给了镇远侯府?林知清来大盛以后自己都还没有吃过的。 她撇了撇嘴:“那堂兄你有没有吃过?” “曾尝过,确实鲜美异常,令人回味无穷。”林十安回答道。 即使他是一个对吃食不怎么讲究的人,都对从云南那边送过来的东西很感兴趣。 想到这里,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你不会是要做蕈类生意吧?” “这东西好吃归好吃,但总共只有那么一点,赚不了多少钱的。” “不不不。”林知清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堂兄,这东西很多,只不过大家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罢了。” 这话林十安倒是相信的。 曾经林从砚与林青寿都与他说过类似的话。 蕈类味道鲜美,但也有能吃与不能吃之分。 若是遇到那种颜色特别鲜艳的蕈类,尤其不能吃,不然的话便会中毒。 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大白杜鹃与白花杜鹃,同这蕈类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林十安眯了眯眼睛:“若是我不知道,你便知道了吗?” “知道一些吧。”林知清扬了扬下巴,谁让她以前便是个吃货呢。 但这东西季节性太强了,即便林知清想做这生意,也只能在特定的季节做。 这是一个想法,但并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 她想到的是云南另外一种东西——鲜花。 “鲜花?”听到林知清询问这个,林十安挠了挠头,略微有些不解: “那地方的鲜花虽多,但即便是大户人家,也插不了这么多花呀!” “难不成盛京城中的高官夫人们不用胭脂水粉?”林知清反问。 “用是用。”林十安并没有否认:“但跟山高路远的云南比起来,还不如在西市的那片大花田中寻找原材料。” “近,这是其一。” “新鲜,这是其二,” 林知清一听这话,便知道林十安,对云南的鲜花的定义仅仅是数量多而已。 “这样吧,如若哪天有时间,我们可以去云南看一看。”林知清喝了一口茶,然后没等林十安说话,便举起了茶杯: “云南可做茶的花,可不止杜鹃。” 林十安微微皱眉:“这我便没听说过了。” 他这样的反应在林知清的意料当中。 云南确实是一个宝地,但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完全运用这片宝地上的资源。 鲜花和菌子是云南的两大特色。 恰巧,这两种东西既可以入药,也可以成为美食。 比如鲜花饼、花茶、花皂等等。 不仅如此,鲜花还能够做护肤品、化妆品以及香水。 这在盛京城的夫人小姐们中间,应当是很能吃得开的。 而且,这些都是大盛市面上未曾出现过的东西。 要不是林家在云南有产业,林知清也不会想到这些东西,但既然有资源,就一定要利用起来。 不管是继续发展药材铺,还是推出其他与鲜花有关的东西,也算是一笔进项。 眼看着林知清不说话,林十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还真想将重心移到云南?” “不,当然不是重心。”林知清摇了摇头。 林十安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话,便再次听到了林知清的声音: “我只是试试。” “堂兄,要不然你替我走一趟吧?” www.4e54.icu。m.4e54.icu 第219章 来客 “走一趟?”意识到林知清是认真的,林十安合上了账本:“这恐怕不妥。” “云南离盛京城甚远,况且林家在云南的地并无大用,产量并不高。” “堂兄,你别着急。”林知清慢条斯理地将在云南那百亩地的地契找了出来: “你只是替我过去看看,如若我的某些想法不可行,你再回来同我商讨便可。” “我只是想让林家多一条路可走罢了。” “如若你不愿,我改日找时间亲自过去便可。” “不行!你如今才闲下来多久,又要舟车劳顿?”林十安不自觉挺直了身子。 “一直闲着的话,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林知清微微一笑: “堂兄,林家在京城当中,除了这座府邸,难不成还有其他容身之处吗?” 此言一出,瞬间将林十安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林知清口中的容身之处,不仅仅是一个居所,也是一个向外发展的空间。 林家在盛京城之内的所有商铺都处在关门的状态。 虽然现在林从砚已经脱罪了,但林家的状况仍然不容乐观。 商人的反应其实是最敏锐的,皇室对林家的态度大部分人都看在眼里。 谁还敢同一而再再而三出事、像个定时炸弹一样的林家合作呢? 林家早已失去了去舔盛京城这块肥肉的资格。 他们还想要吃肉,便只能找其他的地方。 林十安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心存疑虑:“既然如此,汴梁不可以吗?” “相比云南,汴梁那边有老侯爷坐镇,且林家的田地、商铺比在云南更多,为何不去汴梁?” 林知清头都没抬一下,只是轻点着手中的地契:“我有说过不去汴梁吗?” 林十安一愣,随后瞬间反应了过来,林知清是想同时对这两个地方进行考察,然后二选一或是同时发展。 这速度也太快了一些……他看着林知清,却并没有从林知清脸上看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林知清将所有云南的地契都剔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堂兄,既然你不去,我明日可就要动身了。” 林十安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明知道我不忍心让你……” 他说了一半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 林之清脸上却出现了一个笑容:“堂兄,如若你信任我,那合该明白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林家。” “我自然信任你。”林十安将那些地契往自己身前一揽:“你放心,明日我便动身,林家这边你可得看好了。” “我会的。”林知清点头的动作很轻,但林十安却看出了其中包含着的郑重其事。 “你坦白告诉我,我这一去没有月余应当是回不来的吧。”他将地契全都收了起来。 “还是堂兄聪明。”林知清笑眯眯地,显然早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你啊!”林十安忍不住笑了笑:“你心中有主意便好,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后的。” “如此,我便回去收拾行李了,你若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过来找我便是。” 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林十安也就不准备再继续耽误时间了。 “嗯。”林知清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再次开口:“堂兄!” “嗯?”林十安回头看着林知清,一脸不解。 “出门在外,便是再亲密之人都不可相信。”林知清无法直接对林十安说出让他提防江流昀的话,只能这样侧面告诫他一下。 “我记住了。”林十安点头。 因着林家的关系,他的朋友本就不多,掰着手指头算算也只有江流昀能称得上挚友。 所以他并没有深想,只将林知清的话当作普通的叮嘱。 看着林十安走出房门,林知清收回了目光。 她刚刚翻开账本,木婶便轻轻走了进来: “小姐,白家小姐又递了帖子,就在门外。” “还是如同前几次一样拒了吗?” 林知清的手微微顿住,随后慢条斯理地起身:“不用,让人带她去正厅,我稍后就来。” 木婶领命而去。 林知清到正厅的时候,白灵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 看到林知清的身影,她微微撇过了头:“呦,知道的以为林家小姐事务繁忙,不知道的还当你不欢迎我呢。” “此话怎讲?”林知清坐到了主位之上,脸上都是笑意。 “先前给你递了这么多帖子,你倒是好,通通给我拒了,无非是瞧不上我罢了。”白灵的话丝毫不客气。 林知清确实将其拒之门外好几次,但这白小姐实在是太犟了。 “先前林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自保尚且困难,又怎好将你牵扯进来?”林知清倒是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原因无他,自从四叔的事情闹了开来以后,白灵是唯一给林家递帖子的人。 此人嘴硬心软,打的是想帮林知清的主意,只是嘴上不饶人。 但林知清向来算得很清,她治好了白灵的眼睛,白侍郎帮她搞定了商铺的事情。 在林知清的眼中,她同白家已经两清了。 若是硬把白灵牵扯进来,恐怕就是与白侍郎结仇了。 也正是因为林知清几次三番地拒绝白灵,没有将其牵扯进林家的事情当中。 所以白侍郎才暗暗地给林知清递了信,表示可以帮些小忙。 林知清从没有挟恩以报的意思,但当时情况确实不太乐观,所以她才请白侍郎给刘邙递了帖子。 其目的是让刘邙将白侍郎与自己联想在一起。 只有这样,以刘邙多疑的性格,才会觉得林知清确实早有准备,然后提前出门。 只有他提前出门,才能留够那些关卡所需时间,然后卡在四叔被砍头之前,让刘邙说出实情。 白侍郎的一张帖子,已经帮了林知清大忙了。 想到这些,林知清并没有多说什么。 白灵只是嘴上说话难听了些,也并不是不知道林知清拒绝她的原因。 她自个儿生了一会儿气,见林知清不接茬儿,反倒有些泄气:“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外头的人都说林家要倒了。” “我却总觉得林家倒不了,若是你这样的人葬送在了林家,实在有些可惜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20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说话难得没有夹枪带棒,声音中透着十足的惋惜。 林知清不想再提那些事情,她轻笑一声:“白小姐,你帮我个忙可好?” “什么忙?”白小姐眼前一亮,但随后反应过来,又撇了撇嘴角,颇为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先前我想帮忙,你却将我拦在门外,如今可晚了。” “这样啊~”林知清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算了吧。” 见状,白小姐却着急了:“诶,你等等!谁让你算了的?” “如若你求求我,我也不是不能帮忙。” 林知清勾了勾唇角,眼前的白小姐当真是个妙人儿: “听闻花小姐早些时候已经回了汴梁,白小姐与她定然是有联系的吧?” 白小姐已然忘记了方才让林知清求她的事,迅速接话道: “她再过不久便要成婚了,现在被关在汴梁里做绣活,先前听闻林家的事,她来信让我帮你,可你却不领情。”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林知清微微一笑:“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当时那种情况,就没必要增加无谓的伤亡了。” 这种伤亡并不是指生理意义上的伤亡,而是来自上位者的猜忌、针对与忌惮。 林知清不知道白小姐能不能听懂其中的意思,但这种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白小姐哪里会不知道林知清的想法,说来说去就是怕连累别人。 这样的做法与她先前接触过的人全然不一样,也正因如此,他才将林知清当作可以结交的朋友。 两人在心中默契地翻过了这一岔。 白小姐抿了一口茶水:“你找简云有何事?” 花小姐的闺名唤作简云。 林知清心中明白,白小姐问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算答应了要帮她了。 “你帮我问问她,若是做生意,汴梁这个地方适合做什么?” “这个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白小姐轻易地便答应了下来:“问简云的话,你算是问对人了。” “在汴梁那块,论做生意,没有人比得过花家。” 林知清轻笑一声:“那便多谢你了。” “不用谢。”觉得自己帮上了忙,白小姐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要高兴多了。 亲眼看着白小姐踏出门外,林知清才折返回了自己的院子,继续看起了账本。 她方才让白灵帮忙询问花小姐,目的并不是真的要通过花小姐来了解汴梁。 毕竟汴梁还有一个老侯爷坐镇,无论如何,得到消息的渠道是很多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知清看似是在接触花小姐,其实是在接触花小姐身后的花家。 正如白灵所说,花家在做生意这块儿,是汴梁当之无愧的老大。 林知清想在汴梁发展,是怎么也绕不过花家的。 即使同花小姐有几分交情,同利益有关,那便谈不了感情。 林知清之所以提前打招呼,也是在表明林家的态度,这也算是一种示好。 他们想去汴梁发展,并不是过去同花家争夺利益的。 那么大一个蛋糕,林家只需要吃上几口,便可以饱腹了。 这些想法都是她提前在心里打过腹稿的,即便今日白灵不来,她也得找个机会与花小姐交流一下的。 又做了一件事,林知清心中轻快了一些。 她将林家现有的产业清点完以后,便去了林十安的院子。 亲自打点好了一切,二人又一同知会了林从礼等人。 很快,林十安要出发前往云南的消息便传遍了林家上下。 嗯……除了林泱泱。 次日,日上三竿之时,林泱泱才悠悠转醒。 她刚睁开眼睛,余光便瞄到了桌边的人影,瞬间便从床上跳了起来: “清妹妹,这一大早你坐在桌边干什么?我还当我走错房间了呢。” 一旁的小翠上前伺候林泱泱穿衣,忍不住出声:“小姐,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了。” 意思就是说,现在已经不早了。 “啊,我睡了这么久?”林泱泱嫌小翠的动作慢,自己上手穿好了衣服: “清妹妹,你等了多久?” “不久,也就一日吧。”林知清放下了手中的书,抬手将一封信放到了桌上: “堂兄给你的。” “十安?他有事不会过来找我吗?”林泱泱在林知清身旁坐了下来,拿起一块糕点便放入嘴中。 而后,她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拿起那封信看了起来。 “什么,云南?”林泱泱眼放精光:“我也要去!我从前听二爷爷说,云南可好玩了。” “晚了。”林知清嘴角弯了弯:“堂兄的车驾早已出城许久了。” “啊?”林泱泱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是,小翠,你为何不叫醒我?” “冤枉啊!”被点名的小翠表示不背锅: “小姐,我可是叫了你很多遍的,十安少爷走之前还来过,可你睡得太死了,根本没听到。” “这样啊~”林泱泱挠了挠头:“都怪我,都怪我,喝酒误事!” “堂姐,你如今可清醒了?”林知清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了林泱泱面前。 “这会儿肯定清醒了。”林泱泱伸了个懒腰:“这么久没睡过好觉了,如今还真是神清气爽啊。”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么一大早就过来看着我。” “我怕一不注意你又溜出去。”林知清耸肩:“若是休息好了,堂姐你同我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一听到要出门,林泱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 “行!”林知清就喜欢林泱泱的这种态度。 半个时辰以后,二人便去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看着花田中那个巨大的图案,林泱泱揉了揉眼睛:“我看了这么久,也没被催眠啊,怎么刘邙就会中招呢?” “他肯定是个蠢蛋。” 林知清被这句话逗笑了,别的不说,林泱泱这种心态还挺值得人学习的。 刘邙会被催眠,是因为花田前面还有许多物像在给予他心理暗示。 林泱泱和林知清一路走来,是没有遇到任何有意布置的物像的。 她们当然不会被催眠。 进了花田以后,立刻有一个佃农打扮的人迎了上来,面上带着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林小姐,你要的花都准备好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21章 广撒网,多敛鱼 “花?什么花?”林泱泱一脸不解。 “去了便知道了。”林知清率先跟上了那个佃农。 先前他们算计刘邙的时候,因为要弄麦田怪圈,压了好些紫罗兰花枝,花了一大笔银子。 这片花田十分欢迎这样“人傻钱多”的官家小姐。 二人跟着佃农的步伐,很快便去到了那个麦田怪圈处。 成片的紫罗兰被压倒,但并未被完全压坏,根茎处还是相连的。 当日林知清千叮咛万嘱咐,想的便是如果一次性全压坏了,她的银子可就白花了。 眼看着开始有人将那紫罗兰箭了几支下来,林泱泱这会儿是看明白了: “合着你要将这花枝带回去,可这也太臭了吧,就跟有谁在上头撒尿了一样,带回去能做什么好东西?” 她捂着鼻子,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虽林泱泱口口声声喊着臭,但林知清却不觉得臭,反而能闻到一股木香味。 这便是紫罗兰花的特性。 同百合一样,这东西有的人闻起来觉得惊为天人,但有的人闻起来就是有一股臭味。 这是因为紫罗兰当中有一种特殊的成分,名叫吲哚,这种成分浓度低的时候,大部分人闻到的便是香味,浓度高的时候就反过来了。 这与每个人的嗅觉也有一些关系。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堂姐,你有所不知,这鲜花身上呀,处处都是宝。”林知清没有多说。 眼看着佃农剪了大概有一抱下来,林知清叫停了他,又拿上佃农提前准备好的其他花枝,很快便离开了花田。 走出去了好大一截,林泱泱才将手从鼻子上放了下来,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你想将这些东西带回去做什么?” “蔷薇水吗?” 蔷薇水,便是大盛香水的统称。 林知清想了想,开口道:“可以做一部分蔷薇水试试看,如若能成功做出来,倒也算是掌握了一项技能。” “做蔷薇水?这东西在平民百姓当中虽然不常见,但皇室那头是有专门做蔷薇水的人的。”林泱泱摇了摇头: “我觉得这东西很可能卖不出去。” 林知清笑了笑:“我本身也没指这蔷薇水发家致富,只是因为当初花了银子,总不能让它烂在田里吧。” 没错,在大盛想通过做香水来发家致富,基本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地方已经出现了一种比较系统性的香水制作方法,用这种方法制作出来的香水都统称为蔷薇水。 虽然它名字叫做蔷薇水,但并不代表只有蔷薇的香味。 通过与其他鲜花的混合,大盛市面上其实已经有比较全乎的香水了。 作为5g冲浪选手,林知清从前在网上可是刷过不少“穿越必备技能”的,当时她也只是当乐子看的, 只不过一来到大盛,她才发现那些东西根本派不上用场。 古代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有很多东西他们都能通过自己的智慧制作出来。 这蔷薇水便是其中的一种。 而且,这里并没有那些机器等物品,靠手工做出来的东西更加纯粹、自然。 让林知清这么一个只看过几次视频的人,去挑战精心研究蔷薇水这么多年的工匠,那无疑就是在以卵击石。 她根本没有那个心思,但想尝试着做一下蔷薇水的原因是,不叫这么多的紫罗兰花烂在田里,白费银子。 如若她做出来了,不论是卖给什么人,能赚一些银子回来便好。 多的她便不强求了。 另外,除去蔷薇水,林知清还有其他想要做的东西。 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她这是在为云南那边的事情提前做准备,所以同时要了其他的一些花。 不过种类有限,即便林知清提前打过招呼,那么大的花田之内也只能找到茉莉、栀子、虞美人等寥寥几种花。 回到林家以后,林知清便带着林泱泱与木婶一同清洗花瓣。 在将花瓣清洗干净以后,她找出一个罐子,往里面倒了些水和酒,然后又将洗净的花瓣放了进去。 随后,坛子便被收了起来。 这便是在做蔷薇水了。 待紫罗兰的味道被激发出来以后,再换几次花便能提取到带有花香味的水了。 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方法,简单到木婶和林泱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但林知清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还是那句话,即使她掌握了方法也竞争不过那些更高端的调香师。 人家毕竟是专业的。 试完那个蔷薇水以后,林知清又让人将大部分紫罗兰洗净,晒了起来。 她自己则留了一部分,同其他花瓣一起收了起来。 当天晚上,林家人便吃了一顿用鲜花做的菜。 只不过,那几盘鲜花很少有人动筷。 林知清尝了一下,觉得味道没问题,她知道其他人是不敢尝试,所以刻意加快了夹菜的频率。 看到她吃得如痴如醉的样子,林泱泱也忍不住尝了一块用紫罗兰花做的糕点。 嗯……出乎意料的是,那花的味道居然还不错。 有一有二便有三,很快,饭桌上的人几乎都尝了一遍那些鲜花做的菜。 林知清仔细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和动作,发现大家其实都能接受这些鲜花的。 尤其是最简单的糕点,动筷的人最多。 心中有数以后,林知清快速写了一封信,让人送给堂兄。 过了节日后,林知清先前所做的蔷薇水也出炉了。 尽管林泱泱不喜欢紫罗兰的味道,但也知道林知清是成功了的。 因为在她鼻尖,那股子紫罗兰的味道十分持久,但有些单一。 跟大盛市面上那些珍贵的蔷薇水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的。 林之清自己留了几瓶,其余的便分给了林家人。 林泱泱要了一瓶茉莉的,对紫罗兰敬而远之。 有了方向,做起事来可就简单了许多。 林知清打算将那片紫罗兰花大部分用来做蔷薇水,少部分用来做花茶与糕点。 这样的安排,也算是最大程度的物尽其用了。 但如若这样,便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 人手不够! 单靠林知清、林泱泱、木婶,以及前不久来投奔木婶的侄女朝颜,他们几个人肯定是吃不消的。 再者,林家本就人手不够。 趁着这个机会,林知清打算从人牙子手中买些奴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22章 到底谁做主? 林泱泱听闻这件事,自告奋勇要去选人,理由是她先前便买过一些护院,有经验。 林知清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她:“堂姐,四叔出事以后,你买过来的人全跑了,一个都没留下。” 言下之意,林泱泱眼光不太好。 提到这个,林泱泱理亏,倒是不坚持大包大揽了: “那清妹妹,我陪你一起去。” “不去了,我已经让木婶去找了人牙子,明日直接带进林家选便好了。”林知清坐在正厅之内,颇有气势。 次日,在林泱泱不知道踱步了多少次以后,她终于瞥见了木婶的身影,以及木婶身后乌泱泱的人。 见状,林知清命林泱泱将林家其余的所有下人都召集到了一起。 不一会儿,正厅外就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这几天的时间,林知清已经将林家有缺漏的位置全都整理了出来。 林家担着一个长宁侯府这样一个大型侯府的名头,下人的数量也是按照侯府的规模来的。 先前林知清接手的时候,光下人就有五百余人。 但问题是,林家内里其实只是一个小型侯府的结构,除了侯府空间大一些,需要的护院多一些以外,其他位置根本用不上这么多人。 就比如说,按照长宁侯府的规格,林知清和林泱泱身边应当有两个贴身丫鬟,六个等级不同的粗使丫鬟,一个奶娘。 如若院里有小厨房,还要配备两到三个厨娘。 这样算下来,光是内宅中院子里的人就有十多个了。 但问题是林家哪有这么多事情让十多个人做? 林知清情况本就特殊,她身边就木婶一个人,现在加上一个朝颜,并没有其他丫鬟。 林泱泱身边的贴身丫鬟就只有一个小翠,但粗使丫鬟倒是有七八个,厨娘也有三个。 林家其他人的院子中的下人也是按照规格来的。 就算一个丫鬟或小厮每月的月钱不多,但合在一起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上次圣旨一出,林知清将能放的人都放了出去,剩下的多半是些老人儿。 这些人已经筛无可筛了,即使还有不安好心的人在内,暂时也是看不出来的。 林知清如今要做的,是尽量将人员控制在一个比较平衡的水平上。 如若不然,她想做的很多事都太局限了。 比如那些鲜花的加工制作,以及林家的日常运转。 她身边就一个木婶可用,但木婶年纪大了,也该让她颐养天年了。 木婶的侄女儿朝颜聪明伶俐,倒也可用,但年纪尚小,人手实在是不够。 内宅方面,她在心中算了算,贴身丫鬟与小厮两个足矣,粗使丫鬟两个也差不多了。 厨娘、嬷嬷这样的位置一个人也就够了。 至于管家这一位置,林家先前是并未设置的,因为权力被分成了三部分,中间再插一个管家进去,实在容易乱套。 除此以外,账房先生二人,库房管事一人,这都是比较重要的位置,现在是空缺的。 院子小,宅子大。 那需要用人的地方基本集中在护院以及杂役这两个位置,门房的数量也需要六到八人。 这样大概算下来,林知清大概需要二百余人。 她将提前整理好的空缺位置大概对了一遍,确认了两百这个数字。 选人,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人牙子倒是有耐心,毕竟这是一桩大买卖。 只不过,他对高坐主位的林知清并无多少尊敬之心。 而且林知清看上去温温柔柔的,虽给人有些距离感,但似乎挺好说话的。 倒是那些林家原本的下人,见林知清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心思纷纷活络了起来。 别的不说,他们一个个可都是在林家大厦将倾之际留下来的人,忠心不说,资历也摆在那里。 不说涨月钱,便是放在各个重要位置也是当得的。 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那些老人看向即将被挑选的新人,目光中是带着些高傲的。 林知清不是没看见。 但她佯装不知,先行挑起了人。 林泱泱一开始本来也很有兴致,可这过程实在繁琐又枯燥。 很快,她便打起了哈欠。 林家其他人听到消息,也都过来了正厅。 不过并没有人对林知清的决定产生质疑。 说来也怪,林知清选人的方式与寻常人大有不同。 她跟谁都要闲聊几句,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在选人。 人牙子见状,心中倒是起了些歪心思。 于是乎,在林知清选完一轮人的时候,他忍不住凑上前了: “林小姐,可有中意的人?” 林知清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 人牙子搓搓手:“我看今个儿林小姐选的人多,倒是可以便宜些。” “哦,便宜些?这是什么说法?”林知清饶有兴致地看着人牙子。 人牙子见林知清一脸无害,确信此人只是个没脑子的女子,当即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林小姐每选两人,我便送你一人如何?” “这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儿?”林泱泱打了个哈欠,瞬间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这位小姐,你有所不知,我们做生意的,讲究一个厚道。”人牙子口中的漂亮话不断往外冒: “这要不是同林小姐投缘,看林家都是厚道人,我肯定不会让这么大的利。” 听到这话,林泱泱不时点头,林知清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那人牙子便直接拉着林泱泱,开始算起了数术。 大概就是,林知清只需要花买一百个下人的钱,便可以收获一百五十个下人。 怎么算,这好像都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人牙子口都说干了,眼见林泱泱心动不已,当即开始询问起了她的意思。 坐在后方的林从砚微微皱眉,刚想出声,林泱泱便再次打了个哈欠: “我觉得挺好的,不过你得问我清妹妹,反正我做不了主。” 人牙子一愣,哪有人会这样直说自己做不了主的,这不是平白降低自己的威信吗? 她下意识看向了稳坐高位的林知清,脸上的表情快速切换成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林小姐,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林知清笑容灿烂, 人牙子当即觉得自己的小聪明已经十拿九稳了:“既然林小姐满意,我现在便去立契书……” “不如何。”林知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眼神中还带着笑意。 www.4e54.icu。m.4e54.icu 第223章 多劳多得,不劳不得 人牙子一愣,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出来了。 可打眼一看,林知清面上笑眯眯的,哪有半点儿看出来的样子。 想到那些老弱病残,他面上再次扬起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林小姐,这么划算的买卖你在别处可买不到……” 眼看着那人牙子又开始忽悠起了林知清,林从礼和林从砚俱是皱起了眉头。 特别是林从砚,他以前便是专管这一块的,可林知清拿到宗印以后,将他从前惯用的人牙子换了。 他心中并无意见,但看不得那人牙子将别人当傻子。 可他一时间又看不出林知清到底知不知道那人牙子的小心思,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感觉。 倒是林从礼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心中虽然担心,但面上丝毫不显。 将手中的权柄全都交给林知清以后,他便谨记族规,从不干涉林知清的决定。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不曾出言提醒。 林知清并不知道两位长辈的心思。 此时此刻,她心中颇为不耐烦。 眼见底下的人翘首以盼看着自己,时间到了,她才开口打断了人牙子: “你是第一回做林家生意吗?” 人牙子一愣,随后才扬起了一个笑容:“回小姐,没错。” 林知清对他的回答了然于胸,见人牙子点头,抬了抬手:“既如此,我点完二百人以后,你便可以回去了。” “什么,小姐,你这是……”人牙子刚一张口,便被木婶挡了下来: “你个泼皮,打量着我家小姐从不理事,居然敢诓骗她?” “这买二送一的把戏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提,你想把手底下那些老弱病残推给我们就直说,何必显得你像个大善人似的!” “你瞧瞧,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比我这个老婆子还不如,怎的敢对我们小姐开口的?” 木婶零帧起步,开口就骂,瞬间就压制了人牙子的气焰。 人牙子心中又羞又气,刚想开口反驳,可一看林知清还气定神闲地坐着,心中一下子没了底气。 眼见场上的气氛有些难看,就连那些奴仆面上都出现了些别样的神色,林知清轻声笑了笑: “木婶,你话有些说重了。” 木婶从善如流地行了一礼:“小姐心善,是我逾矩了,还望小姐恕罪。”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主仆二人其实就是在唱双簧。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三两句话就将人牙子的目的点了出来,却不至于叫人记恨林知清这个正儿八经的主子。 见那人牙子悻悻地退了回去,林从礼同林从砚对视一眼,显然十分认可林知清的做法。 折腾了这么一出,林知清快速点了自己想要的人出来,然后送走了人牙子。 关起门来好办事。 林知清将那些新进的人的契书都收了起来,而后让朝颜准备了笔墨,将原本的账房叫了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她才起身开始说话: “各位,林家现在不同以前,还望大家不要生出事端。” “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但是最不喜争执的,如若谁敢闹事,我定不会轻饶。” 此言一出,林家原本的那一批下人尚未说什么,可新进的那些人心中就有些不舒服了。 “怎么是个丫头片子,这林家果真是没人了。” “在这林家当差,能捞得到什么油水,栽在这里算我们倒霉。” “这林小姐同外头说的一样,是个胡搅蛮缠的,还不如让林家的几位老爷出来管事……” 很显然,方才那一番话让有些人心中不舒服了。 林知清不是没察觉到这些人的情绪,朝颜会写字,很快就将煽动众人情绪的那几个刺头的样貌记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林知清才照着自己方才整理出来的名单念了起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几个老人。 “木婶,乃是我院中的主事嬷嬷。” “小翠,堂姐院中的贴身大丫鬟。” “听文,大伯身边的贴身小厮。” …… “以上的人,保持原本的位置不动,另外,可上前来多领三个月的月钱。” 此言一出,不仅被念到名字的人愣住了,就连林从礼等人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唯有林泱泱乐呵呵地将小翠推到了林知清面前。 木婶很快便取了好几两银子,放到了小翠手里。 小翠看着手中的银子,险些没站稳,她在林家待了这么久,除开自家小姐的赏赐,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 “你愣着作何,还不快谢谢清妹妹。”林泱泱比小翠本人还要开心。 “谢谢知清小姐,谢谢知清小姐。”小翠捏紧手中的银子,给林知清重重磕了两个头。 “你不用谢我,应当谢你自己。”林知清说完以后,转身看向众人: “大家平日里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发放额外银钱的环节。” “但仅限于做好手头上的事,不搬弄是非、吃里爬外的人。” 她说话的同时,又有好几个人上前领了银子。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当场发钱的场面,脖子都伸直了,恨不得被叫到名字的人是自己。 特别是新进的下人,方才还黯淡无光的眼神立刻迸发出了光彩。 “多劳多得,不劳不得。”林知清的声音不算大,但中气十足: “如今还有几个重要的位置,我先交给有经验的人来做,但这个位置并不是固定的。” “每月我会统计一次上月各位的状态,如若有人表现得好,位置当然也可以往上挪一挪。” “总的来说,无论是想要身居高位,还是想要拿到银子,都必须做好手头上的事。” “有奖当然也有惩,丑话说在前头,若是那种偷奸耍滑、吃里爬外的人,轻则扣钱,重则发卖。” “还望大家斟酌好,别让我当恶人。” “知清小姐,我有问题!”一个妇人目光热切,却又有些小心翼翼:“那女子能当管事吗?” 此言一出,周围立刻就出现了一些嘘声。 那妇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局促了。 林知清微微皱眉:“当然可以,前提是你适合坐那个位置。” 闻言,周围俱是一静,而后,如潮水般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这多半是来自于人群当中的女子的欢呼声。 “我也有问题!”一个男人迫切开口:“若是那些银钱被上头的人拿了,到不了我们手里,这该怎么办?” 这是深宅大院内经常会出现的问题。 林知清上前半步:“每月我都会如今天这样,站在这里亲自点名。” “银子都是从我手里头拿出去的,中间不会有别人经手,只要大家做了事,我定然不会亏待大家。” 她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次引起了一阵欢呼。 www.4e54.icu。m.4e54.icu 第224章 香水与果酒 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摆在眼前,新进的下人们相当顺利地便开始运转了起来。 原本有些冷清的林家很快便热闹了起来。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月以后,在林知清再次奖赏时达到了顶峰。 亲眼看着那些下人领钱而去,林泱泱心都在滴血,她忍不住跟上了林知清的步伐: “清妹妹,虽说我们那紫罗兰香水赚了些银子,可也经不住这么大的消耗呀。” 林知清本来还有些疑惑林泱泱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很快便想到了原因: “堂姐,你有收到堂兄的信了吗?” “信?好像是收到了,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林泱泱不解:“这同银子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林知清将算盘放到一旁,在纸上涂涂写写。 盛京城到云南距离遥远,如若走水路,需得两三个月的时间。 如若是陆路,轻车简行,随驿站的路线走,最快也要一月。 林知清一开始还以为堂兄怎么着也得走几个月,但他快马加鞭,走的是陆路。 花了一月到云南以后,又马不停蹄地按照林知清的想法做了很多事。 林泱泱看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字,只能等林知清解释。 “我们的紫罗兰香水卖出去以后,倒是刚好能填上之前买花的钱。”林知清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但在云南那边,鲜花做出来的香水反倒更受欢迎一些。” “啊?这东西在盛京城不是很常见吗?”林泱泱先前跟着林知清了解过这香水,自然知道一些大概的情况。 林知清摇头:“在盛京城常见归常见,但是这种常见只针对有钱人,价格昂贵。” “你舍得花好几两银子买一瓶香水吗?” 林泱泱头摇得像拨浪鼓:“当然舍不得。” 林知清点了点桌上的几瓶香水:“这是堂兄托人从云南那边带回来的香水,你试试看。” 林泱泱拿起小瓶子,便往外倒了一滴。 刹那间,一种独特的香味儿便散发开来。 便是从不用香水的林泱泱,都忍不住使劲闻了起来: “这是什么味道,我从未闻过。” “山茶花。”林知清回答道:“除了山茶,还有樱花。” “你说的这些花我都没听过,应当很贵吧?”林泱泱抬手在鼻尖挥了挥。 “一两一瓶。”林知清回答道。 “什么!一两?”林泱泱有些惊讶,随后便皱起了眉头:“十安这是痴傻了吧,这么好的东西居然卖这么便宜。” 其实一两银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并不算便宜了。 但同盛京城中动辄十几两的香水比起来,这个价格实在是实惠。 “这东西只有有些银钱的人才会买,云南的鲜花多,而且也不贵,定价一两我们也是赚了的。”林知清解释了一番。 道理也很简单,香水的受众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商人等有钱人。 盛京城的香水更为复杂,也更为高级,卖得贵,很难传播到其他地方。 林知清将市场搬到了云南,其实也是利用了信息差。 就地取材,原料成本低。 本地售卖,运输成本低。 商队合作,传播范围广。 产量很高,买卖价格低。 就这几点,同盛京城那种香味复杂多变的香水比起来,还是有一点优势的。 受众不同,能抢夺到的市场自然也不同。 林知清算了算,这一月以来,她们已经赚了五千多两银子。 但由于这香水并只有他们会做,不排除有人前往云南模仿制作。 林知清赚到钱以后,除了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剩下的钱基本上都是交给了林十安拓展市场。 主要是买山买地。 云南那地方遍地都是宝。 绿水青山,便是金山银山。 但这不仅仅是香水带来的。 林知清还没说完,林泱泱已经忍不住打开其他几瓶香水闻了起来。 片刻后,她又发现了不同:“这种香水的味道闻起来不像是花,反倒像是……” “这是樱桃的味道。”林知清回答。 “樱桃?这东西吃起来不是又酸又涩吗?怎么现在闻着那么清甜。”林泱泱鼻子又动了动: “不对,这香水没有处理好,还有酒的味道。” 林知清失笑:“这个时候你的鼻子倒是灵,云南的樱桃很甜。” “你仔细看看,这跟方才那些香水有何不同。” “不同?”林泱泱挠了挠头,低头一看,很快便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方才装香水的瓶子就跟装药丸的瓶子差不多,很小。 但这种带着酒味儿和樱桃味儿的水,却是用一个精致的竹筒装着的。 先前她以为都是香水,也就没注意。 林泱泱勾下头,仔细闻了闻,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这是酒?” “没错,它叫作樱桃酿。”林知清倒了一些在杯子中。 林泱泱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甜丝丝的!” “不错,这是果酒。”林知清也抿了一口,味道确实挺别致的,女子喝正好。 一杯酒下肚,林泱泱还有些意犹未尽。 林知清眼疾手快地将竹筒收了起来: “这些送给大伯和四叔他们尝尝,你喝光了可就没有了。” “好吧。”林泱泱咂了咂嘴,似乎是在回味。 林知清被她的动作逗笑了。 事实上,这种酒还有很多。 除去樱桃酿,还有桑葚酿、玫瑰酿等好几种不同口味的酒。 单凭香水,哪里能短时间赚到这么多的银子。 林知清绞尽脑汁,这才想出用果酒赚钱的法子。 她参加过春日宴,也喝过宴会上的酒。 或许是因为大盛重武道,即便是女子,喝的也都是桃花酿、女儿红这种比较烈性酒。 但其实,果酒这种清爽、温和的口感更为适合宴会一类的场合。 无论是香水还是果酒,现在在云南那一块倒是已经小有名气了。 市面上出现过一次的东西,定然会有无数的人模仿。 这两样东西制作起来都很简单,图的就是一个新鲜。 若是有商人眼红,保不准也会跑到云南那边发展,甚至现在云南那边的人也陆续开始运用起了当地的特色发展。 也正因如此,林知清想尽快挣钱,将云南那地方的山和地尽量多买一些下来。 尽管这只是一个初步的设想,她现在还没那么多钱,但梦想嘛,总会有实现的那一天的。 言归正传,虽然林知清手头上还有许多不同的果酒,但她不能全给林泱泱喝了。 一来,这些东西她是打算打去汴梁的,那地方的商业甚至比盛京还要发达。 借着这个机会,她表面上可以过去汴梁谈合作、做生意,暗地里还能去找林静雅询问毒害堂姐的具体情况,一举两得。 二来,若是林泱泱又喝醉了,她去汴梁的计划便要搁置了。 时间紧急,耽搁不得。 www.4e54.icu。m.4e54.icu 第225章 长宁侯 目前林家的状况已经比较平稳了,手上有了香水和果酒,林知清也有了去汴梁的时机。 她将去汴梁的想法提出来以后,林泱泱瞬间兴奋起来了:“什么时候出发?明日吗?” 林知清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收了起来:“听说陆伯父回来了,明日晨间我得先去陆家拜访一下,等我回来以后我们便出发。” “没问题,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一听说要外出,林泱泱的兴奋感便藏都藏不住。 林知清笑笑,将东西收好以后,挑了一些,准备带去给林从礼和林从砚,顺便说一说自己要去汴梁的事。 只不过,她去了林从礼的院子以后,才发现林从砚也在。 “知清来了,快来坐。”林从礼手中拿着一张信纸,笑容满面,看上去心情不错。 “大伯,四叔,堂兄让人从云南带了些东西,让我转交给你们。”林知清让朝颜将东西拿了出来,这才坐下。 “十安同你有心了。”林从砚最是喜欢那些有趣的东西,若是平时,他定要上前察看一番的。 但现在他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转回到了信纸上。 林知清微微挑眉,刚想开口询问,林从礼便让人将信纸送了过来: “汴梁来信了,你快瞧瞧。” 林知清接过信件,快速看完之后,略微有些意外。 信是长宁候写的,他想见见林知清。 “大伯,说来也巧,我今日过来是想同你说,我与堂姐明日出发,要去汴梁一趟。” 这倒是让林从礼和林从砚有些意外,林从礼开口道:“你也收到了信件?” “并未。”林知清笑笑:“云南那边的生意蒸蒸日上,我想将那些东西拿到汴梁试试。” “正好大伯和四叔都在这儿,不如尝尝那果酒滋味如何。” 闻言,林从砚这才查看起了小厮手里的东西。 他闻出了酒的味道,当即倒了出来,细细品尝。 而后,他眼前一亮,又多喝了几口。 那果酒的滋味独特,很快便获得了林从砚的好评。 林从礼也对两样东西赞不绝口。 这样一来,林知清去汴梁的事很快便定了下来。 回到舒清阁以后,木婶马不停蹄地帮林知清收拾行李,而林知清则是研究起了长宁侯的那封信。 老侯爷在信中除了询问林家的状况,便只说了一件事,想见见林知清。 其实这也算正常。 长宁侯府,明面上老侯爷身在汴梁,但林家真正的主事人其实还是他。 林知清如今接了宗印,成了新家主,老侯爷想见见她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这老侯爷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呢?他会不会为难自己? 林知清张口便问起了木婶。 “小姐,老侯爷是个好人。”木婶一边叠衣服一边回忆了起来: “他极为宽厚,但面上却不假辞色,不知道的人总以为他是生气了,让人看着便害怕。” “就连老爷幼时见了老侯爷,都会被吓哭。” “小姐和泱泱小姐,同样害怕老侯爷,不敢与之亲近。”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又不知道为何,笑容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忧愁: “老爷出事之后,也不知为何,老侯爷退到了汴梁,再不管林家之事了。” “他走以后,林家的日子便不太好过了。” 听到这些,林知清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严肃的老者的形象。 她轻轻笑了笑:“我这一去,恐怕会有许多收获。” “小姐,收获也好,没收获也好,你平安便好。”木婶收拾好行李以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道平安符,塞进了林知清手里: “这几日朝颜来了以后,我这把老骨头倒是闲了下来,这道平安符是我昨日去寺里求的。” “我这几日心里头总是不安心,这次你去汴梁又不带着我,这东西你可得好好收着,能保你平安。” 林知清心中流淌过一阵暖流,她将平安符戴在了脖颈处: “路途遥远,我又才接手林家,不留你看着林家我不放心。” “这平安符我会好好带着的,你且放心,你同朝颜也要小心些。” 木婶这才笑了起来: “你放心吧,小姐,这几日铺子中的香水与果酒卖得不错,我时不时去帮你看着,定不会让人闹事的。” “你呀,就是闲不下来,如若不然,这些事情交给朝颜做便好。”木婶到底年纪大了,林知清叮嘱了一句。 “我先带朝颜几日,等你回来以后,我就当个甩手掌柜,享清福喽。”木婶拍了拍林知清的手,笑容满面。 “好。”林知清也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当天晚上,林知清就将所有的行李准备好了。 次日一大早,她便去了陆家。 自她来到大盛以后,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她还是第一次上门拜访。 陆南月得了消息,早早地就在门口等待着林知清了。 二人碰头以后,陆南月十分高兴: “你是不知,我这几日快闷死了。” 林知清一边打量着陆家,一边回答:“医馆那边的事还没着落吗?” “别提了,那医馆恐怕开不了了。”提到这里,陆南月情绪有些低落。 “不开了?”林知清有些意外:“那件事还没解决吗?” 陆南月叹了一口气:“一个破绽满满的人咬定我的药吃死了人,大理寺那边查了这么久还没查出来。” “小淮同我说,这件事是查不出结果的,倘若医馆再次开门,也会有无数次这样的事发生。” “他会让大理寺那边给我们一个交代,但这医馆是开不了了。” “他说得对。”林知清能明白陆淮的苦心。 向陆家施压的人是皇室,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林家那些事牵扯到了陆家。 林知清轻吸一口气:“南月,此事是因为林家……” 她还没说完,便被陆南月打断了:“你我之间,说这些作何?” “小淮同我提过这些东西,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上头对父亲本来就不喜,林家只是一个引子而已,怪不到你们头上去。” 这话倒是林知清没想到的。 陆家同皇室,也有故事吗? 对! 应当是有的。 林知清想到了陆淮当初决定帮自己时说的话,他想让一个糊涂的人看清皇室。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陆伯父呢? www.4e54.icu。m.4e54.icu 第226章 陆淮的行踪 林知清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就见到了那位久负盛名的大儒陆箴。 他既没在大厅正襟危坐,也没有拿任何长辈的架子,而是正在花园内——烤烧烤? “爹,小清儿来了。”陆南月将林知清带了过去: “这炙肉你昨日还没吃够?” 陆箴正扇着扇子,他果断忽略了陆南月,朝着林知清招了招手:“清丫头,你来了,快来尝尝,这炙肉可香了。” “那松鹤书院虽好,但食物却有些过于清汤寡水了,我馋这一口好久了。” 林知清笑了笑,同陆南月一起坐到了陆箴的对面。 趁着这点儿时间,她仔细观察起了陆箴。 他眉峰锐利,目若朗星,生得一副端方清正之相,整个人如青松立雪,不怒自威,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 怪不得陆淮生得如此俊秀……林知清脑海中不自觉地想到了陆淮的脸。 他与陆箴有五分相像,另外五分,或许是像他的母亲。 只不过,陆淮平日里多半是不说话的,一旦说话便是一鸣惊人。 可陆箴的行为却像个顽童,没有半分世人眼中文人的样子, 他与林知清想象中满嘴“之乎者也”的样子也甚是不同。 这么一会儿,他口中还在源源不绝地吐槽着那松鹤书院,没有一句重复的话。 这父子俩倒是不大相像……林知清左右看了看,发现陆淮似乎并不在。 “清丫头,你四叔的事,我都听陆淮那臭小子说了。”陆箴吃了一块炙肉,打断了林知清的思绪: “林青山最大的福气,恐怕就是有你这个孙女了。” 这话林知清还真不知道怎么接。 按照辈分,陆箴与自己的父亲林从戎应当是一辈的,老侯爷算是陆箴的长辈。 如若不是木婶告诉自己,陆箴与老侯爷是忘年交,与自家父亲则不怎么对付,林知清还真听不惯这陆箴的语气。 好在陆箴只是这么感慨一句,转瞬间又换了个话题:“你那鉴心学是怎么回事儿?” 林知清简单地将心理学内容说了一些出来,陆箴听得津津有味。 待林知清讲完,陆箴吃得满嘴油光。 陆南月看不下去了,给自家父亲递了一杯茶。 “陆淮那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对数术一道情有独钟,没想到这鉴心学还能同数术联系起来,妙哉妙哉!” 陆南月一只手托着下巴:“你怎么不说说我的医术?” 陆箴摆了摆手:“你的医术已经登峰造极了,我又不会医,提不了意见。” 前半句是敷衍,后半句是事实。 虽然他看起来是在挤兑陆南月,但若是不喜这个女儿,又怎么会由着她的性子给她开医馆。 这在大盛,可是为世道所不容的事。 这父女两个的相处方式,更像是朋友,十分轻松。 “原来陆淮的数术是陆伯父你教导出来的,怪不得如此厉害。”林知清的嘴很甜。 “那是小淮聪明,我爹成天在金銮殿舌战群儒,哪有工夫管小淮。”陆南月撇嘴。 被女儿拆穿,陆箴乐呵呵地倒了一杯林知清带来的果酒:“小淮聪明,那是随了我。” “陆伯父说得有道理,不过今日怎的不见陆淮?”林知清有些好奇。 陆南月美目流转:“你问他作何?” “上次他教我吹笛,又送了我玉笛,我手头上有些果酒,便说让他尝尝鲜。”林知清不慌不忙地解释。 陆南月叹了一口气:“那你的酒可就只能进我的肚子里了,户部又有公事,前几日他外出办事去了,挺急的。” “还神叨叨的,不能让我知道。” “原来如此,走的竟如此急切吗?”不知怎的,林知清心中空落落的。 “他临走之前去过林家,不过那会儿你好像不在。”陆南月拍了拍自己的头: “你瞧我这记性,若不是你提起来,我恐怕也忘了这件事。” “无妨。”林知清笑了笑,心中轻快了许多。 陆箴给林知清夹了一块肉: “管他作何,先前我一直在外游历,刚一回来你那四叔就惹了事,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又被陆淮给送到了松鹤书院。” “颠簸这么久,倒是没来得及看看你。” “劳伯父记挂,我在林家挺好的。”林知清笑眯眯地回答。 陆箴却放下了筷子: “那林家能是什么好地方?你父母去得早,我经常让南月过去林家,怕的就是他们欺负你。” “但万万没想到,你比你父亲做得还要好。” 他这话便有几分真情流露的意思了。 林知清略微想了想,只觉得这位伯父同自己父亲的关系,好像并不像木婶所说的那样不好。 罢了,这偌大的盛京城内,藏着的秘密还少吗? 林知清没有多问:“伯父说得是,还得多谢这些年以来伯父你的关照。” 陆箴从未出过面,但陆家姐弟对自己挺好的。 况且当时四叔出事,陆箴也是说过话、做过事的。 只不过,谁知道这一切竟然如此曲折呢? “这你无须放在心上,我们所做的少之又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闯出来的,只是没想到,皇帝居然……” 陆箴似乎颇为感叹,林知清没有回话。 提到皇帝,气氛冷了下来。 几人又坐了一会儿,林知清再次郑重其事地向陆箴与陆南月道谢,而后便告辞了。 陆箴倒是挺舍不得林知清的,亲自将她送到了大门口。 林知清返回林家的时候,去汴梁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木婶也给她带了一个消息。 江流昀同镇远侯再有半月,便要回来了。 木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眉飞色舞,她以为林知清让她随时关注着江流昀的消息,是在关心江流昀。 所以,在得到这个信息的第一时间,木婶便火急火燎地来报告了。 半个月的时间,比林知清想象的还要慢些。 听到江流昀的名字,她方才在陆家的好心情消失了个荡然无存。 “木婶,若是他人来了,你就同他说我去汴梁参加花小姐的婚宴,顺便谈云南的生意。” “其他事情牵扯着林家,不能透露半点儿。” “欸,小姐,我知道了。”木婶应了下来,又交代了好几句,这才折返回去叫林泱泱了。 林泱泱很快便拎着包袱来到了林家门口。 林从礼等人也来为她们二人送行。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以后,林知清便坐上了马车,踏上了前往汴梁的路。 www.4e54.icu。m.4e54.icu 第227章 祖父林青山 第一次离开盛京以外的地方,林知清的心情还不错。 但一想到她此去汴梁的目的,这种开心又消减了一些。 林泱泱并不知道林知清的想法,一路上简直就像是飞出笼子里的鸟儿,要多自由有多自由。 只不过,这种自由在连续的赶路当中戛然而止。 这一次,除了林知清和林泱泱二人,她们还带了六个护院。 这六个护院都是林家的老人了。 林泱泱一开始还是骑马的,后来怕林知清会无聊,又坐回了马车里。 出了盛京城的范围以后,林泱泱本来还在同林知清讨论窗外的风景。 可林知清却反手将包袱打了开来,把木婶塞的一些糕饼移了出去。 林泱泱挠了挠头:“清妹妹,这才刚出发你就饿了?” 林知清摇头:“你也快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二人换马走。” “骑马?不坐马车了?”林泱泱有些疑惑。 “不坐了,我不会骑马,你可能带我?”林知清将金银细软和一些暗器药粉收了起来。 “这当然没问题。”林泱泱想都没想便回答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出了江流昀的事以后,林知清做事比以前更加谨慎了。 因为江流昀从一开始就隐藏在她身边,她没有将江流昀认出来。 这是一个大失误,同样也警醒了她自己。 一来,她不可能做到完全掌控一切,只能比以前更加谨慎。 二来,江流昀的伪装比她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完美。 这样一个能将所有人都骗过去的人,能操控一切的人,他站在林知清的对面,让林知清丝毫不敢懈怠。 林知清虽然觉得去汴梁的这个时机没有什么问题,但她并不确定江流昀能否看出问题。 如若江流昀能看出来自己去汴梁的真正目的,那她和堂姐便很危险了。 林知清没有办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所以只能尽量规避危险。 众所周知,她不会骑马。 如若要去汴梁,走水路可就绕远了,马车便是最佳选择。 林知清怕就怕有人在半路截杀她和林泱泱。 即便林泱泱的武功足够高强,林知清依旧不敢把这么大的破绽交在人前。 谁知道江流昀有没有隐藏实力? 谁又知道江流昀会不会放出假消息,表面上说半月后回盛京,实际上已经在半路埋伏好了呢? 林知清从来不怕想错,她怕的是自己想少了。 综合那些原因,这驾马车肯定是不能继续坐的,原来的路线也肯定不能继续走了。 但这些话她不能完完全全地说给林泱泱听。 别的不说,林泱泱太挂脸了。 想了想,林之清说了一半真话:“说不准会有人在半道对我们下手,安全起见,我们走另一条路。” “另一个方面,骑马也要快一些,咱们早去早回,免得盛京那边出乱子。” “这样啊~”林泱泱对林知清的话没有半分怀疑,她干脆地收拾起了行李。 然后,林知清就看到她将小翠叠好的衣服全都丢了出来,放了一堆奇形怪状的武器进去。 “你小心伤了自己。”林知清顺手又往里面包了两件衣服。 担心林泱泱被伤是一回事,主要是那包袱往外看太明显了。 收拾好包袱以后,林知清同一个领头的护院对了眼神,而后便借着方便的名义出了马车。 而后,没过多久,林泱泱便牵了一匹马,她让众人先走,自己则去找了林知清。 就这样,二人会合以后,立刻抄小道往汴梁的方向而去。 走了一日以后,林知清确实不太好受。 该说不说,这马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骑的。 即使她提前准备了软垫,即使骑马的人是林泱泱,坐在后方的她还是感觉到了腿上传来的疼痛。 可这是没办法的,她在同江流昀抢时间。 两日后,汴梁城。 眼看着要进城了,林泱泱将林知清从马上搀了下来。 二人刚刚进城,林泱泱头一转,本意是想观察四周。 可当眼神触及到一个男人时,她整个人有些雀跃起来了。 林知清的视线很快便移了过去,那是一个精气神十足的老人,他身边只跟着一个老仆。 只一眼,林知清便认了出来,他便是曾经叱咤一方的长宁侯——林青山。 除去同二爷爷林青寿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以外,他身上还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那种气质林知清形容不出来,但他曾在江流昀身上看到过。 当然,不是反派气质。 而是这二人都在战场上杀过敌,身上自带一种严肃感与从容感。 他此时此刻正背着手,看向林泱泱的眼神中满是慈爱。 那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慈爱,林知清曾在大学士夫人的眼中看到过。 但很快,他的眼神便从林阳阳的身上移动到了林知清身上。 林知清当即调动了眼部肌肉,使自己保留着略带笑意却又懵懂的眼神。 这一回,那男人的眼中不仅仅有慈爱,似乎还有一种……感慨? 还不等林知清细看,林泱泱便忍不住朝着那个男人的方向挥了挥手: “祖父!” 果真是林青山! 在大盛,“爷爷”一般是口语化的叫法,在正式场合,一般将爷爷称为祖父。 林青山的身份毕竟是长宁侯,祖父这个叫法更符合他的身份。 想到这些,林知清张了张嘴:“祖父!” “泱泱,知清,你们都长大了。”林青山有些感慨。 林泱泱却迷糊了:“你怎么会在这儿等我们?” 按道理,现在马车应当还在行路的过程当中。 换句话说,没人知道林泱泱和林知清换了骑马的方式赶来汴梁。 听到这个问题,林青山看向林知清,但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招呼二人回府。 林泱泱的问题,林知清其实可以回答。 她很早便想好了金蝉脱壳的法子,并且给林青山递了消息。 道理也很简单,若她们真在半道出了事情,有人知道她们到的时间,也不至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今一看,她递的消息同林青山说想见她的书信显然是错开了。 只不过,过程虽然错开了,但结局却属于双向奔赴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28章 你,像你父亲 回到汴梁的“林家”,林知清第一时间就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同盛京城相比,汴梁的林家府邸很小,应当只有盛京府邸的一半。 但这里的景致处处都透露着一种打理过的感觉,非常整齐,一看主人就是费了些心思的。 什么人才能有心思打理这些花花草草? 闲人! 盛京林家的景致为何是杂乱不堪的? 第一,是因为林家的事已经一团糟了,林从礼等人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第二,林从礼等人约束下人不当。 但无论哪种情况,都是以林家状况不好为出发点的。 事儿多了,自然没工夫再管那些看起来不重要的事情了。 与林从礼等人相反,老侯爷看上去精神饱满,似乎林家出事他表面上也并没有插手过。 与林从礼、林知清等人相比,他的确能称得上是闲人。 并且,从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也可以看出,老侯爷绝对是一个御下有术,十分善于管理的人。 只有这样,在接近于被“赶”回汴梁的这种情况下,林家里的下人才不容易人心浮动。 匆匆一瞥,林知清已然看出了很多东西。 至少这汴梁,比她想象中的状况要好很多。 到了正厅以后,林泱泱迫不及待地坐下去,喝了一大口茶: “可算是能休息了,祖父,你是不知道,这一路我和清妹妹紧赶慢赶,屁股都要坐烂了。” “哈哈哈!”老侯爷将将落座,便被林泱泱的话给逗笑了: “泱泱,你这孩子,还是老样子,我已经命人收拾好厢房了,你若累了,赶紧好好去歇一歇。” “祖父,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林泱泱干脆地起身,朝着后厢房走去。 她对这里十分熟悉,因为先前也来过几次。 而且同那老侯爷的关系还不错。 林泱泱方才的那番话,若是被林从礼听到了,肯定是少不了一番责骂的。 但在木婶口中十分严厉的老侯爷,却并没有责怪林泱泱的话不合时宜。 这分明是一个十分开明的老者形象。 还不待林知清细想,老侯爷便再次开口了:“坐吧,清丫头。” 林知清心思百转千回,他没有立即开口让自己过去休息,分明就是有话想同自己说。 果不其然,她刚坐下,老侯爷便朝着身旁的老仆挥了挥手:“文叔,去将我昨日准备的东西拿来。” 那文叔转身便走,显然是十分听从林青山的安排。 林知清看着文叔走了出去,并没有开口说话。 木婶先前同她说过,老侯爷从前待几个小辈很是亲厚。 林从戎出事以后,老侯爷迅速启程回了汴梁。 走投无路之下,原主曾经多次写信前往汴梁,却始终没有收到回音。 如此一来,原主心中对这个祖父早已生出了怨恨。 自从林从戎出事以后,其他几个小辈倒是陆陆续续回过汴梁,林知清就没回过了。 这么多年了,林知清没有必要装作对老侯爷亲切或疏离的样子,像这样淡淡的是最不会出错的态度。 只是这样一来,气氛未免有些尴尬。 好在那老侯爷并未计较,反倒是看着林知清,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开口一样。 过了好半晌,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清丫头,这些年,辛苦你了。” 林知清微微一愣,她并没有想到老侯爷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这个。 随后,她调动肌肉,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确实挺辛苦的。” 此言一出,发愣的人变成了老侯爷。 看着老侯爷微微张口,眼眸紧缩的样子,林知清判断出他这是惊讶的表现。 惊讶什么? 是惊讶林知清没有口是心非,说自己过得还不错,一点儿也不辛苦? 还是以为林知清在撒谎,觉得林知清在盛京真的过得很好?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是不能接受的。 因为林青山作为林家的真正掌权者,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林家的经历。 他不出手干预,是为一不对。 现在明知故问,是为二不对。 林青山盯着林知清,惊讶过后,不由得有些疑惑。 林知清没有错过这一缕疑惑,她心中咯噔一声……难不成是自己哪里暴露了? “清丫头,经历了这么多事,你果然变了。”老侯爷深吸一口气。 林知清打起十二分精神:“祖父,敢问我哪里变了?” “胆识!”林青山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十安沉稳,泱泱闹腾,九思心眼儿多,唯有你,最是胆怯。” 林知清面色未变:“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如若我还同从前一样,早被生吞活剥了。” “不错。”林青山腰板挺得很直:“像你父亲。”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林知清面前说这句话。 并且,他提起自己父亲时的语气没有半分厌恶与被牵连的怨恨,反而惋惜多一些。 “先前我给你送去的书信总也不见你回复,我始终忧心不已,但如今见你心有成算,倒也放心了许多。” 听到这句话,林知清满脑子问号。 不是,这消息对不上啊! “祖父,恐怕是你搞错了。”林知清是长嘴了的,她知道破除误会的最好方式便是不懂就问:“我从未收到过你的信件。” 听了这话,林青山微微皱眉,但他没有立刻反驳林知清,反而开始思考了起来。 随着他这种不同寻常的反应出现,林知清挑眉,察觉到了不对。 在面对一个达不成共识的问题时,大部分说谎的人都会选择先否认,再重复自己的说法以提高可信度。 但林青山没有,他如此反应,多半是在思考“送信”这件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是属于上位者思考的层次。 他跳过了没必要的辩证过程,直接思考起了导致这个结果可能发生的原因。 林知清瞬间也反应了过来,难不成有人拦截了信件? 但林家几次同汴梁的来往信件,都是十分重要的。 若有人在其中拦截,林家两方的人早就对不上信号了。 排除这个可能,林知清只能想到自己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她第一时间排除掉了木婶,木婶若是做了这些事,在发现自己失忆的那一刻早就拆穿自己了。 那么,一直跟在自己……不,跟在原主身边且有问题的人,只剩下碧落了。 很有可能,是她截了信件! www.4e54.icu。m.4e54.icu 第229章 林青山的先见之明 想到这一点,林知清抬起了头。 可林青山思考得快,反应明显也更快:“我记得你身边有个死了的丫头,是叫碧落吧?” 林知清点了点头。 “你身边都是老人了,但这碧落心思浮躁,保不齐是她截了信件。”老侯爷仔细思考了一圈,这才开口。 林知清能轻易地感受到,这并不是借口,也并不是在找理由。 再加上他脸上也没有任何撒谎的痕迹,只有一种回忆以及思索的神情。 而且,他对自己身边的人仿佛很熟悉,又不算特别熟悉。 换句话来说,他从前便对碧落有印象,但现在是经由思考之后才确定的这个人。 林知清跟着点头:“或许是她吧。” 她没有将话说死。 林青山也并不气恼:“清丫头,我知道你心里可能对我有所怨恨,但林家情况特殊,我不可能再次出现在盛京。” 这话算是说得十分隐晦了。 为什么不能出现在盛京? 能阻挡长宁侯的,除去皇室,还有谁? 这也隐隐地交代了林家先前无论发生何事,老侯爷都只能通过书信来交流,却从不出现的原因。 不是他不想去盛京,是他根本去不了盛京。 对这一点,林知清先前便有猜测,现在也算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算是长宁候在同她交底了。 林知清顺势而为,问起了汴梁这边的情况: “祖父,京城虽险,汴梁定然也不好待吧?” 林青山喝了一口茶,而后才点了点头:“汴梁这边不算特别安生。” “自从静雅那丫头过来以后,状况尤甚从前。” “静雅妹妹?”听到这里,林知清是有些意外的。 首先,话题竟然无意间朝着自己的目标倾斜了。 她第一时间结合林青山的表情开始判断起来,判断这一番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出口的。 林青山语气平和,面上的表情也完全正常。 林知清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关键林青山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是透露出太多信息了。 为什么林静雅过来以后,林家就不安生了? 林知清不会蠢到觉得林青山是在说林静雅嚣张跋扈,闹得林家不安生。 说到底,能让林家不安生的元素,多半是外力。 因为如若是内部的话,已经乱得不能再乱了。 况且林静雅来汴梁这么久,汴梁至今都没有出过什么大事,这说明林青山起到了很好的约束作用。 除去约束作用,很可能还有保护作用。 这个保护,指的便是那种种不安生的因素。 林静雅来了以后,危机也伴随而来,所以才会闹得林家不安生。 至于是哪里来的危机……林知清脑海中出现了江流昀的脸。 倘若谋害堂姐的事真的还有内幕,那么江流昀已经陆续解决了此事之中的所有知情者。 林静雅,便是一个漏洞。 这些想法快速从林知清的脑海当中闪过,林青山顺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 “自从静雅回了林家以后,我多布置了好几层护院。” 如若方才的话只是浅尝辄止,现在的话便算得上明示了。 布置护院就是起到一个保护作用。 再往深处说,有人想通过武力接近甚至解决林静雅。 想到这些,林知清勾了勾嘴角,自己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静雅妹妹自己可知道那些情况?”林知清开口问。 “知道,不过她口口声声说是你想害她。”老侯爷显然对林静雅的情况非常了解。 林知清倒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许久未见,静雅妹妹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 这话任谁都听得出来是在阴阳怪气。 “从她来汴梁以后,我就让人将其关了起来,从未出过大乱子。”老侯爷再次进一步交代了自己的做法。 林知清听到这里,才抬眼同他对视起来。 只简单一眼,林知清便意识到,林青山是在林知清感兴趣的情况下才提起林静雅的事情的。 换句话说,他很有可能猜到了林知清来这一趟的意图。 “祖父,我明白了。” 这倒是有点意思……林知清感受到了林青山释放出来的善意。 同时,她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长宁候果然不是一般人。 至少,她的大伯、四叔都没能继承到长宁侯的半点风采。 短短几句话,林知清就能看出来,林青山是一个善于解决问题的人。 但偏偏汴梁与盛京城离得远,林青山鞭长莫及,在信件中也有许多不能阐明的东西。 就比如林静雅的事,在老侯爷不确定林知清这个人的情况之前,他也不能确定想对林静雅下手的人到底是谁。 万一真的是林知清呢? 那么,他隐而不发,为的便是林家的平稳。 而林知清近来的表现,以及他来汴梁的行为,都让林青山大概了解了这个人。 排除掉林知清在背后记恨林静雅的可能性,那这件事便是有问题的。 有什么问题? 林青山没有亲历过林知清谋害堂姐的事,也不知这件事深层次的细枝末节,当然是推不出来的。 他能做的只有警惕罢了,但在没有视角的前提下,仅仅到了这一步,已然是十分不易了。 对于林知清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同聪明人说话、办事不用耗费太多的力气。 至少在这里,林知清是觉得林青山会配合自己对林静雅的事的行动的。 刚想到这里,刚才出去的文叔便捧着一个小匣子回来了。 林知清略微扫了一眼,根据这两天她管理林家的经验,很轻易便能看出来,那小匣子里装着的应当是房契、地契类的物品。 林知清接过匣子以后,考虑了一下,并没有先开口,而是询问起了林知清的意思: “静雅那头的事如若着急,可先行决断。” 瞧瞧,瞧瞧! 同自家大伯和四叔比起来,这林青山办事确实是极为周到的。 大伯和四叔还真是半点没继承到啊! 凡事都有一个轻重缓急,至少对于林知清来说,林静雅的问题更大一些。 林青山如此配合,她离当时被诬陷谋害堂姐一事的真相,仿佛又近了一步。 离收集江流昀把柄的目的,也更近了一步。 www.4e54.icu。m.4e54.icu 第230章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祖父,还请你将静雅妹妹请出来,我有问题想问她。”林知清开门见山。 林青山丝毫没有犹豫,起身便带着林知清往后院走去。 二人不过谈了几句话,但都对各自的心思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至少在林知清心里面,林青山是一个十分睿智的人。 他也不想放弃林家。 只要有这一点,那便足够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林知清便站在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小小的院子前。 这院子的周围有许多人把守。 林青山微微叹了一口气:“清丫头,我也想将她放出来,但她实在搞不清楚状况。” “你四叔和四婶对她太过骄纵了。” “我明白。”林知清语气平稳。 随后,她上前一步,打开了院门。 院子里,林静雅手中正拿着一本书,眉眼内满是愁绪。 听到开门声,她下意识转头。 再见林静雅,林知清心中颇为复杂。 而林静雅,明显更为激动。 她唰地一下站起身来,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沾染了些灰尘。 “你……怎么是你?”她喃喃道。 林知清和林青山走进院子里以后,院门又关了起来。 林知清缓步上前,捡起了地上的那一本《西厢记》。 察觉到林知清的动作,林静雅脸一白,迅速将那本书夺了回来: “林知清,你到底想干什么?将我害到这汴梁还不够吗?” “静雅妹妹,恐怕你是忘了,当日是你陷害我与堂姐。”林知清面色无波: “今日祖父在此,我想他也不介意重温一遍当时的情况。” 林青山点了点头。 林静雅咬牙切齿,但到底不敢多说什么,事情说到底,确实是她理亏。 她抱着书转身便走,想回房间里去。 “慢着。”林知清当然不会,就此放过她。 林静雅眉头一皱,转身看向林知清: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也知道我如今的情形,想看笑话应当也看够了。” “我确实挺解气的。”林知清坐到了树下的石桌上,还不忘给林青山沏了一杯茶。 听到这种话,林静雅气愤不已:“你这个罪臣之女……” “啪”的一声,林青山重重地将茶杯放了下去。 林静雅被惊了一哆嗦,当即不敢再说话了。 林知清看着那个茶水微微摇晃的茶杯,眼神深邃。 为何提到自己父亲的事,零青山如此激动呢? 是不齿?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只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机。 林知清将目光从茶杯上移开,转向了林静雅怀中的那本《西厢记》之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知清的目光,林静雅往后退了退,同时将书以环抱的姿势放到了胸前。 这是一种防御姿势,林静雅不信任林知清和林青山。 她的身体偏向房间一些,对林知清的打量,有明显的不喜。 她在保护那本书! 心中有数以后,林知清指了指身旁的石凳: “静雅妹妹,你我许久未见,不如坐下来叙叙旧。” 林静雅刚想拒绝,便感受到了来自林青山的威压。 她心中虽不满,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于是乎,她走一步挪两步,坐到了林知清的右侧石凳上。 林知清注意到,林静雅将那本《西厢记》藏于身后,多有戒备。 她并未提出异议。 “静雅妹妹,当时你口口声声说,谋害堂姐的原因是她能去春日宴,而你去不了,可有此事?”林知清张口便进了正题。 林静雅似乎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最后眼角下拉,双唇紧抿:“是又如何?” 林知清点头,再次开口:“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林静雅微微皱眉:“你问我这个作何?” “静雅妹妹,我没有多大的耐心,倘若你识趣就乖乖配合我,免受那些皮肉之苦。”林知清毫不客气。 听到这话,林静雅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竟然敢威胁我?” 说着,她又看向林青山,眼神中含着水光: “祖父,林知清她……” “按照家规,你应当唤她一声堂姐。”林青山皱眉。 听到这话,林静雅满脸不可思议。 林知清则是挑了挑眉,林青山与自己确实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他的话分明是默认了自己的做法。 既如此,等会儿的话,应当是不能避开林青山了。 如若不然,后续的事情单靠林知清一个人,可能有些棘手。 “你们都是一伙的,就是欺负我父亲高不成低不就,欺负我母亲出自商户!”林静雅的情绪很不稳定: “我也是林家的骨肉,祖父,你竟帮着一个罪臣……帮着林知清来折辱于我?” “这如何又牵扯到了你的父母?”林青山十分不悦: “你父亲才貌双全,惊才绝艳,你母亲温和开明,对你亦是十分宠溺。” “你方才的那番话是谁教你的?抑或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 “静雅,谁准许你对你父母不敬的?” 一连三句话,让林静雅陷入了沉默,只剩下抽泣声萦绕耳旁。 自从来到汴梁,这是林知清第一次目睹老侯爷生气。 不得不说,林从礼平日的状态与方才老侯爷的状态倒是有所重合。 不愧是亲父子啊! 林知清感叹完这一句,立马正色起来: “我今日来这一趟并不是同你浪费时间的,你身边危机四伏,倘若现在不说,恐怕以后也永远说不出口了。” 听到这话,林静雅的抽泣声一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林知清指了指门外的人: “你可知为何你的院子周围要放这么多人?” 林静雅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还能为什么?你们就是怕我趁乱逃出去,丢林家的脸罢了!” 闻言,林青山紧锁眉头,林知清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静雅妹妹,你如今竟然还如此糊涂,倘若祖父不关着你,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之前送你来汴梁的时候,听闻中途是出了一些问题的,只不过祖父的人接得及时,是有这回事吧?” 林知清看向林青山。 她表面上是在问,但其实是在带着答案找问题。 若不是提前了解过,谁又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呢? 林青山点了点头:“不错,确有此事。” www.4e54.icu。m.4e54.icu 第231章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林静雅想到自己来的路上遇到的匪徒,身体不由得抖了一抖。 林知清的每句话都颠覆着她的认知。 什么叫作如若不被关着,小命早没了? “林知清,你别打哑谜,给我说清楚!”林静雅有些着急了。 林知清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静雅妹妹,有人想杀你。” “除了你,有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我?”林静雅明显不信。 “呵。”林知清忍不住摇了摇头:“静雅妹妹,我怜你年幼,所以之前不同你见识。” “你且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对付过你了?” “我们林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不会那么蠢,将刀尖对准自家人。” 此言一出,林静雅的脸瞬间烫了起来。 将刀尖对准自家人的人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话就差指着林静雅的鼻子骂了。 林静雅略有些说不出话来,缓缓坐了下去。 林青山听了这番话,不由得在心底点了点头。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确实是世家大族的生存之道。 只不过,林知清尚未说完: “静雅妹妹,如若你把我逼急了,我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所以你最好安分一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你从哪里听来的,堂姐要去春日宴的消息?” “你又是从哪里得知,四叔书房当中挂着我母亲的画像?” “谋害堂姐再嫁祸于我的事,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插手了?” 一连三个问题,个个都在点子上。 林知清知道自己的态度有可能会让林静雅心有抵触,但不管是谁在背后主导一切,原主都被林静雅狠狠算计了一通。 当初为了能活下去,她做不到据理力争让林静雅一命偿一命。 但如今的林知清可以。 可为了揪出背后的江流昀,林静雅的命尚且还要留着。 林知清并没有耐心。 倘若林静雅依旧趾高气扬、颠倒是非,她也不介意用些手段。 林静雅似乎是看出了她眼中的怒火,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此事早已了结,我已受了惩罚,本就没有其他猫腻。” 林青山瞬间就听出了这话不对。 林知清心中更是清晰。 倘若真的如林静雅所说没有猫腻,那么她绝对不会回答得如此迅速。 没有经过思考而脱口而出的答案,多半是在心中酝酿了很久的谎话。 “看来静雅妹妹不是如我所想蒙在鼓里,而是与那幕后凶手串通好了呀!”林知清声音柔和,说出的话却攻击性十足。 杀人凶手什么时候才会放弃为自己翻案的机会呢? 第一个可能,她自己就是凶手,辩无可辩。 第二个可能,她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想为别人遮掩。 林静雅此人,眼高于顶,但实在不够聪明。 当初凶手用那犀皮漆茶杯与杜鹃花下套,一环扣一环,手段十分高明。 林静雅这般情绪外露的人,不太能想出这样精巧的法子。 况且,无论是犀皮漆茶杯,还是杜鹃花,都是林从砚在其他人的言语影响下弄到的东西。 平日里林静雅又怎么可能会费尽心思去弄这两样东西。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林静雅被人当枪使了。 而且她自己很可能知情。 只有这样,她才会为别人遮掩而不是寻找真相。 林静雅依旧高高仰着脖颈:“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静雅,你若知情不报,这汴梁恐怕也留不得你。”林青山也已经将林静雅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事关林家内部,他又怎能袖手旁观。 林静雅的眼神在林知清和林青山之间来回穿梭,眼睛里又蓄起了泪花: “祖父,你竟然也要同她一起逼我吗?” 看到她要掉眼泪,林知清心中就一阵烦躁。 她起身,打算直接出门。 但路过林静雅的时候不小心撞了林静雅一下。 林静雅一时没拿稳,那本《西厢记》刹那间掉到了地上。 林知清蹲下身子去捡,但林静雅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迅速弯腰,将那本书捡了起来。 她指尖一顿,嘴角缓缓勾了起来,饶有趣味地看了林静雅一眼。 林静雅与她对视一眼,目光中多了些慌乱,却又强装镇定,移开了目光。 林知清没有多说,同林青山一齐走出了院门外。 在院门合起来的前一刻,她骤然回头,发现林静雅还站在石桌旁,手中紧紧捧着那本《西厢记》。 林知清敛眉,在回正厅的时候一言不发。 林青山轻叹一口气:“你四叔自小聪颖,就是身子弱了些。” “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可却不曾好好教导。” “如今一看,都说外甥肖舅,静雅的性子倒是像你大伯,格外固执。” “知清不敢妄议长辈。”林知清说话滴水不漏。 林青山拍了拍林知清的肩膀:“清丫头,汴梁不像盛京,别的我不能保证,同自己孙女说说话还是没问题的。” “你若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无需拘束。” “祖父,如此说来,我倒确实有一事相求。”林知清也不客气。 林青山顿时喜笑颜开:“何事?同静雅有关的话,你尽管去做。” 林知清心中并无意外,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从林静雅的话中听出不对。 “祖父,你先前的来信当中曾提起过,想听听那鉴心学的精妙之处。”林知清脸上挂着一个浅浅的微笑,与方才的严肃截然不同。 “不错,那鉴心学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颇为好奇。”林青山对“梦境”“催眠”之类的词语十分感兴趣。 因为这是超出他认知以外的东西。 林知清回想了一下方才林静雅院子当中的陈设,心中有底:“祖父,那今夜你先别就寝,我需要一些东西。” “你说,我让人下去准备。”林青山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比他以往上战场还要兴奋。 林知清压低了声音:“找一些话本子,一定要多,再准备一架琴,还有……” 林青山的表情越来越奇怪,这些东西他没有在书信当中看到过,似乎与数术、医道也没有任何的相通之处。 林知清但笑不语。 www.4e54.icu。m.4e54.icu 第232章 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夜,林静雅想到林知清白日间说的话,忧心忡忡。 她躺在床上,忍不住摩挲着那本《西厢记》。 “唰!” 一道轻微的翻书声响起,她压了压书页,起身将窗户关了起来。 听到风声,她心中伤悲,回到床上以后,忍不住翻到其中一页,喃喃念了起来: “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春山。” 随后,林静雅将那本书放入怀中,似乎这书能伴她入眠一样。 与此同时,院门外。 林青山蹲在房顶上,看着周围的一圈画本子,心中实在疑惑。 但见林知清不作声,他也不好开口。 在他眼中,这些话本子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林知清知道他的想法,定然会让他好好看一看林静雅手里的那本《西厢记》。 那可是禁书! 若是看这本书的人变成林泱泱,林从礼定然是要请家法的。 只不过,在这汴梁,林静雅似乎只得了这么一点心理慰藉。 而她藏得极好,林青山应当是没发现那《西厢记》的。 林知清拿开一块瓦片,观察片刻,确认林静雅睡着之后,打了一个手势。 很快,微风吹过那些画本子,翻书声响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琴音,以及菊花酿的味道。 对了,就是这些……等等! 林知清鼻尖嗅了嗅,她怎么还闻见了一股——鸡腿的味道?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查看,面前便出现了一个油汪汪的鸡腿。 这不是幻觉! “清丫头,我听泱泱说你们一路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快拿着,可香了。”林青山吃得那叫一个香。 他一口鸡腿,一口菊花酒。 一口鸡腿,一口菊花酒。 转瞬之间,鸡腿变成了一个骨架。 不是,这对吗? 我那个威武霸气、高深莫测、稳如定海神针的祖父与眼前这个满嘴流油的祖父是同一个人吗? 林知清并没有想到自家祖父心态居然这么好,还能跑到人家屋顶上啃鸡腿,她抚了抚额: “祖父,这菊花酿就是我准备的催眠的道具,你可别给我全喝了!” “道具?”林青山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手中那一小瓶菊花酿: “你拿这玩意儿上来,我还当是你孝敬我的呢,怪不得一点酒味也没有。” “不过喝倒是挺好喝的。” 林知清感觉自己都要笑出来了:“祖父,孝敬你的东西应当都在你院里摆着呢。” 林青山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面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心虚:“清丫头,这酒还有吗?应当不会误事吧?” 林知清接过小瓶子摇晃了一下,感受到还有小半瓶的重量,这才将瓶子放到了自己身边:“你但凡再多喝一点也不够了。” “够就好。”林青山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左手还举着那只给林知清的鸡腿,不过林知清并没有接。 二人就这么在屋顶上蹲着,没再说话了。 他们怕惊扰了林静雅。 也不知等了多久,林青山心中愈加不安:“清丫头,你说,该不会是我这鸡腿的味道影响了酒的味道吧?” “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林知清随口答了一句。 后悔、愧疚随着这句话涌上了林青山的心头。 林知清俏皮一笑:“但是可能性比堂姐明日进书肆转一圈还要小。” 林泱泱? 书肆? 首先,女子不能进书肆。 其次,林泱泱不爱读书,就算被打死也不可能进书肆。 意识到自己被孙女耍了以后,林青山狠狠地咬了一口举了半天的鸡腿,权当是泄愤了。 林知清嘴角略微弯了弯。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吱呀”一声,林静雅的床动了起来! 林知清同林青山对视了一眼,然后举起一根手指,放到了嘴唇中央:“嘘!” 林青山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随着一连串吱呀的声音响了起来,林静雅的声音同样清晰地传了出来: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林青山眉头紧锁,谁来了? 林知清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林静雅的声音还在继续: “没有了那个贱人,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当日一别,已有很久未见了,我差点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你来汴京是来接我的,对不对?” 随着这些话一句比一句清晰,林青山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林静雅云英未嫁,可方才那些话分明是在同男子表白心意! 还好现在这里只有他以及林知清两个人,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林家所有小辈的婚嫁恐怕都会受到影响。 但碍于催眠正在进行当中,林青山强压住了火气,继续听了下去。 林静雅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她兴奋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现在林知清已经死了,你也可以了却多年夙愿,同她退婚,与我在一起了!” “多亏了你教给我的那些办法,林泱泱和林知清都死了,我便是林家唯一的嫡女。” “那婚书上说的是林氏嫡女,只要将林知清的名字划掉,我也是林氏嫡女!” “成婚的日子?世子,定在下月,我等不及了!” 听到这些话,心中长久以来的猜测得到了验证,林知清在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她身旁的林青山却毫无准备。 婚书、林知清和林泱泱死了、多年夙愿、唯一的嫡女!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林青山又怎么能听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一股极强的愤怒拔地而起,林青山捏着鸡腿的手青筋暴起。 那个可怜的鸡腿转瞬间被往外丢了出去。 就在林青山的怒火即将发作的时候,林知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在林知清的安抚下,林青山的怒火才慢慢地消减下来。 听到这里,林知清已然明白了当日谋害堂姐一事的所有经过。 从碧落指认原主开始,到查出表面凶手林静雅结束。 自始至终,林家人始终被江流昀玩弄在股掌之间。 林静雅喜欢江流昀! 甚至听这意思,他二人说不准已经私相授受许久了。 林静雅确实是受了唆使,所以才对林知清以及林泱泱下手,为的也是除掉林家其他女子,嫁给江流昀。 这一切终于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闭环。 www.4e54.icu。m.4e54.icu 第233章 钥匙 得到这个真相,林知清在心中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一趟汴梁不算白来。 但她身旁的林青山情绪就没有这么平缓了。 他本意是来见识见识那鉴心学,同时看看自己的小孙女身上到底有什么谜团。 可万万没想到,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居然牵扯出了这么大的事! 为抢夺堂姐未婚夫,用毒计迫害自家姐妹。 即便林青山不是一个将规矩看得那么重的人,也被这个真相给惊讶到了。 他知道林静雅自小便心比天高,但没想到林静雅居然有胆子闯下这等祸事! 从前那春日宴以及林从砚对林知清母亲有情的理由,还让林青山对林静雅保留着心疼的情绪。 但如今,这种心疼彻底烟消云散了。 就在他因惊讶与愤怒久久说不出话的时候,林知清如清泉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祖父,我们走吧。” 林青山只得将满腹疑问咽了下去。 二人快速收拾残局,下了屋顶以后,回到正厅。 “清丫头,静雅此事,江流昀他知是不知?”林青山问起了核心问题。 他只知道林静雅陷入催眠状态时,所思所想皆是一个比较理想的状态。 所以他并不确定江流昀在其中是个什么角色。 林知清摇晃着茶杯,此时无声胜有声。 事到如今,汴梁这头,江流昀的事情是无须再瞒了。 首先,林静雅的表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即便林知清不说,林青山也会顺藤摸瓜往下查,说不准还会打草惊蛇。 其次,汴梁的林青山并不是京中的林从礼与林从砚。 短短几次接触下来,林知清心中明白,林青山不是个糊涂的人。 此事告诉他利大于弊。 在她的沉默当中,林青山已然知晓了答案。 到底是征战沙场半生的长宁侯,他结合方才林静雅所说的话,已经猜出了大半的事情真相。 他的喉咙紧了紧,过了好半晌,还是忍不住拍了桌子: “镇远侯府竟然欺你至此!” “当日你父亲出事,我曾亲自带着婚书上镇远侯府退亲,怕连累他们这般无辜的人。” “那是镇远侯口口声声的仁义道德,称江家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辈,绝对不会弃了你!” “这婚事分明是他们苦苦求来的!” “如今,为何又弃之如敝屐?” 与林青山的怒火相比,林知清平静得可怕: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此事已成定局,我也不怕同祖父透个底,林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与镇远侯府都脱不了干系。” 这句话,比先前林知清所说过的任何一句都要有分量。 只不过,有了先前林静雅的事作为缓冲,林青山心中已经做了准备。 可最后,即便心中涌起了万顷波涛,他还是缓缓地坐了下去,不断起伏的胸口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清丫头,你来汴梁,目的是想要收集证据?”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林知清此行的真正目的。 林知清微微点头:“若说这林家,除去堂兄堂姐,我最信任的人当属祖父你了。” 这不是平白产生的信任,而是通过观察与接触得来的结果。 长宁侯看似不参与林家任何一场纠纷,甚至圣旨落下的那一刻都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但他不动,才是对林家最大的保护。 大盛重武道。 若是林从戎不出事,一门双侯爵是何等的荣耀? 当然,这种荣耀不来自名头,而来自手中实打实的兵权。 林家的一系列事情发生了以后,林知清当然不会傻傻地将皇室的围追堵截全都归咎于父亲通敌叛国。 无论父亲有没有通敌叛国,皇室的疑心与敌视都是无可避免的。 长宁侯散尽兵权,退回汴梁,为的便是让皇室安心。 只要汴梁有异动,盛京城中的林家立刻就会被夷为平地。 还是那句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从礼等人留在盛京,就相当于“人质”一样,为的是让皇室放心。 长宁侯退回汴梁,为的也是让皇室放心。 这二者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像一个天平一样。 究其根本,双方的目的都是让林家在夹缝中生存下来。 而且,老侯爷甚至做得更多。 从这些来看,林知清深知自己来大盛以前,倘若林青山倒了,林家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样强烈的关系,注定了林青山与林家是一体的。 这些,才是让林知清信任林青山的关键。 林知清将林家发生的一切同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林青山枯坐了半夜,才完全消化了那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认为林知清只是有几分聪明罢了。 但此时,他心中已经全然明白,固执如林从礼那样的人,都能将手中的权力交给林知清的原因。 林家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没有林知清一个人清醒。 他压下了心中的各种情绪:“清丫头,再说说那鉴心学的事吧。” 言外之意,朝堂上的刀光剑影,他心中都明白了。 明白就好。 林知清放下茶杯:“林静雅在看《西厢记》,我见她护得紧,猜测这本书对她十分重要。” “于是根据那本书,准备了与之相关的物像。” “只有找到被催眠对象心中最薄弱的地方,才能使其入梦。” 琴音、菊花这都是书中出现过的东西。 至于话本子的翻书声,也只是为了能让林静雅在熟悉的环境中更加放松。 林青山听完这些,已经不想去追究林静雅偷读《西厢记》这本禁书的事了。 他将白日间那个没打开的匣子重新拿了起来,递给了林知清:“你的鉴心学令我大开眼界,打开看看吧。” 林知清从善如流地打开匣子,这才发现里面装着的是房契地契。 汴梁的房契地契在盛京城,林知清的手里。 这些多出来的,只能是林家或林青山这些年以来置下的私产。 “清丫头,若是真的只靠那些表面上的产业,林家是撑不到现在的。”林青山的声音很是郑重。 此言一出,林知清便已经明白了这话的另一层意思。 表面上的产业,那便是只能赚钱的产业。 现在她手上的这些,才是林家真正赖以生存的东西。 比如说情报网、武器、护卫力量等等。 见林知清一点就通,林青山也不废话: “开启这些的钥匙,除了我本人以外,另一把就在你身上。” 林知清心中一动,将匣子收了起来。 www.4e54.icu。m.4e54.icu 第234章 汴梁第一富 将匣子收了起来以后,林知清和林青山商讨了一下,都觉得此事不宜声张。 至于林静雅,将她关在汴梁是上上之策。 待时机成熟,方可再次使用催眠之术令其讲出所有的事情经过。 现如今,除去林静雅,与谋害堂姐一事有关的所有人证物证消失殆尽。 即便有林静雅的证词,想扳倒江流昀,这份证词也太薄弱了些。 若贸然出手,很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所以,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夜,对于林青山和林静雅来说,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但林知清,却难能可贵地睡了一个好觉。 因为她达成了自己的首要目的,证明了林家之事出自江流昀之手。 第二日一大早,对昨日之事一无所知的林泱泱想拉着林知清出去转转。 林知清惦记着自己的第二个目的——将果酒与香水这笔生意在汴梁运转开来。 于是便想着出门去了解了解汴梁的商业情况。 只不过,二人刚踏出房门便接到通报。 汴梁花家来人了。 待二人去到正厅以后,便看到一个十分伶俐得体的嬷嬷正站在正厅当中等待。 这还是个熟人。 “林小姐安好,奴婢没想到能在汴梁见到你。”嬷嬷略微弯了弯腰,行了一礼。 这嬷嬷,是学士府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 林知清在春日宴一举夺魁以后,她曾前往林家送了牌匾与银钱,与林知清有一面之缘。 方才她的行为动作与在盛京城时的表现不大一样,那时候她没弯腰行礼。 看来,祖父在汴梁确实是有些威信的。 觉察到这一点,林知清自己的姿态就放高了一些: “嬷嬷,许久未见,老夫人可还好?” 这不是她市侩。 若其中的分寸拿捏不当,轻了,会落了祖父在汴梁的身份地位。 重了,又难免让人觉得高傲,失了体统。 林泱泱在一旁听着,这种场合她一向不插话。 嬷嬷观察着林知清的动作,见其落落大方,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一分: “老夫人一切安好,这不,我家小姐即将成婚了,这才命我跟来了汴梁。” “听说林小姐也来了汴梁,我家小姐一大早便催着我来邀你过府一叙。” “若不是遵循旧制,成婚前新人不得出门,我家小姐必定是要亲自来寻你的。” 这学士府出来的嬷嬷就是不一样,说话竟也是滴水不漏。 而且,学士府老夫人将这嬷嬷给了花简云,分明就是十分放心不下花小姐这个外孙女。 这些念头在林知清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同我家堂姐昨夜才到汴梁,实在劳累,正待今日上门拜访,倒不想嬷嬷你先来了。” “既如此,我和堂姐便叨扰了。” 林知清来汴梁,本身也是想走走门路,将云南的东西弄到汴梁来卖。 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同花小姐见一面的。 而且这事宜早不宜迟,定下来以后,她还得尽快赶回盛京城,以免横生事端。 将提前准备好的香水与果酒带上以后,林知清让人同林青山打了个招呼,便与林泱泱一起上了花府的马车。 不过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停在了花府门口。 林泱泱用手肘碰了碰林知清,低声道:“我还当这汴梁第一富的府邸有多华丽呢,如今看来,同我们府上也差不多。” 林泱泱想表达的是,花府府邸十分雅致。 林家在盛京城的府邸可称不上雅致,那纯粹就是穷! 林知清低声科普了起来:“这花小姐的母亲,乃是学士府的二小姐,当年在京中那也是出了名的德才兼备。” “这府邸多少也有学士府的影子,十分清雅。” 林知清在来之前,那是早早就做过背调的。 现在说这些那叫一个信手拈来。 下车以后,嬷嬷带着二人直接进了内院。 刚进院子,一只白色狸奴便跑到了林知清脚下。 花简云早已翘首以盼多时,见人来了,兴奋得不行,上前抓住了林知清的手: “你们可总算是来了,林姑娘,你不知道,接了表姐的帖子以后我有多高兴。” “盛京城虽无趣,但我与你却是极为投缘的。” 她说话的时候,嬷嬷退到了一旁。 林知清反握住花简云的手: “一别多日,你的气血愈发好了,当真是喜事临门。” 说到这个,花简云忍不住红了脸:“你就别打趣我了。” 林知清笑笑,将林泱泱的手拉了过来:“这是我堂姐林泱泱,先前没机会同你见面,倒是可惜。” “与你一同的人定然也是有趣的,快坐。”花小姐招呼二人坐了下来,视线转到桌上的刺绣以后,欣喜的神色都淡了几分。 很显然,刺绣对她而言是个大问题。 “唉,这成亲好是好,只不过这刺绣实在磨人,若是可以找人帮忙便好了。” 嬷嬷听到这话,瞬间板起了脸:“小姐,这般傻话可说不得。” 花简云吐了吐舌头:“知道了知道了。” 林泱泱看到刺绣也是头疼的:“我这双手笨得不行,提得起长剑,但拿不起这绣花针。” 桌上一共三个人,没一个会刺绣的。 花简云仿佛找到了知己,一口气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糟心事都吐了个大半。 她与林泱泱性格相仿,倒也挺谈得开的。 林知清见时间差不多了将带的礼拿了上来。 花简云倒也不笨,立刻就猜出了这些便是林知清拿来做生意的东西。 她打开一个小瓶子以后,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花香。 “这是玫瑰的味道,似乎寡淡了一些。”花小姐直言不讳。 “与顶级的蔷薇水是比不了的,但你可以看看其他的。”林知清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家香水在质量上不如顶级蔷薇水: “这东西叫香水,与蔷薇水是不同的。” 林知清想要抢占下层市场,那香水在名字上就不能与蔷薇水相同。 将二者分割开来,才能体现香水的独特性。 “香水,这名字倒是妙。”花小姐边说,边打开了其他几个小瓶子闻了起来。 她一会儿展颜,一会儿皱眉,看得林泱泱心中七上八下的,林知清倒是一如往常地淡定。 过了好一会儿,花小姐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她正襟危坐,闻香水的时间长了一些,中间还偶尔休息一下。 单看姿势,倒是比之前专业得多。 www.4e54.icu。m.4e54.icu 第235章 疑心病 过了许久,花简云才抬起头看向林知清: “林姑娘,这里有好几种香水的味道我都不太能闻得出来,该不会是什么不知名的花做出来的吧?” 没有经过市场检验的东西,有机遇是一方面,有风险是另一方面。 也有一些商人会投机取巧,为了赚钱利用不安全的原料。 花小姐是要排除这种风险。 林知清将放在桌上的小瓶子塞了起来,指了指瓶底: “这地下写着香水的原料,都是一些鲜花与水果。” 碍于大盛没有过敏的说法,林知清便没有用那些易过敏的原材料。 听到这话,花简云倒是有些意外:“你这做得也太细致了些。” 一般来说,她原先买过的蔷薇水原料多为一些普通的鲜花,一闻便知,不用做标记。 而且大部分商人都不会轻易将自己的配方暴露出来。 林知清这种直接将配方写出来的,她还真没见过。 “目前我们做的香水除了鲜花,还有些特别的东西,不过不太好标出来。”像是知道花小姐在想什么一样,林知清补充了一句。 要说什么特殊的配方,林知清还没时间研究。 她这么说只是为了打消花简云的疑虑。 同时,也稍微隐藏一下自家香水的制作方法。 目前她用的是最简单的泡水法,被人看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就算是水果香水,也是切片、晒干、泡水这么一个简单的过程。 等后续市面上的香水饱和了,资金也充足了,她腾出手来,再去准备更高级的制作方式。 就目前来说,手上的这些东西已经够用了。 “原来如此。”花简云点了点头:“你这东西好就好在种类多,不过质量上可能差一些。” 她到底是接触的东西多,一眼就看出了优劣点。 林知清颔首:“花小姐慧眼如炬,正如你所说,我也只打算做些小生意。” “汴梁这边,还希望你多关照一些,若是花家对这方面有兴趣,我也可以让人供货。” 林知清短短几句话,便将自己的诉求提了出来。 第一,让汴梁商业一把手花家关照林家。 第二,若是花家有兴趣,也可以合作。 花简云看上去同林泱泱性子差不多,但在这种大事上脑子转得是很快的。 “以你我的关系,关照林家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合作一事,我还得同我父亲商量一下。”花小姐斟酌着开口。 “那我便代表林家谢谢你了。”林知清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 第二个合作的目的,则多半是告吹了。 上次那襦裙花小姐便能自己拍板决定,如今的香水则需要请示花老爷。 林知清听懂了其中的意思,自然没有再多话。 她又将果酒倒了一些,给花小姐尝了尝。 同香水比起来,花小姐明显对果酒更加感兴趣。 她不但拉着嬷嬷品鉴,问问题的频率也很高。 二人谈了小半天,倒是将果酒的合作谈成了。 花简云的意思是果酒像襦裙一样,直接买断配方。 但林知清拒绝了。 这东西带来的价值比香水高,而且配方也只有林知清掌握着。 长久的利益当然比一次性的银子要好很多。 花简云也明白林知清的心思,最后二人还是谈了供货合作的方式。 到这里,林知清的两桩心事终于都解决了。 她本是在心里盘算着这两日便回盛京去,可没想到花简云两日后成婚,邀请她们留下来观礼。 言语之间,还表示要将女席上的酒换成果酒。 这是一次将名声打出去的好机会。 林知清从盛京城带过来的货还在路上,这些事本可以林青山代劳。 但花小姐既然开口了,林知清手上无事,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况且,现在她又考虑到了一个问题。 倘若她太着急回去,说不准会让人看出不对来。 毕竟在外人眼中,林家如今风平浪静,既然来了汴梁,总不至于昨日来明日回。 再者,林青山给她的小匣子当中,那些铺子有的在盛京,有的在汴梁。 加上先前接手的产业,她还是想去观察一下的。 综合这些情况,林知清灵活应变,决定先在汴梁待几日。 得知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要数林泱泱了。 脱离了林从礼的管制,她过得十分快活。 不管是同林知清一起去商铺,还是去农庄,她都非常感兴趣。 几日下来,林泱泱玩够了,林知清的收获也不少。 两日后。 花简云大婚当日,林知清同林泱泱早早地便去了花家,陪同花简云聊天。 在场的还有汴梁其他几个官商家族的小姐。 在花小姐梳妆打扮之时,其余人无事,多是聚在一起聊天打趣。 其中,她们聊得最多的便是花小姐的嫁妆。 据说那嫁妆中有什么前朝书法大家的字画。 林知清和林泱泱都对这个兴致缺缺。 花简云倒是卖了林知清一个好,命人将林知清弄的那香水拿出来了一些,叫众人玩起了猜味道的游戏。 这么一个小游戏,很轻易地就让林知清和林泱泱融进了人群当中,林知清还趁机推销了一波。 同时,这也是结实汴梁人脉的好机会。 同花简云成婚之人,是汴梁知府的儿子。 这是汴梁官场名副其实的头把交椅,当然,得除去自家祖父林青山。 盛京城大学士的外孙女,嫁给四品知府,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况且汴梁知府掌权,花家掌商,双方强强联手,汴梁是握在两家人手中了。 也不知道龙椅之上的那一位,会不会又犯疑心病。 在大盛,两方结亲的首要目的便是利益,这种利益盘根错节。 但花简云还好,同那知府之子也算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 提到青梅竹马,林知清微微一愣。 她想起了陆淮。 上次一别,她与陆淮已经许久未见了,也不知道陆淮此时身在何处…… “林小姐,林小姐。”一道声音自耳边响起。 林知清回过神来,看向花府的丫鬟:“何事?” “林家的人在府外候着,说有事要同林小姐你说。”丫鬟回答。 林知清点点头,见林泱泱同那群贵女打得火热,没有打扰她,转身朝外走去。 只不过,在看到来的人是文叔之时,她心中一紧。 文叔一般都跟在林青山身边,现在单独前来,很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知清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走出了花府:“文叔,出了什么事?” 文叔的胸口微微起伏:“小姐,不好了,静雅小姐不见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36章 八方来客 林知清蹙眉。 眼见周遭来往的宾客越来越多,她将文叔拉到了一旁:“怎么回事?她的院子不是有重兵把守吗?” 文叔说一句话便喘一口气:“今日侯爷与两位小姐都来了花府,静雅小姐身体突感不适。” “我等不敢耽误,禀告二老爷以后,连忙请了郎中……” 二老爷,便是林知清的二爷爷,林九思的亲爷爷。 尽管林知清和林泱泱来了这么多天,他也并没有多与二人交流。 盛京那边的勋爵人家是配备了府医的,但汴梁这边没有这种资格,所以只能从外面请府医。 林知清抬手拍了拍文叔的背:“你别急,慢慢说。” “郎中上门以后,说静雅小姐吃坏了东西,恐有性命之忧。”文叔擦了擦头上的汗: “我安排了马车,本想送静雅小姐去医馆,恰巧知清小姐从盛京带来的东西到了。” “我交代了几句话,按照小姐你的意思让人将其中一只箱子里的东西作为贺礼,抬去花府。” “可拢共几句话的时间,我转头就发现静雅小姐的马车已经空了,我带人在周围仔细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影。” 文叔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林知清微微皱眉:“当时有人从那里经过吗?” “没有。”文叔肯定地摇了摇头: “我是亲自看着他们将静雅小姐扶上马车的,除了盛京来的马车,周围并没有生人出现。” 林知清蹙眉,思索了一会儿以后才开口: “盛京城来的人同静雅有交流吗?” “没有。”文叔想了想,还是摇头: “我安排人带路以后,他们便着手开始搬箱子,还有人在清点送到花府的那口箱子。” “送到花府的那只箱子被打开了?”林知清追问。 “没错。”文叔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林知清心中已经对林静雅的去向有所猜测,她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祖父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知!”文叔摇了摇头:“我让人进去通报了,可侯爷还未出来。” “箱子运过来多久了?”林知清又问。 “不到一刻钟。”文叔回答。 林知清点点头,面色严肃:“文叔,待会儿你知会祖父一声,让他不要着急,就当不知道此事,我会想办法找人。” “是,知清小姐,我知道了。”文叔重重点头。 林知清转身走进了花府的院子,现在是来客的时间段,一些小厮正往府邸之内源源不断地搬着贺礼。 她不动声色地跟上了小厮的步伐。 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林知清便无法再往前了。 她确定了花府库房的位置。 默默将周遭的路线记下来以后,林知清折返回了花小姐的院子。 见她回来了,林泱泱立马凑了过来:“清妹妹,你方才去哪了?” 林知清凑近她的耳朵,将林静雅失踪的事说了一遍。 林泱泱脸上惯是藏不住事的,当即就要开口。 林知清叫住了她:“我怀疑她躲进了我们从盛京带过来的箱子里。” 她们来汴梁之前就准备好了贺礼。 花家本就有汴梁第一富之称,自是不缺金银财宝的,林知清便别出心裁准备了堂兄让人从云南带来的扎染布为贺礼。 扎染布一般是用一种叫作“蓝靛”的植物染料,在棉白布上染成的。 “蓝靛”在云南民间也被称作板蓝根。 这东西不占箱子,瘦小些的女子是有可能躺在上面而不被发现的。 “我现在就去找那口箱子。”林泱泱跃跃欲试。 “堂姐,你等等。”林知清一把拉住了她:“此事万万不可声张。” “若是事情闹了开来,难保会得罪大学士和汴梁知府,花家肯定也会对林家心生怨怼。” “我们只能暗中进行,你去库房周围看着,若是林静雅出现在那周围,必定逃不过你的眼睛。” “如若她没出现,那便是她也没找到机会,你看着便好。” 林知清说得快,林泱泱也听得仔细,她一一点头。 “知清……”花小姐的声音传了出来。 “来了。”林知清回了一声后,拍了拍林泱泱的手。 林泱泱会意,也没耽搁,快速出了院门。 整理了一下思绪,林知清快步走进内室。 “知清,你的妆容素来出挑,来替我瞧瞧,我今儿的妆容如何?”花简云似乎颇为相信林知清的眼光。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不多不少,刚刚好。”林知清真心夸赞。 花简云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我便放心了。” 她摩挲着一个狸奴布偶,看上去有两分紧张,但同时嘴角微翘,眼尾上挑,充满期待。 林知清同她说了几句话,见她放松了一些后,脚步移动,往外走去。 外头的女子们一边研究着香水,一边讨论着花简云的嫁妆,十分热闹。 林知清坐了下来,心中却始终不能平静。 她在思考。 林静雅为何会突然出逃? 很明显,她身体不适只是一个借口。 那郎中不管是同林静雅认识还是被林静雅收买,都说了假话。 那晚催眠了林静雅,使其说出真相以后,林青山便封锁了布置催眠阵的消息。 那梦境的内容,也只有林青山和林知清二人知道。 所以在林静雅的视角当中,这几日应当同从前并无任何区别。 可为何她从前隐而不发,如今却突然逃跑呢? 难不成江流昀近几日接触过她? 不,不对。 林知清否认了这种想法。 先不说江流昀此时在哪里,林青山手底下的人都是上过战场的兵士,这些人将林静雅的院子看得固若金汤,几乎没有人能闯进去。 即使闯进去,也不可能没留下痕迹。 排除了有人闯入的可能性,林知清皱了皱眉头。 人所做出的行为,多半是被情绪左右的。 难不成是那个梦对林静雅产生了影响,从而导致她被思念、不安等情绪左右,选择逃出汴梁? 林知清将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想了一遍,总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是这样的。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堂姐能将人直接抓到。 如若不然,可就麻烦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37章 造访花府库房 只不过,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墨菲定律虽迟但到。 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斜,林泱泱却始终没有回来,林知清内心便知道,事情果然按照最坏的情况在发展。 若到了黄昏,便是花简云出门的时候。 那个时候是花府最混乱的时候,林静雅若找到机会逃出来,或是她一直藏着,趁机跟着汴梁知府那边接亲的队伍逃走,那便难办了。 林知清找到机会去了前院,见到祖父林青山身边的人以后,让其给祖父带了一句话。 林青山对林知清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当即让林家的那些兵士等在了花府之外。 林知清见到了熟悉的兵士,这才转身去找了林泱泱。 林泱泱在库房周围晃悠了许久,看到林知清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摇头。 林静雅并未出现。 算算时间,林知清直接排除掉了林静雅已经逃脱的这个可能。 也就是说,她还在库房之内。 “堂姐,你有多少把握在不惊动花府守卫的同时,混进库房之内?”林知清像是唠家常一样,同林泱泱说话。 林泱泱想一想,伸出了七根手指。 七成把握! 那也够了! 林知清方才注意过了,花简云身旁有大量的丫鬟嬷嬷陪伴,其实不怎么用得到自己。 既如此,她决定主动出击,寻找林静雅。 她是习惯思考风险与收益率这个东西的。 在这种情况下,找到林静雅明显比让林静雅逃出去大闹婚宴更好。 林知清扬了扬下巴,林泱泱当即明白过来:“清妹妹,你抓紧我。” 她一把拉住了林知清的胳膊,而后足尖一点,瞬间开始飞檐走壁起来。 越靠近库房,周围把守的人就越多,甚至比刘邙府上的人还要多。 要知道,花府是商人之家,最重要的地方可就是这库房了。 林泱泱左躲右避,落到了一处低矮的假山石后面。 她的面色紧绷:“清妹妹,我们离库房已经很近了,但这地方看守太多了,想直接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是林泱泱第一次说“不可能”这种话。 林知清明白林泱泱心直口快的性子。 她说不可能,那硬闯的话,应当确实是不可能的。 “让我想想。”林知清忽略了耳边的锣鼓喧天,思绪不断翻涌。 现在这种情况,同她当时夜谈刑部并无分别。 当时她是怎么做得来着? 火攻! 声东击西! 当然了,她是不可能会在花府放火的。 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堂姐,那要是让你引开那些看守的人,你有几分把握不被他们发现身份?”林知清再次开口。 这还是声东击西的法子。 林泱泱低头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九成!可若是我去把人引开,你怎么办?” “出来前我同花小姐打过招呼,说身体不舒服到处转转,短时间之内应当回不去。”林知清非常冷静: “我没办法引开守卫,这件事只能堂姐你来。” “如若你还有余力,一刻钟以后可再来接应我,如果没有也不要冲动,我会想办法逃出去。” “这……这未免有些太冒险了。”林泱泱觉得放林知清一个人进去有些危险。 林知清却摇了摇头:“你忘了我的本事了?实在不行,我会吹笛子的。” “若是你听到了笛音,便去找祖父一同想办法。” 这是最差的情况。 林泱泱心知时间紧急,再加上她相信林知清的鉴心学,并没有再多说: “既如此,清妹妹你便在这里等着,待会儿若是有机会,我会尽力将库房钥匙顺过来。” 林知清微微颔首。 二人对了一个眼神,林泱泱观察了一下,转瞬间便飞身而起。 见林泱泱走了,林知清隐进了假山内部,后背紧紧贴着石壁。 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便响了起来,可并没有人喧闹。 很显然,今日花简云大婚,花府也是不想横生事端的。 待那阵脚步声过去以后,林知清才十分小心地从假山中的缝隙看向库房。 那地方的守卫确实少了很多。 她摸到了腰上的笛子,安心了些许,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但不敢靠得太近。 观察了一会儿以后,她看出库房旁还有八九个守卫。 这个数量,按照林知清的实力,想进去还是很难。 若使用笛声,又难免留下把柄,招人非议。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林知清紧紧抿唇,一时间不能下定决心。 这不是在任何一个敌人的府邸,而是在花府。 她同花简云看上去亲密,但这种亲密是建立在有共同利益的基础上的,内里的交情不算太深。 如若林知清毁了这一场婚宴,得罪的不仅仅只有花简云,还有大学士以及汴梁知府。 这简直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 怎么算都不值当。 就在她头脑风暴的时候,又是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小范围的讨论声。 林知清微微一愣,难不成是堂姐折返回来,又引开了一部分的人? 可她不敢冒头。 直到那脚步声远去,她才迅速探出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可不得了。 方才库房周围围着的人只剩下了三四个。 确认他们不是在钓鱼以后,林知清当机立断绕远了一些,绕到了库房后方。 见后方暂时没有人过来,她来不及多想,轻轻推开窗户。 这窗户比她想象中的要松多了,结合方才那些守卫的反应,林知清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还有人造访库房? 是想接应林静雅?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她迅速爬进窗户。 就在她的手拉起窗户之时,前方的守卫绕到了后方。 听到脚步声,林知清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紧紧地拉着窗户。 好在,并没有任何脚步声再往前进了。 林知清的心跳得很快,她慢慢矮下身子,开始观察起了四周。 这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唯一的不普通处便是这周围放着的各种布料以及丝线。 林知清轻轻一瞥,便知道那些东西的价格不菲。 她移动到了角落内,隐进了黑暗当中,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行动。 www.4e54.icu。m.4e54.icu 第238章 箱内的人 过了许久,周围的脚步声突然多了起来,但又迅速停在四周,归于寂静。 林知清判断出这是方才出去的侍卫又重新折返回来。 这说明,堂姐或许已经逃脱了,至少没有被抓到。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始朝外挪动。 直到出了装布料的房间,林知清才发现这花府的库房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 这是一个院子,同自己的舒清阁差不多大。 这里与刘府那个满是灰尘的小库房相比起来,简直跟镀了一层金光似的。 士农工商,商人虽地位上处于末等,但这金银却是实实在在地握在手中的。 更何况,这花府不是一般的商人。 地位末等那一套在这里根本不适用。 抛开这些繁杂的思绪,林知清观察起了四周。 可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咔嗒”一声,开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知清心中暗道不好,瞬间退回了方才那个放布料的房间。 同一时刻,几个小厮并一个管事打扮的人进了院门。 林知清在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那些小厮。 如若小厮是进来找人的那就麻烦了。 好在,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小厮们手中拿着各色贺礼,依次朝着院子的各个方向走去。 确认他们没有往自己这里来的动作,林知清快速看了一遍,确认贺礼的去向以后,重新躲在了布料之后。 又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院中才重新归于寂静。 林知清再次出门,这一次,她直接冲着院子侧边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而去。 刚靠近摆放宾客贺礼的侧院,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物品碰撞的声音。 很细。 很小。 林静雅? 想到林静雅有可能在里面,林知清加快了脚步。 到了门口以后,她将耳朵贴在门前,确认里面没有其他异常的声音,而这地方也没有上锁。 奇怪……林知清眉头微皱。 她刚才看过了,只有那间装布料的屋子与如今这间装贺礼的屋子没有上锁。 装布料的屋子门锁挂在门上,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今这间屋子也是。 其他的门都是紧紧关着的,钥匙在方才进来的管事身上。 因为视线被遮挡,她只知道屋子的大概位置,却并没有看到管家上锁的动作。 想到这些,她推门而入的想法淡了一些。 为何单单这两间屋子是没有上锁的? 难不成有人刻意放行,这一切都是将她引进来所做的把戏? 不对,理由呢? 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林知清将思绪放到了方才松动的窗户上,先前脑海中的猜测卷土重来。 会不会是有人先她一步通过同样的路线进了或者出了这院子。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如果有人进来,那会是谁?接应林静雅的人? 但林静雅在汴梁并没有相熟的人,除去江流昀,林知清想不到其他人。 但江流昀同林静雅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林知清在林家看了这么久,并没有发现任何外界信息传入的渠道。 如果不是有人进来,那便是林静雅翻窗逃出去了。 但这个猜测也不太成立,最大的原因便是时间不够。 林知清已经算是踩着点进来的了,说林静雅在她来之前逃了出去,必定是会遇到外面的守卫的。 不过外面的守卫风平浪静,并没有任何发现贼人的反应。 更何况,如若林静雅出去了,那方才的那声响动又是什么情况? 这种种猜测都有不能解释的点,十分矛盾。 林知清紧锁眉头,正当她在思考第三种可能性时,又是一阵熟悉的“咔嗒”声! 又有人从院门外进来了! 侧院离院门的距离不远,情况紧急,林知清避无可避。 她将腰间的笛子抽了出来,推开眼前的门以后,迅速寻找藏身之地。 可这间屋子并不大,或许是因为黄昏将至,光线十分昏暗。 林知清目之所及,仅仅能看清一些形状大小不一的箱子、匣子的轮廓。 在这种情况下,林知清基本上是无处可藏。 她迅速将目光放在中间最大的那几只箱子上,而且很快就借着昏暗的夜色定位到了自家送过来的贺礼。 她快速走过去轻轻敲了敲,箱子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咚咚咚”的声响。 这代表箱子内东西多! 单靠这一点,林知清无法分辨林静雅在不在里面。 因为原本放进去的扎染布料也是很多的。 若是直接打开箱子看,先不说能不能看清楚,要是林静雅真的在里面的话,现在暴露的可能就是两个人了。 她当机立断地依次敲起了旁边的箱子,想找到一个比较空旷的箱子躲进去。 直到其中一口略大的箱子传来了“当当当”的声音,她将其打开了一条缝,隐约瞥见了月白色的布料。 鼻尖传过来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但她来不及细想,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她猜测这口箱子里放的也是布料,几乎没什么反应的时间,打开箱子侧身躺进了里面,迅速合上了箱盖。 可直到躺下来以后,林知清才发现了不对。 先不说这箱底的布料似乎只有浅浅几层,后背传来的感觉好像……有些奇怪,那不太像是布料的触感。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靠在箱壁上。 察觉到不对,她将笛子紧紧握在左手当中,右手朝着身后摸了过去。 在感受到指尖传来的一点温度以及颤抖以后,林知清心中大震。 是人! 她身后还有一个人! 林静雅!? 这些想法如白驹过隙一般从她的脑海当中闪过。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林知清顿时屏住呼吸,不敢再轻举妄动。 感受到身后的人亦是收敛了气息,林知清便知道那人也不想暴露,一种诡异的默契在狭小的箱子当中弥漫开来。 随着脚步声停在门口,一道男声随之而来: “嘶,我记得我方才上锁了呀。” 林知清一听,发现这声音似乎是刚才那个管事。 管事说完以后,开始在房间内走动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 林知清紧紧攥着笛子,既要考虑箱外的人,又要防备身后的人,心中极度紧张。 更糟糕的是,她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面前。 www.4e54.icu。m.4e54.icu 第239章 阿清,别怕 林知清向来喜欢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笛子,将其放到唇边,而后微微张开嘴唇。 就在笛声即将倾泻而出的前一刻,身后的人动了! 下一刻,一只手覆在了她的双唇之上。 林知清顿感不妙,她一把捏住了那只手的手腕。 可同时,她鼻尖一动,捕捉到了空气中飘散着的味道。 再次闻到那股熟悉的药草味,她目光闪了闪,逐渐松开了自己的手,没有吹笛。 覆在她面上的那只手似乎是察觉到了她不会吹笛的意思,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以后,箱子上方被敲了几下。 “咚咚咚”的声音响了起来。 “周管事,怎么样,要带哪几只箱子,吉时快到了!”外头似乎还有人,正等着屋内的管事下命令。 管事本想打开箱子看看,可外头催得急,他只得依次敲了敲箱子,确认箱子里头的东西是满的,便朝着外头的人招了招手: “那只箱子是长宁侯府带过来的,小姐特意叮嘱过要带过去姑爷那头。” “夫人说过,只带一只总也不太好看,再带上那两只,以及这一只,凑个四喜。” 林知清听到了管事的话,也听到他再次敲了一下自己藏身的箱子。 毫无疑问,她现在要作为嫁妆,被带到汴梁知府那边去了。 这是她先前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随着外头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聚拢,一道吆喝声在林知清耳中炸开: “起!” 箱体猛然倾斜,即使林知清有所准备,身体却还是因为惯性不由自主地往后滑去,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在那些布料不知什么时候被翻了起来,隔绝在了二人中间。 即便如此,林知清的身体还是有些僵硬。 与此同时,外头有人开口了: “咦,这只箱子倒是比往日的重些,汴梁还有谁家这么大方,送这么重的贺礼?” 管事已经走到了前方,声音有些远: “你也不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汴梁除了咱们花府和姑爷府上,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大手笔的人。” “这是盛京陆大儒府上送来的。” 小厮不知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 “我先前还听说学士府有意牵头让我们小姐同那陆家公子结亲,可这桩事情为何不了了之了?” “去去去!”管事回头,踢了小厮一脚: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提这些作何,主家的事与我们这些下人何干?” “嘶,干爹,你轻一些,我只不过是提这么一嘴嘛。”随着小厮躲闪的动作,箱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林知清稳住身形,美目流转,点了点覆在自己面上的那只手,在上面写了“结亲”二字。 那只手迅速松开,准确地找到了林知清的手,一笔一画认真在她手心上写了起来。 “谣言!” 林知清挑眉,没有再纠结这件事。 没错,她身后之人,乃是陆淮。 只有陆淮身上才有那种特别的药香味。 可按照陆南月的说法,他早已被户部派遣了出去,怎么又会出现在汴梁呢? 想到这里,林知清反手又写了几个字: “户部,派遣,汴梁。” 陆淮的手落到了她的掌心,不紧不慢地落下了“公事”二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淮的手指又动了起来。 林知清迅速反应了过来,他写的是“静雅”二字。 他应当是遇到过林静雅! 如若不然,绝不会贸然写下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二字。 “哪?”林知清继续写。 “箱里,晕。”陆淮回写了三字。 意思是说,在其他箱子里,晕过去了。 林知清略微松了一口气。 在这种情况下,晕的林静雅是要比清醒的林静雅更让人放心。 同时,她排除了江流昀同林静雅接头的这一可能性。 陆淮能将情况说得这么清楚,多半是因为亲眼看见或亲手使林静雅晕了过去。 没有其他人介入,那林知清此时的处境就还不算特别糟糕。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边有个可以信赖的人,她心中紧绷的弦略微松了一些。 随即,她开始思考起了脱身的办法。 现在她与陆淮皆被困在箱子这个封闭空间里,还得被抬去汴梁知府府上。 若碰上有人查验、清点嫁妆入库,他们二人可就暴露了。 得罪花府与知府尚且放下不谈,单单是二人此时的处境,于名声上就十分不利。 林知清虽不在意这个,但大盛的那些条条框框压下来,也够她吃一壶了。 好在她带了东西,也不算空手而来,还能想想法子。 林知清手中的笛子,便是她目前用着最顺手的武器。 她随机应变,在脑海中思索起了待会儿到了知府府上的退路。 最关键的是,她对那汴梁知府没什么印象,也没有去过知府府上。 对地形不熟悉的话,林知清只能先计划着待会儿用鉴心学催眠小厮或管事,让他们先去探路。 而自己,则还要考虑该怎么样把林静雅带出去。 这……还真不是一桩简单的事。 她现在有很大的思考量,因此,一直没有再与陆淮互动。 跟林知清如入无人之境的状态不同,此时此刻,陆淮只觉得身上像有蚂蚁在爬一样,哪哪都不对劲。 小小的空间内,想翻个身都不行。 天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林知清的。 方才林知清钻进箱子的那一瞬间,他便有所预感。 再结合林静雅出现在花府库房内的事,他略微一思索便想通了林知清出现在库房内的关节,并没有声张。 只是,他始终不解,林知清怎么会到汴梁来的,什么时候来的? 依林知清的性子,她绝对不可能为了参加花简云的婚宴跑这一趟。 不解的同时,陆淮忍不住去想,好在那时箱子里的人是自己,要不然林知清可就危险了。 待他好不容易将各种疑问从脑海中抛开,调整好呼吸以后,才注意到林知清似乎是在深思。 她在想自救之法! 她绝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别人手里。 陆淮深知这一点,想到自己的安排,他刚想同林知清交流,便听到了一声高昂的“吁”。 随后,箱子莫名其妙开始摇晃了起来。 林知清的思绪被打断,下意识抓住了陆淮的手。 刹那间,二人身体同时一僵。 还不等林知清反应过来,她便感受到陆淮反握住了自己的手,耳边传来了极低的声音: “阿清,别怕。” www.4e54.icu。m.4e54.icu 第240章 逃出生天 林知清一愣,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箱子晃了一会儿后,似乎是被人放了下来。 陆淮与林知清抓到机会,调整姿势,由侧躺改为平躺,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随后,前方传来了有人交谈的声音。 奈何他们这几只箱子应当是处在队伍最后的位置,即使林知清屏息凝神,也听不清交谈的内容。 待交谈的声音停止以后,队伍又开始前进了。 只不过,这一次走走停停,速度缓慢了许多。 显然,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大婚的正常流程。 林知清猜测,此事多半与陆淮有关。 能让汴梁知府之子接亲的队伍停下来,除了皇室公事,她确实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如若是这样,她确实放心了许多。 因为汴梁知府的府邸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随进随出的地方,她若是被困在那里,今日的事多半是会暴露的。 正在林知清思索的时候,箱子又动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陌生的声音: “我们是户部的人,奉太子之命搜查一件东西,这是搜查令牌。” “你们几个,先过来让我们检查,箱子内的东西也需要检查。”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林知清感受到方才抬箱子的人离开了原地。 而后,开箱搜查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知清不由得有些担心装着林静雅的那只长宁侯府的箱子。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陆淮将她的手捏紧了一些。 随后,林知清感受到她和陆淮所在的箱子被稳稳抬了起来,移动了一段距离。 在箱子即将停下来的瞬间,陆淮轻轻晃了一下二人紧握着的手。 林知清脸一红,当即松开了陆淮的手。 就在她做完这动作以后,“咔嗒”一声,箱盖打开了! 林知清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火一般的晚霞,随后是陆淮的背影。 陆淮出了箱子以后,忽略了身旁穿着官服的年轻男子,以及侍卫诧异的眼神,首先将林知清拉了起来: “往前走十步后右转,那里有一个宅子,你进去等我,我现在去找林静雅。” “好。”林知清点头:“你小心些。” “嗯,好。”陆淮勾了勾嘴角,带着侍卫转身离去。 那身着官服的年轻男人瞥了一眼林知清,点了点头。 林知清同样点了点头,随后直接朝着陆淮所说的方向走了过去,没有再顾及那官员的眼神。 陆淮说得分毫不差。 林知清找到那个宅子以后,毫不犹豫地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她静静站在大门后,等待着陆淮。 要说她为什么这么信任陆淮,林知清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方才在箱子里,如若陆淮心怀不轨,那确实是个解决她的好时机。 但陆淮没有,他惊讶过后,便一直在同林知清交流,安抚情绪。 算上先前熟悉刑场路线之时,陆淮从黑衣人剑下救下自己,以及夜探刘府时毫不犹豫帮自己挡刀。 这已经是陆淮第三次帮她脱离生命危险了。 林知清不可能不信任这样一个人。 就在她思绪翻飞的时候,门外有了动静! 她退至一旁,始终不忘警惕,拿着自己的笛子。 好在,推门而入的人是陆淮。 陆淮身后,那个侍卫打扮的人抱着林静雅,进了一间厢房。 林知清立马跟了过去,陆淮紧随其后。 侍卫将油灯点了起来。 林知清俯身探了探林静雅的鼻息,感受到呼吸以后,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脸。 除去满脸的汗水以外,林静雅并没有什么问题。 林知清这才放下心来。 “知清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年轻的侍卫看向林知清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惊讶。 他认识自己? 他是谁? 脑海中出现这个疑问的同时,林知清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 “花小姐大婚,我受邀前来观礼,顺便来汴梁看看林家的产业,找机会做生意。” “做生意?”陆淮挑眉:“你先前就是在捣鼓这个?怪不得我临走之前不曾见到你。” 他话音刚落,侍卫便再次开口了:“少爷,你看吧,我当日的消息可是传达到位了!” 随后,侍卫抱着剑,又笑嘻嘻地看向林知清:“知清小姐,你不知道,我家少爷那日可等了有一会的……” “云枫!”陆淮打断了侍卫的话: “你随我父亲游历了几年,好的没学到,这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反正他也收了你做义子,当心我回去就把你调去跟着他。” “哎哟,少爷,你可饶了我吧。”云枫脸上瞬间戴了痛苦面具: “老爷成天折磨我,我好不容易回来了,定然是要跟着你的。” 林知清心中一动,云枫? 听这话里的意思,这云枫应当是陆淮身边的侍卫。 只不过在陆箴出门游历之时,被派去保护陆箴了。 难怪自己从未见过他。 木婶应当也是没记起这一号人物。 还好还好,若是自己表现出不认识云枫的样子,恐怕陆淮就得起疑心了。 想到这里,林知清麻溜地转了话题:“陆淮,你什么时候来汴梁的,我已经在汴梁停留了五日了,从未听到过你的消息。” “今日刚到。”陆淮言简意赅:“户部最近在查一些东西,与花家有关,事关朝廷,我不好透露。” 不好透露,不是不想透露。 林知清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又想到了方才那个年轻官员。 那官员到底目睹了自己同陆淮一同出现,林知清有些不太放心。 她刚想开口问,陆淮却已经先一步解释了起来: “方才那名官员是我的同僚,国子监祭酒之子,检查箱子不算小事,若没有户部之人在一旁看着,难保别人不会起疑心。” “你放心,他是信得过的。” “好。”听到这话,林知清也没有再多问。 如若那人信不过,第一个遭殃的人估计就是陆淮了。 今日这偷梁换柱的把戏,可是牵扯了很多人的。 林知清相信陆淮,对他所说的话也没有任何怀疑。 既然陆淮说那人信得过,林知清便相信那人信得过。 www.4e54.icu。m.4e54.icu 第241章 林家的秘密 陆淮感受到了林知清对他的信任,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 “阿清,谢谢你。” “我更应该谢谢你。”林知清点了点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地纠结。 陆淮今日也算是帮了她大忙,平白无故反过来谢她,倒是有点倒反天罡了。 “今日实属意外,你的行为也太鲁莽了一些。”陆淮的语气不是很赞同。 他说得不错,林知清也知道自己今日是有些冒险的。 但形势严峻,她只能做最有利于当下的选择。 只不过……林知清想到华府的那一堆烂摊子,不由得有些头疼: “今日在我前面进库房的人应当是你,但那库房有一道门没上锁,窗户也松了。” “若是想收尾,可能有些麻烦。” 陆淮还没说话,他身旁的云枫却有些兴奋:“知清小姐,这个你无须担忧,我家公子早早地就算好了。” 林知清挑眉,看向陆淮:“嗯?算好了?” “你放心,那管事是我的人,他会替我善后。”陆淮丝毫没对林知清隐瞒。 管事? 林知清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那管事的所作所为,这样一想,倒是能想通了。 这汴梁除了几个官员以外,花家无疑是最大的势力。 而花家是商户,其中的管事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陆淮能在这个位置安插他自己的人,实属不易。 从前林知清只知道陆淮心思细腻、精于数术,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将手伸到汴梁。 这般手腕,绝非一般人能比。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林知清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同花府谈了生意,若是今日的事传出去,总是不太好的。” “你要将香水生意从京城迁到汴梁?”陆淮将圆筒收了起来。 “没错。”林知清点了点头:“京城已经不适合林家了。” 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 陆淮怎么知道自己做的是香水生意? 似乎是看出了林知清的疑惑,云枫嘿嘿一笑:“知清小姐,我家少爷虽在外奔波,但心里可一直念着……” “咳咳!” 陆淮轻咳两声,打断了云枫的话,并朝着他投去了一个带着威胁的眼神。 云枫的话已经到嘴边了,接收到陆淮的眼神,生生地变了一种说法: “我家少爷心里一直念着林家,没错,就是林家!” 林知清嘴角弯了弯,见陆淮躲开了自己的眼神,轻轻上前,推开了门: “云枫,劳烦你随我一起将林静雅送回林家,我待会儿还得去趟花府,许久未归,祖父和堂姐会着急的。” “没问题。”云枫一拍桌子,利落地起身抱起林静雅,跟在了林知清身后。 陆淮起身,开口道:“你等等,我送你过去。” “户部今夜不忙?”林知清笑笑:“我可以自己过去,这几日我已经将汴梁城转了一圈,大概的位置还是能找到的。”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陆淮眉眼之间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是心情很好:“剩下的事其他人自会收尾。” 说完以后,不等林知清拒绝,他也踏出了房门。 提到户部的其他人,林知清不可避免想到了朝廷,又想到了皇室。 她知道陆淮先前帮助林家翻案所做的事违背了皇室的初衷。 又想到了当初陆淮同自己所说过的,帮林家是想让一个人看清一些事。 事到如今,她反倒是有些好奇了。 于是她快步追了上去:“如若你没事那便最好,我有一个问题,你当初说想让一些人看清一些事。” “嗯。”陆淮自然没忘记,他轻轻应了一声。 “如今怎么样?目的达到了吗?”林知清继续追问。 随着时间流逝,月亮已经升了起来。 月光柔柔地洒在她脸上,让她身上平白多了一层光芒。 想到当日同林知清“谈判”的情景,陆淮移开目光,勾唇一笑:“你猜猜。” 他鲜少同林知清开玩笑。 “我猜……达到了,因为来汴梁之前,我去了一趟陆家,拜访了陆伯父。”林知清倒是答得痛快。 陆淮对林知清猜出自己的目的这件事并不意外。 “不错,答对了,你一向很聪明。”他毫不吝啬自己对林知清的夸奖。 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云枫翻了个白眼,不是,他怎么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呢? 好在这场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 林知清一行人到达林家之时,林青山已经回府了。 见到陆淮,他有些意外,甚至还微微皱了眉头。 不过这个动作只出现了一瞬间,林知清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听她阐述了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后,林青山还是好生感谢了陆淮。 当然,他们之间的话题最绕不过去的就是陆淮的父亲陆箴。 在林青山的口中,陆箴是个君子,就连陆淮都只有陆箴的七分风骨。 嗯……林知清想到前几日陆箴吃烤肉的样子,觉得这种说法存疑。 陆淮倒是应对自如,没拆自家父亲的台,但也没有过度夸耀,还对林青山多有关怀。 林青山看上去很喜欢陆淮。 二人寒暄了许久,天色已晚,陆淮也是个懂礼的,很快便告辞了。 眼见陆淮走了,转瞬间,林青山的面色瞬间严肃了起来。 林知清似有所感,方才她便觉得祖父的反应不对,如今林青山的这般表现,倒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察觉出不对劲,她直接开口了:“祖父,你怎么这般表情,是堂姐出事了吗?” 见林泱泱不在,她的猜测不免会顺着这一点延伸,心中有些担忧。 在看到祖父摇了摇头,并表示已经着人通知林泱泱从花府回来以后,这种担忧才逐渐消退,她略微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林青山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控制的平稳:“清丫头,林家的事,你了解几分。” “几分?”林知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青山面色复杂,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林知清开口一样,沉默了一瞬。 看到他这般反应,林知清的心往下沉了一沉。 不是吧,林家还有事?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林青山胸口微微起伏,下意识扶住了桌子,仿佛即将说的话有千斤重。 事实上,也的确如林知清所想,接下来林青山的话,足够炸裂。 他首先问起了户部的事。 在林知清凭着记忆认真回答以后。 林青山终于开口了: “清丫头,林家一直有个秘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42章 御赐之物 “秘密?”林知清微微皱眉:“只有祖父你知道的秘密?” “不。”林青山摇头:“你父亲同你四叔都知道。” 不是,又有四叔的事儿? 林知清垂首:“祖父,此事同户部有关,对吗?” 刚才林青山听说户部来了以后,他的表现很不对劲。 与陆淮接触久了,林知清对户部还是有些了解的。 总结起来,户部的核心职能一共有四个。 第一,财政管理,包括税务征收,仓储管理以及财政支出调度。 第二,户籍管理,包括统计人口,登记户籍,并以此征收赋税徭役。 第三,资源调配,包括管理土地、水利、屯田等资源。 第四,管理官员俸禄与军费开支。 如今的林家,同这四个都不太沾边,唯一有关的可能就是俸禄了。 可她心里很清楚,林家几个人的俸禄都很低,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问题。 包括这次陆淮与户部的行动,她只知道是为了找东西。 但要找什么,为什么要找,这似乎都是户部与花家的事情,同林家并无关系。 “没错,的确与户部有关。”林青山缓缓坐到椅子上: “要不是户部的人造访汴梁,或许我已经快要忘了这些事了。” “原本,我不准备将这些徒增烦恼的事告诉你,但如今你做事稳妥,又成了家主。” “林家的事与你息息相关,若继续瞒着你,难保会有人借题发挥,致使你失了先机。” 这一看就是有故事啊! 林知清紧紧盯着林青山,知道自己不能错过一丝一毫的信息。 林青山说的话何其严重。 林家如今就像是在刀锋上行走一样,一旦行差一步,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同你父亲都在军营待过,最是明白打一场胜仗要消耗多少兵士的命。”林青山垂首,语气颇为伤怀: “打仗靠的不是多利的兵器,也不是多高深的兵法,而是将领与士兵,二者缺一不可。” “清丫头,你可听过大盛重武轻文的说法?”林青山看向林知清。 林知清微微颔首。 这句话流传甚广,单看现在朝堂的局势也是如此,沛国公、镇远侯、定北伯等人势头正盛。 “呵。”林青山摇了摇头:“这种说法确实无错。” “但朝廷重的是将领,而非下层兵士。” “抛开俸禄不谈,每打一次胜仗,赏赐便会如流水一般送到将领的府上。” “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性命或受伤的士兵们,却只能拿到一点点抚恤银。” “行多有病住无粮,万里还乡未到乡。蓬鬓哀吟长城下,不堪秋气入金疮。” “重武轻文只是一个谎言罢了,朝廷真正看重的,是世家而非普通士兵。” “那些从战场上退下去的伤病残将,只能领到少得可怜的抚恤银,几乎是被断绝了生路。” 这些话相当犀利,若是被传出去的话,对于林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林知清甚至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四周有没有人在偷听。 这并不是一个能肆无忌惮说真话的世界。 “祖父,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伤病残将与林家有何关系?”林知清想不出来,只能问。 被她这么一问,林青山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我同你父亲当年带的林家军所向披靡,但退下去的伤病残将及其亲眷十分不易。” “阵亡士兵每次仅仅能领到一两抚恤银以及一月一斗粮食,可即便这么少的东西,他们也未必能拿到手里。” “其余兵士皆是如此。” “我曾经上过折子反映情况,但折子石沉大海,毫无作为。” 林青山痛心疾首,话语中满是无奈。 林知清皱眉:“祖父,你同我父亲做了什么事?接济他们?” “不错。”林青山提了一口气:“我同你父亲将积蓄拿了一部分出来,但这只是暂时的。” “伤病残将的数量太过庞大,我和他二人之力实属微薄,但有林家军才有林家,才有长宁侯。” “万般无奈之下,我二人私底下开始变卖朝廷御赐之物,以谋林家军生路。” “御赐之物!?”林知清心中一震。 她接手林家以后,曾仔细核对过财产,得到的结论是林家几乎没有什么好东西。 那些御赐之物更是只剩下了一些大件,既占地方又要花时间保养,十分麻烦。 只剩下几件东西,这在长宁侯府明显是不合理的。 因为林青山同林从戎打过无数胜仗,除去金银,本就得了许多珠宝、武器、器皿、字画等御赐之物。 这些东西赏的不是实打实的利益,而是荣耀。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只剩下几件。 而且,除去金银财宝,其余物件都记录在册,若是变卖、毁坏,一个亵渎皇权罪是跑不了的。 因林知清的父亲林从戎通敌叛国,林家曾经被查封了很多财产。 林知清在被查封的财产单子中倒是看到了一些御赐之物的影子,也就没有往其他方面深想过。 如今她才明白,那些御赐之物竟然不是被查封了,而是被变卖了。 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可比林从砚的大不敬之罪要严重多了。 想到林从砚,林知清再次开口:“这与四叔有何关系,为何二爷爷和大伯不知,四叔却知道倒卖御赐之物的事情?” “此事从前是你父亲在做,如今是你四叔在做。”林青山将那些话说出口以后,再回答起来便容易多了。 可林知清却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词:“如今是四叔在做,也就是说,你们这种行为还在延续?” “不错。”林青山点头:“你父亲死后,林家军便散了,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兵士被饿死。” 林知清的面色严肃:“祖父,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此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道风险。”林青山的背脊弯了一分: “我知你不易,怕有人抓住这一点点不放,再加上户部来了汴梁,我心中不安。” 户部是掌管着御赐之物的发放与回收的。 “京城那边有太多人对林家虎视眈眈,我担心有人抓住这一点生事,你难以应对,所以决定提前给你交个底。” 林青山本不打算说的,因为林家没人能承受住这种顶风作案的行为。 可现在形势严峻,林知清想带着林家挣脱泥泞,这便是一个未知的阻碍。 至少,也要有所准备才行。 www.4e54.icu。m.4e54.icu 第243章 别来无恙 林知清听完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面上并无任何焦急之色: “祖父,我知道了。” 这个秘密虽然让她有些猝不及防,但就目前来说,秘密还是秘密,还没有被人翻出来。 既如此,她心中只是多了一件事,情绪上便没有必要为还未到来的事情焦急,反而容易乱了阵脚。 见林知清得到模样,林青山心中得了一些宽慰。 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好事。 “我身处汴梁,走不出,跑不脱,林家便……辛苦你了。”此时此刻,林青山的这些话是对着林家家主说的,而非他的孙女。 林知清没法说自己不辛苦。 林家的事如同一团乱麻,解开一根线还有一根线在等着。 劳累是有的,但林知清并不会抱怨。 她借了原主的身体,便要承受原主的因果。 这条路未免艰难了些,但并不是她一个人在走。 林家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解开线团而努力,除了……林静雅。 “祖父,御赐之物的事我已经知晓了,林静雅此人,实在愚钝,还需你严加看管,不得有失。”林知清开口时,讨论的已经是另一件事了。 “你放心,今日之事着实是我疏忽,我会将静雅看好。”林青山也明白林静雅的重要性。 江流昀和镇远侯府是潜在敌人,林静雅便是揭发他们罪证的其中一环。 虽然此时此刻还用不上,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待各种冲突爆发的时候,只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林静雅定能发挥出很强的效果。 林知清再次开口: “还有林家的生意,我这几日已经同花小姐捋清楚了,我身在盛京,鞭长莫及,需得有个人替我掌管汴梁。” 林青山敲了敲桌子:“你二爷爷来到汴梁以后,终日将自己锁在屋内,不曾出来活动。” “清丫头,关于私产这件事……” “祖父,我知道的。”林知清抿了一口茶水:“大伯、四叔皆有私产,这些都是他们的底牌。” “我对二爷爷的千金阁并无意见,可千金阁确实像个筛子一样,似乎谁都知道它背后的主人。” “我只是将那些毒瘤拔出来了,若二爷爷怨恨我,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他曾经或许怨恨过你,但现在不曾。”说到这个,林青山很是笃定: “林家没有恶人,只有蠢人。” 嗯……这是来自大家长的评价,林知清其实也是赞同的:“祖父,你说得对。” 她明白林青山想表达的意思是,二爷爷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为了林家,只是方法用错了,导致结果出现了一定的偏差。 林知清也明白这一点。 如若不然,同样犯了错的林九思与四婶,她是不会留着的。 拿准了林知清的态度,林青山再次开口: “你二爷爷他知道你们来了,但始终没有出现,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羞愧。” 羞愧什么,不用林青山复述,林知清也知道。 林知清还记得,那枚掌财政大权的宗印,是二爷爷经由林九思的手给自己的。 他能这样做,说明已经对林知清服气了。 但他的羞愧,林知清是无须买单的,所以也没必要来个世纪大和好的场面: “祖父,你若有把握掌控,此事可交给二爷爷。” “如若没有把握,等堂兄从云南回来,我会让他过来汴梁,接手一切。” 林青山垂首想了想:“让你二爷爷来吧,你身边的人手本就不够,十安来汴梁,实属浪费。” “行。”林知清利落点头。 她想了想,汴梁这边好像已经没有其他事情是没安排的了: “祖父,我来汴梁的目的都达到了,既如此,明日我便启程,返回盛京。” “好!”林青山虽然颇为舍不得两个孙女,但也知道盛京那头离不得人。 他的两个儿子保守有余,能力不够,按不住盛京的牛鬼蛇神。 “你同泱泱还是先行一步吗?”林青山要替他们安排车驾。 “不必,正常就好。”林知清摇头。 先前她们的车驾未到,汴梁的花简云便知道二人已至。 再用同样的做法回去,除了更加劳累以外,并没有任何的保密性了。 既如此,还不如坐得舒服些。 有了林泱泱,再加上林青山安排的人,即使落入险境,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说不准还会有自作聪明之人,走小道截杀他们。 确定好了明日回盛京以后,林泱泱也从花家回来了。 她确定林知清没事以后,一头栽在床上睡着了。 林知清收拾好行李以后,无意中摸到了那支玉笛。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了陆淮。 在汴梁遇到陆淮,实属意外。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在箱子里惊心动魄的那些时刻。 如若陆淮没有出现,她此时此刻恐怕还在汴梁知府的府邸中挣扎。 陆淮曾说过,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他是否也要回盛京呢? 林知清坐到床上,在想自己要不要知会陆淮一声,明天她要回汴梁的消息。 她昨日去的那处无人的宅院,应当便是陆淮的落脚之地。 但现在夜色已深,明日又要早早赶路…… 想了又想,林知清决定给他留个字条。 次日,天蒙蒙亮之时,林泱泱打着哈欠进了马车。 林知清上马车以后,林青山还不放心。 他同寻常人家的祖父没什么两样,一直在絮絮叨叨叮嘱她们注意安全。 过了许久,马车才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林知清同林青山摆手道别,无意间瞥了大门一眼。 门口处,黑色的衣摆一闪而过。 林青山还站在外面,那块黑衣摆的主人不言而喻。 二爷爷也来送她们了。 林知清放下车帘,汴梁的确是个好地方。 除开知道了御赐之物的这个秘密,她合该开心的。 这一趟汴梁来得很值。 首先,她确定了江流昀不是好人。 其次,她同花家达成了香水、果酒的合作。 并且听林泱泱说,昨日婚宴上的女眷对果酒的评价不错。 想到这些,林知清是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也不知陆淮有没有收到字条了? 带着这个问题,马车很快便出了汴梁城。 就在林知清想闭眼小憩之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刚想查看,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外传了出来: “知清小姐,别来无恙呀!你们的动作怎的如此之慢,我家公子在这儿等你许久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44章 天公不作美 云枫? 听到这声音,林知清按住了跃跃欲试的林泱泱。 这属于下意识的反应。 不管是林知清还是林泱泱,他们随时都是在保持警惕的。 林知清掀开车帘,第一眼便看到了一身黑衣,骑在马上的陆淮。 他鲜少穿黑色,这样一看,倒是少了两分书生气,多了几分利落的感觉。 “你这么快便收到字条了?”林知清双手搭在车窗上,眼睛亮亮的。 陆淮的声音不自觉软了几分:“并未收到字条,但猜到你今日便要回盛京。” “你是来给清妹妹和我送行的?”林泱泱探出了头,她对陆淮的印象还算不错。 陆淮的目光落到了马车周围的护院上,不置可否:“山高路远,珍重。” 说完,他轻轻朝着林知清点了点头。 林知清笑了笑,同样点了点头。 然后,她放下了车帘。 一阵马蹄声朝着相反的方向响起。 这般听来,陆淮应当是走了。 林泱泱重新躺了下去,林知清心中放下了同陆淮告别的事,再加上昨夜心惊胆战半宿,终于也闭上了眼睛。 马车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日。 天色渐晚,林知清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搓了搓手。 她掀开车帘一看,刚出汴梁时还晴空万里,可如今天上布满了乌云。 不仅如此,周围的地势崎岖不平,一些昆虫飞得很低。 动物对天气的判断是很敏锐的。 天公不作美,可能要下雨。 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林知清当机立断,命人找了一个平坦、隐蔽的地方,就地休整。 好在林青山考虑得周到,给他们准备了雨具、蓑衣等东西。 再不济找个山洞避一避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山洞实在太限制行动了,若有歹人,被一锅端的可能性太大。 林知清不确定雨会下多大,所以还是决定将马车暂时停在了地势开阔的地方。 马车停好以后,林泱泱出了马车透气,林知清则是在四周观望。 这是一片还算开阔的草地,周围是一片树林。 草地上有许多很大的乱石,刚好遮挡住了马车的视野。 不一会儿,雨滴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林知清返回马车,手中捧着一块糕点,一边小口咀嚼,一边拿出宣纸,用碳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她正在整理江流昀的活动轨迹和人际关系。 林泱泱心思活络,本想去打个猎啥的,但被林知清按在了马车里。 她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林知清聊了起来:“这来的路上风平浪静的,清妹妹,你说天怎么变得这么快?” “不知道。”这话林知清还真回答不出来。 林泱泱也不在意,注意力迅速落到了宣纸上:“这是江流昀吧,你写他作何?难不成是想他了?” “堂姐,慎言。”听到江流昀这几个字,林知清的情绪不高。 林泱泱没察觉到异常:“哎呀,反正你们早晚都会成婚的,怕什么?” “不过,这江世子啥时候回来啊,也不给你送封信说一说。” 什么时候回来? 林知清摇头:“或许还在路上,或许已经到盛京了,这个说不准。” 他行踪难定也不是一两天了。 “说不准?他不会在盛京城等你吧?”林泱泱一脸八卦的表情。 “你……”林知清刚想说话,马车外的雨声却突然弱了一瞬。 即便只是一瞬,她还是捕捉到了。 林泱泱的神色早已经没有了方才慵懒和无聊,她也察觉到了不对! 有人正在靠近马车! 二人对视一眼。 林知清收起了宣纸,林泱泱则是移动到了马车口的位置。 她先是敲了敲车门。 很快,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小姐,可是有什么……你,你是谁?” 声音一开始还很平静,到后面几乎是用惊恐的语气说出来的。 同一时刻,林泱泱瞬间推开了马车右侧的门。 “等等,堂姐!”扑面而来的冷风夹杂着雨水,瞬间打在林知清的脸上,将她的话吹散了些许。 就在她的话语刚刚落下之时,外头林泱泱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你是谁,有本事别蒙面啊,敢来劫本小姐,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是不是?”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兵刃相接的声音瞬间出现在了林知清耳边。 林知清只能透过那扇被打开的门看外面的场景。 那是一个黑衣人,他正在同堂姐交手,应当是落了下乘。 即便如此,林知清也不敢放松警惕。 她将匕首摸索了出来,藏到了袖口当中,然后默默移动身体,去到了马车前方未被打开的车门角落里。 这个位置,若是有人强闯马车,她便能杀别人个措手不及。 正想着,几道脚步声响起,落在了她的周围。 “知清小姐,有我们守着你,你放心!” 是林家的护院,他们将马车围了起来。 林知清心中却并不完全放心。 去的路上风平浪静,回来的时候却有人袭击。 这分明是她们到汴梁的消息传了出去。 打斗声混着雨声,其中还夹杂着林泱泱时不时的叫骂声。 单看这一点,林知清便知道林泱泱是还有余力的。 若她真的遇上了难缠的对手,大概率是没什么机会说废话的。 这种想法刚刚涌上心头,周围的脚步声逐渐多了起来。 是谁又来了? 陆淮? 又一波黑衣人? 林知清不敢去看,但林泱泱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出动这么多人?看你姑奶奶我好好教训你们!” 这么多人!? 林知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心中暗叹不好。 她不能露头,也不能出声暴露自己的位置,只能通过辨认打斗声来判断堂姐离自己的距离有多远。 可不过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那些打斗声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安静! 要命的安静!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堂姐他们,应当是被人引开了! 林知清捏紧匕首,一动不动地盯着车门。 下一刻,马车旁几道闷哼声响起,车身微微往下压了一下。 有人落到了马车之上! 甚至外面的人,很有可能已经被解决了,林泱泱或许是被调开的。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只有…… “清儿,找到你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45章 妻当不得,妾可纳之 这道声音如恶魔低语,在林知清耳边炸开。 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当日在林府同江流昀对视的那一刻他脸上的那个笑容。 江流昀,来了! 林知清屏住呼吸,脑袋十分清醒。 半月之期,江流昀却提前回来了。 这分明是听到了林知清去汴梁的消息,猜出了什么,所以才在中途将马车截了下来。 林知清极力保持镇定,然后便看到一只手扶着门框,似乎是要探身进来。 她眯着眼睛,找准时机,在看到扶着门框的手臂动了以后,举起匕首直冲着江流昀的肩膀而去。 可江流昀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身体瞬间往后撤。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林知清的匕首狠狠地钉在了门框之上。 一击不中,林知清迅速拔下匕首,并将其放到了胸前,而后退到了马车末尾的角落里。 她做完这个动作以后,江流昀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清儿,几日不见,你竟待你的未婚夫生疏至此?” “呵。”林知清冷笑一声,终是开了口:“江世子此行当真顺利,竟然还没忘记江家同林家的那一纸婚书。” 林知清不想再保持沉默,是因为他们已经算是撕破脸皮了。 如若江流昀还想继续同她演,今日便绝对不会是这般光景。 “婚书?”江流昀似乎是笑了笑。 可雨点声太过密集,林知清听不真切。 “清儿,林泱泱已被我的人缠住,你心思细腻,应当知道今日是逃不过的。”江流昀再次开口: “我并非想要对你如何,只是想问问你趁我不在都做了何事?” 何事? 汴梁有谁? 汴梁有林静雅。 他想问的分明是林静雅的事。 林知清默不作声,没有应答。 许久听不到回应,江流昀的声音里有些不耐: “清儿,你是极聪明的,应当知道今日没有人能救你,我不是来杀你的,婚书亦可保留。” “但林家也好,那些前尘往事,需得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话翻译起来也简单,林知清想要保留婚约和性命,便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眼睁睁看着林家去死。 留下自己的性命,这算什么? 林知清的笑容充满了嘲讽: “怎么,江世子这是良心发现,觉得我尚有一丝价值,可以留着。” “还是说……你爱上我了?” 林知清说这话,纯属为了膈应江流昀。 江流昀停顿一瞬,而后浅笑一声: “清儿,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你应当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你我注定是宿敌,何来的爱?” “我一向是惜才之人,而你,不过有几分聪明而已。” “林家声势不显,你又是罪臣之女,妻当不得,妾可纳之。” 言下之意,他要的是带婚书的幕僚,是藏于后宅的妾室,但绝对不是未婚妻。 江流昀立于车外,林知清定于车内。 车门仿佛一道天堑,将二人彻底隔开。 林知清听到这话的时候,心中并无任何屈辱、难受的感觉。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苍蝇。 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知清右手一使力,匕首破空而出,左手迅速拿起了玉笛。 车外的江流昀一侧身,轻而易举躲过了匕首,稳稳地落在了马车之上。 他戴了一顶帷帽,水珠顺着帽檐流淌而下,随之而来的,还有洪亮、铿锵有力的笛音。 随手将耳塞塞进耳朵里以后,他翻身而下,一把将另一侧车门打碎,轻易地就看到了角落里吹笛的林知清。 她面无表情,目光清亮。 江流昀一失神,进马车的动作一顿,头微微有些晕厥,一时间没能有进一步的动作。 林知清见状,手腕微微一弯,一包药粉掉进了手里。 江流昀看见了她的这个动作,皱着眉头向前伸手。 林知清加快了吹奏的频率,笛音合着雨声,在江流昀的潜意识里面打架,即便戴着耳塞,也多少会被牵制。 林知清瞅准机会,单手打开药粉,尽数朝着江流昀的脸上撒去。 关键时刻,江流昀不知为何,摆脱了掣肘,身体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药粉扑了个空。 林知清来不及懊恼,口中笛声不停,用最快的速度到了车门处。 四个护院倒在车边,生死不知。 林知清提步下马车,头顶处却传来了一阵微风。 她心知不妙,低头的同时直接跳下马车。 转身一看,全副武装,只看得清一双眼睛的江流昀已经站在了她方才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即便江流昀极力保持镇定的样子,林知清还是注意到了他时不时上提的眉峰,以及缩起的眼角。 这说明他此时正在承受着一定的压力。 林知清一边后退,一边变换节奏,试图控制江流昀。 这是一种无声的博弈。 与从前控制别人时的轻松不同,林知清今日十分吃力。 江流昀的定力十分强劲。 这或许是他曾经接触过刘邙,对声音本就有一定的敏感度,听得多了,能受到的影响就变小了。 其次,这与林知清本人也有关系。 今日除了雨声以外,并没有其他声音可以同笛声相融合。 没有物象,强行进行催眠,本就勉强。 意识到笛声支撑不了多久,林知清只能加快自己的速度,同时加大自己吹笛的声音。 因为雨声越来越小了,这代表笛音对人的影响会慢慢减弱。 再者,她想让林泱泱听到笛音,迅速赶回来。 她心知不妙,能拖一刻是一刻,只得加快步伐。 江流昀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意识到笛音对自己的影响降低了以后,飞身而出,直接朝冲林知清而去。 林知清知道自己很难逃脱,侧身躲到了一块乱石以后。 她的笛音也随着雨声缓缓减弱。 江流昀嗤笑一声,很快便来到了林知清藏身的石头后方。 他仿佛很享受这种猫抓老鼠的快感: “清儿,谢谢你亲手给的耳塞,这东西挺好用的。”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若你现在乖乖就范,我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去你妹的既往不咎! 林知清的笛音越来越和缓。 江流昀没有得到回应,面色阴沉,缓步上前: “清儿,出来……” “砰”的一声,他的话被打断,迅速回身迎接那股十分强劲的掌风。 林知清握紧了笛子。 来了! 他终于来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46章 阿清,我来晚了 “怎会是你?”江流昀看着向自己发动攻击的人,眼神中满是意外。 他侧身躲开掌风,抓住了来人那一只过于瘦弱的手腕。 可那手腕相当灵活,片刻后便往下一伸,想要攻击江流昀下盘。 迫不得已,江流昀松开自己的手,翻身往后退了一些: “怪物,你如今是想背主吗?” 那被叫作“怪物”的人听到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随着和缓的笛音,攻势更快了一些。 但石头后方的林知清却眯了眯眼睛。 她站起身来,确认是笛人正在与江流昀缠斗,心中的猜测也算是落实了。 已知,笛人是刘邙的人。 倘若江流昀与刘邙并无关系,何来的背主? 只有刘邙是在为江流昀办事,才能说明笛人的主子是江流昀。 还好当时自己趁乱让林泱泱将笛人捡了回来。 她一直在想办法恢复笛人的神智,但收效甚微。 于是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他通过舒缓的笛音,将刘邙的控制从笛人的脑海当中去除。 如今,普天之下只有她的笛音可以唤醒笛人。 这次来汴梁,只带林泱泱的话,林知清并无把握,这才铤而走险将笛人也带了出来。 如今一看,这个做法明显是对的。 但笛人能拖得住江流昀一时,拖不住一世。 在脑海中短暂地将这些事情过了一遍,林知清缓缓提步,想趁着笛人与江流昀缠斗的时间,找到林泱泱或脱离江流昀的视线。 江流昀是用其他人将林泱泱引开的,这代表他心中对林泱泱有所忌惮,并无把握能打得过林泱泱。 她自己没有武功,若是落入江流昀手中,那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同林泱泱在一起,或许更为把稳。 林知清快速移动的同时,江流昀挡下笛人一击。 看到林知清逃入密林,脱离了自己的视线,他的面色严肃,一把捏住笛人袭来的拳头,将他往地上一拉。 可笛人却一个翻身,挣脱了江流昀的掣肘。 二人打得难舍难分。 与此同时,进了林子的林知清停止了吹笛。 随着她越走越远,对笛人的控制也会越来越弱。 早停晚停都差不多。 笛人再强,也只会一些机械性的招式,很容易被熟知笛人的江流昀给破解。 拖不了多久。 有水滴顺着她的脸往下掉落,林知清已经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汗水了。 她只知道林泱泱声音消失的大概方向,并不知具体位置,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可她走了没多久,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异响。 那是花草树枝被人带动的声音。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林知清当机立断地捂住鼻子,拿出一包药粉撒在自己所站的位置。 而后迅速躲到了离她最近的一棵大树之后,借助着草丛的遮挡,她左手拿着笛子,右手捏了一把药粉,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 没过多久,那阵声响越来越近了,堪堪停在了林知清方才所站的位置。 不出所料,江流昀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做这些无聊的小把戏都是徒劳,今日我走这一趟,从未想过空着手回去。” “清儿,林家我要了,你的人,我也要了。” 他的语气十分自信,仿佛整个林家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林知清一动未动,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江流昀冷笑一声,脚步形如鬼魅,在周围四处查看起来。 林知清不知道方才自己撒下的药粉有没有效果,她在计算着自己同笛人的距离。 若是这时候吹动笛子,是否能在江流昀抓到自己之前,将笛人唤过来? 不行也得行! 林知清举起笛子,将其放到嘴边。 “咻!” 就在她即将吹响笛子之时,一道破空声响起。 林知清的手腕一痛,酥酥麻麻的感觉涌了上来,手不自觉松了开来。 笛子应声而落,却稳稳地落在了一只手中。 “清儿,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笛子在江流昀的手中转了转。 随后,他将其翻转,挑起了林知清的下巴。 接触到林知清平静如水的眸子时,江流昀仿佛被刺了一下,动作一时间有些不连贯。 林知清捕捉到了这一点,右手微微抬了起来。 江流昀将心中那怪异的情绪压了下去: “你私藏笛人,乃是重罪……” 就是现在! 林知清瞅准时机,右手一扬。 一阵白色粉末升腾而起,江流昀迅速退后,屏住了呼吸。 他戴着面巾,口鼻尚且无恙,可视线却模糊了起来。 林知清一丝犹豫也无,往侧边跑去。 江流昀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一边拍落粉末,一边凭着听觉定位到了林知清的位置。 他的脚步快速移动,转瞬间就到了林知清身旁。 他一把将林知清圈入怀中,紧紧捏着她的脖颈,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 “你实在不安分。” 林知清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她不断挣扎,使劲拉扯着江流昀的手臂。 江流昀就着雨水,抹了一把脸,放在林知清脖颈上的手却迟迟没有收紧。 反而是略带玩味地将她戴着的那个平安符扯了下来。 林知清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倏然疼了一下。 但窒息感让她没有注意到那细微的疼痛。 她的思绪翻飞,明白江流昀是在等自己服软! 意识到这一点,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江流昀为何没下死手,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感受到怀中女子逐渐放缓的动作,江流昀嘴角上扬,可他还没能勾起一个完整的笑容,一阵破空声突然响了起来。 暗器! 江流昀迅速推开林知清,踢了一脚身侧的树,借力跳了起来,躲开了…… 那是一支箭! 乍一得到自由,扑在地上的林知清剧烈咳嗽起来,胸口不断起伏。 羽箭没入树木的声音响了起来,紧随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奶奶的,居然敢害我们知清小姐,不要命了!” 随后,说话的人身影穿过林知清,同江流昀缠斗起来。 旋即,另一道黑影落到了林知清面前,一把将林知清抱了起来,退后了数十步。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烈的自责与无措: “抱歉,阿清,我来晚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47章 玉算盘 林知清的视线缓缓聚焦到了陆淮的脸上,她看到陆淮背上背着一把弓箭。 方才那一箭,是陆淮放的! 她摇摇头,忍着喉咙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示意自己无事: “笛子,平安符。” 她念着这两样重要的东西,声音有些嘶哑。 陆淮向来温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肃杀之色,他解开披风,小心翼翼地将林知清包裹在内,脚步却没有半分停留: “你放心,东西我会拿回来。” “云枫虽不是那人的对手,尚可以拖一拖。” “这附近到处都是人,当务之急,是要先将你送出去。” 可林知清却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可能应付?” 陆淮拍了拍林知清的手,嘴角微微上扬:“阿清,无事。” 林知清是知道陆淮隐藏了实力的,她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 陆淮的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但他还没走几步,身前便传来了一阵异响。 他皱起眉头,单手抱着林知清,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就在他做好了战斗准备之时,动静渐渐大了起来。 “清妹妹,你在哪儿?”林泱泱人未到,声先至。 陆淮看了一眼林知清,见林知清点头,这才收起了周身的戒备。 下一刻,林泱泱便出现在了陆淮的视线当中。 她拎着一把大刀,浑身已经湿透了,所过之处劲风掠过,面色很是焦急。 看到陆淮之时,她眼前一亮,但目光在接触狼狈的林知清时,一下子就像是被怒火点燃了一样: “清妹妹,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她顷刻间便来到了林知清面前,紧紧握住了林知清的手。 林知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身后。 只一个眼神,林泱泱便明白了过来。 “敢伤我清妹妹,找死!”她拎起大刀,就要去后方找人算账。 陆淮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扯了回来:“这附近估计还有二三十人,你带阿清走,我拖住那些人!” “可是……”林泱泱看看黑衣人,又看看林知清,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没有再冲动了。 陆淮打了一个响指。 一阵马蹄声应声而起,没过多久,一匹马便停在了陆淮面前。 林泱泱将大刀背在身后,没有丝毫耽搁地上马,将陆淮怀中的林知清接了过来。 “一直往北走,出了邯郸地界,可带着算盘去衡漳知府府上,他会帮助你们。”说着,陆淮将自己腰间随身带着的玉算盘递给了坐在前方的林知清。 林知清接了过来,紧紧地握在手里。 林泱泱则是点头:“好,我记住了。” 陆淮再次看向林知清,声音柔和了下来: “若是你们走得慢,到时我会去衡漳寻你们,若是你们走得快,那便盛京再见。” “阿清,你的东西我会带回来,一定要珍重!” “那笛人我也会带去衡漳,你不用担心。” 林知清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担忧:“陆淮,珍重。” “嗯。”陆淮点了点头。 林泱泱见状,拉紧缰绳,快速掉头。 马蹄声很快便响了起来。 陆淮转身之时,目光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他提起长剑,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林知清脑海中留下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陆淮提剑离开的背影。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快,她终是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 “不是说一日就可醒来吗?为何现在我妹妹还是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 “大夫,你再给仔细看看,银子不是问题。” “普通的风寒?不可能,她这么久都没醒过来,根本不像是风寒。” “大夫,你是不是看错了?” 堂姐的声音? 林知清的脑海昏昏沉沉,她反反复复做着那个下雨天的梦。 堂姐的声音仿佛一双大手,将她从梦魇中拉了回来。 林知清竭力睁开双眼,嗓子上面像是有刀片在划拉一样,疼得厉害。 “欸?醒了,她醒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 “醒了?”林泱泱迅速坐到床头,看见林知清睁开了双眼,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清妹妹,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林知清挣扎着坐了起来,因着喉咙处的疼痛,她一时开不了口。 林泱泱又哭又笑,丝毫没注意到她不能开口说话。 还是一旁的大夫率先反应过来,倒了一杯水。 林知清接过那杯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才感觉喉咙处的疼痛减弱了一些。 “清妹妹,你怎么样了?”林泱泱一脸希冀地盯着她。 “我没事。”甫一开口,林知清都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颇为陌生,于是用眼神询问林泱泱。 林泱泱读懂了她的意思:“这里是衡漳知府大人的府邸,你高烧不醒,我只好拿着陆淮给我的信物来衡漳求助。” “陆淮给的玉算盘一直被你捏在手里,我们谁都取不出来。” 听到这话,林知清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之内,陆淮的玉算盘静静地躺在上面。 她重新捏起了手掌。 这东西陆淮随时带着,还能够联络衡漳的知府,明显不是等闲之物,她得好好替陆淮收着。 林泱泱这么三两句话,倒是叫她回忆起了那日的惊险。 是了,在她即将被江流昀控制甚至杀害之时,陆淮赶到了。 她的视线越过林泱泱,落在了林泱泱身后的大夫以及中年男女身上。 中年男女气度不凡,衣物首饰十分名贵,明显不像是普通人。 “知清在这里谢过知府大人和夫人的救命之恩,待我回到盛京,定然会报答二位。”林知清躬了躬身子。 林泱泱也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没错,知府大人,我们会报答你们的。” “不着急,不着急,好孩子,你们既是陆淮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衡漳知府并没有拿架子: “陆淮的父亲乃是我的恩师,看到这位知清姑娘无恙,我便放心了。”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层渊源,林知清再次道谢。 人醒过来了,知府等人也没有多逗留,房间内只剩下了林知清和林泱泱二人。 “堂姐,我睡了多久?”林知清摸了摸脖颈,不出所料,摸到了一条红痕。 “一日,我们是昨日夜里到的衡漳。”林泱泱又倒了一杯水端了过来。 林知清接过茶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感觉并无大碍以后,眼神犀利了起来: “今夜,我们便从衡漳赶路,尽快回盛京。” www.4e54.icu。m.4e54.icu 第248章 归京 “今夜就走,不等陆淮了?”林泱泱接过空了的杯子:“再者,你如今刚醒来,就要再次长途奔波,恐怕不妥。” “不用等陆淮,他得知我们走了以后,自然会回盛京。”林知清思绪回笼: “我昏迷这一遭,倒是想清楚了一些事。” “先前我虽然猜到了他会对我围追堵截,但没想到会如此不留余地。” “单单一个林静雅,对他构不成多大的威胁,如今看来,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林知清的嗓音没有了方才的嘶哑,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她还是有些不适。 “另有隐情?”林泱泱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等等,清妹妹,你口中的他是谁?” 林知清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江流昀话里话外,似乎都不想给林家留活路。 他对自己下此狠手,明显已经是想同林家撕破脸皮了,自己先前不说,是因为不确定,又怕打草惊蛇。 但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显然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堂姐,江流昀,是江流昀想杀我!” “江流昀!?”林泱泱瞪大眼睛,脸上第一次出现惊讶的神情,她下意识摇了摇头:“他对你这么好,怎么会……” “堂姐,没有谁会莫名其妙对谁好,一个人的行为是有动机的。” “林静雅同江流昀早有瓜葛,二人私底下已经互许终身了也说不一定。” “你先前被毒害的事情,单凭林静雅不可能做到,这一切都是江流昀在背后出谋划策。” “等等。”林泱泱从床边坐了起来,眉头紧皱: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我们用箭射刘邙的时候,他射歪了!” “我当时并没有多想,要是按你的说法,那他岂不是故意的?” “没错,就是故意的。”林知清肯定地点了点头: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林知清从方才醒来开始就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如若仅仅是因为退婚,现在的林知清将那婚书双手奉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流昀似乎不用赶尽杀绝,非要杀了林知清。 除非,他有什么非要让林家以及林知清死的理由。 比如说,侵占林家财产。 这一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镇远侯府乃朝廷新贵,怎么着也不会比林家更穷。 当然,林知清从林青山那里得来的林家暗处的产业,她还没有清点过。 江流昀也有可能是冲着这个来的。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可能,林家的存在对镇远侯府产生了威胁。 这一种可能性看上去也比较小,因为林家已经破落了,碍不着镇远侯府什么事。 林知清摇了摇头,一时间没有其他想法。 她脑海中积压的事情太多了,出了江流昀的事情以后,她发现自己想的问题很少。 甚至在想如若当时早发现一些,如今也不用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 林泱泱见状,心中也不好过,但更多的是庆幸:“还好他未得手,如若不然,你回不了盛京,林家又该怎么办呢?” 回不了盛京,这是最表面也最简单的想法了……等等。 林知清直起身子,她刚才似乎想得过于复杂了。 对呀,为何不等她靠近盛京再动手? 为何不在汴梁动手? 江流昀带了这么多人手,再加上对她的笛音也有心理准备。 这分明不是一时兴起来截杀她的,而是早有预谋。 这件事对林知清产生的最基本影响,便是她回不了盛京。 对了! 林知清同林泱泱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道金光。 盛京城! 江流昀想将林知清引开,对林家下手? 但如今的林家并不是从前漏成筛子的林家,即使有人想对林家发难,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理由。 林泱泱眉头紧锁: “不对不对,我方才就是这么说一嘴,林家如今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他想要搞事情也搞不起来呀!” “不。”林知青的脑海中渐渐回想起了林青山同她说的话。 林家还有秘密,足以致命的秘密。 御赐之物! “堂姐,你快收拾东西,我去知会一声知府大人,给陆淮留个信,即刻便走。”林知清来不及多想。 即便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要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当中。 林泱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点了点头:“好!” 不出一个时辰,二人一切就绪,重新踏上了归途。 或许是因为二人格外谨慎,这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 次日。 踏着黄昏,二人进了盛京城。 彼时的林家,一如林知清离开前一样平静。 正厅之内,林从砚正皱着眉头,处理庶务。 林知清走了以后,他又干起了从前的老本行。 但这一次明显没有那么得心应手了。 就在他苦恼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嘶哑的“四叔”。 待林从砚抬起头,看到林知清的那一刻,他面上出现了一缕笑容。 “知清,你回来了。”林从砚看林知清穿得很厚,脖颈上还围着龙华,颇为关切: “你声音这般嘶哑,是染了风寒了吗?” “不错。”林知清按住了即将开口的林泱泱:“我在路上染了风寒,耽误了一些时间。” “四叔,近来林家可还正常?” “一切如常。”林从砚点了点头:“或许是上了年纪,我如今处理这些事倒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好在你回来了,林家没你可还真不行。”林从砚言语之间,颇为感慨。 林知清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没接话,她晃了晃林泱泱的手:“堂姐,你先去同大伯说一声,我们同花家谈了生意。” 林泱泱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多说,转身便走。 话题转得如此之快……林从砚皱眉:“知清,你是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不由得有些着急: “是静雅出事了吗?” 林知清扶着凳子,缓缓坐了下去:“静雅无事。” 林从砚听到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完全放松,林知清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四叔,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林从砚一愣,原本还算舒展的五官瞬间紧绷了起来。 www.4e54.icu。m.4e54.icu 第249章 见不得光的交易 他的表情只失控了一瞬,然后便迅速恢复了正常: “知清,你莫不是烧糊涂了,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四叔,祖父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同我和盘托出了。”林知清坐到了主位上,声音如往常一样没有波澜。 林从砚垂首不语,似乎是在思考林知清的话的可信度。 林知清倒是不急,她抬起旁边的茶水轻抿一口。 她等了许久,林从砚才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好像是在透过林知清,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一样: “你很像你父亲。” 他说了一句同林青山一样的话。 紧接着,回忆纷至沓来,林从砚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他叹了一口气:“我年幼时,同你父亲常看不对眼。” “我们从小一同习武,但他是打破林家桎梏的天之骄子,兵法武器样样精通。” “而我始终不得看重,迫于无奈,只能走文官路子。” 林知清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仔细竖起了耳朵。 林从砚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当中: “接下救济伤兵这件事的时候,我并没有将它当作一份责任,而是一个向父亲证明自己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顿:“与你四婶成婚,或多或少也有这个因素。” 听到这里,林知清皱了皱眉头。 林从砚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此事这些年来乃我一手操办,如若不妥,我任由处置。” “朝廷的人若察觉到了,便推在我身上罢了,反正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他的神情非常沮丧。 林知清闭了闭眼睛,语气算不上好: “四叔,你说这些话时,可想着四婶,想着林家的其他人?” “这并不是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况且现在我怀疑已经有人想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四叔,你难不成是觉得只要你当了替罪羊,林家就没事了?” “谁?谁想用这件事来做文章?”林从砚言语间明显有些着急:“此事做得非常隐蔽,怎会泄露风声?”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待堂姐将大伯请来,我们再一同商议。”林知清目光澄澈。 她之所以选择先同林从砚对峙,是因为想再深挖一些此事的细节。 林从砚也不蠢。 明白过来林知清不是在向自己问责,而是有人想借此为难林家之时,当即将整件事的细节说了个清清楚楚。 待林从礼同林泱泱赶来之时,林知清已经将御赐之物一事的信息掌握得差不多了。 林从礼进门以后,第一时间问的,是江流昀。 林泱泱表情有些无奈:“我将来龙去脉说了,我爹死活不信。” 林知清也不遮掩,一把将脖子上戴着的龙华扯了下来。 她白嫩的脖颈瞬间露了出来,其上还留有一道狰狞的红痕,以及几个手指印。 “这便是江流昀的手笔,他想杀我。”林知清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林从礼和林从砚惊讶不已。 “爹,四叔,这下你们信了吧?”林泱泱双手叉腰: “江流昀根本就不是好人,你们难不成要把清妹妹嫁到那等龙潭虎穴当中?” 林从礼一时无言,他的眉目间带着疑惑。 林知清将自己猜测以及验证的过程全都说了出来。 林从礼脚步不稳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 “镇远侯可是你父亲亲手提拔上来的,他们二人比亲兄弟还要亲厚,怎会做出这种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做出这样的事,无非是林家和我还有利用的价值罢了。”林知清懒得再重复那些话: “当务之急,是我们林家必须稳住。” “镇远侯府恐怕会以御赐之物作为突破口,对付林家。” “如今江流昀行踪不定,我们只能趁着这段时间将那些卖出去的御赐之物收回来。” “这需要一大笔银子。”林从砚的心颤了颤。 “钱不是问题。”林知清将同花府达成合作的事情说了一下,而后又向一头雾水的林从礼解释了御赐之物的事。 一时之间,正厅内安静了下来。 林知清拍了拍手:“四叔将所有买家的名单交给我,我去走一趟。” “你既受伤了,此事便交给我去做。”林从砚开口。 “不。”林知清摇头: “由你出面,不一定能找到那些买家,即使找到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心甘情愿将东西交出来。” 那不是简单的物件,是能掌生杀大权的御赐之物。 那些买家能花天价将东西买入,便不会轻易为了银子将东西交出来。 将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以后,当夜,林知清便拿着名单,悄悄联系了那些买家。 只不过,事实确实如她所想象的一样,并不顺利。 没有人会承认自己买卖御赐之物,这是杀头的大罪。 林知清跑了一夜,一无所获。 她回到舒清阁的时候,木婶已经等了许久了。 先前林知清同她简单地讲了一下江流昀的事。 再大的惊讶,经过时间的沉淀,也已经平缓了下来。 林知清用完膳以后,木婶又陆陆续续问了她许多细节。 这般态度,倒是有些不寻常。 木婶此人最是谨慎,如若她心中放着一桩事,必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确定,才会同林知清和盘托出。 比如上次言明四叔对母亲的情感时,也有这么一段过程。 木婶很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 察觉到这一点,林知清直接问了出来。 木婶纠结良久,终于艰难地开口了: “小姐,老爷的事一直是府中的禁忌。” “你可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从戎怎么死的? 按照林知清所了解的,他通敌叛国的事情闹了出来以后,是林从礼杀了他,救了其他林家人。 这也是木婶原本的说法。 但要说再具体一些,林知清便不太清楚了。 木婶胸口起伏:“当年此事来得太过突然,我甚至没来得及见老爷一面。” “但我心中一直很清楚,老爷绝不会通敌叛国,他是被冤枉的!” 林知清听到这里,眯了眯眼睛。 自江流昀的真面目暴露以来,这件事她也想过很多遍。 毕竟镇远侯府得势的时机刚好卡在了林从戎死的时候,这太巧合了。 结合种种因素,镇远侯同林从戎,并不像是其他人口中的知己。 有没有一种可能,林从戎的通敌叛国,其实另有隐情,同镇远侯府有关呢? www.4e54.icu。m.4e54.icu 第250章 黄土地下埋忠骨 林知清的脑海当中刚出现这个问题,木婶便提出了相同的问题。 林知清微微吸了一口气:“万事皆有可能,此事我会放在心里。” “木婶,你放心,待处理完林家现在的事,我会着手查探父亲的事。” 这本就是林知清先前的想法。 无非是现在御赐之物的事更加紧急,她才将重点放到了御赐之物上而已。 木婶明白了她的意思,并没有再开口。 种种出乎意料的事让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林知清却并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休息了一夜以后,她同林泱泱又去寻找了那些林从砚一直接济的伤兵老将。 既然那些买卖御赐之物的人不愿意将东西还回来,林知清便打算尽量收集一些对林家有利的东西,然后再做打算。 而且,那些被接济的兵士其实吃的是皇粮,林家接济他们,也有为朝廷分忧的意思。 收集这些人的供词,至少能在必要的时候,扭转林家的风评,从而减轻御赐之物之事对林家的影响。 同时,林知清对自己的父亲林从戎并无太多的了解。 这也是一个了解林从戎的机会。 整个大盛的伤兵残将十分之多,林家所接济的是从前在林青山以及林从容麾下的人。 再往前数十年,数量可达千人。 但如今,大部分人已经化作了黄土。 那份接济名单上,多半都是兵士的家人。 真正的伤兵老兵,也不过只剩下五十余人了。 这五十余人当中,在盛京城以及盛京城附近的,只有十八人。 林知清的目标,便是这十八人。 怀着种种心思,一大早,林知清去到西市,敲响了第一户人家的房门。 只不过,他们迟迟未得到应答。 等了许久,旁边的一户妇人倒是不耐烦地探出了头:“敲什么敲,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林知清眼疾手快地递上了一小块碎银子,打听起来这第一户人家的去向。 那妇人见了银子,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啧啧,你来得太晚了,这家的男人前几年喝酒喝死了,只剩个耳聋的老娘,前不久也死了。” 这不算是个好消息。 林知清将那人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 随后,马不停蹄去了城郊的一户农家,寻找第二个眼睛瞎了的伤兵。 这一次,她们甚至还没进那个小村子,便退了回来。 因为名单上写着的地址,已经烧成了灰烬,里面的人自然也烧死了。 据周围的人说,火之所以烧起来,是因为瞎子看不到火星子落到了柴房的一角。 而后,林知清又去了第二户,第三户人家,可直到跑完了数十户人家,她始终没有同任何一个伤兵打过照面。 林泱泱累得躺倒在马车里:“清妹妹,这些人确实太惨了。” “打了胜仗又如何,他们有的失了眼睛,有的丢了手臂,连基本的生活都保持不下去,这般待遇,以后谁还敢往军营跑呢?” 林泱泱平日里从不曾接触过百姓疾苦,如今心里那是又气又无力。 林知清翻了翻手中的册子,心里头同样不好受。 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随着时间流逝,这几年陆陆续续都有兵士死亡或举家搬迁。 搬迁的也就算了,但死亡的理由却千奇百怪。 酒喝多了栽进了水缸当中。 眼睛瞎了活活被烧死。 腿脚不便掉入了河中。 …… 这般看来,能寿终正寝的甚少。 “堂姐,他们死得太过悲凉,朝廷竟然没有人替他们操办后事吗?”林知清捏了捏下巴。 林泱泱叹了一口气:“最末等的士兵哪有这种待遇,至少也得当个百夫长,朝廷才有专门的人治丧。” “这些人至少还能魂归故里,但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可是连尸体都找不到的。” 林泱泱直起身子,似乎颇为不忿: “不瞒你说,这名单上的有几个人,我还有些印象。” “三叔知我喜欢打打杀杀,偶尔回林家的时候,会让他们指点于我。” “我同他们混熟了以后,才知军营根本不是好待的地方。” 林泱泱拿了一块糕点:“这东西他们视作珍宝,平日行军的时候,他们只能吃些野菜充饥。” “户部粮草不丰,苦的都是下头的人。” 听到这话,林知清略微有些意外。 虽然平日里林泱泱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心中似乎还是通透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林知清不由得好奇。 “祖父、三叔都同我说过,我这一身武艺便是他们教我的。”林泱泱面上十分自豪: “父亲始终反对我习武,我便偷偷溜进祖父的院子,听他同三叔谈论兵法,颇为有趣。” 她口中的三叔,便是林知清的父亲林从戎。 怪不得去汴梁之时,林泱泱同林青山十分熟稔。 而且,根据林从砚先前的说法,林家会从下一代当中挑选适合习武的人,倾斜资源培养的。 从前她并没有发觉,但如今一看,林泱泱确实比大部分男子还要优秀。 要知道,就连江流昀想对林知清下手,也是选择提前支开林泱泱,而不是同她正面交手。 若非没有人从中指点,想要练就这般武艺,恐怕十分困难。 至少从前,林青山对林泱泱应当是寄予厚望的。 林泱泱并不知林知清的想法,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清妹妹,你说那些死了的人,若是没有上战场,结果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当然会。 每一位士兵踏上战场,为的都是自己的小家以及对大盛的赤忱之心。 归根结底,他们都是为了保卫家园而战。 只不过,他们为之而战的大盛,到底是辜负了许多人。 林知清捏了捏手中的小册子,若这些人当真是死于意外,那未免太惨烈了一些。 至少林知清,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 身有残缺之人,在其他方面往往更加敏锐一些。 比如说眼盲之人,嗅觉或听觉会更加出众。 如若着火,听不到声音便罢了,火烟味应当是闻得到的。 伤兵残将,只是外界给予他们的称号。 他们往往比普通人更加坚韧,更加敏锐。 这些人的生命,绝不会如此脆弱。 一个两个便罢了,但这么多的人陆陆续续以各种理由死亡,实在不寻常。 www.4e54.icu。m.4e54.icu 第251章 不幸中的万幸 难不成是江流昀如此丧心病狂? 仅仅是因为销毁御赐之物的相关证人,这么多年就陆续做局将那些人都害死了吗? 可这也说不通啊。 林知清再次看了一遍那小册子。 确认那些人死亡的时间各不相同,且跨度极大以后,林知清蹙眉。 难不成江流昀提前很多年便得知了御赐之物的事? 他怕一次性杀太多人会引人怀疑,所以才布局使那些人因各种意外而死? 马车摇摇晃晃,林知清的思绪也在起伏。 她的后脖颈有些发凉。 林知清相信江流昀是有这种心计的,不过即便如此,也有一点是说不通的。 他恨林家入骨,如若手中握着这样大的把柄,定然不会隐而不发。 林知清想了许久,都没有想通其中的关键。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林泱泱面露担忧:“如若这些人都死了,我们岂不是无计可施了?” “不。”林知清摇了摇头:“这名单上还有这么多的人,只是不在京城罢了。” “他能杀十个,一百个,总不能全杀了。” “我们无非是要多费一些时间罢了,回府,明日接着去周围找人。” 林泱泱点头,面上丝毫没有气馁之色:“好,咱们明日接着找。” 当日晚上,林知清便动用了林青山交给她的暗线,安排了人按照名单往四周搜索。 此事做得相当隐蔽,就连林从砚和林青山也不知道。 次日一大早,林知清便得到了一份更加详细的名单。 除去因各种意外死亡的人,还活着的人一个巴掌就可以数得过来。 并且,这些人散落在天南海北,同盛京城的距离相当远。 想要一个个将人找到,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并非一日之功。 这样的情形,让林知清更加确定有人在其中捣鬼。 近处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唯有远处的人得以活命。 想必,那些“漏网之鱼”除了距离远以外,也有可能是没有完全被掌握信息,所以才逃过一劫。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念及此,林知清又将目光落到了“失联”的那几个人身上。 “郑阔……”她喃喃念出了这个名字。 “郑阔?”木婶端着水盆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微微张大嘴巴,无意识地复述了一遍。 “木婶,你认识此人?”林知清点了点小册子。 木婶快步走进房间,将手中的水盆放在一旁:“这郑阔可是永清人士,膝下只有一子,年逾四十?” “不错。”林知清点头,木婶所说的同册子上记载的一般无二。 “我同郑阔从前有些交情。”木神的眼神略微向左上方偏了偏,这是在回忆。 很快,她便接着开口了: “老爷年轻时少年意气,一次,未曾知会过侯爷,便只身溜进了军营。” “虽并无大碍,还立了功,但还是被侯爷责骂了一通。” “从那以后,侯爷便将他身边的郑阔拨给了老爷,我这才同郑阔有了交集。” 木婶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笑容:“郑阔待老爷极好,且他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同那个江云鹤是老爷在军中的左膀右臂。” “只有这些吗?”林知清相当敏锐。 父亲身边的人很多,林青山留下辅佐父亲的旧部也很多。 倘若只是这样,木婶的印象应当不会如此深刻。 “不止!”木婶的语气有些气愤: “我就是想不通,老爷出事当日,郑阔偷了不少金银珠宝,消失不见了。” “无论是侯爷还是老爷,都待郑阔不薄,他的夫人早亡,老爷便做主将他的儿子接到了盛京,还替他们买下了一处宅子。” “可他胆小如鼠,为了活命竟然将唯一的儿子都撇下不管。” “不忠不义不孝,他实在该死!” 木婶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等等。”林知清拧眉:“他的儿子还在盛京?” “不错,就在西市的菜场口,听说他整日无所事事,靠替人倒泔水过活。”木婶恨得牙痒痒: “前段时间他还恬不知耻地来过林家寻差事,被我给回绝了。” “木婶,让人备车,我要去趟菜场口。”林知清抬了抬手。 “菜场口?你要去找他?”木婶一愣。 “没错,我有些问题想问问。”林知清起身,快速洗漱。 木婶虽不明所以,但并没有多问,迅速出门让人套马车去了。 很快,林知清便同林泱泱一道出了门。 这也实属无奈。 经过江流昀一事以后,目前林知清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便是林泱泱了。 二人驾着马车在西市绕了好几圈,为掩人耳目,还去了趟鉴心堂。 鉴心堂一切如常,只不过后院多了几个人。 林知清进后院转了一圈以后,才又去了菜场口。 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林知清甚至还能回想起当日刑场上的情形。 马车在菜场口的小道中东绕西绕,眼看着小路越发狭窄,二人下了马车,在巷子当中步行。 因来的是西市,二人的衣着打扮都非常普通,手上提着一些米面和糕点。 她们逢人便问路,很快便停在了一间小而整洁的屋子前。 林泱泱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娘,有人来了!”孩童的声音脆生生的。 随后,妇人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来喽来喽。” “咔嚓”一声,门开了。 看到两张清秀的面孔,开门的妇人明显一愣,将孩子往身后一拉,脸上出现了一些警惕的神色: “你们是谁?” “这位娘子,我同我妹妹是来感谢小财的。”林泱泱笑了笑,弯腰看向妇人身后的孩童: “小财,还记得我吗?” 那孩童嘬着手指,点了点头:“林姐姐,你是林姐姐!” “对啦!”林泱泱将糕点往前送了送。 林知清上前一步:“娘子,先前小财帮我了一个大忙,我还送了他一把弹弓。” 说到这里,妇人很快便想到了几个月前刑场上的事。 陆家医馆的陆大夫在寻找孩童,她受过陆大夫的恩惠,将小财接了出去,听说是同什么林家四老爷有关。 想到这里,她开口问了一下:“你们是陆家小姐的朋友?” “没错,虽然南月已经前来道谢过,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亲自登门一趟。”林知清笑着点了点头。 提到陆南月,那妇人脸上出现了笑意,同时又有些局促:“林小姐,我这儿又小又破,实在见不得人。” www.4e54.icu。m.4e54.icu 第252章 有人在等你! “不妨事,今日我们来得仓促,一会儿便走。”林泱泱已经牵起了小财的手。 小财一个劲儿将人往里拉:“娘,林姐姐,玩儿!” 妇人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将人迎了进去。 林知清和林泱泱对视一眼,进屋以后,妇人在不远处一边择菜,一边同林知清说话。 林泱泱则是在外头坐了下来,同小财玩耍。 自上次刘邙的事过后,林知清便托陆南月带了些银子以及护卫守在周围。 因为他们朝着刘邙放冷箭的时候,小财是露面了的。 事后,林知清怕刘邙那一方的漏网之鱼伤及无辜,所以留心过这里的情况。 如今看来,小财还算是比较安全。 至少江流昀,应当没想到对这么一个孩童动手。 如此,林知清心里也还算放心。 “咚,咚咚~” 就在她思索之时,房门又被敲响了。 同小财玩耍的林泱泱笑容不变,目光却落在了林知清身上,随后又转向了门外。 小财娘擦了擦手,上前开门。 路过林知清二人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个时候,应当是收泔水的人来了。” “二位小姐,你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不用。”林泱泱摆了摆手:“这玩意儿我们家也有,用不着回避。” 林知清也点了点头。 妇人这才上前打开了门: “你这段时间倒是来得勤,今儿个我这里倒是没有多少,你等等。” “欸,好。”这是一道有些虚浮的声音。 随着深一道浅一道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高高瘦瘦、眼底乌青、胡子拉碴的男人进了屋子。 看到林知清的那一瞬间,他瞳孔一缩,眼神一亮,随后又马上将目光移到了小财身上: “小财,你的弹弓去哪了,今日怎么不见你拿出来玩儿?” “郑叔,林姐姐来看我,不玩不玩。”小财拍了拍手,接过了林泱泱手中的糕点。 “怪不得,怪不得,你得了那弹弓以后那么宝贝,难得见你没拿出来玩儿。”男子说完这句话以后,看着林知清笑了笑。 林知清挑眉,偏过头,看向林泱泱:“堂姐,今日买的小玩意儿你可都带来了?小财有了新东西,自然不要旧弹弓了。” 林泱泱看了一眼那个高瘦男子,又看看林知清,这才指了指小财手中的桃木剑: “我还能忘了不成,昨日买东西的时候,我走着走着,东西差点被天杀的小贼偷走了。” “小贼?”小财娘拎着一只木桶走了出来,不由得叮嘱了两句: “二位姑娘,这西市什么人都有,先前我家的柴火都会被人偷,你们可要小心些。” “没错。”瘦高男子接过木桶: “我爹前些日子也遇到了小毛贼,还好他有两下子,要不然人恐怕都危险。” “青天白日的,这些人竟然这么猖獗?”小财娘摇了摇头,掏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铜板,递给了高瘦男子: “你爹不是在老家吗?你不回去瞧瞧他?” “他等着呢,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高瘦男子笑了笑,收下了铜板: “再者,我这身无分文的,怎么好意思回去?” 说完,他转身便要走。 “等等。”林知清出声叫住了他: “老人家一直等着倒也不容易,我府上倒缺个倒泔水的,你做事看上去也挺麻利,要不要去我那里试试?” “工钱虽然不多,但一个月倒也能存些银子。” 男子挠了挠头:“这就算了,许久未归,家门口的大柳树都发了几岔新芽了。” “我父亲同我不亲厚,他看镇上的白鹅都比我亲切些,我又何必回去碍眼?” “这话说得,你且勤快些,赶紧成婚,看他还会不会同你亲厚?”小财娘笑着打趣了一句。 那高瘦男子笑了笑,拎着桶出了门。 合上门以后,小财娘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她回到了方才择菜的地方,重新坐了下去: “林小姐,这个姓郑的可不是个能做事的,你府上要寻倒泔水的人,还不如多花几个钱去人牙子那里买一个。” “此话怎讲?”林知清看上去很有兴趣。 小财娘撇了撇嘴:“你别看他嘴上说得漂亮,其实懒得不行。” “也就这几日他才准时上门倒泔水,从前向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他父亲也是个可怜的,听说在老家待了好几年,愣是等不到这个儿子回去瞧瞧他。” “那确实不能用。”林泱泱插了一句。 林知清也点了点头。 二人在小财家中坐了一会儿,见小财娘张罗着做饭招待他们,这才起身告辞。 小财娘劝了几句,二人婉拒了她留下用饭的请求,这才出了门。 原路返回以后,二人重新坐上了马车。 一路上,她们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回到舒清阁,林泱泱才迫不及待关上房门,一脸期待地看向林知清:“怎么样?” 林知清拿出了宣纸和炭笔,这才开口回答: “我们午时便去一趟永清县,那里有人在等我们。” “郑阔?”林泱泱开口询问。 “没错。”林知清回想起瘦高男子的话:他等着呢,这么多年都能过来了,不差这几天。 除了郑阔,林知清想不到其他人。 林泱泱有些惊讶:“清妹妹,你怎么知道会在小财家遇见郑阔的儿子?” “不是我遇见他,而是他等了我们许久。”林知清在纸上涂涂画画,心中微微松了松: “据木婶所说,这人此前从未登过林家的门,但前不久却厚着脸皮想上门做工。” “你且想一想,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上林家的门?” 林泱泱捏着下巴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我们家这种情况,要不是人牙子见有利可图,是断断不会将人送上门的。” “对了。”林知清点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更何况,林家这么多人,他为何偏偏找到了木婶那里?” “为何?”林泱泱双手托着下巴,显然是又没想通。 林知清抬了抬眼眸:“只有木婶才记得郑阔的那段往事,同时又与我非常亲近。” “他是故意的。” www.4e54.icu。m.4e54.icu 第253章 出发!永清县 “那为何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四叔的事告一段落后才来?”林泱泱不解。 “堂姐,他父亲既是在等我们,那一定是有要事,别人不能知道的事。” “他这么久都没有冒头,怕的便是被不想发现的人发现。” “所以,在不确定林家安全以前,他宁愿将所有事烂在肚子里,也要保住他自己的命。” 林泱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么说的话,他应当是一个聪明的人,不像别人说得那么不着调。” “如若不聪明的话,今日他恐怕就不会同我们会面了。” “此话怎讲?”林泱泱来了兴致。 “你还记得小财娘是怎么说的吗?”林知清提醒了一句:“他先前同现在的区别。” “区别?”林泱泱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小财娘好像说他从前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近才勤快起来的。” “没错,就是这个。”林知清细细分析了起来: “他或许知道我们会去找他,所以才挨家挨户准时准点上门。” “那为何他就确定我们会去小财家呢?”林泱泱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转不过来了。 “他知道我们不会大张旗鼓直接找他,这样很容易暴露我们的目的以及他的处境,他很惜命。”林知清头也不抬地回答了起来: “若是直接去找他,会暴露他有问题,同时又暴露我们的行踪。” “他身在菜场口,四叔在刑场上的事又闹得沸沸扬扬,他不会不知。” “既然知道这个,他可能留意过,或者一直知情,那小财曾经帮过我们。” 说到这里,林泱泱又犯迷糊了:“他留意过倒是有可能,知情又是什么意思?” 林知清缓缓开口: “我们在小财家的时候,他刚进门就同小财打招呼,一般人,尤其是孩童,对来人多半都是有些好奇心理的。” “即便是性格外向,也会被吸引注意力,放下手中的事观察一下。” “但小财并没有,这说明他二人已经十分熟悉了。” “我们不能判断他们是什么时候熟悉小财的,但他应当知道我们在菜场口只有小财这一个人脉。” “若是我们要同他碰头而不被发现,只能通过小财。” 林泱泱大致明白过来了:“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从他登林家门的时候,就想到了我们会有去西市找他的那一天。” “没错。”林知清点头。 林泱泱歪头想了一下:“方才你们一开始说小偷的时候,我还能听懂是在说那郑阔。” “可后来的话题我就啥也听不懂了,只知道郑阔还活着。” “大盛这么大,我们该去哪里找他?” “不,堂姐。”林知清放下炭笔,拿起了那张宣纸:“他已经将具体的地址给我们了。” “郑阔原来所在的地方,很可能已经人去楼空,所以才得了一个失去行踪的记录。” “但他并没有往其他地方跑,而是还在永清县。”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一个偷窃的罪名,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要躲的,从来不是偷窃的罪名,而是想杀他的人。” “弩下逃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还在永清县。” 林泱泱接过那张宣纸一看,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隐隐可以看得出来白鹅、柳树、永清县的字样。 她这么一回想,才记起来这几样东西确实出自郑阔儿子的嘴里。 不过都是以非常普通的方式出现的,就像是在说闲话一样。 她当时都跟不上趟了,没想到林知清还能听出来这些: “清妹妹,你们原来是在对暗号,我说你怎么突然问他要不要来林家做事。” “我还寻思着林家已经有干这种活的人了呢。” 林知清起身,收拾起了东西: “我那只不过是在同他对话,想多找一些信息,他不会来我们府上的。” “我们府上不好吗?活少,还很清闲,工钱也多,他为什么不来。”林泱泱将宣纸放回了桌子上。 “他虽然给我们传递了信息,但为的应当不是银钱。”林知清拿出了一套男子的服饰: “他想要活命。” “活命?可是他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林泱泱不解。 林知清摇摇头:“郑阔那样特殊的身份,盯着他的人应该不少。” “他的儿子自然也很受人关注,想要活下去,无非就是装成一个不学无术、无所事事的边缘人物。” “他那套关于与郑阔不亲厚以及郑阔在老家的说辞,恐怕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或许也有人听了他的话,去过永清县,不过扑了一个空。” 林知清动作顿了顿:“你可还记得,昨日他走了以后,小财娘是如何说的?” 林泱泱拧眉想了想,眉头很快舒展了开来:“小财娘让我们别要他来做事,因为他太油嘴滑舌了。” 林知清边听边点头: “能让小财娘留下这样的印象,说明这郑阔的儿子平日里口中的话并不可信,至少街坊邻居之间是这样认为的。” “这也恰恰能证明我方才所说的,他同很多人说过郑阔的事,但他的话真假参半。” “这也就说明了为何这么多年他还好好活着,那是因为在其他人眼中,他不过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除了混吃等死以外没什么作用。” “清妹妹,你同他只见了一面,说过寥寥几句话,居然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林泱泱竖起大拇指: “咱们林家,数你最聪明。” “快别夸我了。”林知清笑了笑: “这些东西都离不开鉴心学,你若是想学,改日也可以去鉴心堂转转。” “不过现在要紧的是郑阔,你回去换身衣服,咱们抓紧时间,天黑以后就去永清县。” “好!”林泱泱干脆地拍了拍屁股:“此事要告诉我爹他们吗?” 林知清摇头:“他们这会儿正忙着追踪卖出去的三件御赐之物,应当不会注意到我们这边。”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永清县不算太远,今夜去一趟,明日就可回来。” “不必知会他们了,我们自己去便好。” www.4e54.icu。m.4e54.icu 第254章 卖鹅大户 林知清收拾好东西以后,给陆南月送去了一封信。 她和林泱泱的动作很快,用过晚膳以后,二人便凑到了舒清阁。 平日里她们便时常在一起,其他人也就没有多想。 再加上林从砚和林从礼为了御赐之物的行踪忙得焦头烂额,正在动用各种手段追回,一时半会儿也无暇过问。 踏着月色,林知清和林泱泱去了陆家。 再出门时,二人摇身一变,已经成了一双俊俏好男儿。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林知清也无比清醒。 自从她见到郑阔儿子的第一眼开始,便笃定自己这一趟一定不简单。 出城以后,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陆淮。 自她逃出生天已经过去两日有余,算算时间,陆淮脱困再去衡漳一趟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陆淮应当快要回盛京了。 虽然知道陆淮身边有个云枫,而且他自己也深藏不露,但林知清还是忍不住担忧。 江流云的武功比平日里表现出来的还要厉害些,倘若陆淮受伤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些,林知清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 林家的事实在繁杂,她自己身在其中便罢了,现在也将陆淮拖了进来。 形势只会越来越复杂。 林知清抬头看了看,要变天了。 她没能思考多久,永清县就在盛京城边界的不远处。 到了下半夜,她和林泱泱便进了永清县的地界。 这里不如盛京城和汴梁繁华,甚至同西市比也逊色几分。 不过这地方实在安静,仿佛没有被污染过的净土一样。 林知清和林泱泱首先找了一家客栈歇脚。 现在有什么事也只能等到天亮以后再说,在夜晚寻找一个人,他们既没有任何线索,也没有接头的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林知清前几日受了风寒,还随身带了几服药。 二人借了客栈的小厨房,煎了一帖药喝完以后,才回上房。 她们订的上房在三楼。 林泱泱走在前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永清县倒是安静,这个点儿已经没什么喧闹声了。” “大家都忙于生计,入夜了以后哪有什么时间玩乐呢?”林知清随口应了一句。 楼上有人正往下走,林泱泱偏了偏身子,往旁边让了一下。 林知清也在往旁边靠,口中的话却没有停: “你今日可别想着到处去玩儿了,需得好好休息。” “你不说我也知道。”林泱泱眼圈发红,显然是已经困了。 下楼的人速度很快,就像一阵风一样。 林知清说话的时候往旁边看了一眼,瞥见了那人脸上的一颗小痣。 她很快收回了目光,拍了一下林泱泱的肩膀: “近日你辛苦了,咱们回去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说的,可不许骗人。”林泱泱脚步都轻快了两分。 二人回房以后,很快便睡下了。 次日清早,林知清叫醒了林泱泱以后,下楼要了一桌酒菜。 菜上得差不多了以后,林泱泱埋头吃东西,林知清则不动声色地向小二打听起了消息。 他们说了半天话,才将话题绕到了白鹅上。 提到白鹅,小二的兴致明显很高涨。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道肉菜:“二位公子,你们来我们客栈就来对了。” “我们这儿虽然是客栈,但名头可是这盘烧鹅打出来的。” “哦?这鹅肉有什么特殊的?”林知清夹起一块鹅肉放进了嘴里。 小二往店门外指了指:“我们这鹅肉出自县东头的王员外家的庄子。” “他是我们县里有名的养鹅大户,靠着这大白鹅起家的。” “据说盛京城头的贵人吃的都是他家的鹅肉。” “这鹅肉是放养的,肉质紧实,肥而不腻,再经过我们家厨娘的妙手,便是王员外吃了都说好。” 很显然,这王员外应当是永清县响当当的人物。 如若不然,小二打广告的时候也不会把他拉出来。 林泱泱嘴里塞满了肉,还不忘开口说话:“不错,这鹅肉确实好吃。” 说着,她又夹了一块肉放到了碗里。 “你慢些吃,不知道的人还当我们家不让你吃饭呢。”林知清笑了笑。 林泱泱摆摆手: “小二,这王员外家在哪里,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得讨几只鹅带回去给我家里人尝尝。” “这个简单,二位公子既想去,我让人带你们过去便是。”小二拍了拍胸脯。 “如此,便谢谢小哥了。”林知清笑了笑,掏出几个铜板递给了小二。 小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说好说。” 他随手朝着门外招了招,立刻有个六七岁的乞儿跑了过来: “你,带这二位贵客去一趟王员外府上,诺,赏你了。” 他将一枚铜板拿了出来,往那孩童手里一丢。 那乞儿也机灵,当即候在一旁,等二人吃完以后带路。 林泱泱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东西,和林知清一同跟在了那乞儿的身后。 乞儿明显对附近相当熟悉,带着二人穿街走巷,很快便到了一处农庄门前。 农庄门口也有许多小乞儿,看上去也是给别人带路的。 方才拿了铜板的乞儿一到这里,便想走。 但被人群中一个大一些的乞儿叫住了。 随后,好几个人将那小乞儿围了起来。 迫于无奈,小乞儿将那枚铜板交了出去。 林泱泱皱皱眉头,刚想上前就被林知清拉住了。 林知清见小乞儿要走,开口叫住了他:“你等等,待会儿我们还得回去。” 其他乞儿听了,当即就要上前抢活。 林泱泱皱眉将一开始的那个乞儿提了起来,指了指:“就你了,你等着我们。” 小乞儿眼睛亮了起来,重重点头。 做好这件事,林知清拉着林泱泱的手,上前敲响了农庄的大门。 看门的小厮开门以后,熟练地开口: “买鹅的?” 林知清点点头。 “几只?”小厮又问了一句。 “我们可否先看看?若是鹅好,多买些也无妨。”林知清笑意盈盈。 小厮一听这话,并知道眼前的人应当是熟知农庄运作的,当即记了身份,打开了门。 进了农庄以后,林泱泱将目光从那群乞儿中收了回来,颇有些不忿。 www.4e54.icu。m.4e54.icu 第255章 失踪人口在哪里? 林知清的关注点却并不在乞儿身上,她进了农庄以后第一时间去问了佃户,想要找庄头。 底下的佃农以为她是想同庄头商议买鹅的事,倒是爽快地应了她们找庄头的请求。 二人被请到了庄子内的会客厅内等待。 庄头是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他来得很快。 不过,在见到两个“少年”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林知清看到他抬高下巴,眼角上提,直奔主位,便知道眼前的人是以为在同年轻人做生意,想拿乔。 果不其然,那庄头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在暗戳戳地打探两人的身世: “二位公子瞧着是生面孔,怎的会跑到永清县这地方来买鹅?家中难不成是做酒楼生意的?” 很明显,做酒楼生意的人占买鹅的大头。 “我二人从汴梁来,偶然路过,尝过庄子上的鹅肉,味道不错。” “再加上家中确有做酒楼生意的意思,这才过来瞧瞧。” 说话间,她隐隐露出了腰间挂着的玉佩。 庄头瞥见玉佩,低了低下巴,眼神与林知清持平,嘴角的笑容灿烂了起来。 显然,是将林知清二人当成了那种游山玩水的二世祖。 他就着酒楼的事,同林知清闲聊了起来。 林知清与他聊得有来有回,言语间颇有试探郑阔下落之意。 但庄头对此似乎毫无反应。 林知清观察了许久,最后才确定这庄头心中只有那大白鹅,不太清楚郑阔的事。 难不成自己找错了人,白鹅指的不是这王员外的庄子? 不应该呀,按照郑阔儿子言语间透露的消息,白鹅和柳树在永清县应当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东西。 王员外家的白鹅在永清县似乎颇有地位,难不成只有王员外本人才知道郑阔的消息? 林知清想到这里,话锋一转,提出想见见王员外。 庄头聊得正开心,听到林知清提出这种要求,一时间没有说话。 眼看着庄头眼中有狐疑之色,林知清给林泱泱使了个眼色。 林泱泱眨了眨眼睛,当即站了起来: “汴梁那边虽然繁华,但在吃食上却实在无趣,我爹告诉我了,若是在外头瞧见好吃的,定然要带回去给他尝尝。” “你这庄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内里倒是有趣,我想同你家员外详谈一下,要是能合作的话,我以后可就不缺这鹅肉吃了。” “堂兄!”林知清故作不悦地叫了林泱泱一声: “这永清县山灵水秀,庄子内也颇有农趣,怎能说平平无奇?” 林泱泱的话是抬高二人身份的一种语言暗示。 林知清看似反驳,实则巩固了她们给人“家大业大”的人设和印象。 这种手段对身居高位的人不起作用,但对于那种看似精明实则知之甚少的人却有奇效。 庄头听到这话,眼珠子转了转,开口又问了几句,多半是同汴梁有关的问题。 这分明是试探。 因为先前在汴梁的经验,林泱泱说起那些吃喝玩乐的事,颇有心得,且口气不小。 庄头在心中权衡了一下,才松口说可以让管事带他们过去员外家中拜访了一下。 转瞬间,那管事便同二人打了照面,又带着他们往外走去。 出门的时候,那群乞儿又迎了上来,最开始带路的那个小乞儿却缩在角落里,有些怯懦却又满含希望地看着林泱泱。 林泱泱瞧见那小乞儿脸上多了些淤青,心中的火是“噌”的一下冒了起来,当即就想骂人。 林知清不动声色地拉住林泱泱,抓了一把铜板,给那些大孩子分了。 随后,又招了招手让小乞儿跟在他们身后。 这般做法倒是叫那管事流露出了一丝轻视,只觉得眼前的二人确实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逞英雄的富家子弟。 一行人很快便去到了王员外府上,林知清一路上都在仔细观察,可却并没有看到柳树等线索。 同大腹便便的王员外谈了许久,林知清才发现这王员外似乎也不知郑阔其人。 她心中知道定是自己理解错了郑阔儿子的话,或者这中间出了一些问题。 林泱泱也察觉出了不对,做出了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虽然那王员外不满,但到底顾忌着二人身份成谜,没有过多阻拦。 出了王家以后,林知清眉头微皱,细细回想了一遍郑阔儿子说过的话。 林泱泱的注意力则是在那个小乞儿身上。 在外头二人也不好讨论郑阔的事,林泱泱又是一个嘴闲不住的,问起了那小乞儿的身世以及这永清县的事儿。 小乞儿看上去小小瘦瘦、衣衫褴褛,但口齿清晰,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处境说了出来。 爹抓壮丁进了军营,娘饿死了,自小流浪,乞讨为生。 这些事情叠加在一起,就连一向心大的林泱泱都觉得有些难过了。 林知清听了一些,在心中叹息一声。 在大盛,这样的孩童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即便是在盛京和汴梁,也屡见不鲜。 回了落脚的客栈以后,林泱泱拿了几两碎银子,要给那小乞儿。 小乞儿眼中亮晶晶的,但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害怕,一时间没有伸手。 想了许久,他才鼓起勇气抬头:“我只需要一个铜板就可以了。” “一个铜板?”林泱泱明显有些发愣:“小呆子,你怎么这笨呐,这可是银子啊!” 小乞儿被说笨,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林知清拉住了林泱泱,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你拿这么多银子,多半会被那些大孩子抢走,他们见有利可图,这孩子只会被变本加厉地压榨,我们也不会安生。” “他只要一个铜板,也是在替我们规避风险。” “这……这还有天理吗?”林泱泱一时语塞。 天理? 大盛的天姓盛。 林知清朝着小乞儿招了招手:“你可会针线活?” 小乞儿点点头:“会,但我没有针线。” 林知清点头,拿出了一张小额银票,递给林泱泱: “你带他去找个手艺活好的绣娘,将这银票绣在衣物里面,关键时刻能够应急。” 林泱泱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收下了银票:“你自己小心些,我去去就回。” 林知清点点头:“这银票可是借你的,你将来得还我。” “知道啦知道啦。”林泱泱心知肚明,林知清这是在将这一份善缘留给她。 林知清目送一大一小两个人远去,这才回了上房,重新思考了起来。 www.4e54.icu。m.4e54.icu 第256章 此鹅非彼鹅 先前她本就存了找“鹅”的心思,顺水推舟点了一道带“鹅”的菜,想从小二口中套出一些消息。 消息倒是套出来了,只不过这消息与她想要的南辕北辙。 林知清将宣纸重新铺了出来,用炭笔将白鹅二字重重圈了起来。 除了代表动物的鹅,这鹅字似乎也还可以拆解。 林知清大致想了想,鹅字还有四重解释。 第一,象征意义,忠诚和守信。 第二,礼仪用品,在某些古代下聘礼仪当中,鹅经常被作为一种重要的礼物。 第三,军事用途,在古代军队当中,有时会利用鹅听觉灵敏这一点,来预感敌人来袭。 第四,这是一个名字。 只是,前三种解释似乎同郑阔或郑阔儿子的话都连不起来。 写出来以后,林知清又将前三条划掉,保留了名字那一个选项。 她将鹅字拆分开来,分成了白、我、鸟三个字。 可想了半晌,还是没有头绪。 她暂时将注意力放在了名字这一可能上。 白鹅?会有人叫这个名字吗? 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有。 林知清叹了一口气,恰巧,林泱泱回来了。 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但看出林之情此时非常烦恼,她的笑容也消失了。 毫无疑问,事情陷入了僵局。 她们出门较为匆忙,顶多只有一日的时间便要赶回盛京,林知清不想浪费时间: “堂姐,我们再朝着周围找一找跟柳树有关的东西,还得留意一下有没有叫作白鹅的人。” 林知清很确定这两个线索指向的就是郑阔的下落,但它们又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林泱泱当即应了下来:“行。” 二人刚一出客栈,便在客栈外看到了那个小乞儿。 “咦?小呆子,你还没回家吗?”林泱泱开口叫了一声。 那小乞儿眼睛亮亮地跑了过来:“哥哥,你们还要出门吗?我可以带你们出去,这附近我很熟悉。” 他颧骨上升,眼角自然舒展,带着一些试探,好似怕被拒绝一样: “我不要铜板了,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想要报答你们。” 确定眼前的人没有坏心思,林知清微微点头:“你带我们瞧瞧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树异草。” 若要靠她和林泱泱二人寻找,定然会如同大海捞针一样困难,他先前本打算花钱找个向导。 但眼前的小乞儿给她的印象还不错。 并且他终日流浪在永清县各处,对附近应当是极其熟悉的。 乞讨之人,在地点这一方面,远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见林知清答应了,小乞儿欢快地点了点头,似乎心中有数,带着几人便开始往小巷子走了起来。 到底还是个孩童……林知清同林泱泱跟着他走了半个时辰,期间不断地用言语引导。 小企鹅自然而然地把路程的重点放在了柳树与白鹅上。 永清县不大,又过了两个时辰,林知清几乎是看遍了所有的柳树和白鹅,但并没有看出任何的不同来。 排除掉这两样东西的字面意思以后,林知清将目标锁定在了人身上。 可还没等她想多久,小乞儿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他微微红着脸,摸了摸头:“姐姐,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地方?” 林泱泱并没有察觉到不妥,他拧眉一看,隐蔽处有一间看上去十分清雅的屋子。 那屋子前看上去非常热闹。 林泱泱有些好奇:“万柳阁,这是什么地方?” 小乞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声音细若蚊蝇: “先前……先前有许多有钱人来永清县,都会让我们带路来万柳阁消遣,听我们老大说,这里头的人最是漂亮。” “你们方才话里话外都是柳树,想必要找的就是这里。” 合着这里是那啥……妓馆? 林泱泱从小到大都混迹在外,对这种地方也有所耳闻。 她明白小乞儿是将她们当成了脸皮薄的公子哥儿,这才产生了误会,于是开口解释: “我们不是……” “堂姐!”林知清目光如炬,打断了林泱泱的话,她一直盯着那眼神清澈的小乞儿:“你方才叫我们什么?” 小乞儿一愣,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的话,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经她这么一提醒,反射弧超长的林泱泱也反应过来,她们目前是男子装扮。 并且经过林知清上妆以后,一般人是看不出女子的身份的,更别提小孩子了。 可小乞儿方才却叫了她们一声姐姐。 林泱泱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她一脸警惕地看着小乞儿,将林知清护在了身后。 看到二人的动作,小乞儿脸一白,浑身开始哆嗦起来:“我……” 他噎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接近我们又有什么目的?”林泱泱身上散发出了一些肃杀之气。 小乞儿瞳孔震颤,紧咬嘴唇,微微摇头,眉头拧在一起,这是委屈的表情动作,带着十足的孩童稚气,仿佛怕她们不理他一样。 他的表现不像是图谋不轨的人。 林知清察觉到这其中有误会,拍了拍林泱泱的手,随后才看向小乞儿: “你是如何得知我二人的身份的,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若不然,我会杀了你。” 这话说得直白又笃定,小乞儿的嘴唇开始颤抖,眼中沁出了一些泪花: “我……我只是看到了这位姐姐身上的破绽,分析出来的。”他指着林泱泱,瘪着嘴。 “我?”林泱泱指了指自己,一脸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你如何看出来的?” 因着性格的关系,林泱泱平日里的做派同女子相差甚远。 说认出了林知清她倒是还能相信两分。 但林知清却没有对此发出疑问,她看向小乞儿:“你接着说。” “这位姐姐在庄子前抓起我的时候,是通过身体的协调性和技巧发力的,而男子一般是调动身上的肌肉发力的。”他说的是林泱泱: “再者,这位姐姐平日里同你身体接触时,都没什么顾忌。” “比如方才将你拦在身后,也是直接拉了你的手腕一把,男子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动作。” “你们说话时贴得也非常近。” 他一口气将林泱泱表现出来的那些不寻常都点了出来。 林泱泱摸了摸头,她知道这几点说得都很对。 林知清越听越有兴趣。 小乞儿的面部表情并没有在撒谎,他说的是实话。 林泱泱习惯性地伪装自己的动作或表情,使自己更像男子,但林泱泱没有这种意识。 她对自己的行为或表情都是没有准备过的。 这小乞儿观察得十分仔细,知道了以后也不点破,确实是个聪明的。 她倒是想到了自己的鉴心学,若是可以…… “严鹬,老子是来找严鹬的,他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居然敢反抗老子……” 一道争执声打断了林知清的思索。 严鹬? 听到这名字,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原来是这样! 此鹅非彼鹅! www.4e54.icu。m.4e54.icu 第257章 民风彪悍的永清 小乞儿见林知清盯着万柳阁的方向,面目严肃,不理会自己,心中的忐忑不安加剧,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听到他强忍着的啜泣声,林知清才回过了神。 到底是个孩子。 她相信小乞儿方才说的话。 有了江流昀和刘邙的前车之鉴,林知清同别人打照面的时候,对面部微表情这一块看得比以往更加仔细。 这孩子口中所说的那些点,也可以算是心理学的一种。 只不过,现在懵懂的孩童还不知心理学的定义。 放在他自己的认知当中,那就是他比别人观察得更仔细一些。 这孩子还小,尚不能完全掩饰他的情绪,若是加以引导,将来说不准也能成为心理咨询师。 更何况,现在他歪打正着地帮自己找到了关键的线索。 想了想,林知清拍了拍小乞儿的头:“抱歉,方才是我们误会了,你先回去客栈等我们吧,我相信你。” 林泱泱见林知清开始轻声细语,心中也明白小乞儿应当没问题,她捏了捏小乞儿的脸: “小呆子,别哭了,脸都哭花了。” 听到她们说相信自己,小乞儿眼泪掉得更加厉害了。 只不过,他怕眼前的人嫌弃他,强迫自己憋住了眼泪,胸脯上下起伏: “那……那我就走……走了。” 说完以后,转头就跑了。 林知清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缓缓收回了目光。 她看向万柳阁的方向。 不得不说,这地方同盛京城确实没得比,就连盛京城中的二等勾栏千金阁都比不上。 往来进出的,瞧着都是些乡绅。 “清妹妹,你看什么呢,这不过就是个青楼罢了。”林泱泱伸出手在林知清面前晃了晃: “我们快些走吧,我爹他们还不知情呢。” “出门的时候我留了一封书信,而且我们不用去其他地方找了。”林知清脚步移动,往万柳阁走去。 “欸,为什么?”林泱泱一个跨步上前,走在了林知清身旁。 “柳树,指的是万柳阁。”林知清简单解释了一下。 林泱泱不解:“这也可以?那白鹅呢?” “我瞧着这万柳阁不像是养鹅的啊。” “此鹅非彼鹅。”林知清眯了眯眼睛,看着在万柳阁门前闹事的男子: “你方才听到了吗,他口中叫了一个名字。” “我只顾着那小乞儿了,没听到,总不能有人叫白鹅吧?”林泱泱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名字奇怪。 林知清微微摇头:“没人叫白鹅,但有人叫严鹬。” “啥?”林泱泱一脸懵。 林知清耐心解释了起来:“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参透那白鹅同严鹬的联系。” “但你想想,提到白,你能想到什么?” “雪,糕点,药粉。”林泱泱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这些东西确实是给人印象比较深的“白”东西。 若不是偶然听了一耳朵,林知清也不会将白同“严”联系上。 “堂姐,盐也是白的。”林知清提了一嘴。 林泱泱点头:“是倒也是,不过一般人哪能莫名其妙想到这一层。” “确实不能,我定准此人的身份,是因为后一个鹬字。”林知清在林泱泱的手心中将鹬字写了下来。 这是鹬蚌相争的那个鹬。 林泱泱原本还有些疑惑,在知道是这个字的时候,眉毛渐渐舒展了开来: “我懂了,这个鹬字确实跟鹅有点关系。” 确切来说,不是跟鹅有关系,而是跟组成鹅的我、鸟二字有关。 林泱泱一拍手:“我鸟我鸟,那不就是予鸟组合在一起嘛,确实是鹬!” 在古代,“予”便有“我”的意思。 林知清到底出自从前的世界,对这个字并不敏感,一开始也没能想到其中的联系。 但其实她从前也接触过。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这句话出自《爱莲说》,在林知清从前的世界传播甚广。 两个字而已,弄得跟解摩斯密码似的。 “事关性命,郑阔之子十分谨慎,这线索给了,但没完全给。”林知清微微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今日的巧合,我们恐怕得花些时间才能分析出来。” “清妹妹,还是你聪明,这么快就解出来了。”林泱泱毫不避讳地夸了一嘴: “走,我们现在快去找那个严鹬。” 二人加快了脚步。 林知清心里头却有些担忧,因为万柳阁门口有人闹事,若是太过复杂,他们同那严鹬可能很难见面。 怀着这种担忧,她挤进了人群当中。 可她刚冒头,人群便一片哗然,而后从中间分了开来。 方才还在叫嚣的男子一下子便被两个打手丢到了外面。 林知清和林泱泱皱眉退到一旁。 “呸!”一个老鸨打扮的女子扇着扇子,扭着细腰出门了: “还真当我这万柳阁是什么人都能来闹的了?我们家严鹬是你能肖想的吗?” “散了散了,别影响我们万柳阁的生意。” 随着打手的驱赶,周围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那闹事的男子像是喝了假酒一样,被拳头唤醒了,灰溜溜地走了。 这样一来,林知清同林泱泱两个鹤立鸡群的华服公子就十分显眼了。 老鸨打量了二人一番,嘴角提了老高,刚想出声,林泱泱便大摇大摆走了上去。 林知清跟在了她身后。 进门以后,老鸨上来就是青楼的那老几套。 林知清注意到这万柳阁的大厅内倒是有几个女子在表演歌舞,但女子很少。 林泱泱大手一挥:“你们这里最别致的美人儿是谁?” “美人儿,我们这里多的是!”老鸨笑得花枝乱颤。 林泱泱嘴角上扬,只不过,在看到鱼贯而入的各色美男时,她上扬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了下来。 合着这万柳阁的美人儿同外面的美人儿还不一样。 永清县民风这么彪悍的吗? 眼看着林泱泱有些惊讶,林知清清了清嗓子:“我想找严鹬。” “严鹬?”老鸨的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严鹬特殊一些,只有他瞧得上的人才能见他。” “那你带我们去试试。”林知清调动面部肌肉,做出了一个十分期待的表情。 www.4e54.icu。m.4e54.icu 第258章 陷害!叛国罪! “这位公子看上去端方有礼,怎的这般猴急?”老鸨捏着帕子往林知清脸上甩了甩。 林知清屏住呼吸,但还是没挡住那股扑面而来的香粉味。 她给林泱泱使了个眼色,林泱泱穿过那一堆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男子,跟上了她的步伐。 万柳阁看上去其貌不扬,内里其实别有洞天。 老鸨很快就穿过大厅,去到了后院,然后停在了一个富丽堂皇到有些夸张的院子之前。 林知清上前敲了敲门,一道慵懒又骚包的气泡音传了出来:“谁?” 林知清直接进入了主题:“我听别人说这永清县有一只漂亮的大白鹅,于是就来了。” 老鸨一听这话,皱了皱眉,不过一想到里头那位主子是个难伺候的,也就没有开口。 里头的严鹬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找鹅,去王员外那里不行吗?” “王员外那里颇为无趣,哪有这万柳阁好。”林知清言语间,将两个关键性线索点了出来。 郑阔的儿子当初只提供了指向严鹬身份的线索,并没有提供任何暗号。 因此,林知清大概能够判断,严鹬应当也是知道这白鹅和柳树的。 果不其然,听了这在外人眼中莫名其妙的两句话以后,严鹬许久没有应答。 那老鸨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刚想开口询问,严鹬的气泡音又传了出来: “那就进来瞧瞧吧,这万柳阁确实有趣。” 老鸨一听这话,当即喜笑颜开了起来,招呼林知清: “快请进,快请进。” 林知清和林泱泱对视一眼,推开了那扇豪华得有些夸张的门。 二人进门以后,林泱泱才开口道:“她笑啥?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知清尚未应答,那能腻死人的气泡音又传了过来: “进了这道门的人必须留下一千两银子才能走,她啥都没干就赚了两千两,能不开心吗?” “嗯,小娘子?” 林泱泱她看向内室,掏了掏耳朵:“两千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而且,你能好好说话吗?” “不对,你又从哪里看出我是小娘子的,我的伪装这么差劲?” 她有点怀疑自己了。 “那些臭男人进来都是迫不及待想见我的,哪有你俩儿这么淡定的。”严鹬的声音更加黏腻了。 林知清拉住了林泱泱:“阁下何不出来,让我们一睹芳容?看一看值不值两千两。” “急什么。”伴随着一阵簌簌的声音,那严鹬缓缓挑开了珠帘。 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出现在了林知清和林泱泱眼前。 他身着一袭红衣,上头缀着一些珠子,要多骚包有多骚包。 见林知清和林泱泱都盯着自己不说话,他高高扬起了下巴: “承认吧,你们也为我着迷吧?” 林泱泱翻了个白眼,憋不住了:“不是,谁让你这么穿的,白瞎了你那张脸了。” 严鹬确实很好看,是那种颇具攻击性的好看,这一点林知清是承认的。 不过,比起陆淮来,还是要逊色三分的。 说到陆淮,她心中不由得在想,陆淮现在安全吗?回了盛京吗? 想到这些,她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打断了那不着调的严鹬: “我来的目的你应当知道,时间有限,人呢?” 她问的是郑阔。 严鹬轻轻笑了笑:“你们是盛京来的人?” “不错。”林知清观察过四周,也观察过严鹬这个人。 至少目前,四周安全,严鹬对她们也是没有恶意的。 他问这个问题,是想要确定身份。 想到这里,林知清再次开口: “我们姓林。” “那便对了,跟我来吧。”严鹬的声音正常了许多。 他掀开珠帘,走到了床边,而后指了指床板:“谁先来?” 很显然,那是一条暗道,下头藏着秘密。 林泱泱挥动了一下拳头:“你说呢?” 严鹬撇了撇嘴,一把打开床板,自己率先走了下去。 林泱泱牵着林知清的手,连忙跟了过去。 暗道不算长,但很狭窄,没走多久,他们便到了一扇石门前。 林知清注意到,严鹬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轻吸一口气,打开石门以后,退到了一旁。 林知清侧头,她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呼吸声。 郑阔? 林泱泱也听到了,她率先进门,四处检查了一下,发现这暗室内十分简陋,只有一些基础生活用品以及一张床。 确定没有危险以后,她朝着林知清点了点头。 “进去吧,他等了太久了。”严鹬知道她们不放心,越过她们进了门。 很快,他便走到了床边。 林知清踏进暗室,烛火闪了闪。 严鹬踢了踢床:“喂,老头,醒醒,她来了。” “来……来了?”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十分沉重。 这是一个十分苍老的人。 林知清走近床边,便看到了满脸沟壑,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的郑阔。 他的脸上,有一道从左上方蜿蜒而下的伤疤,在烛火的映衬之下,显得有些可怖。 简简单单两个字,他却仿佛用尽了力气。 “郑副将,我是林知清。”林知清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躺在床上的郑阔听到这话,手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 “知清?”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活着,你还活着?” 他的眼神逐渐聚焦,落到了林知清的脸上。 林知清从郑阔的眼中看出了明显的欣喜和感动,她重重点头: “我还活着。” 郑阔笑了,他的身体似乎都轻快了很多,抱拳行礼: “末将郑阔,参见知清小姐。” 林知清往旁边移动了一步,躲开了那一礼:“郑叔切勿多礼,我今日前来,是想问你一桩旧事。” “知清小姐,我等你这么多年,也是想告知你一桩旧事。”郑阔的话越来越连贯,语速也越来越快,似乎现在不说,就永远也说不出来了一样。 林知清以为他想说的是御赐之物一事,当即点了头。 郑阔深吸一口气:“望舒伯林从戎通敌叛国一事,乃是遭人陷害!” “副将江云鹤,在伯爷带兵与大梁交战之时,于大军背后放冷箭,致使伯爷失踪,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此言一出,本就狭小的暗室内落针可闻。 www.4e54.icu。m.4e54.icu 第259章 拨开迷雾见天明 林知清瞳孔一缩。 郑阔口中的伯爷,就是她的父亲林从戎。 林从戎战功赫赫,曾经只差一步,就能登上侯爵之位。 在如此情况下得到这种消息,饶是她心中有所猜测,也未免有些意外。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郑阔的脸,妄图从他脸上看出心虚、担心、迟疑的表情。 但没有。 郑阔脸上始终带着愤怒,带着极度的悲怆。 就连原本在一旁吊儿郎当站着的严鹬,都站直了身子,眉头紧锁,隐含怒意。 林泱泱更是张大了嘴:“你……你说什么?” 郑阔看上去就像一块腐朽的木头,但他的声音仍旧中气十足: “那场与大梁的战争,伯爷安排我留守后方,江云鹤攻侧翼,他自己则正面迎敌。” “战局一开始分明是偏向我们大盛的,可不知为何,大盛后方的阵型乱了,大梁的人抓住机会,将正面战场的大军围杀殆尽!” “阵型乱了?”林泱泱紧锁眉头:“军中阵形乃为机密,为何你确定是江云鹤干的,而非是军中出了大梁的奸细?” 林泱泱完全是站在将领的位置上思考的,在这个时候,她显得尤为冷静。 林知清心中也有这个疑惑。 “呵!”郑阔冷笑一声: “我如何没有怀疑过?可查到最后,捣乱的人不翼而飞,军中流言四散,说失踪的伯爷才是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 “兵无将而不动,伯爷失踪的一年内,我因着平息流言,得罪了甚多人,一向八面玲珑的江云鹤反倒扶摇直上。” “我一开始并未疑心江云鹤,无论是谋略还是武艺,他本就优于我。” “我无心掌权,而是一直在暗中查探侯爷的消息,可江云鹤派我外出作战的军令一次比一次频繁。” “而且,同我有一样想法的人陆陆续续出了各种意外,从战场上退了下去。” 林知清眼神一凝,按照这样的说法,江云鹤的行为确实很有问题。 因为她想通了自己先前疑惑的事情。 但她没有打断完全沉浸在情绪当中的郑阔。 郑阔面上露出了愤慨的神情: “我是个粗人,除了抡着大刀往前冲,又如何能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待我察觉到江云鹤在暗中阻碍我寻找伯爷,并散播伯爷谣言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了。” “我拼死拿到了江云鹤在大军后放冷箭的证据,可却被江云鹤察觉到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从军营奔袭,想赶回盛京揭穿江云鹤的真面目。”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狰狞的刀疤: “这一道疤,便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混乱当中,我手中的证据也被毁了个干净。” 即使他的声音十分有中气,林知清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股浓厚的懊悔之感。 林知清及时开口:“郑叔,证据毁了这件事,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情?” 郑阔的胸脯剧烈起伏: “除我及我儿以外,无人知情。” 林知清默了默,没再说话。 郑阔这才接着说道:“彼时我只知道边关无大将,猴子称霸王,并不知道死里逃生的伯爷已经带着大梁将领的头颅赶回了盛京。” “也正是因此,江云鹤阵脚大乱,倒是给了我逃生的机会。” “可等我九死一生回盛京见到伯爷的那一刻,他却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叛国贼,老侯爷也被逼退回了汴梁。” 说到这里,他的音量再次提高,似乎是因为内心的愤恨无以言表: “我同伯爷甚至没有见上最后一面,再加上我手中并无证据,不敢贸然出头。” “伯爷死的那一日,我找到了我儿,他同我一同想出了声东击西的法子,故意使计让林家人以为我偷盗金银珠宝,消失不见。” “只有背负骂名,才能让江云鹤觉得林家确实没同我对上信息,从而降低他丧心病狂对林家下手的可能性。” 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 “我跑不掉,只能想法子回永清这个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 “回永清县之前,我同我儿说过,倘若林家局势稳定,一定要让老侯爷来找我!” “这一等,便等到了现在。” “可我万万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你,知清小姐!” 郑阔的声音一直在颤抖,将压在心中这么多年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林泱泱呆愣在原地,巨大的信息量快要将她的脑袋撑破了。 严鹬和郑阔都看向了林知清。 林知清方才边听边在脑海中将整件事重新盘了一遍。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看,郑阔的话以及他的态度,天衣无缝。 再者,将郑阔的话代入林家如今的情形当中,许多林知清从前并未想通的问题似乎也能解释通了。 林知清先前探访伤兵残将时,发现那些人退下战场后,都死于各种意外。 她本以为此事是御赐之物惹出来的问题,致使镇远侯府对他们下手。 但如今一看,她只猜对了一半。 那些伤兵的死确实同镇远侯府脱不了干系,但跟御赐之物的关系却很薄弱。 镇远侯府的真正目的,很有可能是想将当时接受林家救济、站边自己父亲的人灭口。 他端的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 真正掌握证据的郑阔流落在外,其他与郑阔一起站边林从戎的人,自然活不成。 怪不得,怪不得…… 林知清初到大盛的时候,不是没有怀疑过既得利益者镇远侯府。 但一来,江流昀的演技实在太好,即便自己用心理学,也并没有看出非常大的破绽。 这当然与同样精通心理学且为江流昀办事的刘邙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除去心理学的判断,当时林知清更无法解释的一点是,镇远侯府若要对林家斩草除根,那么最好的机会就是在父亲通敌叛国被发现的那一刻。 他们有这个能力,也有这种胆量。 但镇远侯府没有对林家痛下杀手,而是一步步蚕食。 这便是林知清一直没有想通,也没有将镇远侯府拉入主视角的原因。 然而,听过郑阔的话以后,林知清明白了镇远侯府当初为何会留着林家。 维护民声、收获美名是极小的一方面。 最大的原因是,他们不知郑阔手中的那份证据已经没了,所以将那所谓的证据当成了定时炸弹。 千般试探,百般逼迫。 镇远侯府的一系列手段,为的多半是试探和强迫林家拿出那份证据,再送林家上路! www.4e54.icu。m.4e54.icu 第260章 信物!望舒鉴! 而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江家之所以对林家下手,很可能是通过各种渠道确定了林家人不知证据一事。 所以,他们逐渐开始露出了真面目。 站在镇远侯府的角度上来想,没有了后顾之忧,林家自然是要去死的。 真相在这一刻完完全全摆在了林知清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郑重其事地开口:“郑叔,你放心,我会查清楚此事,还你,还那些无故丧命的将士以及我爹一个清白!” 多可笑呀? 为大盛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没有死于与敌军的对垒,却死在了自己人争权夺利的阴谋当中。 郑阔得了这句话,眼前仿佛闪过了许多面孔,肩膀不断耸动,老泪纵横。 林知清心中很不是滋味儿,郑阔明明才四十多岁,但如今看上去却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高龄老人。 众人将眼神从他的身上撇开,不忍再看。 郑阔却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再次对着林知清开口: “小姐,那望舒鉴如今可还在?” “在!”林知清知道郑阔很可能是有话要说,迅速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望舒鉴。 郑阔颤抖着手将望舒鉴接了过去。 严鹬看到那小巧的铜鉴,目光落到了林知清的脸上。 林知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并没有开口。 郑阔看向严鹬,开口道:“此物既出,你便去吧。” “他?望舒鉴同他有什么关系?”林泱泱开口问了起来。 这一次,不等郑阔解释,严鹬便淡淡开口:“伯爷乃是我的救命恩人。” 只此一句,他不再多说。 郑阔轻轻抚摸了一下望舒鉴,而后将其交还给了林知清。 林知清接过望舒鉴,重新收了起来。 即便严鹬没有细说,她也猜到了望舒鉴应当是某种信物。 暗室内的灯火隐隐绰绰,郑阔的呼吸声十分清晰。 他将那些话说出来以后,仿佛卸下了所有力气,缓缓躺回了床上。 林知清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黯淡无光的暗室顶部,似乎是在透过屋顶看向什么人。 她心中咯噔一声,上前一步:“郑叔……” 郑阔像是没有听到声音一样,并无任何反应。 林泱泱有些着急了,转身就走:“我去找大夫来看看。” 严鹬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林泱泱皱眉,刚想质问,便看到林知清也站了起来,朝着她摇了摇头。 随着这二人的动作,那郑阔的手在空中胡乱抓了起来: “伯爷,伯爷,末将幸不辱命,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小,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 顷刻间,暗室内再次归于寂静。 林泱泱着急地上前一步,仔细检查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是遮掩不住的悲切。 林知清微微撇过了头,不忍再看。 郑阔方才很可能是回光返照。 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看上去就是一个耄耋老人。 前半生,他是驰骋疆场、自由肆意的潇洒男儿,后半生他困于暗室,不见天日。 他背负着刀光剑影以及天大的秘密,心中的那口气始终放不下来。 强撑到现在,无非就是在等林从戎通敌叛国的事重见天日,洗清冤屈。 他的后半生,实在太苦了。 “你们不必伤怀,如今的结局,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严鹬的声音漫不经心。 但林知清却从他下垂的眼角中捕捉到了一丝伤怀。 但他的话说得极对。 对郑阔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他终于离开了这间暗无天日的暗室,奔向了自由。 严鹬看了一眼郑阔,而后迅速收回目光,带着林知清和林泱泱往外走。 一路上,三人异常沉默。 回到了那间花枝招展的房间以后,严鹬一把打开了衣柜,开始收拾那些红红绿绿的衣物。 他仿佛是要同林知清一起走。 林泱泱也看了出来:“喂,你不是这万柳阁的头牌吗,替你赎身应该很贵吧?” 严鹬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声音中的那股欠揍劲又上来了: “你想赎我作何?我告诉你,小爷卖艺不卖身。” “切!”林泱泱同样翻了个白眼:“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林知清开口:“万柳阁是你的产业?” 严鹬动作一顿,没承认也没否认:“你们什么时候回盛京?”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林知清心中已经确定了,万柳阁应当是他的。 能在万柳阁下面置办这么一个暗室,又能随意抽身离去,怕是那老鸨都没有如此权利。 他不是万柳阁的东家,谁是? 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望舒鉴,林知清开口了:“半个时辰后。” 严鹬摆手:“那老头的尸首需要处理,你们不好出面,我来做,半个时辰太短了,绝对来不及……” “来得及。”林知清认真看着他:“你若是想留在永清,那便来得及。” 严鹬皱眉:“永清此地已经没有作用了,你让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不是我让你留在这里,是你自己想不想留在这里?”林知清敲了敲望舒鉴: “如若是因为有这东西在,你就默认自己必须跟我走,那你想错了。” “我不知道我父亲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相信他当初与你产生交集的原因也并不是想挟恩以报。” “你帮了郑叔一把,对于我们林家来说,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虽然你方才一出来就在收拾行李,但你眼中的低落是藏不住的。” 林知清一次性将话说了个明白。 严鹬沉默一瞬,张了张嘴: “虽然我现在也很想说,伯爷救了我,我定然会为你鞍前马后这种听起来非常大义的话,但抱歉,我确实说不出口。” “你很聪明,我并不想离开永清。” “既然你给了我选择的机会,还希望你不要后悔。” “自然不会,我从不骗人。”林知清笑了笑: “只不过,将来我或是林家人有求于你……” “我酌情考虑考虑!”严鹬一脸轻松地将他收拾好的那些大红大绿的衣服又放回了柜子里。 这样坦率的人,若是不想帮忙,会直接拒绝。 林志清读懂了他的刀子嘴豆腐心,轻轻笑了笑。 “等等。”林泱泱开口:“那见你这四千两银子,想必也不用付了吧?” 严鹬嘴角抽了抽:“林家有穷到这种地步吗?” “嗯。” 林知清和林泱泱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穷! 很穷! www.4e54.icu。m.4e54.icu 第261章 翻案难,难于上青天! 那四千两银子到最后也没给出去。 不过,林知清留下了五百两银票,这是给郑阔办丧事的钱。 出了万柳阁以后,林泱泱再没有了来时的那般轻松。 真相如同一口沉甸甸的大锅,压在她的心上。 林知清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堂姐,今日之事,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知道的。”林泱泱点头。 事关朝堂大事,她们倘若透露风声,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 若镇远侯府被惹急了,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暂时把这些东西抛在脑后,问起了方才的严鹬: “清妹妹,你为何要还严鹬自由?” “他虽然看上去不太正经,但应该挺有本事的。” 能在镇远侯府和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可不是有本事吗? 林知清摇摇头:“堂姐,若他跟我们走确实有用,我自然不会拒绝。” 林知清不是圣母。 严鹬如今表面上的身份,是永清县一个妓馆出身的人。 这样的身份如若跟在林知清身边,定会叫人大做文章。 若有人顺藤摸瓜查到永清以及郑阔的事,林家便失了先机。 况且,郑阔尚且算得上父亲通敌叛国一事的人证,但严鹬不过就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他对此是不太知情的。 即便这个人拥有武功、口才、容貌或是任何一项很厉害的技能,林知清现在都用不上他。 骏马能历险,力田不如牛,各取其长,乃用人之道。 但林知清手里没有险事要交给骏马,更没有田要牛来耕。 严鹬此人,看上去吊儿郎当,不太正经,实际上相当有自己的思想。 将他困于自己身边,不如施展一些小恩小惠。 这样的话,在关键时刻,严鹬才能发挥奇用。 林泱泱听完林知清的分析,认真点了点头:“清妹妹,你的话总能很容易叫我听懂,我明白了。” “那方才的事,你打算如何入手?” 她说的是替林从戎翻案的事。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林知清没有立刻回答。 此事事关重大,线索少之又少,时间间隔又长,翻案难度极大。 想要翻案,至少得有两要素,人证和物证。 先说人证。 林知清这几日因着御赐之物一事,一直在追踪林家这些年救济过的伤兵残将。 除去郑阔,其他人要么已经魂归黄泉,要么举家搬迁,要么只是边缘人物,对当年的事情并不算了解。 唯一了解的郑阔,也已经死了。 另外,在郑阔口中,与镇远侯江云鹤一同陷害林从戎的御史中丞,乃是前任御史中丞,并非现在的御史中丞。 前任御史中丞早在几年前便下台,没多久以后就死了。 如今想想,他的死也挺耐人寻味的。 可以说,此事多半已经找不出一个能令人信服的人证了。 物证的话,与人证情况相符。 除了郑阔当初冒死带出来却丢了的那份证据,以林家的实力,此事几乎找不到相关的其他物证。 想要从这两点入手,实在难如登天。 况且,林知清尚未忘记自己来永清的目的。 她是为应对镇远侯府用御赐之物做文章,来永清找郑阔也是当时她怀疑郑阔与此事有关,为林家收集接济伤病残将的有利因素。 但如今看来,郑阔同御赐之物的关系并不大。 御赐之物依旧是挂在林家头上的定时炸弹。 倘若这个定时炸弹爆炸了,林家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更别说替林从戎翻案了。 瞧瞧各种事情撞在了一起,林知清的表情也不算轻松。 她如今在想,这两件事到底能不能双管齐下,同时进行。 因为为林从戎翻案一事拖不得。 拖得越久,她越被动。 被动防守,当然不如主动出击。 更何况,她现在心中还念着另外一件事。 陆淮! 自上次一别,林知清面上不显,心中是极其担忧的。 来前去陆家的那一趟,听陆南月的意思,还不知道陆淮出现在汴梁救了自己的事。 陆淮和云枫一共就两个人,江流昀应当是带了不少人的。 她不了解云枫,陆淮虽身怀武功,但应当是在江流昀之下的。 这种情况,不担忧是不可能的。 脑海中各种事情糅杂在一起,她们的脚步很快就停在了客栈之前。 至多过去了两个时辰,但他们的心绪与出门之时完全不同。 小乞儿一直蹲在客栈角落,见林知清和林泱泱回来了,眼神一亮。 但他看出了林泱泱面色严肃,轻轻咬了咬嘴唇,不敢上前了。 即将进门的时候,林知清注意到了他。 他脸上又多了几道伤痕,力道很重,但与成年人的力道还是有些差距的。 一定是又被那些抢夺地盘和生意的孩子给揍了。 林泱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的心绪本就烦躁,于是快步走到小乞儿面前:“你又被打了?怎的不知道还手?” “你带我去找他们,我替你讨回公道,别哪天被人欺负死了都不知道。” 她鲜少说这么重的话,明显是被镇远侯府陷害林从戎的事情给影响到了。 小乞儿面露难色,迟迟没有开口。 林知清拉住了林泱泱的手:“你今日帮他一次,等走了以后,他又该如何自处?” 林泱泱方才也是气急了,听到林知清的话,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帮小乞儿出头一次,待她走了,那些人只会加倍报复小乞儿。 这种坏人就在眼前,可却没办法动手的感觉令林泱泱十分憋屈: “这种恶人近在眼前,我却拿他们没办法,实在气煞我也!” 林知清松开了林泱泱的手:“也不是没办法。” “你可以带他去教训那些人,完事以后,把人送去严鹬那里。” “那个花蝴蝶?他那里不是……”林泱泱不太赞同。 “万柳阁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你将人送过去,让他给我看着。”林知清转头看向小乞儿: “万柳阁内有我的朋友,他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但会护你不挨饿受冻,以及被欺负。” “你若愿意过去,我便交给你个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听到林知清说不挨饿受冻,小乞儿丝毫没有犹豫。 林知清见状,知道小乞儿确实是个受过苦,没有什么歪心思的人: “我要你随时观察万柳阁进出的人,包括他们的动作、表情、行为等,待你将人看透了,我们会再见的。” “你,可能做到?” 小乞儿重重点头:“能!” www.4e54.icu。m.4e54.icu 第262章 陆淮回来了?! 得了准话,林泱泱按照林知清所交代的,带着小乞儿出去了。 林知清先行回了客栈收拾行李。 林泱泱的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折返了回来。 二人丝毫没有停留,碰头后就骑了快马,往盛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畅通无阻进城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林知清和林泱泱回去的时机卡得刚刚好,若是再晚一些,恐怕林从礼就要报官了。 二人虽然是出门办事,但还是被林从礼和林从砚说了一通。 这是属于长辈的特殊关怀。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二人,林知清回到舒清阁以后,马不停蹄整理起了去永清这一趟得到的消息。 想了又想,她提笔想写一封信。 木婶带着朝颜在一旁铺床: “小姐,你不在的时候,陆家小姐来过了。” “南月,她来作何?”林知清放下了笔。 她去永清县之前,曾给陆南月送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是,如若陆淮回了陆家,让陆南月给她回信。 陆南月亲自上门,难不成是陆淮回来了? “只是送了一些伤药,别的就没什么了。”说着,木婶使唤朝颜去偏院拿伤药。 林知清微微皱眉。 她从汴梁回来以后,去过陆家一次,不过并没有透露自己受伤的事情,对外只说染了风寒。 即便陆南月发现自己生病,送的也应当是治风寒的药物,而不是伤药。 她摸了摸脖颈上那道已经淡了许多的痕迹。 自己受的伤,盛京城中除去木婶、林泱泱和林家两位长辈以外,其他人一概不知。 至于城外……林知清眼前一亮,陆淮和江流昀也知道! 但江流昀绝对不会借陆南月之手送东西过来。 只有陆淮会这样做! 陆淮回来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霎时被窗外突然传来的细微石子碰撞声给打断了。 木婶没听到,但林知清却听到了。 她拿了一支尖利的簪子,缓缓朝着窗户旁走了过去。 几月前开始研究鲜花之时,林知清的院子中便种了一些易于存活的花花草草。 她往窗外仔细看了看,除去那些花花草草,看上去一切如常。 林知清微微皱眉,刚想提步出门看看,便注意到墙角的暗处有人动了一下。 她捏紧簪子:“来人……” 她话音刚落,一张有些黝黑的脸显现了出来,朝着她笑了笑。 是云枫! 林知清瞳孔一缩。 “小姐!”木婶走了过来:“你方才是在唤我?” “无事。”林知清轻咳一声,云枫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木婶,今日我累了,你去找朝颜,将那伤药入库即可。” “是,我这就去。”木婶没有多想。 她出门没多久,林知清便再次朝着窗外看去。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嘴角挂着一个和煦的笑容,他轻轻开口。 声音没传过来,但林知清却看出了他的嘴型。 他叫的是“阿清”! “陆淮,你回来了?”林知清压低声音: “外头不太安全,有什么话你进来说。” 陆淮微微一愣,但想到自己今夜来的目的,他没有拒绝这个进门的提议。 云枫翻身一跃,隐在了花丛之内,为二人把风。 进门之后,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之意。 林知清示意陆淮坐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有受伤?” 陆淮摇头:“白日间刚到盛京,并未受伤,云枫将我保护得很好。” 他眉目坦荡,并未说谎。 林知清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阿清。”陆淮轻轻叫了一声,目光却移动到了别处:“你的伤可好些了?我听衡漳那边的人说,你昏迷了许久。” “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林知清在桌边坐了下来。 陆淮的目光扫过她的脸,看了一眼她脖颈上的红痕,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东西拿回来了。” 说着,他将平安符与玉笛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林知清将两样东西拿了起来,放到心口处,眉眼弯弯: “多谢。” “我既答应了你,定然不负所托,”看到她的笑容,陆淮失神片刻。 而后,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双唇紧抿,似乎是还有话想说。 林知清没开口问,心中猜到了一些,只静静等着。 “你可知当日袭击你的人是谁?”犹豫了许久陆淮才开口。 果然是这个问题。 林知清紧紧捏着玉笛:“陆淮,你应当也知道他是谁吧?” 虽说是在问问题,但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陆淮见林知清脸上毫无伤心、委屈的神色,喉咙紧了紧: “你什么时候发现他有问题的?” “是接了林家宗印的那一晚?” 陆淮不仅知道江流昀有问题了,就连林知清发现江流昀有问题的时间都猜出来了。 他一向非常细腻。 林知清微微颔首:“不错,正是那日。” 得到肯定的回答,陆淮心中所有的猜测都落到了实处,他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桌下的手缓缓捏了起来。 他从前只知林知清在林家不好过,但一直有江流昀护着。 江流昀是她正儿八经的未婚夫。 因着这一点,很多事情陆淮也不好出面。 他没法去想,林知清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成了现在这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只差一点点,林知清便会死在江流昀手里。 心疼、懊悔、愧疚,种种情绪涌上心头,陆淮的心脏处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痛感。 林知清捕捉到了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轻轻开口: “陆淮,你不必愧疚,此事与你无关,并且于我而言,是好事。” “若我心悦之,定然心伤。” “但我与他的婚事,本就随利而起,我庆幸没有没入镇远侯府后院,成为世子夫人。” “我本就只是林知清。” 短短几句话,如春风一般悦耳。 陆淮在脑海中反反复复揣摩着这几句话。 她说,若她心悦之,必定心伤。 那这意思便是……她不喜江流昀? 陆淮脑海中的各种思绪掺杂在一起,他低着头,丝毫没有察觉到心中出现了一种类似于庆幸的感觉。 林知清懂得相面知微,但她此刻却看不清陆淮的脸: “陆淮,即便此事不发生,我与镇远侯府的这门亲事,也成不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63章 进击的林家! 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陆淮轻轻一笑:“既然你心中有数,我便放心了。” 林知清也笑了笑,而后开口道:“那日我走后,你同他发生了些什么?” “得益于你的布置,云枫同他交手时,他没能发挥实力。”当时的场景重现在陆淮眼前: “他同云枫过了几招,而我从旁射箭辅助,我们俩是冲着取他性命而去的。” “或许他看到了我,不想让我发现身份,所以打斗起来束手束脚的。” “我将东西拿回来以后,他的人也到了。” 陆淮皱眉: “他总共带了二三十人,我同云枫只能暂避锋芒,脱身前往衡漳。” “算算时间,他应当需要养伤,动作应当比我慢一些,还未回到盛京。” 林知清点头: “我相信你的判断,不过,既然他不想让你得知他的身份,你又是如何猜出他是江流昀的?” “阿清,我识人不清,也将他当成了镇远侯府人人称颂的少年英雄。”陆淮毫不避讳地说: “一开始,我确实是将他当作了可以相交的朋友。” “他的一招一式,我都十分清楚。” 朝夕相处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林知清能理解陆淮的意思,毕竟她自己当初也没看出来江流昀的真面目: “他戏演得极好。” 陆淮摇头:“我觉得他伪装的本事,应当同那精通鉴心学的刘邙有些关系。” “你还记得吗,他当初且,射偏的那一箭?” “还有,当初你被陷害毒杀林泱泱,唯一的证人碧落也只有他和十安兄接触过。” “夜探刘府时,我险些中了那猪笼草滴水法的催眠阵,可他却并没有受到影响。” 陆淮不傻。 相反,他极其聪明。 在认出江流昀以后,从前经历过的事也被陆淮翻出来想了一遍。 他的思路,同林知清差不了多少。 “这些事确实与他有关系。”林知清肯定了他的说法: “他回来以后,恐怕会对林家发难。” “南月来找我的时候,我还在永清,永清确实藏着一些东西。” “与江流昀有关?”陆淮开口问。 “没错。”林知清点头:“此事事关重大,我暂且不能宣之于口,不过这两日我会有动作。” “你刚办完户部的事,先前又同林家走得很近,朝廷盯得紧,先别掺和进来了。” 提到户部,陆淮微微皱眉。 他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今日偷偷过来,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江流昀既然想杀你,必然是对你或林家有所忌惮,他不会善罢甘休。” “他手中或许还有林家的把柄。” “我若是露面,难保不会被他抓住机会一起算计,到时便没有人能为林家奔走了。” “阿清,盛京城风雨欲来,我会隐在暗处,守好你的棋局。” “好!”林知清笑了笑。 二人视线相触的瞬间,已然明白了对方内心的想法。 与林知清详谈了一炷香的时间,陆淮便同云枫消失在了林家暗处。 林知清着重问了关于户部的事情。 而后,她站在窗边看了许久,而后才关上了窗户。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如今对陆淮的担忧,她稍微可以放下一些了。 那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便只剩下了两个。 首先是御赐之物。 这件事的难度与为林从戎翻案的难度不相上下。 御赐之物的关键无非就是两个,三样东西,以及受益的伤兵残将。 伤病残将不必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不能成为关键性证据。 旁的不说,卖出去的那三件御赐之物也收不回来。 因为同林家交易的人知道御赐之物的价值,这东西关键时候可以保命! 有心里活络的人早已经将东西转卖了出去。 林从礼和林从砚忙了这么多天,也没得到任何踪迹。 至于为林从戎翻案的事,江流昀目前是不知道林知清已经得到了父亲被害的真相。 这是林知清唯一可以主动做文章的一个点。 但这文章也不是想做就做的。 因为她首先要解决御赐之物的事情,才能腾出手来为父亲申冤。 但目前的问题是,御赐之物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这便陷入了僵局。 江流昀一旦因御赐之物的事对林家出手,那么林家几乎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 林知清拧眉,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的解决方法呢? 答案当然是有的,转移镇远侯府的注意力是一个办法,证明林家自始至终就没有御赐之物,也是一个办法。 只不过这两种办法都很冒险就是了。 尤其是后一种。 林家的三件御赐之物都是先帝秘密赏赐给祖父林青山的。 即便现在的朝堂大部分人包括皇帝都不太了解具体经过,但此事在户部和礼部应当是有记录的。 不过不是很清楚就是了。 户部那边林知清尚可以求助陆淮搏一搏。 这也是她同陆淮了解户部的原因。 并且,方才同陆淮交谈的过程当中,陆淮明确表明,他对户部的掌控力度很大。 至于礼部尚书,同林家历来算不上亲厚…… 不,等等。 林知清唰地一下站起身来。 她倒是忘了,这个礼部尚书,她并不算陌生。 林知清从仔细收着的匣子中找出了一封书信,勾唇笑了笑。 她知道该怎么销毁户部关于林家御赐之物的记录了。 而且,她也知道该怎么转移镇远侯府的注意力了。 她想到了一个万全的法子! 御赐之物这件事,万万不能现于人前。 因为林家没有证据证明御赐之物还在。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封口,销毁林家拥有过御赐之物的证据。 也就是说,她必须封三方势力的口。 掌管国库,直接调配御赐之物的户部。 负责封赏,直接制定赏赐名单的礼部。 捏着林家御赐之物唯一把柄,虎视眈眈的镇远侯府。 三者,林知清皆是想到了应对之法。 不仅仅针对御赐之物,还有林从戎通敌叛国一事,也能稍微露个头了。 她要向镇远侯府宣战! 当夜,林知清敲开了林家各房的院门,同时连夜往云南和汴梁送了两封信。 次日,林家正厅的灯刚刚熄灭。 同一时刻,盛京城的城门处,镇远侯府世子江流昀进城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64章 借刀杀人 他面上的表情不算好,快马加鞭赶往了镇远侯府。 进府以后,一个侍卫上前拱了拱手: “世子,吏部侍郎近日背地里强纳了一房小妾,那小妾家里不愿,闹出了人命。” “通政使司的新任通议已经提上去了,马上就能走马上任,背景断得很干净。” “陆家没有什么动静,除了陆南月偶尔去林家以后,二者并没有什么交集。” “藏香楼一切正常。” 听到这些,江流昀眼神不变: “林家呢?” “林家并无什么异动,林知清也很安分,未见其出门。”侍卫快速回答,他对林家人似乎了如指掌。 江流昀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她一个女子,既是受了伤,定然不会乱跑,再者,她如此谨慎,恐怕会觉得缩在林家才最安全。” “父亲何在?” “回世子,侯爷正在小佛堂之内。”侍卫回答。 江流昀得了这话,随意摆了摆手。 侍卫退下以后,江流昀调转脚步,去了小佛堂。 他刚一靠近,佛堂内的诵经声便停了下来。 他毕恭毕敬地守在门外,待门开以后,侍卫抬着一个布袋往外走。 江流昀进门的时候,镇远侯江云鹤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上头隐隐露出了一些血迹。 “你回来了?”江云鹤面向正中间的那一座佛像,缓缓合上了手。 江流昀点头:“林知清跑了。” 江云鹤闭上了眼睛,什么话都没说,显然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江流昀早已经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了,再度开口: “林家的事需得再快一点,如若不然,林知清该将事情闹出来了。” “闹?”这个字在江云鹤口中转了一圈,带着些玩味的意思: “你手上还按着一件御赐之物,她怎么闹?终归只是个有几分本事的丫头罢了。” 江流昀却没有附和,他皱了皱眉: “父亲,快些动手吧,林知清定然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我们晚一分,便被动一分。” “此事你尽管交给我,我要林知清的命!” 他说完以后,小佛堂陷入了沉默当中,只有江云鹤时不时念经文的声音响起。 过了许久,江云鹤的声音才悠悠传了出来: “我要去趟海津,你切莫再叫我失望了。” “林知清,必须死!” “要不然,以后林从戎的事闹出来,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他的尾音咬得很重。 江流昀紧皱眉头,没有应答。 过了好半晌,江云鹤出了镇远侯府。 而江流昀去了库房,见一把做工精美的长剑静静躺在库房内,他勾了勾唇角。 这便是三件御赐之物之一。 其他两件虽下落不明,但凭着这柄剑,倒也够了。 林知清……江流昀眼神黯了黯,心中出现了一股郁气: “来人,将这封信送去御史中丞府上,记住,别被任何人看见。” 侍卫领命而去。 江流昀的胸口微微起伏。 他要拿御赐之物做文章,当然不能自己出面。 林家树敌良多,他只需要从中动动手脚,自然会有人替他冲锋陷阵。 当今御史中丞脾气又臭又硬,眼里容不得沙子,因着林从戎的关系对林家颇不待见。 若林家的把柄落在他手中,他定然会发作,如同一只疯狗一样咬住林家的。 借刀杀人,是江流昀一贯的作风。 他的那封举报信,早已在回程的路上便写好了。 其中还夹杂着林家与其中一个商人的交易证据。 他既然决定对林家下手,那便不会留情。 汴梁一事,江流昀心中已经明了,林知清显然是发现了自己私底下所做的事情。 本来将林知清杀了或直接软禁,此事的影响还能往下降一降。 可她没想到林知清对他的防御之心万般强烈。 各种毒药、武器不说,还将那笛人搬了出来。 他先前灭口刘邙之事,本就时间紧迫,根本没有机会弄走笛人。 倒是让林知清捡了一个便宜。 如今,除去林知清,陆淮也牵扯了进来。 可不论是谁来都没用。 林家倒卖御赐之物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大事。 他花了大力气找到了御赐的那把剑,当然是为了给林家一击致命。 只不过,这一次他失算了。 江流昀等了一日,都没有等到任何与御赐之物有关的消息传出来。 那封信如同投入了大海当中一样,毫无波澜。 这中间显然是出了岔子。 确认侍卫已经将那封举报信递到了御史中丞府上以后,他略微想了想,让人去请了礼部尚书。 若御史中丞收到了书信,必定是要找户部和礼部求证的。 江流昀想到陆淮,直觉是户部出了问题,因为礼部尚书同镇远侯府私交甚密,一般不会掉链子。 但令人意外的是,礼部尚书拒绝了他的邀约。 直到这个时候,江流昀才隐隐觉得,事情的走向好像有些不对。 他的脑海中第一时间便窜出了林知清的那张脸。 难不成……林知清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要拿御赐之物的事情做文章? 江流昀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林家向来谨慎,做出这种事以后瞒得很死。 林从砚定然是不敢将这件事捅出来的,唯有汴梁的林青山有可能与林知清提过此事。 此事不成,很可能是林知清在其中捣鬼! 江流昀握紧拳头:“来人,备车,去礼部尚书府。” 半个时辰后,礼部尚书府。 “江世子,我父亲昨夜着手准备祭祀之礼,劳累过度,实在不宜见客。”接待江流昀的,是礼部尚书之子。 他一上来,便让江流昀吃了一个闭门羹。 作为朝廷炙手可热的勋贵,江流昀第一次被人拒之门外。 他回了镇远侯府以后,心中已经确定是林知清对礼部尚书使了手段。 他还是低估了林知清的本事。 “清儿,你以为搞定一个礼部尚书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江流昀嗤笑一声,眼神逐渐幽深了起来: “做梦!” …… 林家,舒清阁。 朝颜匆匆进了书房,一把合上房门: “小姐,吏部尚书府来消息了。” “还真来了?”林泱泱瞪大双眼:“快说说,什么消息?” 林知清坐在书案前,波澜不惊地在宣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 “镇远侯府的江世子去了礼部尚书府,但没能见到尚书大人。”朝颜恭敬地呈上了一封书信。 林知清接过那封信,打开以后,发现上头只有几个字: 昨日之诺,毋相忘也。 林泱泱瞥见上头的字,有些摸不着头脑: “清妹妹,礼部尚书府一向同我们林家不对付,他如今怎么会得罪镇远侯府,心甘情愿给你递消息?” “你承诺了他什么?” www.4e54.icu。m.4e54.icu 第265章 一计不成,第二计! “承诺?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是承诺。”林知清转了转手中的笔: “是威胁。” “威胁?礼部尚书好歹也是个二品官,怎么会受你威胁。”林泱泱有些惊讶。 “每个人都有弱点和秘密,这取决于别人知不知道罢了。”林知清耸肩。 “秘密?”林泱泱的好奇心上来了:“什么秘密?你说来听听。” “礼部尚书这个糟老头,同他儿媳妇有染。”林知清的声音压低了一些。 “扒灰?”林泱泱一脸惊讶:“他不是礼部尚书吗?怎会如此不知廉耻?” “何止,他的头一个大孙子,其实是自己的儿子。”林知清爆出了一个大瓜。 林泱泱差点都没有反应过来:“你是说,礼部尚书的儿子以为的儿子,其实是礼部尚书的孙子,他儿子的弟弟?” “是这个意思,礼崩乐坏,如是而已。”林知清点头。 “这个死老头都快半截身子入土了,玩得居然这么花!”林泱泱想到了礼部尚书的儿媳妇,叹了一口气: “可惜他儿媳妇如此貌美如花,被个糟老头糟蹋了。” “诶,不对!”林泱泱的脑袋瓜又转了起来:“清妹妹,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这恐怕礼部尚书的儿子,自己都不知道吧。” 林知清摇头:“他儿子当然知道。” “知道?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不爆发呀?”林泱泱极度不解。 被戴了绿帽子而不爆发,一般人确实做不到,但能在这盛京城东市漩涡当中稳坐高位的,又岂是一般人? 林知清朱唇轻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此事被外人捅了出来,他家的荣华富贵可就断了。” “礼部尚书之子自小骄纵,怎会亲手断自己的好日子?” “这般懦弱的人,最后委屈的只有他的妻子。” “说一千道一万,总逃不过一个利字。” 林泱泱面上的表情并不算好看:“清妹妹,你知道得这么清晰,莫不是去爬别人墙头了吧?” “这还不至于。”林知清摇头:“说起来,还得多谢刘邙。” “先前我从他府邸中得来的除了证据,还有一些官员的把柄。” “这东西当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如今拿出来却是刚刚好。” 若不是这次的事同礼部尚书有关,林知清还差点把手中的东西忘了。 在其位谋其职,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同属六部之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偏偏礼部尚书干出这种于礼不合的大事,只会罪加一等。 林知清用这件事情作为把柄。要挟礼部尚书将曾经林家接手过御赐之物的记录,划去了。 二人相当于做了一个交易。 “原来是这样。”林泱泱点了点头:“可若是从刘邙府上拿到的,那刘邙的顶头上司江流昀会不知道吗?” “多半不知道。”林知清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她曾经观察过,江流昀的表现不像是得知这些事情的样子。 若非要解释,这些东西很可能是刘邙给他自己留的后路。 因为刘邙心里很清楚,他只是一件称手的工具罢了。 若有朝一日工具失去了价值,难保不会被一脚踢开。 抱着这种心理,他很有可能悄悄收集这些东西,谋求向上的机会或给自己留后路。 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礼部尚书这么一个大把柄落到了我们手里,此事应当无转圜的余地了吧。”林泱泱开口。 “不。”林知清微微摇头:“他在朝堂上经营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因为一个礼部尚书就乱了阵脚。” “瞧着吧,他还会出招的。” 林知清的语气十分笃定。 林泱泱挠了挠头:“出招?他现在想用御赐之物做借口,恐怕已经比较难了吧?” “户部有陆淮在,里头的证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除去告御状,他还有什么办法?” 告御状,这并不符合江流昀的行事作风。 他立的是深情的人设,若是转头背刺林家,容易人设崩塌。 林知清缓缓开口:“除开御赐之物,我们当然还有把柄在他手中。” “堂姐你忘了,当日刘邙被杀的时候,我们趁机将笛人带了回来。” “汴梁一事,他同笛人交了手,那般有心计的人,怎会将这一点忘了。” “笛人?”林泱泱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头:“哎呀,我怎么将这件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日我带着你回了衡漳,根本就没有想起笛人这一茬,他不会将笛人捡回去了吧?” “不会。”林知清斩钉截铁道:“陆淮当日断后的时候,已经顺手将人带走了。” “带走了?那我们怕江流昀作何?”林泱泱脑子快要转不过来了。 林知清放下了手中的事,缓缓抬头:“我怀疑他知道那笛人现在被藏在哪。” “他是江流昀,我们都能想到的事情,他又怎么能想不到?” “若是陆淮一路上的行踪都在江流昀的眼皮子底下呢?” “这又是什么说法?”林泱泱不懂。 林知清起身: “我的意思是说,在江流昀归来的途中,他或许就已经猜到了我会想办法解决御赐之物的事情。” “他有想过会碰壁,再加上他慢我们一程,在归来的途中很可能还做了其他手脚。” “若想挖林家的把柄,搞垮林家,那笛人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林知清微微皱眉: “回盛京的途中,他无法将手伸向盛京,但有机会针对笛人布局。” “而且有很大的概率,他还会旧事重提,将刘邙与四叔的事再度推翻。” “并且,他很可能会颠倒黑白,将笛人的出处按在林家头上。” 林知清曾经用笛子控制过笛人,这便是一个明晃晃的证据。 若是江流昀在汴梁或衡漳找到了陆淮藏起来的笛人,大可以说林家同陆家合谋,将事情推到了刘邙头上。 要不然,谁能解释林家为何要窝藏嫌犯呢? 林知清当初将笛人藏起来的原因,是因为知道大理寺查刘邙也是白查。 她想通过笛人来引刘邙身后的大人物出动。 另外,刘邙用催眠术控制他人,剥夺别人的思想,这让身为心理咨询师的林知清十分不舒服。 她想试着唤醒笛人,顺便看看能不能从笛人口中问出刘邙身后之人的信息。 只不过,笛人被催眠的时间太长了,想要拨乱反正尤为困难。 正这么想着,朝颜便再次敲开了书房门: “小姐,大理寺来人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66章 私情与流言蜚语 再次见到周崇正,林知清的心境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他同从前一样,神色肃穆,开门见山:“林小姐,窝藏朝廷钦犯乃是大罪,我今日来此,是想请你交出那个笛人。” “周大人,拜刘邙和笛人所赐,我们林家也算是在地府走了一遭,我为何要窝藏笛人?”林知清目光澄澈。 周崇正微微皱眉:“正因林家乃是受害人,我从未怀疑过是你带走了笛人。” “但有人曾言明,在汴梁目睹笛人出没,恰巧,你前些日子也去了汴梁。” “如若这是误会,未免也太巧合了。” “汴梁?”林知清挑眉:“照大人所说,我将笛人带去了汴梁,为何?” “而且,不知是谁目睹笛人出现,还请大人告知我那人身份,免得再出现刘邙那等子居心不良的人物。” 周崇正直接拒绝:“是否居心不良之人,大理寺自有论断。” “若我未记错,长宁候应当就在汴梁,若林小姐你拒不承认,我会让人去汴梁一趟。” 他的意思是说,软的不行来硬的,他要去汴梁找寻笛人的下落。 这便是他的目的,他想要搜查林家,不止汴梁。 林知清嘴角的笑容落了下来:“周大人此言颇无道理,凭着一句欲盖弥彰的话就想搜查林家,未免霸道。” “我出现在汴梁,那便是我窝藏笛人,可去过汴梁的人并不止我一个,我的未婚夫江世子也到过那里。” 此话表面上是在说不止她一个人去过汴梁,暗地里却是在祸水东引,将嫌疑引到了江流昀身上。 说完,林知清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在汴梁之时,曾听闻户部也有几位大人去过汴梁。” “为何这么多人,周大人偏偏觉得是我窝藏嫌犯?” 周崇正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紧锁:“林小姐,你会用笛子驾驭笛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我还了解过你的鉴心堂所传播的鉴心学,据我所知,整个大盛,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能掌握这种术法。” 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只有林知清能做到掌控笛人。 林知清提高了音量: “周大人,鉴心学并非术法,并且,死去的刘邙也掌握着这种本领,你怎能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能掌握呢?” 周崇正眼角上提,显然是没有耐心了:“去过汴梁的几位官员,包括户部的陆大人,以及江世子,我都会纳入调查范围之内。” “但林小姐你仍然是最大的嫌疑人,你将你这几日的行踪告诉我,我自会对比探查。” 听到这话,林知清挑眉,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想知道自己的行踪? 站在周崇正的角度,似乎确实合理,但站在幕后的江流昀的角度,无非是想掌握自己的行踪。更好生事罢了。 倘若自己不说,定然会惹得周崇正怀疑与不喜,更显得笛人一事与自己有关。 倘若自己说了,衡漳知府同陆淮的交情会暴露,同时,永清县的事也会露出蛛丝马迹。 那背后举报之人,多半是江流昀安排的。 玩这么一手,对江流昀来说,无论林知清说与不说,都能得利。 更关键的是,用此事绊住林知清的手脚,江流昀才腾得出手来深究御赐之物一事。 事情有些棘手了。 “大人,我当然可以言明我的行踪,但我不接受在林家搜查。”林知清的态度很是坚决。 周崇正听了这话,只以为林知清是心虚了,于是面色严肃: “你若不从,是在阻碍大理寺办案,此乃大罪。” 林知清丝毫不让:“没有证据强行搜查,这也是大罪。” 周崇正胸口起伏的弧度比先前大了一些: “我手中尚且捏着人证,另外,林小姐,你同户部主事陆淮的踪迹高度重合,盛京城中早已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 “碍于情面,我并未将你们的关系同笛人的事联系在一起,若是你执意牵扯他们,你和陆淮的事绝对会闹得满城风雨。” “我和陆淮有何事?事关名节,周大人慎言!”林知清面上的表情毫无波澜,心中却提起了百万分的警惕。 知道她和陆淮来往密切的人,无非只有陆家人、林家人以及江流昀。 除去四叔出事刑场上的那一回,陆淮提剑相救以外,他们明面上的交集并不多。 若不是江流昀刻意捅出此事,林知清不信。 她与江流昀已经算是撕破了脸皮,但他们双方都有顾虑,尚且没有将这件事放到台面上。 如今故意将他与陆淮绑在一起,无非是江流昀为二人决裂的试探与铺垫罢了。 无论此事真假与否,林知清的名声都会受损。 到时江流昀随意做一做深情人设,唾沫星子都能将林知清淹死。 小小一个笛人,竟然能暗中布下如此多的陷阱,江流昀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周崇正紧紧皱眉: “林小姐的私事与我无关,我当然不知是何事,但无风不起浪,倘若牵扯了他人,此事绝对不可能简单平息下来。” 林知清听懂了他的意思。 倘若自己执意将陆淮与江流昀拉出来,这段坊间传言的“三角恋”定然会闹得沸沸扬扬。 如此一来,对林知清以及另外二人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倘若林知清放手,让大理寺的人搜查,此事便不会牵扯到其他人,也能保全林知清的名声。 在大盛,一句“名声”大过天,但林知清的情况,并不能用一句轻飘飘的名声压下来。 林知清朗声道: “清者自清,周大人,若是你执意要搜查,请一视同仁,搜查陆家与江家,还有敌人出现那段时间去过汴梁的官员。” “江世子对我深情不寿,定然不介意。” “如若只搜查林家,我不接受。” 林知清刻意加重了“情深不寿”几个字的尾音。 她内心很清楚,这件事是江流昀在背后操控,为的便是拖住林知清,以便江流昀能找出御赐之物的破绽,继续发难。 他有备而来,林知清想要摆脱搜查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选择共沉沦。 要拖,就大家一起拖。 在周崇正看来,林知清的这般态度很可能只是在拖延时间。 况且陆淮与江流昀都与林知清关系匪浅,若这二人藏着遮掩,对大理寺来说就是无用功。 可刘邙的事本就让皇上与太子对大理寺颇有微词,他如今得了新消息,自然是不能收手的。 深思熟虑过后,他点了头:“好,当日涉及此事的人,我统统都会进行查探!” “周大人英明。”林知清面上没有任何喜色。 www.4e54.icu。m.4e54.icu 第267章 藏匿之地 送走周崇正以后,林知清面色微沉。 按照周崇正的说法,从现在开始,大理寺已经开始进入了搜查的流程。 在此期间,林家作为最大嫌疑人,不能随意出门,相当于被禁足了。 她微叹一口气,刚想让人去打听打听她同陆淮的流言。 可前脚出门,后脚木婶就急急忙忙地回来了。 她言语当中,说的正是林知清与陆淮之事。 听完木婶的消息,林知清将大概的信息整理了一下。 然后,她发现这些流言就是近日才传播开来的。 算算时间,江流昀还未回到盛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让人布置这一切了。 此事做得隐蔽,再加上林知清与陆淮那几日都不在盛京,没有及时进行隔断。 昨日一夜之间,流言愈演愈烈。 江流昀,倒是真的成了大众眼中的那个“受害人”! 偏偏这种花边新闻,倒是比任何一件事都要受人关注。 江流昀做了两手准备。 一来,捅出笛人的事,让大理寺盯上了林知清,从旁掣肘。 二来,散播百姓最关注的风流韵事。 这两件事的目的,无非都是牵制林知清,让林知清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只有这样,江流昀才能找到机会,继续深究御赐之物一事。 想清楚这些,林知清的内心隐隐不安。 …… 镇远侯府。 江流昀正与自己对弈。 “世子,大理寺卿出林家以后,回到了大理寺调配人手,应当是要对林家进行搜查。”侍卫打断了江流昀的思路: “林知清被勒令禁足,不可外出。” 江流昀将手中的棋子放了下去:“搜查林家何须调配人手,大理寺的酒囊饭袋还不够多吗?” “你去,带人暗中仔细检查一遍,说不准那笛人会出现在我们镇远侯府。” 对于林知清,江流昀不敢掉以轻心。 “是,世子。”侍卫转身要走。 “等等。”江流昀眼神往旁边桌上的信封一瞥:“暗中送去礼部尚书府。” 侍卫领命而去。 江流昀缓缓起身,穿上了外袍。 未婚妻同其他男人闹得沸沸扬扬,他这个未婚夫若是不出现,那未免太不称职了。 他要去一趟林家。 只可惜,他没能踏进林家的大门。 将他拦在门外的,是大理寺的人。 林家人已经被禁足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不过,被拦在门外倒是更容易让江流昀借题发挥了。 故作伤心地走了一路,重新回到镇远侯府,他面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与此同时,侍卫已经带人将镇远侯府上下排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笛人的踪迹。 江流昀当机立断:“按照林知清的性子,必然不会将我拒之门外,林家人被禁足,她现在很有可能在忙着藏匿笛人。” “可有笛人的下落?” “世子,汴梁林家无法安插人手,衡漳一带范围太大,还没有下落。”侍卫回答。 江流昀眯了眯眼睛:“让人盯紧陆淮,人一定是被他带走了。” “若他和林知清有所往来,必定会让流言蜚语加剧,同时能打听出笛人的下落。”江流昀想得很深,他再次开口: “书信可送到礼部尚书府了?” “送到了。”侍卫点头:“礼部尚书府大门紧闭,我将信放到了书房当中。” 江流昀闻言,没有再说话。 他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无非就是想拖住林知清,再从御赐之物下手。 因为御赐之物是能将林家一击致命的把柄。 他捏着这个把柄,如若使不出力来,着实可惜。 想到林知清那双清澈的眸子,他眼神一黯。 他从未见过像林知清这样聪明的女子。 虽不知林知清怎么说动礼部尚书按下了御赐之物的事情,但江流昀并不想放掉礼部尚书这一步棋。 因为御赐之物一事中,他能找到的突破口无非就是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向来滑头,从前虽与镇远侯府走得近,但行事作风一直都是中立的。 林知清能拿住这么一个人,肯定是她手里有此人的把柄。 江流昀不知这个把柄到底是什么,但他不需要知道。 被人捏着把柄,就如同有一把宝剑悬在头上一样,那滋味可不好受。 他心中非常明白,在此之前,礼部尚书对林知清是相当畏惧与忌惮的。 因为林知清同林家算是比较稳定,难以撼动。 但若是林知清惹上了事,对于礼部尚书来说,便是一个消除把柄的好机会。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江流昀很有自信,他知道礼部尚书一定会同自己联手。 而他,如今只需要等待便可。 大理寺的动作很快就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 林家,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江流昀的人始终盯着林知清,得到林知清足不出户,且大理寺已经前往林家各处产业开始搜查的消息以后,江流昀心中也越来越有把握。 他如今,只需要等礼部尚书亲自上门,而后二人联手将林家倒卖御赐之物的事情公之于众便可。 只不过,比礼部尚书先上门的,是大理寺卿周崇正。 得知周崇正要搜查江家以及其他几个家族的消息,江流昀虽心中不快,但还是笑容满面地将人请进了府里。 他心里知道这是林知清使的手段,直觉有哪里不对。 此时搜查镇远侯府以及其他府邸,对林家并无收益,甚至容易得罪其他几个无故被卷进来的家族。 况且可能藏匿着笛人的陆家也在其中。 但林知清偏偏这么做了。 这让江流昀心中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难不成林知清是想祸水东引,冲自己来的? 可他今日已经命人查看过了,镇远侯府并没有笛人的影子。 而且林知清已经被禁足了,除她以外没人能操纵笛人。 陆家既然也要被搜查,那定然也是自顾不暇的。 若是有人想将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移动到镇远侯府,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略微放心了一些。 可他刚松这口气,便有大理寺的衙役匆忙而来。 江流昀察觉不对,眯起了眼睛。 “大人!找到了!笛人找到了!”衙役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www.4e54.icu。m.4e54.icu 第268章 生命不息,演戏不止 此言一出,第一个皱眉的便是江流昀。 就连周崇正都微微皱眉,明显是有些意外。 他想过那笛人会藏在林家,会藏在陆家,但万万没想到会出现在江家。 不! 不只是他! 谁都以为大理寺今日在江家只是走个过场,搜不出来什么东西。 可偏偏笛人就是在江家出现了。 很快,衙役便将那一头白发的笛人押了上来。 他毫无意识,但还有呼吸。 一旁的侍卫和管家刚想开口说话,他便抬手阻止了。 事已至此,他已然明白自己是中了林知清的圈套。 人是在江家找出来的,多作辩解是无用的。 此时,他脑子转得很快,当即拱了拱手: “周大人,这笛人今日既出自江家,我定然不会姑息养奸。” “此事多有蹊跷,林家与江家多半是被幕后搅动风云之人构陷了。” “家父不止传授了一身武艺给我,也教过我忠君职守的道理,还望大人即刻彻查,还我清白。” 周崇正紧锁眉头:“江世子,这其中确实疑点重重,不过笛人出自镇远侯府这一点众人皆是看在眼里。” “我愿闭门谢客,直到大人查出真相。”江流昀迅速表态。 他听得出来,周崇正对此事是十分怀疑的。 况且,刚刚江流昀之所以说那些话,正是想提醒周崇正,他没有藏匿笛人的理由。 笛人唯一的作用,便是那一身武功。 可镇远侯和他本身就都是武将,又怎会弄一个没什么用的废物过来。 周崇正明显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他心中还有另一层怀疑。 难不成是江流昀想办法将笛人藏到江家,目的是帮助林家脱罪? 事态的发展有些复杂,他当即下了决断: “世子一向知礼,既如此,我会尽快查出真相,还贵府一个清白。” 江流昀点点头,目送周崇正远去。 就在周崇正即将踏出院门的那一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出声道: “周大人!” 周崇正转身,江流昀快步向前:“既证明了此事同林家没关系,那可否还林家一个自由?” 他还在演! 周崇正见江流昀一脸担忧,心中愈发怀疑此事是江流昀故意揽过来的,于是开口道: “江世子倒是对那林家小姐用情至深,不过此事尚没有定论,不管是林家还是江家,都不得踏出府门。” 按照律法,林家确实可以恢复原状了。 但周崇正愈发肯定此事是江流昀想为林知清担责,所以从中斡旋。 他并未答应江流昀的要求:“具体事宜待我请示皇上及太子殿下后再作决断。” “此事劳烦大人了。”江流昀面色严肃,眼中含着难以言说的担忧。 直到周崇正踏出院门,江流昀的脸才彻底垮了下去。 他刻意提起林家,就是想让周崇正更加怀疑林知清。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与此同时,周崇正封锁江家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看着江家被团团围住,无人注意的街道上,亲自前来的礼部尚书见势不妙,默默折返了回去。 除此之外,江家是在为林家挡灾的消息甚嚣尘上。 林家,正厅。 “放屁!”听到这种说法的林泱泱气不打一处来: “他江流昀哪来的脸,敢传这样的流言?” “那笛人到底是谁搞出来的他心里不清楚吗?” 彼时,林知清正在看书,听闻林泱泱的话,她面色无波: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别人认为江家是在为林家挡刀。” “他想往自己脸上贴金便贴吧。” 林从礼抿唇,背脊挺得很直: “知清,按照你们的说法,那笛人不是应当被陆淮那小子带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镇远侯府的?” 这个问题一出,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事还得多谢陆淮。”林知清开口:“先前他怕笛人流落在外会被江流昀的人寻回,将笛人带回了盛京城。” “我同他商量过后,都觉得江流昀在御赐之物一事受阻以后,定然会在笛人一事之上做文章转移林家的注意力。” “于是,我同陆淮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 陆淮到汴梁是去办户部的公事,江流昀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他知道是陆淮弄走了笛人,也不能先将矛头指向陆淮。 江流昀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牵制林知清。 所以,这件事只能以林知清为主,陆淮为辅。 事实也的确如陆淮与林知清所料,江流昀将矛头对准了林知清。 在他的算计当中,陆淮肯定也会被牵扯。 只不过林知清将江家也拉了进来。 她知道江流昀防备心重,定然会有所提防,让人检查。 并且,大理寺定然会先到林家搜查,接下来才是陆家和镇远侯府。 笛人在陆淮手里,倘若先搜陆家,那么云枫便会将笛人带到城郊,搜到镇远侯府时再带回去。 如若先搜镇远侯府,那便要将笛人送到江流昀那里。 想要将人送到镇远侯府,只云枫一人是不行的。 江流昀的武功深不可测,镇远侯府之中高手如云。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将人送进去,一定得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时机,一定要掐准大理寺搜查之时将笛人送进去。 江流昀思虑周全,定然会提前检查,那时两人送进去多半会功亏一篑。 第二,要在不惊动镇远侯府侍卫的情况下将人送进去。 第一点尚且可以满足,第二点便有些难了。 除去林泱泱,几乎没人能做到。 但林家人被勒令不能出府。 合适的人选,只有堪堪能和江流昀打个平手的笛人了。 也就是说,他们唯一的办法,只能让笛人自己走进镇远侯府。 听到这里,林从砚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 “知清,他自己没什么意识,怎么能走进去,只有你的鉴心学可以控制他。” 林泱泱搭腔:“没错,陆淮已经将你的玉笛送回来了,没有其他人能控制笛人了。” “不,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能控制他。”林知清淡淡一笑: “可别忘了,我的笛子,是陆淮送的。” 此言一出,室内陡然一静。 但仔细想想,林知清说得好像并没有错。 林知清见众人沉默下来,提高了音量:“不管如何,如今我们先下一城,那便是好事。” “先下一城?可我们现在被关着,什么都做不了啊!”林泱泱有些着急。 一旁坐着的林从礼和林从砚也不由得心焦。 “谁说什么都做不了的?”林知清看向林从砚: “四叔,前些日子让你拓写的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从砚回话:“你说那个叫作报纸的物什?已经准备好了。” www.4e54.icu。m.4e54.icu 第269章 人面兽心假仁贤 “准备好了的话,就让人全城投放吧。”林志清的目光很是淡然: “趁你病要你命,好不容易拖住了镇远侯府,咱们的时机已经到了。” 她敲了敲桌子:“如今,御赐之物已经成了一步废棋。” “礼部尚书向来保守,即便想同江流昀合作对付林家,被镇远侯府禁足这么一吓,他是绝不敢再跳出来了。” “户部尚书那边立场不明,无论陆淮能不能控制,他与礼部尚书的记录都是对不上号的,不能作为证据。” “没有记录,并没有人能证明林家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又获得了什么御赐之物。” “而买了御赐之物的那些商人为了保命,多半也不会主动将此事透露给别人。” “此时此刻,就算是江流昀手中捏着那个御赐之物,也注定是没用的。” “可以说此事已经没有反转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御赐之物只是一个引子而已。” “江流昀现在肯定没憋什么好水,咱们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其他人则面面相觑,似乎是不太能下定决心。 林从礼思虑再三:“知清,那报纸上头的内容实在太过尖锐,要不等汴梁那边回信再做决定?” 不是林从礼不尊重家主的决定,而是对于报纸上写的事,他心里没底。 林知清明白他的顾虑,他看向林从砚:“四叔,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林从砚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镇远侯府虎视眈眈,能拖得住一时,拖不住一世。” “御赐之物一事到底是个隐患,想将这件事压下来,必然要出现更大的事。” 也就是说,他是赞同的。 林泱泱也站了出来:“人家都已经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咱们没道理继续隐忍呀!” 林知清点了点头,再次看向林从礼:“大伯,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这态度分明是铁了心要进行报纸的传播了。 即便林从礼再觉得不妥,也没用。 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林知清拍了拍手,下一刻,木婶走了进来:“小姐!” 林知清点了点头:“让外头的人开始吧。” 木婶神色肃穆,细看之下,眼眶还有些红。 她轻轻点头:“是,谨遵小姐安排。” 看着木婶远去的背影,一屋子林家人皆是陷入了沉默。 这个决定一下,林家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前方的道路好似布满了荆棘,从前已经将林家扎了个遍体鳞伤。 如今重来一次,谁也不确定到底走的是康庄大道还是重蹈覆辙。 …… 镇远侯府。 江流昀他坐在正厅的主位上闭目养神,听着众人出谋划策。 “大理寺卿周崇正的舅爷身患顽疾,曾经与林知清接触过,若我们抓住这一点,控告她二人联手,应当能尽快脱困。” “大理寺卿向来偏向太子,若动了太子的人,难免与他交恶,不成不成。” “你们当周崇正是吃白饭的吗?敌人的出现太过巧合,他并不能以此给镇远侯府定罪,证据全无呀!”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江流昀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理寺是最讲究证据的,周崇正早晚知道敌人与咱们无关,甚至很可能与林家也无关。” “这本就是一种无头公案,绝对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谁有问题。” “所以,无论是我们还是林家,被放出去都只是时间问题。” 他一下子就说出了事情的核心重点: “如今麻烦的是,御赐之物一事,已经没有空间可供我们操纵了。” 林知清能想到的,江流昀也已经想到了。 原本他想将礼部尚书拉回来,可敌人莫名其妙出现在镇远侯府,这本身就是一个危险和不确定的符号。 礼部尚书求稳,一定是不会跳出来的。 御赐之物这么好扳倒林家的机会,走到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一步废棋。 想到这里,他内心有些许烦躁: “林知清能提前想到这一步,将镇远侯府牵制住,我不信她没有后手。” “当务之急,我们要做的是提前解除禁足状态。” 看着底下的人抓耳挠腮,江流昀微微皱眉: “周崇正本就怀疑林知清,找一个与笛人症状相似的人丢到鉴心堂以及陆家去。” “另外,将我前些日子的行程做成记录,送到周崇正手里,我有不在场的证明,周崇正判断过后,会放掉镇远侯府的。” 听了这话,下头的人豁然开朗。 可还没等人开口,外头的侍卫走了进来:“世子,有……有新发现。” “什么发现?”江流昀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意外,一片淡然。 侍卫压低身子,大气也不敢出,快速上前,拿出了薄薄的一张纸。 江流昀接过了那张纸,第一眼便看到了纸张最顶上的几个大字: 惊!镇远侯府世子江流昀的真命天女竟然是她? 他心中一跳,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哪来的?这东西哪来的?” “具体来源无法考究,但现在满大街都是。”侍卫咽了咽口水。 “能搞出这种噱头的人,除了林知清还有谁?”江流昀的语气不算太好,他仅仅是问了一句,便直接往下看了过去。 接下来的内容与方才的大字根本没什么关系,可却更让江流昀心惊! 那是一首打油诗。 林氏从戎守边关,无端蒙冤陷泥潭。 叛国污名凭空至,原是侯爵使奸权。 镇远侯府暗有鬼,心虚欲把是非瞒。 强与孤女结姻契,人面兽心假仁贤。 忠奸黑白终须辨,莫教良善泪涟涟! 这时候打油诗字里行间都在控诉镇远侯府,指向性很强! 江流昀一开始只以为,这标题的内容为了他放出林知清与陆淮有染的消息进行反击。 可他没想到这张纸上的内容与他喜欢谁或不喜欢谁根本没有关系。 反而牵扯到了林从戎多年以前通敌叛国的往事! 而且,里面的内容分明是在说,林从戎是冤枉的,并且冤枉他的人就是镇远侯府。 更具体来说,这东西指向的不是江流昀,而是江云鹤! “林知清如今为了脱困,竟如此不择手段!”江流昀的手微微一用力,那张纸立刻化成碎片: “来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递去给我父亲!” www.4e54.icu。m.4e54.icu 第270章 坦诚 镇远侯府被困,没能第一时间阻止这打油诗的传播。 在说书先生、乞丐等人的传播下,不出半天,这首打油诗便在盛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不懂事的孩童们迅速就将这首打油诗挂在了嘴边。 大部分人一开始对这纸张有兴趣,都是从那句“江流昀的真命天女竟然是她”开始的。 作为大部分闺中小姐的倾慕对象,江流昀在盛京城的影响力确实很大。 并且,人们对八卦的热情是难以削减的。 而这,也是林知清引用那似是而非标题的真正用意。 扩大影响力! 相比直接将林从戎通敌叛国是假的这种瓜塞进百姓嘴里,先用一个似是而非的标题将人的好奇心勾起来,有利于消息的传播。 从前,作为5g冲浪选手,林知清没少看一些营销号。 她对那种标题党深恶痛绝。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穿越到大盛,还在这种时候发挥了营销号的精髓。 那宣纸上的内容和格式,则是借鉴了“报纸”的格式。 报纸有一个好处,那便是版式新颖,层次分明,比一般的书体量小,传播范围广。 林知清想在短时间之内将这件事传播开来,用报纸的形式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此时此刻,林家人的心中,都提着一口气,但他们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是林知清提前叮嘱过的,整个林家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天色渐晚,林知清难得多用了些晚膳。 她早早回了舒清阁,遣退下人,支起了窗户。 静坐了一刻钟,窗户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不一会儿,陆淮的脸出现在了窗外。 他熟门熟路地进了屋子:“盯着林家的人比往常多了三倍,我瞧着不止林家,其他势力也有不少。” 陆淮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林知清则在窗户旁张望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有形迹可疑的人,这才关上了窗户。 “这么多人,你怎的还冒险前来?”林知清也坐了下来。 “你肯定忧心外头的消息,我怕你着急。”陆淮轻声说: “阿清,你怎知我会来?” 林知清微微一笑:“如今除了林家,最关心我的便是你和南月了。” “另外,我想你也很好奇那首打油诗。” “打油诗是你传出去的?”陆淮直接问。 他微微皱眉。 此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林知清点头,捕捉到了陆淮的表情:“你觉得我的做法不妥?” “确有不妥。”陆淮抬头,紧紧盯着林知清:“你何苦瞒着我,此事交给我来做,比你们自己动手要好。” “你……你不怀疑这件事的真伪?”林知清有些意外。 闻言,陆淮眉头紧皱:“这有什么好不相信的,江流昀做的某些事我实在想不通。” “得知林伯父是被诬陷的,许多事倒是能连起来了。” “况且,你不会做无用功。” “在这个时候冒出这种事若只是为了掩盖御赐之物一事,风险太高,收益率太低了。” 陆淮是个很理性的人,凡事都以逻辑为支点在思考。 更重要的是,他对林知清的熟悉度很高,他不相信林知清会以这么大的事去压另一件事。 除非,这件事是真的。 抑或者,林知清一开始的目的,本来就是想借着江流昀他们将注意力放到御赐之物上,借力捅出通敌叛国一事。 她真正的目的,是为林从戎翻案。 “陆淮,你确实很聪明。”林知清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你回来之前,我去了一趟永清,得到了一些关于我父亲通敌叛国的线索。” “但那个提供线索的人已经死了,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将凶手绳之以法。” “这件事拖不得,若是继续这样拖下去,林家会被算计死,那我爹就无法洗清冤屈。” “既然我找不到证据,那就将事情捅出来,只有捅出来,镇远侯府才会被转移注意力,说不准还会露出马脚。” “我要趁着这个机会,找到证据,为我父亲翻案。”林知清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说完,她便盯着陆淮的眼睛。 陆淮轻笑一声:“阿清,你和盘托出,是不想让我掺和进来?” 没错,这确实是林知清的真实想法。 她不想牵扯无辜的人。 陆淮,也包括在内。 从林知清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陆淮干脆开口: “你不用抱这样的心思,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才又开口: “无论是我,还是我姐姐,我父亲,他们始终站在林知清这一头。” 不是林家,而是林知清。 沉默了一会儿,林知清笑了:“这真是我近日听过的最好听的话了。” “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我先谢谢你,替我自己,也替我父亲。” 少女澄澈的眼神如同一汪泉水,让陆淮移不开眼睛: “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个,阿清,若此事了结,我有话想对你说。” “砰!” 此话一出口,陆淮便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移开了自己的眼神。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林知清的眼神分毫未动。 虽并未言明,但二人心中,已经产生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陆淮轻咳一声,转而说起了正事: “打油诗出现以后,我留意过了朝堂上的动向。” “几乎所有官员都在观望,明日,金銮殿应当会就此事展开讨论。” “无论如何,都会有人找林家问话的。” 林知清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明白。” “陆淮,你帮我盯住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其他的,等明日早朝以后再说。” “好。”陆淮答应了下来: “林家两位伯父都不能上朝,户部左侍郎乃是我的老师,我与他会多留意林家之事的情况。” 陆淮这是在给林知清透底。 户部尚书如今年岁已高,再过不久便要辞官。 到时候,这位户部左侍郎便是板上钉钉的户部尚书。 这也是为何陆淮能在户部说得上话的原因。 林知清颔首:“我如今与镇远侯府也算是撕破了脸,你明日着重看看那些官员的态度。” “我想判断一下,我父亲一事,除了镇远侯府以外,还有没有人插手。” “好,我明白。”陆淮起身,不由得叮嘱了一句:“你一定要保重。” “嗯,你也是。”林知清亲眼看着陆淮消失在窗外。 www.4e54.icu。m.4e54.icu 第271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合上窗户,想到明日,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报纸是林知清一回来就开始着手准备的。 她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点发报纸,是因为知道镇远侯府势大。 除非有手段牵制镇远侯以及江流昀,要不然,消息很有可能会被对方用手段压下来。 而且,林知清想确认此事除镇远侯府以外还有没有人参与。 一夜的时间,足够事情发酵了。 当天夜里,除林知清和林泱泱外,其他林家人均彻夜难眠。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空泛起鱼肚白。 林从礼和林从砚一大早就一直在等待着朝廷的人上门。 即便林知清提前打过招呼,让他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他们面上没什么异常,可行为却不经意间透露出了紧张。 直到用过早膳,林知清才姗姗来迟。 只不过,他们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访。 林知清知道定然是早朝出问题了。 因为通敌叛国乃是大罪,无论是镇压流言还是重审冤案,都需要朝臣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讨论。 如今还没有定论,那就是讨论还没结束。 林从砚心中没底,开口问道:“知清,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林知清翻着手中的策论,指尖点了点桌子:“不必,先前我便让你们回去等了,你们偏不放心。” 林从礼面目严肃:“这么大的事,除了你和泱泱,其他人怎么能不担忧?” “说到堂姐,大伯,四叔,你们真应该同他学习一下。”林知清笑了笑,压低了声音: “堂姐现在已经不在府中了。” 听到这话,林从礼登时皱起眉头:“什么?不在府中,这种时候她还往外跑,成何体统!” “大伯,你别激动。”林知清扶额: “是我让她出去的。” “我们总不能真的等着朝廷的人上门,再去分析他们的态度吧?” “堂姐武功高强,又不会被大理寺看守的人发现,她能出去打探消息自然是最好的。” 提到这些,林从礼便有些无话可说了。 林家在朝堂上无人,无非就是他们无能。 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小辈身上,他的老一套处事方法又带出来了。 几人正说着,木婶便前来通报了: “小姐,泱泱小姐回来了。” “快将堂姐请上来。”林知清摆了摆手。 林泱泱进门以后,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茶水: “渴死我了,我今日跑了小半天,又不敢露面,嗓子都要冒烟了。” “不过好歹没白跑一趟。”林泱泱放下茶杯: “外头的人都在讨论那首打油诗。” “信的人多还是不信的人多?”林知清开口问。 林泱泱想了想:“不信的人占大多数,不过也有人觉得镇远侯府不如表面上的良善,七三开吧。” 这个比例还在林知清的预料当中。 别的不说,镇远侯府在盛京城中乃是有名的名门望族。 平日里发生天灾人祸,镇远侯府总是施粥放粮,博得不少美名。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镇远侯府虽然伪善,但对于黎民百姓来说,这样的人同通敌卖国的林家比起来,可信多了。 “事情难得越大越好,上头总不会坐视不理的。”林知清怕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有人传播,不管是好是坏,这才是好事。 林泱泱挠了挠头:“那不信镇远侯府的一部分人,多半是因为你和他的婚事。” “婚事?”林从砚皱眉:“这与信不信三哥通敌叛国有何关系?” 林泱泱撇嘴:“那群有眼无珠的人,说不相信镇远侯府会看得上一个三无千金。” “从这一点出发,说镇远侯府确实像演的。” “荒唐!”林从礼甩了甩袖子:“我林家如今虽然没落了,但还是正儿八经的侯爵之家,况且知清聪明伶俐,他们……” “大伯。”林知清打断了他的话:“缘何要同一群不知内情的人计较。” “这其实也是一桩好事。” 果然,无论是在哪里,关注八卦的人都不少。 林知清朝着林泱泱挥了挥手: “堂姐,你去东市的百珍楼一趟,让他们重新写一份报纸出来。” 林泱泱凑了过来:“没问题,写什么?” “就写:爆!镇远侯世子江流昀喜欢的竟然是她!底下的小字就写春日宴时,江流昀帮平宁郡主捡扇子的事。” “那团扇是白色的,上头绣着江河大海。” “让他们写得肉麻一些。”林知清不忘叮嘱。 这样的行为,是想让百姓们以为江流昀同平宁郡主有私,从而加深江流昀不喜自己的印象。 只有这样,才能同那首打油诗中刻意与孤女定亲的事更加契合。 反正平宁郡主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是她听到这种消息传出来,保不齐还要谢谢林知清。 林知清将腰间的望舒鉴拿了下来,放到了林泱泱手里。 看到这一幕,林从礼同林从砚对视一眼,皆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百珍楼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这是东市有名的珠宝铺子。 先前他们并不知这地方同林家有何关系,但那首打油诗最初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也就是说,那地方为林知清所用。 林知清观察到了二人的表情,不过她并没有多说。 上次她去汴梁,林青山给了他许多林家暗处的东西。 其中,就包括这万珍楼。 确切来说,这些地方应当是从前她的父母置办的,望舒鉴便是驱使他们的那把钥匙。 不得不说,这地方藏得极深,林知清从前并未发现过任何端倪,如今倒是用上了。 随着她的思绪流转,不一会儿,林泱泱便回来了。 从她脸上的幸灾乐祸的表情便能看出来,这法子效果不错。 要不是林泱泱打探的消息,林知清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造谣嘛,谁不会呀? 如今,只看朝堂那一头了…… 林知清看向院门外,轻轻吸了一口气。 好在,他并没有等太久。 临近子时,舒清阁之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脚步声。 陆淮来了。 他带着消息来了。 他说的第一句话,便让林知清觉得有些意外。 “阿清,朝臣们今日多有争论,对于要不要重审林伯父通敌叛国一事,皇上和太子殿下尚未表态。” www.4e54.icu。m.4e54.icu 第272章 群起而攻之 “反对的人很多?”林知清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没错。”陆淮点头:“镇远侯前些日子告假,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江流昀主张此事乃是无稽之谈。” “除他以外,不同意重审此案的朝臣多一些,没表态的人次之,同意的人甚少。” 听到这个比例,林知清微微皱眉: “我料到会有人不同意,不过不同意的人竟然比中立的人更多吗?” “这也是我疑惑的点。”陆淮看向林知清: “按照我所掌握的消息来看,朝堂之上,若有重要之事,持中立态度的大臣是更多的,他们求稳。” 林知清也知道这一点。 当今圣上不喜女色,子嗣凋零,儿女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先皇后产下的嫡子刚一出生,便被封为了太子,其余皇子全都是些当不得大用的。 皇帝病倒以后,太子更是接了监国的圣旨,这与直接宣布太子就是下一任皇帝根本没有区别。 正因为太子地位稳固,其他皇子根本没什么竞争能力,朝中大臣多半都走中庸之道,求一个稳字。 保住自己,保住官身,便能平安无虞。 也正因如此,反对的人多于中立的人,便说明在这件事上,中庸的人歪屁股,变得不中庸了。 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难不成这些反对的人都参与了这件事……林知清捏着下巴想了想,总觉得自己有种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她开口问陆淮: “带头反对的人有哪些?” 陆淮很快便点了几个名字: “定北伯,此人同镇远侯私交不错,也算是镇远侯提携上来的,以他为首的人多半是武官,镇远侯多多少少提携过他们。” “除此以外,以平宁郡主父亲安平侯,御史中丞为首的人,多是老侯爷和林伯父的政敌,与林家本就有嫌隙。” “最后一种,以大学士、沛国公、太傅等人为首,这几只老狐狸平日里狡猾得很,对任何事都是持中立态度。” 听到这里,林知清抬起了头: “这中立派的阵容也太豪华了吧。” 大学士便是花小姐的祖父,稳坐内阁首辅的位置,算是皇帝的秘书。 沛国公乃是大盛为数不多得封国公的人,年轻时驰骋沙场,为大盛立下了汗马功劳。 太傅,太子的老师。 文官、武官的顶尖力量都集齐了。 林知清直呼一声好家伙,难不成苟才是升官发财的终极奥义? “陆淮,难不成这些人都与我父亲的事有关吗?”她一时没有头绪,开口问道: “不一定。”陆淮摇头:“沛国公、大学士从前与林老侯爷关系尚可,林伯父出事之后,也没有对林家落井下石。” “太傅从前是很看重林伯父的,听我父亲说,太傅从前有意与林家结亲,想将他的女儿嫁给林伯父。” 也就是说,这几个人不太可能全都参与了陷害林从戎一事,甚至从前同林家也有往来,就算是伪装,也最多有一两个人伪装得很好。 陆淮说得很有道理。 若这些大人物都下场了,林家不可能苟延残喘到现在。 一时想不通这些中立派为何突然站出来反对,林知清将注意力放到了另外一个大臣上: “这御史中丞与前任御史中丞可有关系?” 她记得是前任御史中丞亲手拿出证据,将林从戎逼上死路的。 陆淮略微想了想:“有,现任御史中丞王渊乃是前任御史中丞的学生。” “按照大盛的传统,这个位置本来是由前御史中丞的儿子来坐的。” “但不知为何,前御史中丞带着他的儿子回了老家,推荐了学生王渊上位。” “王渊是个气性很大的人,十分刚正,对大盛忠心耿耿,因着通敌叛国的事,一直不喜林家。” 林知清缓缓点头:“前任御史中丞脾性如何?” 陆淮眉宇间有些疑惑:“此人我知之甚少,出了林伯父的事以后没多久,他便辞官了。” “但据我父亲所说,同王渊如出一辙,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 “他同镇远侯来往并不密切。” 陆淮的说法,与林知清这几日听到的、了解到的差不了多少。 刚正不阿也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林知清并不觉得前任御史中丞与镇远侯没有关系。 他们二人,一丘之貉。 想了想,林知清还是将现任御史中丞王渊也放进了视野当中。 朝廷的势力错综复杂,表面上看只是一张大网,但大网丝丝缕缕连接在一起,谁能说得上清白呢? “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林知清蹙眉: “一张报纸竟然诈出了这么多朝臣。” “我瞧着今日的情形,事情还有得辨,结果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陆淮眼中有些担忧。 林知清微微笑了笑:“过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也好,总比被无声无息压下去要好。” “不会的,不会被压下去的。”陆淮的眼神似乎十分笃定。 林知清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点了点头。 送走陆淮以后,林知清用树状图将所有涉事朝臣都罗列了出来。 陆淮临走之前给她留了一本小册子,上头不仅记录了各大臣对此事的看法,甚至还详细地将某些人的话以及动作都写了出来。 陆淮的字迹苍劲有力,并且记录得很是细致。 林知清仔细看了看以后,又拿出了另外一本小册子。 上头的字迹很是板正,但记录的内容同陆淮的相差无几,只不过远远没有陆淮的细致。 这一本册子,来自礼部尚书。 林知清手中握着礼部尚书的把柄,要这么一个东西,不算困难。 林泱泱偷跑出去做事的时候,便将这册子带了回来。 即便相信陆淮,林知清也不敢对这种危及生命的事有丝毫的懈怠。 她多一丝谨慎,林家就多一丝生机。 确认两本册子的内容相差无几,礼部尚书没有夹带私货以后,林知清着重看了陆淮的册子。 尤其是方才陆淮所说到的几个重点人物,她都在下面打上了三角符号。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出这些人的共同点,搞清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对号入座,一个个攻略这些人,让他们支持重审此案。 www.4e54.icu。m.4e54.icu 第273章 为他人作嫁衣 想到这里,林知清按照陆淮小册子上的内容,将大部分反对的中立派的信息记录了下来。 这么一看,倒是简洁明了。 大学士,五十五岁,古板严肃,同钦天监监正来往密切。 沛国公,五十二岁,豪爽直率,在军中颇有威望,膝下无子,唯一的女儿乃是宫中的贤妃,不算受宠。 太傅,六十岁,也就是六十多岁,太子的老师,儿女众多,学识过人,但性格孤僻,独来独往。 工部尚书,四十八岁…… 看到这些中立派主要朝臣的信息,林知清捏着下巴。 她最能直观看出来的,便是这些人的年龄都偏大。 若是单从年龄去分析,难不成是这些人都比较安于现状,不想让朝堂再起风浪? 不不不,其他人便算了,但沛国公此人十分骁勇,年轻时也是主战派,如今老了以后虽不用再披挂上阵,但依然活跃在武官当中。 这可不是安于现状的表现。 除此之外,从年龄这一点出发,林知清倒是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点了。 摇了摇头,她暂时放下了年龄这一点线索。 得亏陆淮,他现在对朝廷中的官员信息比从前了解得更详细。 她将私下有交集的人用线连了起来。 这么多大臣,连完以后,她眼前早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一片了。 若说这些人同镇远侯有所往来,倒确实是有往来,但并不密切。 尤其是太傅同沛国公,二人都与镇远侯有嫌隙。 若非要说这二人是装的,也不是没可能,但可能性偏低。 除非整个朝堂都已经被镇远侯把持着了,要不然,林知清是不相信,那么多中立派的大官都是演的。 但要说镇远侯把持了朝堂……林知清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若要真是如此,江流昀何必以未婚夫的名义潜伏在她身边,暗中捣乱。 他大可以直接对林家下手。 排除掉这些人都与镇远侯府站在一条船上的可能性,林知清一时之间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 这与她一开始以为的事情走向不太一样,中立派的走向是含有不确定性的。 思考了一下,林知清将林家人聚集到了正厅。 这其中,也包括四婶与林九思。 这二人自从上次一事以后,仿佛也认识到了错误,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他们到底是林家人,林知清有自信能看住这二人,所以将林从戎通敌叛国的事透露给了她们。 当然,这其中隐去了林家人介入的细节,林知清等人只当不知道报纸的事。 四婶和林九思心里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并没有多插嘴。 见这二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林知清给门外的朝颜使了个眼色。 朝颜会意,对着院门外的小厮和丫鬟打了个手势。 很快,四婶和林九思便被人喊了下去。 林知清这才同林从礼以及林从砚说起了中立派大臣们纷纷站队,重审林从戎一案。 她觉得这二人好歹是朝廷中人,说不准能看出些什么。 提到自己的弟弟,林从礼总是很沉默。 但他比谁都想为林从戎翻案。 他们二人看得很仔细,但最终,还是没能发现什么问题。 林知清只能自己摸索:“木婶,我们回舒清阁。” “好……好。”木婶将目光从写在纸上的那些名字上收了回来。 她帮林知清将东西收了起来。 二人回舒清阁的路上,木婶有些心绪不宁。 到花园的时候,林知清一眼看了出来:“木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木婶皱着眉头:“小姐,那些大臣们……” “小姐!”是朝颜的声音,林知清和木婶同时往后看。 朝颜从池塘的另一边绕了过来,速度又快又急,行至中途,“哎呦”一声,明显是摔了一跤。 木婶见状,走过去将人扶了起来:“你这孩子,我不是教过你吗,不可在府中大声喧哗。” “走路便好好走路,跑什么?” “是我失礼了,这路我很熟,从未摔过,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朝颜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随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衣裙: “婶儿,出了件大事。” 一听这话,木婶当即不说话了,二人赶紧去到了林知清身旁。 朝颜行了一礼:“小姐,云枫公子递了消息过来,镇远侯府的禁令解了,窝藏笛人的凶手找到了。” “这么快……”林知清喃喃道,又看向朝颜:“凶手是通政使司的人吗?” 朝颜一惊,然后点头:“是通政使司的通政使左大人,小姐,你是如何得知的?” “先前猜到了一些。”林知清没有多说,她带着二人快速转回了正厅。 一路上,她边走边想,不出所料,江流昀为了脱困,果然选择了弃车保帅! 通敌叛国乃是大事,此事牵扯到了镇远侯府。 镇远侯不在府上,江流昀定然是坐不住的。 他需要平息流言,应对林家,就要先得到自由,才能查探和遏制流言的传播。 而想要得到自由,就必须摆脱窝藏朝廷钦犯这一罪名, 想要达到这一目的,无非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将锅甩回林家身上。 第二,将锅甩到别人身上。 第一条路是最简单的,但江流昀不会这么做。 因为现在闹出了江家诬陷林从戎通敌叛国的事,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贸然对林家下手,岂不是坐实了镇远侯府有问题? 江流昀没得选,他只能找人背黑锅。 谁是背黑锅的最好人选? 当然是与刘邙同样出入通政使司且关系密切的人。 通政使左大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既然找了人背黑锅,林知清窝藏嫌犯的嫌疑就也会顺带被洗清。 她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此事对她来说,好处不止一个。 那便是林知清利用笛人,又拔掉了一颗江流昀手底下的钉子。 这通政使可是三品大员,他很可能与刘邙一样,效力于镇远侯与江流昀。 大理寺卿周崇正不是一般人,除非皇帝施压,他是绝不会草草结案的。 想要骗过他,当然只能挑选一个份量足够重,绝对有能力做出这事的人。 左通政使,注定是个炮灰。 江流昀心里肯定知道这件事是在为林知清做了嫁衣,但还是那句话,他没得选。 即使他再不甘心,这一局,林知清完胜! 。 第274章 东施效颦? 终于等到江流昀走出了这一步,林知清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因为她知道,林家的禁令,也要被解除了。 果不其然,她带人快步回到正厅的时候,下人恰巧过来通报。 大理寺的消息到了,林家与笛人一事无关。 围在林家周围的大理寺的人全都撤走了。 也就是说,林家人可以自由行动了。 林知清当机立断:“朝颜,去告诉各房,让他们这几日不要随意出门走动。” “木婶,你去将堂姐找来。” 非常时期,就算是林知清也不敢贸然出门。 万一镇远侯府破罐子破摔,想杀了她一了百了,那可就麻烦了。 二人领命而去,林知清则端坐在正厅之内。 她在等。 在等一个人来找她。 不多时,大理寺卿亲自到访林家,林知清晾了他半盏茶的时间才姗姗来迟。 “周大人安好,我这几日处理林家的事情实在乏累,怠慢了你,还请大人不要见怪。”林知清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周崇正面色不变:“无碍。” 林知清吩咐人上茶:“周大人亲自跑一趟,所为何事?” 她说话时,周崇正紧紧盯着她。 林知清察觉到了,只当不知。 周崇在朝堂上经营了几十年,又怎会反应不过来自己和镇远侯府都被林知清做局了。 他心中虽然隐隐有些怒意,但一想到大理寺如今的那个烂摊子,又想到自己的来意,他便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了: “林小姐,周某此次上门是有一事相求,还望林小姐你能答应。” “哦?周大人不妨先说说,什么事会让堂堂大理寺卿屈尊降贵上门呢?”林知清一脸疑惑。 周崇正有些头疼: “那笛人不知怎么竟然失控了,如今大理寺的牢房被毁了个干净,若不是狱卒及时发现,恐怕会出大事。” 他这话也是在侧面提醒林知清,若此事闹大了,对谁也没有好处。 林知清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过听出来了是一回事,听不听得进去又是另一回事。 反正现在无论怎么查,笛人的事也牵扯不到她身上。 “周大人,那笛人为何会突然暴起,我一介弱女子,实在是心惊!”她一脸害怕的神色。 弱女子? 周崇正根本不能把这三个字同眼前的人联系在一起。 还有哪家的弱女子能操控一个跟怪物一样的男子? 想到这里,他再次开口:“林小姐勿怕,你那吹笛的本领或许能制住笛人。” 这,便是他来林家的目的了。 所有人都拿失控的笛人束手无策,周崇正没有办法,才想到了林知清。 “我的笛子?”林知清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 “周大人,又是我这一次去制住的那笛人,总不会有人将窝藏嫌犯的罪名安到我身上吧?” 这便是在暗戳戳控诉先前大理寺的态度了。 周崇正轻轻吸了一口气:“当然不会。” 他知道林知清伶牙俐齿,挤对人的功夫很厉害,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挤兑的准备。 然而,下一刻,林知清利落地站起身来: “既如此,周大人,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就走?”林知清的干脆让周崇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待周崇正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知清已经出了正厅了。 他急忙跟了上去。 就这样,林知清坐上了大理寺卿周崇正准备的轿子,很快便赶到了大理寺。 她出手以后,笛人果然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考虑到林知清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次却这么配合。 周崇正让人准备了一百两银子作为谢礼,交给了林知清。 林知清倒也没拒绝,揣上银子就干脆地往大理寺门外走。 周崇正松了一口气。 “大人,不好了!”下一刻,狱卒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那笛人又失控了!” “什么?”周崇正皱眉,看向方才在一旁观摩的乐师: “如何,可能吹出来?” “能!”乐师相当有自信。 这乐师被周崇正提前安排在此,为的便是将林知清的笛子曲目学过来,以达到控制笛人的目的。 他不想在林知清那里留下一个把柄,受制于人。 乐师仰着下巴,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牢房之内。 很快,悠扬的乐声传了出来。 一炷香之后。 “怎么回事?你不是学会了吗?”周崇正看着一团糟的牢房,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乐师满头大汗:“这……这我也不知道,我分明是按照林小姐的笛音吹的。” “废物!”周崇正干脆利落地转身:“来人,再去林家请一趟林小姐!” …… 再一次控制住敌人以后,林知清瞥了一眼旁边的乐师,没有多说什么。 她干完活就走。 这一次,周崇正吃了教训,开口将林知清留了下来。 林知清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就像是没有看到那乐师去了牢房一样。 周崇正看着她不动声色喝茶的样子,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果不其然,那乐师再次大败而归。 这一次,不等周崇正开口,林知清自顾自地起身,再次去牢房控制住了笛人。 而后,她也不走了,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仿佛在说: 看着吧,马上又要到我上场了。 周崇正已经确定了林知清是故意的,他心中虽然气恼,但对林知清这样的做法,根本没有半分应对之策。 “林小姐,我还当你今日转性了,没想到你是想连吃带拿啊!”周崇正也坐了下来。 林知清掏了掏耳朵:“周大人,你在说什么,小女子听不懂,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周崇正现在可算是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是什么意思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想要笛人,但他乃朝廷钦犯,你莫不是忘了,刘邙利用他对付过你们。” “周大人,你也知道那是刘邙控制了他,哦,不对,刘邙上头还有一个通政使呢。”她的语气略带嘲讽。 周崇正噎了一下。 他心里很清楚,笛人一事与镇远侯府脱不了干系。 但大理寺绝不可能将镇远侯世子定为窝藏朝廷钦犯的凶手。 通政使左大人被推了出来,也算是给了大理寺和镇远侯府双方一个台阶下。 水至清则无鱼,这些年以来,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 林知清就这样直接点出了那些心照不宣的腌臜事,周崇正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 第275章 一举三得 见周崇正沉默,林知清干脆地起身:“周大人,偷师可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 说完,她便向外走去。 这是一种心理博弈。 举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从前林知清买东西砍价的时候,如果谈不拢,肯定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商家大概率会叫住你。 因为一样东西如果卖出去就能获得一些利益,至少也能保证不亏损,若是砸在手里,可就实打实地亏了。 如今,这交易的对象变成了笛人,而周崇正,便是那个需要权衡利弊的商家。 况且,笛人本就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麻烦,抛开律法的规矩不谈,甩出去肯定比留在手里好,否则后患无穷。 林知清能料到的,周崇正又怎会想不到? 就在林知清即将走出院门的时候,周崇正果然叫住了她。 她笑眯眯地折返了回来:“怎样,周大人,你考虑好了?” “林小姐,好手段。”周崇正冷冷地说了一句:“此事还需要我写一道折子禀告皇上以后才能下定论。” 笛人不像是其他的犯人,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被人控制的情况被动做出来的。 按照大盛律法,不能当成一般的嫌犯直接杀了。 杀不了,那只能关着。 可关不住呀! 再关下去这大理寺说不准都会被拆了。 更何况,将人给林知清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因为这笛人十分显眼,即便林知清想用他干什么,也多半会被人认出来。 林知清带走他,目标还是很大的,想做什么也躲不过其他人的眼睛。 综上所述,由林知清来负责笛人,其实是可行的。 这便是周崇正的想法。 “行,那我直接回林家了,对了,你可得保护好证人,说不准有人想灭口呢?”林知清意有所指。 “你且回去等着。”周崇正没有正面回答。 但林知清心中清楚,大理寺这些日子以来出了这么多岔子,应当是不想节外生枝。 如若不然,杀了便杀了,请林知清过来作何? 她坐上了大理寺准备的轿子。 她此时的心情还算轻松。 笛人这一招,算是江流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林知清既达到了拖住江流昀的目的,又白白得了一百两银子,还又将笛人收了回来,一举三得! 也算是空手套白狼了。 正当她在思考江流昀的下一步动作时,林家到了。 她下了轿子以后,直奔林家正厅,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木婶和林从礼等人。 可还没靠近正厅,林知清便察觉到了不对。 太安静了! 平日里见到她都会主动笑着打招呼的下人,如今眼神却有些躲闪。 她微微皱眉,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很快,她便赶到了正厅之外。 但这里空无一人。 往常若是自己出去,林家人多半会聚集在正厅之内,等待自己以及消息,更别说现在这种特殊时期了。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些不安的感觉。 她迅速调转脚步,直觉告诉她,或许有人在舒清阁等她。 寻常一盏茶的路程,这一次她只花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林从礼和林从砚正站在舒清阁之外,面色极为沉重。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大伯,四叔,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林知清的声音,二人齐齐抬头,眼中流露出了一股悲伤…… 甚至里头还隐隐传来了一道哭声。 为谁而悲? “孩子,你进去看看吧。”林从礼仿佛在打谜语,他移开了眼睛,似乎是不敢或不忍心看到林知清的表情。 林知清紧锁眉头,越过二人直直朝着院子里走去。 离里间越近,她耳边的那道呜咽声就越明显。 她听出来这道声音来自——朝颜。 与此同时,在门外默默擦眼泪的林泱泱,发现了林知清。 她张了张嘴:“清妹妹,你回来了,木婶她……” 她还未说完,林知清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自顾自往里走了进去。 她抬手撩开珠帘,双眸在接触到木婶那张丝毫没有血色的脸时,猛地颤了颤。 “小姐,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朝颜实在是控制不住,哭声一下子变大了:“我姑姑她……她……” 她的声音颤抖着,久久说不出那个字。 跟进来的林泱泱抹了抹通红的眼眶: “清妹妹,我回来的时候,发现木婶倒在林家外头的巷子当中。” “待我过去查看之时,她心口血流不止,应当是被匕首攻击,已经断气了……” 林知清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一把掀开了被子。 那血色刺痛了在场之人的眼睛。 林知清胸口微微起伏,她重新将被子拉上,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木婶的脸。 一片冰凉。 林泱泱怕林知清接受不了,连忙上前。 可林知清却深吸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她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朝颜,给木婶换身衣裳。” “堂姐,你带我去看看,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清妹妹,要不你先休息一下……”林泱泱心中十分担忧。 “现在就去。”林知清打断了她的话。 林泱泱拗不过她,只得带着她去到了林家右侧的巷子当中。 这里还有林泱泱留下的人守着,她知道林知清肯定会过来查看,让人守着现场。 林知清盯着地上那鲜红的血看了许久,才移开目光。 她蹲下身子,观察着脚下的青石板。 这巷子是那种青石板小巷,时间长了,上头便会长出一些细小的苔藓。 这周围往来的人很少,只有木婶附近位置的苔藓有过被踩踏的痕迹。 她仔细地沿着苔藓被踩过的方向走了过去。 直到发现拐角处有一个硕大的脚印,才停了下来。 林泱泱见此情形,连忙让人拿了纸笔,将脚印拓印了下来。 看着那个熟悉的脚印,林知清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线索了。 一行人回到舒清阁以后,朝颜正在擦拭着木婶身上的血迹。 见林知清回来了,她擦干眼泪:“小姐,姑姑的手掰不开来。” 林泱泱闻言,立刻上前。 她使劲掰开了木婶紧紧握着的手,才发现上头的鲜血已经干涸了。 并且,木婶紧攥的手心里写着两个字。 “女,二。” 。 第276章 强闯镇远侯府! 林知清一眼便看了出来,那确实是木婶的字迹。 女二? 这无疑是一条线索,但意思是什么? 女配角? 不,不是这个意思。 林知清微微摇头。 凶手是两个女的? 林知清暂时这个想法保留了下来。 她吐出一口浊气,坐在床前,脑中只剩下了那凝着鲜血的两个字,以及那个脚印。 林泱泱见她一直不说话,怕出事,于是出声喊了一句: “清妹妹,清妹妹?” 林知清一下子站了起来:“堂姐,你同我去一趟镇远侯府。” “镇远侯府?”林泱泱一愣:“这个时候去镇远侯府,不太安全吧。” “就是这种时候,他才不敢拿我怎么样。”林知清的声音非常果决。 林泱泱再一抬头,林知清已经出院子了。 她跺了跺脚,看向朝颜:“你快去陆家,将今日的事告诉陆淮。” 眼见朝颜点头,林泱泱才快速跟上了林知清的步伐。 二人很快便到了镇远侯府。 瞧见林知清,门房又惊又疑。 那首打油诗传遍大街小巷,林家与江家的关系本就敏感,如今林知清突然上门,让他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随着时间流逝,周围还聚集起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林知清见人愣在了原地,冷笑一声:“怎么,我来瞧瞧我的未婚夫,结果现在连门都进不去了?” 门房正满头大汗时,江流昀的贴身侍卫赶来了,他的态度十分恭敬: “知清小姐,你突然拜访,我家世子并无准备,怠慢了你,还望你多担待。” “既知道怠慢了,何不亲自出来迎接我?”林知清说话并不客气:“我倒是有事情想问问我的未婚夫。” 她将“未婚夫”几个字咬得很重。 这话侍卫怎么接都是错。 他朝着门房挥了挥手,放林知清进了镇远侯府的大门。 这是林知清第一次来镇远侯府,但她根本没有心思观察这座偌大的府邸。 她朝着正厅走去。 与此同时,正厅内的江流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清儿,你何必散播那般谣言,我镇远侯府行得正坐得端……” “江流昀,你不用跟我讲那些场面话,我且问你,你白日间去了哪里?”林知清的声音带着十足的不耐烦。 她鲜少有这般时候。 这样的异常让江流昀转过了身: “清儿,你这话怪没道理的,如今你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当然是去解决麻烦了。” 听到“解决”二字,林知清冷笑一声:“你不仁不义,虚伪狠心,我从前真该找机会杀了你!” 闻言,江流昀皱眉,他发现了林知清情绪波动得很厉害:“你在说什么?” 林知清不由得上前几步:“木婶是无辜的,你可知她在我耳边说了多少你的好话。” “我父亲母亲留给我的人只剩下她了,你们将我父母从身边夺走,如今连一个老嬷嬷都容不下了?” “江流昀,你真让我恶心!” 林知清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厌恶。 一旁的侍卫闻言,十分不满:“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世子说话!” “等等。”江流昀伸手打断了侍卫,他一直盯着林知清,察觉到林知清眼中的脆弱与无助,他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样: “清儿,我不知木婶的事……” “啪!” 话音未落,林知清上前几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江流昀一个巴掌。 “大胆!竟然敢打我们世子!”侍卫一把抽出剑,剑尖直指林知清。 “你想干嘛?”林泱泱上前一步,挡在了林知清面前,眼神像要吃人一样。 林知清一把将林泱泱拉到身后:“若今日我在镇远侯府受伤,那便坐实了你们江家对林家的别有用心。” “聪明又谨慎的江世子,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江流昀紧锁眉头,看向侍卫,再次伸手示意侍卫不要上前: “我江流昀做过的事不会不承认,我没有杀木婶,或许你该好好查查你身边的人了,比如陆淮。” “你以为他真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吗?” “他简单又如何,不简单又如何?”林知清死死盯着江流昀的眼睛: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理直气壮的伪君子,你做过的事不会不承认?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你若没去过林家附近,为何林家附近会有你的脚印?” 林知清一把将印着脚印的纸张丢在了江流昀面前。 “你有不在场证明,我暂时奈何不了你,但你最好祈祷我找不到证据。” “等我找到证据的时候,我要你的命!” 说完,她拉着林泱泱转身就走。 那侍卫还想再追,却被江流昀拦了下来。 江流昀捡起那张纸,观察着纸上的那个脚印,脸色很难看。 另一边,林知清和林泱泱一路畅通无阻。 就像林知清刚才所说的,这种特殊的时候,江流昀是不会对她下手的,至少不会在镇远侯府下手。 那样的话,镇远侯府同林家有嫌隙的事情就坐实了,在众人眼中,镇远侯府杀人灭口的可能性也会上升。 想到这里,林知清抹了抹口脂,将其均匀地涂在了一半脸上。 看上去,好似被人打过一样。 做完这一切,她眼中蓄起了泪花,然后才推开了镇远侯府的大门。 百姓们最是爱看热闹,见林知清红着眼出来,还欲盖弥彰地遮着通红的侧脸,瞬间议论纷纷。 “林知清居然被打了?镇远侯世子竟如此狠心吗,这可是他的未婚妻呀!” “未婚妻哪有权势重要,我就说嘛,怎么林从戎一死镇远侯就升官呢!” “没错,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如今看这林知清也挺惨的。” “这些权贵的事哪有我们议论的份儿,小心你们的脑袋!” …… 随着流言蜚语越来越多,镇远侯府的人开始驱赶附近的人群。 林泱泱还没走几步,便看到了疾驰而来的陆家的马车。 她晃了晃林知清的手:“陆淮来了。” 说着,又朝着马车招了招手。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二人面前。 陆淮一掀开帘子,便看到了林知清通红的眼眶。 他伸出手将林知清拉了上来,刚想安慰,就看到林知清方才还十分脆弱的眼神瞬间坚毅了起来,眼泪也消失不见了: “我没事。” 。 第277章 预谋!一击毙命 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几乎是一瞬间陆淮就反应了过来,刚才林知清的脆弱都是演出来的。 但林泱泱也察觉到了异常,她一把握住了林知清的手:“清妹妹,你方才……” 林知清端正地坐到了马车上:“先回林家。” 直到马车开始缓慢行驶起来,林泱泱忍不住开口了: “清妹妹,江流昀打不过我,实在不行我拼着一条命去为木婶报仇,我们林家本就没什么路了。” “堂姐,此事同江流昀有无关系,还需要斟酌。”林知清的语调同平时一样,但陆淮却听出了其中细微的颤抖。 “斟酌?不是他还能有谁,那个鞋印同他的一般无二,只有习武之人才能踩出那么重的痕迹!”林泱泱的心中满是愤怒。 “不对。”陆淮摇了摇头:“正是因为那痕迹很重,按照江流昀的城府,若是他来做这件事,必定不会留下如此大的把柄。” 即便陆淮不知道完整的事情经过,但根据他们几人的说辞,也大概拼凑出了一些东西。 “没错。”林知清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话: “以他的性子,就算是想对木婶下手,也不会使用这样激进的方式。” “方才我观察过了,他的面部表情以及身体语言都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他不是凶手?”林泱泱开口。 “阿清不是这个意思。”陆淮眼底满是担忧:“江流昀也有可能是装出来的,他做的那些事情确实极有城府。” “但若是他同我们打反心态,故意遗留明显的证据让我们去排除他的嫌疑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别忘了,他手底下的刘邙也精于鉴心学,表情和行为动作的判断在他身上只有三成的可信度。” 林知清很少下这样不确定的判断,即便她现在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但陆淮也知道她心中定然难受。 木婶是林知清父母留下的人,对林知清的关心和爱护远超于其他人。 陆淮解释过后,林知清盯着自己的手,没有再说话了。 林泱泱张了张嘴,她想安慰林知清,但在陆淮的眼神示意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了林家以后,早已到来的陆南月提出要检查木婶的尸首。 林知清应了。 除开心口的那处致命伤以外,陆南月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线索。 林泱泱熟悉各类武器,一眼就看出那道致命伤是匕首造成的,并且力道相当足,一击致命。 她得出了歹徒会武的结论。 从始至终,林知清只是仔细观察并没有提出任何意见。 林泱泱检查完毕以后,林知清又让人去请了仵作。 但仵作也早已在林家候着了,这是陆淮请回来的。 仵作的检查结果与林泱泱的看法相符。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案。 众人本以为林知清会追根究底,继续从尸体上查下去。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林知清快速替木婶操办了后事。 从始至终,她始终表现得一丝不苟,十分得体,就连表情似乎也同木婶所在的时候相差无几。 渐渐地,一些风言风语便传了出来。 铁石心肠,没良心,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 这些话甚至传到了林家外头。 林泱泱听到以后气得跳脚,将几个带头说闲话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结果,林泱泱虐待下人的名声又在外头传了一遭。 林知清得知这些事以后,也没有任何表现。 很快,便到了木婶出殡的日子。 盛京城从前沉寂了许久,最近却什么事都涌了出来,看热闹的人络绎不绝。 肯为下人治丧的主家到底是极少的。 尤其,林知清,林泱泱二人还亲自出席,这更是少之又少。 待她们折返回来之时,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了林家门口。 “清儿,你……”江流昀刚开口说话,便被林泱泱打断了。 “江世子,你前些日子做的事还不够过分吗?我清妹妹如今已经够惨的了,你还想怎么样?”她的声音很大,迅速吸引了周围看热闹的人。 林知清瞥了江流昀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进了大门。 江流昀的侍卫见势不妙,立刻对着林泱泱开口了: “林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家世子怎么过分了?” 不等林泱泱跳出来说话,百姓们就议论开了。 “哟,看来传闻是真的,上次我家那口子说亲眼看见林小姐捂着脸从镇远侯府出来。” “这江世子仪表堂堂,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打人的人,你们可消停些吧。” “我瞧着也不对,江世子方才看林小姐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定是林小姐轻信了前段时间的传言。” “你可拉倒吧,通敌叛国的事尚未有定论,谁知道是真是假?” …… 江流昀亲眼看着林家的大门被关上,仿佛没有听到人群的谈论一样,直接提步离开了。 木婶的死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几天以后,该忘记此事的人都忘得差不多了。 林家一切如常,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知清不是待在书房之内,就是一直在盘账,十分忙碌。 林泱泱都难得能同她说上几回话。 就连陆南月不放心前来探望,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直到一个夜晚,陆淮上门,声称找到了线索,林知清才从一堆账本中挣脱了出来。 看林知清始终闷在房间里,陆淮紧紧皱眉: “我们换个地方说。” “就在这儿。”林知清的声音很是疲倦。 “不行。”一向都对林知清十分顺从的陆淮难得说了不行两个字。 林知清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微微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再拒绝。 陆淮征得她的同意后,带着她回了陆家,上了陆家书阁的房顶。 他往这里搬了好几本书,示意林知清盘腿而坐。 “我前些日子想办法探查了经过那条巷子的所有人,倒是找到了一些端倪。”陆淮知道林知清心系线索,直接开口: “我将从那里经过的,会武功的人都筛选了出来,你瞧一瞧。” 说着,他拿出了一份比较长的名单。 林知清愣了一愣,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接过名单的同时,她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那巷子上每日出现的人不少,整理名单极其困难。 她知道陆淮花了很大的力气。 。 第278章 第二百七十八 眼泪 “说这些作何,你快看看。”陆淮朝着名单扬了扬下巴。 即便林知清不说,并且表现得与平日里一般无二,但陆淮知道她心中十分难受。 林知清紧紧捏住名单的手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他在一旁默默看着天空,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旁,林知清静静地看起了那份名单。 时间,地点,人物,身份,这些信息在名单上一览无余。 会武功的那些人,被陆淮着重标了出来,连同他们的鞋印,都记录在册。 就这样翻了一会儿,林知清的眼神落在了被朱笔圈起来的几个人名上。 见她看得差不多了,陆淮才开口: “被朱笔圈起来的那几个人我都盘问过了,他们的鞋印确实与现场留下的那个相符,信息也对得上。” “但要说与木婶的事有关,我也不能确定,他们都被我的人手保护着,安全方面应当不会出问题。” “你有见微知著的本事,此事还需要你出手。” 陆淮做事十分细致,短短几句话,便将情况全都说明白了。 林知清微微颔首:“我们现在便去看看。” 说着,她立马起身。 可转身的同时,她的手腕却被陆淮拉住了。 林知清一愣,转身看向陆淮。 陆淮叹了一口气:“阿清,我做这些事是想查出木婶被害的真相,也想让你打起精神来。” “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去探查这件事。” 林知清的手微微一颤,即使是隔着布料,她也能感受到陆淮掌心传来的温暖。 她轻声开口:“我状态很好。” “不,不好。”陆淮摇了摇头:“你的心乱了。” 自从知道木婶死了的消息的那一刻,林知清始终表现得很冷静。 至少在其他人眼里是这样的。 但陆淮很了解林知清。 若林知清真有表面上的那么平静,此刻的她应当是在各处寻找线索,并且有条不紊地关注着朝堂上的情况。 但她除了留意着一些大臣的风吹草动以外,几乎没有出过林家,更别提掌握线索了。 这样的状态,即使是见了那些人,估计也不会挖出多少线索。 林知清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身席地而坐。 她张开嘴,明明想说些什么,可酝酿半晌,只是抬头看向了天空: “今夜的夜色很美,我很久没有仔细看过这片天了。” 陆淮松开了她的手,并没有说起其他事,只是简单地接上了她的话: “你从前甚爱此地,经常央着我姐姐来此玩耍,因为你说这里的星很亮。” “但我姐不敢爬那么高,你还不敢。” “确实很亮。”林知清点头:“站得高看得远,上头的景色自然是极好的。” 陆淮盯了一会儿林知清的侧脸,然后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幼时不开心的时候,母亲总会带我来这里,后来她走了,我便只能一个人来这里了。” 陆淮鲜少提到他的母亲,林知清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中有眷恋,也有想念。 林知清记得,陆淮的母亲在他们姐弟二人很小的时候就抱病而亡了。 “陆伯母或许没有离开,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你身边。”林知清指了指天上的星星: “你瞧,最亮的那一颗,说不准就是陆伯母。” 陆淮的嘴角弯了弯,学着他的动作指了指旁边的星星: “那旁边的两颗星,一定是林伯父和林伯母,再往旁边的,定然就是木婶。” 听到这话,林知清愣了一愣。 因着从前的职业,方才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始安慰起了陆淮。 直到陆淮用同样的方式安慰她,她才知道自己那番话其实并不算高明。 果然,只有自己经历过才知道个中滋味。 但陆淮的语气很是认真:“我每次想我母亲的时候,便会来这儿看一看星星。” “好像这样她的容颜便会在我的脑海中清晰一些。” “虽然我已经快要忘记他的音容笑貌了,但我始终没有忘记过她与我一同看星星时的温暖。” “只不过,看完星星以后,我还得站起来,继续面对户部以及朝堂上的那些琐碎之事。” “我相信我的母亲她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 他的声音很是和缓。 林知清又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淮,你知道吗,我对我父母的记忆其实已经不甚清晰了。” “但木婶,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她对我更好了。” 林知清从来到大盛的第一天起,便是与木婶一同相互扶持走到现在的。 比起嬷嬷,木婶更像林知清的长辈,念着她,护着她。 在大盛,木婶是唯一一个林知清毫无保留的人。 这份感情很纯粹,难能可贵。 自己的亲人去世了,林知清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但她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比谁都明白生死的意义,因为她曾经开解过无数个想要寻死的人,也治好了很多对去世之人念念不忘的人。 但真正到了这一天,她自己始终还是难以自洽。 汹涌的感情如同潮水般,涌到了她的心头,她捏了捏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 “这平安符,我也应当求一道给她的。” “这样的话,总不叫她走得那么孤单……”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有些哽咽。 不想自己软弱的一面呈现在别人面前,她停住了话头。 但眼中的一滴泪水却不受她的控制,一下子滚了出来。 虽然她的泪水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但陆淮的睫毛颤了颤。 那眼泪十分灼热,这是陆淮第一次看到林知清掉泪。 他哪能不明白林知清的心思,身体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挪,给林知清留足了空间。 可想象中的哭泣声却并没有传出来。 林知清也往前挪了挪,她的眼神极为克制,但眼眶还是红了。 下一刻,感受到林知清轻轻靠上了自己的肩膀,陆淮身体猛地僵硬了起来。 方才的思绪早已凌乱,就在他想张口说点什么的时候,肩膀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湿意。 他微微一愣,放弃了说话的打算。 林知清的眼泪是克制的,是无声的,但却在陆淮的心上留下了重重的痕迹。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林知清轻微耸动的肩膀。 。 第279章 挑拨和分裂 他盯着天上的星星,只静静将肩膀借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知清的眼泪才停了下来。 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已经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 陆淮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可以开始查探了。” “等等。”这一回,林知清叫住了陆淮: “我怀疑木婶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是撞破了什么,才遭遇此等祸事的。” 陆淮肯定了林知清的想法: “确实只能往这两个方向来解释,要不然,凶手怎会蛰伏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动作,偏偏在几天前对木婶下手呢。” 二人尽可能分析着存在的情况,默契地没有提起方才发生的事情。 二人很快便开始同那名单上的人开始接触。 但结果并不乐观。 他们多半是途经那地方的普通人,有的甚至是来盛京城做生意的。 虽然一无所获,但林知清再次回到林家的时候,无论是思绪还是心态,都已经捋顺了。 她现在要做的,是好好琢磨一下木婶留下的线索。 木婶这件事她肯定是要查探的。 一来,关于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的事情,朝堂之上还没有一个定论,她还有时间。 二来,那凶手偏偏卡在这个时候对木婶下手,动机实在有些令人难以捉摸。 排除仇杀、情杀的可能性,林知清直觉此事说不准同近日朝堂上的风波有关系。 不是木婶知道一些内幕但还没来得及说,那就是有人想给林知清添堵,转移林知清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她的思绪回到了几日前。 她隐约记得木婶几日前心中好像有事儿,不过没能宣之于口。 这二者是否有所关联呢? “女,二”这两个字又代表着什么? 林知清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无法给这两个字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只能大概确定这二字线索是指向凶手的。 木婶同林知清这样的关系,如若想留线索,肯定会挑着二人都知道的东西来做暗号。 若是从简单的地方想,难不成凶手真的是两个女子? 结合木婶这段时间的状态,林知清第一时间想到了朝颜。 她是木婶的亲侄女,木婶的弟弟是老来子,就年龄来看,朝颜的年岁其实可以做木婶的孙女了。 木婶的老家曾经遭了劫难,这才将朝颜接过来的。 而朝颜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木婶手把手教出来的。 木婶同她分开这么长的时间,有没有可能错判了她的性格,或者说太过信任她了? 她是除林泱泱以外,第一个接触木婶尸体的人。 林知清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所以尽量将可能与此事有关的人都纳入了思考的范围。 提到林泱泱,她皱起眉头。 会武,一击致命,这些关键词与林泱泱都能对得上。 而且,林知清没有忘记,陌生之所以出现在林家之外,是为了遵从自己的命令去找林泱泱。 无论如何,林泱泱都能被纳入这个嫌疑人的范围之内。 第二个江流昀? 想到这里,林知清紧锁眉头。 堂姐并不是个多复杂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也从没有做过任何对林家、对自己不妙的事情。 这一点与江流昀是不同的。 况且先前在汴梁遇到那等祸事,林知清可是失去意识过的。 当时她的身边只有林泱泱,若想要对自己和林家不利,那时便是林泱泱最好的下手机会。 单从这些点来说,林泱泱其实是做不成第二个江流昀的。 思来想去,林知清还是决定与这二人进行一场谈话。 次日,她将朝颜和林泱泱叫到了舒清阁。 朝颜的情绪不高,面上疲态尽显。 林泱泱的脸上则尽是关心,他能察觉到林知清这几日的状态不好。 压下心中的这些初步判断,林知清问起了他们当日第一次接触木婶尸首的事。 根据林泱泱的说法,她之所以能发现木婶的尸体,是因为他对血腥味较为敏感。 并且当时那条路就是平日里她回林家的必经之路。 为什么是必经之路? 那是因为先前大理寺在林家周围的看守较为严密,只有那条人不算多的小巷看守较为松懈。 林泱泱想要进出府,肯定是要挑选看守松懈的地方的。 这些理由和信息倒是没什么问题,也十分具有说服力。 林知清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朝颜身上。 跟林泱泱的状态比起来,朝颜就不太稳定了。 她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说了出来,但声音中总是带着一些哽咽。 这种状态林知清并不陌生。 前几日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 微微叹了一口气,林知清仔细观察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这二人身上的漏洞。 抛开这两个最大的嫌疑人,以及她分析过的杀人时机,三要素便只剩下了地点。 为何偏偏是那条小巷呢? 为何偏偏是林泱泱会经过的那条小巷呢? 木婶的伤口是被人一击致命的,这说明杀人凶手的目标非常明确,下手也很利落。 这肯定不是随机选择地点的结果,更像是精心策划过的。 站在杀人凶手的角度,用犯罪心理学来看,凶手在那条小巷里动手,倒是也有一定的收益。 比如说,可以嫁祸给林泱泱。 再比如说,倘若那“女,二”的线索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林知清只要顺着这线索去思考,林泱泱必定是第一个进入视野范围内的人。 嫁祸给林泱泱,想挑拨和分裂林家? 这是林知清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 但以林家如今的状况来说,挑拨和分裂对重审林从戎一案好像构不成影响。 即便要用挑拨和分裂的手段,让林知清失去理智,也更应该从当年大义灭亲的林从礼下手。 舍近求远,不对。 等等,虽然这嫁祸林泱泱的理由有些牵强,但关于地点,最简单的逻辑仿佛被林知清给忽略了。 凶手怎会知道木婶寻找林泱泱,走的是那条小巷。 难不成是有林家的人向外透露过,或者说凶手就是出自林家? 再者,林知清当日让木婶找人只是一个随机的吩咐。 既然是随机的吩咐,凶手又怎会早有准备呢?凶手又怎会确定木婶会经过那条小巷呢? 。 第280章 细节决定成败 提前蹲守? 不可能。 谁也不确定去喊林泱泱的到底是谁。 这能说明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凶手下定决心动手的时机,肯定是在林知清吩咐木婶去找人以后出现的。 那么,知道林知清吩咐木婶去找林泱泱的人只有…… 林知清看向朝颜,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朝颜,我当时是不是吩咐木婶去找堂姐,吩咐你去通知林家其他人,让他们不要走动。” “小姐,确有此事。”朝颜点头。 “那么我问你,当时你可有通知到位了?”林知清继续问。 朝颜的眼睛往左上方动了动,眼睛盯着虚空中的某处,回忆了一会儿才回答: “小姐,我当时先去东院通知了大老爷,然后依次是四老爷、九思少爷。” “待我通知完毕各房以后,回到舒清阁,泱泱小姐便着人来通知姑姑出事的事情。” “那之后,我便没离开过舒清阁。” “没错。”林泱泱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 “在此期间,你有跟其他人透露过木婶的行踪吗?当时只有我和你知道木婶去找堂姐了。”林知清的眼神十分犀利。 “并未。”她的语速慢,音调低,并未察觉到林知清的意图,还沉浸在木婶去世的难受当中。 没有其他人知道……林知清缓缓坐了下去。 朝颜眉毛下压,眼睑半闭合,表情和动作都十分正常。 林知清微微皱眉:“木婶找堂姐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恐怕就是有人趁我去大理寺才下手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很可能就是杀人凶手,朝颜,你好好想想。” 说这话的时候,林知清紧紧盯着朝颜的眼睛。 朝颜听了林知清的话,略微低头,微微皱眉,嘴唇紧抿。 这代表着她心中的压力很大。 仿佛她不想到其中的关键,就找不到杀人凶手一样。 这是林知清刻意在给朝颜施加压力。 因为人在高压状态之下,更容易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若此事与朝颜有关,她定然会给出一些反馈的。 但问题是,林知清并未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与心虚、紧张有关的表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朝颜始终想不出来,林泱泱不由得有点着急: “朝颜,你想不出来,那岂不是只有你知道?不会是你给凶手通风报信吧?” 闻言,朝颜一下子站了起来,眉头向面孔中线下压,眉梢向面孔两侧的斜上方挑起: “泱泱小姐,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死的人不是别人,是我的亲姑姑!” 她的愤怒中带着些委屈,却并没有任何的恼羞成怒。 林知清并没有阻止这二人的对话。 她之所以一直用比较温和的语言去引导朝颜,是因为不确定朝颜到底有无做出背叛之事。 若真是误会了朝颜,主仆离心明显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林泱泱跳了出来,她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说不准真可以问出些东西来。 林泱泱不知林知清的心思,她嘴快:“那你说说嘛,你那日干了些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朝颜也急了:“那日我收到云枫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去花园找小姐禀告,当时只有我、小姐、姑姑在场。” “等等。”林泱泱打断了她的话:“我又没问你在哪里找到的她们,你怎的说这个?” 同林知清在一起久了,林泱泱倒是也无形中学会了一些鉴心学的技巧。 一般人在阐述一件事的时候,基本上只会记得与那件事相关的问题,不大会去点一个具体的地点。 朝颜站起身来:“我之所以说花园,是因为我当时摔了一跤,我的手臂到现在还有些淤青,所以记忆深刻。” 说着,她挽起衣袖。 她的手腕上的确有一块淤青。 林泱泱从小便上蹿下跳,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自然能看出朝颜手腕上的伤确实是摔倒所致的。 只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经常上蹿下跳,她对林家的一砖一瓦都很熟悉: “我幼时经常到花园玩,我爹忧心我的安全,特地吩咐人将花园的路换成了青石板。 “平时也有专门的人打扫花园那片区域,就怕出现小石子儿什么的绊倒别人,那么大一块平地,你怎么恰巧就会摔倒呢?” “你在撒谎!” 朝颜听到这话,也有些着急了: “泱泱小姐,我那时也觉得很奇怪,我从前走花园的那条路从未摔倒过,但那日不知为何,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才摔倒的。” “当时的消息很重要,我来不及去想什么东西绊倒了我,只急着给小姐传递消息。” “你说什么?”方才云淡风轻的林知清眼神一变,率先开口: “朝颜,你再仔细想想,当时绊倒的过程,尽量仔细地说出来。” 林家花园特殊,这一点林知清当然是很清楚的。 她刚来到大盛时,便查到了,有人通过在花园里放风筝谋害林泱泱。 丫鬟们喜欢在此玩耍,也是因为这个地方十分平整,除非下雨路滑,平日里摔倒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尽管这不能作为一个判断的依据,但林知清并不想忽略这些细节带来的可能性。 见林知清开口,朝颜的声音略微有些委屈: “我去到花园以后,发现小姐和姑姑在池塘的另一边,于是加快速度想绕过去。” “大概小跑了十来步,我便感觉到脚下有异物。”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细看,便直接摔倒了。” “待我想看一看脚下是什么东西时,姑姑和小姐发现了我,我心系云枫传来的消息,连忙爬了起来,并没有在意脚下的东西。” “这便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了。” 朝颜说完以后,眼眶有些发红:“小姐,我真的从未同别人透露过姑姑的去向,你一定要相信我。” 林泱泱依旧不解:“可你要是没有说出去过,怎么会有人知道木婶去找我了呢?” “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呀。” “不,可能不止她一个人。”林知清缓缓开口: “如若当时还有人在花园,确实有人会有下手的动机的。” 。 第281章 新芽和花粉 林知清的想法并非空穴来风,先前她总也想不通幕后凶手为何要对木婶下手。 但方才朝颜的话,倒是让她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个画面。 她同木婶单独在花园的时候,木婶曾经似乎提起过关于中立派大臣的字眼。 只不过,木婶犹豫了一下,最后并未言明。 当时林知清以为是她们不在舒清阁,木婶有话但不方便说,于是也没有细问。 如今看来,这其中倒有几分耐人寻味。 有些事情一想起来,跟这件事情有关的细节也会不断浮现。 就比如说,林知清想到了她在正厅分析那些中立派大臣之时,木婶略微有些失神。 倘若是有人看出了木婶的怪异之处,跟着木婶和自己去到了花园。 然后又听出了木婶的话头,怕她给自己透露什么重要的消息,于是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了木婶。 这个推测成立的可能性很大。 因为它直接关系着林从戎案件是否能够重审。 做个设想。 倘若木婶看出了端倪,告诉了林知清中立派大臣集体反对重审案件的异常之处。 那么,林知清就可以以此作为突破点,解决或扭转中立派大臣的看法。 这一步顺利进行的话,支持重审的人肯定会比反对的人更多,且话语权更大。 那么,林知清想要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一事的目的便达到了。 但木婶这一步从刚开始就断了,林知清很难不去怀疑是镇远侯府一派的人在做手脚。 至于江流昀那些假惺惺的辩解,作戏也是能作出来的。 而眼前的朝颜,目前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此事如若有第三人知道,那第三人必然是关键。 并且,此人多半是林家之人。 林知清想到这里,心绪不太平静。 先前她借着四叔的事情,已经将林家清洗了一遍。 可如今还是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要么是新进的人被人安插了进来,要么就是老人还没清洗干净。 压下这些想法,她再次开口: “朝颜,你好好想想,当日绊倒你的东西是什么物什。” “石头?”林泱泱开口。 朝颜摇头:“不是石头,若说小石子倒是有些可能性。” “而且,应当还是比较圆润的小石子。” 林泱泱凑上前看起了朝颜的伤口:“比起绊倒,你这伤口更倾向于滑倒。” “我细看了一下,这淤青周围有一些血痕,是不是当时被擦破皮了?” “没错。”朝颜点头:“伤口还是姑姑替我处理的。” 林知清也顺着林泱泱的视线看了看那伤口。 没错,确实像是滑倒摩擦导致的范围淤青,而不是被绊倒的集中淤青。 “我们先去花园看看。”林知清觉得在这里空说白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三人很快便去到了花园。 朝颜带着二人确定了一个位置:“就这里,当时我就是在这里摔倒的。”林泱泱开始仔细观察起了小路。 林知清则朝着假山后的草地走了过去。 林泱泱找了半晌也没能找出任何异常来,不由得气馁。 她的目光放到了林知清身上。 见林知清蹲在假山旁看着草地,她也凑了过去: “清妹妹,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你们过来瞧瞧,这地方同其他地方可有什么不同?”林知清指着假山后方的一块草地问道。 “不同?”林泱泱捏着下巴,仔细看了看:“这地方打扫得挺干净。” 朝颜也没看出什么,点了点头:“是比别处干净。” 她们之所以都说干净,是因为林知清眼前的那块草地上几乎没什么掉落的花瓣或者落叶。 不仅如此,这地方的草也绿油油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泱泱挠了挠头:“兴许是风吹走了罢,这能证明有人来过吗?” 当然不能证明什么,不过,林知清仔细指了指地上的草: “从这些草可以看出来,有人来过。” 朝颜凑了上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异常:“小姐,我实在没看出来什么信息。” 没看出来是正常的。 林知清指了指那些绿油油的草:“你们瞧,这些草虽然看着新鲜,但有些草叶中段颜色偏黄,顶端比较绿。” “这能说明啥?这草营养不良?”林知清还是不理解。 林知清也没有再打哑谜: “有没有一种可能,中段偏黄的叶子才是原来的叶子,而绿油油的顶端叶子是新长出来的。” 用在花园的草叶,都是极易成活的种子,长势喜人。 距离她们当初在花园讨论已经过去了好几日的时间了。 这些顶端的草叶,是能够新长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长,肯定是因为原本的叶片断裂、折叠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听完这些话,林泱泱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当时有人躲在这里?” “不错。”林知清又在周围看了看,观察到草地上有一些黄色粉末,她轻轻用手沾上了一些。 “清妹妹,我来吧。”林泱泱抓住了她的手:“这东西若是毒药,那可就麻烦了,我倒了林家还有救,你倒了林家就没救了。” “无事,这东西不是毒药,是花粉。”林知清闻到了空气中的花香味。 “花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朝颜不解。 “很可能是有人途经花丛,衣物或脚底沾到了花粉,这才花粉带了过来。”林知清说完,起身拍了拍手: “你们现在知道这地方为何如此干净了吧?” 朝颜疑惑:“方才不是说被风吹干净的吗?” 林泱泱则是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哎哟,我真是个笨蛋,这地方围着假山,除非风特别大,不然多半吹不进来。” “是不是那凶手趁着我们帮木婶治丧之时,返回来处理过现场,遮掩他来过的痕迹?” 林知清微微颔首,堂姐从前做事鲁莽,但如今也算是粗中有细了。 “那绊倒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朝颜没想通这件事。 “你当日绊倒必定是落在了凶手眼中,他不会将罪证留在原地,应当也是被处理了。”林知清回答。 朝颜急了:“没有证物,那我们该去哪里找这个凶手?” 林知清却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你去寻四叔,将前几日三个时间段伺候过我们茶水的人的名单整理出来。” 。 第282章 攻心计 林知清排除了林家几个主子,直接将注意力放到了下人身上。 因为林家的几个关键人物知道林家的状况,都不想死,不会阻挠自己了解中立派大臣的信息。 除开几个重要人物,林九思和四婶是林知清一直派人看着的,木婶出事的时候,这二人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他们没有作案时间。 排除这些人,便是底下的丫鬟小厮最有嫌疑。 “哪三个时间段?”林泱泱和朝颜异口同声问。 林知清沉声回答: “首先,是我召集林家人,告知他们林家处境,以及商议大臣之事的时候,应当是五日前,辰时。” 这个时间段,木婶看着那些大臣失神,很可能是被人捕捉到了。 “其次,是巳时我带着木婶去到花园,朝颜来花园找我们的时候。” 凶手怀疑木婶知道什么,所以跟着她们到了花园,听到木婶谈论大臣,再一次确定木婶对大臣的事是知情的。 这个时间段,凶手一定怕木婶将事情和盘托出,所以已经在找机会想要解决木婶了。 “最后,是那日午时,我带着你二人回到正厅,我在等大理寺卿,吩咐你们分头行动的时候。” 这个时间段,林知清给木婶下了去找林泱泱的命令。 很显然,这对凶手来说是一个极好的解决木婶的机会,凶手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潜伏在林泱泱回林家的必经之路上,等待木婶。 只要将这三个时间段都在的人找出来,缩小范围,多半就能找到真凶! “是。”朝颜眼神坚定:“小姐,我这就去找四老爷。” “等等。”林泱泱叫住了她,颇有些难为情: “朝颜,不好意思,方才我不是故意冤枉你的,我性子急,你莫同我计较。” 提到这件事,朝颜语气中有些委屈: “泱泱小姐,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找出杀害我姑姑的凶手,但那是我亲姑姑,我怎会害她!” 看到朝颜这般反应,林知清彻底将人从杀害木婶的嫌疑人名单中剔了出去。 她的反应和表情都没有经过刻意的掩饰,悲伤和委屈都快要溢出来了。 而且,面对一个冤枉自己的人,还是林家小姐,她没有一味地说自己不在乎,而是表达出了被误会的委屈。 单是这一点,从心理学出发,便不像是凶手的反应。 林泱泱也是打心底里愧疚,又缠着朝颜道了歉,还是林知清出口,此事才算了结。 朝颜也不敢耽搁时间,很快便去找了林从砚,要了当日在各处当值的丫鬟小厮名单。 林知清将名单拿到手里以后,马不停蹄开始核对。 圈定了范围以后,她白日间没有打草惊蛇。 入夜,林知清授意林泱泱以奖励为由,将名单上那四个丫鬟和三个小厮喊到了舒清阁。 林知清出手大方,这是林家下人之间的共识。 再加上几人都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做得不错,确实值得奖励,于是几乎没起疑心。 只不过,他们到了舒清阁以后,却没能见到林知清,而是被晾在了院子里面。 院子里面没点灯,乌黑一片。 一开始,几人还能互相说说话。 可后来见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大家心中都打起了鼓,总觉得不太寻常。 半个时辰后。 “这都过去多久了,知清小姐还没来吗?”一个胆大的小厮朝着门口问。 可根本就没有人回答他。 这下子,众人心中都有些着急了。 “都这么晚了,我还要去给我家少爷送汤。”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送汤,谁来告诉我这是闹的哪一出?” “奖励,不是说好奖励我们的吗,知清小姐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呀!” 月黑风高,也不知道谁开口说了一句: “我还想问你们呢,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知清小姐怎么会不声不响地把我们关在这里?” 此话一出,有人默默低下了头,也有一个小厮像是被戳穿了一样,开始呛声: “方才的话是谁说的?谁做了亏心事,给老子站出来!” 本来大家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但这小厮的情绪一外泄,其他人内心也不免多了几分恐慌。 也正因此,她们并没有注意到那道挑事声音不来自于现场的任何一个人。 “知清小姐聪明伶俐,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一个小丫鬟浑身打着哆嗦,紧紧拉着另一个丫鬟的手,快要哭出来了。 “你说什么呢,难不成你真做了亏心事?”其他人忍不住开始质问起来了。 那小丫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我吃不饱,就去东厨偷过几次馒头,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听到这话,其他人一脸无语。 只不过,小丫鬟这一哭,倒是让其他几个做过亏心事的人,心中有些紧张了起来。 都是千年的狐狸,几人对一下眼神便知道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不由得开始猜想起来,难不成真的是知清小姐发现了他们所做过的亏心事? 天色渐晚,因此没有人注意到,方才站在那个小丫鬟身边的丫鬟面色苍白,脚步有些不稳。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被关在院子里的人用尽办法,都没能从院中出去,也没看到任何人。 他们精神高度紧张,院外偶尔传来的异响都会让他们像惊弓之鸟一样反应剧烈。 直到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说话的欲望,沉浸在了未知的恐惧当中。 “嘎吱”一声,院门终于开了。 朝颜利落地搬了两把椅子,放到了正厅外的连廊之上。 林知清和林泱泱从门外款款而来,坐到了椅子上。 院门在她们进来的那一瞬间,马上又关上了。 朝颜将灯点了起来。 有几个人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待适应了光芒以后,有人压抑住怒火开口了: “知清小姐,你将我们关在这里作何?” 林知清把玩着茶杯,并没有开口说话。 她身边的林泱泱却“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往地上掷了一个茶杯。 “咔嚓!” 茶杯瞬间四分五裂。 众人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了林泱泱带着怒火的声音: “大胆!你们做出如此吃里爬外的事,居然还敢问我们为什么?” 。 第283章 抛砖引玉 此言一出,底下的人脸色精彩极了。 他们面面相觑,根本不敢回话。 见状,林知清微微皱了皱眉。 林泱泱则是冷哼一声:“我还当你们是什么正人君子,居然有脸责问我们为什么关着你们。” “我不像我清妹妹一般好说话,还不将你们所做的事如实招来!” “最近有没有惹什么事,或者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说着,她一把将自己的大刀扛到了肩膀上,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见此情形,方才承认自己偷吃了东西的小丫鬟一下子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地上前请罪。 清妹妹只教了我怎么恐吓他们,没教我怎么应对这种事啊……林泱泱舔了舔嘴皮。 关键时刻,林知清出声了: “盗者,本该于面孔刺字,视轻重以鞭刑惩戒,你既主动认错,便免于责罚,去浣衣处待一个月。” 这一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但林知清自己心里却很明白,这是一个她丢出去的鱼饵。 从轻处罚这个小丫鬟,会让人心理产生一种摇摆。 主动请罪还能从轻处理,但若是嘴硬隐瞒,又是什么下场呢? 林泱泱也读懂了林知清的意思,当即将大刀立在地上: “我清妹妹心善,我却不是什么好人,若你们还想隐瞒,今日我这刀恐怕得沾点血了。” 闻言,下方的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把大刀乃是林泱泱的招牌武器,又重又大,极其锋利。 这把刀再加上凶神恶煞的林泱泱,实在是让人害怕。 再一看,旁边坐着的林知清一片岁月静好。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短暂的沉默以后,有人按捺不住了。 “知清小姐,我不该私下同四夫人的丫鬟来往,还请小姐开恩,小姐开恩!”方才对林知清最为不满的小厮一张口就是一个惊天大瓜。 在大盛,丫鬟和小厮属于主家私产,婚嫁权归主人所有。 私自来往属于被主越礼,是为淫奔,乃是大错。 有这么一个人带队,其他人全都争先恐后地上前请罪,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小姐,我不该私藏书籍,我只是想认字。” “知清小姐,我错了,我不该克扣杂役的饭食,饶了我吧!” “小姐,我不应该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但我瞧着那珠子实在精美,一时起了贪念,我知道错了。” …… 听到这句话,林知清和林泱泱同时眯起了眼睛,看向了跪在最后面的一个红衣丫鬟。 “肃静!”林泱泱拎起刀把在地上敲了敲。 而后,她用手指向那红衣女子:“你,跟我来,其他人就在这儿等着,若有人想耍把戏,别怪我不留情面。” “朝颜,你在这儿看着她们。” 朝颜点头。 那红衣丫鬟心中的惧怕更甚,她走路都走得哆哆嗦嗦的。 林泱泱看不下去,一把将人提溜了起来,这才跟着林知清走进了内室。 进入内室后,林泱泱刚刚放下丫鬟,丫鬟便跪在地上又想请罪。 “停!”林知清皱眉:“你的珠子在哪捡到的?” “花园!”丫鬟不假思索回答道: “前些日子轮到我到花园当值,我在打扫时发现了那颗珠子,于是起了歪心思,小姐你饶了我吧!” “再具体一些,花园的哪个方位。”林知清声音淡淡。 丫鬟在脑海中回想了起来,很快便再次开口: “假山不远处小道上的草丛当中。” 听到假山两个字,林泱泱眼前一亮,看向林知清。 林知清微微皱眉:“什么时间段捡到的?” 她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地盯着丫鬟,实则压迫感十足,丫鬟不自觉地开始紧张起来: “小……小姐,我不太记得了。” 她说这话时仿佛要哭出来了一样。 但林知清心中自有一番判断。 根据心理学的内容来看,在面对一个问题时,如若能对答如流,这多半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也就是提前准备好了撒谎的话术。 这丫鬟言语间没有章法,要让她说出具体的时间,确实也很困难。 但林知清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她至少知道这丫鬟没在撒谎。 她捡到的那颗珠子,如若是绊倒朝颜的那一颗,他们也算有了证据。 而且这丫鬟的话倒是同朝颜的经历对得上,排除这个丫鬟本人,她们还需要寻找真正的珠子之主,才能顺藤摸瓜找出凶手。 想到这些,林知清再次开口: “那珠子现在在何处?” 丫鬟不敢隐瞒:“在我房中的被褥之下放着,我一直都在好好保存。” 林知清给林泱泱使了个眼色。 林泱泱会意,从房间内退了出去。 丫鬟心里清楚,林泱泱是去取那珠子去了。 闯下此等祸事,她头都不敢抬。 直到林泱泱返回,将一颗珠子放到她眼前,让她辨认时,她才敢抬头: “泱泱小姐,就是此物。” 林泱泱又将珠子拿到了林知清眼前。 林知清拿起那纯白色的珠子观察了一下,很快便确认了,这颗珠子确实是致使朝颜摔倒的罪魁祸首。 因为珠子的一面光滑,虽然不算清透,但比起布满了斑驳的划痕的那一面要好多了。 朝颜踩在珠子上的时候,珠子同石板路接触的摩擦力变大,才会留下这样的划痕。 这并不是一件贵重的东西。 丫鬟见林知清不说话,心中的恐慌加剧,重重磕头: “小姐,我一直恪尽职守,唯独起了这一次贪念,求求你从轻处罚,我定然会报答你的!” “报答我?你想怎么报答我?”林知清将珠子收了起来,脸上出现了和煦的笑容。 丫鬟一愣,林知清居然同意了吗? 不过她来不及思考,便开口道:“小姐,我愿意为你作牛作马,万死不辞!” 林知清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死倒是不用死,我这里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 “首先,今夜的事你不许对任何人透露。” “其次,你若识得府中嘴比较碎的嬷嬷,就同她们说,打扫的时候好像在花园的位置看到过珠子一样的物什。” “最后,你得把因为这颗珠子刻意接近你的人的名单记录下来,你能做到吗?” 丫鬟毫不犹豫地点头:“能!” 。 第284章 大鱼上钩 舒清阁当夜发生的事,除了几个当事人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 次日,除去几个被关在舒清阁内的丫鬟和小厮告假了以外,林家一切正常。 早膳的时间还没到,一个小道消息便在林家的下人间传播了开来。 留言转了几道,待朝颜听到的时候,已经演变成了花园内帮着一颗成色极好的珍珠,只有有缘人才能看到珍珠。 朝颜将这话报告给林知清的时候,林知清正在用早膳。 期间,还有几个想讨赏的下人到舒清阁报告这件事情,不过都被林知清以“流言蜚语”四个字挡了出去。 她对花园当中的珍珠不感兴趣的人设就这样立住了。 直到黑夜降临,林知清才悄悄出了院门。 她先是去找丫鬟拿到了打听珍珠消息的人的名单,然后才去了花园,同林泱泱会合。 在高耸的假山上躲藏好以后,林知清翻开了那本册子看了起来。 假山上的视野非常开阔,但下方的人又看不到上方的景象,确实是一个十分安全的躲避场所。 此刻,林泱泱有些担忧:“清妹妹,咱们这样能行吗?” “当然可以。”林知清没抬头: “消息只要放出去了,那心虚的人自然会重新返回花园寻找。” “就像是先前我们观察过的,那人甚至将现场打扫得十分干净,明显就是怕人看出端倪。” “珠子这么一个破绽,她不可能不来处理。” 林泱泱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可也有那心怀不轨、想独占珍珠的人悄悄过来,我们该怎么分辨呢?” “总不能也将所有人抓起来,一个一个盘问吧?” “这是最差的情况。”林知清回答道: “心虚之人同心怀不轨之人的状态和表情都有出入,我能够分辨得出来。” “出入?”林泱泱挠头:“能有什么出入?” 林知清刚想张口回答,目光触及到名单上的某个名字时,她眯了眯眼睛。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花园入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林知清和林泱泱对视一眼,来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们二人看到了两个嬷嬷打扮的人进了花园,还不断在交流。 “你说这地方真的有珍珠吗?” “有没有找找不就知道了?” “先前我打扫花园的时候也没看到过呀,该不会是谁的东西落下了吧?” “管他落不落下呢,反正我们要是能找到就是我们的东西了。” “两个老虔婆!”听到这里,林泱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林知清悄悄打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安静。 很快,那两个老嬷嬷便哼哧哼哧在花园里翻找了起来。 不过,她们注定找不到任何东西。 过了小半晌,二人明显是有些累了,呼吸声十分急促。 白白忙活了许久,她们才从花园内走了出来,然后又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随后,又有一些人造访花园。 小厮、杂役,甚至连东厨的厨娘都出现了。 不过他们都是欢欢喜喜地来,骂骂咧咧地走。 趁着没有人来的空档,林知清给林泱泱解释了起来: “方才那些人当中,并没有我们要找的人,他们是为财而来。” “为何?”林泱泱开口问。 “首先是时间,你我知道,我们想找的是珠子的主人,因为珠子的主人很可能是幕后凶手。” 这样的话,珠子便是作为一个把柄和罪证出现的。 这也是林知清确定珠子的主人会来的原因。 除此以外,主人肯定是想销毁罪证,所以一定会耐心寻找好几遍。 但方才进来的人找得虽然仔细,但有一种“找得到就赚了,找不到也不亏的感觉。” 除此以外,那些人寻找的范围是非常大的,因为花园很大。 这也是林知清刻意通过那丫鬟的嘴划定的范围。 是花园之内,不是假山旁或其他地方。 若是求财之人,他们挑选寻找的地方时,多半是就近原则,不会一开始就到假山附近观察。 然后,才会逐渐朝着整个花园扩散。 但珠子的主人心知肚明,假山附近是最有可能掉落珠子的地方。 当时或许察觉不到,但当他发现珠子不在时,定然会将朝颜的摔倒,同珠子联系在一起。 因着想要寻找珠子的急切之心,珠子的主人多半会先从可能性最大的假山附近开始找。 当然,也有可能不会。 但若是从其他地方先开始寻找,珠子主人停留在假山的时间也有很大的概率是最长的。 听完林知清的话,林泱泱才感觉到自己茅塞顿开。 她刚想张口说话,花园出口处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知清和林泱泱瞬间安静了下来,紧紧盯着花园入口处。 一个瘦小的人进了花园,借着月色,林泱泱能勉强辨认出来,来的是个女子。 林知清在看到那个女子的身影之时,眯了眯眼睛。 二人屏住呼吸,在看到那女子走近了假山之时,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女子的速度不算快,但找东西的动作十分明显,她一直在扒拉草丛或者枯叶堆。 在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珠子后,她明显是有些着急了,动作幅度大了起来,开始在假山外的范围内搜索。 找了没多久,她又重新返回假山。 她看上去还是不甘心,弯腰走到了朝颜摔倒的那条路之上,非常仔细地搜寻起来。 她的动作与其他人大相径庭,种种行为表明,她很可能就是珠子的主人! 林泱泱看向林知清,挑了挑眉,是她吗? 林知清看懂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大鱼上钩了!” 看到林知清点头的瞬间,林泱泱就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一样,迅速飞身带着林知清下了假山。 听到动静,那女子愣了一下,迅速起身往外跑。 “想跑?小看你姑奶奶是吧!”林泱泱的速度明显比那女子快很多,只略微点了一下脚尖,很快便出现在那女子的身后。 她一把抓住女子的肩膀,将人按在了草地之上。 与此同时,林知清也赶了过来,在看到那女子的面容之时,她皱起眉头: “果然是你!” 。 第285章 同伙 被抓包的丫鬟下意识想将自己的脸遮起来,可林泱泱紧紧按着她的肩膀,她动弹不得。 这么一折腾,林泱泱也看清了眼前的人,她紧锁眉头: “云笺,怎么是你,你不好好照顾四婶,为何跑到这里来?” 被称为“云笺”的丫鬟眼珠子转了转,马上想出了一套说辞: “泱泱小姐,知清小姐,我……我听说这里有珍珠,财迷心窍,所以来看看。” “你当本小姐蠢吗?”林泱泱冷笑一声,不欲多说,一把抓起云笺。 林知清紧紧盯着云笺的眼睛,倏然笑了: “你想找的,是这个吗?” 一颗平平无奇的珠子静静躺在林知清的手心。 云笺眼眸一缩,不知该如何回话。 林知清将珠子收了起来:“带走吧,回去说。” 听到这话,林泱泱朝着云笺后颈劈了一个手刀。 云笺当即昏了过去。 林知清和林泱泱带着云笺回到舒清阁,将人放下以后,林泱泱相当气愤: “我没想到竟然是这云笺在背后捣鬼,这是四婶的意思还是林静雅的意思?” “不知道。”林知清摇头。 云笺是四婶的丫鬟,但她在林静雅未出事以前,是林静雅的贴身丫鬟。 当初林静雅被送往汴梁前,林从礼下令杖毙了林静雅身边所有参与过谋害堂姐的丫鬟和小厮,也不许任何人跟过去汴梁伺候林静雅。 这个云笺并没有谋害堂姐的事,就被四婶作为念想留在了身边。 这是林知清在查探林从砚一案的时候,遇到四婶带着云笺,四婶所说的。 那个时间段林知清尚未完全掌权,并不知道这些变动。 但知道了以后,她一直对云笺怀有戒心。 直到去了汴梁,判断出林静雅同江流昀私相授受一事,林家除林静雅以外其他人并不知情。 再加上云笺并无任何异动,她才慢慢将这个云笺从重点观察名单中拖了出去。 再加上先前那三个重点时间段的名单当中,并没有云笺的名字。 正因如此,云笺这个人始终没能进入她们的视野。 林泱泱也想到了这一层: “不会是那名单有假吧?” 云笺是林从砚院子里的人,林从砚若要在名单中动手脚,肯定是很容易的。 但林知清摇了摇头:“这种事情问一问当时当值的人便知道了,在名单上作假很容易被拆穿。” 在云笺出现的那一瞬间,林知清便知道此事同她脱不了干系。 在花园的时候,木婶明显是有话要说,这一瞬间很可能被云笺捕捉到了。 云笺得了消息以后,盯上了木婶,她不想让木婶开口,有可能一直在暗中窥探。 确定木婶的行踪以后,杀人灭口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在脑海中将这些事情连在一起以后,林知清紧绷着脸,看向云笺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她知道云笺十有八九是导致木婶身亡的元凶,但这其中还有许多疑点。 虽然重审林从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但云笺一个丫鬟,怎会对朝堂大事如此敏锐,千方百计封木婶的口? 她真的只是一个丫鬟这么简单吗? 想到这里,林知清朝着林泱泱开口了: “堂姐,你看看她可会习武?” “习武?”林泱泱想都没想就摇头: “她跟小鸡仔似的,身上没二两肉不说,气息也很混乱。” “方才找东西的动作十分笨拙,不够灵敏,决计不是会武的样子。” “她能做到将人一击毙命吗?”林知清接着问。 林泱泱再次摇头:“不可能,那是需要巧劲儿的。” 确定了云笺不会武这件事,林知清眉宇间的神色有些沉重: “堂姐,我怀疑云笺还有同伙。” “林家的人?”林泱泱开口问。 “不确定。”林知清还不能下这个判断:“你先去云笺的房间搜查一下,看看有无什么奇怪的东西。” “行。”林泱泱当即转头,没入了黑暗当中。 半个时辰后,林泱泱便折返了回来。 她有些无奈:“我将她的房间翻了一遍,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 闻言,林知清皱眉:“天亮以后我们带着云笺过去找四婶,调查一下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行踪。” 林泱泱点头,随后脑海中又产生了一个疑问:“清妹妹,你不能将云笺催眠,直接让她供出幕后真凶吗?” “催眠术不是想用就用的。”林知清帮着林泱泱将云笺绑了起来,随后坐到了一旁: “想要催眠一个人简单,但若是想从被催眠之人口中挖出想要的东西却是十分困难的。” “首先,我要熟知这个人的背景和弱点,其次,根据人的不同,催眠的难易程度不同,需要的条件也不同。” “比如先前的刘邙,我之所以能催眠他,是熟知他的做事风格以及性格,再配合大量的物象,才能达到那种效果。” “于我而言,云笺只是一个陌生人,我对她并不了解,也就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够达到催眠她的效果。” “即使找到了催眠她的东西,也要花时间打开她的心门,因为我们要刺探的是她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林泱泱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先前还以为你想催眠谁就能催眠谁。” “若是真能如此岂不是乱套了?”林知清微微摇头: “催眠术不是万能的,如若不然,为何刘邙经营这么多年仍然只培养出了一个笛人。” “我先前能成功催眠刘邙,绝大概率得益于他的情绪,但即便如此,也只能想方设法让他自己将罪名说出来。” “至于他的其他秘密,比如他是江流昀的人,或者他为何要陷害四叔,这是我无法通过催眠得出来的。” “我明白了,走捷径还是要不得。”林泱泱叹了一口气。 “世上哪有这么多的捷径可走。”林知清向来不信这个: “我看着她,你休息一下,明日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快天亮了,休息不了多久,我们直接过去找四婶。”林泱泱打了个哈欠: “我就不信了,证据都送到眼前了,难不成四叔和四婶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 第286章 子虚乌有? 一个时辰后。 “砰!” 林泱泱将云笺丢到地上。 林知清则在一旁坐了下来。 林从砚看看地上的云笺,又看看身侧的妻子,紧锁眉头: “穗禾,这是怎么回事?” 四婶名唤郑穗禾。 郑穗禾看看地上的云笺,又看看林知清,心中有些忐忑: “知清,是不是这丫鬟冲撞了你?” “冲撞?她犯下的罪行可比这严重多了。”林泱泱按捺不住了: “四婶,你可知这丫头偷听清妹妹她们讲话,甚至很可能犯下了杀人的大罪!” “杀人?这怎么可能。”郑穗禾被吓得腿一软,眼看就要跌倒了。 林从砚扶了她一把,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转头看向林知清: “知清,你来说,泱泱说话颠三倒四的,我听不明白。” 林泱泱不满:“四叔,你说谁颠三倒四呢……” “堂姐。”林知清拉了拉林泱泱的衣摆,见她不说话了,这才开口: “四叔,堂姐这是气急了,不过说起这云笺做下的恶事,便是我也十分气愤。” 她面色平静,坐姿端正,完全没有气愤的样子。 但林泱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面对有可能杀害木婶的凶手,林知清肯定是平静不下来的。 林从砚到底不是蠢人,能让林知清气愤的人和事不多。 再结合先前林泱泱口口声声说云笺犯下了杀人大罪,他很快便猜到了一些端倪: “知清,前些日子木婶出事……难道同这丫头有关吗?” “什么?”郑穗禾一下子抓紧了林从砚的手: “从砚,你是说云笺杀害了木婶?这丫头细皮嫩肉的,平日里刀都不敢拿,怎么会杀人呢?” 即便害怕,郑穗禾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林知清微微叹了一口气:“四婶,即便人不是她亲手杀的,她也有很大的概率是帮凶。” “知清,你将整件事同我讲清楚,如若有帮得上忙的,我同你四婶定然会配合你的。”林从砚神色凝重,很显然是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郑穗禾也点了头:“这丫鬟平日里最是纯良,但我看人的眼光并不好,知清,你有什么尽管说。” 她知道林知清肯定是怀疑她的。 林知清观察了一下二人的神色和动作,很明显,他们貌似并不知情。 她给林泱泱使了个眼神,林泱泱很快就开始绘声绘色讲述起了她们抓到云笺的经过。 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林从砚和郑穗禾的面色越来越严肃。 很显然,这件事明显不只是木婶被杀害的问题,其中还掺杂着近日林家同朝堂上的大事。 云笺的所作所为,全然不像是一个丫鬟认知范围内做得出来的事。 更何况,这丫鬟还是他们的女儿林静雅的丫鬟。 如此特殊的身份,让他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郑穗禾顾不得其他,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清丫头,此事同静雅可有关系?” “大抵是没有的。”林知清实话实说。 提到了林静雅,林知清短暂思考了一会儿,选择将林静雅心系江流昀的事情说了出来。 “荒唐!”林从砚脸一下子气红了:“那可是她名义上的姐夫!” “来人,套马车,我要去趟汴梁!” 林从砚当真是动怒了,郑穗禾整个人愣在原地,仿佛丢了魂一样: “糊涂,静雅她糊涂啊!” “四叔。”林知清阻止了他的动作:“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让祖父将她关了起来,还希望你们不要怪罪我。” “我想表达的重点是,堂姐到底是闺阁女子,同人来往并不容易。” “她怎会对江流昀芳心暗许,又怎会听从他的挑拨,背上了谋害堂姐的罪名?” “若无人从旁引导,我是不相信的。” “先前都说这丫鬟清白,没有参与那些腌臜事,如今一想,倒不如说这丫鬟聪明。” “提前将自己撇清不说,还能留在四婶的身边,她图什么呢?” 林知清一句话,便将其他人问住了。 林家本就极度不稳定,先前林从砚出事,大批下人四散而逃。 云笺便是坚持留下的少数人之一。 先前提到这件事,郑穗禾只是感动,但有些事是经不起推敲的。 猜忌一旦产生,便会如江水一样延绵不断。 郑穗禾的脑子很乱,越来越多的事儿从她脑海中冒了出来。 察觉她的脸色有异常,林知清开口了:“四婶,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先前我之所以让这丫头跟着我,是因为她说她家中还有个姐姐重病,她每月都得回去看一次。”郑穗禾回答: “我提出让府医过去医治她姐姐,云笺却拒绝了。” 郑穗禾像是做错事了一样,面色惶恐不安: “劝说无果,我允她每月休息一日,回去看她姐姐,但她拒绝了,称每月寻一天回去两个时辰即可。” “这样的话,既不用扣除那日的工钱,也可以回去看她姐姐。” 听完这话,林知清和林从砚都皱起了眉头,林泱泱却有些不解: “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林知清没有开口,林从砚却握紧了拳头: “林家的规矩,若休息一日,需记录在册,写明缘由,扣除当日的工钱。” “她是为了钱财出卖林家的?”林泱泱开口问。 “不是这个意思。”林知清接话道:“重要的是,她去了哪?” “若休息一日,需得管家核对清楚,几时去,几时回,去了哪里,为了什么去,这些都是必须登记的。” “但若只是两个时辰,那便不用登记,换句话来说,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干了什么。” “记录缺失的话,她的行踪就藏了起来,就算我们查,也查不出什么。” “请府医也需要记录在册,所以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那个姐姐,或许也只是子虚乌有的谎话罢了。” 郑穗禾明显也懂这一点,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迅速开口: “先前我只觉得她时常陪我,是个可心的人,并未对她设防。” “有一次,我手中新得了一味药材,云笺出门得快,我便让人去追她,想将药材交给她。” “可出去追她那人回来以后却说她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林泱泱当即来了兴趣:“什么奇怪的地方?” 郑穗禾回忆了一下才开口:“赌坊,东市的紫霄坊。” 。 第287章 雌雄莫辨 真凶,呼之欲出!;痣;没有办法的办法 “你何时发现的?”林从砚眉梢微沉。 “上月!”郑穗禾不假思索回答。 林从砚显然是察觉到了不对:“糊涂,这么大的事,你怎的不早说出来?” “她若是趁着你给的机会,给外头的人通风报信,我们岂不是麻烦了?” 郑穗禾也知道林从砚说得十有八九是真的,她现在才反应了过来,但明显已经太晚了。 林泱泱也急了:“四婶,她上一次出去是什么时候?” “木……木婶出事那天前,我大概有半个时辰没见过她。” 听到这里,一切事情都清晰了起来。 林知清秀眉轻蹙: “四婶,明日我让人送你去汴梁陪静雅妹妹吧,京中局势复杂,你恐怕应对不来。” 这是表面上的说法。 林知清知道郑穗禾没什么坏心思,也是个困于后宅的可怜女子,此事她明显是不知情的。 可即便如此,她性子单纯,活脱脱一个温柔版的林泱泱。 她也确实有所疏忽,是一个比较容易被蒙骗的人。 现在的林家不能够接受这种不确定因素。 因此,四婶去汴梁,无论是对于林家还是对于四婶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好,好,汴梁好。”郑穗禾心中也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闯祸,给林家带来了麻烦。 汴梁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好去处。 她看向林从砚,红了眼眶:“从砚,你在京城好好保重,我去了汴梁以后,定然不会再惹出麻烦。” “泱泱不对的地方,我也会管教她。” 林从砚深吸一口气,没有看郑穗禾的眼睛:“待此事了结,我们一家三口便去汴梁团聚。” “穗禾,我现在还不能走,你且等等我。” 郑穗禾没想到林从砚会说这么一番话,潸然泪下:“好,我等你。” 一旁的林知清和林泱泱没有多说。 她们将云笺带回了舒清阁。 林知清让林泱泱协助她,在整个房间内放满了蜡烛,又让人在房间外吹奏各种乐器。 这种强光照射和噪声干扰的手段,是在给云笺施加心理压力,以达到让她心理防线崩塌的效果。 一盆清水将人泼醒以后,林知清直接进入了正题。 听到“紫霄坊”的时候,云笺的神色明显不对。 就着这一点,林知清一直在给云笺施加心理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云笺说得越多,也就错得越多。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并不是什么心理素质过硬的细作。 直到最后,她终于支撑不住,满头大汗地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云笺确确实实每月都在往外传递有关于林家的消息,她口中的那个姐姐早已经在几年前就病逝了。 如林知清所猜测,木婶的行踪,也是她往外透露的。 因为云笺上一次同紫霄坊的人接头之时,紫霄坊的人给她下的任务就是,听到有关于大臣的重要信息,一定要及时告知。 顺着这一点,林知清还挖出了紫霄坊云笺接头的人。 据云笺所说,她每次都是将自己想传递的内容写在纸上,然后放到柜台上的砚台下就走。 对方也会将给她的消息放到柜台上的砚台下。 他们便是这样传播消息的。 有一次云笺忘记拿消息,折返回去的时候看到一个极其瘦弱的黑衣男子拿走了砚台底下的东西,那黑衣男子眼尾处有一颗小痣。 她猜测那便是同自己接头的人。 除开这些,林知清询问云笺背后的人以及她为何要背叛林家,云笺始终闭口不谈。 见挖不出其他消息,林泱泱又将人弄晕了过去,藏了起来。 林知清觉得坐以待毙并不是什么好方法,她觉得杀死木婶的人肯定就在这个紫霄坊之内! 于是,她和林泱泱换了男装,简单准备了一下,便直奔东市的紫霄坊。 紫霄坊这个名字,对林知清来说比较陌生,但对林泱泱来说,却十分熟悉。 她从前便喜欢女扮男装往这些地方钻。 只不过,现在是加强版的女扮男装。 带着林知清轻车熟路走进紫霄坊以后,林泱泱便随意找了张桌子凑热闹。 若是不做做样子,别人定然是会起疑心的。 林知清跟在她身后,不动声色打量着柜台的方向。 那里除了一个留着两撮小胡子的中年男子,并没有其他人。 林知清仔细观察赌坊内的其他人,却并没有看到云笺口中那个瘦弱且眼尾有痣的黑衣男子。 半个时辰后,林知清确认这里没有自己想找的人,同林泱泱一起离开了紫霄坊。 林泱泱倒是没白来,赢了不少银子:“清妹妹,如何?” “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林知清回答。 “莫不是云笺在撒谎?”林泱泱有些怀疑。 “不会。”林知清肯定道:“从鉴心学的角度上看,她没撒谎。” “或许是我们今日来得不巧,也有可能……那根本不是什么黑衣男子。” “啊?”林泱泱没听懂:“不是黑衣男子,难不成是白衣男子,红衣男子?” 林知清摇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云笺口中的黑衣男子,有没有可能像我们一样,其实是在女扮男装隐藏身份。”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林泱泱拍了拍手:“如果这样理解的话,那瘦弱的特征倒是也对上了。” 林知清点头:“明日我们接着去看看,应该总会有一日遇得上的。” “实在不行让云笺去,也有可能那人见到云笺才会露面。” “好。”林泱泱应了下来。 她们都知道云笺情绪不稳定,让她去引蛇出洞不是个好法子,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回到舒清阁以后,林泱泱去了偏院,检查云笺的状况。 林知清正在思考那紫霄坊背后的东家有没有可能是镇远侯府。 刚坐下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便传到了耳朵里。 她眼前一亮,陆淮来了! 确定周围没人以后,林知清打开了窗户。 陆淮果然已经立于窗前了。 他知道林知清心系木婶的事,并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口了: “阿清,我又筛选了一些从那条巷子内经过的人,你可以看看。” “这一次,我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女子。” “女子?”林知清心念一动:“她的眼尾处可是有一颗小痣?” 。 第288章 似曾相识之人 “痣?没有。”陆淮犹豫了一下,才微微摇头。 林知清内心有些失望,不过她也知道应当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刚想开口,陆淮略带迟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但也可能有。” 林知清拧眉:“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你可记得几月前刑部失火的事。”陆淮开口问。 刑部,失火? 林知清轻咳一声:“记得。” 何止记得,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当初刑部的那场火是林知清为了查看春姨娘的尸体而放的。 “那日刑部着火以后,有人劫狱,救走了一名犯人,这事儿你应当也听过。” 林知清点头:“确实听过。” 当时这件事算是给林知清打了掩护,刑部将放火的事算到了劫狱的人头上,倒是阴差阳错省去了林知清的很多麻烦。 陆淮不知这件事,微微皱眉: “我前几日调查从巷子内经过的人时,发现其中一个女子的信息并没有在户部登记在册。” “按照大盛律法,只要不是进过刑部大牢或被抄家灭族的人,户部都存有信息。” “这个女子显然不简单,于是,我用了些手段,去刑部调取这个女子的信息。” “这一查,倒是真叫我查出了一些事。” “该不会……这女子便是上次刑部着火,被人救出去的那个犯人?”林知清开口问。 “没错。”陆淮肯定道:“我让在那条巷子里见过那女子的人画了那女子的画像。” “她的样貌同刑部大火中越狱的那个女子如出一辙,只不过……” 林知清心中惊讶,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陆淮话里的意思: “越狱的人脸上有痣,出现在巷子里的女子脸上没有痣?” “没错。”陆淮点头:“话虽如此,我怀疑这二人便是同一人。” “那小痣实在明显,或许越狱以后,那女子想办法遮住了痣。” “有这个可能,你能将那画像给我看看吗?”林知清脑海中闪过了一些当初在刑部大牢的记忆片段: “先前我去刑部探望四叔时,应当是见过一个面上有痣的犯人,但时间隔得有些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见过?这倒是巧了。”陆淮边说边打开了那幅画。 一个女子的面孔映入眼帘,同林知清模糊记忆当中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 林知清看着看着,便皱起了眉头。 见状,陆淮开口道:“阿清,怎么了?” “我同她确实见过,且不止刑部大牢那一次。”林知清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陆淮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永清,我在永清县见过她!”林知清想了起来,她和林泱泱去永清的时候,曾找了一个客栈落脚。 当夜,她同这个女人擦肩而过,那个时候,她的眼角还带着一颗痣。 提到永清,陆淮瞬间明白了过来,为何林知清的神色会如此严肃。 林知清和林泱泱去永清是临时起意,并未惊动任何人。 也正是在永清,林知清查出了林从戎通敌叛国的真相。 现在她突然得知,一个疑似杀死了木婶的人当初也出现在了永清! 这个消息,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难不成他们的行踪一直掌握在别人手中? 郑阔,严鹬,这些人难不成已经暴露了? 见林知清紧皱眉头,陆淮出言提醒: “阿清,你们当初去永清的事,那唤作云笺的丫鬟可知道?” “不知。”林知清摇头。 陆淮点头:“这就对了,没人知道这件事,云笺再怎么报信,也说不出永清这二字,那女子怎会收到消息,跟着你们去永清呢?” “再者,当时你们有过交集吗?” 林知清再次摇头: “并未,在大牢内匆匆一眼,在永清擦肩而过,她在大牢内见过我的脸,不过我去永清的时候上了男妆,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认得我。” “这就是了。”陆淮耐心开解道: “此事是说不通的,倘若那带痣女子知道你注意到了她,定然不会冒着风险来谋害木婶。” “她之所以下手,无非是觉得你查不到她身上,官府也对她没办法。” 陆淮的话让林知清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木婶出事当天便报官了。 但官府这么久了都没查出个所以然,她同陆淮掌握的信息反而更多一些。 她细想之下,有些事情确实对不上。 比如说,如若那女子是冲着她们去的,暗中躲藏更好一些,为何要同她们打照面。 况且,当时在客栈林知清并不觉得那人注意到了她们。 如若那女子真的是尾随她们而去的,那为何没有任何关于她去过永清,见过郑阔的消息传出来? 略微心安了一些,林知清耐心分析: “如若这女子没有其他双胎姐妹,那么我在永清和大牢内见到的人,以及出现在小巷内的人,还有云笺口中的接头人应当是同一个。” “若她和赌坊有些关系,又出现在永清,我可以修书一封让严鹬打听一下。” 陆淮很是赞同她的说法: “双胎的可能性小,痣也不可能完全去掉,如若是同一个人,她对外行事的时候应当是遮住了痣。” “不错,我现在在考虑的是另外一件事。”林知清蹙眉: “此人同江流昀以及镇远侯府有无关系?” “当日我在木婶去世的案发现场发现了江流昀的脚印,不过我不能保证那个脚印是不是只有江流昀的符合。” “当初的笃定,也是我想诈一诈他。” “此事无非只有三个可能,第一,有人刻意想将矛头指向江流昀,让我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从而掩藏带痣女子。” “第二,是江流昀做的,他想利用反心态,让我觉得他那么一个谨慎的人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阿清,他惯是会演戏的,我并不觉得此事同他无关。”陆淮微微皱眉: “待永清那边传来消息,我们再抓到这个女子,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林知清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点头。 比起一股陌生的第三方力量,她更希望这个女子是江流昀的人。 这样的话,至少她不用瞻前顾后,去忧心一股隐在暗处的势力。 。 第289章 户部之争 “陆淮,我仔细想想,那带痣女子若是与江流昀有关系,那紫霄坊很可能也不安全。”林知清沉吟道: “我会先给严鹬写信,让他查探一下这个带痣女子在永清的活动,在此期间,紫霄坊还需要你盯着一二。” “此事你放心。”陆淮答应了下来。 “应当不会影响你的公务吧?”林知清有些忧心:“若是你有其他事,以其他事情为主便可以。” “我近来确实有事,不过此事也同镇远侯府有些关系。”陆淮将带痣女子的画像放到了林知清手里: “先前抹去林家御赐之物记录一事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户部尚书徐元岁同兵部尚书有嫌隙。” “六部尚书看似独立,实则息息相关,互相制衡。” “徐大人同我父亲有旧,是不喜玩弄权术的纯臣。” “但兵部尚书与镇远侯府同穿一条裤子,从前兵部与户部只是因粮草分配之事有摩擦,但并无大纠葛。” “直到林伯父通敌叛国的事被重新翻了出来,徐大人重翻上任户部尚书留下的粮草记录,发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徐大人怀疑先前送往边关的粮草有些问题,镇远侯府与此事也有些关系,我此次帮你,也是间接查探粮草之事。” 陆淮丝毫没有隐瞒,将户部的事和盘托出。 林知清眉宇间带着一丝厌恶:“粮草乃是战争的根基,镇远侯府做出如此恶劣之事,实在该死。”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有些疑惑:“只不过,你上头应当还有许多人,为何此事落在了你的头上?” “该不会是因为销毁林家御赐之物记录一事,那徐大人压迫你了?” 陆淮被她逗笑了:“压迫?这倒是谈不上,你放心,此事与林家无关。” “更何况,你不觉得徐大人让我来办此事,只是因为我聪明吗?” 听到这话,林知清勾起了嘴角: “你倒是一点不谦虚。” 说着,她拿了纸笔,伏在桌案上写信给严鹬,嘴里还不忘打听消息: “不过我听说徐元岁大人快要告老还乡了,他膝下无子,无人继承,你可知这户部尚书的位置会落到谁手里?” “是户部左侍郎还是户部右侍郎?” 陆淮浅浅一笑,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愁绪:“这就不知了。” 林知清埋头写信,并没有注意到陆淮的面部表情,回道: “只希望是一个同林家没有嫌隙的人,朝堂上声援林家的人实在太少了。” “会是的。”陆淮的目光极其温柔。 二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其中带着一丝难言的默契。 “咳。”短暂的对视过后,林知清率先移开目光:“许久未见南月了,她最近可是有事在忙?” 这话题转得有些生硬,但陆淮依旧回答得十分认真:“她最近是有些忙,陆家医馆开不成了。” “她念着那些无钱治病的百姓,想重开一家医馆。” “重开?已经开始筹备了吗?”林知清这些日子忙着调查木婶一事,并没有关注到这件事: “陆家医馆开不成,是因为你们上次直接帮了林家,就算重开医馆,上头的人应当也不会让南月安生的开下去。” “尚未筹备,她心里知道开不了多久,不过是放不下那些人。”陆淮笑了笑: “无碍,陆家的家底厚,如若再关门,重开便是了。” 嗯……有钱就是任性。 林知清微微抿唇:“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陆淮来了兴趣。 “鉴心堂的生意你是知道的,有几个官员需得在那里医治,所以只要林家不出大事,应当不会倒。”林知清缓缓开口。 想到在朝堂上支持重审林从戎一案的太保等官员,陆淮恍然大悟。 先前他还疑惑太保这一号反感林家的人物,怎会站队林家。 如今看来,鉴心学的用处确实极大。 “鉴心堂确实稳定。”陆淮点头。 林知清身体前倾:“你知道我最近很忙,没时间也没精力管理鉴心堂,你说要是我将隔壁商铺买下来,给南月开普通医馆如何?” “表面上,医馆落在我的名下,同鉴心堂属一脉,上头动不了,背地里,普通医馆依旧归南月所有。” “她经营普通医馆的同时,可以帮我照看鉴心堂,如何?” 信息量虽然大,但陆淮还是很快便听出了林知清的意思,他思考了一下: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此事还需要过问我姐姐的意思。” “当然。”林知清的眼睛亮晶晶的:“若是南月同意,作为看管鉴心堂的谢礼,我可以每月让她一成利。” 顷刻间,林知清就在脑海当中将方案想好了,她觉得自己应当是面面俱到的。 但没想到,陆淮张口便拒绝了她:“不行,此事等同于你帮了我姐姐,哪还有给她让利的说法。” “一码归一码,不提你这些日子替我做的,南月费心费力,一成利算不了什么。”林知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况且,若是我没有银子,不会这样说的,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个小富婆,虽说比不了你,但一成利还是给得起的。” “帮你看管鉴心堂自然是没问题的,帮我姐姐开医馆的事我会转告给她,由她决断。”陆淮没有多说。 但林知清看出了他面上有些犹豫,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还有所顾虑?” 陆淮确实有所顾忌:“我姐姐她的管理能力没什么问题,但在对待百姓这一方面,实在慷慨。” “若事情顺利,鉴心堂亏损的钱我会补给你。”他是怕林知清亏钱。 林知清没想到陆淮在意的是这个,她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大部分百姓确实不容易。” “有些事必须有人来做。” 说到这里,她调笑了一句:“陆大人这是不相信我鉴心堂的实力呀!” 陆淮这段时间鲜少在林知清脸上看到如此灿烂的笑容,他也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公子,公子!” 云枫焦急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了进来,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 陆淮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做,笑容淡了一些。 他转头要同林知清告别,林知清却率先开口了: “你有事便放心去做,今夜你带来的消息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交给我吧。” 。 第290章 试错的机会 林知清的话,总是有一种能让人信服的感觉。 陆淮点头:“若有棘手之事,可到陆家找我。” “嗯。”林知清点头。 亲眼看着陆淮的身影消失,林知清将桌上的信收了起来。 深思熟虑以后,她决定不走驿站这条路送信。 因为现在各方势力都盯着林家。 永清县的位置太特殊了,严鹬此人,林知清并不算了解。 如若他被人策反,或被人发现林知清与之有来往,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都不是好事。 所以,此事不能交由别人去做。 林泱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她轻功极佳,即便被人发现也能甩开别人,更重要的是林泱泱值得信任。 而且,这封信送得越快越好。 因为云笺已经被控制了,没法再报信,若是那带痣女子或她身后的人察觉到了不对,线索可就中断了。 环顾一圈,只有林泱泱比较适合担此大任。 她当即找了林泱泱,将此事和盘托出。 刑部那场大火林泱泱亦参与其中,刚听到那日越狱的犯人与杀害木婶之人很可能是同一人时,林泱泱恨得牙痒痒。 “我当时忙着保护四叔,若早知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定然会提前出手,绝不放过她!”她这话说得十分孩子气,但她心性如此。 即便是林知清,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曾想过,倘若她那日未去大理寺呢? 不去大理寺,木婶便不会被害…… 清醒的时候,林知清又会给这句话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因为从她来到大盛的那一天起,便知道自己这一路注定是坎坷的。 即使躲过了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她始终还是不够强大,不能算准每一件事,保护每一个想保护的人。 从得知林从戎通敌叛国真相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想要带着林家走出泥沼,重审林从戎一案是必须走的一步。 但她没想到的是,踏出第一步的代价竟然如此惨烈。 从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林知清将手中的信放到了林泱泱手里。 即便心中各种情绪在翻腾,她还是得做好眼前的事:“堂姐,交给你了。” 林泱泱捏紧了那封信: “若说其他的事,我不敢保证能做好,但这封信,即便我只剩一口气,也会交到那只花蝴蝶手里。” “堂姐。”林知清摇头:“若遇到危险,保全自己即可。” “信可以毁了,但你的人要活着回来,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你始终应该将自己的命放在首位。” “这封信的路子走不通,我们换一条便是了,我们有试错的机会,但人没了,大伯他们该有多难过呀。” “我知道了。”林泱泱心里知道,这个“他们”肯定包含着林知清。 换位思考一下,如若出事的是林知清,那她也会很难过。 没错,命是最重要的。 听林知清将所有事都叮嘱了一遍后,林泱泱快速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便悄悄出了林家。 送走林泱泱,林知清独自回到了舒清阁。 云笺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朝颜则在看着云笺。 见林知清来了,朝颜垂下了头,脚步自觉停在门外。 “朝颜,你愣着干什么?”林知清走进房间后,又退了出来。 刹那间,朝颜的眼眶便红了起来:“小,小姐,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相信你?”林知清将她没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朝颜重重点了点头。 “没错,我先前确实是怀疑过你。”林知清没有否认:“但当时的情形我没法不怀疑你。” “朝颜,对不起。”她的语气十分真诚: “木婶于我而言,跟亲人没什么分别,而你来到我身边不足半年,即便情景重现,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依旧会怀疑你。” “我明白的,小姐。”朝颜擦了擦眼泪。 她并不做其他解释,是个很聪明的人,一如林知清对她的第一印象。 林知清的防备心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涵盖了除陆淮、林泱泱等少数人之外的所有人。 这是她所处的环境决定的。 抬手替朝颜擦了擦眼泪,林知清便走进了房间之内,朝颜擦干眼泪,提步跟了上去。 林知清蹲在云笺面前,心中在思考一个问题。 即使云笺什么都没说,她始终觉得云笺同镇远侯府,应当是有关系的。 因为陆淮带来的消息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当初刑部大火,劫狱事件发生后不久,江流昀无召回京,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站在了林家这边。 这件事林知清先前便分析过,初看觉得他深情,细看便知道他无形中放大了皇室对林家的不满。 如今有新的线索,对于这件事,林知清还真觉得是常看常新。 假如云笺是镇远侯府的人,那便代表着越狱的带痣女子基本上也能确定是镇远侯府的人。 那么,救下带痣女子的人,也有很大的可能是镇远侯府。 当然,这只是猜测。 林知清心中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猜测,是因为江流昀当初高调回京的时间点有些微妙。 她记的很清楚,越狱事件发生不久后,江流昀便出现在了林家,称要帮助林家。 此事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越狱事件转移到了江流昀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八卦上。 从前林知清只能看到第一层第二层,如今云笺、带痣女子算是给她开了视角,让她能看到大气层了。 江流昀冲冠一怒为红颜,不仅仅是让皇室对林家更厌恶,还能转移劫狱一事的视线。 试想,倘若是江流昀悄悄提前回京,趁乱劫狱救下带痣女子,而后,他刻意在林家遭到千夫所指的站了出来。 无召回京的事立住了,人们对他回京的时间判断也立住了。 换句话来说,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刚刚回京的人劫了刑部大牢。 想到这些,林知清微微叹了一口气。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倘若真如自己所料,这带痣女子到底是何种身份,能让江流昀以林家为饵,冒着风险劫狱? 云笺呢,她替镇远侯府做事的好处是什么? 这些猜测,仿佛都只能等到林泱泱带回严鹬的消息才能得到验证。 。 第291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好在林知清并没有等太久。 次日晌午,林泱泱便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林家。 她第一时间去了舒清阁,就连林从礼都不知道她连夜出了趟门。 将严鹬的回信交给林知清以后,林泱泱直接滚进了林知清的被窝,没多久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高强度的赶路让她有些吃不消。 替林泱泱盖好被子后,林知清打开了严鹬那封飘着一股熏香的回信。 信中短短的几句话,让林知清松了一口气。 那带痣女子确实在永清县留下过踪迹。 顺着京城紫霄坊这条线索往下查,严鹬倒是查到了永清县的同行身上。 俗话说,财色不分家。 赌坊与青楼同属寻欢作乐之地,也是最好掌握信息和把柄的地方。 就像严鹬名字的万柳阁,表面上是做的是男妓的生意,实际上卖艺不卖身。 这个“艺”并不是什么琴棋书画,只卖琴棋书画当然是开不下去的。 他们干的乃是刀尖上舔血的事,同杀手类似,但只接贪官污吏、地痞流氓一类的单子。 那带痣女子在永清县的落脚处,乃是同万柳阁隔着几条街的一家妓院。 凭借着近些年来对永清县风月之所的绝对压制,严鹬很轻易地便查了出来。 那家看似不起眼的妓院也深藏不露,表面上是做皮肉生意的,实际上更像是背靠京城大人物的一个据点。 一句话概括,那就是收集消息为主,生意为辅。 里头的姑娘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口才了得,颇有秩序,显然是经过了特殊的训练。 林泱泱送信的当日,那青楼刚好新进了一批姑娘,她们是京中一家叫作藏香楼的青楼输送下来的。 这便是严鹬能查到的所有信息了。 藏香楼,林知清对这个名字不算陌生。 先前林家的千金阁被查封,林从砚深陷泥沼之时,为寻找线索,林知清特意查过盛京城的各大青楼。 这藏香楼乃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头部青楼,同它相比,千金阁都排不上号。 林知清将信丢进了香炉之内。 从这封信当中的内容来看,那带痣女子与藏香阁明显是脱不了关系的。 同理,藏香阁和紫霄坊的关系肯定也不简单。 能在东市立足的玩乐场所,背后哪能没有大人物。 林家虽然没落,但同一般的商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千金阁争不过其他大青楼,但对中层市场的掌控力还在。 总的来说,只要是能在东市盘踞一方的场所,背后多半都有一点这样那样的关系。 林知清拧眉,这藏香楼同紫霄坊,背后的人会不会是镇远侯府? 思前想后,她知道还是得找到那带痣女子。 另外,带痣女子乃是关在刑部大牢内的罪犯,比笛人的罪行还要严重。 陆淮也仅仅只是从刑部那边查到了带痣女子的基本信息,对于她犯了什么罪、为何进刑部大牢这些重要信息一无所知。 这样一个人,越狱之后居然还能在盛京城出现,虽然欲盖弥彰地遮住了痣,可容貌却暴露于人前。 要知道,笛人这样一个间接犯罪的傀儡,都是遭到大理寺通缉的。 林知清也只能将人藏起来,要不是在汴梁遇到危险,又是荒郊野外无人注意,她是不敢放出笛人的。 但这带痣女子似乎并不惧怕官府?这是为何? 刑部……也有问题吗? 还是说,这带痣女子是针对自己的阴谋? 哪个罪犯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将自己的面容显露于人前。 还有那个江流昀的脚印,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违和。 林知清脑海中思绪万千。 无论是带痣女子,还是云笺,最终指向的都是藏香楼。 仿佛只要去了藏香楼,她就能找到杀害木婶的凶手。 一边是尚无法解释的疑点,一边又是近在咫尺的答案。 林知清陷入了纠结当中,她现在有两件必须完成的事。 第一,找到杀害木婶的凶手,为木婶报仇。 第二,找到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的原因。 这两件事看似不相关,但林知清先前分析过,木婶很可能知道中立派大臣反对的原因。 幕后之人应当是窥见了这一端倪,所以选择杀害木婶。 第一件事乃是她的私事,第二件事关系着林家目前的困境。 于情于理,她都没道理不去。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去! 她得去! 打定主意后,林知清迅速做好了准备。 只待林泱泱醒来,她便要闯一闯那藏香楼。 一日后,镇远侯府。 “世子,林家小姐出门了。”侍卫恭恭敬敬地立在书房外。 江流昀身子一顿,笔尖上的墨水汇聚起来,滴到了画纸上。 黑点逐渐往四周蔓延,将画中人的面庞隐去。 江流昀将画纸团成一团,丢到了一旁,这才开口: “去藏香楼?” “没错,是藏香楼的方向。”侍卫回答。 江流昀不紧不慢开口:“联系陆家的人,将前一位兵部左侍郎生前的老相好在藏香楼的消息传出去。” 侍卫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着手去办这件事。 见人走远了,侍卫才开口问:“公子,那陆淮会上钩吗?” 江流昀踏出房门:“他最近跟条疯狗一样咬着兵部,得知这么一条关键消息,肯定会去。” “林知清缩在林家躲了这么久,如今还不是乖乖出来了。” “这林小姐诡计多端,还当街顶撞世子你,实在该死!”侍卫咬牙。 听到这话,江流昀微微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而是问起了另一个话题:“藏香楼里的人都撤走了吗?” 侍卫点头:“世子放心,如今的藏香楼同一般的青楼一般无二,人都已经撤走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闻言,江流昀缓缓勾起唇角:“清儿啊清儿,你想缩在林家,我偏偏不如你的愿!”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一个奴婢就能让你方寸大乱,还是太心软啊。” “不过,若是我的大计成了,木婶她死得也不算亏。” 眼睁睁看着林知清步入自己的陷阱当中,江流昀的心情十分愉悦。 。 第292章 自揭伤疤,拉拢人心! 没错,杀害木婶的命令,是他下的。 云笺也是他的人。 此事从一开始,主动权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朝堂上为着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的事争论不休,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林知清的攻势十分迅猛,若不是她错判了那群中立派大臣的立场,此案应当已经开始重审了。 有碍镇远侯府的事,江流昀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它顺利推进? 中立派,便是此次事件当中的关键一环。 江流昀早早地就叮嘱了下去,让云笺关注着林家人,确保他们不知这其中的内情。 但木婶有可能知道这件事,那江流昀怎么可能留着她? 也正是木婶的死,给江流昀带来了灵感。 他知道木婶对林知清很重要,也知道林知清肯定会查清楚木婶的死因。 要查清楚木婶的死因,那便是将林知清从林家引出来的好时机。 所以,即便知道云笺的手段本就不干净,江流昀还是没有刻意遮掩,甚至欲盖弥彰地将自己的鞋印留在了现场。 他知道林知清会据此分析出很多种可能性,也知道以林知清的聪明才智肯定能顺着紫霄坊找到藏香楼。 藏香楼是他名下的产业,但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 痣娘被他从刑部救出来以后,一直藏在藏香楼。 刑部尚书也知道此事,但为了还江流昀在战场上救下他儿子的人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人顽固不化,认死理,除去这个人情,江流昀找不到他的把柄,没法彻底控制他。 关于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刑部尚书始终保持中立态度,江流昀是想将其拉到反对阵营的。 先前,他对此没什么办法。 但借着木婶这件事,他让痣娘出来走了一圈。 引起林知清的注意后,此事就成了一个拿捏刑部尚书的把柄。 一共就三股势力知道此事,刑部尚书,江流昀,林知清。 刑部尚书当然不会觉得既得利益者江流昀会自己将此事放出来,他只会将矛头指向林知清。 因为痣娘越狱一事一旦暴露,刑部尚书就犯了板上钉钉的欺君之罪与结党营私之罪。 所以,为了保命和脱罪,刑部尚书一定会选择隐瞒此事。 对他而言,最好的办法便是与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江流昀合作,踩死林家与林知清。 那么,他就必定会成为镇远侯府一派的人,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 这便是江流昀想要达到的目的。 拉拢人心,不一定要威逼利诱。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以毒攻毒,才是最高明的做法。 当然,事情发展到这里,江流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痣娘也可以退场了。 剩下的,便是藏香楼的好事了。 想到这里,江流昀的嘴角勾了勾。 他好整以暇地让人套了马车。 大戏快要开场了,他这个未婚夫要是不上场,精彩程度岂不是大打折扣了。 与此同时,作男子打扮的林知清与林泱泱刚刚踏进藏香楼。 藏香楼很是气派,比千金阁还要大一倍,里头的姑娘千姿百态,衣着打扮与大家闺秀并无二致。 与一般的妓院、勾栏不同,这里并没有靡靡之音,多的是附庸风雅的文人。 姑娘们抚琴、作诗样样精通,再配上那俏丽的脸庞,红颜知己是当得的。 就连老鸨,都年轻又沉稳,完全没有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做派,让人如沐春风。 或许是这地方来过的大人物不少,瞧见林知清和林泱泱这两个年轻公子,老鸨丝毫没有上前的样子,而是随意指了一个小厮带路。 上了雅间后,小厮照例询问起了二人的喜好。 林知清照着痣娘的相貌形容了一通,但并没有直接开口问痣的事。 小厮退下以后,当即加快脚步,走向了另一头的房间。 进门以后,他拱手行礼:“世子,林小姐来了。” 他将同林知清接触下来说过的所有话都复述了一遍。 江流昀微微一笑,因为他听出来林知清找的是痣娘。 这便对了。 他开口道:“按照类似的条件挑几个送过去,先拖住他们,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是。”小厮退下了。 一旁的侍卫上前两步:“世子,陆淮到了,乔装打扮了一番,显然不想让别人认出他来。” “符合他的做派。”江流昀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把先前户部左侍郎的相好带进去,告诉那女人,陆淮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林知清那边,让痣娘过去房门外转一圈,然后立刻将痣娘送走。” “是!”侍卫领命而去。 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江流昀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隐隐有些兴奋。 他非常期待待会儿能看到林知清脸上出现错愕、害怕的表情,以及伏在他脚下摇尾乞怜的样子。 至于陆淮……江流昀冷哼一声,眉宇间闪过一丝阴翳。 他知道陆淮喜欢林知清,从前他表面佯装不知,但心中对陆淮十分厌恶。 想到这里,他微微皱眉。 为何厌恶? 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在汴梁时林知清说的那句话,“你爱上我了?” 不,怎么可能。 江流昀将这句话从脑海中甩开。 他的厌恶绝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 即便他不喜欢林知清,也不准别人对林知清产生其他心思。 但今天……江流昀的眼神逐渐幽深了起来,他就成全陆淮,再最后当一次那个憨厚老实的未婚夫。 “世子!”侍卫的声音从外头响了起来: “搞定了,林泱泱留在房间当中待命,林知清溜了出去,与陆淮进了同一个房间。” 江流昀深吸一口气:“知道了,平宁郡主可要到了?” “已经在路上了,她女扮男装,带了几个表兄弟一同前来,还往咱们府上送了一封信。”侍卫及时将信递了上来。 江流昀知道那是一封告密信。 他打开一看,信的内容是,他的未婚妻林知清此刻正在藏香楼与其他男子私会。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这封信,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他转换表情,拿着信出了藏香楼。 现在的江流昀,只需要等。 等着平宁郡主发现林知清,然后将事情闹起来。 他只需要在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匆匆赶来,亲眼撞破林知清和陆淮的奸情。 那个时候,他便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完美受害者。 。 第293章 外男! 就在江流昀走出藏香楼的时候,林知清同陆淮已经会面了。 “我们中计了!”林知清看到陆淮的第一眼,便迅速走到门口,伸手推门。 可门已经被紧紧锁了起来。 “窗已经被封了起来,我来的时候外头基本没什么人,他们不想让我们出去。”陆淮也没能推开窗户。 “当然不想让我们出去,若是被其他人看到我们共处一室,先前的流言蜚语坐实了不说,我还得去蹲大牢。”林知清已经反应了过来。 陆淮的反应同样也很快,他明白林知清的意思。 虽然现在镇远侯府与林家实际上已经闹掰了,但林知清与江流昀的婚约还在,婚书也还在。 按照大盛律法,有女许嫁辄悔者,笞一百。 一百大板打下来,林知清肯定会没命的。 而且,现在林知清是林家家主,名声极度败坏,会招致许多大臣的反感,重审林从戎一案基本上就没什么可能性了。 陆淮难得有冷脸的时候:“时常有人说最毒妇人心,依我所看,这句话实在有失偏颇。” “江流昀的心,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狠辣。” 林知清同样冷笑一声: “镇远侯府父子俩一脉相承,为了利益做出朝自己人放冷箭的事,毁坏我们的名声在他眼里只是区区小事罢了。” “你猜,待会儿会不会有人来?”林知清紧紧盯着门口。 按照她从前看小说或者电视剧的经验,待会儿门口肯定有一大群人会来捉奸。 若不是场合不对,来的应该是那些高官夫人和小姐。 现在这种场合嘛……还真难猜。 “江流昀肯定是会来的,他许久没有做出那副憨厚老实的样子了,今日怕是又要装深情了。”陆淮毫不留情。 “我猜也是。”林知清十分赞同,她看向屋子里的熏香。 嗯,熏香没什么问题,江流昀的手段没有那么拙劣。 只不过,其他地方有没有问题就不知道了。 这种想法刚刚出现,林知清便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视线也有些模糊。 她紧皱眉头,同陆淮拉开了距离。 …… 就在二人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藏香楼的大门口,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进了藏香阁。 其中,一个身量比较小的人格外显眼。 内行人一看便知道那是个姑娘,但在这种地方,谁也不会莫名其妙找事,甚至还想看看热闹。 亲眼看着平宁郡主一行人迫不及待地进了藏香楼,隐在暗处的江流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他相信平宁郡主这女人死缠烂打的功力,也知道平宁郡主对自己的心意。 平宁郡主始终觉得只要林知清同江流昀取消婚约,江流昀就能同她在一起。 而现在,就是一个让林知清声名尽毁,取消婚约的好机会。 江流昀相信平宁郡主这个蠢女人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 他搓了搓手掌,就等着平宁郡主将动静闹大,然后跟进去扮演一个伤心的未婚夫。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从藏香楼内传了出来。 这么快? 该他上场了! 江流昀转换表情,提起脚步往外走。 可他还没能走出去多远,一个摇摇晃晃的男子便从藏香阁的后门走了出来。 江流昀双眸紧缩。 陆淮? 陆淮怎么出来了? 他的脚步退了回去,观察了好几眼,确定出来的人就是陆淮。 “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出得来?”江流昀的声音极低,这代表着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不好。 更糟糕的是,下一刻,跟在陆淮身边的那个会武的人出现了。 很快,陆淮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明显是被救走了! 此时此刻,他有一种事情不受掌控的挫败感。 他的计划很明明是完美,并且精准地踩中了林知清和陆淮的每一个想法。 小厮在将他们引进同一个屋子之前,分别让二人在另外的房间当中待了一会儿。 那两个房间中有不同但互补的迷药,只有两种迷药碰到一起,味道混合起来,才能让闻到味道的人不省人事。 陆淮怎会苏醒? 他刚想到这儿,侍卫才姗姗来迟,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慌: “世子,方才有客人闹事,陆淮不见了!” “废物,人已经跑了,林知清呢?”江流昀打了身侧的大树一拳。 叶子哗啦啦地落下,侍卫不敢抖动身上的落叶: “林知清还在屋子里,若不是我去得快,估计人也会被陆淮带走。” “我不敢破坏世子的计划,于是随意抓了个男人丢进去。” “还,还有……痣娘,痣娘不见了。” 一阵劲风从侍卫跟前闪过,侍卫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猛地抬头,这才发现眼前早已经空无一人了。 江流昀的脚步很快,他清晰地记得藏香楼的每一个拐角,每一道台阶,也知道从哪里走才能更快地到达锁着林知清的那个房间。 见到他来,门口守着的人立刻退了开来。 他一把推开房门,便看到一个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的男人站在床前,撕扯着床上之人的蓝色长袍。 江流昀一眼就看了出来,林知清今日穿的便是这身长袍。 不知为何,他内心腾地一下升起了一股火气,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到那欲行不轨的男人身后,一脚将人踢开。 “哎哟,谁,谁敢打老子,老子可是这藏香楼的贵客……哎哟!”那男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江流昀充耳不闻,神色严肃地看向床上背对着他的女人。 他被那白色的肌肤刺了一下,下意识移开了目光,皱起眉头:“林知清,要是痣娘出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他这话仿佛是强压着怒火,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 说着,他的指尖伸向了床下的蓝色长袍。 突然,一阵十分高亢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同你们说,我看得一清二楚,就是林知清!” “我也没想到她有婚约竟然还敢来这种地方同外男私会。” “你们拦什么呢,让开,让我进去!” 不好! 意识到了不对,江流昀握紧拳头,一把掰过床上女子的肩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但这张脸,不是林知清! 。 第294章 偷梁换柱 云笺! 床上的女子是云笺! 大意了! 江流昀闭了闭眼睛,中计的人是他自己! “咔嚓!” 这种想法刚刚出现,门便被人暴力地踢开了。 在平宁郡主的示意下,有人迫不及待地上前: “快来人,快来人,来看看是谁这么不要脸,居然敢在藏香楼私会外男!” 这里的动静早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门外的人不断朝着里面挤,谁不喜欢看热闹? 平宁郡主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眼神移动到了床边: “林知清,你怎能背叛江世子……江世子!?” 目光接触到江流昀的那一瞬间,平宁郡主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迟迟说不出话来。 “江世子,大家快看,江世子居然同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地待在一处!” “怎么可能,江世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是他,真的是他,我看到了!” …… 江流昀的名字从一个又一个的人口中蹦出来,瞬间点燃了看热闹的人。 他们争先恐后地往前挤,口中还不断议论着无比炸裂的话。 平宁郡主愣在原地,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江流域,又看看床上姿色平平的女子,眼泪一下子便流了出来。 被平宁郡主撺掇着来的那些人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江流昀眼神阴鸷,他偏过头,躲避着众人的目光。 事到如今,他又怎会不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 “陆淮,林知清,我要你们的命!”或许是因为他太过气愤,抑或许是如今的场面太过荒诞,竟然有些难以收场。 正当他想开口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又是一阵惊呼声从外至内传来。 “林知清?” “居然是林小姐,先前我还不相信镇远侯会害林从戎,如今这场面容不得别人不信啊!” “不是说江世子对林小姐一往情深吗,一往情深居然还来这种地方同别的女子搞在一起!” “假的,都是假的!负心汉!” 各种议论声纷至沓来,看热闹的人十分懂事地从中间分开了一条路。 江流昀抬头一看,一袭青色衣裙的林知清脸色苍白地立在门外,用一种脆弱的、难过的眼神看着自己。 随后,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这样脆弱的她,江流昀没见过。 但江流昀知道她是演的。 只不过,这么多的人只有他知道林知清是演的! 林知清的身旁,还跟着一个女子。 她一把挽住林知清的手:“知清,我今日不该约你出来的,谁知道会碰到这样晦气的事,我送你回林家!” 江流昀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吏部白侍郎家的女儿。 寥寥几句话,便叫众人以为,今日林知清会来藏香楼,只是一个巧合。 她巧合地出了门,巧合地遇到了未婚夫江流昀在青楼的风流韵事。 江流昀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了有苦说不出来的感受。 白灵不知这一场大戏是身旁伤心欲绝之人策划的,她气愤地拉着林知清便想走出藏香楼。 但林知清却一把挣开她的手,手指颤抖地指向床上悠悠转醒的女子。 云笺醒了以后,第一眼便精准地看向了江流昀,她轻声唤了一句世子。 这一声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满含情意。 随后,她身体一颤,十分刻意地看向门口的林知清:“小,小姐?” 林知清当即捂住了心口: “江流昀,你若想退婚直说便可,怎能同我的丫鬟在这里颠鸾倒凤?” “我林家虽势弱,你也用不着这么来打我的脸!” “你是什么时候同她在一起的?” 短短几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却很大,瞬间再次让周围吃瓜的人炸了开来。 好家伙,在外偷香也就算了,毕竟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是正常的。 可江流昀的偷香对象竟然是林家的丫鬟! 不得了啊不得了,这分明就是在打林家的脸! 白灵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拉住林知清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藏香阁。 一路上,林知清哭声不断,引起了许多路人的注意。 白灵一路将她送回了舒清阁,见她始终不肯开口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安慰了几句之后便告辞了。 这件事已经不是她一个侍郎之女可控制的范畴了。 白灵并不知道,在她的脚步声消失的那一刻,林知清的哭声便立刻止住了。 朝颜有些心疼地递上了帕子:“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我很好。”林知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直起了身子。 大胜一场,怎能不好? “外头的人已经传开了,小姐你的名声……”朝颜眼眶红了。 “名声不能当饭吃,朝颜,别哭。”林知清站了起来: “南月过会儿应当会来,你先去告知大伯一声,让他们不要惊慌。” “是。”朝颜憋住眼泪,领命而去。 林知清洗了一把脸,心中无比畅快。 从前咽下的苍蝇,如今终于吐了出来,她笃定今日这一出绝对恶心到了江流昀。 事情该从哪里说起? 林知清想了想,一开始她对整件事产生怀疑,应当是林泱泱去永清县送信的那一夜。 她重新分析了一遍木婶身亡以后发生的所有事。 不得不说,江流昀将她的心思拿捏得很准。 无论是为了替木婶报仇,还是为了找到中立派大臣反对的原因,林知清都会一个劲儿地往下查。 但很多事情,她心中始终想不通。 带痣女子的出现实在不符合常理。 她仔细想了想,确保江流昀应当是不知道自己去了永清的,也不知道刑部的大火是她放的。 这两条信息只有她自己和林泱泱心里清楚,至少江流昀是不知道的,所以她的视角比较开阔。 她能掌握永清的信息,也就知道江流昀不会冒着暴露两个大产业以及刑部尚书把柄的风险,将带痣女子推出来。 除非,江流昀所做的一切就为了两件事。 第一,想让林知清发现藏香楼。 第二,发现刑部尚书的把柄。 这样的话,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刑部尚书的把柄落在自己手上的话,林家就又多了一个敌人。 至于藏香楼,里面肯定是藏着阴谋的。 这一点,陆淮也猜到了。 。 第295章 结果导向性 正在林知清回忆之时,林泱泱的声音在院外响了起来: “清妹妹,我回来了!” 她的脚步声略显沉重。 进屋后,她将背上的女子丢到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手,语气略带厌恶: “凶手我也带回来了。” 林知清缓步上前,看向了地上躺着的女子。 她的眉目清秀,容色甚佳,眼尾那颗小痣更显娇媚,是个美人儿。 还不等她细看,门外又有下人通报,陆南月来了。 作为手帕交,林知清出了当街抓奸未婚夫的戏码,陆南月忧心于她,肯定是要来的。 果不其然,陆南月进门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痛骂江流昀。 从前江流昀与林知清暗地里较劲,没有将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讲,陆南月有再多的话也只能憋在心里。 如今逮着机会,不骂两句难解心头之恨。 林泱泱也抱着这种想法,把江流昀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直到二人骂累了,林知清才让人上了茶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陆淮也带着云枫来了。 陆淮早已换下了去藏香楼的那身衣服,也没有了江流昀看到的中了迷药浑身瘫软的样子。 云枫一屁股坐到了窗台之上: “嘿嘿,知清小姐和我家公子还是太聪明了,那江流昀怎么可能算得过两个人?” “就是就是。”林泱泱接上了话头:“那个蠢货还真以为我们中计了,简直是不把我林泱泱放在眼里!” “知清敏锐,如若不是她,这次陆家和林家可就都遭了算计了。”陆淮弯了弯嘴角。 “此事绝非我一人之功。”林知清敛眉:“事情尚未结束,但我们也算是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若不是你们曾去过永清,江流昀不知此事,有这个信息差,这次的事说不准大家就一头扎进去了。”陆南月有些后怕。 林知清亦觉得严鹬从永清县传回来的消息是这件事的关键转折点: “永清县那边的消息很是细致,盛京城的藏香楼能往永清的据点输送训练过的青楼女子,就注定不只是一个青楼那么简单。” “这一消息江流昀应当是不想或是没料到我们能掌握的。” 一个青楼和一个连锁青楼当然是不一样的。 这个“连锁”只是林知清自己内心的说法,但意义是差不到哪去的。 区别就在这里。 倘若并没有出现永清的小插曲,林知清依旧有法子查出带痣女子出自藏香阁。 但那个时候她肯定不会觉得藏香阁是个陷阱,只会觉得一个青楼,她能够掌控。 而且江流昀非常了解她,认为就算是藏香楼有陷阱,为了木婶她也会去闯一闯。 这一点江流昀猜得没错,但他不知道的是,林知清永远是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 她重活过一次,相当惜命。 即便要为木婶报仇,她也会选择最把稳的那一条路。 “那小淮,你又是如何知道藏香楼有问题的?”陆南月好奇地问。 “在知清决定去藏香楼的前一天,我找到了她,因为我反应过来有些地方不对。”陆淮回答。 林泱泱也开口问:“哪里不对?” “我识得的那人在刑部身份不算高,他告诉了我这女子的身份,但对她犯了什么事却一问三不知。”陆淮看着地下的痣娘,开口分析: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第一,这女子犯下的事太过严重,只有上头的人知晓。” “第二,背后有人打点过,不许将她犯下的事流出去。” “可这跟她出入藏香阁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们只要去了藏香阁便能知道她身后的人,顺藤摸瓜查出犯了什么事也挺正常的。”林泱泱摆了摆手。 她的思维是对的,这是以结果为导向。 放在一般人的视角当中,确实是这样的逻辑: 找到带痣女子、找到藏香阁、找到藏香阁背后的人、得知带痣女子身世以及木婶被害真相。 但陆淮不是一般人,他极为细致,若是抓住了一个点,便要保证这个点对整件事没有任何的影响性。 于是,他开始查探带痣女子的身份背景信息。 只不过,这女子从前的事仿佛都被掩埋进了尘土里面,根本什么都查不出来。 即便这跟他们找到藏香阁的事没有关系,还是引起了陆淮的疑心。 他运用反向思维思索了很久,始终觉得这带痣女子会这样出现,便是身后之人有十足的底气,认为没有人能查到她的背景。 而且,没有人有必要查到她的背景。 总而言之,想知道这些,就只能去藏香阁。 查来查去都是藏香阁,这样层层剥开,指向性便有些强了。 当夜,陆淮判断出来藏香阁有问题以后,第一时间找了林知清。 二人的想法有共通之处,但经过讨论,他们一致觉得还是得去藏香阁。 第一,杀害木婶的凶手,一定是要给木婶偿命的。 第二,林知清想要搞清楚为什么中立派大臣会反对重审。 两件事都得去过藏香阁才有答案。 他们商讨了一夜,最终决定顺水推舟,一定要去藏香阁。 但二人做了十足的准备。 说到这里,陆南月又出声了:“怪不得你们提前找我调配青楼常用之药的解药,怎么样,用上了吗?” “用上了。”林知清点头:“不过藏香阁的迷药比较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陆南月又问。 林知清缓缓开口:“我到了藏香阁的雅间以后,一直留意着那里的香料,但却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直到我和陆淮进了同一间屋子。” 林泱泱凑了过来:“难不成只有你们那间屋子有问题?” “倒也不是。”陆淮开口了:“我和阿清各自原本待的房间有问题,但要我二人合在一起迷药才有反应。” 陆南月听到这里,不由得顺了下心口: “幸好提前准备好了解药,要不然你二人同时晕在一间屋子里,被人看到那可是要浸猪笼和打板子的大事儿!” “不过,按照你们二人的说法,一开始只有你们进了屋子,那云笺是怎么进去的,她不是一直被关在林家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藏香阁的床上的?” “是你们将她带过去的吗?” 。 第296章 世间男儿多薄幸 “是我!”云枫一下子举起了手: “公子和知清小姐他们先前便猜测江流昀想用他们的名声做文章,所以应当会将二人都引到藏香阁。” “公子接到江流昀故意放出的消息以后,我便按照先前知清小姐的吩咐,快速去了林家将云笺带了过去。” “小清儿?”陆南月眨了眨眼睛:“你们是如何得知江流昀要用你二人的名声做文章的?” “这个问题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作为一种猜测。”林知清张口回答。 她没法说从前看过的小说只要跟青楼沾边,就一定有这样的戏码。 并且在大盛这样女子颇受限制的世界,名声确实是最容易被诋毁的。 江流昀想要同林知清分割开来,但他演了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未婚夫,时间又卡在两家这么敏感的档口,直接退婚显然没什么好处。 让林家和林知清出错,不但可以无责退婚,还能借用此事强压支持重审林从戎一案的大臣。 一个家族的名声是拴在一起的,林知清出事,林家也摘不干净。 只能说江流昀将这件事算计到了极致,镇远侯府能从中捞到的好处不计其数。 听了林知清的分析,云枫靠在窗台上,面色十分不屑: “这种男人实在要不得,不喜欢要退婚直接提不就可以了,非要吃着结亲的红利还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 “又当又立,让人恶心。” “云枫,你说得真对!”林泱泱大为赞同。 云枫却摆摆手:“诶诶诶,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我家公子说的,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云枫,你的任务做完了?”陆淮发出了死亡凝视。 “你吓他作何,我的耳朵也听出茧子了。”陆南月偷笑了一下。 云枫见有人声援自己,还重重点了点头。 林泱泱捏着下巴看了看陆淮:“我同你认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你骂别人,不错不错!” “此话是事实,当不得骂人。”陆淮不想让人觉得自己说人是非。 陆南月看出了自家弟弟的拧巴,替他转了话题: “先前我听小淮说,你们那间屋子前后左右都有人看守,想将云笺那么一个人丢进去何等艰难,这是如何做到的?” “小淮又是怎么混出来的?” “这就是我的功劳了!”林泱泱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藏香楼那群蠢货,还妄想拖住我,姑奶奶我从小就习得一手逃跑术,怎会被他们困住?” “我不过略施手段,便叫那里头的几个客人打了起来。” “老鸨搞不定,还被我趁乱弄伤了。” “看守的人被吸引了注意力,这才给了云枫动手的机会。” “说得好像全是你的功劳,明明我动作也很快嘛!”云枫撇嘴。 林泱泱做了个鬼脸,二人同小孩儿一样。 陆淮轻飘飘地看了云枫一眼,云枫顿时噤声了。 这一小插曲林知清并没有注意到。 方才提到云笺,她心中颇为不喜:“你们或许不知道,云笺进门以后就醒了过来。” “啊?”林泱泱和云枫同时张大了嘴巴。 陆南月也是一惊:“醒了过来?那她居然没坏事儿?” 陆淮默默看了一眼林知清,见她神色严肃,率先开口: “得知我和知清想将脏水泼回江流昀头上,那云笺主动请缨,想让别人误会她同江流昀。” 云枫不理解:“不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林泱泱同样不理解,但其他三人心中却很清楚。 特别是陆南月。 在闺阁之中,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她也不是没见过有些女子利用自己的清白嫁与心上人的。 “你们先前不知道,兴安伯家的庶女便是用这样的手段抢了她嫡姐的亲事,男方那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那云笺吃了什么迷魂汤,她一个丫鬟,还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陆南月这话,并不是对丫鬟抱有敌意,而是江流昀就不是个会被拿捏的人。 陆淮心中也明白这一点,他知道林知清为什么会答应云笺的请求。 云笺也是直接杀害木婶的凶手之一。 以林知清有仇必报的性格,她之所以答应云笺,是确定云笺没办法让江流昀认下她。 更重要的是,云笺肯定会死! 不是被江流昀搞死,就是被镇远侯搞死,甚至目睹那一幕的平宁郡主,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让云笺慢慢接受现实,在恐惧与绝望中死去,比一刀抹了她的脖子要更让人解心头之恨。 陆淮知道林知清的想法,但他没有选择说出来,而是转了一个话题: “先前谋害林大小姐之事,云笺可知情?” “知清。”林知清点头:“但她没有插手,只是一直在传递消息。” “江流昀此人心机颇深,十分懂得如何利用倾慕他的女子。” “谋害我堂姐一事中,林静雅乃是受了她蛊惑的第一个挡箭牌,她到现在都觉得江流昀深爱着她。” 云笺,那更是挖野菜的强有力选手。 她监视着林静雅,眼睁睁看着林静雅害林知清,幻想着她们二人两败俱伤,而她就有机会上位了。 这是她的痴心妄想,江流昀不会让一个知道内情的人活在这世上。 但讽刺的是,云笺的痴心妄想,是江流昀一个字一个字,一件事一件事种下的。 这是妥妥的美男计。 放在林知清的眼中,格外恶心。 读懂了林知清厌恶的眼神,陆淮开口道: “世间男儿多薄幸,江流昀此等行径确实可耻,他还将平宁郡主也算计了进来。” “盛京谁人不知平宁郡主仰慕江流昀,由她掀开阿清同我私会一事,即便是有人怀疑,也只会怀疑平宁郡主。” “江流昀便可以全身而退,完美隐身,作为一个受伤未婚夫的形象出现。” “他将所有女人当成他的附庸,实在可恶。”陆南月也忍不住皱眉。 林泱泱却笑得开心: “那平宁郡主老是针对我清妹妹,如今看到她的倾慕对象同别的女人在一起,可不得怄死。” “只要她不开心,我可就开心了。” 。 第297章 压制与反压制 平宁郡主之所以会去藏香阁,肯定是江流昀搞的鬼,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陆南月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开口问道: “小清儿,那白灵怎么会在场的,也是你提前叫来的?” “不错。”林知清点头: “我让陆淮和云枫出去以后随时注意着外头的动向,倘若事情按照我们预想中的情形发生了,那云枫便去给白灵送帖子。” 江流昀扮演捉奸还叫来了观众,林知清当然也得学一手。 这种事情没有人证可不行。 站在白灵的视角内,林知清只不过是约她出门的时候恰巧遇上了这么一桩大事。 换句话说,林知清的嫌疑就撇干净了。 作为这一场计中计的亲历者,云枫也不得不赞叹:“知清小姐走一步看十步,这一点同我家公子倒是无甚区别。” “我家公子也让我找机会抓住这女人,没想到被人给抢先了。” 云枫看向地上的带痣女子,撇了撇嘴,只觉得自己没有先一步下手,有点可惜。 林泱泱扬起下巴:“谁能在本小姐面前把她带走?我难不成是吃素的?” “你俩都不是吃素的,行了吧。”陆南月不甚走心地夸了一句。 她转头看向林知清,有些担忧地开口:“小清儿,接下来你该怎么办呢?” “这应当是江流昀思考的问题,而不是我思考的问题。”林知清盯着那带痣女子,眼神十分凌厉。 在这么一场明争暗斗中,她的收获不小。 第一,找到了杀害木婶的凶手,也就是地下躺着的带痣女子。 第二,江流昀伪装了这么久的深情人设,如今算是塌了个干净。 此事对镇远侯府来说是个重创,可以说将他们用了许多年搭建起来的名声撕了个干净。 第三,她现在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同江流昀退婚了。 这三件事,对于江流昀来说,都不是好应对的。 林知清不但查出了杀害木婶的凶手,还借着此事将江流昀算计得够呛。 她的目标,属于超额完成了。 陆淮微微皱眉:“江流昀恐怕会将所有事推到云笺头上。” “不错,这像是那个人渣能干得出来的事。”林泱泱点头附和。 “这是云笺本就该承受的,无论如何,她都活不了。”林知清的神色淡然,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但没有人觉得她无情或冷漠,因为大家都知道,云笺欠木婶一条命。 在这种事情上,谁都没资格替林知清心慈手软。 “即便是将事情推到云笺身上,他顶多能挽回一下那虚无缥缈的名声,这并不重要。”林知清声音淡淡。 “那她呢?”林泱泱指着带痣女子问。 “她还有用。”林知清敲了敲桌子:“你们觉得她同江流昀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这应当与她的背景有关。”云枫略微思考了一下。 “我也觉得。”林泱泱也同意这个说法。 陆南月却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这女子是江流昀喜欢的人,这与她的背景应当无关。” “这也是一种可能。”林知清肯定了她的想法。 陆淮却摇了摇头: “我并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如若我猜得没错,这女子不见了,着急的除了江流昀,还有刑部。” 这一点同林知清的想法是完全相符的。 她点点头:“已经越狱的人重新出现在盛京城,就算我们不出手,百姓和御史台的唾沫星子也能将刑部淹没。” “并且江流昀在算计我们的时候,已经给她留了十足的退路,这种行为分明是在保护她。” “或者可以说,这种行为其实是只想让我和陆淮发现她,不想让别人发现她。” “江流昀做出这种事,不会是多此一举,我猜想,他是想借刑部之手压制我和陆淮。” “毕竟要是我和陆淮知道了这个秘密,刑部可就自动站到江流昀那边了。” “刑部尚书?”陆南月吓了一跳:“这么说的话,我们现在捏着他的把柄?” 陆淮点头:“不错。” “这可不是好解决的问题,同这么一个人对上,等于无形中多了一个敌人。”陆南月喃喃道。 林知清却摇了摇头:“谁说我们要同他对上了?” 此言一出,除了陆淮以外,其他人的眼中都有些意外。 林知清耐心解释:“有的时候,摆在我们面前的不一定只有一条路。”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这个带痣女子,不仅是刑部尚书的把柄,也是江流昀的把柄。” “你们说,倘若此事闹大,对于刑部尚书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其他人就陷入了思考。 陆南月想得比较浅:“将知情的人都杀掉,确保此事不被泄露。” 林泱泱也抱着类似的想法。 “不,倘若江流昀算计知清和我的事成功了,当然可以杀人灭口。”陆淮冷静分析: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处于劣势,没有办法向外传递这个消息,他只需要不支持重审林伯父一案,就算是给林家添堵了。” “如今我们手里捏着这个女子,他稍有动作,阿清便会采取措施。” “人在我们手里,刑部便抵赖不得,我先前就已经将这女子在户部没有信息的事情报了上去,无论是哪一关,刑部都很难过关。” “不错。”林知清点头:“我们手中的筹码,比他们的更重。” “但南月有一点没说错,站在刑部尚书的视角,知情的人死了当然一了百了。” “但若是这个女子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 陆南月下意识接话:“那江流昀大费周折将人从刑部救出来,会同意将她给杀了吗?” 林知清摇摇头:“南月,对于我们来说,江流昀不同意杀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知清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云枫也有些懵了。 林知清看着地上的带痣女子,眯了眯眼睛: “江流昀原本是想将矛头指向我和陆淮,逼刑部尚书站在他那边,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把柄在我们这里。” “但如果,他们自己对带痣女子的处置就有不同的想法呢?” “你们猜,他们会不会内讧?” 。 第298章 退婚!把她还给我! “诶,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角度?”林泱泱一拍手,只觉得林知清这话很有意思: “江流昀同刑部尚书的第一层目标一致,那就是不希望这个女子越狱的事情传出去,但他们的深层目标是不同的。” “江流昀的生存目标是带痣女子活下去,同时越狱的事情不要传出去。” “但站在刑部尚书的角度,这个女子活不活下去并不重要,只要越狱的事没传出去就行。” “不错。”林知清点头:“堂姐,你说得没错,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想根据这个设计他们?从而达到离间他们的效果?”陆南月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林知清没有否认,现在她们同镇远侯府攻守互换了。 其实,通过带痣女子,她想达成的目标一共有两个。 第一,杀死带痣女子,为木婶报仇。 第二,将刑部尚书纳入自己的阵营,这样他才会支持重审林从戎的案子。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事情没做。 这种想法刚刚出现了一瞬间,朝颜敲了敲门,得到同意后,她的声音从外头响了起来: “小姐,江家来人了,大老爷不知如何处理,派人来请你过去。” “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都闹出那般不要脸的事情了。”陆南月对此深恶痛绝。 “他来演戏的。”陆淮话中带刺。 陆南月听了出来。 林知清同样也听了出来,她微微一笑:“来的时机挺好,刚好能解决一些事情。” “陆淮,南月,你们是想留下来瞧瞧热闹,还是先回去?” “此事乃是林家之事,我和小淮就先回去等消息……”陆南月话还没说完,便被陆淮打断了。 陆淮义正辞严道:“江流昀诡计多端,以防万一,我还是得留下来看看情况。” “行,待会儿你们可到偏厅瞧瞧。”林知清急着去处理事情,并没有多想。 陆南月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家弟弟。 平日里陆淮最是知礼,即便是再好的关系,也绝不会如此逾越,参与其他人的事。 作为他的亲姐姐,这一点陆南月还是非常了解的。 但如今这般反常,恐怕是他也在期待着,林知清同江流昀的婚事到底会怎么解决吧。 接触到陆南月那看透一切的眼神,陆淮略微有些不自然,但依然昂首阔步往前走。 很快,林知清便赶到了前厅。 林从礼和林从砚早已落座,江流昀则是立在厅内,表情颇为沮丧。 林知清挑眉:“江世子美人在怀,竟然还有心思来我们林家?” “清儿,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你是知道的。”江流昀听到林知清的声音,目光紧缩,随后又很好地掩饰住了。 他低头转了转眼睛,视线再次看向林知清的时候,已经带上了一些脆弱与愧疚。 一眼假! 林知清干脆地落座,同林从礼与林从砚打了声招呼,就是没理会江流昀。 林从礼与林从砚对视一眼,他们对这件事不甚了解,所以也知道现在他们不该说话。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江流昀的呼吸声加重了一些,他的眉峰轻轻向中间靠拢,明显是在压制着不满,还略微带些焦急。 林知清当然并不会觉得这份焦急是在忧心他们的婚事,她判断让江流昀焦急的应该是那个带痣女子。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江流昀忍不住再次开口了:“清儿,我想同你谈谈。” “这倒不必了,前因后果大家都看在眼里,若说赔礼道歉可就犯不着了,咱们的婚约就作罢了吧。”林知清语气淡淡。 听到这话,偏厅的陆淮嘴角微微上扬,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 他欲盖弥彰地拿起一杯茶水,放到嘴边。 而站在外头的江流昀心中却像是针扎一样。 自从林知清发现他的真面目开始,这是第一次提及退婚的事。 江流昀不知自己的心口为何会有些闷,他握紧拳头,努力忽略这种感受,再次开口: “清儿,我们可以退婚,但不是以现在这种形式,也不是在这个时间段。” “呵。”林知清忍不住笑了一声:“江世子是什么人物不成,同你退婚还要挑时间吗?” “还是说,若是我如今退婚便会做实你在外头偷香窃玉的事?” 听到这话,江流昀的手臂微微颤抖,嘴唇周围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这是在压制怒火的行为。 林知清却不管他怒不怒,因为这件事说破天了也是林家有理。 江流昀明显也清楚这一点,他控制住了颤抖的手臂,似乎也知道今日这门婚事退定了,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要退婚,可以,但你得把她还给我。” 林知清蹙眉:“她,她是谁?” 演,跟谁不会演似的? 互相飙戏呗。 江流昀咽了咽口水,又深呼吸了好几口,这才开口:“你不要装傻,我们各退半步,对谁都好。” “江世子,麻烦你搞清楚,现在你并没有同我谈条件的资格。”林知清直起身子: “在我被陷害谋害堂姐的时候,你为何不退一步?” “在我四叔被步步紧逼的时候,你为何不退一步?” “在我在汴梁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为何不退一步?” “在藏香楼算计我与陆淮的时候,你为何不退一步?” 她盯着江流昀,二人的视线分明是齐平的,但江流昀就是觉得她在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一连四句话,带着浓浓的嘲讽。 江流昀微微皱眉,下意识看向四周,见四周没人,这才低声开口: “我始终没对你下死手,藏香楼一事,我用的是迷药而不是那种药,为的便是保全你的清白……” 林知清甚至没耐心听完:“那我还得谢谢江世子你大发慈悲了?” 江流昀不再说话了。 林知清挥了挥手,朝颜端着托盘上前,托盘之内,正是那一纸婚书: “成王败寇,江世子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你如今除了退婚,没有其他路可走。” “若你不从,我会亲自到礼部状告你寻花问柳。” “镇远侯府一向爱面子,想必不会愿意此事闹大吧。” 自始至终,她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 第299章 你可识得我的心跳? 江流昀被这笑容一刺,挪开了眼神。 不知为何,他心中出现了一种苦涩,一种不甘心。 他甚至没能再开口询问痣女的事,而是针对退婚这件事反驳了起来: “你可知今日这婚一退,明日你善妒的名声便会传遍整个盛京。” “善妒?传遍京城又如何,就算是传遍大盛,我依旧是林家家主。”林知清眼睛都没有动一下。 江流昀依旧不甘心: “倘若你同我退婚,与镇远侯府有旧,京中谁还敢娶你?” 这话便说得有些过头了,林从礼同林从砚眉宇间一片阴霾。 偏厅里的陆淮皱了皱眉头。 陆南月神色焦急,不由得看向陆淮,见他没有动作,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现在就出去说,我们陆家愿意的,改日就可以上门求亲。” 陆淮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动作:“阿姐,于阿清来说,她没有做亏心事,所以并不怕有人以言语相伤。” “该羞愧的不是她。” “若是我此刻出去求亲,并不能证明什么,只会给她添麻烦,让江流昀找到诋毁她的借口。” 陆南月一愣:“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了解小清儿了?” 陆淮没有应声,只是集中精神听林知清说话。 林知清的声音铿锵有力:“江世子,第一,你做了错事,与我善妒不善妒并无关系。” “第二,退婚以后有没有人求娶,是我林知清自己的事,你无权过问。” 江流昀有些听不清林知清的话了,他只能看到林知清用一种冷漠到近乎厌恶的眼神盯着他。 而他在那个眼神中,竟然有了躲藏起来的想法。 还不等他调整好,林知清的声音再度传来: “婚书我会送到礼部,你我相识一场,总归不算是体面。” “退婚不是你心之所想吗?倘若你还想再辩,我奉陪到底。” “而且,没必要因为一张小小的婚书,抵上那带痣女子的一条人命吧?” “朝颜,送客。” 江流昀拳头紧了紧,始终再说不出第二句话。 在这场交锋当中,他败得彻底,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好似恢复了理智: “我会将婚书奉上,清儿,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完,他直接转身便往外走。 侍卫连忙跟了上去,低声道: “世子,侯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他嘱咐过这婚万万不能退……” “闭嘴!”江流昀周身弥漫着一股十分骇人的气息。 侍卫顿时不敢言语了。 …… 亲眼看着江流昀走出林家,林知清立刻让朝颜将婚书送往礼部。 按照大盛律法,那婚书在户部过了明路,便是作废了。 这道桎梏,终于被摆脱了。 与林从礼、林从砚对林知清婚事的担忧不同,林泱泱等小辈欢欣鼓舞。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她们恨不得摆上几桌来庆祝林知清脱离苦海。 不出半日,镇远侯府连同林家同时往礼部递了婚书,取消婚约的事情便在盛京城之内传开了。 讽刺的是,江流昀被当街抓到在藏香阁偷香之事只是被一句“三妻四妾,常有的事”给带过了。 与之相反的是,林知清被冠上了善妒的名声,讨论度居高不下。 甚至有许多说书先生以及话本子都以林知清为范本,创造了许多“善妒”的故事指桑骂槐。 陆南月和林泱泱知道这件事以后气得够呛,二人联手在京中各大酒楼以及书肆找人算账。 而正主林知清,却还在林家稳坐高台,处理庶务。 陆淮出现在舒清阁之外之时,看到的就是紧闭的房门以及窗户上影影绰绰的火光。 他在外犹豫半晌,终于轻轻敲响了窗户。 “陆淮?”女子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你如何知道我来了?”陆淮轻轻开口。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林知清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她笑了笑:“我如今听你们的脚步声,便可以判断出谁是谁了。” 陆淮抿唇,抬手抵住了窗户,没让林知清拉开窗户。 里头的林知清一愣,一时间没有动作。 陆淮胸口轻微起伏,他在脑海中勾勒着林知清的面容,许久才再次开口: “知清,你有相面观微的本事,你识得我的脚步,可识得我的心跳?” 或许是因为夜晚太过静谧,林知清将陆淮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没有听到陆淮的心跳,反倒是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瞧见窗面上林知清的身影一动不动,陆淮心中反倒镇定下来: “阿清,自刘邙书房入梦以后,即便已经清醒了,我还是时常会做那个梦。” “在梦中,我虽跟随着你,却始终觉得你离我很远,仿佛一睁开眼睛你就会消失一样。” 陆淮的思绪回到了日日夜夜重回梦中的时候。 他每入梦一次,便要承受一次那种彷徨和不安的感觉。 只有在次日见到林知清的时候,那种感觉才会如潮水一般褪去。 想到这些,他伸手抚向窗面上林知清的剪影,却在即将触碰到窗面之时,犹豫了。 林知清这般耀眼的人,仿佛一触就碎,他的心动,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就在他将手往回缩之时,少女却突然把手覆在了窗面之上。 陆淮的手轻微颤了颤,缓缓将手重新放了回去。 即使隔着窗面,细腻的触感依然十分清晰。 薄薄的纸张没能隔绝二人手上的温度。 烛火晃了晃,将他们交叠的影子投到了窗棂上。 林知清抿唇许久,才下定了决心:“陆淮,我就在你眼前,不会消失,你感受到了吗?” 闻言,陆淮的睫毛颤了颤,林知清的话仿佛一股甘霖一样,流进了他的心里。 那些不确定和缥缈的感觉都化作了星星,盈满了陆淮的眼睛。 他扬眉道:“感受到了,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心跳。” 听到这话,林知清双颊微红,手仿佛被烫了一下,轻轻缩了回去。 下一刻,陆淮的手却往前了一些,他的声音如同清风一样,传进了林知清的耳朵里: “阿清,从你笑着同我谈论犀皮漆的那日起,我眼里的星星,就再未亮过别处。” 。 第300章 参奏,有违女德! “嗒~” 一声轻响过后,陆淮似乎是将什么物什放在了窗台。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阿清,若屋子里热,便打开窗棂看看吧。” 说完以后,听到林知清应了一声,他好似调转脚步,越走越远了。 直到烛火都黯淡了,林知清还有些恍惚。 方才陆淮是在同她告白吗? 一想到告白二字,她的脸颊便又开始发烫。 屋子里……现在已经算热了吧? 她轻轻打开窗户,第一眼便看到了窗台之上静静放着的玉算盘。 在月光之下,那精致的小算盘闪着晶莹的光芒,同林知清梦中的那个一样。 梦里怎么说来着?这个玉算盘是林家的传家宝? 应当是的吧。 陆淮同自己做的是同一个梦,他是明白这玉算盘的意义的。 他将玉算盘留下,应当是留给自己的信物。 林知清合上窗棂,将玉算盘紧紧握在手里,然后找出了床尾的盒子,将其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 她活了两世,又怎会不知道陆淮的心意。 但他为何突然将心意宣之于口,却是一个林知清想不明白的命题。 大盛重礼,有可能是林知清已经退婚了,陆淮才表明心意的。 但林知清心中却隐隐觉得,他之所以今日同自己说这些,还是怕自己受白天江流昀所说的那些话的影响。 善妒,以及嫁不出去。 林知清本身是不怎么在意这些话的,但陆淮应当是放在心上了。 他今夜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默默告诉林知清,江流昀所说的并不属实。 是了,他鲜少将那些话如此直白地说出口。 感受到少年平静面孔之下汹涌的爱意,林知清勾了勾嘴角。 “小姐,你该休息了,我来添烛火。”朝颜的声音从外头响了起来。 林知清加快速度,将玉算盘放进了盒子里,才轻声唤朝颜进来。 朝颜添了烛火以后,无意中看到了林知清的脸,她不由得凑近了几分,面色沉重: “小姐,你是不是受了风寒,怎的这脸如此之红?” “咳咳。”林知清轻咳一声:“许是这房间有些热,我方才捂到了,无碍。” “小姐,你方才都咳嗽了,还想骗我!”朝颜跺了跺脚:“你操劳了这么多日,我去请府医。” “朝颜,我真的没事,不信你过来摸摸。”林知清的脸快速冷却了下来。 朝颜凑过去一看,还真不怎么烫。 她放弃了请府医的想法。 待朝颜退下去以后,房间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林知清脑海中回荡着陆淮方才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梦乡的。 这一夜,她睡得极好。 次日,陆陆续续有好几个消息传了出来。 第一,云笺死了,是在去镇远侯府的过程中,被人劫走的。 当夜,便有人在城郊发现了她的尸体。 坊间传闻,是平宁郡主下的手。 第二,镇远侯世子江流昀同林知清的婚事过了礼部,婚事已经彻底作废了。 虽说出了藏香阁那等子事儿,江流昀依旧是京中贵妇们女婿的好人选,听说媒婆络绎不绝,将镇远侯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只不过,那江世子却始终不见,还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外头的人听了,便只觉江流昀深情,还念着林知清,愈发觉得林知清不知好歹了。 甚至御史台有几个拎不清的言官,还在早朝之时参奏林知清有违女德,不思进取。 林知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江流昀爱演戏便演去吧,反正她是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的。 至于御史台那些诋毁她的人,也多半是镇远侯府的走狗,当然,其中也有几个本身就经常将三从四德挂在嘴边的酸腐文官。 不过,林知清不在意,但有人在意。 户部最近在六部当中异常活跃,甚至还将从前核算得不明不白的账目重新翻了出来。 波及范围包括御史台、兵部、刑部以及一些武官。 林知清收集名单的时候,从中看见了好几个诋毁自己善妒的人。 她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她心中清楚,定然是陆淮借着职务之便,在替她出气。 林知清才不是什么圣母,被人骂了还得大公无私地说自己不在意其。 陆淮替她出气以后,她心中那叫一个舒坦。 除去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因着那个带痣女子,林家最近也不算太安生。 刑部尚书应当是从江流昀那里得知了带痣女子在林家的消息,也暗戳戳在背地里搞了许多手脚。 但都不是什么大事。 林知清认真思考了一下,认为自己现在掌握着先机,镇远侯府那边又被户部粮草的事给拖住了。 江流昀暂时无法腾出手来夺带痣女子,这对林知清来说是好事,但是她还是得先下手为强。 因为陆淮同她传过一些消息,说户部的事很快便要盖棺定论了。 到那个时候,林知清同时应对江流昀和刑部尚书,恐怕有些艰难。 趁你病,要你命! 林知清左思右想,在镇远侯府和刑部尚书都忙着应对户部的施压之时,将带痣女子转移了出来。 林家有动作以后,镇远侯府的江流昀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彼时,镇远侯府内灯火通明,被户部抓到小辫子的武将们聚在一起,群情激愤。 收到林知清转移痣娘的消息以后,江流昀当即不顾侍卫劝阻,中断了议事,想要带人将痣娘救下来。 他一开始以为林知清会直接将痣娘杀了,可没想到的是,林知清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 如今一出手,就是想将人转移。 江流昀左思右想,只能想到林知清留着痣娘是想查出她的身份背景,从而对付自己。 这恰恰触碰到了江流昀的逆鳞。 他点了一些精兵强将,当即定下了埋伏在中途,抢夺痣娘的计划。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他怕这消息是林知清放出来的假消息,还派人通知了刑部尚书,想要同刑部尚书强强联合,抢回痣娘。 可送信的人刚出江家,江家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待江流昀带人追赶出来之时,只看到了林泱泱的背影,以及钉在镇远侯府门口上的一封信。 江流昀拿不准林知清在搞什么鬼,打开那封信,信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带痣女子在刑部尚书府。 江流昀不解其意,林知清为何将人送回了刑部,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他敛眉想了半晌,才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来人,去刑部尚书府!” 。 第301章 阳谋!交锋和分裂! 与此同时,林知清、陆淮、林泱泱正立在刑部尚书府一处非常隐蔽的角落之内。 林泱泱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清妹妹,江流昀真的会来吗?” 林知清想了想:“若是他想让那带痣女子活下去,那么他一定会来。” 她话音刚落,刑部尚书府门口便传来了动静。 江流昀来了! 他只带了寥寥几个人,想必也是不想惊动朝廷。 林知清微微一笑:“好戏,开场了。”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也收到了江流昀登门的消息。 他瞥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痣娘,面上的神色并不好看。 已经越狱的逃犯又回到了他手里,这其实怎么算都是一桩好事。 近来朝堂之上,户部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紧紧咬着许多人不放。 刑部也受了波及,太子殿下对此十分不满。 刑部尚书焦头烂额。 痣娘此事,对于他来说,倒是一个机会。 掩盖曾经他刻意放水令人逃脱不说,如今找回痣娘,还能重新捞一个功劳。 若是被人捅出去他曾参与过越狱之事,那么他这个位置坐不坐得稳都难说。 总的来说,重新将痣娘抓捕归案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儿。 林家将人送过来的原因……他微微眯眼,也能猜到几分。 无非是给他卖个好,想让他支持重审林从戎一案。 说两句话罢了,对他来说倒是算不上什么难事。 若不说,除非林家手中还掌握着证据,不然也拿他没办法。 只不过,这样的话,江流昀就成了一个麻烦。 倘若重新将痣娘抓捕归案,或者支持重审林从戎一案,他同镇远侯府必定会交恶。 但跟现在的位置比起来,交恶不交恶的,都是小事情了。 在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他摆了摆手:“就说本官已经歇下……” 他话音未落,又有人前来相报:“大人,江世子让属下前来传话,说他今夜若是不见到大人你,不会折返。” 刑部尚书皱了皱眉头,直觉此事今夜若不作出决断,必然不会安生,于是他开口道:“带他去正厅等着。” 随后,他命人严格看守痣娘,便前往了正厅。 江流昀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他背着手,背影十分挺拔。 听到刑部尚书的脚步声以后,他缓缓转身:“大人,别来无恙。” “江世子近来可好?”刑部尚书寒暄了一句。 好不好的,整个盛京城谁不知道? 藏香楼风波,再加上林从戎一事,偏偏镇远侯府不在京城。 就江流昀来说,实在称不上一句好。 江流昀从这一句话当中,便听出了刑部尚书的态度。 他预感不好,于是开口道:“大人,我是来找痣娘的。” “痣娘,痣娘不是已经越狱了吗?”刑部尚书的语气波澜不惊: “哦,对了,前些日子我倒是听说,她在盛京城出现过。” “这又是怎么回事,江世子你可清楚?” 这便是在问责了。 当初你我说好放走她以后不让她在盛京城出现,叫人抓到把柄。 如今人不但出现了,还被林家抓到了把柄。 江流昀敛眉:“此事是我之过,但归根结底是那林知清太过狡猾。” “大人,我知痣娘就在你这里,你何不想想,为何林知清会将人送过来?” “为何她要将人送过来?这我还当真要谢谢你。”刑部尚书也不绕弯子了: “若不是你与林家交恶,她恐怕就要将人送回你府上了。” “如今送到我这里,不过是在向我讨好卖乖罢了。” “或许,他们可能还以为我同你是一道的,想挑拨你我。” “但江世子心里清楚,若不是你曾挟恩以报,我怎会配合你放走那犯人,刑部安稳了几十年,又怎会同时被林家和户部牵制。” “挑拨本就不相熟的人,总归是做了无用功。” 这番话说得直白,显然已经表明了刑部尚书的立场。 江流昀皱起眉头,刑部尚书此人道貌岸然。 现在与江流昀割席,同样也是利益所驱。 更何况,以江流昀对林知清的了解,事情绝不止刑部尚书所说的这么简单。 如今刑部尚书对他的态度,更佐证了他的猜测。 这是林知清的阴谋! 不,阳谋! 一个专门为他设计的阳谋! 刑部尚书在朝堂之上被户部牵制。 而陆淮在户部的作用至关重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对于刑部尚书来说,这种情况之下,痣娘一事确实是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他要么会选择重新抓捕痣娘,要么就是杀了痣娘。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江流昀不同意或者说不允许的。 这样一来,二人势必就会有冲突。 那么,刑部尚书的立场与镇远侯府的立场定然有所不同。 在户部陆淮与林知清的双重压力之下,刑部尚书说不准会倒向支持重审林从戎一案的那一方。 即便他不支持,依旧中立,对林家并未产生影响,但对江流昀来说,却是少了一只能助力的臂膀。 林知清无事不出手,但只要一出手,定然不会吃亏。 现在的场面,对于江流昀是最困难的。 他对林知清的算计心知肚明,但他又必须带走痣娘。 带走痣娘,就等于垂直跳下林知清的陷阱。 想到这些,江流昀紧紧捏着拳头。 林知清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且了解自己,并对每个人的心理以及行动了如指掌。 这一次,又被林知清算计中了,这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博弈。 而他,不可能放弃痣娘。 再次抬头,江流昀的眼神十分坚定:“大人,不论如何,痣娘我今夜必须带走。” “听说令侄一直在寻找出路,兵部左侍郎的位置马上就要空出来了,是个肥差。” 刑部尚书想过江流昀会保痣娘,但他没想到江流昀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以官位为引。 兵部侍郎,确实是个肥差。 他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兵部左侍郎的位置为何会空出来? 就是因为户部重新查起了粮草,兵部尚书弃车保帅,推出了兵部左侍郎顶罪。 户部的陆淮穷追猛打,这让求稳的刑部尚书心有顾虑。 他权衡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 第302章 人,死了! 江流昀看到刑部尚书这副样子,便知道自己开出的条件不合刑部尚书的意。 他微微皱眉,正打算再次开口。 刑部尚书却已经摆了摆手:“江世子,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怎会值得你开出这么大方的条件保她?” “你且想想镇远侯府如今的境况吧,倘若这次你放手,你我依旧还是朋友。” 刑部尚书这番话,让江流昀心中更加无奈。 这便是林知清布局的精妙之处。 此计若想破,非常简单,那便是江流昀不再争取痣娘。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神色严肃:“大人,你我之间何须走到此处,你是知道林家的。” “先不说我父亲根本没有做过陷害林从戎的事,林从礼顽固守旧,林从砚风流高傲,这样的林家怎会成为你的威胁?” “江世子,你莫急。”刑部尚书此时倒是稳如泰山:“这二人不行,但你莫不是忘了你那个未婚妻了?” “我上次见到如此聪慧果断的女子,还是……”他眯了眯眼睛,似乎已经记不清时间了。 活了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林知清很聪明,从春日宴开始,盛京城中关于她的话题始终没停下来过。” “我想你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今夜,你只能一个人走出这道门。” “当然,若你带一具尸体出去,我也不会阻拦。” 这话说得更加直白了,要么痣娘留下,江流昀一个人走。 要么江流昀带着痣娘的尸体走。 江流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胸口起伏的节奏明显加快了。 他闭了闭眼睛:“大人,你先让我见见痣娘,其他事情我们过后再议。” “见她?江世子,我府上可没什么绝顶高手,若是你再次将她带走,那我岂不是还要吃一个哑巴亏?”刑部尚书第一反应便是不答应。 “大人,你如今怎的如此不信任我?”江流昀紧紧盯着刑部尚书: “我只是想确认痣娘的安全,方才你让我带着她的尸体走,我怕就怕她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若是前一刻钟江流昀还抱着拉拢刑部尚书,让其交出痣娘的心思,此时此刻,江流昀心中的怀疑已经按捺不住了。 刑部尚书紧锁眉头:“尸体?我刑部尚书府从未出现过不明不白的尸体!” “倘若我想杀了她,今夜便不会放你进门了。” “就是你让我见到她,一切都好商量。”江流昀已经开始心急了。 因为他的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刑部尚书也听得出来,江流昀着急。 他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在心底盘算着江流昀会不会在见到人的那一刻突然出手,夺走痣娘。 不,不会。 他与江流昀其实是一个制衡与反制衡的关系。 但无论他们谁站在制衡与反制衡的位置上,都是成立的。 但林知清是置身事外的,她甚至是能够破坏刑部尚书的平衡的。 倘若江流昀将痣娘带走,刑部尚书大可以将事情都推到江流昀身上。 不过林家必然会有动作。 而且江流昀这人心机颇深,单看他在林家扮演的憨厚老实未婚夫就可以知道了。 刑部尚书从前只以为那痣娘是个普通人物,就卖了江流昀一个面子,但见识到江流昀深沉的心机以后,他怕就怕当初自己有什么把柄在江流昀手上。 这条路始终不把稳。 想到这里,他再次拒绝:“江世子,你请回吧。” 这句话一出,二人站在同一面的机会便彻底消失了。 江流昀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大人,她到底可还安好,见她一面的要求不算高……” 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顿。 痣娘的命,他还有最后的办法可以保下来。 他手上还拿着一件林家的御赐之物,那御赐之物可在关键时刻让人免于一死。 除了礼部与户部有御赐之物归于林家的记录,便是皇帝,对明确御赐之物也不甚了解。 也就是说,就算他可能知道林家有御赐之物,但并不知道这御赐之物是何东西。 林知清为了抹去林家倒卖御赐之物的污点,已经通过礼部尚书将礼部的记录销毁了。 而户部有陆淮,记录应当也已经销毁了。 如今只要他不说,便没人会知道他府中的那把御赐宝剑是林家的东西。 那么,他便可以用那宝剑将痣娘保下来! 此举虽险,胜算却大。 就这样办! 江流昀深吸一口气:“大人,若是我拿出……” “大人!” 江流昀的话还没说完,厅外,刑部尚书的侍从突然出声,似乎是有急事相告。 刑部尚书嘴唇紧抿,心中出现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因为他很明白自己的侍从,倘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侍从是万万不会在尚有客人之时开口打断的。 他没去看江流昀,而是大步走向侍从。 待他走近以后,侍从将嘴巴贴近刑部尚书的耳朵,轻声开始说了起来。 与此同时,江流昀紧紧盯着刑部尚书的脸,胸口起伏的幅度渐渐变大了。 那侍卫不知说了什么刑部尚书身体一顿,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他甚至还转头看了一眼江流昀。 江流昀十分敏感,当即上前了一步: “出了什么事,痣娘呢?” 提到痣娘,刑部尚书的眼睛闪烁了两下。 也就是这么一个细节,让江流昀的心沉入了谷底,他按捺不住上前,眼睛中出现了一些红血丝: “你说,是不是痣娘出事了?” 侍从被江流昀的满身戾气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刑部尚书见势不妙,往后退了几步:“江世子,你这是作何,想对朝廷命官出手不成?” 江流昀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冷静了下来,再次开口:“你同我说,到底是不是痣娘出事了?” 刑部尚书的嘴巴嚅动了两下,眼神落到了一旁,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她死了。” “被人一刀封喉,我的人也死了好几个,想必那林知清早有准备!” “用刀的,只有那林家的林泱泱!” 听到这话,江流昀良久没有说话,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 第303章 谁的拳头硬,谁便是天理! 刑部尚书撇过了头,神色间也尽是懊恼,他忍不住数落侍从: “我明明走的时候还叮嘱你们看好她,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侍从知道闯了大祸,当即开口解释了起来:“大人,那杀人之人来无影去无踪,谁都没有捕捉到他的身影。” “若不是里头有些声响,我们的人也不会闯进去。” “可一闯进去,就是满地的血啊!” 此言一出,江流昀的身影一下子来到了侍从面前,眸光冰冷:“带路!” 侍从一时之间没敢动作,而是看向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的脸色也说不上好,他挥了挥手:“带路!” 几人的脚步声很快便响了起来。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远处隐蔽的角落内,正有人一动不动注视着他们的动向。 林知清看着几人往后院赶去,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身旁的陆淮对于痣娘的死,也并没有意外。 因为陆淮知道痣娘作为杀害木婶的直接凶手,肯定是活不了的。 林知清不会让她活。 再一细想,林泱泱方才悄悄地往后院摸了过去,但现在还没出来。 稍一动脑,此事便能轻易地连在一起。 痣娘很可能是林泱泱动手杀的。 此举除了为木婶报仇以外,也能直接加剧刑部尚书与江流昀的矛盾。 让此事根本没有回旋之地。 这的确是一个完美的阳谋。 就陆淮自己来说,他是很难算计得如此精准的。 就算他可以操控每一个环节,但也拿不准江流昀以及刑部尚书的心思。 只有林知清才能精准把控这些人的想法,再对号入座,想出这么一套几乎无可挑剔的计谋。 此事倒是给了他一些启发。 正在他陷入深思之时,林泱泱带着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妹妹,我回来了!” 注意到林泱泱似乎还有话要说,林知清打断了她: “有话待会儿再说,我们快走,刑部尚书应当会派人在府内搜查歹人。” 即便痣娘死了对刑部尚书来说是好事,他也会做做样子,搜查凶手。 林泱泱当即没再说话。 三人趁着刑部尚书府还未反应过来,很快便出了那一片区域。 马不停蹄回到舒清阁以后,林泱泱的情绪还是十分高涨。 见林知清和陆淮在桌旁坐了下去,她眼巴巴地看向林知清:“清妹妹,我有话要说。” 林知清伸手递了一杯茶水给她:“说吧。” “你们是不是以为那个痣娘是我杀的?”憋了这么一路,她早就忍不住了。 闻言,林知清微微蹙眉,而后眉头又很快舒来。 陆淮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然后才开口:“你去的时候痣娘已经死了?是不是刑部尚书动的手?” 林泱泱:…… 满腔的热情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她撇了撇嘴:“不是,我说出来是让你们猜的,没让你们直接说出答案!” 陆淮十分实诚:“你既然这么问了,那人一定不是你杀的。” “江流昀肯定不会对那女子下手,要是他动的手,他完全没必要再同刑部尚书争论。” “反倒是刑部尚书非常有动机,既然那女子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能消除对他的威胁,那还不如直接将人杀了。” 林知清点头,她见林泱泱没听懂里头的逻辑,开口补充道:“刑部尚书将人杀了可以嫁祸到我的头上。” “以江流昀的性子,确实更容易怀疑我。” “但这也不奇怪,即便刑部尚书不动手,我也是要让你去杀了那痣娘的。” “你们两个好无聊,啥都知道,一点惊喜感都没有了。”林泱泱双手托着下巴,显然是觉得有些无趣。 林知清笑了笑:“下次若遇到了案子,先让你试着猜猜。” “这就不了。”林泱泱变脸变得很快: “我是因为亲眼看到了刑部尚书的人行凶,如若不然,哪知道人是谁杀的。” “不过这刑部尚书还真是老奸巨猾呀,玩这么一手,一般人肯定都觉得是我们干的。” “是谁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刑部尚书与江流昀,肯定是彻底决裂了。”林知清微微一笑: “刑部尚书这只老狐狸,不愧是在朝廷混了这么久的人,涉及自己的利益,倒是挺心狠手辣的。” 陆淮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能站上金銮殿的人能有几个是简单的?” “刑部尚书的位置一直都是六部中最稳的,靠的就是那一手谨小慎微。” “只不过,他诬陷你这件事,可不能随便算了。” “嗯?这脏水还能泼回去不成?”林泱泱眼前一亮。 林知清也看向了陆淮。 陆淮摇头:“当然不会,但我手中,倒是有刑部尚书之子曾经在军营当中错杀一名兵士的把柄。” “错杀?”林知清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先前你说刑部尚书并不是完全偏向江流昀,二人之间更多的是交易,指的便是这件事?” 陆淮不得不佩服林知清的敏锐: “不错,说是错杀,实际上是那兵士的妹妹前去探望,刑部尚书之子动了歪心思,事后将兄妹二人一起解决了。” “云枫以随我父亲在外游历的理由,暗地里替我查出了不少事。”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恶事,还有天理吗?”林泱泱拍了一下桌子,显然十分气愤。 “在大盛,谁的拳头硬,谁便是天理。”林知清撇开头:“普通人何其无辜?” 但也只是共情了一瞬,她重新打起了精神: “此事你且等等,待刑部尚书发挥作用以后再翻出来,届时再祭奠惨死的亡魂。” “好。”陆淮轻声应下。 他知道林知清是在等刑部尚书与江流昀完全闹翻以后,确保二人不会反扑,再根据刑部尚书对于重审林从戎一案的态度来进行下一步。 林泱泱明白二人的安排,但心里还是因着不能立刻惩罚刑部尚书之子而有些闷: “若是我有一日到了边疆,定要好好管住手底下的人,欺男霸女算什么好汉?” 她的语气有些羡慕:“云枫那小子还真有点儿本事,不仅能去边疆,还能查出这些事。 “话说他人呢?他不是跟你的跟屁虫一样吗?难不成是又去哪个大人府上听墙角了?”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陆淮点了点头,倒是没否认。 。 第304章 盛帝本纪?女帝? 可等林泱泱细问的时候,陆淮却并没有开口。 他走到窗棂旁,看了看月色,开口告辞。 林知清知他还有事做,今夜跟去刑部尚书府,也是不放心她和林泱泱,于是点了点头。 待陆淮走后,房间内只剩下了林知清与林泱泱。 解决了一桩大事,林知清松了一口气。 林泱泱一见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想到了木婶,于是笨拙地开口安慰: “清妹妹,如今透露木婶消息的云笺以及杀害木婶的那个女人都死了,木婶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她啊,也不知会不会高兴。”林知清看向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 “真正的始作俑者虽未动手,但却是最该死的。” 林泱泱明白她是在说江流昀,挠了挠头:“这个江流昀诡计多端,想杀了他还真不容易,但总有那一天的。” “你瞧,我从前就没有想过我们还能同镇远侯府掰手腕,如今也做到了不是?” “而且木婶给出的线索也是指向云笺和痣女的,两个女人,一个都没跑掉!” 提到这件事,林知清也想到了木婶手中那两个血淋淋的字。 女,二。 先前她从云笺口中得知瘦弱带痣男子之事的时候,也是参考了木婶手中的线索,才将那接头人定性为女扮男装的人。 如今一看,一切确实是对上了。 但若是细想,木婶能看出害她的人是女子,这很正常。 但她又怎会知道是云笺透露了她的踪迹呢? 难不成云笺做了什么被木婶发现了……林知清微微有些出神。 林泱泱一看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又在思考,于是也没出声。 但林知清也没思考太久,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有了,过程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也是很正常的。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忧心起了另一件事。 先前她以为抓住云笺和痣女,便能知道木婶口中尚未说完的,关于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的原因。 但现在的情况是,云笺对此事并不知情,痣女又始终对所有事都闭口不谈。 刑部尚书如今同江流昀算是掰了,立场不同,应当也不会再帮着江流昀反对重审。 至少他也是像从前一样,站在中立的位置。 可这才解决了一个人的站边问题,便耗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 林知清是不可能用这种办法一个一个去瓦解那些反对重审的大臣的。 归根结底来说,她还是没找到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的真实原因。 难不成真要把江流昀扳倒才能得知吗? 林知清摇了摇头,这事也不现实。 镇远侯府在朝堂上的地位稳固自己又暂时没抓到他们的破绽,更别说扳倒江流昀了。 如今看来,重审林从戎一案,找到镇远侯府陷害林从戎的证据,扳倒镇远侯,扳倒江流昀,这才是一个完整的逻辑。 她想要直接走到最后一步,扳倒江流昀,从而得到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的原因,实属是倒反天罡了。 就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林泱泱清浅的呼吸声传了出来。 夜深了。 不管如何,今夜江流昀和刑部尚书是睡不了好觉的。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 次日,太阳如往常一样高升而起。 没有人知道盛京城的平静之下掩盖着什么波谲云诡。 朝颜一大早便准备好了清粥小菜,林泱泱吃完东西以后,便去了校场。 林知清则是让朝颜拿了账本,开始盘账。 堂兄还在从云南赶回来的路上,林家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林知清来接手的。 好在她做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朝颜端上了一杯茶水:“小姐,你何不多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林知清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账本不能积压,若是日后出问题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小姐,老爷和夫人定然十分宠爱你,在我们老家,我都没见过认字的女子呢。”朝颜想到了木婶,声音低沉了些许: “从前姑姑时不时便教我几个字,说我要是识字,便能够更好地辅佐小姐。” 说到这里,林知清敛眉,又想到了木婶留下的“女,二”两字。 是了,朝颜不提起来的话她都快忘了。 木婶从前并不识字。 这事儿还是木婶同她说的。 林知清的母亲也不识字,从前林从戎无事的时候便教母亲习字。 木婶在一旁伺候,伺候着伺候着,她倒是也偷学了不少。 想到这些回忆,林知清心里总觉得那幅画面十分美好。 她微微笑了笑:“朝颜,认字的确是好事。” “小姐,鉴心堂那头便也教人识字,我听过几次,小姐既让人做了,定然是好事。”朝颜在一旁磨墨。 “不,此事不是我让人做了便是好事,是它能提升我们的学识,让我们知道更多的知识。”林知清随手拿了一本自己正在看的书: “鉴心堂那边的人是必须学的,因为他们以后要学鉴心学,必须识字。” “你若是得空,我也得教教你,如若不然,肯定会耽误许多事儿。” “你瞧,你识得这几个字吗?” 朝颜凑近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 林知清指着那本书念了起来:“盛帝本纪,这本书说的是大盛历年出现过的帝王的故事。” 说着,她提笔将这四个字写了下来。 虽然字迹不好看,但她一直在练习大盛的文字,也就是她从前那个世界的繁体字。 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往纸上吹了吹。 墨水很快便干了。 “帝王的故事?”朝颜只觉得这几个字看上去一下子变得庄严了起来。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将那本书翻到了最后几页,可找了半天也什么都没找到,还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 林知清微微一笑:“你在找什么?” “女。”朝颜认真回答:“我在找女字,姑姑先前同我说过,几十年前,大盛出过一位女帝。” “女帝?”林知清有些疑惑,因为她了解大盛历史的时候,并未听过这一茬。 而且大盛对女子十分苛待,书肆都不能进出,怎会出一个女帝? 这话听起来有些像是天方夜谭。 。 第305章 史料全无 “朝颜,你是不是记错了,木婶先前没同我说过这个。”林知清了解大盛历史的时候也没看过这个信息,所以仍然持怀疑态度。 而且,大盛的礼法和律法对女子十分严苛,怎会出现女子执政和掌权的可能性。 这太匪夷所思了。 朝颜摇头:“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但姑姑当时的语气相当笃定。” “什么时候说的?”林知清挑眉,木婶不会空口说白话。 朝颜挠了挠头: “就是姑姑出事那天,小姐你让我去通知各房,让姑姑去找泱泱小姐,我二人一同出门的时候,她同我说的。” “但……但她不让我告诉小姐你,说那是她胡乱猜测的,怕影响小姐你的判断。” 朝颜神情有些沮丧:“小姐,我也是今日看到这盛帝本纪才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我想姑姑了。” 林知清的思绪却一下子翻腾了起来。 这样特殊的时间……木婶怎么会平白无故说起女帝的事呢? 此事分两种情况。 第一种,木婶的确提过此事。 第二种,木婶并未提过此事,是朝颜想给自己透露这个消息。 但第二种情况似乎不大可能。 因为一切话题都是从那一本《盛帝本纪》开始的。 但这本书是她今日随手从书架上拿的。 因为看账本总有疲乏的时候,所以她许久前便购置了许多书籍,舒清阁内足足摆着三个大书架。 这些书籍的种类很多,从大盛的历史到普通的话本子都有,也算是林知清了解大盛的一种手段。 她平时里总会随机翻开看看,今日也是如此。 她拿书的时候是没有一个固定的选择的,随意抽出来一本便可。 所以,若朝颜是故意借着《盛帝本纪》这本书挑起话题,那她就得提前预判林知清会拿这本书。 这种概率太小太小了,即便是她中了心理学,也很难被暗示去从这么多的书中挑一本。 更何况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受到过任何引导,的确只是随手拿了一本。 排除朝颜刻意引导、编造这个话题的可能性,林知清基本确定,木婶很可能确实提起过这个话题。 若这件事是木婶身亡之前说的……林知清心中一震。 难不成令江流昀指派人手杀人灭口的原因,便在于此? 也就是说,这关于“女帝”的话题同那些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的中立派大臣有关? 这种想法刚出现,林知清便深吸了一口气。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木婶说这话的时间太过凑巧了。 而木婶平时又是一个只会低头做事,不会随意说闲话的人。 林知清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朝颜见她突然不说话了,有些疑惑:“小姐,小姐?” “朝颜。”林知清抓住了朝颜的手:“你仔细想想,木婶当时原话是怎么说的。” “一个字都不能漏!” 朝颜见林知清的表情有些严肃,当即想起了木婶同自己说过不能告诉林知清,神色有些犹豫。 “朝颜,此事事关重大,很有可能关乎他们杀害木婶的原因,不管木婶如何说的,你必须告诉我!”林知清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朝颜见林知清如此焦急的样子,当即不再犹豫了: “小姐,我记的很清楚,当时姑姑说……” 当今圣上的政权极其稳固,是因为自高祖皇帝时开始,朝廷便重武轻文。 但常人不知道,大盛其实是有过一段重文轻武的时候的。 往前数五十年,大盛出过一位女帝,那女帝便是当今圣上的祖母,先皇的母亲,当时的太后。 听到这里,林知清微微皱眉:“我先前并未在书中找到过关于这位太后的资料。” 朝颜同样费解:“我读过的书不多,也不清楚这些东西,但从小到大也没听说过什么太后。” “我问姑姑的时候,姑姑说,关于这位太后的信息都被皇室封锁了,只有极少数上年纪的人才记得此事。” “我再细问,姑姑便什么都没说了。” 林知清听完朝颜所说的话,脑海中思绪繁杂。 木婶绝不可能莫名其妙提起这个女帝,她叮嘱朝颜不要告诉自己这一点,也多半是从自己的视角出发,认为此事同自己当时思考的内容有关。 但木婶并不确定到底有无关系,又怕搅乱林知清的思绪,所以始终没同林知清说过。 如今从朝颜口中得知这件事,林知清始终觉得此事很可能就是江流昀对木婶下杀手的原因。 也就是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的原因。 单从年龄来看,反对重审的几个中立派大臣确实都上了年纪,是辅佐过两代君王的股肱之臣。 从年纪以及阅历来看,女帝一事,他们或许知情。 这仿佛是能说通的。 不过这女帝同他们支不支持重审林从戎一案又有何关系? 林知清微微皱眉,随后,眉头又轻轻舒展:“朝颜,找一张信纸过来。” 她要给林青山写信。 按照木婶所说的女帝存在的时间推算,自己的祖父林青山应当是知道此事的。 她要好好问问。 朝颜将纸拿过来以后,林知清提起笔,很快便将木婶所说的事写了下来。 她写下女字,随后写了两笔“帝”字的时候,眉头一皱。 “帝?”她轻轻开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没能接着下笔。 “小姐,怎么了?”朝颜开口问。 林知清的手一抖,墨水一下子滴在了纸上,晕染开来。 此刻,她无暇再思考信的问题,而是不可置信地拿起了被晕染的信纸仔细看了看。 发现信纸已经看不出任何东西以后,她重新落笔,写了一个“女”字,但“帝”字依旧只落了两笔。 朝颜凑过去一看,轻声念了出来:“女,二?小姐,这不是……” 没错! 就是女和二! 但也是女和帝! 从前林知清并未往这一块想过,但她现在写的是大盛的繁体字。 大盛常用的字体与小篆类似,“帝”字的上半部分乃是一个“二”字。 也就是说,木婶当时拼死写在手心的“女二”,很可能是未写完的状态。 她真正想告诉林知清的,不是凶手是两个女人,而是“女帝”二字。 想到这些,林知清的睫毛轻轻一颤,心疼得厉害。 木婶临死之前,想的不是凶手是谁,而是要把有可能用得上的消息传递给林知清。 倒在小巷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 第306章 女帝武清 第306章女帝-武清 朝颜看出了林知清的不对: “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小姐!” “我无事。”林知清调整呼吸,将阵阵心痛压了下去。 木婶的情,她这辈子都还不完。 “江流昀!”林知清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的恨意如同藤蔓一样野蛮生长。 她始终记得害死木婶的幕后凶手乃是江流昀和镇远侯府。 她势必要重审林从戎一案,扳倒镇远侯府,为木婶、林从戎以及那些无辜丧命的人报仇!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逐渐从那种恨意中挣脱出来。 写信! 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但写出的字却十分工整。 她要知道关于女帝的所有事情! 搞清楚这个女帝,林知清才能搞清楚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的原因。 搞清楚他们反对重审的原因,林知清才能对症下药,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支持重审一事。 只有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才能还林从戎清白,让林家出头,扳倒镇远侯府! 想到这些,林知清内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将信寄出去以后,第一时间想到了陆淮。 在对大盛的了解度这一方面,她远远不及陆淮。 林知清让朝颜去陆家递个信,想同陆淮分析一下关于这位“女帝”的事。 但朝颜跑了一趟,却是无功而返。 陆淮同云枫都不在陆家,似乎是忙户部的事去了。 只不过,她跑这一趟,倒是有了其他的收获。 “什么?镇远侯府失窃了?”林知清挑眉。 朝颜点头:“小姐,我是听街边的乞儿说的,说是昨夜镇远侯府灯火通明,还有人不断往外冒,像是在找东西。” “不过这只是街边流言,可信度不高。” 昨夜? 这确实是个特殊的日子,林知清在心中思量了起来。 昨夜江流昀因着痣娘的事去了刑部尚书府,镇远侯还未归家,那镇远侯府确实是无人坐镇。 失窃的可能性虽小,但不是没有。 但这个消息是江流昀刻意放出来有所图谋还是确实发生了失窃之事,还有待思量。 林知清现在万分谨慎,不敢轻易相信这些事。 除去镇远侯府,林知清还让朝颜关注着刑部的动静。 刑部静悄悄的,并无任何异动。 这在林知清的意料之内。 痣娘是必死的,但她的尸体归属决定着刑部尚书的行动。 倘若江流昀没能带走痣娘的尸体,刑部便可以大做文章,将越狱犯已死的事公之于众,也算是弥补了刑部曾经的过失。 倘若江流昀活要人死要尸,那么刑部就无法将越狱犯已死的事情公之于众,此事只能沉下去。 看江流昀的状况,定然是带走了痣娘的尸体。 即使没有尸体,不能弥补曾经刑部的过失,但这么一个行走的越狱犯被除去,刑部尚书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去。 对刑部来说,这桩买卖不亏。 但刑部尚书同镇远侯府的关系破裂是肯定的。 二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不能让步。 道不同不相为谋,散伙是必然的。 林知清暂时将镇远侯府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她开始寻找各种书籍,试图揭开那位神秘女帝的面纱。 几日后,汴梁的回信到了。 自从将四婶送回汴梁以后,林家越发冷清了。 林知清也不是没有向林从礼和林从砚询问过女帝的事情。 但林家兄弟二人对这位女帝,同样一无所知。 林知清倒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她这些日子一直在不间断地搜寻有关于女帝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这说明,那位女帝要么不存在,要么就是存在的痕迹被人抹除了。 林知清相信木婶不会说谎,所以,她对祖父的这封信相当期待。 拿到信封以后,林知清能感受到信封很厚。 而且,外头的火漆封得很紧。 她打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略带凌乱的字体。 “清丫头,女帝之事乃是当今朝堂的禁忌,我同你说的内容,不能向外透露半分,切记!” 林知清缓缓将开头的话念了一遍,心中十分欣喜。 这么说来的话,女帝此人,确实存在过! 但能让林青山用到“禁忌”这个词,实在不常见。 林知清隐隐感觉到此事定然不简单,她的目光往下划去,细细读起了信。 半个时辰后,林知清缓缓抬起了头,按照林青山的嘱咐,将这封信烧成了灰烬。 看着火舌吞没了信纸,她的眉头紧锁,丝毫没有放松。 大盛这个对女子严苛到极致的世界,曾经竟然真的有女子登上了那个位置,傲视群雄。 不,根据信件中的内容来说,大盛上下之所以对女子严苛,同这位女帝有脱不开的关系。 再说详细一些,林青山弃文从武,同这位女帝也有些关系。 女帝名唤武清,乃是当时护国公武家的长女,后来入宫成为了先帝的皇后。 先帝是在一众兄弟中杀出来的,他继位时,朝堂动荡,官员死的死,杀的杀,人才凋零。 之所以挑中武清为皇后,也是看重护国公的地位与兵权。 在护国公的辅佐下,大盛朝政慢慢安稳了下来。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外戚干政的问题。 武家的野心逐渐膨胀,同皇室的矛盾越来越大。 偏偏先帝争权时伤了身子,无力再对抗武家。 就在政权即将旁落之时,武清站了出来,以雷霆手段大义灭亲,整治了武家。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武家倒台以后,武清不退反进,以先帝病弱为由,垂帘听政,共商国事。 很快,这种微妙的平衡就在先帝彻底病倒以后被打破了。 武清逐步掌控了朝堂,并且对原来与武家有关的人恨之入骨。 据林青山的猜测,那武清原本应当是不想进宫的,进宫为后实乃武家的逼迫。 因为体会过武官掌权的不可控性,再加上对武家的怨恨,武清大力提拔起了文官,打压武官。 同时,她还耽于享乐,不理朝政。 不仅加收赋税,建造行宫,还重用奸臣,迫害忠臣。 大学士、太傅等官员的家族都受过压迫。 在这样的情况下,边疆战乱时,大盛无将可用。 武清昏聩无能,一再割地求和,大盛的国力越来越孱弱。 朝臣愤懑,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私底下将武清称作大盛之耻! 。 第307章 下一个武清?荒谬! “大盛之耻?”林知清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 如此沉重的话,足以看出这大盛上下对武清的恨意。 不过,这武清的所作所为,确实当得上是“昏君”。 据林青山所说,当时林家在文道颇有建树,在朝堂上也算是能保全自身。 但林青山看不得敌国肆意屠戮边疆的大盛百姓,于是不顾林家反对,执意远走边关,投军对敌。 几年以后,他在边疆带领兵士压制住敌国时,盛京城内,武清依旧纵情歌舞,不理朝政。 先帝暗中联系了长期遭遇打压的沛国公,与不得重用的大学士等人,一同推翻了武清的统治。 那一场大战结束以后,林青山才被召回朝。 当时同先帝一起反抗武清之人,如今皆是身居高位。 沛国公、大学士、太傅,都是中流砥柱。 包括当时驰骋沙场,立下大功的林青山,也受了重用。 而先帝在那场大战以后,身体彻底垮了。 因不想重蹈覆辙,也不想让当时皇室的屈辱为人所知,他下令将所有与武清有关的东西通通销毁,封锁了这一段历史,严禁任何人谈论与传播。 随着时间流逝,知道当年那件往事的人越来越少,即使还在世,也不敢宣之于口。 这便是关于那位女帝“武清”的故事。 信的末尾处,林青山还提到了,武清的“清”字与林知清的“清”字乃是同一字。 看完信以后,林知清很难不去思索祖父提出这句话的用意。 从林家现在所面临的状况来看,反对重审一事的大学士等中立派大臣,确实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都参与过女帝武清之事。 而名字里带了一个字这一点,是林知清和那个女帝唯一相似的点。 若说因为名字里有同一个字便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林知清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理由。 难不成那些人觉得她是下一个武清?还是有谁预言过下一个武清出自林家,又或者她是武清流落在外的血脉? 不不不,武清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都已经老态龙钟了。 怎么会有一个她这么年纪轻轻的血脉。 林知清将在小说里看过的那些离谱理由都一个个从脑海中甩开。 思来想去,她始终无法想通其中的关键。 自己同女帝,到底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呢? 林知清捏着下巴,想了好半晌,始终只能想到性别这一点。 但联系武清的故事,林知清搞懂了另一件事。 为什么现在大盛对女子设下重重限制和禁锢,这多半是掌权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再出现一个武清那样的女子。 从这个角度想,林知清心中隐隐有些怀疑,那些人难不成以为自己是下一个武清? 因为一个人而围剿所有女子? 这太荒谬了。 林知清摇摇头,那些人不可能敏感到这个地步吧。 但有的时候,越荒谬的想法往往越有可能是正确答案。 林知清无法确定此事的真伪,但那些人的共同点确实与武清有关。 她现在只能尽量往这一线索靠。 倘若那些大臣真的是怕自己成为第二个武清,那她又该怎么应对? 想到这里,林知清有些气闷。 若是有什么把柄或解决不了的问题,她还能抓住机会拉拢人心。 可仅仅是因为一个曾经出现过的人而迁怒于她,这就有些不讲理了。 林知清暂时没能想到一个比较好的解决方法,心中不由烦闷。 也不知道陆淮这几日在忙什么……林知清思绪繁复的时候,不由得想到了陆淮。 如若陆淮在,他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兴许有不一样的看法。 与此同时,金銮殿内,陆淮的身姿笔直。 户部尚书徐元岁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开口打破了沉默: “小陆大人,不必紧张,我如今尚在朝堂,几句话还是能说得上的,今日之事不会有意外。” “还希望你不要忘记同我的约定。” 陆淮微微垂首:“大人,也希望你不要忘记同我的约定。” “自然。”徐元岁的气色很好。 陆淮收回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红光满面的刑部尚书,以及右前方同几个武将站在一起的江流昀。 很显然,林知清的阳谋很奏效,刑部尚书与江流昀之间,已经竖起了一堵高墙。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淮的目光,江流昀同样看向了陆淮。 “太子殿下驾到!” 太监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淮收回目光,转瞬间,大殿内便传来了一阵整齐又肃穆的声音。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今日有何事奏?”太子神色肃穆,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大臣。 “回殿下,微臣有事启奏。”临安伯向左侧迈了一步: “昔日望舒伯一事尚无定论,民声沸腾,何不重审此事,还望舒伯以及镇远侯府一个清白?” 又是此事! 太子神色未变,但兵部尚书却按捺不住了: “当年此事证据确凿,并无半分辩驳的余地,如今重审,不但劳民伤财,还会寒了忠臣的心,殿下三思啊!” “此言差矣!”礼部尚书也出声了:“如若心中无鬼,重审也牵连不到旁人,如何寒心?” “再者,如今四海皆平,边疆虽偶有异动但也只是小摩擦,审一桩旧案何来的劳民伤财?” “难不成大人是在控诉皇上治国不严吗?” 兵部尚书胡子都气歪了:“你,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眼看兵部尚书说不过,一个武将站了出来: “我们都是些粗人,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不必揪字眼,但若重审,当初被林从戎害死的兄弟们算什么?” “我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的安定,如今要因为一个叛徒被打破,哼,我不同意!” 此言一出,许多武官都附和了起来。 支持和不支持重审的人吵作一片,朝堂宛若菜场一样。 太子眉头微微往上抬,王公公连忙叫停了底下的人。 待大殿之内重新安静了下来,太子才看向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再次开口: “沛国公,太傅大人,你们怎么看?” “殿下,如今边疆偶有异动,此事牵连甚广,倘若大肆查探,恐怕会引起军心动荡。”沛国公明显是不同意重审,但并未明说,只是将重审的坏处点明。 太傅言语之间,也是这个意思。 。 第308章 一切尽在掌握中! 陆淮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这二人,随后又看向江流昀。 江流昀始终不曾露出任何表情。 这种场合说多错多,不开口便是最好的做法。 但很明显,他不开口,但有人替他开口。 反对重审林从戎一案的人,大多都与镇远侯府有些关系。 当然,这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 随着沛国公与太傅开口,又有支持重审的人开始唱反调,一如从前,众人争论不休。 太子一句改日再论,很快便像从前一样,将这件事翻篇了。 待大殿上安静下来以后,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开始攻击起了江流昀。 主要是说他被当街抓到出入青楼之事。 对于此事,江流昀本没有辩驳的余地,毕竟当日的事情闹得很大,他同林知清退婚的事,也佐证了这一点。 他一言不发,摆出了一副有难处但不辩解的样子。 始终有人帮他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只是象征性地批评了他一下。 陆淮很快将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 因为马上就要轮到户部出场了。 没过多久,户部尚书徐元岁往外挪了一步。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大理寺卿周崇正开口了:“陛下,微臣有奏。” 看见此人的身影,陆淮眉头微微一皱。 户部尚书徐元岁暂时没有开口,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太子挥了挥手。 “微臣参奏礼部尚书有违礼法,与人私通,私德有亏。”周崇正的声音非常清晰。 他的话立刻在大殿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参奏礼部尚书有违礼法,这可比江流昀出入青楼要严重多了。 陆淮看着周崇正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江流昀。 瞥见江流昀背脊挺直,眼睑下垂,这分明是知情装不知情的样子。 陆淮面上不显,但心中已有猜测。 镇远侯府的反击来了,且来得又快又急。 大理寺卿周崇正此前一直表现得中规中矩,并无站队的情况发生。 如今一看,这应当是镇远侯府的一颗暗棋。 这个时间段动用大理寺卿周崇正,而且还在金銮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江流昀明显是想直接解决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同林知清乃是有暗中往来的。 也正因如此,朝堂之上,礼部尚书做的事多半是在暗中维护林家,支持重审。 如今周崇正突然跳出来,放在平常时候,陆淮可能会觉得他的参奏出自本心。 但现在这个时间段太敏感了。 林知清用了一个痣娘,让江流昀失去了刑部尚书这个盟友。 而归属于林知清那一方的礼部尚书立马遭到了参奏。 说周崇正同江流昀没有点私下交易,陆淮是不信的。 他的大脑快速转动,只觉得事情绝不会只是说说那么简单,周崇正敢把这件事拿到金銮殿上来说,一定是有确凿的证据。 陆淮是知道礼部尚书扒灰这件事情的,此事若是被拿到台面上来说,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肯定是坐不稳了。 那么,林知清在朝中又少了一个助力。 并且,若礼部尚书扒灰的秘密被捅了出来,秘密不再是秘密,那么林知清用这个手段改写礼部御赐之物记录的事,也会被查出来。 到时,事情可就麻烦了。 而且,周崇正信誓旦旦,明显手中是有证据的。 谁是最直接的证据? 陆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周崇正肯定是控制了礼部尚书的儿子或是儿媳。 果不其然,在礼部尚书连连喊冤过后,周崇正紧抓不放,直言他手中有证据。 在众人震惊的眼光当中,礼部尚书的儿子被人带进了大殿。 他声泪俱下地开始控诉礼部尚书强迫自己妻子的种种丑事。 江流昀听到那些话,眼神虽无波,但目光在扫过礼部尚书时,还是出现了一丝杀意。 不过,很好地被他隐藏了。 他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回头一看,同陆淮的目光碰上了。 他勾唇笑了笑。 表面上,似乎是在同陆淮打招呼,但陆淮感受到了他的挑衅,率先移开了目光。 江流昀在心中冷哼一声,他这一手又快又准,礼部尚书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事实也的确如此,面对亲生儿子的指控,礼部尚书仿佛整个人都受到了打击一样,站都站不稳。 周崇正似乎早就料到了一样,刚想开口给礼部尚书最后一击,户部尚书徐元岁的脚步动了动。 瞧见徐元岁出列,其他官员面上无反应,但心中皆是警惕了起来。 近来户部的动作很大。 江流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户部要保礼部尚书?还是陆淮要保礼部尚书? 但如今证据确凿,此事分明不可能再翻出浪花来,还是……江流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淮。 陆淮如法炮制,露出了一个和江流昀方才一样的笑容。 江流昀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得不对。 下一刻,徐元岁的声音响了起来: “启奏陛下,此事始终乃是一人的说辞,若想洞悉真相,何不将苦主请上来问问,也好过平白污蔑了好人。” 周崇正也察觉到了不对,当即开口反驳:“徐大人此言差矣,若说苦主,礼部尚书之子难道不是最大的苦主吗?” “大理寺乃是最讲证据的地方,上下嘴皮子一碰也能当作证据,那普天之下的苦主可就多了。”徐元岁明显是早有准备。 江流昀敛眉,他不是没有找过礼部尚书的儿媳,但那女子懦弱得紧,根本不敢站出来说话。 难不成,陆淮同林知清又有什么诡计? 他心中有一阵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在徐元岁的坚持之下,太子很快便下了命令,传召礼部尚书的儿媳。 在此期间,礼部尚书始终是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并没有丝毫的心虚与难受。 观察到这一点,江流昀的心直直地往下落。 而陆淮,则是垂首敛眉,仿佛什么都不清楚一样。 随着苦主的到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礼部尚书的儿媳身上。 她当即就掉了眼泪,不过,这眼泪是对着她的丈夫,也就是礼部尚书的儿子掉的。 她声泪俱下地开口,不但表示绝无此事,还一直在控诉礼部尚书的儿子对她非打即骂。 苦主同证人的口供对不上。 。 第309章 女子生存规则 礼部尚书的儿子急了,开口便将各种证据都甩了出来。 但礼部尚书的儿媳却一一反驳,有理有据,情绪到位,明显更有说服力。 此事吵着吵着又没了个章法,但无论如何,礼部尚书的罪名绝对坐不实。 江流昀的计划,再次落空了。 两方争吵不休,但明眼人都看了出来,那礼部尚书的儿子愈发露怯了。 在礼部尚书大喊冤枉之后,此事以亲儿子污蔑父亲落下了帷幕。 亲眼看着礼部尚书的儿子儿媳双双被带了下去,江流昀心气不顺,哪里不明白这分明是礼部尚书早有准备。 再说明白一些,是林知清早有准备! 不得不说,江流昀猜得不错。 林知清确实早就在礼部尚书一事上做了准备。 此事,陆淮亦有参与。 陆淮不由得回想起了他与林知清从前分析过的东西。 事情唯一的突破口便是人。 先前礼部尚书的儿子始终隐而不发,是因为他同礼部尚书乃是利益共同体,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他如今出言指控礼部尚书,打破平衡,同样是为了利益。 金钱、美人儿、权势,江流昀能给的,无非就是这些东西。 对付一个二世子,绝对是足够了。 但江流昀忽略了事件中另一个人,也就是礼部尚书的儿媳。 此人乃是事件的中心人物,更重要的是,她是女子。 在大盛对女子如此严苛的风气下,她怎么会敢承认与自己公公的事? 丈夫的选择,一开始就同她的想法背道而驰。 只要事情被捅出来,她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陆淮同林知清给了她选择,如若她想要将此事宣之于口,林知清会想法子将礼部尚书薅下来。 但礼部尚书的儿媳拒绝了,她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是自己的名声,不愿冒险。 即便对这种想法非常无奈,但林知清明白这是大盛女子生存的规则。 于是,他们只能给她另一个选择,此事了结以后,助她和离脱身。 这便是事情的所有经过。 陆淮亲眼看着礼部尚书的儿子被带了下去,周崇正也被训斥了一通,唇角微勾。 而后,户部尚书徐元岁再次开口:“殿下,微臣还有一事要奏。” 他这一开口,让大部分人都不安了起来。 谁不知道户部最近跟疯狗似的,遇人就咬。 徐元岁身姿笔挺: “微臣于去岁整理户部书册之时,意外发现一些记录在册的物件有所缺失。” “我命户部主事陆淮查探此事,于近日追回了那些物件,还请殿下过目。” 说着,有人端着托盘走进了金銮殿。 托盘之内,分别放着一把剑,一幅字画,以及一块玉佩。 都是上好的东西。 江流昀眯了眯眼睛,看到那把剑的时候,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与愤怒。 疑惑的是,他拿不准陆淮想要做什么。 愤怒的是,他去刑部尚书府寻找痣娘时,确实有人溜进了镇远侯府,偷走了他手中那件原本属于林家的御赐之物,也就是托盘中的那把剑。 此事太过曲折,他不敢声张,但心中笃定偷走东西的人是陆淮和林知清。 他原本以为,即便东西被偷了回去,陆淮和林知清也多有限制,不敢拿御赐之物说事儿,就同痣娘那桩事一样。 就算林知清手中握着痣娘,她也得顾忌着这份证据是否足以同时将刑部尚书和镇远侯府拉下马。 答案当然是不行。 一旦林知清直接行动,面对的是刑部尚书与镇远侯府更加牢固的同盟。 这本是原本江流昀想要达到的目的。 但林知清没有选择将刑部尚书同江流昀捆绑,而是选择布下了那个阳谋,分裂二人。 在江流昀眼中,御赐之物同样如此。 林知清将事情捅出来,对林家没有丝毫好处。 但现在,开口的人是户部尚书……他看向陆淮,眼神冰冷。 与此同时,太子开口了:“户部主事何在?” 陆淮缓步上前:“臣户部主事陆淮,参见太子殿下。” “微臣幸不辱命,于前几日寻回了所有物件。” 他说话的间隙,太子已经看过了那几样东西。 户部尚书见缝插针:“殿下,陆淮乃是陆箴陆大人之子,他心细如发,尤擅数术,功劳甚大。” “陆箴之子?我同老师也许久未见了,户部人才辈出,徐大人功不可没,不错,同赏!”太子惜字如金,并不多话。 陆箴曾做过太子的太傅,不过由于顶撞过皇帝,很快便请辞了。 他这一请辞,已经归隐田园,教导过皇帝的老太傅又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上。 不过,这都是旧事了。 陆淮谢过恩典以后,退了回去。 但在场的人都是老狐狸,还是从户部尚书的行为中,嗅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本来这陆淮立功与否并不重要,因其父陆箴曾顶撞过当今圣上,怒而辞官,陆家鲜少冒头。 但近来谁没听过户部尚书徐元岁即将请辞的小道消息。 原本大部分人都在猜测下一任户部尚书会由谁来担任。 甚至有一些人跃跃欲试,想将自己的人塞进户部。 但徐元岁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抬举陆淮,由不得众人多想。 虽然陆箴狂妄,但这陆淮除去与林家那个不安分的林知清传出过风言风语,其他方面任谁都挑不出问题来。 更何况,方才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太子提起陆箴,并未动怒。 而且,他还夸赞了陆淮。 户部的天怕是要变了。 许多人都开始重新审视起了陆淮。 今日的早朝着实精彩,直到下朝以后,还有许多朝臣在谈论着方才发生的事。 江流昀的那些风流韵事,反倒没那么多人关注了。 户部尚书徐元岁显然心情不错,面上尽是笑意。 在离任之前又记上了一功,任谁都会开心的。 他摸了摸胡子:“陆淮,户部有你,实乃大幸,以后,可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已经算明示了,明示下一任户部尚书的位置,乃是陆淮来坐! 一时间,不少人都开始上前同陆淮交谈。 而陆淮身后的江流昀,却眯起眼睛,紧紧握着拳头。 。 第310章 口是心非林知清 与此同时,林知清并不知朝堂上的争端。 她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来研究武清。 同时,还安排了手底下的人对各位中立派大臣进行查探。 做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间。 林知清刚打算用膳,便有一个不速之客上门了。 “小姐,江流昀求见。”朝颜将饭菜端到了桌上。 “不见。”林知清势必要将一个因被未婚夫背叛而伤心的角色演到位了。 朝颜摆好碗筷:“我已经拒了,但他一直站在门外。” “他想站那便让他站吧。”林知清毫不在意:“对了,陆淮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 “联系不上云枫,如今应当是散朝的时间,想必过一会儿就会有消息来了。”朝颜回答。 “嗯。”林知清点头:“待会儿你同我出去一趟。” 她要去一趟林家。 首先,鉴心堂的事陆南月很感兴趣。 林知清曾让陆淮给她带了消息,让她可以在看管鉴心堂的同时,在一旁开普通医馆。 陆南月对此很感兴趣。 先前她怕有不了解的地方,曾约林知清一起去鉴心堂看看。 如今正是一个好时机。 痣娘的事暂时告一段落,镇远侯府元气大伤,暂时分不出心来对付林知清。 林知清想不到中立派一事的突破口,于是想先把这件事放一放。 朝颜听到林知清要去林家,于是捂嘴笑了笑:“小姐,就算要去找陆公子,也得先把肚子填饱了。” “咳。”林知清轻咳一声,脸颊微微发烫,埋头喝粥:“谁说我要去找陆淮的?我去找南月说医馆的事儿。” “小姐,我知道了,你是去找南月小姐。”朝颜偷笑,看破不说破。 林知清抿唇,她主要是找陆南月,但要说不想见陆淮,那是假的。 她知道最近几日的早朝很可能十分热闹,但还是想确认一下礼部尚书的事。 先前对于她来说,虽然握着礼部尚书的把柄,但这东西短时间能起到限制作用,长时间容易出问题。 若是礼部尚书起了逆反之心,来个大义灭亲啥的,把他儿子和儿媳全杀了,保全自身,那事情可就棘手了。 按照她对江流昀的了解,反应过来痣娘的事中了埋伏以后,江流昀定然会想办法扳回一城。 再加上林家近段时间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破绽,她想来想去,猜测江流昀只会从御赐之物与礼部尚书这两方下手。 但御赐之物在户部与礼部的记录都消除了,想要从这点入手,关键还是在礼部尚书。 以此为基点,林知清怀疑江流昀会对礼部尚书下手。 而礼部尚书的丑事,直接影响的便是他的儿子。 这无疑是江流昀最有可能的突破点。 也正因如此,林知清提前知会陆淮,说动了礼部尚书的儿媳,以防不时之需。 林知清推测江流昀定然会闹出一些事情来转移他在藏香楼被抓奸在床的事。 一个炸裂的八卦当然是用另一个更炸裂的八卦压,效果最好。 而且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江流昀这么一个虚伪的人,肯定是急于将他身上的脏水洗去的。 再加上刑部尚书与江流昀的事儿,肯定也能从早朝中窥得蛛丝马迹。 当然,这都是林知清的猜测,她没法上朝,最好的选择肯定是快些同陆淮确认一下早朝上有没有发生这些事情。 她去陆家,主要是找陆南月商讨鉴心堂的事,然后才顺便向陆淮打听一下朝堂上的事。 对! 顺便! 就是顺便! 林知清胡乱吃了两口菜,便带着朝颜出了门。 她刚踏出大门,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流昀。 周围还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 江流昀也看到了她,还想上前搭话。 林知清不想跟他废话,转头便上了马车。 随后,马车很快动了起来。 林知清满脑子想的都是其他事情,一眨眼就到了陆家门口。 陆南月早早地收到了林知清的帖子,很快便出来了。 “小清儿,这些日子我快要闷得喘不过气来了,我们俩好久都没一同逛逛了。”上车以后,陆南月迫不及待地开口。 林知清笑了笑:“是许久没一起出过门了。” “陆伯父知道鉴心堂的事吗?” 陆南月整个人神清气爽:“他当然知道,你同我的事他一清二楚。” “若是我一人筹办新医馆,我爹他定要絮絮叨叨,但知道有你在后方,他就也不怎么担心了。” “陆伯父甚是开明。”林知清说的是实话。 在大盛,林知清见多了将女子不得抛头露面这一观点奉为圭臬的人。 但陆南月,她的父亲和弟弟对她鼎力支持,绝不用世俗的规矩束缚她,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由。 当然,陆南月自己也争气,除去做生意这一点,规矩和礼仪放到哪里都是非常得体的。 陆南月做事看似随心,但也绝不会给别人抓到她把柄的机会。 这一点,陆家三人一脉相承。 想到这些,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陆淮的脸,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南月,陆淮近几日在做什么?我想问他一些事情。” “他?我也不知道他一天在忙什么,几个时辰前刚回了一趟家,又马不停蹄去了户部。” “听说户部有桩大事,不过具体的我倒是也不太清楚,云枫那小子又整天不见人影,肯定是去办事了。” “小清儿,你若是想见他,我遣人知会他一声。” “不必了,他既在忙,我便不打扰了。”林知清摆摆手,顺口问了一句: “户部近来确实不太平,你可知户部尚书徐元岁大人属意谁接他的位置?”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也许是户部左侍郎?小淮近来经常同他一起去拜访徐大人。”陆南月回答。 林知清心中有底,也觉得从资历和能力来看,户部左侍郎的可能性大些。 更何况,户部左侍郎身边还有陆淮这么一个聪颖可靠之人,林知清也是希望户部左侍郎更进一步的。 他更进一步,陆淮也能更进一步。 围绕着陆淮,陆南月倒是又说了许多事情,林知清听得也认真,时不时接两句话。 直到马车停在鉴心堂门口,二人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医馆上头。 。 第311章 鉴心学,开课! 陆南月不是第一次来鉴心堂,但每一次来,她都能发现一些不同的地方: “小清儿,这鉴心堂的人是不是比我上次来的时候更多了?” “不错,先前同你说过我想教一些人学习鉴心学,若以后你得空了,也可以跟着听一听。”林知清轻车熟路地进了雅间。 陆南月点头: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鉴心学一道如此厉害,你若是将这门绝学传了出去,万一有人自己另起炉灶呢?” “而且,我先前听小淮说过,你是没让那些人交束脩的,只让他们在医馆帮忙,这样你可太吃亏了些。” 经过陆家医馆的事儿,陆南月如今在经营一道上也算是比较精通。 她往日虽然也允许一些穷困潦倒的病人记账,但那也是需要同等价值的药材相抵的,不算吃亏。 但林知清如今算是培养别人,却还要给那些人提供吃住,听起来总是有些不划算的。 林知清摇了摇头: “我找的人都是一些身世干净的孤儿,他们平日里也学一些简单的医术,在店里帮忙。” “如今我有些闲钱,每月拿出几两银子来供他们吃住,并不是大问题。” “如今我在他们身上投入这些,一来是为了让他们将鉴心学传承下去,二来是这些人将来反哺鉴心堂。” 换句话来说,林知清这样的做法叫作提前投资。 林家其他的生意目前还在发展当中,鉴心堂是主要的收入来源。 但能熟练运用鉴心学的人只有林知清。 而且,林知清忙于林家朝堂之事,很难分心处理其他事情。 培养这些人,也是为了分担林知清得到压力,从而壮大鉴心堂,并且传播鉴心学,让更多的人了解鉴心学,了解什么叫作心理疾病。 陆南月明白林知清的意思,但一码归一码,她还是觉得不妥:“要是再出现像刘邙那样懂鉴心学的人与你为敌该怎么办?” “南月,你对我也太没有信心了吧。”林知清微微一笑: “即便他们学会了鉴心学,也始终不会比我更了解鉴心学,我当然不会把我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 就像是催眠术。 这算是林知清的一张底牌,她当然不会蠢到轻易泄露出去。 而且,催眠术用好了当然可以治病救人,但若是像刘邙一样心怀不轨之人,利用催眠术达成自己的目的,那林知清当然不能答应。 但一些简单的催眠技巧就无关紧要了。 更何况,林知清心里非常清楚,她将鉴心学藏着掖着是没用的。 即便没有她,也会有刘邙那样自己摸索鉴心学的人会出现。 她只是起到了一个文化输出的作用,占一个先机。 听完林知清的解释,陆南月这才放心地点了头:“你心中向来有主意。” “今后我定然会好好看管鉴心堂,旁边的普通医馆账本与鉴心堂账本各自分开,我每月找你看一次账。” 林知清拍了拍陆南月的手:“鉴心堂的病人比较特殊,如若你遇到拿不准的事,或者那些学徒没办法解决的病人,一定要找我。” “好。”陆南月不敢怠慢。 从前她不知一个人除了身体上有病,思想也会生病。 深入了解以后,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更是打起了十万分精神。 见陆南月已经摩拳擦掌了,林知清让朝颜将鉴心堂的账本拿了过来,然后才开口: “以防有人捣乱,旁边那普通医馆依旧挂鉴心堂的牌子,但这账本是分开的,每月你可得鉴心堂一成的利润,作为看管鉴心堂的报酬。” 说着,她将两本账本放在陆南月面前。 陆南月心中一惊,鉴心堂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一成利润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她摇了摇头: “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你本就帮了我,缘何还要你给我分成?”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林知清微微笑了笑。 她知道一成利润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但陆南月不是别人。 一来,她帮助照看鉴心堂,本就应当有些好处。 二来,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总不能像找普通掌柜一样,给些银子打发。 “你我可比亲兄弟还亲。”陆南月再次摇头:“知清,我知道你想得透彻,但我你是知道的。” “我开医馆并不是拿来赚钱的,况且旁边的普通医馆虽然是小淮拿钱置办的,但在我心里最想谢的人是你。” “小淮同我早就商议过了,我们得了鉴心堂的庇护,自然不能让你吃亏,这普通医馆的收入得给你三成。” 陆南月反客为主,开始给林知清分成。 林知清刚抬手准备拒绝,就被陆南月按住了: “你先别急着拒绝,既然你坚持,我就托个大,鉴心堂不用给我分成,我也只给你一成利润。” “同先前一样,每月固定送去别处的钱我会额外留下来。” “就这样决定了!” 每月固定送去别处的钱? 林知清听到这话,才想起来从前陆南月也提起过这件事。 这似乎是原主同陆南月的秘密。 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不好轻举妄动,怕暴露自己不是原主这件事,所以没有贸然询问。 当时她也思考过那个“别处”到底是哪里,为何要每月送钱过去。 但随着林家不断出事,这件事也就被她暂时搁置了。 如今旧事重提,林知清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被引了出来,她的脑子高速运转。 但想了又想,除去她同陆南月在其他地方有共同合作开的店或是产业以外,林知清还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这件事倘若一直不问,到底是个隐患,将来若是无意中提起来,林知清什么都不知道,那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林知清又觉得如今时机还算成熟,于是主动开口试探: “南月,咱们什么时候过去那边瞧一瞧?” 陆南月忙着看账本,随口回答:“你若想去随时都可以,算算时间,我们也的确许久未过去了。” “今日如何?”林知清笑了笑:“我忙于林家之事,许久未出去看看了。” 陆南月也没多想,很快便答应了:“行,等我看完账本,马上出发!” 。 第312章 猜忌 好歹先前也有过开医馆的经验,很快,陆南月就将账本看完了。 即便心中早有准备,在看到鉴心堂一月的营收是从前陆家医馆的十倍以后,陆南月还是吓了一跳。 果然,心病难医。 但这么多的银子,也算是无形中给陆南月心中施加了一些压力。 她知道自己还是得立起来,不辜负林知清的期望。 三下两下将账本看完以后,陆南月便找到了正在指点学徒的林知清。 她在旁学习了一下鉴心学最基础的相面术,随后同林知清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检验学习成果,将每个人的表情分析得头头是道。 虽然大部分内容都是错的,但学习态度是很端正的。 林知清也不嫌麻烦,耐心同她交流。 两人戴着帷帽,一路走到西市,陆南月拉着林知清左转右转,终于停在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破旧的院子外。 陆南月上前敲了敲门,很快,门便被打开了。 令林知清没想到的是,开门的是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有些泛白了,但十分干净整洁。 看到陆南月,女孩一下子高兴地跳了起来,还朝着院子里呼喊了起来: “夫子,夫子,两位姐姐来了!” 陆南月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拉着林知清走了进去。 她摸了摸开门的女孩儿的头:“许久没来了,你们过得怎么样?” “很好!姐姐,夫子前些日子带着我们给你们做了一些安神的香囊,正巧你们过来了。”小女孩兴冲冲地朝着正院走去。 “你们有心了。”陆南月笑了笑。 很快,便有十几个年龄不同的女孩子听到动静,从里面跑了出来。 方才林知清还有些不解其意,但现在,她从那些服饰相同的孩子身上看了出来,此处应当是某种譬如孤儿院的场所。 但若是孤儿院,那倒也不尽然。 因为方才那开门的女孩提到了“夫子”。 只有学堂才会有夫子。 而且,直到现在,林知清还没有在此处看到男子或男孩。 根据这些信息,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此处,恐怕是某种给女孩儿授课的场所。 正当林知清思考的时候,那些女孩已经将她和陆南月团团围了起来。 紧接着,便有一道成熟且略带严肃的女声传了过来: “大家站好,不许惊扰贵客。” 听到这话,方才还乱糟糟的孩子们迅速按照身高站好,恭敬地唤了一声夫子。 看到这幅场景,林知清更加肯定自己心里的想法。 陆南月轻车熟路地同那夫子开口交谈,问的多半是那些孩子的学习之事。 譬如纸笔可够,桌椅板凳可有残缺等等。 那夫子一一点头,而后便拿了两个香囊出来,说是孩子们自己做的。 林知清接过来一看,针脚细密,明显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她轻声道谢。 陆南月又去厨房看了看,见里头只有一些寻常的菜,不见荤腥,心里头暗暗记了下来。 这么转了一圈以后,林知清同陆南月心中大概都有数了,而后便告辞了。 那夫子倒也没留二人吃饭,兴许是觉得饭菜简陋。 出了那地方以后,陆南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算算时间,她们的银钱应当用得差不多了。” “我瞧着几个孩子长大了不少,俗话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每月送过来的银钱兴许得往上加一加。” 林知清点头:“这些孩子倒还乖巧,鉴心堂那边可多出些银钱,你来决定便好。” “不用不用。”陆南月摆了摆手:“小淮会多拿银子的,他做这些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先前你被林家人欺负,出不来门,我的医馆又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便是他拿银子出来的。” 提到此事,林知清又想到刚来的时候,自己欠陆淮银子的事儿。 虽说后来林知清一有钱就还给了陆淮,但她先前一直不知道这钱是怎么欠下的。 如今,这事儿倒是连了起来。 想到这些,她开口道:“我困于林家之事,倒鲜少过问这些事,辛苦你同陆淮了。” “这有什么的?小清儿,你可太见外了。”陆南月颇为感慨: “当年若不是林伯父私底下支持,陆家医馆未必开得起来。” 林从戎? 那医馆同自己的父亲有关?林知清立马竖起了耳朵。 陆南月自顾自开口:“林伯父是这大盛难得的英雄。” “当初他建议办女学,我父亲也是同意此事的,但不知为何,朝廷那头咬死了不行。” “林伯父一直没有放弃,转而开了许多于女子有利的场所,如女子可进的书肆等等。” “只可惜,他去世以后,那些地方都被查封了。” 陆南月觉得有些可惜,叹了一口气。 这些事情林知清从前也听木婶说过,但如今亲眼看到还有人在默默做那些事情,心中有些感慨。 陆南月说得不多,但信息已经足够了。 当初原主同陆南月选择接济这么一个供女孩学习知识的地方,或许是受了林从戎的影响。 林从戎确实是这大盛难得一见的男儿。 至于他上奏开办女学为何会被拒绝…… 林知清皱眉,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她想到了武清。 此刻,先前一直没想通的事,如洪水一般涌了上来。 林从戎从前一直在为女子的事情奔波,在某些已经恐惧武清之事的朝臣眼里,林从戎的所作所为必定是不可为的。 他们怕放宽对女子的限制以后,养出第二个、第三个武清。 可以说,在知道武清一事的林知清眼里,多年前的林从戎,注定是没办法推进办女学等利于女子之事的。 而当时的林家,除了林青山知道此事,其他人一无所知。 而林青山又是武将的性子,想不到其中的弯弯绕绕。 同时,林知清自己的名字也带了一个“清”字。 这一点,再加上林从戎的所作所为,在那些人眼里,已经是叠起了buff。 林从戎想培养出第二个武清! 这样的想法定会根植于人心,从而让林从戎受到限制。 而林知清躺着也中枪,也仅仅因为上头人一个无端的猜测,注定会成为某些朝臣眼中的沙子。 。 第313章 恭贺陆大人高升! 林知清闭了闭眼睛,这算啥? 一点都不美丽的误会? 对于她来说,林从戎这个人的记忆在她脑海中实在模糊。 除去从木婶以及其他人耳中听来的只言片语,几乎无从了解。 但除去那些“通敌叛国”的事,林从戎给她的印象还不错。 或许是因为血缘的关系,但更多的是此人的行事作风,让林知清觉得他与某些脑袋空空的人不一样。 林从戎不仅会为女子做一些事,在朝堂上也有一些独到的见地。 只不过,这些方面林知清了解得就比较少了。 主要是因为林从戎通敌叛国一事,大部分人都谈虎色变。 但如今,林知清觉得自己应该去深入了解和思考,自己的父亲林从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这只是一个辅助性作用,她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让那些反对重审的人支持重审。 从而达到洗清林从戎的冤屈,扳倒镇远侯府的目的。 “小清儿,小清儿?”陆南月见林知清有些走神,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想什么呢?” “没事。”林知清思绪被打断,很快就回过神来:“我在想那些孩子。” 说到那些孩子,陆南月的话匣子就被打开了: “都是些可怜人,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大盛的风气不对,你是不知道,方才那些孩子中最小的那个,是从陆家医馆过去的。” “医馆?”这倒让林知清有些意外了。 陆南月点头: “没错,那孩子的父母刚怀上时,曾来医馆让我把脉,说如果把出这一胎是女孩儿,就不要了。” “先不说我根本没那个能力把出是男胎女胎,他们的行为同杀人有什么两样?” 陆南月越说越气: “后来她们生出了一个女儿,那夫妻俩可不得了,偏偏说是我把脉没把出来的问题,将那孩子就丢在医馆外。” “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你说我如何忍得下心看着那孩子没命?” 林知清听完这些,眉头皱得很深。 她知道这地方对女子十分严苛,但不知道影响已经如此之大了。 更准确来说,这里比她从前看过的那些小说和电视剧更加真实,让林知清亲自接触到了一些残酷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林从戎的出现,仿佛是大盛的异类。 怀着复杂的心情回了鉴心堂以后,林知清也没多待。 她现在想清楚了那些中立派大臣反对重审的前因后果,自然是要回去思考一下,该如何破局。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江流昀还站在林家门外。 就算是想装深情,这戏也演过了吧? 她提着裙摆下了马车,不欲同江流昀交谈,提步便往里走。 “林知清!” 她还没踏进大门,江流昀便开口叫住了她。 这一次,江流昀没有叫清儿,而是喊了她的全名。 林知清嘴角弯了弯,心情很是愉悦,因为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称呼的事。 看来,她针对镇远侯府布下的局,确实起了作用,至少现在,也算是撕下了江流昀面上戴着的面具。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回头的打算。 可江流昀再一次开口了: “林知清,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非我所愿,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痣娘。” 林知清听到这话,缓缓转身:“江世子,你自己也觉得没理,所以才压低了声音,对吗?” “你说的难道不是我的词儿吗?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木婶。” 提到木婶,江流昀皱眉:“不过是一个奴婢,也值得你如此针对我?” “混蛋。”林知清没忍住骂了一句: “那什么痣娘的命是命,木婶的命就不是命了对吗?” “你一再触碰我的逆鳞,如今还来此挑衅,真当我没有手段了吗?” “逆鳞?”江流昀轻笑了一声:“你的逆鳞除了木婶还有什么?背叛?” 林知清微微皱眉,只觉得江流昀的表情中似乎带着一丝嘲讽,但不知这嘲讽从何而来。 虽心里疑惑,但她面色不变: “背叛?整个盛京城除了江世子以外,似乎没人更适合这个词了。” “呵。”江流昀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林知清,你太自信了。” “即便聪明又如何,你可以被我骗一次,就会被别人骗第二次,第三次。” “我很早之前便同你说过,镇远侯府的后院才是你最该去的地方。” “林家从前欺辱你的时候你都忘了?还有陆淮,你从未想过,他当初为何帮你查探林泱泱一事吧?” “少爷,老爷回来了,他命我来请你回府。”江流昀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侍卫给打断了。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用一种十分嘲讽的眼神深深看了林知清一眼,而后才转身走了。 林知清盯着江流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镇远侯府的马车走远了,才提步进了大门。 只不过,她此刻的心情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轻松与愉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安。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察觉到江流昀有问题的那一晚,林知清心中同样出现了不安感。 只不过,这种不安明显比先前那次来得更加猛烈。 回想着江流昀方才说的那些不清不楚的话,林知清的脚步非常沉重。 走着走着,她一下子停了下来。 朝颜不解:“小姐,怎么了?”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你去找礼部尚书,向他打听今日早朝时发生了什么事。” 朝颜一愣,虽然不知为何自家小姐不等陆公子的消息了,但她依旧迅速点了点头:“是,小姐。” 听着朝颜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林知清一下子捂住了心口。 …… 半个时辰后。 陆淮的马车停在了林家大门口,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通报过后,出来带路的是朝颜。 看到陆淮,朝颜面色严肃,并不像平时一样笑容满面。 注意到这一点,陆淮微微皱眉,第一时间便是开口确认,是不是林知清出事了? 但朝颜嘴唇紧抿,什么也不说。 到了舒清阁院门外,她便停下了步伐,退至一旁,硬邦邦地说了一句“请”。 陆淮已然察觉到了不对,提步进了院子。 他很快就看到了林知清。 林知清同样也看到了他。 目光相接之时,他明显感觉到了林知清面上的疏离与陌生。 不等陆淮开口,林知清微微一笑: “陆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她分明在笑,但言语和眼神中的冰冷根本藏不住。 陆淮心一沉:“阿清……” 林知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陆大人,我名唤林知清,听说下一任户部尚书乃是大人你,恭贺大人高升。” “还望大人看在我林家为你的高升之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份上,高抬贵手。” 。 第314章 是你先骗了我! “阿清,是不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陆淮张口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知清却没耐心再听下去:“陆大人,是别人同我说的又如何?若是别人不说,我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许久。” “事到如今,你自己也知道,当初来林家的目的并不干净,对吧?” 听到这话,陆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干脆地点头: “没错,我承认,一开始我就是奔着查探御赐之物来的林家,但我之所以查这件事,为的也是林家,并没有欺骗你的意思。” 林知清却又笑了:“为了林家?陆大人说话真好笑,我从前以为你与别人不同,如今看来,倒是我看错了。”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的便是欺骗与背叛,无论如何,当初你确实骗了我。” “查探御赐之物一事,并不是你的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你不用如此冠冕堂皇,用林家来作为借口。” “若说查探此事是为了你的高升路,我还敬你有两分诚实。” “诚实?高升路?”陆淮的心蓦然一窒,那些解释全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阿清,在你眼中,我便是这样功利的人吗?” 他的心仿佛被揉碎了,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端的痛苦当中。 林知清感受到了,她移开自己的目光:“可是陆淮,是你先骗了我。” 她的语气十分冷静,就像是在同一个陌生人说话一样。 陆淮一下子愣住了,他被林知清言语中的陌生给刺痛了,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想要开口解释: “阿清,你听我说,当日我确实是怀着查探御赐之物的任务进入林家,协助你查案的,但那只是一开始……” “陆大人,多说无益,已经晚了。”林知清的目光落到了一旁,再没有落在陆淮身上过。 林知清的疏离来得太过突然,太过猛烈。 陆淮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伤心难过,但她面上的表情实在太过平静了。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未存在过一样。 陆淮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林知清的手腕: “阿清,你不在乎我的解释,可如今就连看我一眼都不愿吗?” 林知清任由他抓着,仿佛眼前的人是一个陌生人。 这样的态度让陆淮的心一窒,密密麻麻的疼痛将他包裹起来。 他缓缓放开了林知清的手腕,但还是想解释: “阿清,我身在户部,当日确实早就听说了户部要查探林家御赐之物的事情,但我入林家户部并不知情,而是父亲想让我帮一把林家。” “我不同你说明,是因为当时你尚在藏拙,我不知你的聪颖,况且那时你我尚不熟悉。” 林知清却直接转身:“后来呢?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开口解释。” “可是阿清……”陆淮的眼眶有些发红: “倘若我那时就开口了,那你先前便会如同现在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不想与你变成陌生人。” 他说得不错,如若他在任何一个时间节点将一开始目的不纯的事跟林知清坦白,林知清都不会接受。 江流昀说得不错,林知清的逆鳞除了身边之人以外,还有欺骗。 或许他们一开始的相遇,本就是矛盾的。 林知清闭了闭眼睛,高声冲着外头喊了一句:“朝颜,送客。” 陆淮身体一颤,他向前走了两步,但林知清却调转脚步进了里间。 “陆大人,请吧。”朝颜的声音仿佛一堵墙,将两人分隔开来。 林知清知道陆淮在原地站了许久,待朝颜再次开口送客,那道脚步声才慢慢远去。 她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仿佛裂开了一个极大的口子。 朝颜担忧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林知清没有回答。 朝颜叹了一口气,退出了房间,将门带了起来。 而林知清却听不到那些声音了。 她仿佛回到了刚来大盛那一日,周围的环境都是陌生的,不真实的。 她身在其中,仿佛一个闯入者,与这方世界格格不入。 木婶,是第一个带她了解这方世界的人。 但木婶已经离她而去了。 陆淮与江流昀,是让她进一步接受这个世界的人。 但江流昀编织了一个天大的谎言,算计林知清。 陆淮,是除木婶以外,她最信任和看重的人。 但如今,他亲口同林知清说,当初的他目的不纯,是为了御赐之物而来。 即便有这样那样的解释,但林知清一开始就不能容忍欺骗这件事。 一开始,她对大盛的每个人都是抱着戒心的,如今交付出了真心,却换来了一个并不坦诚的真相。 在大盛这种地方,谎言随时存在。 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为何再没有从前的谨慎。 事实证明,她只能相信自己。 如若不然,她该怎么样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往事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林知清的脑海里回忆起了与陆淮的初相遇。 那时的陆淮,始终对其他事情不感兴趣,但在查探毒害堂姐一案中,他却对那些犀皮漆以及林家的物品十分感兴趣。 不仅如此,林知清还想到了一些别的事。 林家的三件御赐之物,分别是一套头面,一把剑,以及一幅画。 随着记忆越来越清晰,从前的往事也仿佛有了答案。 春日宴,即便同江流昀组队,陆淮也要出席宴会。 林知清没有忘记,那时大学士府给出的彩头乃是一套累丝红宝石头面。 为了感谢陆淮的帮助,当初她虽胜了春日宴,但将那头面送给了陆淮。 事后,陆淮作为交换,还送了她一套翡翠头面。 而得了头面以后,陆淮便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没有出现。 当初林知清不知御赐之物的事情,后面得知以后,陆家的御赐之物乃是一套金丝头面。 头面是可以加工和改造的,她当初并没有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她不知道这套头面是如何流落在外的,但很明显,大学士府并不知这头面乃是御赐之物。 如若不然,他们万万不会将这东西当作彩头,白白送给别人。 而陆淮,就是冲着御赐之物去的。 第二件御赐之物书画,林知清同样有印象。 而陆淮,同样脱不了关系。 那是在汴梁的事了。 。 第315章 弃之如敝屣 当初林知清去花府寻找林静雅的时候,偶然在同一个箱子之内与陆淮相遇。 那个时候,陆淮只说户部有公务。 可林知清现在已经想明白了,那公务其实就是御赐之物的事。 当初她送嫁花小姐之时,曾经听到不少人谈论花小姐的嫁妆,说那嫁妆里有一副前边字画。 那时,林知清忙着寻找林静雅,更不知道御赐之物的事情,也就没有把这一切连在一起。 但如今一切都很清晰明了。 林知清钻进箱子里,是为了找林静雅。 陆淮钻进箱子里,是为了找御赐之物。 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都与林家有关。 而那最后一件御赐之物,也就是宝剑,林知清虽然不知道陆淮是从哪里找出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是做到了。 他经常不在陆家,甚至比林知清还要忙。 这些东西越回想越清晰。 陆淮的那些行为,以及一开始查探毒害堂姐的事情时,跟林知清说的话,都在她脑海中乱窜。 怪不得,当初陆淮会格外关注林家的宝物,对犀皮漆等珍贵之物尤其在意。 怪不得,陆淮分明只是户部的一个小官,却深得户部尚书信任。 林知清捂住心口,极力压制着心口处传来的疼痛。 先前她一直不愿意去深想,陆淮从何时开始心悦于她的。 但如今证实一切的开始都起源于谎言和欺骗。 林知清不禁怀疑,陆淮对她的感情,到底是出自她本身,还是从前的那个“林知清”? 他爱的到底是谁? 这种想法如藤蔓一般疯长,在林知清得到内心扎根。 她本就对这个世界十分陌生,如今更是在心中竖起了一堵高墙,将有关于陆淮的一切,都堵在了外头。 …… 陆家。 “公子,江流昀确实去过林家,诶,公子,你等等。”云枫跟在陆淮身后嘟嘟囔囔:“你走这么快作何?” “你解决了御赐之物的事情,可同知清小姐说了?” “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知清小姐定然很开心……” “云枫!”陆淮出言打断了云枫的话。 云枫一愣,陆淮向来都温润如玉,偶尔毒舌一下,今日语气怎会如此严肃。 他脑子转了又转,只觉得这件事肯定跟林知清有关。 跟了陆淮这么多年,云枫心里很清楚,能让自家公子的情绪波动如此大的人,只有林知清。 他摸了摸头:“公子,你是不是同知清小姐吵架了?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了。” “你若是不会,我来教你,我可是高手!” “云枫。”陆淮脚步停了下来,再次开口时,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以及失落: “若是吵架便好了,可她不愿同我吵架。” 此言一出,云枫更加不解了。 不过陆淮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进了院子以后,直接关上了门,将所有人和事都隔绝在外。 想到林知清那种陌生的语气,他捂住胸口,挨着门缓缓坐了下去。 是的,若是林知清同他吵架便好了。 至少能让他知道,林知清是在乎他的,是想要解决误会的。 陆淮的眼眶再一次红了。 他当初着手调查御赐之物一事的时候,并未想到今日。 但随着调查深入,他越来越害怕,害怕林知清知道他当初另有目的,会弃他如敝屣。 现在,最担忧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但最令人心痛的是,陆淮觉得林知清对他的态度,同当初对江流昀的态度几乎没有什么分别,甚至比对江流昀还要冷漠几分。 林知清不听自己解释,甚至仅仅是因为江流昀的几句话,便对自己失去了信任。 陆淮忍不住去想,林知清真的爱他吗?或者真的爱过他吗? 二人之间的矛盾仿佛一个解不开的结。 随着这种情况的出现,迟钝如林泱泱,都发现了不对。 从前经常来寻找林知清的陆淮居然不来了。 从前天天念叨着陆淮的林知清居然不念了。 出现这种反常的情况,林泱泱当然很好奇。 但她只要一开口,就会被林知清岔开话题。 渐渐地,林泱泱心里便知道了。 自家清妹妹同陆淮吵架了,并且如果在林知清面前提起这个人,林知清必定会心情不好。 不对,林知清现在的心情已经不算太好了。 因为,镇远侯府又闹幺蛾子了。 镇远侯江云鹤回盛京城以后,第一日早朝便主动上奏,希望能重审林从戎一案,还镇远侯府的清白。 这样低姿态的处理方式,短短半日便在盛京城内传开了。 林泱泱平日里经常混迹在消息灵通的地方,因此,一得到这个消息便快速回了林家,想要告诉林知清。 可等她赶到舒清阁的时候,林知清却正在梳妆,像是准备见客一样。 “清妹妹,你可得了消息了?”林泱泱气喘吁吁地开口。 林知清摘下了发髻上的玉簪,换了一支木簪,而后轻轻开口: “得了,堂姐,你也准备准备,镇远侯应当要上门了。” “镇远侯?江云鹤?”林泱泱摸了摸下巴:“他还敢来我们林家!” “先不说他诬陷二叔通敌叛国,单单是江流昀被抓住与人私会这件事,他们应当没脸上门才对。” “没有什么应当不应当,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他们定是要放低姿态上门道歉的。”林知清换了身素净的衣裳。 “我知道了,又是消息!”林泱泱咬牙切齿: “姜还是老的辣,你不知道,这镇远侯一出马,外头的人都被他蒙蔽了,说什么不可能是镇远侯害二叔。” “今日我可得好好会会他!” “堂姐。”林知清的声音相当平静: “他作戏又有何用,我倒盼着他能够成功劝太子殿下重审。” “可他就算主动请缨,反对的人依旧很多,如今他上门,也不过是把戏做全而已。” “待会儿你切莫冲动,必要时可挤两滴眼泪出来,也可以将江流昀在藏香楼的事迹再宣扬一遍。” “好!”林泱泱摩拳擦掌:“只要他们敢来,我定然好好表演一番,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林知清面色无波:“不止,我们要做,就做得更好些。” 。 第316章 语言的艺术 “更好些?怎么个好法?”林泱泱不解。 林知清眸色幽深:“堂姐,你附耳过来。” 就在二人商议对策之时,林家大门口的江家父子俩,已经被看热闹的百姓团团围住了。 “镇远侯难不成是带着儿子来负荆请罪了?这婚都退了,没必要了吧。” “有什么好请罪的?三妻四妾不是常事吗?” “你懂什么,这种勋贵之家最重礼节,结亲不成,总不能结仇吧。” 听到这些话,江流昀同江云鹤都默不作声,只紧紧盯着林家大门口。 他们断定林知清会出来。 若是江流昀一人便算了,毕竟都是小辈,还是江流昀有错在先,不见便不见。 但镇远侯亲自到场,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了,直接把长辈拒之门外,容易落人口舌。 况且,一般人就算是等着通报,也多半会坐在马车和轿子当中。 江家二人可是诚意拉满,直接顶着太阳站在林家门外。 不说江云鹤侯爵的身份,便是江流昀这个世子这样做,也足够让人觉得真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家还没有人出来,人群当中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听到有人开始议论林家,江云鹤身体笔直,但眉毛轻微动了动。 江流昀则是紧锁眉头,没有其他动作。 直到太阳最毒辣、围观人群的不满达到顶峰时,“咔擦”一声,林家的门打开了。 第一时间进入众人视线的,便是林知清。 她一身素衣,眼眶通红,在林泱泱的搀扶下踏出了门。 林家其他人也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自林知清出来以后,江流昀就紧紧盯着林知清。 而江云鹤则微微眯了眯眼睛,先同林从礼等人打了招呼,这才迎了上去: “知清,你可还好?” “谢江大人关心,我很好。”林知清刚回答完,便不轻不重咳了两声。 江云鹤面带关切:“你身子弱,我们快些进去说,若是吹了冷风,保不齐会留下病根。” 活脱脱一副关心长辈的晚辈模样。 但林知清注意到,他的眉毛皱在一起,身体微微前倾,明显是想快点进林家,躲避那些百姓的目光。 如此看来,江云鹤潜意识还是在意别人的眼光的。 这样的话,他越想进去,林知清就偏不让他进去。 “江大人,林家寒屋瓦舍,不好招待贵客,况且我同江世子的婚约已经解除了。”说完这句话,林知清还恰到好处地流下了一滴眼泪。 这般情形,迅速让人回想了起来,当初二人是为何退婚的。 江流昀知道其中的内情,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脸色一变,刚想开口说话,手腕却被攥住了。 江云鹤一把拉住了他,顺势将人往前带了带: “知清,你同昀儿本是一桩良缘,此事是昀儿对不起你,但其中肯定有误会。” 林家其他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过来,这江云鹤还是想替江流昀辩解。 林从礼和林从砚面上的表情顿时沉了下去。 林知清却依旧用手帕抹着眼角:“江大人,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日的情形,既是我亲眼所见,何谈误会?” 江云鹤暗暗捏了捏江流昀的手腕,江流昀皱眉,十分不喜这种被人禁锢的感觉。 但他别无选择。 于是,江流昀郑重其事上前一步: “清儿,当日我前去藏香楼,是因为你身边的丫鬟云笺提前给我递消息,说你遇到了危险。” “听到你出事,我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可却中了那丫鬟的计谋。” “那丫鬟想借此来要一个名分,我当然是不愿的,你在我心中始终是最特殊的。” 这个“最特殊的”,江流昀说得极重。 林知清的目光同他交汇,二人皆知道对方在演戏。 不得不说,江流昀这番话说得极好,将他自己的责任撇了个干干净净。 围观群众听到这些话,心中开始摇摆了起来。 甚至有一部分人还觉得,如若江流昀真的犯了错,定然是不敢这样直接上门的。 再者,江流昀的条件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等一的好。 从前林知清被唤作三无千金,与之对应,江流昀被唤作三好公子。 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大家都觉得是林知清占了便宜。 直到现在,这种潜意识的看法还时不时会冒出来作祟。 江流昀外形俊朗,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丫鬟有上位之心那也不奇怪。 这样听来,事情似乎是怪不得江流昀。 林知清在心中冷笑一声,可面上却丝毫不显,暗暗碰了碰林泱泱。 收到指令,林泱泱当即上前一步:“江世子,若事实如此,你先前为何不说,偏要拖到现在?” “莫不是那个时候谎话还没编好吧?” 江流昀的目光不敢直视林泱泱,落到了一旁,斟酌过后才开口: “那时候人多眼杂,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没遇到过这种事,实在反应不过来。” “况且在那之后,我曾数次来林家寻找青儿,想同她解释,但总是被拒之门外。” 话都说到这份上,江云鹤再次开口:“知清,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所以不想见昀儿。” “但此事确实是一场误会,你放心,在我心里,谁都越不过你去,我曾答应过你父亲照顾你,便不会食言。” 这番话说得,还真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几句话的功夫,林知清已经判断了出来,江云鹤的段位绝对在江流昀之上。 他的话语极具煽动性,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替他们说话了。 这分明就是想扭转江流昀的风评,从而挽救镇远侯府的名声。 单看今日他的表现,一般人还真无法将他同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联系在一起。 林知清沉着冷静,见招拆招: “江大人,此事实在蹊跷,云笺那丫头我是知道的,平日里柔柔弱弱,没什么胆量。” “况且,她一个女儿家,平日里月例银子也不多,如何去得藏香楼?” 短短几句话,马上就将其中的漏洞点了出来。 江云鹤上眼皮下拉,鼻尖提了提,显然对林知清说的话非常不满,但一时又无法反驳。 。 第317章 周旋,废话文学 见状,林知清再接再厉,继续开口: “我同江世子已经退婚了,此事多说无益,个中滋味只有我同他才知道。” “京中心悦江世子的女子还有很多,个中酸楚只有我自己知道。” 此话说得模棱两可,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林知清还是不相信江流昀的解释。 本来江流云同江云鹤的一番话已经拉拢了大半的人心,但林知清没有一味反对,而是以退为进,这样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越看越像是迫于无奈,只能委曲求全的样子。 而且,林知清还掉了两滴眼泪,看上去伤心至极,完全不像是觉得其中有误会一样。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林泱泱再次开口: “江大人,我妹妹父母双亡,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可别再说了。” “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们的面,我们林家自然不好说什么,我清妹妹也不能顶撞长辈,委屈我们自己受着便是。” 此言一出,众人更觉得林知清是委屈落泪,心中对江流昀和江云鹤多了几分审视。 当初的事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江流昀进藏香楼的事已经过不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江流昀还想再开口,但江云鹤察觉到了林知清话里话外一直在向百姓传递消息,于是再次开口: “知清,此事复杂,不如我们进去仔细聊聊,也好解除误会。” 林知清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林家破败,从前江大人不曾来过,如今突然上门,我们也没来得及好好准备。” 三言两语,一下子让江云鹤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这句话看似普通,却揪住了两个点在攻击。 第一,江云鹤表面对林知清十分亲近,可为何从前始终没有到林家拜访过。 第二,江云鹤和江流昀现在突然登门,是没有提前递过拜帖的,突然袭击,让人毫无准备,于礼不合。 周围的人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议论纷纷。 “说起来,我好像确实没见过镇远侯府来林家,看来镇远侯也只是嘴上关心林知清罢了。” “人家堂堂侯爷,难道不忙吗?还得来林家哄一个小丫头?” “先不说哄不哄的,我瞧着他们今日登门也没带什么好东西呀,不像是赔礼道歉的样子。” “拜帖都没下,能带什么东西,这不就是想突然袭击,让林家原谅江流昀吗?” 听着这些话,江流昀觉得格外刺耳,于是开口解释: “清儿,我父亲公务繁忙,没有闲暇时间,便是我也很少见到他。” 江云鹤却摆了摆手: “这些都不是借口,在这一点上我确实没做好,但知清,我知道你身子弱,时常叮嘱昀儿给你带补品。” “便是你当初毒害堂姐,我也记挂在心,让昀儿过来帮你,我心中始终是念着你的。” 听到这话,林知清挑眉。 江云鹤这个老狐狸,表面没有否认不关心林知清的事,说出的话却会让人觉得林知清收了江家很多东西一样。 不仅如此,他将“毒害堂姐”一事说得模棱两可,分明是想让人误解林知清。 好在正主就在身旁,林泱泱清了清嗓子: “江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谁说我清妹妹毒害我的?” “说了也巧,当初诬陷我清妹妹的丫鬟与江世子还有几分交集,江世子是亲眼看见着那丫鬟丧命的,不会忘了吧?” 林泱泱说话不像其他人一样文绉绉,更容易让人听懂,煽动性是很强的。 林家一个两个的丫鬟通通与江流昀有关系,这难免会让人觉得江流昀平日里就是一个爱拈花惹草的人。 眼见情况不对,江云鹤知道如若继续这个话题,他们占不到好,于是果断开口: “知清,你是不是因为近日京城中的流言,对我还有昀儿心生嫌隙?” 听到这里,林知清挑了挑眉,终于进入正题了吗? 近日城中的流言是什么?当然是镇远侯府诬陷林从戎通敌叛国一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从此事发生以后,镇远侯府同林家的关系便破裂了。 此事是真是假,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但到底没有开始重审调查,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林知清也很清楚这一点,在拿不出证据之前,江云鹤始终是大盛的镇远侯。 想到这些,她眼睛一酸,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流了下来: “江大人,我父亲生前待你很好,我自然也不愿意相信你是传言中的那般人。” “此事还要重审过后,才能真相大白,我相信皇上和太子殿下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打太极,妥妥地打太极。 林知清深谙废话文学之道,说了跟没说似的。 但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她不信任镇远侯府。 江云鹤脸上的肌肉皱在一起,眉头成了一个“川”字,又看向了林从礼和林从砚: “从礼兄与从砚兄也是如此想法吗?” 林从礼面沉如水,不置可否。 林从砚则是慢悠悠地拿出扇子扇了起来:“我等并无资格置喙此等大事。” 江云鹤连踢三块铁板,眼角向外扩张,眉峰高高提了起来。 不满归不满,这个面部表情更多的是疑惑。 疑惑什么? 林知清暗暗思量了起来,难道是疑惑大伯和四叔不似从前那般软弱了? 还不等她思考出结果,江云鹤便再度开口了: “知清,从礼兄,从砚兄,我早已上书陛下,请他彻查此事,我江林二家万万不可因一个谣言断了来往。” “如若没有当初从戎兄的提拔,我绝不会有今日。” “江大人记得家父,小女甚是感激。”林知清的帕子都快湿了: “既然侯爷已经上书,那陛下和太子殿下那头是如何说的?” 当然不会有说法。 林知清知道这一点,问出来只是想让江云鹤难堪。 江云鹤脸上却并没有难堪之色,反而一脸为难: “此事说来话长,知清,我们不如进去再说吧。” 进去?不可能的。 林知清刚要出声拒绝,可江云鹤却突然朝她身后看了看: “诶,怎的不见十安贤侄?” 堂兄! 林知清眼眸一缩。 。 第318章 消失的林十安 江云鹤怎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堂兄? 林知清定睛一看,江云鹤脸上的肌肉非常松弛,嘴角微微勾起,头往后仰。 这是自信的表现。 而一旁的江流昀,听到林十安的名字时,第一时间看了一眼江云鹤,似乎也有些不解。 林知清暗暗在心中思索,此前,林十安去了云南。 后来江云鹤诬陷林从戎通敌叛国一事发生以后,林知清就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召回林十安。 明明几日前,她还同林十安有信件来往。 但不知为何,江云鹤脸上的表情让她觉得有些不妙。 不只是林知清,林从礼等人也从江云鹤的言语中察觉到了异常。 林泱泱更是紧锁眉头:“江大人,你无缘无故提十安干什么?” 江云鹤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 “十安这孩子向来乖巧懂事,见过的人没有不喜欢的,我素来留意林家小辈,自然对他有些关注。” “你撒谎!”林泱泱有些着急。 林知清拉拉她的袖子,提醒她不要太过失态。 如今还有许多人盯着她们,即便是天大的事也不能同江云鹤吵起来。 若是方才,林知清还不确定是不是林十安出了事,但听完江云鹤的话以后,她的面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什么喜不喜欢林十安,都是假的,最重要的那句话是,江云鹤一直很关注林家小辈。 整段话中,恐怕只有这一句话是真的。 当然,好的关注与坏的关注自然是不一样的。 江云鹤的关注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前段时间他不在盛京城,常人的手哪会伸得这么长,关注到远在云南的林十安。 但这个人是江云鹤,当今朝堂上武官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为了达成目的不惜牺牲军中将士,为了名声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让江流昀同林知清定亲。 这般狠辣的行事作风,这般缜密的心计,这般低姿态的表现。 综合这些东西,江云鹤是完完全全有可能掌握了林十安的行踪,并且控制了林十安的人身自由的。 而且,盛京城中关于重审林从戎一案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江流昀不可能不给江云鹤的消息, 江云鹤即使不在盛京,也定然是会采取一些措施的。 那些反对重审的官员当中,不是没有江云鹤的人。 包括京中的舆论风向,也有一部分人带有很强的煽动性,暗暗帮助镇远侯府。 这些东西单单是江流昀,不一定能做到。 因为江流云被扯进了痣娘、藏香楼等一系列事情当中,想要脱身十分不易。 这些都在林知清的思考范围之内,但江云鹤的确不是一般人。 他没有完全瞄准盛京城中混乱一片的局势,而是剑走偏锋,在外寻求解决的办法。 林知清曾经也想过这一点,所以也一直在观望汴梁的局势,怕林青山等人出问题。 但现在,出问题的是千里迢迢赶回来的林十安。 当然,林知清不能完全判断江云鹤控制了林十安,但她不想去赌那个可能性。 林家不能再失去一个林十安了。 她胸口微微起伏,终于开口了:“侯爷,既然你如此关心我堂兄,难道不知他外出了吗?” 江云鹤鼻翼缩了一下,这动作十分微小,若不是林知清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来。 这是有些心虚的表情。 但江云鹤不愧是戴惯了假面具的人,脸上的微表情相比其他人来说,变化不太明显。 就比如现在,他被林知清用近乎质问的语气提问时,依然和气地笑了笑: “我听说过林家目前的果酒产业做得不错,十安那孩子出了远门。” “但林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当十安已经回来了,所以才有那一问。” “如今看来,他怕是还没到盛京,这也正常,山高路远,路途中难免出现一些意外,你说是不是?” 他笑看着林知清,眼尾挑得极高。 威胁! 明晃晃的威胁。 若不是林知清熟知微表情心理学,恐怕还真会被他蒙蔽了过去。 如果说方才他的目的还不显,但现在这一番话,无疑是坐实了林知清心中的猜测。 山高路远并不是最值得担心的,江云鹤话里话外的那个“意外”才是重点。 听出这一点的不只是林知清,林从礼也听出了言外之意。 在他心里,林十安同林泱泱一样,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心中不免担忧,面沉如水: “侯爷应当知道,大盛律法严明,若十安出了什么事,害他的人依旧逃不了。” “从礼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十安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呢?”江云鹤依然笑容满面: “对了,我这次外出还听说,林家就要推出朱梅口味的果酒了,也不知我有没有机会尝一尝。” 此言一出,林知清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 林泱泱的瞳孔却是缩了缩。 观察到这一点,一旁的江流昀眯了眯眼睛。 他到底与林知清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耳濡目染了一些简单判断表情的方法。 他知道林泱泱是在惊讶,所以猜测出父亲多半对林十安下手了。 表情是一种判断方式,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一直在收集林家的消息,但却并没有听说过关于这朱梅口味的果酒。 林十安千里迢迢回来,有可能带了一些特色果酒回盛京。 若不是落在了父亲手里,父亲不会知道这新口味的果酒的。 林泱泱并不是林知清,不能控制她自己的表情。 她估计也在惊讶新口味果酒的事。 林十安被控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瞥了一眼林知清,妄图从林知清眼中看出害怕、慌张等神情。 但一如往常,即便知道林十安出事了,林知清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的波澜。 就像先前面对他的暴露时,林知清没有哭闹,没有责怪。 好像无论他怎么做,都激不起林知清的情绪一样。 想到这些,不知怎的,江流云心中涌起了一股烦躁。 他不喜欢林知清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他希望能在林知清脸上看到鲜活的表情。 但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林知清勾唇笑了笑:“既然侯爷如此关心我堂兄,那便请进吧。” 。 第319章 江云鹤的企图 这话多少带点嘲讽,称呼也从江大人变成了侯爷,隐隐让人觉得江云鹤有在仗势欺人的感觉,不过江云鹤根本不在乎。 他的目的达到了。 只要进了林家的门,林十安的事就有的谈了。 而且,这也可以被当成是一个信号,在外人眼中,会觉得林家与江家并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如他所料,周围的百姓见此情形,讨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是都说镇远侯陷害林从戎吗?林家这是干什么,认贼做父?” “猪脑子!林家人都愿意让镇远侯进门了,这代表诬陷的事肯定是无中生有呀,你会让杀父仇人进门吗?” “没错没错,依我看定是有人看不惯江家,所以才跳出来造谣的。” “你们说,这误会要是解开了,林之清和江流云的婚事是不是还有回转的余地?” “林家配江家,还是高攀了!” …… 听到这些话,林知清敛眉,转身往院子里走。 她知道在大部分百姓的眼里,林家愿意将江云鹤和江流昀迎进门,两家结仇的可能性又降低了。 但她必须这么做。 林十安的命很重要。 没错,她现在判断出林十安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被江云鹤控制了。 因为云南那边新做出来的朱梅口味果酒,是林知清提出的想法。 朱梅,便是后世所说的杨梅,那是产自云南的一种果实硕大,颇有风味的水果。 此事只有三个人知情。 林知清,林十安,林泱泱。 排除她自己说漏嘴的可能性,剩下的人只有林十安和林泱泱。 而林泱泱虽然大大咧咧,脑子不太会转弯,但嘴是极严的。 剩下的人只剩下了林十安。 从感情上来说,目前林十安与林泱泱在她心中的可信任度排在最前列。 若是从前,这种信任是不掺和任何的杂质的。 但背叛与欺骗的情况层出不穷,她不敢再将真心交付给任何一个人。 只是对比起来,这二人还没做过有害于林家的事。 当然,她也会去考虑林十安背叛林家,转投江云鹤的可能性。 但这种可能性接近于零。 林十安知道她和林泱泱去过永清的事,也知道郑阔的事。 目前来说,永清那头是没有异动的。 也就是说,这个重要消息没有从林十安嘴里泄露出去。 单说这一点,林十安不太像是江家的人。 另外,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林十安与林泱泱仍旧是她在林家最大的帮手。 倘若林十安有什么大碍,会直接影响林从礼与林泱泱这两个最亲近的人。 人一旦受情绪左右,那便不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一件事情上。 这对林家来说,弊大于利。 再者,她并不觉得江云鹤把这么一个重磅炸弹抛出来,只是为了让人觉得林家和江家关系还没破裂。 他定然还会有更大的企图。 让他进屋,才是博弈的开始,也是得知江云鹤企图的开始。 随着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闭,百姓们被隔绝在外。 方才刻意营造出来风平浪静的假象,瞬间被打破了。 林泱泱第一个拉下了脸,她捏紧拳头,转身看向江云鹤: “老匹夫,你到底把十安怎么样了?” 众人脚步停了下来,拉开了对峙之势。 林知清并没有出言阻止。 林家其他人也只是紧紧盯着江云鹤。 江云鹤悠哉悠哉地笑笑: “从礼兄守规矩的名声在外,怎的女儿如此野蛮,丝毫不懂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你是客吗?”林泱泱咬牙,一把抽出腰间的鞭子,有些攻击的意向: “不请自来,威逼利诱,恩将仇报,你们江家没资格谈礼法。” 此言一出,江流云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打算开口说话,可江云鹤却伸手拦住了他: “昀儿,你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计较什么,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林知清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觉得这个人段位确实很高。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面对那样难听的话面不改色,还能反过来攻击林泱泱,心理素质极其过硬。 林泱泱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一甩鞭子,就要往江云鹤脸上招呼。 “咻!” 鞭子的声音极其明显,力道相当大。 林知清仍旧没有任何阻止的想法,眼睁睁看着鞭子挥向江云鹤。 她还想继续看看江云鹤到底有多能忍。 “啪”地一声,鞭子没有任何阻拦,落到了江云鹤脸上。 江流昀紧锁眉头,方才他已经准备出手阻止了,但却被江云鹤给挡了下来。 江云鹤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脸上迅速肿了起来,看上去相当狼狈。 林从礼和林从砚一愣,对视一眼,并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意外。 就连林泱泱本人的怒火都消散了几分,变成了惊讶。 在一片寂静当中,林知清拍了拍手,忍者神龟也不过于此,她笑着开口: “侯爷果然有大将风范,卖惨的证据已经有了,既如此,可以进入正题了吗?” 江云鹤听到这话,摸了摸肿的老高的脸,脸上虽没有了方才的笑容,但依旧是镇定的: “如你们所想,林十安在我手里,你们既然愿意把我放进来,证明不想让那小子死。” “既如此,那便拿出你们林家的诚意。” “我要郑阔的消息。” 郑阔,这个熟悉的名字从江云鹤嘴里说了出来,恍若隔世。 林知清并没有过多的意外。 从林家放出江云鹤陷害林从戎的消息的那一刻,郑阔便已经进入了江云鹤的视野。 还好郑阔已经长眠于地下了……林知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不想去想,要是郑阔还活着,会被打扰到什么地步。 江云鹤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极其阴险、毒辣、狡诈的人。 他想知道郑阔的消息,无非就是想灭口而已。 为何要灭口,自然是不想让人重审林从戎的案子。 他笃定林家敢直接捅出这件事,是因为手中握着证据。 郑阔便是最有可能出现的证据。 这在江云鹤的眼里,便是一个最大的威胁。 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林知清低下了头。 永清,似乎不会安生了。 。 第320章 内讧 “郑阔,那个叛徒?”听到这个名字,林从砚思考了一阵,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来。 林从礼同样不解,看向江云鹤。 在他们的视角当中,郑阔只是一个在关键时刻背弃林家的人。 如若江云鹤不提,这个名字在他们的记忆中都有些模糊了。 江云鹤却并不想搭理他们,只盯着林知清。 那种眼神就像是毒蛇在盯着猎物一样,十分阴狠。 林知清再度抬头,也不废话:“我怎么知道堂兄如今安全与否?” “你们似乎并没有与我讲条件的筹码。”拿捏了林家,江云鹤微微抬起下巴。 不错,与云淡风轻的江云鹤父子比起来,林家明显是更加焦急的那一方。 短短几句话,林知清很快就分析出了江云鹤的企图。 与他上书奏请重审林从戎一案的行为相反,他不希望陷害林从戎的事暴露在人前。 也就是说,他其实不希望重审! 这与林知清希望重审的目的相冲。 只要一重审,林家必定会用尽一切手段,剥去林从戎卖国贼的身份。 镇远侯府与林家在这场战争中,只能胜出一个。 换句话来说,案件重审,就是你死我活的事。 江云鹤当然是贪心的, 即便有一半活着的可能,他还是想将另一半死的可能掐掉。 而找到当年那件事唯一的人证郑阔,便是阻止重审的重要一步。 郑阔是这世间知道江云鹤陷害林从戎具体经过的最后一人,只有他死了,当年的事才算是真正结束。 重审是不可能重审的,江云鹤笃定除郑阔外林家没有任何证据,只要解决了郑阔,林家便无法推进重审一事。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重审,也翻不出任何浪花。 林知清何尝看不出他的心思,但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露怯: “如果不能保证堂兄的安全,那么郑阔这个人,你一辈子都别想见到。” 林知清打的就是信息差。 那么第一要务,就是不能让江云鹤知道郑阔已经不在人世了。 就算是江云鹤有往这个方向想过,林知清也不能让他看出来,反而要做出郑阔还活着的假象。 因为只有这个筹码还管用,江云鹤才不会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或者直接对林十安动手。 江云鹤盯着林知清,发现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再看一旁的林泱泱,除了恼怒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么说,郑阔确实还活着? 不! 这或许只是假象。 江云鹤心中没有万全的把握,当然是不肯透露林十安的消息。 他虽一开始并没有将林知清放在眼里,但如今江流昀三番两次折在这个女子手里,且今日一会面,他便感受到了林知清与以往的不同。 这种事情发展不受控的感觉,让他并不想一下子就暴露林十安,免得林知清耍诡计。 “你若想确认你堂兄的安全,必定是要拿出诚意来的。”江云鹤缓慢开口。 “什么诚意?”不等林知清开口,林泱泱便迫不及待问。 “我说了,拿郑阔的消息换。”江云鹤微微侧身,不再看林家人,已然是将姿态摆了起来。 林泱泱心中有些着急,一下子看向了林知清,似乎是在询问林知清的想法。 林知清接触到她的眼神以后,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轻轻蹙眉: “不行。” 此言一出,林从礼和林从砚都看向了林知清。 就连林泱泱的目光中,都带着不解和疑惑。 江流昀见到这样的情形,只觉得连日以来的阴霾都驱散了一些,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跟随着父亲来到林家是对的。 “清儿,你表面上同那林十安亲密至极,如今竟然连他的命都不顾?”他话语中的挑拨十分明显。 但现在,林家人的情绪都比较激动,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林泱泱再次拿出了鞭子,指向江流昀:“你莫要满嘴喷粪,清妹妹最是看重我和十安,定然不会不救十安。” 她说完以后,江流昀冷笑一声:“你且看看清儿有没有想开口的意思。” 林泱泱一转头,看到林知清并无任何动作,不由得急了: “清妹妹,十安他帮你良多,你不会真的不救他吧” 林知清的目光落到了别处: “我没说不救他,但现在重要的是确保他的安全,见到活人,这桩交易才可以继续下去。” “借口!”江流昀毫不犹豫地出声: “郑阔代表着什么你我心中都十分清楚,你就是不想放掉这个人罢了。” 他没有将话说的十分清楚,但众人心中都有所猜测。 郑阔代表着替林从戎翻案的关键证据。 而林从戎是林知清的亲爹! 替林从戎翻案,最直接的受益人便是林知清。 江流昀尤嫌不够,继续开口: “清儿,你话说的冠冕堂皇,一口一个为了林家,可你做的那些事,出发点不都是自己吗?” “你不想救便不想救,找一个确认林十安安全的借口,不觉得可笑吗?” “你同我有什么区别?我,便是另一个你。” 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林知清依然没有松口,她静静地立在原地,仿佛一根翠竹。 相比之下,江流昀就有些聒噪了。 但现在重要的并不是江流昀的言语,而是林知清的态度。 到了这个时候,林泱泱等人皆是明白了,至少现在,林知清不想交换消息。 难道她真的是以确认安全为借口,不想救林十安了吗? 谁也不敢去想这种可能信,但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 林泱泱脸上的失望之色逐渐加深,她上前一步,想去拉林知清,却被林从礼挡住了。 林从礼的喉咙动了动,看向林知清的眼神中带着一些为难。 他对不起林从戎,因为当初是他大义灭亲,换来了林家的安宁。 林知清在这件事情当中是无辜的。 林从戎乃是她的父亲,她想要为自己的父亲翻案,又有什么错处呢? 于林知清本人而言,于林家而言,林从礼似乎都没有立场在这个时候开口。 江流昀捕捉到了这一点,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 “你瞧,我都快忘记了,当初是谁杀了林从戎呢?” “林泱泱,你放弃吧。” “林十安一个养子,死了便死了。” 。 第321章 斗鸡博弈 “住口!”林泱泱再也忍不住,她第一时间看向江流昀: “养子又如何?十安至少不会恩将仇报,不像有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再者,救不救都是我林家的事,同你有什么关系?” “你若是闲得慌,搬个凳子去西市的大柳树下坐一坐,我看你同那头的长舌妇倒是挺投缘的。” 林泱泱火力全开,三两句话便把江流昀说得节节败退。 江流昀这种人,只会在言语中明里暗里攻击别人,不会像林泱泱这么直白。 他噎了半天,只憋出来了一句“悍妇”。 林泱泱才不关心别人怎么骂自己,她再次看向林知清,似乎在等她开口。 可林知清始终都没有开口。 一旁的江云鹤都有些皱眉了。 他拿不准林知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林知清在意林十安,她又迟迟不开口用郑阔的消息换取林十安这个人。 说她不在意林十安,她又为了林十安,让他们进了门。 要知道,江云鹤和江流昀进了林家的门,在外面的百姓眼里,那便是林江二家和好的信号。 他们能和好,那说明先前的事多半都是假的。 这对江家来说是好事,反之,对林家来说可谈不上是好事。 所以,江云鹤才会觉得拿捏了林家的命门。 但如今,随着林知清的沉默,一切仿佛又不那么确定了。 江云鹤皱眉,转身看向林家众人: “我只给你们三日时间,若三日以后,郑阔的消息还未送到我府上,那么林十安的命,我就替你们收下了!” 说完,他特意观察了一下林家众人的反应。 林知清面色严肃,但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林泱泱急得抓耳挠腮。 林从礼和林从砚不曾开口说话,但紧攥着拳头,明显是在意林十安的。 众生百态,江云鹤勾了勾唇角。 林知清如今要面对的,可不只是外界的压力了。 林家这几个人,迟早把她压死。 “昀儿,我们走。”他喊上江流昀,转身便走。 林泱泱见林知清还没开口,跺了跺脚,一把拿出鞭子,再次抽向江云鹤: “你这老贼,我把你的命收了,看你还敢不敢动十安!” 鞭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眼看着就要落到江云鹤身上了。 江云鹤眼神一凛,以一种快到不能想象的速度避开了鞭子。 “啪!”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到了地上,扬起了一阵灰尘。 “一条鞭痕,已经够了。”江云鹤冷哼一声: “一日,一日后若还没有郑阔的消息,林十安的人头绝对会落地!” “若是你们还敢耍花招,那便试试!” “你,你……”林泱泱确实担忧林十安,此时此刻,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敢说了。 江云鹤看出这一点,最后看了一眼林知清,扬长而去。 只不过,他刚出门,脸上的表情就迅速变了。 他用袖子遮着脸,急匆匆上了马车。 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立刻勾起了百姓们的好奇心,他们纷纷凑上前,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而在车门关上之前,江云鹤“恰好”放下了袖子。 因鞭打而肿胀的脸暴露在人前,一下子便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镇远侯被林家人打了!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那可是镇远侯,说他是大盛的新一代战神也不为过! 如今他放低姿态前往林家道歉,反倒是被林家人打了,这算哪门子事儿啊? 百姓们交头接耳,讨论声愈发大了。 但如今的林家人,却并没有心思处理这件事。 “清妹妹,你在犹豫什么?”林泱泱急地左右踱步:“反正那郑阔都已经去世了,为什么不能说?” “去世,你们当真知道郑阔的下落?”一旁的林从礼紧皱眉头。 “没错,郑远侯陷害二叔的事情,就是那郑阔告诉我们的。”林泱泱嘴快,一下子便说了出来。 林知清紧接着开口:“大伯,四叔,当初隐瞒郑阔,实在是怕江家发现此事,对与郑阔有关的人不妙,你们莫怪。” 当时从永清回来以后,林知清和林泱泱虽然告知了林家其他人林从戎通敌叛国的内幕,但并没有说出郑阔的事。 郑阔此人,牵连甚广。 若他的消息稍不小心走漏出去,那镇远侯府定然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接触他的人。 永清的严鹬等人,必定是要遭受劫难的。 林知清坐在椅子上,脑子转个不停。 林泱泱向林从礼和林从砚说了当初发现郑阔的经过,又开口了: “清妹妹,你不答应江云鹤,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具体的解决办法?” 林知清抬起头,发现林家人都用一种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她。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十安虽十有八九落到了江云鹤手上,但这并不是可以完全确定的。” “我们若一开始便答应,必定会落了下乘。” “可你也说了十有八九,万一我们这一犹豫,江云鹤心狠手辣,拿十安开刀怎么办?”林泱泱摊了摊手。 “不会的。”林知清摇头: “你们知道斗鸡博弈吗?” “什么,什么鸡?你怎么突然说到吃的了?”林泱泱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开口问了一遍。 林从礼和林从砚也一脸疑惑地盯着林知清。 “不是吃的。”林知清摇摇头:“斗鸡博弈,也叫作胆小鬼博弈。” 同时,斗鸡博弈也是博弈论中的经典案例之一。 两只实力相当的斗鸡遇到后,倘若第一只斗鸡后退,第二只斗鸡没有退,那么,第二只斗鸡获得胜利。 反之,第一只斗鸡获得胜利。 假如两只斗鸡同时后退,那么双方打平。 假如两只斗鸡同时前进,那么双方会两败俱伤。 将斗鸡博弈解释了一遍,确保众人听懂了以后,林知清才开始发问: “你们现在知道,谁是那两只斗鸡了吗?” “你,还有江云鹤!”林泱泱第一个开口,随后又挠了挠头:“可是这跟救不救十安有什么关系?” 林从砚到底是文官,看得比林泱泱更加透彻,他试探着开口: “你们现在是在暗暗较劲,或者说是博弈?” “没错。”林知清点头:“就是在博弈。” 。 第322章 相同价码 “博弈?为何要博弈?”林泱泱还是不懂:“这难道不是告诉他和不告诉他的选择吗?” “他为何会跟你博弈?” 林从礼微微皱眉,率先开口:“因为他们手中,捏着相同价码的条件。” “相同价码?”林泱泱还是有些糊涂:“你是指十安和郑阔?” “不错。”林知清点头。 对于林家来说,林十安非常重要。 对于江家来说,郑阔的消息非常重要。 这二者的价码相同,就像是两只实力相当的斗鸡。 只有这样,才不构成单方面的碾压,而是博弈。 江云鹤控制林十安,并且逼迫林家的行为,便如同斗鸡一样发起了攻击。 而林知清若是直接将郑阔的消息说了出来,那便是认输。 到时候,郑阔身死的消息传了出去,林家便没了制衡江家的手段。 江家只会愈发嚣张。 而且很有可能,江云鹤那么一只老狐狸,拿到郑阔的消息以后,便会反悔,直接对林十安下手。 到时候对于林家来说,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场面。 这当然不行。 林知清选择没有让步,代入到斗鸡的视角里面,那便是迎难而上。 双方都前进,为了达到目标在互相试探和制衡。 经过解释,林泱泱懂了这种意思,可还是心有疑问: “那江云鹤手上毕竟捏着十安的命,他若是狠心将十安杀了,我们可是实打实的伤筋动骨。” “而他却只是失去郑阔的消息而已。” “我们又怎么能确定他不会这样鱼死网破呢?” 林知清摇摇头:“他不会跟我们鱼死网破,还是那句话,郑阔消息的重要性对于他来说,不亚于一条人命。” “所以,我一直不松口,他心中也会犹豫。” “他会想,万一,我为了我父亲,真的不救堂兄呢?”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冲的,冲的怕不要命的。” “我只有做出这种姿态,才能让江云鹤生出退却的心思。” 说到退却,林从砚合起了扇子: “知清,你如何肯定他一定会退却?” “这很简单。”林知清眯了眯眼睛:“若是一直僵持下去,我们救不出堂兄,他也得不到想要的消息。” “这属于一种两败俱伤的情况。” 若是想要达到各自的目的,我和他都是优先选择避免两败俱伤的手段进行博弈。 “我懂了,这一回我真的懂了。”林泱泱一拍脑袋: “江云鹤怕两败俱伤,什么好处都拿不到,所以才会给我们一日时间?” “不错,是这个道理。”林知清点头。 在斗鸡博弈当中,避免两败俱伤的手段,一共有两种。 第一,那就是将两方的攻击“仪式化”。 这种仪式化,可以是肉体上的攻击,也可以是心理上的攻击。 林知清选择的当然是后者。 不管是表情还是言语或是动作,她始终没有露出半点动摇的样子。 再加上林从戎是自己的父亲,江云鹤等人绝对会先入为主,落入林知清为报父仇放弃林十安的怀疑当中。 毕竟,林知清从前展现在江流昀眼中的样子,往往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在这种交锋当中,弱势者往往会从这种试探当中认识到自己的弱势,及时退却。 而占据强势的那一方也不会追赶。 这便是一个避免两败俱伤的手段。 第二种手段,也可以称作斗鸡博弈的最高追求,那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占据优势的一方以退为进,给对方提供回旋的余地。 只有这样,双方才都会成为利益的获得者。 江云鹤给林家时间,便反映了这第二种手段。 他分明可以直接拿出林十安来直接威胁林家,但怕林知清放弃林十安,还是给了一日的时间,想双方共赢。 当然,江云鹤得到郑阔的消息确实是赢的。 但林家换回林十安,表面上确实也达到了目的,但长远来说,失去了一个价码。 林家表面赢,实则输。 所以,这第二种手段对于林家来说也是不成立的。 听林知清这么一通分析,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林从礼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知清,按照你的说法,我们林家在这场博弈当中,注定是要败北的?” 听到这话,林从砚和林泱泱也看向了林知清。 很明显,他们也觉得林家没有胜算。 林知清抿唇:“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你们先别急,还有一日的时间。” 听到这里,林泱泱退后一步,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卸了下来: “是我,是我太激动了,若是我不打那一鞭子,我们原本应当有三日的。” “堂姐,你莫要这样想,一日与三日并无不同。”林知清十分理性。 无论是一日还是三日,这都是江云鹤单方面向林家施加的压力。 要是换成十日半月,这种压力也是存在的。 不管提前还是延后,压力都是江云鹤掌握着的。 林泱泱却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她心情十分低落: “我怎么能不着急,十安从小同我一起长大,他是极乖的。” “我先前想出去,总是让他同我一起溜出去,替我打掩护,他那人嘴笨,被我爹抓到了,从来不吭声。” “不吭声也就罢了,还把所有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清妹妹,我真的没办法,不着急。” 说完以后,她抬头看向林从礼:“爹,你有办法救救十安吗?” 林从礼胸口微微起伏,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他怎么能不担忧。 但目前的情况是,林知清选择按兵不动,他没有资格要求林知清用郑阔换取林十安。 郑阔是林从戎通敌叛国翻案的最重要的一环,偏偏,林从戎是死在他的手里的。 他始终欠弟弟一条命。 明白了林从礼的意思,林泱泱咬了咬牙:“你们都想不出办法,我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林十安!” 说着,她无视林从礼和林从砚的叫喊,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林知清没有阻止,她知道林泱泱心中既担忧,又憋屈。 总是要释放一下的。 。 第323章 毒发而亡 林知清看着她的背影,思绪纷乱。 入夜之后,林家几个院子的烛火却久久没有熄灭。 “小姐,你先歇息吧。”朝颜神色担忧。 林知清坐在桌前,微微摇头:“再等等。” “泱泱小姐她心中有气,当是不会过来的。”朝颜想了想: “实在不行我去泱泱小姐的院子里等着,她回来以后再禀报。” 林知清摇头:“不用,她会来的。” “即便她心中有气,也不是冲着我来的,撒气过后,总归会来找我想办法的。” 林知清话音刚落,院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朝颜到门口一看,来人不是林泱泱是谁? 她有些惊讶:“小姐,你真是料事如神呀。” “料事如神?”如若真是料事如神,那便最好不过了,林知清叹了一口气: “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料事如神的人,我不过是了解堂姐罢了。” 说着,林泱泱走进了房间内,神色颓然: “清妹妹,我去镇远侯府附近转了一圈,本想悄悄混进去,可那里守卫森严,我没能得手。” 说着,她有些咬牙切齿:“十安一定在里面,要不然他们绝不会做贼心虚一般地将镇远侯府围起来。” “堂姐,这都是表象。”林知清让朝颜将门带上,这才接着开口: “他们加强防范的原因有很多。” “第一,确实是防止有人溜进去,就像是上次我们将窝藏笛人的事嫁祸给他们,他们生了警惕之心。” “第二,他们在同我们玩心理战。” 第一个理由林泱泱尚且能听懂,可第二个“心理战”,她便有些迷糊了: “同鉴心学有关?” “确实有些关系,他将镇远侯围起来,无非是想让我们以为堂兄在他府内。” “这是想混淆我们的视线。” 这一回林泱泱听懂了,但疑问接踵而来: “十安不在镇远侯府会在哪里?他安全吗?” 林知清耐心回答:“我当然不能确定他在哪里,这还我们需要寻找。” “另外,他目前应当是安全的。” “既然想同我们做交易,江云鹤就不会轻易对堂兄下手。” 林泱泱稍微心安了一些:“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知清沉吟了一会儿,盯着林泱泱的眼睛:“堂姐,若是我不救堂兄,你当如何?” “不救?”林泱泱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人也“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清妹妹,不救他了?” “堂姐,你先别急,你且过来,让我慢慢同你说。”林知清朝着林泱泱招了招手。 …… 一炷香以后,林从礼站在了舒清阁院门外,面露犹豫。 当年的事实在太过复杂,他原本是想将有些事情烂在肚子里的。 但以如今的形势来看,似乎容不得他再隐瞒了。 可此事一旦说出去,未免会让林知清觉得他是在撇清关系。 两种思想一直在他脑海中打架,让他的脚步在门口徘徊,却始终未曾前进一步。 要不明日再说,应当也来得及? 林从礼抿唇,调转脚步。 可突然,一道争吵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你既如此无情,别怪我无义!” “泱泱?”林从礼皱眉,他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自己女儿的声音。 “咔嚓!” 紧接着,茶杯破碎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从礼一惊,难不成泱泱同知清起了矛盾? 他再顾不得什么,提步走进了舒清阁。 还没走几步,怒气冲冲的林泱泱迎面走来,看都没看林从礼,直直往外走。 “泱泱。”林从礼叫住了林泱泱:“发生了什么事?” 林泱泱的脸都气红了:“什么事?爹,你自己去问问林知清,我从前算是看错了她。” “她居然不想救十安,那可是她的亲堂兄啊,居然还抵不过一个外人?” 林泱泱的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失望: “你们既然不愿意去找,我自己去!” 说完,林泱泱直愣愣地冲出了院门。 知清决定不救十安了?林从礼心中“咯噔”一声,一时间没能来得及阻止林泱泱,愣在了原地。 “大伯。”出了房门的林知清看到了林从礼,轻轻唤了一声。 林从礼回过神来:“知清,十安他……” 他想问林知清为何不救林十安,但他没有立场去问,问题一下子哽在了脖颈当中。 “大伯,你既有话想说,那便进来吧。”林知清转身进了房间。 林从礼犹豫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他进了房间以后,朝颜带上了门。 空荡荡的房间之内,只剩下了林知清与林从礼。 见林从礼始终开不了口,林知清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然后率先开口: “大伯,我为什么不救十安,你应当是知道的。” 林从礼缓缓点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父亲他背负了这么多年的叛国罪,你肯定是想替他翻案的。” “这对林家来说,也至关重要。” “但十安毕竟在我跟前长大,我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只一句话,林知清便听懂了林从礼的意思。 从大局观的角度来说,他是肯定不救林十安的做法的。 但从私人感情的角度来说,林从礼放不下林十安。 林知清点头:“此事你们怎么做都行,但我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听了这话,林从礼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林知清直接开口询问:“大伯,你还有什么事情想说吗?” 林从礼想到自己的来意,深吸一口气:“知清,多年前的确有些你还不知道的事。” “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知清听到这话,心中微微一动,认真地看着林从礼: “大伯,都到这个时候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有的时候,一个消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你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林从礼苍老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无奈: “你可知你父亲当时是怎么死的?” 林知清没想到林从礼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回想了一下,从木婶先前同她说过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当日的经过: “我听木婶说,当时你和祖父一同去找父亲,给他留下了一杯毒酒。” “父亲乃是毒发而亡。” 。 第324章 弑弟!? “毒发而亡,的确是毒发而亡。”林从礼没否认,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一天,语气略带嘲弄: “毒发而亡,总好过受尽折磨,尸首分离。” 林知清却皱起眉头,因为她注意到林从礼嘴角向下撇,眼底并无愧疚的神色,反而是轻松居多。 为何轻松? 林知清隐隐感觉,父亲的死应当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下一刻,林从礼便再次开口了: “知清,我若是说你爹不是我杀的,你信我吗?” 平地一声惊雷起! 林知清紧锁眉头,她确定了林从礼在说什么以后,久久未回过神来。 林从戎不是林从礼杀的? 可无论是木婶还是其他人,他们的说法始终是,事情发生以后,林从礼大义灭亲,杀了林从戎,换取林家其他人的性命。 如今林从礼亲口说,当初不是他动的手。 不是他,那会是谁? 况且,为何林从礼会在江家人逼上门的时候突然说这个? 一个个疑问很快钻进了林知清的脑子里,她只觉得头有些疼。 可打眼一看,林从礼眼角下拉,嘴唇紧抿,一副悲伤的模样,根本没有心虚或者说谎的表现。 他说得极有可能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林知清深知这其中还有内情,她深吸一口气: “大伯,我相信你。” 听到林知清的话,林从礼似乎并没有意外:“知清,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等等!” 脑子转了个弯以后,林从礼一脸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林知清的脸。 林知清正用一种坚定并且信任的眼神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大伯,我相信你。” 这让他心中有了一些暖意,但又有些意外: “知清,你,你居然相信我?” “大伯,我看得出来。”林知清回了一句。 林从礼这才笑了两声:“你瞧我这记性,你会鉴心学,当然是看得出来的。” 但很快,他的笑容中又带上了两分苦涩: “你父亲,他实在说不上聪明。” “他幼时调皮,经常被罚,但始终不长记性,长大后依然如此。” “大盛朝堂是滩浑水,尤其是武将之间的争斗,拳拳到肉。” “你祖父年老以后,手上的势力几乎都被瓦解了,也正是因为太过凶险,你祖父他不同意我们几个从武。” 但林从戎是天生的将星。 他心怀黎民百姓,随林青山去过一次边疆以后,便再也放不下那片贫瘠又充满生机的土地。 他悄悄投入军营,从一个小兵做到了人人敬畏的望舒候,遇到了林知清的母亲。 在林从礼的记忆当中,林知清的母亲是一个极其坚韧的女子。 她出身南诏,与哥哥相依为命。 可她哥哥上了战场以后杳无音信,迫于无奈,她踏上了前往边疆寻找哥哥的路。 好不容易到了边疆以后,等待她的却是哥哥已经战死沙场的消息。 她没有被击倒,只等着拿到抚恤金,找回哥哥的骨灰,然后就回南诏,给父母一个交代。 但朝廷的抚恤金迟迟未下,她万般无奈,求到了林从戎那里。 也正是因为这一求,林从戎才发现大盛朝廷始终不能妥善安置伤病残将。 这明显是户部出了问题。 在又一次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以后,林从戎带上了林知清的母亲,提出了安置伤病残将的问题。 兵部将此事抛到了户部头上,户部又转头攀咬兵部,此事迟迟断不出个结果来。 林从戎骨子里还是武将的血脉,玩脑子玩不过那些读书人。 在一次次受挫以后,他始终没放弃为那些兵士讨公道,同时,也开始关注到了女子在大盛的困境。 后面的故事,林知清便知道了。 她的父母相爱数十载,一切的幸福停留在了林从戎被指控通敌叛国的那一日。 思绪回笼,林知清只觉得心中闷闷的,那是一种血脉相连,无法割舍的羁绊。 她压下了胸闷的感觉,再次开口:“大伯,然后呢?” 林从礼也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起身推开窗户,深呼吸了好几口,才重新开口: “前御史中丞上奏从戎通敌叛国之后,林家的人跑的跑,散的散,你四叔有公事,身在外地。” “我同你祖父第一时间找到你父亲,向他确认通敌叛国一事的真实性。” “他怎么说?”林知清忍不住开口问。 “他没说话。”林从礼似乎再次回到了那窒息的一天,语气有些急促: “他只是摇头苦笑,说躲不过去的。” “躲不过去,什么躲不过去?”林知清仿佛想象到了那个画面。 林从礼摇头:“我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我同你祖父十分着急,因为我们都不相信他会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情,但不知为何,他三缄其口。” “直到来抓捕他的人到了林家门外,他拿出了一杯提前准备好的毒酒。” “我父亲自己准备的?”林知清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子的。 林从礼点头:“没错,他准备的,他只同我和你祖父说,为了林家人,他必须死。” “但,他如果自己喝了毒酒,那便是畏罪自杀,于林家并无好处。” 林知清仿佛知道林从礼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林从戎自己喝了毒酒,畏罪自杀的嫌疑的确很大。 但这并不代表他死在别人手中,便是清白的。 这其中的区别,是用林家上下所有人的命堆起来的。 划清界限! 林知清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个词。 没错,的确是划清界限。 死于林从礼之手,尚且可以证明,林家其他人与通敌叛国的林从戎是不一样的。 如果要保全林家其他人,这确实是一个办法。 但……对于林从礼来说,好大一口锅! 他背了一口巨大的黑锅,还要承受着许多明里暗里的讨论,此事对他来说,总归是不公平的。 但没办法,锅总得有人出来背。 按照林家当时的情况,不是林从礼,就得是林从砚。 至于林青山,他到底是威名赫赫的长宁侯,他是林家的根,当然不能背上一个弑子的名声。 林从礼这些年,身上总是围绕着关于弑弟的讨论,他有苦不能言,似乎比林知清想象中的要难过一些。 。 第325章 你总让我失望! 这种想法出现的一瞬间,林知清便看向了林从礼。 可令人意外的是,令从你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委屈和愤懑,反而是一脸轻松。 他甚至还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想到方才的那些事,林知清有些理解林从礼了。 听林从礼的意思,方才的事,普天之下只有三个人知道。 其中一个人死了,一个人远在汴梁,这繁华又充满杀机的盛京城,只剩下了林从礼一个人。 他始终是一个人承受着那些压力和痛苦。 如今说了出来,肯定是能轻松一些的。 林知清想了想,抬手倒了一杯茶,放到了林从礼面前: “大伯,往事如过眼烟云,你若信我,我必还我爹一个清白。” 说完这话,她又郑重其事道:“也还你一个清白。” 林从礼一愣,他现在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 被人理解得高兴?也并不完全是,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感动。 他拍了拍林知清的肩膀,做完这个动作,不仅林知清,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因为他鲜少同小辈之间有这样亲昵的时刻。 林知清笑了笑:“大伯,你早些休息吧,你放心,林家的日子总是还长的。” 闻言,林从礼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张口:“知清,十安那孩子是无辜的……” “大伯,我知道的。”林知清笑了笑。 这便是打断了林从礼,不让他说话的意思。 林从礼阅人无数,此时此刻,却看不透林知清的笑容到底代表着什么。 过了半晌,他还是叹了一口气,朝着门外走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脚步比来的时候要轻快许多。 林知清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林从礼带来的消息说有用,又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但若说无用,那也并不一定。 林从戎死前说的话做的事似乎都没有那么简单,但如今林知清尚来不及思考,因为她还在想林十安的事。 脑海中刚出林十安的笑脸,朝颜便进了院门: “小姐,泱泱小姐并未回院子,似乎是出了大门,往镇远侯府的方向去了。” 林知清的神色慢慢紧绷了起来:“镇远侯府?朝颜,去通知大伯,让她去镇远侯府找人。” “是。”朝颜没有任何耽搁,急匆匆地便出门去了。 林知清抬头看了看布满乌云的天空,缓缓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今日是她自穿越以后,真正意义上同镇远侯江云鹤第一次见面。 与电视剧中化着烟熏浓妆的反派大不相同,江云鹤高贵、从容,脸上永远挂着和气的笑容。 他看向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没有温度的,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但这反而便于他去伪装。 若是林知清,不是林知清,那么她如果在街上遇到江云鹤,只会觉得那是一个十分和蔼可亲的人。 眼睛,是最会骗人的。 林知清研究了这么久的心理学,她无比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很多时候也会对自己的眼睛产生怀疑。 比如眼前的林从礼。 一开始,林知清觉得这是一个固执的老人,他就像飞蛾一样,拖着林家,想把林家从火炉边救回来。 但他只会一根筋地使蛮力,这显然是行不通的。 这是从前,林知清的眼睛告诉她的。 但现在,更具体地来说是方才,她看到了林从礼的倔强,也看到了他的坚韧。 恪守规矩,不越雷池一步,或许是为了避免林家有人再次堕入深渊。 他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做出通敌卖国的事,但即使不相信,也只能接受。 整个林家,林从礼应当是最执拗,却又最想救林家的人。 站在自身的角度,林知清介怀他曾经对原主的漠视。 但站在林家的角度看,林知清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林从礼。 看,事情都是有双面性的。 再比如说……林知清的思绪万千,脑海中想到了陆淮。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可惜,天,总归是会变的。 今夜没有星星。 与此同时,镇远侯府之内,同样也是灯火通明。 江云鹤稳坐于高台之上,面孔一如既往的宽和,只盯着手中的一本兵书看。 如若不是江流昀正跪在不远处,这还真是一幅岁月静好的图画。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云鹤的目光才从兵书上移开,抬起了一旁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可知,你的行为实在愚蠢。” “不知。”江流昀的背脊挺得笔直,即便是跪着,也并不想低头。 “呵。”江云鹤收起面上的笑意,眼神一凝,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往外一掷。 茶杯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同江流昀擦肩而过。 江流昀不闪不避,待听到清脆的茶杯碎裂声,才满不在乎地摸了摸脸庞。 一丝细小的血线在手指上晕开。 但他还来不及察觉到疼痛,江云鹤的声音便再度传了过来: “当日你去汴梁,本有机会杀了林知清的。” 江流昀眉心一动:“他太过狡猾,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呵,没把握?”江云鹤又是一声冷笑: “你从五岁之时便开始学武,便是不敌林泱泱,也足以在短时间内取一个人的性命了。” “你不知,林知清身怀绝技,比刘邙还厉害些。” “况且,你不了解她。” “对,只有你了解她。”江云鹤看不得江流昀解释的样子,张口讽刺: “你杀了那个嬷嬷,到底有何好处?” “是刺激到了林知清,让她失去了理智,还是阻止了重审林从戎的事?” 都没有。 江流昀不再言语。 “一个女人罢了。”江云鹤的眼神漠然: “我还当真以为,你心中只有一人,就是不知道……” “父亲!”江流昀唰地一下站起了身,拳头已经紧紧捏了起来。 “如今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赔了夫人又折兵,我且问你,那柄宝剑是怎么丢的?”江云鹤对江流昀的怒火嗤之以鼻。 他未必不知道剑是怎么丢的,但他就是想让江流昀亲口说出来。 这是一种对江流昀伤口反复鞭挞和嘲讽的手段,江流昀从前已经承受过许多次了。 这便是他同江云鹤的父子之道,这一次,他还是闭口不言。 江云鹤站了起来,从上往下看着江流昀,眯起了眼睛: “陆家那小子文弱不堪,你在他手里吃了亏,丢了御赐之物,难道没有一点羞愧之心吗?” “昀儿,你总是让我失望。” 。 第326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本来毫无反应的江流昀在听到陆淮的名字后,有些怒火中烧: “陆淮趁我处理痣娘之事,分不开身之时,才钻了空子,这般小人行径,他有何本事?” “呵。”江云鹤冷笑一声:“无论他陆淮是小人还是君子,你就是输了他一手。” “如今户部这一手,彻底断绝了我们用御赐之物施压林家的路,那小子还加官晋爵,以后我们的行动只会受到更多的限制!” 江云鹤的话说得并不好听。 那句“输了陆淮一手”始终在江流昀脑海中徘徊,江流昀不知自己为何会因这句话胸闷气短。 在他的眼里,陆淮始终只是一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文弱书生。 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但御赐之物丢了是事实,陆淮登上户部尚书之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确实是棋差一招,但他不能接受自己败给陆淮。 看到江流昀气急败坏的样子,江云鹤皱眉: “你还知道不能输给陆淮?先前做那些蠢事的时候怎么不想到这一点?” “如今陆淮马上就要身居高位了,户部我们插不进去手,他若是同林知清合作,对我们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很显然,江云鹤对于陆淮掌控户部一事相当不满。 提到这个,江流昀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一些: “父亲,你放心,他们不会合作的。” “不会合作?”江云鹤看向江流昀:“这是什么意思?” 外人可能不知,但江云鹤熟知林知清和陆淮的每一次行动,自然知道这二人联手有多麻烦。 而且,林陆两家自刘邙一事过后,本就绑在了一起,若说他们不会合作,江云鹤是有所怀疑的。 “父亲,你不懂,林知清她的眼睛里,向来容不得沙子。”江流昀想到这里,方才输给陆淮的那种愤恨已经淡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哦,容不得沙子?”江云鹤看向江流昀,语气中的严肃淡了许多。 “她防备心重,不喜骗她的人,我是如此,陆淮也是如此。”江流昀微微勾了勾嘴角。 看到江流昀如此有把握,江云鹤眉头略微舒来: “可惜了,林知清是个女子,如若不然,给她一个幕僚的位置,对我江家也是一种助力。” “她今日表现得太过镇定了,便是我身边的那些人,也没有这样的气魄。” 听到这些话,江流昀心念一动,再次开口道:“父亲,即使她不是男子,也能为我江家所用。” “嗯?”江云鹤虽有些疑惑,但兴趣却被提了起来: 他心里的想法是,出了这么多的事,林知清恨他们还来不及,怎会再为江家所用? “我同林知清,本就是众人眼中的未婚夫妻。”江流昀将未婚夫妻几个字咬得很重。 听到这话,江云鹤古怪地笑了笑: “当初为父给你定下同林家婚约,你百般不愿,直言那是个错误的选择,如今你反倒生出了娶她的心思。”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先前刻意放过了林知清?” “我并没有刻意放过她。”江流昀硬邦邦地说: “当初同林知清定亲是为了江家,我没有选择权。” “如今将错就错,也是为了江家,有何不可为?” 江云鹤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江流昀。 江流昀毫不犹豫地对上了江云鹤的目光,没有任何闪躲。 过了好半晌以后,江云鹤脸上才重新绽放了一个笑容: “你有办法让我们江家和林家的婚约照旧?” 婚约照旧,那便说明两家并无大争端,也可以侧面说明有关林江二家的传言都是空穴来风。 “暂时还没有。”江流昀摇头。 虽暂时还没有恢复婚约的办法,但他知道江云鹤并不反对这件事便足够了。 办法,可以慢慢想。 父子两个好不容易就这件事达成一致,屋子内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复存在。 就在这时,外头的侍卫开口了: “侯爷,林家大小姐登门求见。” 江云鹤与江流昀一愣,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流露出了一些喜意。 很快,拎着一把大刀的林泱泱便被请进了正厅。 江云鹤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只静静品茶,并不说话。 江流昀坐在一旁,头都没抬一下: “林小姐,你深夜拜访,还带着武器,有何贵干?” 林泱泱呼吸急促,明显就是马不停蹄赶过来的。 她胡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林十安在哪里?” 江流昀皱眉:“也是好笑,林家的人不见了,居然上我江家来找。” “你当我江家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吗?” “你别跟我装傻。”林泱泱将长长的刀立到了地上: “今夜若是见不到林十安,我拼着一条命也要血溅镇远侯府!” “你好大的口气!”江流昀蓦地放下茶杯,杯中的茶晃了晃,洒出来了一些。 “我哪有什么口气,你反正是知道的,我林泱泱说到做到!”林泱泱双手环胸,高高地扬着头。 “林十安不在江家。”江流昀同江云鹤对视一眼,试探着再次开口。 “我不管,我不管,我今儿个就在这里住下了。”林泱泱扑通一声,躺倒在地。 遇到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江流昀一整个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江云鹤面上倒是没什么嫌恶的神色,只是淡笑着开口: “林家两位小姐,这秉性倒是不一样,林知清和林从礼难道没有教过你,夜闯侯府乃是天大的罪名……” “你别跟我提林知清!”林泱泱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林知清是林知清,我是我,她不救林十安,我来救!” “我们说我们的,别提她!” 她撇过头,看上去十分气愤。 听到这些话,江云鹤眯了眯眼睛: “林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知清向来懂事知礼,怎会不救十安?” “去你的懂事知礼,她懂不懂事你不知道吗?分明恨她恨得要死,装什么正人君子?” “别给我在这里废话,我知道十安在你们手里。” “把她交出来!” 。 第327章 你瞧不起谁呢? 江流昀虽然知道林泱泱的行事作风,但对她这种野路子还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别人若是有把柄或者重要的人落在镇远侯府手里,皆是低三下四上门来求,哪有林泱泱这般理直气壮的。 江云鹤的想法与江流昀完全不同。 他笑了笑:“不管你同知清闹了什么矛盾,林十安都不在镇远侯府。” “你撒谎!”林泱泱手指都被气得发抖了: “要是十安不在你手里,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林家果酒的新口味儿的?” 江云鹤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林家丫头,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外头找人,自然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十分焦急。” “你换位思考一下,你急着找林十安,那我呢?” “我同样急着找人,至于找谁,你是知道的。” 这便是在暗示林泱泱,拿郑阔的消息来换了。 可惜,林泱泱一向少根筋,她皱眉想了想,最后一把捏住了大刀: “你这不是耍我吗?我怎么知道你前段时间在找谁?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江云鹤听到这话,脸都绿了。 江流昀是知道林泱泱的秉性的,跟林泱泱交流不能暗示,只能明示。 他轻咳一声:“郑阔在哪里?” 林泱泱这才恍然大悟:“哦,你是说郑阔啊,我知道你今日找的是郑阔,又不知道前段时间找的谁。” “你们这些人说话总是弯弯绕绕的,就不能把话说明白吗?” 被林泱泱这么怼了一通,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江云鹤都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他面无表情道:“你知道郑阔在哪里?” “你瞧不起谁呢?”林泱泱上前一步:“先前要不是林知清阻止,我早就想救十安了。” “十安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郑阔能跟林十安比吗?” 听到这话,江流昀和江云鹤对视一眼,没有错过对方眼睛内的喜色。 但江云鹤心中还多了一丝怀疑,这林泱泱平常同林知清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如今却突然如此生分。 倘若这又是林知清的阴谋诡计呢? 想到这些,江云鹤眯起眼睛: “林家丫头,今日夜色已深,我也有些乏了,其他的事,明日我们再详谈。” “关键时刻你跟我说你要睡觉?”林泱泱敲了敲刀柄: “你们困我又不困,快把十安交出来,我可以告诉你们郑阔的消息。” “当初查探郑阔的事情之时,是我同林知清一起去的。” 听到这话,江流昀心中已经信了七分。 他当初从汴梁回到盛京以后,从云笺那里了解到,林知清同林泱泱有一日是不在林府的。 后来,他一直在想办法查探那一日林知清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但一直没有收获。 如今想想,时间上似乎是对得上的。 他刚想开口,江云鹤便先一步说话了: “林家丫头,急是急不出结果的。” “外头已经起风了,瞧着马上要下雨了,你不如留在江家避避雨,其他事都好说。” “留在江家?”林泱泱皱眉:“不可。” 她话音未落,江云鹤的眼神一下子犀利了起来: “为何不可?” 林泱泱耸了耸肩:“我一个黄花大姑娘,这深更半夜留在江家,外头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说。” “再者,万一你们对我心怀不轨,我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反抗呢?” 她就差拿一方手绢抹眼泪了。 江流昀看向了那一把比林泱泱还高半个头的大刀。 弱女子?跟谁开玩笑呢? 江云鹤嘴里的茶都差点喷了出来,他脸都黑了: “你把我江云鹤当成什么人了?莫要在这里说这些话污蔑我。” “不会就不会嘛,污蔑什么,我污蔑你难不成有什么好处吗?”林泱泱撇撇嘴。 江云鹤牙都要咬碎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林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无论是眼前这个林泱泱,还是那个聪明伶俐的林知清,都让人恨得牙痒痒。 林泱泱不知江云鹤所想,不耐烦地催促: “你快告诉我十安在哪里,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见到他人以后我就把郑阔的消息告诉你。” 江云鹤皱眉,刚想开口说话,侍卫的脚步声伴着雨水声传了进来: “报!侯爷,林从礼来了!” “什么?我爹来了?”林泱泱皱眉:“他又不愿意救十安,来干什么?” “你去告诉他,我不在这里,让他回去!” 她的一言一行,皆是在表达对林家人不救林十安的不满。 江云鹤看向那个侍卫。 侍卫这才略过林泱泱,接着开口: “侯爷,方才许多人都看到林小姐往镇远侯府的方向过来了,林从礼身边也带着许多人。” 言下之意,若是今日不放林泱泱回去,明日一大早,这件事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这对江家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但林泱泱并没有听出来这些弯弯绕绕,她很抗拒回林家: “就算是有很多人看见我来了镇远侯府又怎样,这件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对那些看热闹的人,林泱泱并不在乎。 但镇远侯府的人在乎。 江云鹤皱眉,似乎是在思索。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快速下了决断:“林家丫头,若是你有什么事,改日再来详谈吧。” “不是,这还有什么好等的?”林泱泱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你把人还我,我把消息给你,就这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江云鹤摆摆手: “我只信林知清口中的话,若是你想要林十安的消息,就让林知清来。” 听到这话,林泱泱一下子炸了: “又是林知清,林知清口中的消息同我口中的消息并没有什么不同,再说,你们明明知道她不会来!” “她为什么不会来?”江云鹤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林泱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江云鹤在套话一样,眉头紧皱,开始控诉起了林知清: “她为了查林从戎的事,已经六亲不认了,十安的命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我从前错看了他,实际上她为林家所做的那些事,的确与她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 说到这里,她的心情十分低落。 “林知清的确可恶。”江云鹤唇角却勾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答应你,放了林十安。” 。 第328章 不可轻信女人! “什么条件?”林泱泱张口问。 “很简单的条件。”江云鹤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一炷香以后,林泱泱扛起大刀,二话不说踏出了院子。 看着他的背影,江流昀眉头一皱:“父亲,这林泱泱靠得住吗?” 江云鹤不紧不慢地喝茶:“靠不靠得住,不是很快就知道了吗。” “父亲,你故意将她放回去,是不信任她?”江流昀开口问。 “昀儿,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女人。”江云鹤敛眉: “林知清狡猾,并不代表着林泱泱就笨。” “即便林泱泱送上了门,你也不能凭着几个表情和动作就能论断出来她的目的。” 听到这里,江流昀眉峰上挑,显然是不赞同江云鹤的话: “父亲,不说别人,林知清相面知微的本事非常人可比,你没同她深入接触过,不了解这一点。” “表情是可以隐藏的,我明白这一点,林知清明白这一点,你自己不也明白吗?”江云鹤挑眉: “先前你跟在他们身边做的那些事,不也是很久以后才被识破的吗?” “你又怎知,林泱泱不是装出来的?” 这话说到了江流昀的痛处,他不再出声了。 江云鹤见状,就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一样,心情很好: “你且看着吧,这林泱泱回去以后,林家必定不会安生的。” “让人盯着林家,最好是仔细观察林知清同林泱泱,若她们二人的确生了嫌隙,我们便从林泱泱手里换郑阔的消息。” “这些事情,应当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江流昀。 饶是江流昀已经习惯了那种眼神,心中也不由得气闷。 与此同时,林泱泱已经出了镇远侯府的大门。 “轰隆隆!” 雷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淅淅沥沥的小雨也落了下来。 林从礼一把拉住了林泱泱,本想开口斥责,但注意到周围时不时就走过的人,还是咬牙将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上了马车以后,林从礼再也忍不住了: “林泱泱,平日里你没分寸就罢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知道我们林家同江家之间乃是血海深仇,即便你想救十安,也绝不可以如此失礼地硬闯侯府!” “若是江家拿准这一点为难你,你十有八九是会被惩戒的!” 林泱泱本不欲答话,可注意到外头的雨声不太均匀,似乎有人以后,她微微皱眉,然后才开口: “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把那一套规矩挂在嘴上。” “十安快要没命了,你在这里训斥我,不如想想办法救救他。” “林知清铁石心肠,她到底跟十安没什么情分,但你可是亲眼看着十安长大的,难不成也要放弃他?” 林泱泱从前虽然也不喜欢那些规矩,但从不曾像今天这样同林从礼争吵。 林从礼有些生气:“林泱泱,你觉得你自己像话吗?” “知清她都是为了林家,你切莫这般说她!” “况且,十安如今是安全的,但郑阔……” “爹!”林泱泱截断了林从礼的话头: “你莫要说些我不爱听的,林知清是为了林家,我就不是为了林家吗?” “十安也是林家的一分子,你们都被林知清给蛊惑了,但我没有!” “十安才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之人,我一定要救他!” 这几句话一出口,林从礼便知道林泱泱已经在钻牛角尖了,他张口还想再劝。 林泱泱一把捂住了耳朵:“我不听我不听,你说什么我都不听!” 林从礼着实被气得不轻,紧绷着脸,不开口了。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林家门口,林泱泱下马车以后,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根本不给林从礼说她的机会。 次日一大早,林泱泱便站在了林知清的院子外。 想到江云鹤说的那个条件,她的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她一定要救林十安! 于是,她提步往前,可刚走了几步路,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林泱泱,你还不死心?知清也在想办法,我们不会放任十安不管的。”林从礼很快便走上前,开始教育林泱泱。 林泱泱无奈地扶额:“爹,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你是我女儿,我为何不能跟着你?”林从礼不怒自威: “我告诉你,你如今是关心则乱,乱了章法,所以才如此不管不顾。” “那江家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才觉得你是林家的突破口,从今以后,你不可再来舒清阁捣乱。” “你别忘了,知清乃是林家家主!” 林泱泱知道自己今日是进不去了,只得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而院子内的林知清,也听见了他们的争吵,但她心无旁骛,只盯着手中的书看。 一旁的朝颜强忍着泪水,只觉得自家小姐委屈极了。 为何小姐身边那些亲近的人,一个二个都不理解她呢? 林知清察觉到了朝颜的情绪,轻叹了一口气: “朝颜,你不必伤心难过,人本就是这样的,能一同走一段路程已经是极大的缘分了。” “如今闹成这个样子,总归是不同路的。” “而且,今夜我这里应当会挺热闹的,你做好准备。” “热闹?”朝颜有些不解:“谁会来拜访吗?” “堂姐去了镇远侯府一趟,肯定是想获取堂兄的消息的。” “她知道郑阔的事情,可以以此为交换,救出堂兄。” 朝颜有些惶恐不安:“那郑阔的消息岂不是已经传出去了?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没传出去。”林知清肯定道:“若已经传出去了,镇远侯府肯定会有动作的。” “况且,堂姐从前同我交好,如今决裂,江云鹤和江流昀生性多疑,必不可能一下子就相信她。” “他们定然是会找机会考验堂姐,才敢相信堂姐的消息。” “既是考验,那必然与我有关,因为他们笃定我手中有郑阔的真实消息,想从我手中拿好处。” “我明白了。”朝颜点了点头: “小姐,你放心,我不会让泱泱小姐伤害你的!”朝颜的表情十分坚定。 。 第329章 神秘纸团 “傻朝颜。”林知清笑了笑:“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小姐,泱泱小姐武功高强,倘若她想对你做什么,我根本抵挡不住。”朝颜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小姐,要不我提前把大老爷叫过来吧。” “泱泱小姐再怎么冲动,也不会不顾大老爷的。” “不必。”林知清摇头:“堂姐虽冲动了些,但绝不会伤害我,而且我有保命的手段。” “我想要看看江家父子到底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朝颜有些不赞同:“小姐,这太危险了。” 林知清微微摇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我们并未在江家,但若是不弄清楚他们想干什么,便不知道破局之法。” 朝颜还是有些担忧: “但江云鹤只给了我们一日的时间,这一日马上就要过去了,我们真的不管十安少爷了吗?” 林知清没有正面回答救不救林十安的问题,而是说起了时间的问题: “他们已经认定我不会救堂兄了,一日不一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夜堂姐会怎么做。” 朝颜抿唇,虽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不忘安慰林知清: “泱泱小姐定然不会不顾姐妹之情,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小姐。” 林知清没有说话,目光又转回了书上。 正当她聚精会神思考之时,外头起了风,花草被吹得簌簌作响。 “这风愈发大了,小姐,你别着凉了。”说着,朝颜走了过去。 林知清收回目光,下一秒,却听到朝颜疑惑的声音: “咦?这里怎么有个纸团?” 林知清皱眉:“先别打开,小心里头有迷药或毒药,先拿手帕包着,再拿过来瞧瞧。” 林知清知道现在的情况严峻,所以不敢有一点懈怠。 “好。”朝颜取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纸团拿了起来,然后才放到了林知清面前。 随后,林知清拿了两根簪子,一点一点将纸团铺开。 确认纸团上没有任何药物的痕迹以后,林知清这才将油灯拿了过来,仔细观看纸团上的字。 那是一串地名。 朝颜现在学了几个字,很轻松地就念了出来: “济南,青州,兖州,淮安,凤阳。”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呀?” 林知清早已发现了不对,她抬头看向窗外,紧锁眉头: “烧了吧。” 朝颜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了。 林知清则是一直盯着窗外,表情淡然。 她知道那一串地名代表着什么。 那是镇远侯江云鹤不久前离开盛京城所过之地。 换句话来说,既然林十安在江云鹤手里,那么除开盛京,这些地方是最有可能藏着林十安的地方。 这些地点,与林知清所掌握的差不太多,甚至还要更详细一些。 问题是,林十安被镇远侯府控制的事并未外传,林家人当然不会往她窗口丢纸条。 能如此之快就掌握信息的人,林知清只想到了一个。 陆淮! 昨日白日间镇远侯府登门,而后林泱泱和林从礼又接连去了镇远侯府。 只有陆淮才知道江家和林家的纠葛,也只有他才能根据这些蛛丝马迹的东西猜到事情的经过,又快速给出解决方法。 只不过,这些事林知清自己也能做到。 她并不想领情。 亲眼看着朝颜合上窗户以后,林知清只觉心中烦躁,于是同朝颜一起进了内室。 外头的风很快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雨声。 雨下得更大了,其中还混合着一阵阵雷声。 朝颜虽有些困倦,但一想到林泱泱会来,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林知清脑海中思绪繁多,根本没有困意,只紧紧盯着屏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朝颜有些不确定了:“小姐,泱泱小姐真的会来吗?” “都这么晚了,周围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会来的。”林知清十分笃定。 就在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串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传进了耳朵里。 随后,房间内的油灯突然一盏一盏地灭了。 整个房间漆黑一片。 林知清瞳孔紧缩,一下子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她来了!” 朝颜听到这话,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她手中拿着迷药,还有一节从院子里找到的枯柴,紧紧盯着前方。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不过短短几秒,朝颜头上就已经布满了汗珠。 她咽了咽口水,见屏风外始终没有动静,不由得有些疑惑:“小姐,好像没什么动静。” 可过了许久,林知清都没有回应她。 朝颜皱眉,又叫了好几声:“小姐,小姐!” 依旧没有回应。 坏了! 朝颜察觉到不对,朝着林知清方才的位置摸了摸。 床上还残留着一些温度,但上头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朝颜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放声大喊: “小姐,小姐你在哪?你别吓我,快回答我!” “轰隆,轰隆隆~” 一道惊雷声响起。 朝颜根本没心思害怕,恐惧和不安在她内心蔓延,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门口处,一把推开了门。 刹那间,一道闪电自空中落下。 借着月色,朝颜看到了林泱泱扛着林知清,跳出了院子,她不顾一切追了过去: “小姐!” 林家之外,陆淮的脚步停了下来,雨水顺着斗笠四散而落。 走在他身后的云枫没注意,一下子撞了上去。 “哎哟,公子,你干什么呢!”云枫揉了揉鼻子。 陆淮神色严肃:“你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没有啊,你是不是幻听了,公子,你要是想帮知清小姐,那便大大方方地送纸条嘛。”云枫絮絮叨叨: “你偷偷送谁知道是你送的?” 可陆淮却根本没在听,他眉头紧皱,当机立断下了命令:“我们回去看看。” 而此时,朝颜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根本没看到林知清的身影。 随着她方才的那一声尖叫声,外头守着的领头护院不解其意:“朝颜,怎么了?” 朝颜张口就想说林泱泱掳走了小姐,可话到嘴边,又反应过来这是林家内部的事,她做出镇定的模样: “无事,院子里方才进了只野狸奴,你们可曾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一切正常。”几个护院纷纷摇头。 朝颜抿唇,心里急得不行,她一头冲进了大雨当中,朝着林从礼的院子跑了过去。 …… 。 第330章 人心叵测 “什么?”林从礼一下子站了起来: “朝颜,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再说一遍!” 朝颜浑身已经湿透了,但她顾不得自己,开口重复了一遍: “大老爷,泱泱小姐将我家小姐掳走了,我亲眼看见泱泱小姐跳上墙头,消失不见了!” 说着说着,朝颜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好几个头: “大老爷,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为林家做了这么多,不能出事啊!” 林从礼听着朝颜的哭诉声,只感觉自己头疼得厉害,他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快,快随我去泱泱的院子里看看。” 朝颜擦干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二人快速前往林泱泱的院子。 很快,林从礼带的小厮便敲响了林泱泱的院门。 “这么晚了,谁呀?”林泱泱的贴身丫鬟小翠打开门,看到脸色阴沉的林从礼,吓了一跳: “大,大老爷,这,这么晚了,你这是?” “泱泱小姐呢?”朝颜忍不住上前一步,忍着泪意问话。 小翠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指了指正屋: “我家小姐早早地便睡下了,发生什么事了?” 朝颜听到这话,根本来不及答话,便朝着正屋走了过去。 小翠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诶,朝颜,你怎么这么没规矩,居然硬闯我家小姐的院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林从礼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小翠忐忑不安地站到了一旁,直觉是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朝颜就出来了,她眼中含着泪花,朝着林从礼摇头。 林从礼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栽倒在地,他胸口剧烈起伏: “回院子,先回院子。” 大雨声将林家的情形掩盖了个彻底。 或许是因为太过慌忙,林家的人都没能注意到,陆淮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 云枫早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眼看着林家人都着急忙慌地走了,他才疑惑地开口: “公子,这是发生什么了?” 陆淮眼尾微微上翘,面沉如水: “阿清和林泱泱不见了。” 听到这话,云枫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公子,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回林家,将云岚他们都带上,去镇远侯府。”说完这话,陆淮转身便走。 云枫瞳孔放大:“公子,云岚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是陆家的底牌,若是暴露于人前……” 接触到陆淮肃杀的眼神,云枫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是,公子,我这就去。” ……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 盛京城表面平静,但内里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你们答应过我,只要把林知清抓过来,就告诉我十安的行踪。” “人已经带过来了,十安呢?” 堂姐的声音? 林知清的意识逐渐回笼,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暗! 无尽的黑暗! 林知清只觉得后颈疼得厉害,她心里很清楚,现在已经不在林家了。 因为她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被捆在了椅子上,无法动弹。 下一刻,江流昀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急什么,抓到林知清只是第一步而已,我们要的是郑阔的消息。” 林泱泱急了: “我早就说过了,我知道郑阔的消息,可你们不信我,让我把林知清抓过来,我也照做了,你们还是不告诉我!” “你们这不是出尔反尔是什么?” “待我们审问完林知清,确认郑阔的消息以后,自然会放了林十安,你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江流昀的语气十分不耐烦。 随后,林泱泱似乎没再说话了。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很清楚自己已经被堂姐给抓到镇远侯府了。 而且,她现在很有可能身处镇远侯府的密室里面。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灰尘的味道,四周还时不时会出现一些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 这声音像是老鼠发出来的,又像是蟑螂发出来的,平白让人觉得有些恐惧。 还不等林知清获取更多信息,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这疑似暗室的地方中的油灯亮了起来。 乍一接触到光亮,林知清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待适应了光线,她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出现了三个人。 江云鹤站在最前面,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江流昀同林泱泱落后一步,跟在两侧。 江流昀面无表情,林泱泱见林知清看了过来,目光躲闪。 “知清,你已经许久未来镇远侯府作客了。”江云鹤居高临下看着林知清。 林知清也笑了笑:“贵府招待客人的方式还真独特。”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确实是一间密室,从布局上来看,应当是镇远侯府某个房间的隔间。 只不过,这隔间是完全封闭的。 江云鹤见她在四处观察,轻轻笑了笑: “知清,这地方还算隐蔽,从前也坐过不少的人,不过最后他们都死了。” 这话好似在说,林知清就是下一个。 林知清却没有被吓到,她略过江云鹤看向林泱泱,语气十分低落:缓缓开口: “堂姐,你糊涂了。” 林泱泱闭了闭眼睛:“你别怪我,十安到底跟我一起长大,让我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我做不到。” “堂姐,那你就能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林知清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哀伤: “我信你,敬你,如今你却同他们一起算计我,十安是你的弟弟,难道我不是你的妹妹吗?” 她越说到后面,面上的表情越发伤心。 林泱泱抿唇,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扭过了头。 林知清看到她这副样子,眼角渗出了一滴眼泪,却倔强地低下了头,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看到。 但江流昀已经看到了,他上前一步,观察着林知清肩膀微微耸动的样子,仿佛是在看一件精美的瓷器。 他笑着开口:“清儿,人心叵测,你错就错在轻信于人。” “我是,陆淮是,林泱泱亦是。” “无利不起早,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当初你戏耍我的时候,恐怕没想到会有马失前蹄的这一天吧。” “你一贯聪明,说出郑阔的消息,我们就放你走,也放林十安走。” 。 第331章 既往不咎 一连几句话,都能听出满满的得意。 林知清并不去看江流昀,而是盯着林泱泱: “堂姐,你已经按他们的要求将我抓过来了,他们有兑现诺言吗?”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不过是他们的诡计吗?” “说不准最后你我以及堂兄都回不到林家了。” 江流昀皱眉,心情很不好。 只不过,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种心情不好是因为林知清妖言惑众,还是因为林知清忽视他。 他稍微动了动脚步,挡住了林知清看向林泱泱的目光,然后才开口: “你不要试图用语言蛊惑林泱泱,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心中不清楚吗?” “没错!”林泱泱接话:“若不是你不救十安,我怎会走到这一步!” “同江家合作,我才能看到一丝希望,倘若什么都不做,你只会白白让十安丢了性命。” “说得好!”江云鹤拍了两下手:“就是这个道理。” “知清,我一贯看重你,只要你说出郑阔的消息,先前你对江家做出的种种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林知清冷笑一声,看上去十分愤怒: “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听过加害者原谅受害者的说法。” “这镇远侯府果真是卧虎藏龙,歪理频出。” “你害我父亲,害我四叔,害我堂姐,如今还想害我,你一句既往不咎,林家又要苟延残喘多久?” “林家已经苟活于世这么多年了,还差这几年吗?”江云鹤满不在意地笑了笑: “知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似乎是因为已经控制住了林知清,他褪去了几副虚假的面具,说话也逐渐不客气了起来: “林家已经享福很多年了,林从戎和林青山一出生就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常人无法企及。” “凭什么你们能一直衣着光鲜,不愁吃、不愁穿,当年我还只是一个小兵,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之时,林从戎在干什么?” 林知清并不吭声,就这么看着江云鹤。 江云鹤也不在乎她是否答话,自顾自回答: “林从戎正与那些贵公子投壶、斗蛐蛐,凭什么他一来就能登上高位?还不是因为家世?” 听到这些话,林泱泱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林知清更是听不下去:“我爹要是靠家世,何必不顾祖父的阻拦投入军营,直接坐等袭爵不行吗?” “况且,他之所以身居高位,是用无数的疤痕和鲜血换来的,你一个靠算计别人上位的二流货色,同小偷有什么区别?” “啪!” 林知清的话音刚落,脸上便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江流昀嘴唇微张,略有些惊讶。 林泱泱则是死死盯着江云鹤打人的那只手,咬了咬牙,但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江云鹤收回手掌,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谁准许你胡言乱语的?” 他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手劲儿不小。 林知清压下口中的血腥味儿,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着江云鹤: “我的话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心中清楚得很。” “放肆!”江云鹤似乎是被打开了某种开关,整个人暴虐得不行。 他再次抬起了手,眼看着就要往林知清脸上招呼。 林泱泱紧握拳头,缓缓上前一步。 “父亲!”江流昀一把拉住了江云鹤的手腕。 江云鹤转头,用一副近乎恐怖的眼神盯着江流昀。 见状,林泱泱胸口微微起伏,退了回去。 “父亲,你不要中了这个女人的奸计,他这是在故意激怒你。”江流昀将江云鹤的手臂压了下去: “要是她死在江家,我们交代不了!” 江云鹤转头,狠狠盯着江流昀的脸:“你最好是怕我们交代不了。” “当然,你别忘了,我们还要从她嘴里挖出郑阔的消息。”江流昀咽了咽口水。 “哼。”江云鹤甩开江流昀的手,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方才的江云鹤,与平日里出现在大众眼前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足见他的伪装之高超。 那种嗜血的眼神,是林知清第一次在大盛的人脸上见到。 从前,她只是在治疗某些特殊心理病人时见过。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她刻意激怒江云鹤是有理由的。 人只有在极度愤怒的时候才容易冲动,说话与行为都能暴露很多问题。 就比如现在,林知清看了出来,江云鹤是个非常忌讳出身的人,尤其不能接受别人说他比不上林从戎。 自始至终,他说话的时候都是站着的,这明显是想通过俯视来给别人施压。 但换句话来说,他没有自信和把握能在与人视线齐平时对别人产生压迫感。 这多半是江云鹤从前经常把他与别人放在一起对比,但没能把人压过去,所以才格外在意这一点。 另外,这江家父子俩看似一条心,但极为排斥对方的身体接触,显然,平日里的矛盾不小。 而且,他们各自心怀鬼胎,似乎都有些提防对方。 这倒是一个收获。 至于自己脸上的这一巴掌,林知清的眼神犀利了一瞬,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定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的。 另外,她没有错过方才江流昀看向她的时候,那种担忧和心疼的眼神。 察觉到江流昀对自己那种隐秘的情感,她调动眼部肌肉,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脆弱。 江流昀并不知林知清心中所想,他的目光触及林知清嘴角的血迹之时,只觉得十分刺眼。 同样,他也捕捉到了林知清脆弱的眼神。 他闭了闭眼睛,提高了音量: “你如果还紧咬着不松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方才那一巴掌,就当给你长记性了。” 林知清敛眉,别过了脸,不去看他,显然是不想说话。 平日里不肯吃一点亏,今日竟如此执拗……江流昀在心中深吸一口气,不忘观察江云鹤的反应。 眼见江云鹤有些不耐烦,他的心又提了起来,直接把矛头转向了林泱泱: “林泱泱,你说知道郑阔的消息,先说来听听。” 林泱泱瞥了一眼林知清嘴角的血迹,同她对视一眼,眼神又马上移开,语气重了两分: “郑阔早就死了。” 。 第332章 站着说话不腰疼 “堂姐!”林泱泱话音刚落,林知清便叫了一声,她面上的表情十分焦急: “你现在将那些消息说出来,不怕他们翻脸不认人吗?” “十安的安全你也不考虑考虑吗?” 听到这话,林泱泱紧咬嘴唇,一时间没有开口。 见状,江云鹤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满,他给江流昀使了个眼色。 江流昀会意,开口道:“若是你们现在不说,天亮以后,林十安的人头一定会送到林家府上。” 听到这话,林知清眼珠子转了转,她从这句话里面提取到了关键消息。 她在林家被堂姐掳走的时候,大概是子时。 林家到镇远侯府的距离不算特别近,但林泱泱脚程快,算算时间,最慢也就半个时辰。 如此推算,现在大概是丑时,离天亮差不多还有三个时辰。 也就是说,如果江流昀不是信口胡诌,那么林十安应该就在盛京城的范围之内,而不是在江云鹤去过的那几个地方。 再看江流昀的表情,他一直盯着林泱泱,虽然是威胁的话,但说得极其认真。 或许是因为林知清受制于人,他说话的时候并不谨慎。 也就是说,林十安在京城的这个判断,可能性极大! 林知清默默将这个消息记了下来,然后才看向林泱泱。 林泱泱听到林十安可能会遭遇不测,咬了咬牙:“你们要是敢动十安一个手指头,我就要你们的命!” 江云鹤眉头微皱,江流昀则是耸了耸肩: “若是你们将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说出来,十安兄自然不会有事。” “但若是有人不配合,我们镇远侯府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江流昀的眼神十分犀利。 林知清听到这里,及时开口: “堂姐,你莫要受他蛊惑,你现在将所有事说出来,那我们手中就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他们就根本不会有所顾忌,你千万要想清楚!” “闭嘴!”林泱泱咬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知清: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他们真的对十安下手,对你倒是什么影响都没有。” “你为了查清楚你爹的事不择手段,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有什么资格来劝我?” “堂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就是看不透他们的阴谋呢?”林知清苦口婆心劝阻: “若是他们得了消息,不只对十安下手,还想将你我杀人灭口呢?” 林泱泱神情抗拒:“你别乱说,我又不想查你爹的事,我跟那些事情没关系,我只想带十安回家!” 见这二人吵了起来,江云鹤心情颇为愉悦。 江流昀则是立刻接话:“你们活生生的两个人,若是死在镇远侯府,我们怎么对外交代?” “林十安死与不死,就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听到这话,林泱泱低头,神情十分纠结。 江流昀勾了勾嘴角,他应对这种事信手拈来。 见林泱泱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他清了清嗓子,朝着外头喊了一声: “来人!去把林十安的佩剑取来。” 佩剑乃是习武之人的第二条命,轻易不离手。 林泱泱从小到大打打杀杀,怎会不明白这一点。 很快,一把熟悉的剑就出现在了林泱泱和林知清面前。 她们一眼就看了出来,那确实是林十安的佩剑。 此物一出,林十安被镇远侯府控制的事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林泱泱心急,拿起剑仔细看了看,神情逐渐紧张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再抬起头时表情已经十分坚定了: “正如我所言,郑阔已经死了!” “堂姐!”林知清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阻止林泱泱。 但林泱泱像是没听到一样,认真地看着江云鹤,再次开口: “郑阔早已经死了,死在我们去永清的那日,他手上的证据也早就没了。” 短短几句话,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个清楚。 江云鹤眯了眯眼睛,第一时间看向林知清。 只见林知清瞳孔紧缩,双唇微张,一脸不可置信,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咽了咽口水,急急忙忙开口: “堂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种表现,分明是林泱泱说中了,林知清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想让江云鹤认为林泱泱说的是假的。 但江云鹤并不想凭借着一个表情就下定论。 他知道林知清非常善于伪装,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继续观察。 在林知清说完不知道以后,林泱泱急了,她上前两步,看向江流昀和江云鹤: “郑阔真的死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要是不信,你们可以去永清的万柳阁看看,万柳阁地下有个密室,郑阔就在那密室当中藏了很久。” “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只剩一口气了,对了,他脸上有道疤!” 林泱泱像是怕江云鹤和江流昀不相信自己一样,语速极快,把自己能想到的证明郑阔身份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江流昀眯了眯眼睛,看向江云鹤。 江云鹤嘴角带笑,仔细看,那笑容当中还带着一些激动。 他心中很清楚,郑阔脸上确实有一道疤! 那是他的人追杀郑阔时留下的! 况且,林泱泱将地点说得那么清楚,连密室的布局都描述得很清楚,不太像是在撒谎。 他上前一步,站到了江流昀的前面,再次开口询问林泱泱: “你们什么时候去的永清?” “从汴梁回到盛京以后!”林泱泱想也不想就回答: “当时我们怕行踪暴露,先去了林家,从林家出发的,只花了一夜不到的时间。” 她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如倒豆子般倒了个干净。 林知清急了:“堂姐,你怎能背叛我,背叛林家?” “你可知这些事情一旦说出口,可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林泱泱背过身,不理林知清,用殷切的目光盯着江流昀: “我把郑阔的所有消息都告诉你们了,现在就放了十安!” “你急什么?”江云鹤朝着江流昀使了个眼色。 江流昀点头,看了一眼林知清以后,快速向外走去。 明显就是要去验证林泱泱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另一边,江云鹤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怎么能确定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假的?待昀儿确认了事情的真伪,再放林十安也来得及。” “在此之前,你就待在这里,就当是做客了。” 。 第333章 惨败!双双负伤! “什么?”林泱泱听出了不对,瞬间提高了音量: “待在这里,不行!” “你先前分明说过,只要我把林知清带过来,说出郑阔的消息以后,就放了十安,为何说话不算话?” 江云鹤一脸疑惑:“我只说确认消息以后放了他,又不是不放他,这算什么说话不算话?” “你,你!”林泱泱气得不轻:“江云鹤,你们两家人简直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江云鹤古怪地笑了笑: “自始至终,都是你林泱泱把人带出来的,也是你林泱泱说出的郑阔的消息。” “都已经到现在了,连最后一点时间都等不了吗?” “堂姐,你别同他说废话了,他今日是想把我们两个困死在这里,方便行事!”林知清高声喊了出来。 林泱泱彻底怒了,她一跺脚,飞身上前,一拳打向江云鹤的命门。 江云鹤眯了眯眼睛,转身后撤一步,迅速退到了一旁:“你想干什么?” “告诉我,十安在哪里!”林泱泱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江云鹤却丝毫不惧:“他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 林泱泱见状,再次出拳,速度快到一旁的林知清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但江云鹤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不再一味闪,而是皱着眉头立在原地,似乎在等林泱泱过来。 林知清看到了江云鹤身体重心下倾,手已经从松散的状态变为绷紧的状态了,当即明白江云鹤有所准备,心中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堂姐!”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林泱泱的动作一顿,江云鹤察觉到了她这一瞬间的凝滞,嘴角勾起了一个十分微小的弧度。 他主动出击,一把抓住林泱泱伸过来的手,往后一拉。 林泱泱失去了重心,但神色却一丝慌乱也无,反而借着巧劲扭了扭手腕,迅速往后翻了一个跟头。 可江云鹤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意:“丫头,你还嫩得很呢!” 说着,他脚步一点,凌空而起,位置瞬间和林泱泱来了一个转换。 林泱泱见此情形,嘴角忍不住一勾,可还没等江云鹤看清楚,那笑容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下一刻,扑通一声,林泱泱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迹。 林知清看得心惊肉跳,身体忍不住往前倾了一下。 江云鹤的笑声自上而下传了出来,带着对林家人不自量力的嘲讽: “林家的人向来自信,也不知林从戎他看不看得到我如今将所有林家人踩在脚下的样子。” “混,混蛋!”林泱泱目眦欲裂。 林知清则是冷冷地看着江云鹤,手也紧紧捏了起来。 江云鹤与江流昀一脉相承,同样都是伪君子。 但在这一刻,林知清恨江云鹤更甚,因为江云鹤做出的事实在太恶劣了。 并且他没有任何一丝歉疚,对那些枉死的将士的歉疚。 江云鹤不知林知清心中所想,看到林知清瞪着他,心中充满快意。 他用一种看蝼蚁的眼神瞥了林泱泱一眼,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林泱泱不顾身体上的疼痛,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想去追上江云鹤。 可江云鹤的身影却无情地在她眼前消失了。 整个房间又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林泱泱使劲捶门,手都磨出了一些血丝,却根本没用。 “堂姐,省省力气吧。”林知清缓缓开口。 “嘶~”林泱泱吃痛地叫了一声。 “来我这里。”林知清再次开口。 林泱泱压低自己的脚步声移了过去。 二人的视线刚对上,仿佛在无形中传递了某些消息。 林泱泱紧绷着脸,下一秒,脸上就露出了一个邀功般的笑容,她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清妹妹,怎么样?我演得不错吧?” 林知清微微一笑:“很好,继续保持!” 但很快,她的面色有些担忧: “你没事吧,我瞧着那江云鹤不像是能简单应付的样子。” “无事无事。”林泱泱拍了拍胸脯:“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先前二叔教我习武的时候,下手可比这重多了。” 林知清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那你嘴角的血迹……” “这个啊。”林泱泱抹了抹嘴角: “这是我提前准备好的鸡血,我将来可是要上战场的,哪能在这些人手里受伤。” 林知清观察了一下那血迹,又看了看林泱泱,确定她并无问题,提着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依你所见,那江云鹤武艺如何?”林知清开口问。 “尚可,若我使出全力,恐怕只能同他打个平手。”说完,林泱泱挠了挠头,又有些不愿承认: “好叭,若是他认真起来,我可能有四分的胜率。” 也就是说,江云鹤的武功在她之上。 对于这一点,林知清倒是没有太意外。 毕竟江云鹤是曾经驰骋沙场的老人了。 她的父亲林从戎是个知人善任的人,并不会提拔一些无用的人做副将。 江云鹤是有一定的真本事的。 就在林知清思考的时候,林泱泱利落地帮她解开了绳子,然后还心疼地擦了擦林知清嘴角已经有些干涸了的血迹: “这江云鹤真不是个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你脸都有些肿了,那一巴掌肯定很疼。” 林志清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 “无事,他如今怎么打我,将来我就会千百倍地还回去。” “再说了,付出这么一点小代价,只要这一次所有事情能够按照我们预想中的进行,那便是值得的。” “嗯!”林泱泱坚定地点了点头,最后有些惆怅地坐到了林知清旁边: “唉,这次我干出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待回去以后我爹肯定会惩罚我。” “你是不知道,他来镇远侯府那一夜,我差点就想把所有真相跟他说出来了。” “他训诫了我一路。” 林泱泱微微笑了笑:“你放心,回去以后我定然会帮你说话的。” “大伯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若知道事出有因,他定然是会理解你的。” 没错,林泱泱的背叛,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烟雾弹。 。 第334章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这件事应该从哪里说起呢? 林知清仔细思索了一下。 若说刚萌生出这种想法,是在江云鹤和江流昀耀武扬威离开林家的时候。 只不过那个时候林泱泱的情绪比较激动,所以林知清没有开口。 并且,江云鹤的挑拨让林家人与林知清产生了一些信任危机。 林知清那时不确定林泱泱等人是否会误会她,所以暂时打算观察一下。 但还好,其他人并不重要,林泱泱却始终是保持着理智的。 这一点林知清也很惊讶。 如若是从前的林泱泱,必定是会一点就炸的。 但这次她倒是很轻易的就想出了一些东西,并没有失去理智。 从第一次去完镇远侯府以后,林泱泱便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然后迅速找到了林知清,商讨解决的办法。 也就是趁着这段时间,林知清同林泱泱详细的说了这次的计划。 计划大体可以概括为,林泱泱假意背叛林知清和林家,诱导镇远侯父子。 如今,计划的前半段已经完成了。 从林泱泱极为冲动的上门主动寻找江云鹤,称自己知道郑阔的消息开始,林知清和林泱泱便都是在演戏。 这期间,二人商议了许多。 林泱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林知清仔细斟酌得来的结果。 当然,人的情绪到底不是能被左右的。 尤其是林泱泱这样心思活跃,藏不住东西的人。 更何况,并不是每个人都学过心理学的。 很多时候,她都差点露馅。 比如说,在林从礼去镇远候府接林泱泱的时候,林泱泱本不欲理他,但因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他们,所以直接阻止了他说话。 再比如说,放在林知清被打一巴掌的时候,林泱泱差点就按捺不住出手了。 若不是江流昀抢先一步开口,计划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 还有,刚才林泱泱在“被打倒”的时候,只觉得计划就要成功,所以嘴角根本压不住。 林知清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生怕江云鹤看出什么,让她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还好,林泱泱迅速把表情收了回去,江云鹤也因自信没有察觉到异常。 当然,这种意外的情况还有很多,毕竟林知清不能掌控所有的事情。 就连她自己,也有好几次没能控制得住情绪。 就比如刚才林泱泱吐血的时候,她还真以为江云鹤下手了,但万万没想到是林泱泱搞的鸡血。 虽然对这世界上的人多有防备,但林知清还真做不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熟悉的人死在自己眼前。 林泱泱是,林十安也是。 想到这里,林知清的思绪被林泱泱打断了。 “清妹妹,你今夜有何收获?”她好奇的看着林知清。 林知清微微一笑:“收获不少。” “第一,我们至少让镇远侯父子相信我们已经决裂了。” “第二,我们将他们的目光引向了永清。” “第三,我发现江流昀喜欢我。” 林泱泱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点头,听到最后一条时,她的眼角高高提了起来: “什么,江流昀喜欢你,你是在开玩笑吧?” “他从前是你的未婚夫,若是真的喜欢你,便不会明里暗里给我们添麻烦,导致你们解除婚约。” “另外,我们不光针对镇远侯府做出了许多事,还毁坏了他的名声,这样他都能喜欢你,他有病吧?” “你别说,他还真可能有病。”林知清捏了捏下巴:“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病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这当然不知道了,这也是心理上的疾病?”林泱泱如今一点就通。 林知清点头:“不错,这种病是指一些人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可能会因为本能对加害者产生依赖的情绪,甚至是保护欲。” “加害者只要时不时的给受害者一些小恩惠,受害者便会感受到安全感。” “不是,这世界上真有这么贱的人吗?”林泱泱有些不能理解: “谁会喜欢上伤害自己的人呀?那江流昀也不像是缺爱的人啊!” “不!”林知清再一次摇头:“他应当是缺爱的。” “为什么?”林泱泱不解:“先前他又有家世,长得也不差,在盛京城中风评甚好,这样也能缺爱?” “你可能没有留意过,江流昀同江云鹤不是一般的父子相处模式,他们更像是对手,在做事的时候无意识的把自己同对方做对比。” “不是,这我还真没看出来。”林泱泱头摇的像波浪鼓。 林知清耐心解释: “江云鹤这个人,不愿意听从江流昀的意见,即便同意了也不是很赞同,并且他对江流昀办事的能力是有所怀疑的。” “就像刚刚,明明江流昀已经赶去永清确定郑阔的死讯了,但江云鹤还是应付完你以后急急忙忙的赶了过去。” “这就是不相信江流昀,还得自己去善后的感觉。” “你这么说好像的确有道理。”林泱泱恍然大悟。 林知清继续开口:“不只是这一点,江流昀从前是不喜欢我的,但还是接下了这个婚约,捏着鼻子认下了我这个未婚妻。” “如今看来,这恐怕是在江云鹤的逼迫下作出的无奈之举。” “那日江云鹤带着江流昀去林家大门口负荆请罪,也有点这种意思。” 林泱泱回忆了一下才开口: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时江流昀确实挺不情愿的,不过在外人面前没有展露出来,进了林家以后才暴露的。” 林知清点头:“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林泱泱却又犯迷糊了:“这算什么机会,被这种人喜欢上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堂姐,你还不知道,能利用别人的手段有很多,但爱永远是排在前列的。”林志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了低头: “即便是再理智的人,因为一句喜欢,总是会赴汤蹈火的。” “我不确定江流昀到底有多喜欢我,但他方才分明是不想再让江云鹤打我。” “如若已经到了不想我受到伤害的地步,那么我能操作的空间可就太大了。” 。 第335章 刻意为之? “什么操作空间?”林泱泱有些不解。 林知清看向远方:“到时你便知道了。” 见状,林泱泱点点头,用手在地板上画着圈圈:“还好这周围的人都隔得远,听不到我们的计划。” “你说,这江云鹤和江流昀就不怕我们把被抓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吗?” “不怕。”林知清很坦然地回答: “因为我们是女子。” 林泱泱皱了皱眉头:“你是说,他们拿准了我们因为名声的问题不敢泄露这一点?” 在大盛,女子夜不归宿尚且会被断定为不守贞操的表现,若是被人掳走的事传出去,这名声也算是毁了个干净了。 先帝在位期间,便有一位公主遭此劫难,自缢而亡。 林家情况特殊,林知清失踪以后群龙无首,竟然是以林从礼的话为主。 林从礼此人,断断不会将两名女子失踪的事贸然传出。 一来,会坏了两个姑娘的名声。 二来,掳人的是林泱泱,此乃家丑,不可外扬。 站在林家的立场上,此事只会暗中调查,闹不到明面上。 “不错。”林知清想到这些,点头回答:“他们不怕我们闹出被囚禁的事,也不怕我们不闹。” “我知道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想保全名声,不会将这件事闹出去,但若是我们闹出去了,为何他们不怕?”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我怕他们会顺藤摸瓜,将我没入镇远侯府的事情传扬出去。” “这样做对于他们来说两个好处,第一,能毁坏我的名声。” “第二,能借此机会重新恢复林江两家的婚约,以此告诉世人,江家与林家重归于好,江家并未做对不起林家的事。” 林泱泱一脸愤恨: “如果你的猜测成立,他们父子也太不要脸了吧,况且明明是他们把你掳来的,难不成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当然可以。”林知清回答之前,认真看了一眼林泱泱。 她看到了林泱泱的成长。 若是从前,林知清诉说自己的想法或猜测时,林泱泱定然是会双手双脚赞成的。 但如今她能独立思考,在结论前面加上“如果”二字,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进步呢?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她继续解释了起来: “掳走我的不是他们江家的人,而是你,单单是这一点,便会有无数人跳出来对我二人的目的进行猜测。” “说不准还有人会说,我们是为了攀上镇远侯府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林知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平静,但林泱泱却一点都不开心: “哼,如今我只希望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不给他们一点搞事的机会。” 说到这里,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对了,清妹妹,你为何要让我故意把永清的消息泄露出去?” 林知清的目光满含深意: “我想要让他们发现郑阔的死讯,而后觉得没有后患,然后让朝廷查探我父亲通敌叛国一案。” “这我就有些听不懂了,他们发现郑阔死了,跟朝廷查不查二叔通敌叛国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林知清目光深远。 …… “公子,人都叫来了,为何不冲进去?”云枫躲在镇远侯府不远处,看向站在前方的陆淮。 陆淮面无表情,紧紧盯着镇远侯府的方向。 云枫看了看身后的十几个人,不得已再次开口询问: “公子,陆家的能人异士都在此地了,若不是你让我瞒着小姐,小姐定然也是要来的。” “如今这么多的人就在这里等着,总归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不如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带着几个人去追江流昀,我带着几个人强闯镇远侯府。” “如果失败,也不至于牵扯陆家……” 云枫只觉得自己的分配相当到位,正要整肃人马呢,陆淮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云枫,我们回陆家。”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毫无留恋地往陆家的方向走。 那十几号人见此情形,都有些呆愣。 不是,公子召他们出来居然只是在镇远侯府之外看了看?这让他们威名赫赫的十二星宿摸不清状况了。 云枫尤其迷惑,确认了陆淮在说什么以后,他连忙追了上去: “公子,你不救知清小姐了?” “你不是确认了知清小姐被抓来镇远侯府了吗,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若是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虽然你与知清小姐吵架了,但你也不可以这样无情,这样冷漠呀!” 他说着说着,再次撞上了陆淮的后背。 陆淮叹了一口气:“云枫,你以为阿清真的那么容易被抓吗?” 他用一种略带嫌弃的眼神瞥了一眼云枫,而后脚步再次移动。 云枫挠了挠头,搞不懂自家公子是什么意思。 他朝着后头的十二星宿摆了摆手,见那些人没入月色当中,往陆家的方向疾驰而去,这才追赶陆淮的步伐。 “公子,你知道我的脑子不太转得动,就别跟我打哑谜了。”云枫迅速上前,可怜巴巴地看着陆淮。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正常些。”陆淮眉头微皱: “阿清应当没事,林泱泱应当也没有背叛林家。” “不是,都把知清小姐掳走了,这不算背叛算什么,急火攻心失了理智?”云枫收起了作死的表情,认真思考起来。 陆淮眯了眯眼睛:“林泱泱此人,虽同林十安相处时间更长,但绝对不会出现更在意谁的问题。” “阿清同十安兄在她眼里,是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的关系,绝对不会为了这个放弃那个。” “她们闹这一出,很可能是阿清刻意为之。” “刻意为之?”云枫想破了头也想不到这一点: “公子,单凭林大小姐的性格,你又怎么确定此事是故意为之?” “林泱泱的性格只是其中一点,我下判断的依据是,江流昀去了永清。”陆淮淡淡回答。 云枫更加疑惑:“不是,他去了哪儿同知清小姐她们是不是在演戏,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呀。” “不,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陆淮眼神中满是信任与自信: “我确信,即便是林泱泱叛变,阿清也绝不会让镇远侯府的人得到永清的消息。” 。 第336章 以德报怨!? 这是陆淮对林知清的信任,这种判断扎根于他对林知清的了解度。 永清对于林知清而言有多重要,陆淮是知道的。 永清发生了什么事,陆淮同样一清二楚。 林知清同他说过。 也正因为陆淮了解林知清,所以他知道林知清不会那么简单的,就让镇远侯府得知永清的消息。 除非,林知清就是故意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至于为什么想让那些人知道,陆淮也猜到了两分。 永清的事,郑阔的事,就像是横亘在江云鹤心头的一根尖刺。 因着这根尖刺,他行事之时多有顾忌,甚至不曾直接弄垮林家。 若是将这颗刺拔了出来,那么镇远侯府,便再无顾忌了。 林从戎一案重审或不重审,对于江云鹤来说也不重要了,因为他确信自己消灭了所有的证据。 那么,没有了证据,他就不在意会不会重审。 甚至江云鹤这样好名声的人,可能会为了自己的“清白”,支持重审。 虽然他先前已经这样干过一次了,但那绝对不是出自他的真心,而是一种试探。 试探林家有无底牌。 况且那时他手里还捏着林十安,就更加不怕林家了,因为他确信林家会拿出郑阔的消息。 在镇远侯江云鹤的视野当中,这件事已经完成了一个闭环。 主动请缨重审,挽回名声,用林十安的安危堵住林家的嘴,找到郑阔的消息,毁掉唯一的证据,再次主动请缨重审。 两个主动请缨,虽表现形式一样,但内里含义完全不同。 一个是假模假样的演戏,一个是确信不会被查出来的从容。 江云鹤到底是江云鹤,手段十分高明。 只不过,陆淮总觉得林知清是刻意让江云鹤走到这一步,目的便是让他主动请缨查探此案。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反对的人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都有一些人是与江云鹤有关系的。 林知清想要让那些人同意重审,仅凭自己的力量,可能非常困难。 所以,她极有可能将计就计,以达到重审林从戎一案的目的。 当然,这只是陆淮的猜测,这些话他没有同云枫说。 还是那句话,永清对林知清来说至关重要。 陆淮知晓这个秘密,不想对其他人诉说,给林知清添麻烦。 他如今选择打道回府,同样也是不想给林知清添麻烦。 因为他猜到了林知清的目的,是想将计就计重审林从戎一案。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没事情干了。 回到陆家以后,陆淮马不停蹄去了户部尚书徐元岁的府上。 只不过,二人说了些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次日,天微微亮,马蹄声混着雨声,传进了城门当中。 马匹的速度很快,一溜烟进了镇远侯府。 再过不久,便要到上朝的时间了。 半个时辰后,江家父子二人坐上了上朝的马车。 陆淮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回了陆家,换上了官服,但马车却没有驶向上早朝的路。 他手拿一纸搜查令,从城东开始搜查,打的是找寻剩余御赐之物的名义。 江家父子是在早朝开始以后,才发现陆淮不在的。 不过,户部尚书同太子都没有就此事说什么。 朝堂之上,就像是走流程一样,就琐事争论了一番后,又开始讨论是否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 与先前一样的是,礼部尚书、户部尚书都支持重审。 与先前不一样的是,先前反对重审的一些武将,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开口。 反倒是大学士、太傅等几个中立派大臣,反对的态度依然很强硬。 太子如往常一样,迟迟不做决断。 因为无论如何决断,都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局势一时间有些僵持住了。 江云鹤见时机到了,向左踏出一步,朗声道: “启禀殿下,重审林从戎一案悬而未决,臣江云鹤不愿受此构陷,请皇上和太子殿下准许重审林从戎一案,还我镇远侯府清白!” “否则,即便我是清白的,也始终阻挡不了流言蜚语。” “既如此,这侯爵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当。” 说完这话以后,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跪在地上一直没有起身,可见态度之坚决。 在场的人都是老狐狸,何尝听不出江云鹤的言外之意。 那些话翻译翻译就是说,要是不洗清他身上的冤屈,这个镇远侯的位置他就不坐了。 此等情况一出,百官之间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何以报德,何以报怨,侯爷被那些小人构陷竟然还以德报怨,本官可没有那么大度。” “侯爷没做过的事,腰板子自然挺得直,我们武官向来如此,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林家如今哪有长宁侯府该有的气魄,要是镇远侯辞官,敌国再次进犯,大盛又该如何?” “这可有些好笑了,做过没做过,是仅凭一张嘴就能辨得出来的吗?” 下头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有几个暴脾气的武官说话不是很好听,遭了好几个能言善辩的文官挤兑。 上首的太子脸上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眼看反对和支持的人比例愈发失衡,反对的人还是占了大多数,一旁的江流昀脚步动了动。 他跪在江云鹤的身旁,再次提及,重审林从戎一案。 这一次,过了许久,太子才出言打断了争辩的各方人马: “各位大人不必再就此事争论,此前父皇的身体一直不见好,此事又事关重大,我一直没有下定论。” “但如今,既然镇远侯坚持,我会再同父皇商议。” 此言一出,江云鹤心中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他知道太子这番话,代表此事多半会定下来。 也就是说,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上头十有八九是通过的。 先前反对的人过多,再加上太傅等人频频施压,此事竟然是不可行的。 但江云鹤如此一行动,许多人的立场都发生了改变,甚至中立派的人的态度也松动了许多。 镇远侯乃是如今的武官新贵,当年威名赫赫的长宁侯与沛国公都慢慢退了下去,大盛能抵事的武官不多。 两相权衡,太子心中自然有定论。 。 第337章 三司重审 果不其然,散朝以后,江云鹤父子前脚刚进镇远侯府,后脚圣旨便昭告天下了。 在大半朝臣的支持下,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交由三司重审。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江云鹤心里舒了大大的一口气。 他同江流昀再次进入密室,看到林知清同林泱泱蜷缩在一起时,心中的愉悦达到了顶峰。 “呸,你们两个小人来干什么?”林泱泱忍不住骂了一句。 江云鹤却并没有跟他计较,而是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来,当然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 “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半月后将交于三司重审,如此,你们可满意了?” “什么?”林泱泱按捺不住地扬起了嘴角,又迅速压了下去。 江云鹤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江流昀却微微皱眉。 江流昀迅速看向林知清,见林知清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他们二人,心中的怀疑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的快感。 林知清面对他的时候,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心情毫无起伏了。 她会说,会恨,这是一种情绪起伏的表现。 恨永远比爱长久。 江云鹤没发现江流昀的心思,林知清却捕捉到了,她咬牙切齿道: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可对得起当年我父亲的栽培之恩和提携之恩?” “栽培和提携?”江云鹤面上的愉悦消失不见: “我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凭借着我自己拿到的。” “你父亲嫉恨我的能力,一直将我压在副将的位置上动弹不得,你居然还敢说他提携我?” “你可真是会颠倒黑白,若不是他,你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又怎会坐到副将的位置?”林知清再次开口。 “闭嘴!”江流昀见势不妙,抢先一步开口:“林知清,如今你们手上证据全无,竟然还敢如此嚣张?” 此话明着是在教训林知清,实则是想让她别再激怒江云鹤了。 林知清狠狠瞪了一眼江流昀,闭嘴不言了。 眼看着这二人纷纷不说话了,江云鹤弯了弯嘴角,只觉得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林泱泱知道现在该自己上场了,迅速上前:“你们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就快告诉我,十安在哪里?” “告诉你?”江云鹤目光轻蔑: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如今出不去外头,难不成还能去找他?” “老匹夫!”林泱泱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就不怕有人发现我们失踪了,找到镇远侯府来?” “那又如何?”江云鹤并不在乎: “林江二家本就是姻亲,你们出现在镇远侯府,又有什么奇怪的?” “臭不要脸!”林泱泱将自己鲁莽的人设践行到底,还不忘挥了挥拳头。 江云鹤只当她又打算动手,并不将她放在眼里:“你莫不是忘了先前被教训的滋味?” “林从戎教出来的人,同他一样狂妄自大!” 江云鹤冷哼一声,不欲再说,转身离去。 林泱泱身子抖了抖,往后缩了一下。 江流昀瞥了一眼林知清,眼神中带着一丝势在必得。 待他们走了以后,林泱泱还不忘上前几步,唾骂江家父子。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林泱泱骂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直至脚步声完全消失不见,他才回到了林知清身边,压低了声音: “清妹妹,你听到了吗,他们说二叔的案子要交给三司重审了!” “嗯。”林知清当然听见了。 三司重审,足以看出朝廷对此事的看重。 林知清为着此事不知道掉了多少头发。 如今事情终于踏出了关键性一步,她心中一直堵着的那口气终于散出去了。 自从她知道中立派大臣反对的原因是女帝以后,就一直绞尽脑汁,想解决这个问题。 可这种东西却又让她十分无力。 因为这不是一个既定的目标,她所要对抗的,是腐朽的思想,是世俗的偏见。 那只不过是上位者打压女子的一种手段,而偏偏以林知清现在的能力,还没有办法根除某些偏见。 所以,要对付那群中立派大臣,林知清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与精力。 但林从戎、林家都等不了这么久。 江家来势汹汹,他们不洗清林从戎身上的冤屈,就永远会被镇远侯府压着,肆意玩弄。 于是,林知清将计就计,布下了这一步棋,达到了目的。 短短几句话,根本概括不了她这段时间心中的压力。 但好在,她做的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所谓三司,指的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 只不过,这三方……林知清眯了眯眼睛: “堂姐,你没发现此事虽然成功推进了,但对林家依然很不友好吗?” 林泱泱先前的喜悦淡了一些,她确实想到了一些事。 此前,因着四叔的事,林知清同刑部和大理寺都打过交道。 刑部尚书同江流昀因着江流昀闹翻了,但知道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林家,对林家并没有好感。 “刑部尚书确实是个大麻烦。”林泱泱叹了一口气: “若是他在查案时使坏,我们又没办法对付他。” “对付他是有办法的。”林知清轻轻带过一句话,并没有细说: “我们最大的威胁,不是他。” “啊?”林泱泱一个头两个大:“不是他,难道你是说御史台的御史中丞?” 毕竟如今的御史中丞同前任御史中丞关系匪浅,对林家也并不友好。 林知清却再次摇了摇头:“不是他。” 如今的御史中丞虽然不喜林家,但从林知清掌握的资料来看,他与镇远侯府并无来往。 虽然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但这御史中丞明面上肯定不能偏向江家。 剩下的大理寺卿周崇正,才是让林知清最头疼的人物。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林泱泱有些惊讶: “为何是周崇正?他不是将笛人还给你了吗?” “那是因为他搞不定,他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林知清语气淡淡: “四叔的事过后,我反复思考,周崇正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但始终没思考出一个结果,但我并不认为他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中立。” 。 第338章 林十安的行踪 林泱泱听完以后沉默良久:“清妹妹,我们林家到底是为何会走到这一步的?” 林知清没有回答,因为她根本回答不出来。 这个问题很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很多事情本就没有答案的,蝴蝶翅膀一扇,所有事情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见林知清不回答,林泱泱也没有钻牛角尖,她干脆利落地换了个问题: “清妹妹,我们二人如今困于镇远侯府,实在太过被动了。” “先前你说总有办法出去的,到底是什么办法?我心里没底。” 林知清的目光看向远方:“堂姐,咱们俩能不能出去,就看堂兄的了。” “十安?”林泱泱听到林十安的消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声音有些大。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大以后,她连忙捂住了嘴,片刻后才重新开口: “清妹妹,十安不是受困于镇远侯吗?他怎么能救我们呢?” “堂姐,若是我说,堂兄受困,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呢?”林知清紧紧盯着林泱泱。 林泱泱听到这话,一脸怀疑: “不对呀,这怎么可能?” “十安他去云南的时候,我们还并不知道二叔一事的真相呀!” 林知清摇头: “堂姐,你所想的时间点不对,我得知镇远侯不在盛京以后,便立刻修书一封,寄给堂兄,让他小心提防。” “堂兄确实是被抓了,不过这是他在给你我创造机会。” “他自己一开始也不知道我们会演这么一场大戏,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本想借着镇远侯府囚禁堂兄的罪过,给镇远侯府施压,让他们支持重审。” “但如今过程虽然曲折了些,成果却十分丰富。” “听到重审我父亲一案的消息,堂兄自然是会有所行动的。” 林知清的眼睛很亮。 与此同时,他口中的林十安正蜷缩在一处民居当中,一副平头百姓的打扮。 他的手脚上都锁上了镣铐,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才有人敲响了房门,将一个又干又硬的馒头丢了进来。 随后,丢馒头的男人进了房间,踢了踢林十安的脚: “喂,起来吃饭,别装死!” 林十安睁开眼睛,并没有去捡那馒头。 “哼!”男人冷哼一声:“你清高什么清高,如今林家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吗?” “若有那点绝食的力气,怎么不赶紧从这里逃出去啊?” “还说是高门公子,你这副模样同我有什么区别,是男人就站起来啊!”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那男人尽情羞辱林十安,仿佛是心情十分愉悦一样。 临时安敏瑞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异常,先前这男子虽然多有嘲讽,但远不如今日来的剧烈。 除非,他得了什么有关于林家的消息! 想到这一点,林十安起身,锁链跟着动了动,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他反唇相讥:“蠢货,你以为你能锁得住我一时,还能锁得住我一辈子吗?” “我是林家的公子,而你不过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杂碎,居然也配同我说话?” 林十安眯了眯眼睛,说出的话毫不留情: “你再怎么恨我,也改变不了我身份地位比你高的事实,嫉妒又有何用?” 说完,他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讥讽意味十足。 那男子本就是个暴躁的性格,一下子便怒了,狠狠踹了林十安一脚: “你如今是个什么身份,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如果不是侯爷大发慈悲,你如今的尸体早已经被喂给野狗了。” “你真当你还是林家的公子,你还不知道吧,朝廷已经宣布要重申林从戎一案了。” “我们侯爷的手腕你是知道的,林家就要倒了!” 说完以后,他仿佛不解气一样,又使劲踹了林十安好几脚。 直至林十安不出声了,那男子才冷哼一声往外走去,他怕真的把人打死了,交代不了。 林十安一动不动,眼睛却亮的出奇。 朝廷要重审二叔的案子了! 这是件大好事! 虽然他不知道此事是如何促成的,但心中也清楚,定然是林知清出的主意。 如今他需要做的,那就是不再受困于此,打听林家的消息,见机行事。 因为刚才那人的态度并不像是江家要遭殃了的模样,所以这件事很可能是林家落了下风。 林知清做到这一步,定然是十分不容易的。 不管如何,他都要像计划中的一样,逃出去,然后同林知清会合。 若是林知清或是林家出了麻烦,他也能够想想办法。 想到这里,他的手腕动了动,很快,那锁链便脱落了。 他的武艺虽不如林泱泱,但到底非凡人可比拟。 而且他从前在朝廷当差时,为着林家处处谨小慎微,不曾展现自己真实的实力。 许多人都不把他一个林家的样子放在眼里,江云鹤亦是。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有如今的机会。 身上的锁链全部脱落后,他迅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顾那些青青紫紫的疤痕,他很快便走到了房门前。 就在他即将推门而出的那一刻,一道十分凌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不! 并不是一道! 是很多道,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听到越来越多脚步声以后,林十安心中一沉,难不成是江云鹤看出了他不简单,派人前来阻挠他了? 这样不行! 林十安迅速回到原地,拿起锁链甩了甩。 这东西用的还算称手,他将锁链缠绕在手上,又重新走回门边,做足了准备。 不错,他打算硬闯出去。 既然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就不能失约,一定要同林知清会合!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林知清在镇远侯府之内,只知道他同林知清定下过约定。 只要朝廷宣布重审林从戎一案,林家必定是要出问题的,他必须得赶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门外。 很快,那些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开始在周围搜寻了起来。 而他的房门前,也有一道脚步声停了下来。 并且,外头那人急切地打开了门,仿佛是在寻找什么或者是在确定什么一样。 门开的那一瞬间,林十安捏紧锁链,可看到门外的人影那一刻,他瞪大了双眼。 陆淮! 。 第339章 你,就是他的退路! 居然是陆淮! 为何是陆淮? 林十安心中的各种思绪混杂,一时没能收得住手。 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飞快地朝着陆淮的脸上飞去。 这若是打了下去,非得毁容不可。 林十安心中又惊又恐:“陆淮,让开!” 陆淮却并没有挪动脚步,他侧身躲过一击,待锁链的大半力量都被卸掉以后,才伸手抓住锁链。 林十安被抓了一个踉跄,一把拉住门框,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他第一时间看向四周,就发现方才羞辱自己的男子已经被按倒在地,不能动弹了。 “十安兄,别来无恙。”陆淮轻声开口,俊逸的脸一如从前,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林十安深吸一口气:“陆兄,你怎会身穿官服出现在这里?” “户部办案。”陆淮简单解释了一句: “你状况如何?” “尚可。”林十安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你可知知清现在情况如何?” “她,很不好。”陆淮说这话时,面上的表情并不算好。 林十安一下子着急了: “很不好是什么意思?我被抓的这短短几日,她出什么事了?” “你莫要激动。”陆淮说完这话,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如今已经下了圣旨,宣布重审林伯父一案,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宣布重审了!你说真的?”林十安有些激动,但眉宇间的喜悦是遮不住的。 他并没有否认陆淮“目的达到”的说法。 陆淮捕捉到这个细节,心中定了定。 这样的话,他的猜测有很大的几率是正确的。 “先别高兴得太早,即便如此,林家的情况依然不好。”陆淮边说边往外走。 林十安主动被困十几日,如今终于踏出了院子。 院子外,除开他每日见过的几个熟面孔,还有一些看上去面色不善、平平无奇的人。 他心中清楚,这些人恐怕就是镇远侯怕他跑了,吩咐在外头看守的人。 收回目光以后,他心中大概有了数: “你说林家形势不好,是不是知清已经被困住了?所以她才会让你来接应我?” “她确实脱不开身。”陆淮没有回答所有问题: “她身在镇远侯府,如今正等着你去解救。” “我?”林十安心中十分不安:“林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隐而不发,暗地搜寻。”陆淮开口回答。 “暗地搜寻?那如何能将知清从镇远侯府之内救出来?”林十安心急,还不等陆淮说话,便自己回答起了自己的问题: “不对,若是此事闹大,那知清的名声定会受损。” “镇远侯府正是吃准了你们在意这一点,所以才毫无顾忌。”陆淮语气有些不好。 林十安心神不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紧紧皱着眉头: “既如此我林家便硬气一回,直接上门讨要知清,镇远侯府再怎么有恃无恐,应付起这种场面来总也是吃力的。” 陆淮叹了一口气,脚步顿住,他转身认真看向林十安: “十安兄,你被抓以后,应当是同阿清断了联系,不知她们的情况。” “阿清做事,从来都是算无遗策,安排好退路的。” “你就是她的退路之一。” “就算林家或阿清自己并不在意名声这个问题,你也不能如此草率地制定计划。” “若是有更完美的解决办法,难道不是更好吗?” 陆淮鲜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话,林十安分明要比陆淮大几岁,但如今却感觉眼前的少年气场十分强大。 这副样子,莫名有些像自家妹妹,林知清。 但这种想法也只是出现了一瞬,林十安并没有因为陆淮的不赞同而生气。 相反,他知道自己武力值颇高,但脑力值不敌陆淮和林知清。 他是真心想救林知清,自然愿意请教。 “陆兄,我在林家多年,难免沾染了些保守的想法,还请你同我仔细说一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我不会让知清失望。” 他的表情十分坚定。 陆淮见他现在的言语之间有了章法,不似方才一样思绪混乱,这才继续往外走。 他将这段时间内林家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出来。 林十安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后,略微一思索,便琢磨出了林知清的意思。 他能猜得出来林知清与林泱泱一直在演戏这一点,并不奇怪。 因为林知清提前同他打过预防针。 当初他们并不知镇远侯府到底想干什么,所以林十安一直是小心谨慎地走一步看一步。 林知清通过镇远侯想要郑阔的消息这一点,对症下药,同林泱泱演了一出戏,借力打力达到了林从戎通敌叛国一案的目的。 而林十安,先前并不知道这 些。 如今知道以后,他明白这是在考验自己随机应变能力的时候。 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高速转动,林十安沉默良久,才想出了一个万全的办法。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在陆淮的引导和影响下成型的。 “陆兄,如今的情形与先前不同,我左思右想,觉得我应当现于人前。”林十安开口道: “现在这满院子的人都被活捉,我被你救下的事也很可能会传到镇远侯府之上。” “既如此,我不如主动出击,状告这些人拦路抢劫,且囚禁于我。” “而你,则趁着江云鹤和江流昀注意到我的时候,搜寻镇远侯府,带出知清和泱泱。” “如此一来,两位姑娘的名声保住了,我被囚禁的事也能扒下镇远侯一层皮。” “你看如何?” 如何? 当然很好。 陆淮微微抿唇,这计划本就是他加以引导得出来的。 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是他提前想好的法子。 想要将林知清和林泱泱毫发无损地从镇远侯府带出来,除了暗度陈仓以外,几乎都不怎么把稳。 而若是走户部搜查的明路,此事便好办多了。 正因如此,陆淮才会连夜去户部尚书府拿了一纸搜查令。 户部尚书虽不知陆淮想干什么,但他的位置是陆淮要接的,二人绑在一条船上,一个搜查令当然算不得什么。 而林十安,是林知清计划中的最后一环,也是陆淮计划中的最后一环。 。 第340章 心中有鬼! 理清了脉络,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许多。 眼看着林十安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陆淮转身,朝着下一户人家走去。 云枫朝着后方的人挥了挥手,立刻有几个高手出列,拎着几个囚禁林十安的人跟上了林十安的步伐。 云枫则走上前去,开口问道: “公子,这法子你早就想好了,为了找出林十安还特地搞了个搜查令,为何你不主动说出来?” 他有些愤愤不平: “这功劳被他拿了去,知清小姐哪里会记得你的好?” “云枫!”陆淮语气严肃:“你如今的问题愈发多了。” 说完以后,他脚步不再停留,踏入了下一户人家。 他是不希望自己所做的事被林知清知道的。 因为林知清现在不信任他,不会领情。 他了解林知清,知道林知清骨子里是个极犟的人。 倘若不借着林十安的名义,他自行上镇远侯府营救林知清,按照林知清的性格,定然是不会信任他。 只有打着林十安而不是他陆淮的名义,此事才能成功进行下去。 至于林知清记不记得他的好,陆淮并不在意。 他只想要林知清平安。 想到这些,他加快了脚步。 半个时辰后。 林十安出现在大理寺,并且状告有人囚禁他的事便传到了镇远侯府之上。 这消息传递的速度很快。 当然,因毁了郑阔尸骨,确保自己没有了任何的把柄而心情愉悦的江云鹤,好心情也戛然而止。 这明显属于一件突发且令人意外的事情。 他第一反应,便是让江流昀前往大理寺查看情况。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去追究那些虚无缥缈的过程是没有意义的。 江云鹤唯一担心的,便是林十安知道那些人出自镇远侯府,拖镇远侯府下水。 他已经将自己身上唯一的破绽抹去了,当然是不允许林十安的事成为一个污点的。 如今三司联合重审林从戎一事,镇远侯府处在风暴中心,若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对镇远侯府来说,怎么算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明明将江流昀藏得很隐蔽,人怎么会跑出来的? 西市藏龙卧虎,那周围到处都是他的眼线,林十安跑了以后怎会一丝消息都没传回来? 江云鹤心中只觉此事不对,想了又想,他让手底下的人去大理寺查看情况,暂时没让江流昀行动。 林知清狡猾,在三司重审的重要关头,若是江家人前往大理寺闹出了什么非议,总归是不好的。 就在他的人刚刚出门之时,户部的人马到了。 门房马上报到了江云鹤这里。 “什么,搜查令?”江云鹤一个头两个大:“陆淮拿的是调查御赐之物的搜查令,干我镇远侯府何事?” “侯爷,小陆大人说了,这次的搜查令覆盖全城,若有人敢拒绝,那便是抗旨不遵。”下首的人战战兢兢。 “哼!”江云鹤冷哼一声:“抗旨不遵?他陆淮倒是有本事,居然敢同徐元岁借着调查御赐之物的名义,上门找人!” 听到“找人”二字,江流昀上前一步: “父亲,你是说,陆淮是来找林知清的?”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江云鹤皱眉: “御赐之物一共就三件,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有什么御赐之物可找的?” 江流昀脸上的神色十分阴鸷: “父亲,你暂且宽心,那密室在我镇远侯府非常隐蔽的地方,他不会发现的。” “凡事无绝对。”江云鹤看向府外:“你先随我去外头瞧瞧,这个陆淮到底在搞什么鬼。” 二人快速赶到前院,就看到陆淮正慢条斯理地坐在椅子上喝茶,仿佛不是来搜查,而是来会老友一样。 听到江家父子的脚步声,他动都未动。 直到江云鹤来到身前,他才起身打招呼: “侯爷,江世子,不知近来二位可还好?” 江云鹤眯着眼睛看了看陆淮,只见眼前的少年一身红色官服,身体站得笔直,倒是比自己还要高一些。 况且,先前在他的印象中,陆淮是有些瘦弱的,身上还有独属于读书人的文气。 但不知为何,短短几个月,陆淮周身的气度已经非往日可比拟的了。 就连那五官,也棱角分明,像极了他父亲,愈发清俊了。 红色,极衬他。 “我镇远侯府当然一切都好。”江云鹤坐在了主位,而后热情地招呼陆淮落座: “陆淮,这一眨眼,你倒是越发有你父亲的风范了。”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笑着喝了口茶。 陆淮知道他在笑什么。 此人贯是会伪装的,表面待陆淮亲厚,实际上变着法的说陆淮像陆箴。 陆淮很了解自己的父亲,他年轻时脾性很犟,认定的事不肯低头,并且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不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一味想要追求自己心中的大义。 这样的人在朝廷当中是混不开的。 也正因如此,陆箴才落得了一个早早辞官的下场。 江云鹤分明是在内涵陆淮,若是像陆箴一样不知收敛,下一个被剥夺官位的人很可能就是他陆淮了。 陆淮敛眉,微微一笑。 世人都只当文人会勾心斗角,玩文字游戏,但这镇远侯江云鹤虽然是武官,却每句话当中都藏着锋芒。 可见,这种浮于表面的印象到底是不准确的。 “侯爷谬赞,我愧不敢当。”陆淮笑着回话: “家父如今远离朝堂,倒也乐得清闲,不如侯爷你老当益壮,游走于朝堂之中。” 要说嘴毒,陆淮可是行家。 他说的话比江云鹤说的话要直白多了,满满都是讽刺意味,却让人根本挑不出刺来。 江云鹤不恼,当然,按照他现在的人设,他也不能恼。 他轻轻一笑: “若说游走于朝堂之中,我便比不上陆淮你了,如今盛京城的高门大户,恐怕没有谁能躲过户部的搜查令吧。” 提到这件事,陆淮丝毫不怵: “哪来什么躲不躲的说法,若是不心虚,自然大开门户任我查看,遮遮掩掩之人,无非是心中有鬼罢了。” “你说对不对,侯爷?” “当然。”江云鹤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也不知陆淮你找的是什么物件,或是……什么东西?” 陆淮干脆利落地起身:“找到了不就知道了吗?江大人,带路吧。” 。 第341章 情敌见面 他唤的是江大人,并非侯爷,目光也是直接越过江云鹤,落到了江流昀的身上。 江流昀感受到了陆淮目光中的探究,他笑了笑: “父亲,既然小陆大人是奉旨办事,我这就带他好好转转。” “去吧。”江云鹤的目光落到一旁,不再去看陆淮。 但他心中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待陆淮和江流昀的身影走远以后,他朝身旁候着的侍卫挥了挥手。 陆淮并不知道江云鹤的小动作,此时此刻,他跟在江流昀身后,正观察着镇远侯府。 镇远侯府很大,这府邸乃是镇远侯打了胜仗以后,皇帝赐下的。 户部虽然经手过,但并没有观察过太长时间,再加上中间又改建过,是以陆淮并不算太清楚其中的布局。 他需要仔细观察观察,确定林知清和林泱泱的位置。 林家那边的情况他有一直留意,种种迹象都表明,林知清确实在镇远侯府。 因此,陆淮根本不与江流昀说话,只观察周围的环境。 随着户部搜查的人越来越多,江流昀皱起眉头: “小陆大人,什么御赐之物需要户部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查探?” “这是我户部的事,江世子似乎无权过问吧。”陆淮语气平淡。 “无权过问?这御赐之物之事,似乎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江流昀停下脚步,用一副犀利的眼神盯着陆淮。 陆淮心中当然很清楚,当初他趁着江流昀去刑部尚书府处理痣娘之事的时候。 让云枫潜入镇远侯府将本属于林家,后不知被转卖多少手的御赐宝剑偷了出来。 当时镇远侯府并不知道是陆淮动的手,直到御赐之物出现在金銮殿上。 不过,那个时候就算镇远侯府的人知道了事情经过,也早已经晚了。 陆淮勾了勾唇角:“江世子如今是想同我算账,还是刺探户部内部消息?” 他十分直白。 江流昀一愣,迅速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陆淮挑眉,绕过了江流昀,往东厨看了过去。 江流昀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陆淮,你别用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来看我,你的行径就说得上光明磊落吗?” 陆淮脚步一顿,再转身时,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江世子,我今日来,为的是公事……” “公事?”江流昀古怪一笑: “陆淮,清儿早就知道了你先前的事,也知道你脸上戴着面具,动机不纯,十分虚伪。” “如今一看,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如此道貌岸然。” “对了,你同清儿,应当有好几天未见过了吧?” 江流昀的笑容十分刺眼,其中挑拨离间的意图十分明显。 陆淮知道他是故意的,目的是激怒自己。 但一想到江流昀曾同林知清吹过耳边风,而林知清也因为那阵耳边风疏远了自己,他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便有些收不住了。 “江世子,若你将钻研这些事情的心思放在正道上,或许镇远侯府还能更上一层楼。”他反唇相讥: “而且,无论如何,我同阿清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陆淮鲜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刻,江流昀皱眉: “你和她的事?你和她有什么事?” 察觉到江流昀眉宇间的那一丝怒火,陆淮眉头微皱:“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无关?我江流昀才是他的未婚夫,你算什么?”江流昀眼尾上挑,仿佛要将陆淮拆骨入腹一样。 “呵,未婚夫?”陆淮发出了一声冷笑。 江流昀感受到了陆淮的嘲讽之意,眉头紧锁,他刚想说话,可下一秒,陆淮欺身而上: “她被困林家,遭人陷害时,你在处心积虑思考怎么杀她。” “她在春日宴受人责骂时,你在同别的女子调情,并强迫她低头。” “她夜闯刘邙府邸,九死一生时,你分明知道那是陷阱,却还是任由她冒险。” “她劫刑场,命悬一线时,你杀害刘邙,抹掉对林家有利的线索。” “她最亲近的木婶死了,正伤怀之时,你温香软玉在怀,反复给她的伤口撒盐。” 他每说一句话,江流昀便退后一步,直到触碰到了墙壁。 陆淮的眼神中第一次带了一些杀意: “未婚夫?你从前对这个称呼避之不及,如今故作深情又是在干什么?” “你难不成觉得挑拨我同她的关系,你和她就能回到从前吗?” “江流昀,醒醒吧。” “我比你更了解阿清,她这辈子绝不能同你再有任何可能。” 陆淮的每句话,都正中江流昀内心。 他一直在逃避的事情被戳穿了。 直到现在,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 他对林知清,似乎!确实生出了别样的情感。 可这是为什么? 他同林知清的婚约本就始于一场阴谋,他也知道林知清只是父亲计划中的一环,从未倾注过真心。 可如今不只是父亲说他喜欢上了林知清,就连陆淮也这般说。 江流昀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林知清。 林知清的音容笑貌,似乎一直镌刻在他的脑海中,以至于他现在一闭眼就能想到。 而陆淮的那些话,分明是想说,江流昀并未尽到未婚夫的责任。 而且,那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陪在林知清身边的,始终都是陆淮! 眼看着江流昀的眼神中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陆淮退后几步,恢复成了清冷自持的模样。 他不欲再理睬江流昀,眼神不断搜索着周围的房屋。 据他推测,江家要藏人,定然不会把林知清和林泱泱放在普通房间之内。 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就是私牢或是密室。 私牢的方向,陆淮是知道的。 先前云枫来过镇远侯府,且已经将镇远侯府表面上的布局探了个七七八八。 因此,陆淮的脚步一直是在往私牢的方向移动的。 待江流昀反应过来以后,陆淮已经走出了一大段距离了。 江流昀立刻跟了上去。 而此时,林知清和林泱泱也在观察着她们周围的环境。 即便是知道林十安会想办法来找人,但她们也在寻找自救的方法。 。 第342章 全封闭空间 “堂姐,你先将我掳过来之时,可有观察到什么?”林知清开口问。 林泱泱抿唇:“这江家父子俩儿鬼精鬼精的,当初我是被蒙眼带过来的,还真没看到什么。” “没看到什么的话,那有听到什么,或者感受到什么吗?”林知清开口问。 “你容我想想。”林泱泱捏着下巴,开始思考了起来。 在她思考的时间内,林知清走向密室四周,观察起了密室内的陈设。 这个密室同一间普通的屋子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四周是完全封闭的。 就连进出的门,也是用石头砌起来的。 她们如今就像是在玩密室逃脱一样。 先前林知清就试过了,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的时候,可以听到一些关于外头的声音。 但除了一些走动的脚步声之外,她们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这些走动的声音,很可能是看守他们的护院发出来的。 想到这些,林知清又快速走到了石门处,她上手摸了摸石门,却发现那石门上几乎没有特别大的缝隙。 先前江云鹤和江流昀进出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开关门的动作,这说明石门很有可能是某种机关控制的,而不是单纯的一道门。 结合这些信息,林知清再度敲了敲墙壁。 “咚咚”的声音传来,这墙壁是实心的。 结合这些信息,林知清暂时还真找不到什么特别的线索。 首先,她对镇远侯府的布局不算熟悉。 其次,这地方实在太安静了,似乎是没有什么人常来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被发现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就在林知清思考的时候,林泱泱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上拉,左眼往上瞥,这是在回忆的时候遇到了让她有些疑惑的东西。 见状,林知清凑了上去:“堂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有倒是有一些东西,不过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林泱泱摸了摸下巴: “我记得当初他们蒙上我的眼睛将我带过来之时,有路过一个风特别大的地方。” “风大?”林知清的一只手摩挲着另一只手,这是她在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林泱泱又仔细想一想,而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不错,就是风大,至少比别处的风要大许多。” “我经过那地方的时候,江流昀还特意压了一下蒙着我眼睛的布,有可能是怕布被吹飞。” 林知清听完林泱泱的描述,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想了想。 若说是风大的地方,花园、连廊或大部分地势比较高的地方,风比其他地方略大。 想到这里,林知清继续发问:“堂姐,那在你记忆中,你过来时有没有遇到什么上楼或者上坡的地方。” 林泱泱拧眉,仔细思考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上楼或上坡的地势,我还是能感受出来的,一路走来,我走的都是普通的路,没有什么上坡路。” 这话她说得十分笃定,很明显是有自己的判断的。 林知清也能相信她的判断,习武之人对地势的判断更加敏感一些。 “那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身处花园之上或花园之下的密室当中?”林知清排除了比较高的地方,只觉得花园还有一些可能。 因为连廊的话,说简单点就是一条走廊。 几乎不可能有人能在一条走廊上建一个密室。 所以林知清的备选当中,只剩下了花园。 花园地势开阔,风是要比其他地方大一些的。 “花园吗?”林泱泱回忆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花园的话,我应当是能听到一些植物的声响,也能闻到一些植物的味道的。” “可这些东西我都没有印象。” 这就奇怪了……林知清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能明显感受到风大,却并不是花园或地势高的地方,还有哪里风比较大呢? 二人思索了许久,都没能得出一个定论。 她们干脆起身,重新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可始终一无所获。 “咚~” “江云鹤和江流昀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林泱泱没耐心了,使劲踢了一脚面前的墙壁,想发泄心中的怒火。 林知清听到声音,眉头微皱,转身走向林泱泱的位置。 林泱泱见状,就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清妹妹,我实在是有些生气,这地方就像个被隔绝开来的空间一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若是十安找不到我们,那我们岂不是要困在这里困一辈子了?” “一辈子都不至于。”林知清掠过林泱泱,看向她后方的墙壁: “江云鹤和江流昀不可能叫我们关这么久的,他们定然另有企图,不过我们必须早些出去,中断他们的计划。” 林泱泱双手托着下巴,一脸忧愁: “问题就是,我们到底该怎么出去嘛,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开始,我就只见到了那卑鄙的两父子,其他人一个都没见到。” “诶,清妹妹,你说我们不会不在镇远侯府吧?” 林泱泱刚提出这个想法,又迅速否定了自己: “不对不对,我是进了镇远侯府才被蒙上眼睛的,就那么一段路的距离,不可能离开镇远侯府的。” 她说完这些话,却发现并没有得到林知清的回应。 她一转头,才发现林知清正盯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泱泱走上前去:“清妹妹,你盯着这墙作何,难不成还能看出一朵花来?” 林知清却没有回答她,而是自顾自敲了敲墙壁。 “咚~” 随着她的敲击,声音响了起来。 林知清面上出现了一丝喜悦:“堂姐,你有没有听出什么来?” 林泱泱挠了挠头:“听出什么?没有,这难道不就是普通敲击墙壁的声音吗?” “不是!”林知清一把拉住林泱泱,回到了方才林知清一开始站的位置。 林知清重复着敲墙壁的动作。 “咚!” “这一回呢,堂姐,你可听出来了?”林知清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林泱泱仔细回忆了一下两道响声,似乎还真觉出了那么一点不对味来。 她想了想才开口道:“清妹妹,怎么这边墙壁的声音要沉闷一些呢?” 林知清拍了一下手,对了! 就是这个问题! 。 第343章 狭管效应 林泱泱却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迷糊了:“清妹妹,你这是在干什么?” 林知清一时没有答话,她快步走到桌子旁,拿起桌上的水杯,又回到了方才的墙壁旁边。 然后,她用手沾了几滴水,往墙壁上轻轻一洒。 林泱泱看见那些水滴一滴一滴地从墙壁上滑落,落到了地板上,有些疑惑,搞不清楚林知清此举的目的。 林知清则是心中有数,转身走向另一侧墙壁。 林泱泱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 只见林知清同样沾了几滴水,洒在方才林泱泱踢过的墙壁上。 随后,林泱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那些水滴竟然没有像方才一样直接往下落到地板上,而是在滚落的中途,就缓缓消失在了墙壁上,显然是渗进去了。 若不是水流的痕迹还在,林泱泱都要以为这墙会喝水了。 她张大了嘴巴:“清妹妹,这是什么原理啊?为何两面墙上的水滴不一样?” 林知清紧紧捏着茶杯:“水滴往下滑落代表方才那堵墙乃是实心的,而水渗进去的这堵墙,却是空心的。” 说完,她照葫芦画瓢,走向其他两堵墙。 经过水滴的测试,林知清确定,这个四四方方的密室,西面、北面、南面的墙是实心的,东面的墙是空心的。 东面的墙,就是林泱泱方才踢的那一堵。 确定了墙分空心和实心以后,林知清又向林泱泱讲述了一开始的判断方法: “方才你踢东面那堵墙的时候,虽然也发出了咚的响声,但是声音比较清脆,并且声音持续的时间略长。” “而我一开始敲击的那道墙,声音是沉闷的,是短促的,这代表那是一道实心的墙。” “这水滴法,也是进一步证明空心墙和实心墙的方法。” 林泱泱听懂了林知清的意思,她点了点头,但疑问随之而来: “江家人在这里修一道空心墙作何?” 林知清摇头,如实道:“这个我暂时还判断不出来。” “不过,空心墙的特点是,隔音效果不好。” 林泱泱明白了林知清的意思,眼前一亮: “这样的话,我们朝着这地方呼救,有人听到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林知清点头:“理论上来说,是没错。” 林泱泱喜笑颜开,张嘴就要试试,但林知清却一把蒙住了她的嘴: “堂姐,你先等等。” “理论上你的说法的确没错,但现在的问题是,外头的人都是镇远侯府的人。” “你对着这里喊,若是被镇远侯府的人给发现了,我们依旧出不去。” 三言两语,林知清便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林泱泱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沮丧: “你这么一说倒是也有道理,难不成我们要等着十安来的时候再叫,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这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即便是堂兄来了,他又怎么能精确地找到这个地方呢?”林知清皱眉,走到桌边坐了下去。 她在思考,不仅是思考林十安的问题,也是在思考那一堵空心墙的问题。 大盛的建筑与她从前所在世界的建筑不一样,这地方的房子要经受很多年风吹雨打,所以一般不会存在偷工减料的可能性。 而且,这地方没有水泥等材料,房屋多半是用木头、石头、土等基础材料建造而成的。 这种工程耗时长,难度大。 一般人可能会偷懒,或者偷工减料,才会砌一堵空心墙。 但镇远侯府家大业大,如若不是刻意为之,根本用不着省那一点材料。 即便是空心墙,它的硬度也是有的,即便是林泱泱,也没办法使用蛮力将墙破开。 更何况,通过强行破开墙壁的方法逃走,也不是一个上上之策。 使用这种办法,先不说能不能跑得出去,就算能,林知清和林泱泱势必会被人看到出现在镇远侯府。 名声于这二人来说无关紧要,但问题是,林知清怀疑镇远侯府想跟林家“重修旧好”,继续用婚约捆绑自己。 所以,不到必要时刻,她也不愿意冒那种风险。 还有一种可能,这堵墙本来就没什么用,所以也就不用特地砌一堵实心的墙。 这样的话,也能说得过去。 结合这些东西,林知清至少能判断出来,她们所在的地方,很可能不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除开实心墙的部分,那道空心墙外头,很可能还有一个小空间做遮掩。 比如说,她经常在电视剧里看到,一个书架后头可能会出现一扇门,通往密室或者别的地方。 现在她们面前的这堵空心墙之外,很可能就是一个书房或其他房间。 想到这一点,林知清不由得开始思索起来,他们所在之地的布局到底是怎样的,她要如何传递消息给外头来的人。 最大的问题是,她现在都还不能确定自己所在空间的具体位置与布局。 因为她对那一堵空心墙始终抱有疑惑心理。 为何只有东面的墙是空心的,这样的话,她们现在所在的空间还是独立在外的。 仅靠东面墙外头的书房或其他空间,是不能完全掩盖她们这一个小空间的。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林泱泱见林知清愁眉不展,同样有些烦恼: “这破地方又是空心墙,又是莫名其妙的风,真搞不懂江家人研究出这种东西到底是想干什么。” 等等! 风! 没错,就是风! 林知清眼前一亮,她看向林泱泱:“堂姐,你真是一个福星。” “福星?我是福星?虽然这是夸我的话,但清妹妹,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这跟现在的情况有关系吗?”林泱泱不解其意。 林知清面上带着笑容: “这确实没什么关系,不过你方才同我说的话倒是有关系,我刚刚怎么把风的事情给忘记了。” “堂姐,方才没有细问,你说的那阵风,是不是就是在进这间密室前不久感受到的?” 林泱泱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不错,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就是在这外头感受到的。” 听她这么一说,林知清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堂姐,这外头之所以有风,完全是因为狭管效应。” 。 第344章 浣衣房!藏匿之地! “什么侠,什么效应?”林泱泱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林知清则是信手拈来:“狭管效应,也叫做峡谷效应。” “顾名思义,如果有风从开阔的地方流入峡谷之内,不能在狭窄的峡谷之内大量囤积,所以要加速流出峡谷。” “在这种时候,风速就会增大,我们能感受到的风就会很大。” 林知清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话将自己所掌握的地理知识说了出来。 林泱泱倒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她拍了拍手: “你说的这种风,是不是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穿堂风?” “不错!”林知清点头:“你记不记得舒清阁南北厢房中间的那条连廊?” “记得,有几次我从那里经过,头发和衣裙都会被吹起来。”林泱泱回答。 林知清见她记得,继续开口: “那地方也算是狭管效应,舒清阁离花园不远,风经过花园,来到南北处厢房外的连廊位置,空间一下子变小了。” “所以风吹得便快,人经过的时候就会感觉风有些大。” 经过这么一通解释,林泱泱明白这个狭管效应的原理了。 她想了想,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清妹妹,照你这样说,这外头难不成也是一条连廊,两边是房屋?” 林泱泱的推测是根据舒清阁的情况,在脑海中构建了一个同舒清阁南北厢房差不多的场景,但林知清想的就更多一些了。 她缓缓开口道: “外头是不是连廊,我不确定,但我基本上能确定的是,我们这间密室的前面,还有一个屋子。” “只有这种布局,才能够形成狭管效应。” 如此一来,二人对目前所处的环境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只不过,她们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道空心墙与如今的房屋布局,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假设空心墙的另一头是间书房,江家人也确实是从那道空心墙的位置进出的。 这样的话,在外人看来,林知清她们所在的密室区域也能算进书房之内。 这确实是个隐蔽的地方。 林知清快速在脑海中构建着外头的布局和轮廓。 她还注意到了一点。 林泱泱当初将她掳进来之时,是被蒙上眼从南面连廊有风的位置过来的。 但江云鹤和江流昀,则是从东边空心墙进出。 也就是说,为了隐藏这密室的位置,江云鹤和江流昀是刻意让林泱泱换了一个地方进出。 这种谨慎的行为,却恰好让林知清获得了一个大大的线索。 她总觉得这些线索结合起来以后的布局,在她脑海中有一个小轮廓,不过不太清晰。 到底是什么呢? 死脑子,快想呀! 林知清忍不住敲了敲脑袋。 先前学过的各种空间模型在脑海中闪过,电光火石间,一个大概的轮廓闪现。 林知清一愣,随后仔细回忆起了方才想到的模型,终于从中搜寻出了一个与他们现在环境相符合的知识点! 蝴蝶模型!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有狭管效应,怪不得有空心墙,原来是这样! 方才不曾想通的问题在这一刻迎刃而解。 林知清大概摸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了。 所谓的蝴蝶模型,代入现有的建筑当中,大概可以理解为,一个梯形,被分成了四个三角形。 左右两个三角形是直角三角形,上下两个三角形是相对的,沙漏状的三角形。 左右两个三角形对应到林知清他们现在的位置,便是如今的密室,与密室对面的房屋。 两个三角形房屋之间有所间隔,那间隔便产生了狭管效应。 也就是说,上下两个三角形必定是连通的,没有被房屋隔开的。 只有这样,才能产生狭管效应。 确定这地方是用了数学上的蝴蝶模型原理以后,林知清同样跟林泱泱解释了一通。 林泱泱听完以后,倒是能明白林知清的意思,不过她脑海中还是有些疑问: “清妹妹,倘若这地方的确是按照那蝴蝶原理来建造的,那按照你的说法,我们所在的位置应当是有三个角的屋子,可这间屋子却有四个角呀。” 蝴蝶模型之所以叫做蝴蝶模型,那便是因为两个三角形相对应,形状看起来同蝴蝶的翅膀一样。 林知清带着林泱泱走到了东边那堵空心墙之前: “就是因为这道空心墙,所以我们这间密室才变成了四个角。” “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道空心墙便是将一个三角形对半隔开的工具。” 她用手沾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这样一来,林泱泱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清妹妹,这么说那堵空心墙之后便是一个尖尖的角了?但这样的房屋也太奇怪了吧。” “如若有人进来,岂不是很容易引起注意。” 林泱泱说得没错,这种三角形形状的房屋的确太过奇特了。 但这个问题,林知清早就思考过了。 她重新沾水,在桌上的三角形上添了两笔: “堂姐,你瞧,三角的房屋奇怪,那这样的房屋是不是没什么问题了?” 林泱泱凑过头一看,就看到桌上原本的那两个三角形旁,被画了一条直直的线。 有这两条线以后,三角形便变成了四个角的形状。 林知清告诉她,这叫做长方形。 长方形的房屋,的确没什么问题。 所有的疑惑都解决完毕以后,林知清重新在桌上画下了一个完整的图形。 左右两边长方形的一个角相隔不远,上下应当是比较开阔的平地。 而林知清和林泱泱所在密室的位置,就在右侧三角形的上半部分。 经过一道空心墙的阻隔,密室成了一个密闭的四角空间。 而密室之外的三角形,则通过填补,成了一个长方形,应当会作为库房、书房、杂物间等空间使用。 这样一来,林知清大概就能把这个地方跟先前了解过的镇远侯府给对应上了。 这里应当是……林知清眯了眯眼睛,镇远侯府的浣衣房的位置! 只有浣衣房,才会采用两个房屋顶端相隔不远的设计,留出一个风经过的口子,在前方的空地上晾晒衣物。 有风,衣物就干得快。 而左右两个房屋,则是用来存放或晾晒浣洗好的衣物。 没错,就是浣衣房! 。 第345章 救星!? 这是一个极其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一般的世家之内是没有浣衣房的,但一些天潢贵胄府上一定是有这个地方的。 比如林家,虽然败落了,但该有的府上还是有。 镇远侯府不仅大,人也多,浣衣房绝对是少不了的。 确定了位置以后,林知清心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担忧的情绪。 蝴蝶模型较为复杂,且浣衣房位置特殊,若是林十安脱身,能否精确地找到他们的位置呢? 同样的,林泱泱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并不担心林十安的安危,因为只要不是江云鹤亲自出马,以林十安的武功定是能逃出生天的。 但他们藏身在这么复杂的一个浣衣房当中,林十安能不能分析出来她们的位置,并且找到她们,这是一个大问题。 林泱泱想到这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诶,要是陆淮知道这件事就好了,以他的数术能力,定是能找到我们的。” 说完以后,她又作贼心虚般地蒙住了自己的嘴,然后悄悄看向林知清。 她的嘴比脑子快,倒是忘了陆淮和林知清在冷战这一茬了。 林知清的面色却没有任何的异常,她像是没听见一样,淡淡开口: “你放心,若是堂兄找不到这里,你就找个时机带我闯出去。” “这法子虽然冒险了些,但能使我们脱困,名声就算不了什么了。” 林泱泱明白林知清的意思:“要我说,我爹倒是被江家那卑鄙的父子俩给算透了。” “他们就是吃定了我父亲是个守礼的老顽固,怕毁坏你我的名声,不敢声张。” “依我说,名声难不成能当饭吃吗?” 林知清先前虽然知道林泱泱不在意名声这回事,但这还是二人第一次正儿八经谈论这件事。 她点头道:“不错,你我都深受其害,自然是不在意这个。” “但大伯他们已经被其他人的想法给影响了,认为女子的名声非常重要。” “再者,他看重林家,自然也看重林家的名声,他下不了决定,但我们可以掌握我们自己的命运。” 这番话林知清说得很认真,林泱泱听得也很认真。 她点了点头:“清妹妹,我先前便觉得你同别人不一样,如今看来,你是懂我的。” “你说得对,我们如今知道了大概方位,即便十安不找过来,我们也能自己冲出去。” 随后,她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清妹妹,你先前是不是就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十安不找过来的解决办法?” 林知清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什么神算子,这怎么可能预料得到。” “我的所有判断,都是基于当下的情况做出的选择。” “那也很厉害啊,清妹妹,我怎么样才能长一个像你这样的脑子呢?”林泱泱表示非常羡慕。 “那我还想要一具你的身体呢。”林知清也非常羡慕林泱泱会武功这一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东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正当林知清想再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林泱泱面色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示意林知清不要开口说话。 随后,她迅速移动脚步,走向前,将耳朵贴在了南边墙面上。 林知清一下子就看了出来,那个方向是浣衣房的院子。 她也学着林泱泱的样子,将耳朵贴在了墙上。 很快,两道脚步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虽然极其微弱,但林知清和林泱泱都听到了! 林泱泱皱了皱眉头:“有一道脚步声是江流昀的,我同他交过手,认得出来。” “不过另外一道脚步声好像有些熟悉,我听不太出来。” 林泱泱没听出来,但林知清听出来了。 她微微抿唇。 另外一道脚步声,来自陆淮。 他怎么会来这里? 林泱泱只觉得那脚步声一下子近,一下子远,仿佛是有人在院子之内踱步。 她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清妹妹,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要来救我们了?” “不知道。”林知清深吸一口气。 她确实不知道,陆淮出现在此地的目的。 难不成是户部又有什么案子要办? 又或者说,他真的是来找她们的? 这些想法在林知清的脑海中反复滚动,还不等她想出一个所以然,外头突然响起了浣衣的声音。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暂且把陆淮放到了一边: “堂姐,外头突然出现了浣衣的声音,应当是江流昀安排的,他不想让别人听到或者察觉到我们在求救!” 意识到这一点,林泱泱后撤一步,双手呈喇叭状,向着外头大喊了起来: “救命,这里面有人,救命!” 林知清没有阻止,她拿不准陆淮来这里干什么,但她不会因为双方之间的矛盾而放弃逃出去的机会,于是也张口喊了起来。 与此同时,陆淮看着那些浣衣的人,眉头微皱: “江世子,你们这儿浣衣的人都是这个点儿开工的吗?” 江流昀方才同陆淮产生了一场冲突,这会儿心里正憋着气呢,但一想到浣衣房里头藏着人,就耐着性子开口了: “户部的职责中,应当不包含着管束别人什么时候浣衣吧?” “确实不包含,但包含着寻找御赐之物之事,丫鬟们浣衣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我。” 江流昀微微眯眼:“人人都说小陆大人端方知礼,不轻易为难人如今看来,外头的消息当不得真。” “你搜查御赐之物,难道是用耳朵搜查吗?即便浣衣声再大,又碍得着你什么事?” 陆淮根本不为所动:“我乃是这次搜查的主要负责官员,我说影响了,那便是影响了。” “如若江世子你有意见,可以去户部或太子殿下面前反映,但今日,这声音必须得停下。” 陆淮的语气很淡,音量也很低,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威严十足。 就连江流昀,一时也未能想出反驳之词。 双方僵持了许久,江流昀才朝着镇远侯府的下人挥了挥手。 很快,浣衣的声音停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风声。 陆淮衣袂翻飞,看向眼前的房屋。 。 第346章 熟悉的脚步声 只不过,他并没有听到异响。 他脚步微动,往左侧的房屋走去。 江流昀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间密室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无论林知清和林泱泱在里头发出什么声音,外头的人都很难听见。 江流昀提步跟上了陆淮的步伐。 陆淮进入左侧浣衣房以后,十分认真地四处查看了一遍,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从左侧浣衣房出来以后,他的脚步停在院子中间,目光不断在两侧浣衣房穿梭。 江流昀眯了眯眼睛,他虽然怕陆淮去右边的浣衣房查看,但却不能露出任何表情。 同陆淮和林知清打过那么多次交道,他深知陆淮此人心细如发,若是给过多的动作或表情反馈,反而容易惹人怀疑。 陆淮并不知道江流昀内心的想法,他认真观察过后,这才朝着右侧的浣衣房走去。 进门以后,一股皂角的味道扑面而来。 只不过,这味道比较淡,若是在外头是闻不到的。 随后,陆淮还看到许多衣物被挂在屋子当中晾晒。 这倒也正常,近来盛京多雨,若是衣物一直晾在外头,会有被淋湿的风险。 他的目光从衣物之上移开,一步一步往房间的最里侧走去。 江流云看向里侧的那一道空心墙,心略微提起来了一些。 陆淮的脚步很慢,而且莫名地带有一种节奏感。 相比之下,江流昀的脚步就要随意多了。 “咚,咚,咚……” 里间的林知清听到这声音,迅速转身看向了空心墙的方向。 陆淮的脚步声,她认出来了! 并且听那声音的方向,陆淮正冲着那堵空心墙走过来。 林知清立刻拉住了还在朝外呼救的林泱泱,转向空心墙那边: “堂姐,方才还在外头的人已经进来了。” “我怀疑这密室应该是用了某种特殊的材料,我们可以听到外面的轻微声音,但外面的人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而且方才那道墙是实心墙,隔音效果比较好,我们过去隔音稍差的空心墙看看。” “嗯。”林泱泱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便朝着空心墙走去,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果然听到了走动声。 激动的表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她立刻敲击起了墙壁,想看看外头的人能否听到这声音。 可连续敲了几次以后,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效果。 林知清微微摇头,面色也有些沉重: “外头的人应当是听不见的。” 林泱泱不肯放弃:“我再喊几声试试,实在不行,直接破墙而出如何?” 林知清快速在脑海中思考了一下,如若外头的人是从前的陆淮,那么破墙而出的方案是可行的。 但若是现在的陆淮,他来镇远侯府的目的是什么呢?他能相信吗? 这些东西杂糅在一起,让林知清的思绪有些混乱。 她鲜少出现不能下定决心的时候。 林泱泱都有些着急了:“清妹妹,你在犹豫些什么,若还不下决定,可就来不及了。” 陆淮啊陆淮,林知清闭了闭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是陆淮从前第一次出现在林家的画面。 那个时候,林知清把他当做一时的救星,但现在似乎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 理智渐渐回笼,林知清尝试着站在理性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 倘若陆淮知道她们在镇远侯府,或者看见她们从镇远侯府出去,会不会对她们做出不利的举动? 答案是,不会! 他没有任何立场那样做,即便他对从前的事多有隐瞒,但他的人品和道德这一块,林知清从来没有怀疑过。 想到这里,林知清深吸一口气: “堂姐,破墙而出,可行!” 听到这话的那一瞬间,林泱泱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她挥了挥拳头,气沉丹田,毫不犹豫往空心墙之上挥了一拳。 “砰!” 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外间的江流昀眼眸一缩。 他快速反应过来,手腕一动,一枚针破空而出,瞬间击中了离他最近的摆放衣物的竹架。 竹架受到冲击,迅速往地上倒去,发出的声音瞬间遮盖住了方才的响声。 陆淮拧眉,看向竹架,又看了看江流昀。 江流昀神色如常,朝着外头喊了一声: “来人!这竹架年久失修,竟然在这个时候坏了,别叫小陆大人看了我们镇远侯府的笑话。” 很快便有下人赶了过来,将那倒下的竹架抬了出去。 陆淮的目光并没有过多地在竹架之上停留,他重新往空心墙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流昀心中一紧,很快便跟了上去。 只见陆淮伸出手,摸了摸那一道空心墙,然后状似无意地开口: “贵府这墙砌得倒是好。” 江流昀心中咯噔一声,他并不知道陆淮为何会突然没头没尾地来这么一句,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怎么,小陆大人府上的墙壁不行?可要我遣几个工匠过去,帮你修上一修?” “那倒不必了,陆家的墙很好。”说完这句话,陆淮转身朝外走去,不再注意墙壁。 听到这话,江流昀松了一口气。 但里间的林泱泱却有些着急了,她看向林知清:“清妹妹,外头的人是陆淮!” “但他好像没发现我们的痕迹,他是不是要走了?” 林知清点头,她同样也听见了方才陆淮所说的话。 二人身处同一个空间,但境遇却丝毫不同。 见林知清波澜不惊的样子,林泱泱更加着急了。 方才空心墙没破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情况不受掌控,她咬了咬嘴唇,将林知清往旁边推了推: “清妹妹,你让开,我再试试,说不准这一次还能让陆淮注意到这里的异动!” 林知清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堂姐,不要再试了。” “这到底是镇远侯府的密室,镇远侯与江流昀都从武,建造这里的时候很可能考虑过武功高手会破茧而出的可能性。” “若是他们早就准备,便是你再试多少下也无用,你暂且省一下力气。” “况且……”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 “你又怎知陆淮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装没听到呢?” 。 第347章 最好的解法 林知清太了解陆淮了。 也正因为了解,此刻酸涩的情绪才愈加明显。 先不说陆淮能不能听到林泱泱方才破墙的动静,单单是这房屋的构造,也足够令人生疑。 虽现在她不知道陆淮是否清楚她和林泱泱失踪之事,但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种预感,陆淮应当是知道的。 而如今,说心中没有情绪起伏那是不可能的。 陆淮不懂心理学,但思考和观察的能力很强,再加上他强悍的数术能力,若说没从这里看出一些蛛丝马迹,那多半是不可能的。 所以,外头的陆淮,到底是真的没察觉到,还是察觉到了不想插手,林知清不想去思考是哪一种。 她拉过林泱泱的手,看到上头的血迹,眼睛不由得有些发酸。 她轻轻吹了吹林泱泱的手,后又倒了一些水替林泱泱清洗。 林泱泱见林知清眼眶有些红,心里有些着急: “清妹妹,你放心,我无事的,这一点皮外伤,我多吃两个鸡腿便好了,你莫伤心。” “快,你再去听听外头的动静,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了。” 林泱泱接过水,自己冲洗了起来。 林知清没有勉强,又到空心墙前,深吸一口气,将耳朵再次贴了上去。 陆淮的脚步声依旧很清晰。 他似乎是在外部打转,不曾再靠近空心墙一步。 很快,那脚步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远,似乎很快就要消失了一样。 林知清的手紧了紧,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儿。 是的,陆淮要走了。 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何止这一堵墙呢? 林知清离开墙边,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外间的陆淮似有所感。 他的脚步即将踏出房门之时,回身远远看了空心墙一眼。 一旁的江流昀眯了眯眼睛,他以为陆淮是看出了什么,刚想开口试探,却见陆淮十分干脆地踏出了房间。 他的脚步一刻不停,朝门外走去。 江流昀落后一步,同样回身看了一眼空心墙,这才走出门外。 这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林知清并不知情。 此时此刻,她正盯着空心墙出神。 直到林泱泱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 林泱泱已经随意处理了一下伤口,她朝着林知清摆了摆手: “清妹妹,你瞧,我真的没事儿。” “而且,咱们现在出去,但总会有办法的,你不要着急。” 林知清看着林泱泱安慰她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将方才那些不愉快的情绪全都抛开了。 先前总是她安慰和劝诫林泱泱,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对,一定会有办法的。” 从那些不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以后,林知清开始思考她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林泱泱则是四处观察墙壁,她上手试了试,却发现那些墙壁都比较坚硬,她想要硬闯,是很困难的。 林知清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如今她们唯一的机会,除开林十安那边,似乎只剩下了一个。 想到这些,林知清开口询问林泱泱: “堂姐,你先前同江云鹤交过手,如若再次对上他,你有几分把握?” 知晓此事事关重大,林泱泱没有耍宝,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下,随后才伸出了五根手指: “如若拼尽全力,我有五成胜算。” 这是一个不保守的数字。 林知清点头:“待陆淮走后,江云鹤或是江流昀,很有可能会来检查我们的情况。” “既然从全封闭的空间之内闯不出去,那我们的目标,便是他们进出的那扇门。” 林泱泱能听得懂林知清的意思,她重重点头: “清妹妹,你是想趁他们查看我们的情况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逃出去吗?” “不错。”林知清点头: “那种情况下,很可能会出现三种结果。” “第一,我们二人偷袭失败。” 若是这种情况,她们二人还需想办法。 “第二,你身手好,率先逃出去。” 若是这种情况,林泱泱出去搬救兵,无疑是最好的解法。 “第三,你拖住他们,我逃出去。” 林知清乃是这件事情当中,镇远侯府的主要目标人物。 她若逃出去,只剩下林泱泱一个人,林知清是有法子救出她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两个人一起逃出去的可能性,只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林知清不会武,虽然这些时日跟着林泱泱学了几招强身健体的小把戏,应对外头那些高手,明显是不够的。 将几种情况分析了以后,林知清拍了拍林泱泱的手: “堂姐,若你出去,于我们而言,胜算是最大的。” 林泱泱却一把抽出自己的手,神色严肃: “清妹妹,我跟你分工不同,倘若要说聪明,我不及你。” “你若是逃出去,对我们更加有利。” “我会倾尽全力送你出去,我相信你到时候一定会折返回来救我的。” 林知清听到这些话,心中不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她抓住林泱泱的手:“堂姐,你放心,我已经在心中演算过了,你先独自逃出去才是最优解。” 林泱泱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那你呢?你若是一个人就在这里,不知道会有多危险!” “江云鹤对二叔抱有那么大的敌意,定然也不喜欢你。” “江流昀即使喜欢你,也反抗不了江云鹤,我说什么都不能留你一个人冒险。” “堂姐,我不会冒险的,我还想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林知清郑重其事道: “你出去以后,我会想办法获取江流昀的关注与帮助,他喜欢我,定然会做出一些事情。” “即便是脱离不了江云鹤的掌控,我也能抓住机会,逆风翻盘。” “我有这个自信,你得相信我。”林知清学着林泱泱的样子,拍了拍胸脯。 林泱泱抿唇,神色有些落寞:“清妹妹,一定要走到那一步吗?” “不如我们把稳一些,还是等等十安吧,我相信他!” “我也相信他,但是堂姐,我们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林知清看向远方: “而且,我们如今做这一切,是值得的。” “你忘了吗,我父亲的案子,已经要开始重审了。” “这便是希望。” 。 第348章 接应 提到这件事,林泱泱冷静了一些。 没错,她们如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正处于一个收尾阶段,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从镇远侯府脱身而已。 只要她们得了自由,就能投入重审林从戎一案当中。 而这逃出去的过程,无非就是顺利和曲折的区别罢了。 林知清见林泱泱想通了一些,继续开口道: “镇远侯府不会杀我,第一,他们还想利用我来扮演好人的角色。” “第二,若是我死了,死在镇远侯府,他们身上的脏水就永远都洗不掉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现在认为郑阔这个唯一的证人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所以对我,对林家,并不会像从前那么忌惮。” “对他们来说,留着我的好处大于杀了我,所以你一定要放心。” 林泱泱听完这些,脑海中的思路已经清晰了许多。 她也知道林知清说得对,所以点了点头:“清妹妹,我明白了。” “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的计划的。” 林知清点头,肯定了这一点: “你放心,我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最差的情况,万一我们二人就一同逃出去了呢?” “镇远侯府的高手众多,清妹妹,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一定要小心。”林泱泱叮嘱道。 林知清点头:“你记住了,不管我们谁先出去,都得去镇远侯府后门那边。” “那里,有我安排的接应的人在。” “接应的人?”林泱泱一愣。 很显然,林知清先前并没有同她说过这一茬,她略带疑惑: “这接应的人是谁?” “你出去便知道了。”林知清没有完全和盘托出。 她现在,习惯性地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接应的人……想到那人,林知清下意识地想摸一摸望舒鉴。 可她的手摸了个空。 当初知道江云鹤让林泱泱掳自己的时候,她将望舒鉴藏住了。 那东西几乎是林知清的底牌,当然不能带过来。 思绪落到了实处,林知清大致同林泱泱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而后二人便开始静静等待夜晚的来临。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待林知清不知道在心中默念了几个数字以后,浣衣房外头已经彻底陷入了安静。 林知清重新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发现平日能听到的那些微弱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 这代表,外头的人离开了,时间很可能已经来到了晚上。 她缓步走到油灯面前,同林泱泱点了点头,随后毫不犹豫将油灯吹灭。 黑暗当中,更利于她们行事。 随后,林泱泱拉住了林知清的手,一起移动到了江家父子的进出口处。 林泱泱手里捏着一条锁链,林知清则是拆了一条桌子腿下来,握在手里。 二人一左一右,全神贯注地盯着门口。 林知清断定会有人来,是因为白日间他们闹出了一些动静。 外头的人可能不知具体情况,但江流昀和江云鹤定然知道这密室里能听到外头的动静。 为了确认林知清和林泱泱的状况,他们会来的。 即便他们不来,也会有人来给他们送吃的,那就更方便她们行事了。 “嗒!” 就在林知清思索的时候,一串极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林泱泱抓紧了手中的锁链,用眼神询问林知清,他们来了? 林知清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不确定。” 观察了几日,林知清心中有数,若是江流昀或者江云鹤来了,他们的脚步声不会这么轻。 况且,他们二人的步伐都是大开大合的状态,并且他们常年习武,底盘很稳,脚步声跟别人比起来要重。 林泱泱的脚步声本也应当如此。 只不过,或许是因为林泱泱经常偷跑出去玩,不想被林从礼发现,她的脚步声是刻意压得非常轻的。 现在外头那人的脚步声,便有那么不想被别人发现的意思,刻意压低,却走动速度缓慢。 想到这些,林知清微微皱眉。 不是江家父子会是谁? 陆淮的脚步声也不是这样的。 除去这些人,她一时想不到还有谁会过来。 难不成真的是给她们送饭送水的人? 这也不太可能,往日的饭菜和水都是江流昀带过来的。 江云鹤和江流昀是不希望她们接触外人的。 但不管了。 林知清捏紧手中的凳子腿,无论是谁过来,她今日能出去是一定要出去的。 同林泱泱对上眼神,二人的神色都十分坚定,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 伴随着停在门口的脚步声,林知清心中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她能保持镇定。 外头那人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摸索了很久,似乎是在寻找开门的方法。 林知清只觉得奇怪,难不成是林十安悄悄来救她们了? 可林十安的脚步声也不是这样的。 来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这个问题占据林知清大脑的时候,“嘎吱”一声,不知外头的人触碰到了什么机关,门似乎松动了一些。 林知清和林泱泱对视一眼,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很快,那石门摇晃了一下,缓缓往右移动。 林知清的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之上,心中默念。 “三!” “二!” “一!” 一只穿着男式长靴的脚踏了进来,林知清咬牙,狠狠落下手中的桌腿。 同一时刻,林泱泱手中的铁链宛若利剑出鞘,直冲来人的面门而去! 在她们动手的那一瞬间,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从来人口中传出: “知清小姐,林大小姐,你们在吗?我来救你们了!” 林知清和林泱泱的瞳孔双双一缩,她们都听了出来,来的人分明是云枫! 先不说那桌子腿,林泱泱的锁链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若是锁链落到云枫身上,实则毁容,重则身亡。 林泱泱咬牙,一把将锁链往后扯,锁链一下子被牵制,直直往后落。 惯性使然,锁链的尾端落到了林泱泱的手臂上,她闷哼一声,显然是十分疼痛。 然而,锁链是收住了,林知清没有武功,手中的桌腿来不及收回了。 “砰”的一声,桌腿打中了云枫! 。 第349章 陆淮的算计 云枫吃痛,却生生扛下了那一击,因为他怕暴露,所以并没有出声。 他一把抓住桌腿,本以为要花些功夫才能将桌腿拿过来,可他一往外抽,桌腿便落到了手里。 他一愣,但来不及细想,只以为里头还有人埋伏,看守林知清她们,反手就对着方才打他的人挥动桌腿。 他动作的时候,身后的月光洒了进来,在林知清的脸上一闪而过。 林知清也借着这道月光,看清了云枫的脸。 云枫连忙将手上的动作一收:“知清小姐,你还好吗?” “我很好,但我堂姐不太好。”林知清一边说话,一边拉过林泱泱。 云枫一看,林泱泱脸上已经出现了汗珠,手还肿得老高,再看她手上的锁链,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急忙道: “你们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林知清盯着他看了一瞬,但并没有多说: “江家的人呢,你为何能混进来?” 云枫知道林知清还对他有戒心,于是迅速开口: “外头可热闹着呢,十安公子和我家公子正在与江家人周旋。” “白日间,我家公子接到了搜查御赐之物的命令,所以才挨家挨户探查。” “他救下十安公子以后,应十安公子所托,来救你们。” “但他现在走不开,只能我来了。” 林知清敛眉,知道现在不是深究那些事情的时候,她扶住林泱泱往外走。 “云枫,你带路。”林知清快速下命令。 “林大小姐,你还好吗?若是你还能使用轻功,我们这就去镇远侯府的后门处,我家公子安排好了人接应。”云枫开口问。 林泱泱扭了扭手腕,虽然很疼,但不是不能忍受: “我可以,不过手臂伤了,若遇到追兵,带着一个人很难应对,你先带着我清妹妹走,我断后。” 林知清刚想开口拒绝,下一刻,浣衣房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并且听这阵仗,应当是镇远侯府的人。 云枫脸色一变,顾不得多说什么,一把抓住林知清的手臂:“知清小姐,你不会武功,我先带你走。” 林知清看向林泱泱,见林泱泱点头,这才也点了头。 云枫脚尖一点,立刻跃上了浣衣房的墙头。 林泱泱紧随其后。 随之而来的,是镇远侯府的护卫。 三道身影很快便在墙头穿梭起来。 但无论是林知清等人,还是那些护卫,都不敢发出大的动静。 与此同时,镇远侯府门口,江流昀心有所感,他不放心地往院内的方向看了过去。 “江世子,此事你怎么看?”陆淮叫住了他,迫使他收回了目光。 江流昀看向身旁的父亲,又看向对面的林十安,压下心中的不安,微微一笑: “如此荒谬的事竟然也能让小陆大人这般上心?镇远侯府同林家确实有些误会,但那都是奸人挑唆。” “若十安兄今夜不出现,我只当他还在云南,万万不知他是中了奸人的埋伏,被抓了起来。” “况且,那奸人前言不搭后语,为何将他视作我镇远侯府之人?” 陆淮皱眉:“我本无意插手此事,但那奸人口口声声说是受了镇远侯府的命令对林十安下手,且此事还牵扯到宫中之物。” “口供在此,还能有假?” 陆淮说完以后,江云鹤与江流昀顿感不妙。 可还没等他们说话,林十安迅速开口,他面朝看热闹的百姓,言语铿锵有力: “诸位,先前我并不知劫持我的歹人与镇远侯府有关,若非遇到陆大人,我恐怕性命难保!” “白日间,我带人去了大理寺,本想将歹人绳之以法,可大理寺卿周崇正周大人却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查探。” “无奈之下,我只得返回先前被囚禁的位置尝试寻找线索,没想到,这一找,倒是找出了一些关键之物。” “其中,镇远侯府的物件尤其之多,这怎么能让人不怀疑!” 说着,林十安拿出了几样东西,一一展示在人前: “这是镇远侯于燕阳关大捷,户部亲自筹备的奖赏当中的烟软紫绸。” “这是江世子在京郊大营骑射比试当中夺魁,沛国公赏给江世子的白玉茶具中的一只茶杯。” “这是江世子与吾妹知清定亲之时,我二叔赠予江家的红宝石匕首。” “即便其他物件无从考究,这红宝石匕首可一直在林家记录在册!” 林十安说完以后,百姓们纷纷瞪大双眼,兴奋地观察那几样东西。 “呦,快来瞧瞧这绸缎,我这辈子恐怕都穿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何止这辈子,下辈子也穿不上,怪不得镇远侯府能每月施粥,我要是有这么多好东西,别说每月了,每日施粥都算不了什么。”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看看那红宝石匕首,多好的成色!” “望舒侯的东西能不好吗?先前望舒侯得到的赏赐可比镇远侯府的多多了。” 听到这些议论声,江云鹤袖子中的手紧紧握了起来,他心中憋着一团火,但在这里不能发作。 那些东西,先前分明是他与兵部尚书来往之时漏出去的。 他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放到囚禁林十安的地方,这分明是……江云鹤看向云淡风轻的陆淮,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记得很清楚,户部一直在调查兵部之事。 这些东西除了陆淮,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拿出来。 而且,这些东西拿出来了,便收不回去了,那些东西是镇远侯府的无疑。 陆淮现在将东西拿出来,是有万全的把握想对江家问责。 只不过,让江云鹤松一口气的是,还好此事是在镇远侯府大门口发生的,他还有时间准备。 此事若是搬到金銮殿上去说,恐怕镇远侯府近来都不会安生了。 想到这些,镇远侯深吸一口气,面向众人开口道: “大家稍安勿躁,十安,你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对知清的看重你一清二楚。” “那红宝石匕首,我一直好好地收在库房内,只等昀儿同清丫头成婚便交给他们。” “如今不知为何,这些东西会出现在这里,我想,定是我江家内部出了问题。” 他眼神柔和:“大家不是不知道,有些下人的心野了,手脚总归会不干不净,偷拿一些东西倒卖。” “我这就彻查江家下人,还十安,也还我们江家自己一个公道!” 。 第350章 越俎代庖 这段话,表面上是在对林十安说,但其实是在对陆淮和百姓说。 林十安身在其中,自然很清楚在这件事情当中,自己只是一个配角。 但他既然同陆淮商议过了,就一定要唱完这台大戏。 于是,他说出了先前与陆淮商议好的说辞: “侯爷,我不知此事的具体经过,但若是下人作乱,此事也太巧了一些。” “大理寺的周大人不敢接下这案子,我为了讨回公道,只好来到你府上,还望你莫要怪罪。” “另外,既然你主动提出要查探,可否顺手将我从云南带回的货物找回,交还于我?” “那些东西,都是我家知清的心血!” 他这一番话,不进不退,恰到好处。 不仅将来镇远侯府闹事的过程说得有理有据,还将镇远侯架在火上,逼他退还林家的货物。 倘若镇远侯府查不出什么结果,林家的货物回不来,那在场的人的嘴都堵不住,镇远侯府囚禁林十安的嫌疑也洗脱不掉。 江流昀对林十安非常了解,心里十分清楚他说不出来这一番话。 那么,定然是有人在他背后教他。 林知清尚在镇远侯府里头关着,说得出这般滴水不漏的话的人,只剩下了陆淮。 江流昀看向陆淮,眼神十分犀利。 陆淮却神色如常,并且很自然地接过了林十安的话头: “此事到底与宫中之物有关,我今日既然遇到了,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侯爷,户部会协助你抓到府上的内贼,林十安也会作为证人,那些东西会作为证物,大理寺不敢接的案子,我户部接了!” 江流昀皱眉:“这件事与户部的关系并不大,要查也是把证物交给刑部来查。” “如今小陆大人倒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我竟不知什么时候户部也能查案了。” 这些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江云鹤见有人发出异议,干脆也没有说话了。 陆淮却只是笑了笑,眉眼弯弯:“江世子倒也不必给我安这么一口大锅,世人皆知户部掌管国库。” “而方才那些东西,在成为镇远侯府的私有物之前,也是国库内的东西。” “试想,镇远侯府有胆大包天敢倒卖这些东西的人,保不齐宫里也有。” “我接下这案子,是在为太子殿下分忧。” “更何况,若是户部不能查案,先前御赐之物一事,岂不是也要交给刑部和大理寺了?” 言下之意,你们这些人说了没用。 江流昀被他的话一堵,只觉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不由得上前一步。 但他刚想开口,便被江云鹤给打断了: “小陆大人既然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自是不必过问我们镇远侯府的意思,我愿意配合小陆大人,将此事查个清楚。” “父亲!”江流昀看向江云鹤,可很快便被江云鹤的目光刺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陆淮眼睛往镇远侯府的后院看了看,分明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估算了一下,觉得时间应当是够了的。 于是,他干脆地点了头: “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太子殿下,一应事项,待我明日早朝时请示过太子殿下再作决定。” “侯爷,江世子,你们觉得这样的安排如何?” “小陆大人既然已经揽下了此事,我等自是毫无怨言的。”江云鹤放低了姿态。 说直白一点,他又在装可怜了。 陆淮才不管这个,再怎么装也只能夺得两分不知内情之人的怜惜,无论如何,真相是抹不去的。 他吩咐户部的人带走了那些证物。 林十安心中明白此事是做成功了,于是转身告辞了。 闹了这么一场,镇远侯府可谓是元气大伤。 江流昀紧紧盯着陆淮的背影,眼中的杀意浓厚了两分。 江云鹤进门以后,脸色依旧同往常没什么两样。 但他略微变快的步伐,却还是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知子莫若父,他很清楚江流昀此刻在想什么,不由得出言提醒: “你再怎么盯着陆淮也没用,他如今动不得,你可着人守好浣衣房了?” 经江云鹤这么一提醒,江流昀脚步一顿: “父亲,他们来闹这么一场,难道是声东击西,想救林知清和林泱泱?” 江云鹤吐出一口浊气:“你如今才反应过来,未免太晚了些。” 江流昀握紧拳头,提步往浣衣房的位置跑去。 而江云鹤,则只是看了看他的背影,随后便转身去了库房。 他心中很清楚,如今去浣衣房,已经晚了。 也确如江云鹤所料,江流昀赶到浣衣房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去楼空,没有林知清的影子了。 他实在不甘心,明明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林知清就能重新回到他身旁。 他不可能囚禁林知清一辈子,当初他已经同江云鹤商议好了放走林知清的方式。 分明他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林知清是从镇远侯府走出去的。 到时候,他就去求一道圣旨,恢复他与林知清的婚约。 那个时候,就算林知清不愿,也没有办法。 明明他都算好了,明明只差一点! 陆淮! 都是陆淮! …… 与此同时,林知清正跟着云枫,落到了镇远侯府后门不远处的街道上。 林泱泱慢了一步,待来到林知清身边时,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 她摇晃了几下,靠在了林知清身上。 林知清察觉不妙,不由得心焦: “云枫,你快将堂姐送回林家,她的情况很不好!” 云枫心中有些疑惑,林泱泱的武功他是知道的,按说一条锁链,应当不至于伤成这样呀! 他一把扶住林泱泱,查看了林泱泱的情况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林知清看出了不对,连忙开口询问:“怎么回事,堂姐怎么了?” “知清小姐,那锁链不至于叫人伤成这样,林大小姐身上或许还有内伤!”云枫不敢隐瞒。 林知清身体一顿:“内伤?” 她想到了林泱泱同江云鹤和破墙时的场景,心里知道林泱泱定然是受伤了,但她隐瞒了下来。 “快,快带她回林家,这里有接应我的人,你不必担心我!”林知清迅速对云枫下命令。 云枫抿唇,看了看林泱泱苍白的脸,一咬牙开口道:“知清小姐,你万万要小心!” 随后,他抱着林泱泱,往林家的方向而去。 。 第351章 老家被端了! 林知清看着她们的身影远去,不由得扶住了身侧的墙。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身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她们从镇远侯府出来了! 事情的大方向的确如她所设想的一样顺利,但这其中还是发生了许多意外。 比如说陆淮的出现,比如说堂姐的伤。 她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完全掌控一切事情的走向。 倘若她的计划再周密一些,是不是堂姐就不用冒险了? 不用冒险,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她说不出来自己内心现在是什么感受。 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头也疼得厉害。 她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 就在她渐渐从墙边滑落之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林知清!?” 听到这声音,林知清脑中暂时闪过一丝清明。 陆淮,是陆淮来找她了吗? 下一刻,她感受到自己跌进了一个怀抱。 她努力睁开眼睛,一张深邃、艳丽的脸映入眼帘。 是严鹬,永清的严鹬。 不是陆淮。 她心中只觉得空落落的,但还是趁着意识暂未消散之时,抓住了严鹬花花绿绿的衣服: “送我,送我回林家!” 严鹬并未多话,足尖一点,抱着林知清离开了小巷。 或许是因为情况太过紧急,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巷尽头那个落寞的身影。 陆淮眼睁睁看着严鹬带走了林知清,心仿佛被针扎过一样,隐隐作痛。 他晚了一步。 即便如此,他还是跟上了严鹬的步伐,亲眼看着严鹬进了林家。 陆淮鬼使神差地去了舒清阁,在墙外站了许久。 对于严鹬这个人,他并不了解。 他只知道严鹬是永清郑阔身边的人。 江流昀前往永清寻找郑阔身影的时候,严鹬已经带着万柳阁的人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从那个时候陆淮便知道,这是林知清安排的。 换句话来说,即使今日没有他陆淮,林知清仍旧可以从镇远侯府脱身。 他,从不在林知清的计划范围之内! 这般决绝,这般冷漠,是林知清无疑。 可陆淮心中还是产生了难以言喻的痛感。 他的阿清,宁愿将底牌压在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身上,都不愿信任他。 是他的错,是他曾经的不够坦诚造成了这一切。 致使她能够对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却不能再相信自己一次!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林知清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属于大盛的那个真正的“林知清”回来了。 她与陆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林家并未发生任何通敌叛国之事,林从戎活得很好,“林知清”乃是他的掌上明珠。 “林知清”拥有木婶、朝颜、林家人的爱。 就连陆南月、林泱泱,林十安,都与她十分亲近。 甚至陆淮,也爱上了“林知清”。 而林知清,却只能孤身一人,看着他们美满团圆。 不,结局不应当是这样的! 林知清想睁开眼睛,挣脱那个恐怖的梦。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在哪,是还在大盛,还是已经回到了从前的世界。 抑或是两个世界都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这场噩梦持续了很久,待林知清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的是熟悉的木床,熟悉的床幔,熟悉的朝颜。 朝颜红着眼睛,轻声唤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朝颜。”林知清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还在呀。” “小姐,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不在这儿在哪?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朝颜擦了擦眼睛。 “永远?”林知清看着床幔,愣了一会儿。 朝颜没察觉到不对,她给林知清掖了掖被子: “小姐,我去告诉大老爷他们一声,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他们很是担心。” “嗯,去吧。”林知清轻轻点头。 待朝颜走后,她再次闭上眼睛。 可一闭上眼睛,她的脑海中,就全都是那个梦。 “你在想什么?”一道男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林知清的思绪被打断,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身着一袭紫衣,骚里骚气的严鹬。 严鹬坐在床边,看上去十分闲适。 林知清缓缓起身:“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在哪儿,你把我老家都端了,总不能让我流落街头吧?”严鹬撇了撇嘴。 “端你老家的人是镇远侯府,你将郑伯父的遗骨带过来了吗?”林知清开口问。 “你千叮咛万嘱咐,我怎么可能不带。”严鹬控诉道: “你知道大半夜不睡觉,去挖坟埋郑老头的感觉吗?” “这还真没体验过。”林知清回答: “不过你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若是郑伯父的尸骨被镇远侯府糟蹋了,我看你到时候哭不哭。” “该哭的人是你吧,林知清。”严鹬笑了笑:“这盛京城比起我们永清差远了。” “对了,陆淮是谁?” 林知清皱眉:“你问他作何?” 严鹬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一脸八卦:“当夜我将你带回来之时,你嘴上一直叫着这个名字。” “若不是我救场,将你打晕了,我看你如何在其他人面前收场!” 我谢谢你嘞!林知清翻了个白眼:“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不是,你还没告诉我这人是谁呢,能让你这么牵肠挂肚,你不说我可自己去查了!” “随你。”林知清活动了一下身体:“我堂姐如何了?” “啧啧啧!”严鹬摇摇头,脸色不大好。 林知清心中咯噔一声:“你出去,我要更衣,去看堂姐!” “急什么急什么,人又不是死了。”严鹬坐到了一旁的美人榻上,悠哉悠哉地吃了个果子。 林知清松了一口气:“没死我也要去看她,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严鹬吊儿郎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林家人十分上道,知道你信任我,就放我进来喽!” “滚!”林知清向他丢了一个软枕:“只要你是个男子,我大伯就不会放你进来!” “你倒是自觉,居然敢闯我的闺房?” 严鹬一把接住软枕:“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要是死了,我还怎么在京城混?” “我手底下的人可都要饿死了!” 说完,他假意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林知清不想听他插科打诨,她现在要去看林泱泱! 。 第352章 武功,废了! 严鹬看了林知清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利落起身离开了房间。 林知清更衣以后,朝颜也回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林从礼、林从砚和林十安。 林十安上前一步:“知清,大夫说你操劳过度,心气郁结,你如今感觉如何?” “堂兄,我无大碍,你辗转这一遭,可还顺利?”林知清仔细看了看林十安。 林十安瘦了许多。 但他本人却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只摇了摇头: “无碍,虽中间起了些小波折,好在结果是好的。” “知清,这一次你瞒着我和你四叔以身为饵,做出此等事情,实在太过冒险了!”林从礼板着脸。 林从砚同样担忧:“你大伯是担心你们,知清,下次遇到这种事,万万不可瞒着我们了。” 林知清不告诉这二人,当然也是将他们算到了计划当中。 只有林从礼本着保全她和林泱泱名节的想法,不将此事闹开,镇远侯府那边才能更加顺畅地解决郑阔的问题。 而后,才能达到重审林从戎通敌叛国一事的目的。 林知清简单地解释了两句,随后看向林从礼几人身后:“我堂姐呢?她状况如何?” 提到这个,屋子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林从礼手背在身后,整个人的视线往下,眼角下拉,这分明是难过的表现! 林从砚则抿唇不语。 林十安皱眉,还深吸了一口气。 种种迹象表明,林泱泱不好! 林知清快速起身:“我得去看看堂姐,她如今还未醒来吗?” 林十安一把拉住了林知清的手:“人确实还未醒,但没有性命之忧。” 林知清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 “我现在就要过去看看。” 其他人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再阻止。 一炷香以后,林知清在林十安的陪同下,到了林泱泱的院子中。 小翠同先前的朝颜一样,眼眶红红。 林知清进入里间以后,看到的便是脸色苍白,正在沉睡的林泱泱。 这一幕,与她刚来大盛见林泱泱第一面的时候何其相似。 林知清短暂地恍惚了一下,随后便开始询问林十安: “先前我听闻堂姐有可能受了内伤,府医那头怎么说?” 林十安嘴唇嚅动,似乎是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林知清愈发着急了:“堂兄,你快说呀!” “内伤是有的,不过那还是小事。”林十安目光落在别处,似乎是不忍看林泱泱:“真正严重的问题在她的右手。” “右手?”电光火石间,林知清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画面。 林泱泱同江云鹤交手时,被江云鹤擒住的右手。 强行破墙时,林泱泱使用的也是右手。 想到这些,她轻轻拉开被子,就看到林泱泱的右手已经被牢牢固定了起来,看上去十分严重。 林知清不敢触碰,只得再次看向林十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骨折,还是内伤? 林十安吐出了一口浊气:“经脉受损。” 只简单一句话,林知清便明白了过来: “意思是说,她的这只手,以后就废了,是吗?” 林知清盯着林十安的眼睛,林十安避开了她的眼神,点了点头: “日常生活无碍,但碰不得重物。” 重物都碰不得,更别说拿刀枪了。 林知清有些不甘心:“若有名医,可能治愈?” 林十安叹了一口气:“治愈几率极小。” “那便不是没有!”林知清接话。 “知清。”林十安轻轻开口:“即便是能治,也再不能恢复如初了。” 若旁人受这样的打击,恐怕心里头也会难受,但这种痛苦放到林泱泱身上,是毁灭级的。 她原本就以武艺见长,还一直梦想有一日可以上阵杀敌,驰骋疆场。 当然,这些话她可能没有宣之于口过,因为大盛的世道,不容女子上阵杀敌,封侯拜相。 这些既定的规则束缚了许多人的思想,扼杀了许多人的理想。 而如今,林泱泱的手…… 林知清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懂得了林十安的吞吞吐吐,因为谁也不想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 现在林泱泱尚未清醒,待她清醒过来以后,又有谁能忍心告诉她不能习武的这件事呢? 愧疚、懊悔、难过等情绪在林知清心中蔓延。 她再次看向林泱泱,余光却瞥见林泱泱的鼻翼动了动。 她醒了! 方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林知清一时之间有些愣怔,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就在她思绪混乱之时,林泱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清妹妹,十安。” 林十安身体一顿,当即俯下身子:“阿姐,你醒了,我这就去告诉大伯他们。” “哎呀,你等等。”林泱泱叫住了林十安:“叫我爹作何,他等会儿非得同我长篇大论不可。” “不会,他不会的。”林十安的声音有些哽咽。 林知清见状,也点了点头:“大伯不会的。” “因为我的手吗?”林泱泱想向平常一样举起手,可刚一动,就痛得龇牙咧嘴。 林知清急忙按住了她,轻声开口: “堂姐,你好好养伤,不可乱动,你的手……” 话到嘴边,林知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浓重的愧疚感又涌上了心头。 “哎呀,不就是一只手嘛,你们方才说的我都听到了。”林泱泱摆了摆左手: “或许是先前我太皮了,这右手本来就有些使不上劲儿了,只是我懒得告诉你们,也懒得请府医。” 林知清很轻易地就听了出来,林泱泱这是怕她太过愧疚,故意说自己的手先前就有问题。 她抿了抿唇:“堂姐,我很抱歉,若是我当初不拉你进来冒险,事情定然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了?”林泱泱一把揽住林知清的肩膀: “那江家的老匹夫上当了,太子也同意重审二叔的案子了,这是好事儿。” “而且,你要是同我道歉那就见外了,我姓林,林家有这一天都是祖父和二叔挣来的。” “这是我作为林家人的责任,我不倾尽全力保全我们林家,那才不像话呢。” 说完这些,她摆了摆手,侧身躺下:“好了好了,我累了,不跟你们说了。” 林知清看着林泱泱的背影,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了。 这种情况再开口,无异于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她同林十安对视一眼,提步往外走。 即将踏出门槛时,林泱泱再次开口: “对了,你们让我爹别来看我了,我想好好睡个觉。” 。 第353章 顶级心理判断者 林知清和林十安对视一眼,二人都没有说话,默默退出了房间。 他们二人与林泱泱最是亲密,又怎会听不出林泱泱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和愧疚。 但她其实是在意的。 回了舒清阁以后,林知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林十安见状,斟酌了一下,然后才开口: “知清,我从小与阿姐一起长大,十分了解她,阿姐是个要强之人。” “倘若我们对她太过关照,她心中反倒难受。” “我不会放弃寻找名医治疗阿姐,但除开这件事,我们现在一定要关注二叔的事,不然的话,阿姐的牺牲就白费了。” 听了这番话,林知清抬眼看了一下林十安,她知道林十安也看破了自己的愧疚。 “堂兄,我知道的。”林知清被那个梦影响到了,思绪混乱。 再加上她把林泱泱的事归咎在自己身上,又迟迟找不到一个宣泄口,所以才对林泱泱的事格外关注。 但林十安说的话在理,林泱泱的确是要强之人。 这些道理,林知清本是明白的,但在事情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时,理智是容易崩盘的。 这种状态不对。 林知清深吸一口气:“堂兄,谢谢你的提醒。” “堂姐那头,我会尽力寻找精通此道的大夫,还望你多关照一下她。” “你放心,交给我吧。”林十安轻声答应了下来,随后开始说起了正事: “永清那些人,你打算一直安置在鉴心堂?” 一想到严鹬,林十安便皱了皱眉。 林知清微微点头: “不错,姜家人确认郑阔已死,心中应当觉得没有人能再对他们产生威胁。” “我先前与堂姐商议,该如何故意将永清的事和盘托出时,曾刻意隐去了万柳堂在其中的重要作用。” “严鹬等人暂时是安全的。” 林十安沉吟:“我明白你的意思,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盛京城脚下,确实不容易让人注意到严鹬的行踪。” 是这个意思,林知清点头。 但下一刻,林十安话锋一转: “不过知清,我说的不是镇远侯府。” “不是镇远侯府?”林知清眉毛一挑:“这是什么意思?” 林十安抿唇:“我去了一趟云南,再次回到盛京以后,发现你同陆淮之间有些不一样。” “不,不是我回来以后,先前还未发现江流昀包藏祸心之时,陆淮看你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我看得出来,你对他也是不一样的,既如此,严鹬那里必须安排好。” 他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怕林知清同严鹬走得太近,从而使陆淮误会。 林知清声音淡淡:“堂兄,你如今越来越像大伯了。” “你别怪我絮叨。”林十安看向窗外: “咱们林家这条路走得太过曲折,你已经背负了许多,若是陆淮能让你轻松一些,我定然是支持的……” “堂兄!”林十安的话还未说完,林知清便直接打断了他:“说说你是如何脱困的吧?” 她明显是不想谈论与陆淮有关的话题。 这倒是让林十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看出来林知清不高兴了,也就顺着话头转了话锋: “按照你同我的计划,我蛰伏许久,观察的时间也足够长,听到二叔的案子重审以后便想脱身。” “只不过我还没有进一步行动,陆淮便来了。” 他轻咳一声:“陆淮拿了户部的搜查令,调查御赐之物的后续事件,这你应当是知道的。” 林知清轻轻点头,但没有说话。 林十安见状,接着往下讲: “她是在西市找到我的,随后便告诉我你被困镇远侯府,同我制定了计划。” “你们的计划便是借着搜查令将我和堂姐带出来?”林知清开口询问。 “没那么简单。”林十安摇头: “陆淮手里头有几件镇远侯府之内流出去的东西,瞧着不太简单。” “其中还包含着你同镇远侯府订下婚约之时,二叔送过去的红宝石匕首。” “我猜测应该是户部同兵部斗法时流出来的,陆淮借此发难,拖住了镇远侯府,才有了救你们的时间。” “拖住镇远侯府?”林知清笑了笑,但林十安敏锐地从这笑意当中看出了一丝嘲讽。 难不成陆淮同知清吵架了? 林十安试探着开口:“知清,有什么问题吗?” 林知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堂兄,有许多事情是你不知情的,陆淮此举到底是因为帮我而做,还是因为可以打击镇远侯府顺便帮我们?” “你如何能判断他的目的?” “知清,这……”林十安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堂兄,你一定要记住,林家的路走得不容易,即使这次没有陆淮,我们也得想好后路。” 林十安虽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但他看出林知清确实不想提陆淮,于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林知清点头: “无论如何,我们花了那么长时间和精力布下这么大的局,让江流昀和江云鹤钻了进来,这是件好事。” 从一开始,林知清的目标便是重审林从戎之案。 只不过,除去那些反对派的人,中立派的大臣更难搞定。 林知清无法向那些人证明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武清,即使能证明,也不会有人因为这件事而支持她。 所以一开始,她便在思考着从始作俑者镇远侯身上下手。 镇远侯江云鹤是一个极好名声的人,换句话来说,他不容许自己身上出现污点。 林知清对一个人心理的判断,还是非常在行的。 但只要林知清存在,只要林家存在,只要那份揭露江家真实面目的报纸存在,质疑和怀疑便会永远跟着江云鹤。 江云鹤定是不能忍受的。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江云鹤都会想办法洗掉自己身上的污水。 那么一劳永逸的办法,便是同意重审林从戎一案,借着这个机会还镇远侯府清白。 但这也有个前置条件,那就是他真的清白。 界定他清不清白的关键性证据只有郑阔。 除去郑阔,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人能说得出或拿得出证据指控镇远侯府了。 而江云鹤,也能安心地请求重审,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冤屈”。 。 第354章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所以,江云鹤想洗清冤屈的需求,同重审林从戎一案并不冲突。 甚至在江云鹤有把握的情况下,重审是对镇远侯府有利的。 听了林知清的分析,林十安明白了: “江云鹤的有把握,便是消除唯一的证据郑阔?” 林知清点头: “不错,所以只要假意让他得逞,他笃定我们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他,所以一定会促成重审这件事。” 听完这些,林十安的脑子才转过来。 他一开始确实不理解,为何林知清会放任此事发展。 但如今看来,江云鹤确实是打破僵局的比较好的突破点。 因为他身处风暴中心,且是这件事的主角。 这是一个特别完整的逻辑链。 林知清先前分明没有见过江云鹤,却仅凭着一个照面,以及旁人的言语,又或者是镇远侯府一些应对事情的方法,就已经吃透了江云鹤这个人。 这便是鉴心学的威力,林十安不由得感叹: “你竟能如此精确地判断江云鹤的心理,知清,我甚是佩服你。” 林知清摇摇头,略叹了一口气: “我不应该那般着急的,倘若同镇远侯父子慢慢周旋,应当也能达到目的。” “这样的话,堂姐也不会受伤了。” “阿姐定不爱听你这话,我们等得,永清那头等不得。”林十安轻叹一口气: “你同阿姐都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当中做到最好了。” “对了,说到永清,你是什么时候通知永清的那些人往京城来的?” 林知清的思绪回到了她刚同林泱泱定下背叛之计的时候。 从那个时候,林知清便知道永清一定是要主动暴露出去的。 若是换其他地方,镇远侯府很轻易地就能发现不对,而林家也来不及过去布置。 永清万柳阁之下,郑阔生活的痕迹十分明显。 只有处在一个完全真实的世界,才能让人心甘情愿掉入陷阱。 但万柳阁一旦暴露,万柳阁的人定然也是会染上嫌疑,被江云鹤记恨的。 林知清提前让严鹬带着万柳阁的人上了盛京城,防的便是江云鹤。 也因为计划提前开展,所以严鹬等人的时间非常充足。 他们不仅可以抹去在万柳阁的痕迹,也可以将郑阔的尸骨移出来,换一具差不多的进去。 严鹬是个聪明人,他心中很清楚,林知清的目的是重申林从戎的案子。 这与严鹬的想法并不相悖。 况且,必要时刻,严鹬的存在也很有价值。 他们来盛京这招虽险,胜算却大。 只要林知清将他们藏好,镇远侯府那边并不是问题。 当然,若是被发现了,严鹬到底是与郑阔有关的人,镇远侯府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至少目前林从戎案子重审一事是定下来了,上头下的圣旨,总不会再收回去。 这对林家来说,确实是一大好处。 对林知清来说,也确实算得上不错的收获。 当然,如同她先前分析的一样,这趟镇远侯府之行,收获的不仅仅是重审林从戎案子这一件事。 江流昀如今怕是对她有两分意思,在必要时刻利用这一点,定然是能发挥奇效的。 至于江云鹤,此人心机颇深,想要对付还需要花点力气。 但不管如何,翻来覆去折腾了这么久,重审林从戎一事确实定下来了。 只要这一点定下来了,林家便多了一个洗清冤屈的机会。 只是堂姐……想到这里,林知清便叹了一口气。 林十安见状,拍了拍林知清的肩膀: “你莫要太过苛责自己,阿姐那头我不会放弃,你也要保重身体。” “更何况,如今二叔的事尘埃落定,整个林家上下都很高兴,除了你,林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成这件事。” “知清,我从前只觉得你胆小懦弱,但如今看来,你分明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慧之人。” “你虽然是女子,但若我同你不相识,定然也要避你锋芒。” 林十安真心实意地夸奖了林知清。 他从小到大长在林家,接触的都是之乎者也,所以也见过许多女子。 但其中最特殊的,当属林知清。 林知清身上有一股劲儿,能让人不断地看到生机与希望。 也正是因为她的带领,林家才力挽狂澜,没有坍塌。 说林知清是林家的救星,林知清也担得起的。 想到这些,林十安与有荣焉,但不忘履行兄长的职责: “知清,你可别忘了,你今日刚醒过来,大夫说了不许再过度操劳。” 林知清轻轻点头。 林十安见她不想说话,转身退出了房间,他还是得去林泱泱那边看看。 目送林十安走远,林知清将朝颜打发了下去。 她盯着桌上的茶杯,将茶杯拿了三只出来,放到了三个不同的位置。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中丞。”林知清喃喃开口,三只茶杯代表的是三司重审中的三方势力。 如今林从戎通敌叛国的案件不久以后就要正式进入流程了。 当然,并不是案件开始审理,就代表着林家人高枕无忧了。 林知清先前便分析过,大理寺卿周崇正表面不偏不倚,极为公正,但背地里应当与镇远侯府交情颇深。 刑部尚书虽然因为痣娘的事与镇远侯府决裂,但江云鹤的出现,也会让这件事产生一些变数。 至于御史中丞,林知清更是不敢轻易相信。 上一任御史中丞参与了对林从戎的围剿,不过此人死得早,死前将衣钵传给了现任御史中丞。 现任御史中丞也不是个善茬,甚至很可能是上一任御史中丞的爪牙。 按照这种情况来推测,林家如今也算是腹背受敌了。 达成重审的目的以后,林知清如今的目的自然也变了。 她想要还林从戎以及林家一个清白,下一个目的就是要先越过这三座大山! 这个时候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怎么让这三人露出马脚,最好把他们三人踢出主审官的行列。 只有这样,很多事情才能进入正轨,胜利的天平才会倾向于林家。 刑部尚书的话……林知清并不担心。 但难的是隐在台面之下的周崇正,以及同林家有旧怨的御史中丞。 。 第355章 治标不治本 她思考良久,暂时没有想出万全的办法。 站在林知清的角度,这三个人都不是林家的友军,当然是把他们一脚踢开最好。 但这样又会产生一个新问题,这三人被踢走,接任他们位置的其他人难道就没有威胁了吗? 到时候,只是开启新一轮循环,治标不治本。 翻越这三座大山的最好方法,还是从他们三人本人入手。 不管威逼还是利诱,能留自然得留下来,留不住的再除去,这样才更稳妥一些。 刑部尚书那儿,因着痣娘一事,是与江流昀结仇了的。 但这仇恨似乎与江云鹤并无关系,换句话说,关心痣娘死活的人只有江流昀,并不包含江云鹤。 此人是林知清目前最需要把握住的。 党羽之争,向来如此! 如今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中丞暂且都是敌非友,这次重审最大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林知清怕的不是没有证据,怕的是这些人同镇远侯府沆瀣一气,查案时歪屁股,偏帮镇远侯府。 正因如此,她才要想办法瓦解这些人同镇远侯府的同盟,这样才算是越过这三座大山。 现阶段来说,这是她最大的目的! 御史中丞到底是个什么立场,这还是不确定的,但前御史中丞定过林家的罪,所以林知清暂时将他划到了敌人的那一阵营。 大理寺卿周崇正是一只老狐狸,此人做事几乎不会留下什么把柄,但林知清的直觉告诉她,周崇正做的事都是于江家有利的。 堂兄一事,大理寺卿一开始不想接,后来不敢接,更加验证了这一点。 而刑部尚书是最容易摇摆的人。 一方面,林家知道他同镇远侯府的龌龊,也知道痣娘的事,刑部尚书对林家定然是没什么好感的。 另一方面,江云鹤做事求稳,定然也会弥补江流昀留下的烂摊子,争取刑部尚书。 所以,目前来说,让刑部尚书与江家彻底决裂,这才是迫在眉睫的事。 那应该怎么让刑部尚书与镇远侯府彻底决裂,再没有重新结盟的可能性呢? 林知清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她倒是记得陆淮曾经提过,那刑部尚书的儿子是个管不住身下二两肉的。 刑部尚书与江流昀统一战线的契机,就是因为刑部尚书的儿子在边疆糟蹋了姑娘,江流昀替其隐瞒了下来。 林知清知晓这件事,若是用这件事来威胁刑部尚书,倒也不是不可。 只不过,镇远侯府手中也握着这个把柄,两相对冲,很容易将中间的人推到另外一面去。 林知清觉得这个方法不太稳妥。 其一,若威胁太过,易遭反噬,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二,林知清自己有私心,她不想让刑部尚书的禽兽儿子善终。 综合这两点,威胁是肯定不成的。 那若是利诱呢? 这个想法出现的那一瞬间,林知清便迅速摇了摇头。 林家现在这家底,不说跟镇远侯府相比,就连一般的大户人家可能都比不上。 若说利诱,实在是不靠谱。 威逼不成,利诱也不成。 林知清陷入了沉思。 就在她思考之时,“砰”的一声,窗棂处传来了一声响动。 林知清皱眉,一手拿着笛子,一手握着匕首,十分警惕地开口: “什么人?” “阿清,是我。”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林知清一愣,拿着武器的手略微松了一松,却又很快紧了起来。 是陆淮! 她丝毫没有开窗的意思,只缓缓走了过去,声音冷淡: “你来作何?” “昨日我听云枫说,你同林大小姐的状况不太好,于是过来看看。”陆淮察觉到了林知清的冷待,不由心伤。 林知清的态度却依旧冷硬:“我无大碍,你请回吧。” 陆淮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看着紧紧关着的窗户,一时无言。 隔了一段时间以后,他才开口: “罢了,你无事便好,我听说林大小姐伤得有些严重,带了些五清露。” “谢谢陆公子,无功不受禄,稍后我会让朝颜将药钱送到陆家。” “若无什么事,你便走吧。” 听到这话,陆淮放药的手一顿,他苦笑一声: “阿清,从前的事是我的错,我不该隐瞒你,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 “陆公子,请回吧。”不等他说完,林知清便打断了他。 这态度比前几日还要冷硬。 陆淮心思细腻,自然能察觉到这一点,他忍不住开口问: “阿清,发生了什么,让你对我这般疏远?难不成是江流昀又对你说了什么?或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错。”林知清应了一句,随后她本不打算开口,可看到窗上的那个剪影以后,她还是叹了一口气: “我做了一个梦。” 陆淮听到这里,眼神有些疑惑。 林知清却自顾自往下说:“在梦里,你心悦另一个林知清。” 听到这话,陆淮下意识想开口解释,可林知清的语速却很快。 “陆淮,或许你不知道,先前我确认对你的心意,也是源于一个梦。”林知清所学的心理学告诉她,梦是能反映一个人的潜意识的。 先前对陆淮的喜欢也是,对江流云的提防也是,这些都出自林知清的潜意识。 但如今,她的潜意识告诉她,陆淮喜欢的,很可能她这副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因为对心理学的绝对信任,再加上陆淮的隐瞒,林知清不会否决自己心里潜意识的判断。 听懂她的话以后,陆淮忍不住上前一步:“你对我的心意,乃是以一个梦开始的?” 从事实上来说,这种说法没问题,虽觉得有些不对,林知清还是点了点头: “不错。” 得到肯定的回答,陆淮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很快再次开口: “阿清,那若是你的梦里出现江流昀,出现严鹬,出现其他人呢?” “不会有这种可能。”林知清摇头。 “不!”陆淮再次开口:“你今日是想告诉我,你梦中出现的人是谁都可以,换作谁都没问题?” “是吗?” 林知清微微叹了一口气:“陆淮……” “你回答我。”陆淮从未打断过林知清说话,这是第一次。 。 第356章 阿清,你的心好狠! 林知清一愣,她想说不是,可陆淮仿佛怕她说出一个令人接受不了的答案,再次打断了她。 陆淮提高了音量:“阿清,你的心好狠,我喜欢的是你,从来都是你。” “林知清就是林知清,这个世界上不会出现第二个林知清!” “不,你不懂!”林知清深吸一口气:“我相信我的鉴心学,也相信我的潜意识。” 陆淮的声音有些哽咽了:“阿清,你向来理性,可没有一件事是百分百确定的。” “即使鉴心学再厉害,它也左右不了你的心理,你为何宁愿相信一些既定的知识,也不肯看看你的心?” 说完这些话,陆淮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 他靠在墙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现在的感觉。 这是他同林知清有了矛盾以后,第一次想开诚布公谈谈。 可他万万没想到,得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林知清想开口说话,可是她的脑子很乱。 她会出错,但鉴心学不会。 陆淮见那扇窗户始终合得严严的,就像是林知清的心将他拒之门外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心口处的疼痛,缓缓调转脚步。 听到外头的响动声,林知清本不欲去管,可心中隐隐传来的疼痛,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她脚步一动,上前推开窗户。 可窗外空无一人。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林知清喃喃自语。 她将心中酸涩的情绪压了下去,拿起了窗外放着的五清露。 不管能不能用上,她总觉得堂姐是需要的。 等价交换。 她叫了朝颜进门,吩咐她送银子去陆家。 直到房间内又安静了下来,林知清才呆呆地坐在桌旁,看着空无一人的窗外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抹大红色在她眼前一闪。 严鹬斜坐在窗台之上,对着她摆了摆手: “你思春呢?” 林知清移开目光,不欲与他说话。 严鹬杵着下巴: “你要是不理我,我待会儿就去告诉林从礼,那劳什子陆淮来过,还待了许久。” 林知清眉头微皱:“林家当家做主的人是我,随你。” “嘿,怎么会有你这么油盐不进的人,再说了,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严鹬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他坐到了林知清对面。 林知清叹了一口气:“谁是谁的救命恩人?” 严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当初就应该任你倒在那巷子里。” “你来作何?”林知清没空听他扯皮。 严鹬打了个哈欠:“我来是想问你,你打算怎么查望舒侯的案子?” “时候不到,现在重点不在案子上,而在办案的人身上。”林知清简单回答了一句。 严鹬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块帕子,优雅地擦了擦茶杯旁的水渍: “若有需要帮忙之事,你尽管说。” “嗯?”林知清挑眉:“你转性了?不是不想理这些事情吗?” “我还想在盛京城帮你开一个万柳阁,让你不那么多管闲事呢。” “得了吧林知清,我就没见过比我还不要脸的人,你是第一个。”严鹬嫌弃地丢下帕子: “你将镇远侯府的人引到永清,不就是吃准了我甩不干净那些烦心事,只能上京来找你吗?” “苍天啊,我可冤死咯!”林知清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严鹬瞪了林知清一眼:“你别来这套。” “先前还说放我自由,女人的话呐,向来当不得真。” 林知清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像是要自由的样子吗?都过去这么久了都没见你跑路,我放着你这么一号人物不用,实在可惜了。” 严鹬动作一顿,不过顷刻间便恢复了正常。 他眉峰高挑,颧骨升高,说明他很惊讶。 林知清没有错过这一小细节。 她知道严鹬在惊讶什么。 林知清知道严鹬并不是想要真正的自由,他骨子里应当还是想要替郑阔报仇的。 虽不知严鹬此人同郑阔与林从戎有何交集,但能让郑阔这么信任,且藏了郑阔多年的人,至少对林家是没有恶意的。 郑阔死了以后,严鹬表面不在乎,但一接到镇远侯府即将盯上永清的消息以后,立刻亲自跑去转移郑阔的尸骨。 这一切细节都表明,严鹬在乎郑阔,也在乎林家的事。 他当初不表态,或许只是因为不相信林知清。 想到这里,林知清开门见山:“我问你,你当初不直接跟我来盛京,是不是因为不相信我?” “你当初那副样子,能相信你才怪!”严鹬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 林知清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当初那副样子,我当初什么样子?” 严鹬嫌弃地看了看桌上飘起来的灰尘: “你看着跟个骷髅精似的,我抱着都嫌硌得慌,仿佛下一刻就要入土了。” “这样的人还能替望舒侯报仇,我反正是不信!” 去你娘的骷髅精,林知清挽了挽袖子: “我那叫苗条,什么骷髅精,堂姐说得没错,你还是个花蝴蝶呢!” “花蝴蝶?那丫头给我取的外号倒是好听,对了,你学学你堂姐,她一看起来就有劲儿。”严鹬厚脸皮得很。 林知清算是看出来了,这严鹬就是爱挤对她。 于是,她丝毫不客气地开口:“怎么,现在不是骷髅精了,值得你拖家带口前来投奔了?” “还是骷髅精,不过是聪明的骷髅精。”严鹬懒洋洋地开口。 林知清挑眉。 她其实能明白严鹬的意思,先前严鹬犹豫的原因是不相信林知清的能力。 郑阔和严鹬暴露在镇远侯府眼前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倘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他们就是跑出来送死的。 严鹬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 若林知清没有能力查探林从戎以及郑阔的事,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或是确保自己的安全,或是找机会帮郑阔报仇,但绝不可能投奔林知清。 而这一切的转折点是,林知清有办法让镇远侯府主动提出重审林从戎的案件。 严鹬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愿意配合林知清的。 这是他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 第357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林知清和严鹬双方都很清楚,他们在互相权衡对方的能力。 恰巧,他们又都达到了对方的要求。 林知清通过一手将计就计,达到了重审林从砚一案的目的。 严鹬也不知用什么手段躲过镇远侯府,带着万柳阁的人到了京城。 二人在这种事情上倒是有一些默契,对彼此能力的考验丝毫不含糊。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 林知清确定严鹬是想帮助林家洗清冤屈的,他看着吊儿郎当的严鹬开口道: “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最容不得的就是背叛,你与郑阔以及我父亲的纠葛,我便不问了。” “以后你便以我救命恩人的身份留在林家,但不许出去乱晃。” “不许出去乱晃?你想囚禁我啊?”严鹬夸张地张大嘴。 林知清毫不留情,掷了一个茶杯过去。 严鹬快速侧头,在抬头时口中已经叼着那只茶杯了。 他还朝着林知清眨眨眼睛。 “有病!”林知清翻了个白眼: “总之,在我没有发令以前,你不许出去惹麻烦。” “知道了,骷髅精。”严鹬将茶杯拿到了手中把玩。 林知清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另外,再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任务?”严鹬伸了个懒腰。 林知清起身回到内室。 严鹬在外饶有兴致地看着,还不忘开口: “你直接邀我进去就行,这么见外作何?” “闭嘴!”林知清拿着一个锦盒,缓缓走到桌旁,将锦盒放了下来。 严鹬是个闲不住的,一把打开了盒子,看见盒子里头的望舒鉴,他挑了挑眉: “怎么着,打算让我拿着你的铜鉴招摇撞骗?” 一听这话,林知清便知道严鹬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于是,林知清开门见山道:“这望舒鉴你知道,凭他可以调配一些人,也能找到一些暗处的林家产业。” “当然,我没有要把它交给你的意思。” 严鹬也忍不住翻白眼了:“那你说那么一通有屁用?” 林知清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别急,先前我已经拿着望舒鉴找到了一些人,不过他们所处的位置比较分散。” “而且我平日里事务繁忙,根本没有时间去管理和训练这些人。” “啧啧啧。”严鹬摇头:“再好的屠夫见不到猪也得拿不动刀,你怎么想的,竟然放着那么多的精锐不用?” “就根本没到用他们的时候,如今的场面,我尚能自己应付。”林知清淡淡开口: “先前我本想让堂姐接手这些人,但堂姐如今身体状况不好,定然是不能分心的。” “你将这些人召集起来后,最好把他们再训练一下,另外,派几个灵巧的人去打听消息。” “什么消息?”终于说到正事了,严鹬眼前一亮。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林知清缓缓开口:“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大夫能够治疗经脉受损,我出重金,一定要把人带回来。” 严鹬略微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林知清会下这个命令。 不过,林家那个风风火火的丫头确实挺可怜的。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我勉为其难去一趟吧,不过你方才不是还让我别出去吗?” “我是让你不要出去乱晃,现在有正事,不要一概而论。”林知清给了严鹬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们万柳阁的人可都在我手里头呢,你斟酌着些。” “哇塞,好怕怕哦。”严鹬捂住了胸口,一副受气的小娘子的模样。 但他心里很清楚,林知清不会对万柳阁的人做什么的。 在严鹬眼中,林知清这个人什么都好,就一点差点意思,那便是太重情义。 于郑阔是,于林泱泱是,于林家更是。 对于上位者来说,重情义并不是什么优点。 林知清的父亲林从戎,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不过这些话严鹬并没有说出口,他对林知清表面亲热,但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 林知清做完这一切,只感觉身心俱疲,她将望舒鉴底下的玉笛递给严鹬: “这东西同望舒鉴的作用差不多,你拿着它,那些人自会听命于你。” 严鹬接过笛子:“你倒是聪明,望舒鉴不给我,你给我个替代品?” 林知清当然知道自己很聪明。 用望舒鉴掌握了那些人脉以后,她第一时间就将玉笛作为第二种掌控众人的信物,公之于众了。 但望舒鉴永远在第一顺位,比玉笛高好一级。 这样做的好处是,林知清分身乏术的时候,不用将望舒鉴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也能让人用玉笛操控那些人。 即便有人使坏,想抢走玉笛操控那些人,林知清也能用望舒鉴压玉笛一头。 这种做法算是从根源上杜绝了有人拿着她的信物使坏而她无计可施的可能性。 饶是严鹬,也不得不赞一句聪明。 “行了,你快去吧,我已经困得不行了。”林知清打了个哈欠。 “困?你别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就行。”严鹬笑了笑,转身离去。 林知清吸了吸鼻子,严鹬这人是真讨厌。 偏偏林家人现在都觉得他是林知清的救命恩人,又知道他是永清那头来的,对他还挺好的。 房间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林知清摇摇头,不免又想到了陆淮。 她轻叹一口气,拿出锦盒中的望舒鉴,挂在了自己腰间。 而后,她将注意力放到了锦盒底部。 掀开放在上头的布,清透的玉算盘映入眼帘。 林知清的指尖拂过玉算盘,心中一阵难受。 她想同陆淮彻底断干净,但内心到底是有些难以割舍,却又觉得总会失去。 所有情绪反反复复在她脑海中打架,让她一直拿不定这块玉算盘的去留。 陆淮的话不断在她的脑海当中回荡。 你为何宁愿相信一些既定的知识,也不肯看看你的心? 她抚摸着自己的心口,发现心似乎跳得很快。 过了好半晌,她才深吸一口气,将玉算盘放回了锦盒里。 罢了,改日让朝颜送还回去吧。 在大盛,林知清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只有她的鉴心学。 。 第358章 官场如战场 她关上锦盒,将其收到了一个角落,不再去看。 随后,她躺在床上,重新开始思考起了彻底分裂刑部尚书与镇远侯府的方法。 这件事最好的突破点无疑就是刑部尚书的儿子。 办法倒是不难想,最难的是怎么实施。 林知清翻来覆去,东想西想,倒是想到了一些内容。 先前她同江云鹤博弈的时候,倒是用到了《博弈论》的内容。 她从前对这些内容还算熟悉,但自从来到大盛以后,便落下了许多。 最近越接触大盛的各种朝臣,她脑海中的《博弈论》《孙子兵法》等知识便愈加丰富。 别的不说,官场如战场这句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林知清仔细想了想,倒是没有从这两方面入手。 相比心理学,她对博弈论等知识的掌握尚且处于一个学习和摸索的阶段。 她脑海里倒是想到了另外的知识。 比如说,三十六计。 想要让刑部尚书与镇远侯府彻底决裂,不就是属于离间计的范畴吗? 先前她对付江流昀的时候,其实也使用了一次,不过现在还需要修修补补,进行一个更精密的计划。 镇远侯谨慎,江流昀善隐藏,刑部尚书老奸巨猾,刑部尚书之子好色。 林知清将这些人的信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不断思索。 好色之徒……等等!林知清眼前一亮,她想到了! 在脑海中将自己的计划完善了一遍又一遍,林知清才彻底闭上了双眼,开始养精蓄锐。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她这觉睡得还并不算特别安稳。 第二日一大早,林知清先是去看了林泱泱,随后便去找严鹬。 但这家伙神出鬼没,并不在院子里。 严鹬是个有分寸的人,林知清倒是并不特别担心他。 林知清今日是打算去拜访一下三司的三位大人的。 先前她受困于镇远侯府,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思拜访,进行一个深入了解。 如今她已经脱困了,若是再不去探探那几位的底,便是浪费他们这么久的筹谋了。 深思熟虑之下,她请了林从礼与林十安同自己前去拜访。 这二人一个资历老,克己复礼的名声在外,颇受一些守旧派官员欣赏。 一个武功高,能预防一些突发事故。 知道林知清是在为林家的事奔波,林从礼和林十安都没有推脱。 三人同乘一辆马车。 或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各种事情,大家的情绪并不高涨。 林知清看向林从礼,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开口: “大伯,堂姐的事……”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林从礼摇了摇头。 林从礼似乎早已知道林知清要说这些,开口道: “泱泱那头,我也会想办法寻找名医的,但这一切都得建立在林家不出事的情况下。” “知清,你要做的事艰难百倍,将前方战场稳定好,我们才能更安心地帮助泱泱。” “我们所做的事,是在逆天而行,合该付出一些代价的。” “越往后,这条路只会越难走,但林家人会一直在你背后。” 林从礼的声音一如从前,沉稳且毫无波动。 但林知清却从中听出了许多复杂的情感。 她能明白林从礼的意思。 林十安也在一旁点头:“知清,我们都会支持你,阿姐同样也会支持你。” “无论如何,先放手去做,情况已经不会再比现在差了,不是吗?” 是的。 林知清点了点头。 她何尝看不出来,林家现在就像是行走在刀尖上,稍不留神就会掉入深渊,万劫不复。 她身后跟着许多人,也要做好许多人会受伤甚至死亡的准备。 因为不是所有事都会按照她的预想顺利进行。 木婶的事是如此,堂姐的事也是如此。 想要尽力去保全在乎的人,保全她自己,她必须强大起来。 也正是因为局势艰难,林从礼和林十安的话才更显珍贵。 一路上,林知清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只不过,在下马车的时候,那些情绪便转化为了坚硬的盔甲,她还有许多场硬仗要打。 他们最先去的,是平日里打交道最频繁的大理寺。 大理寺卿周崇正,此人继承了镇远侯府的优良传统,特别会演。 至少从前,林知清也真当他处于一个中立的位置。 但许多事情并不能仔细斟酌。 比如说,当初刘邙在众目睽睽下被杀死,为何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跟酒囊饭袋似的,没有任何阻拦。 再比如说,为何当初汴梁笛人刚出现,周崇正就能快速接到消息,精准地找到林知清,限制林家人自由。 还有,堂兄逃离镇远侯府的囚禁以后,为何周崇正会将其视作烫手山芋,多番为难? 带着这些疑问,林知清再一次进了大理寺。 周崇正似乎并没有想到林家会如此兴师动众来拜访他。 “周大人,家父之事,还请大人多多关照。”林知清十分自然地开口。 周崇正却轻轻一笑:“林小姐言重了,我等都是依照律法行事,何来关照一说?” “依照律法行事自然是好事,我相信周大人也不会是那卑鄙无耻之人,昧着良心做事。”林知清说完以后还看向林十安: “对吧,堂兄?” 她这就是在旧事重提,暗指周崇正先前为难林十安,不愿与镇远侯府相对的事了。 林十安也十分上道:“知清说得极对,前些日子我的事情大人确实十分公正,几次三番索要证据,当官当如周大人。” 他特意加重了公正二字的读音,周崇正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在讽刺他。 只不过,他一路摸爬滚打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又怎会因为这几句话就轻易甩脸色。 周崇正笑了笑:“令父之事还长着呢,后续如何谁也说不定,林小姐,静待消息吧。” 这并不是什么好话。 至少林知清心里很清楚,周崇正既然这么说,便代表此事的后续不会有多顺利。 不过,多问也问不出什么,她干脆笑了笑:“多谢大人将笛人送回来,我等大人的好消息。” 笛人一事,是林知清在提醒周崇正,上一次她赢回了笛人,这一次她依旧能赢。 周崇正一直完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皲裂。 他听出来了,林知清是在给他下战书。 。 第359章 示弱 林知清并没有在意周崇正的反应,她从大理寺出来以后,便看向了刑部的方向。 刑部,也是老朋友了。 一如林知清所料,刑部尚书对林家人并没有好脸色。 一来,先前痣娘的事,刑部尚书知道背后是林知清在做局,早就记恨上了她。 二来,他觉得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的事,说不准已经被林家人知晓了。 虽然林家人没有证据,但这到底是他身上的一个污点。 况且,因着得罪了镇远侯府,他近来的日子并不算清闲。 如今看到始作俑者,心里的气当然直接冒出来了。 “林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道是哪一阵风将你给吹来了?”刑部尚书这话说得并不客气。 林知清微微一笑,与面对周崇正时强硬的态度不同,她轻声细语道: “大人言重了,家父一事还得仰仗大人你,我这次来,自然是拜访大人的。” 刑部尚书先前是经手了林从砚的事的,也亲眼目睹过林知清劫刑场、抓刘邙的手段。 一头狼突然变成了小白兔,任谁都会觉得奇怪的。 见刑部尚书眉头紧皱,林知清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眶: “大人,先前的事实乃误会,我四叔一事大人是不得已,所以才不让我们接触他,这我能理解。” 林知清已经在翻旧账了。 她数着手指头,又开口了:“大人同镇远侯府的事,我相信大人心里也很清楚,我不那样做,林家可就完了。” 刑部尚书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想开口问一问,林家同他有什么关系? 可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知清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 “大人,你不懂我的良苦用心,我其实是在帮你摆脱镇远侯府的控制啊!” 此言一出,林十安和林从礼对视一眼,眼神皆是有些惊讶。 刑部尚书的脸色也变了,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起这件事。 他轻咳一声,打断了林知清的话,随后挥了挥手,直到四下无人,眼神才犀利起来: “你可知方才你在说什么?林知清,你实在是太嚣张了!” 这是真动怒了。 他在林家人面前,本就没有遮掩的必要。 毕竟在痣娘一事以及先前林从砚一事当中,林家与刑部就已经是对立的了。 林知清吸了吸鼻子:“大人,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你想想看,我不那样做林家就完了,而且你同镇远侯府翻脸了,他们也暂时不敢怎么你,只敢使些小动作罢了。” 这番话说得颇有挑拨的嫌疑,但刑部尚书还是将那个“暂时”听进了耳朵里。 别的不说,林知清这点是对的。 镇远侯府现在没机会对刑部尚书怎么样,后续可就不一定了。 说破了天,刑部尚书也只是一个文官,而镇远侯手中可是实打实捏着兵权的。 也正是在大盛,武官吃香,刑部尚书当初才会将自家儿子送进军营,希望他能闯出一个名堂来。 谁知道名堂没闯出来,倒是叫他老子给他擦屁股,受制于人。 那滋味当然不怎么好受。 林知清看到刑部尚书眼睛向左上方看,便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于是趁热打铁,再次开口: “大人,你这次接了我父亲的案子,镇远侯府定然会对你穷追猛打,威逼利诱。” “他们为了达成目的是不择手段的啊,大人!” 她的这些话不是乱说的,而是对症下药。 林知清先前便能看出来,刑部尚书对江家人挟恩以报的做派是十分厌恶的。 但刑部尚书有把柄在人家手里,自然没办法轻举妄动。 虽然如此,他同江家的来往有限,并不像是全身心投入镇远侯府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并不想被镇远侯府拉下泥潭。 果不其然,这话再次让刑部尚书皱起了眉头。 他不知道林从戎一案的真相,但想到从前如日中天的望舒侯,不,是望舒伯。 但那个时候林从戎功劳太甚,已经同侯爷没什么区别了。 正因如此,望舒侯的称呼才会深入人心。 至少林家在未发生通敌叛国之事以前,便是十分忠厚老实的行事风格,瞧着倒不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通敌叛国的人。 更何况,林家一门双侯爵,确实没必要通敌叛国。 至于江家经常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做派,倒是极有可能做出诬陷别人的事。 他表面不说,心中对林江二家之事其实是有一个判断的。 想到这里,他心头略微有些不自然,不只是他,其实大部分朝臣心中都是有数的。 这种想法一瞬而过,他认真思考起了林知清的话。 的确,他现在接到圣旨,负责重审林从戎的事,与镇远侯府的利益相悖。 镇远侯府定然是会在他身上下功夫的。 就在他脑海中思绪混乱的时候,林知清再次开口: “大人,我求你了,你一定要帮我父亲讨回一个公道,若是让镇远侯府得逞了,他们肯定会回头找你算账的。” 林知清说到这里,两行清泪直直地落了下去。 刑部尚书微微皱眉:“你在这里哭有何用,我已经听累了,你父亲的事待我等查探以后自有论断,不必再多说。” 林十安和林从礼见状,上前一步拉住了林知清。 林知清止住了眼泪,但还是有些哽咽。 林十安上前一步:“大人,我妹妹实在太激动了,还望你见谅。” “她这番样子实在不宜再待在这儿,我这就带她走。” 刑部尚书没有说话。 林十安扶着林知清往外走。 在即将踏出院门的时候,林知清一回头,便看到刑部尚书的眼神正对着一个点,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离去。 也就是说,刑部尚书还在思考,他的神色甚至有些犹豫。 回到马车上以后,林从礼刚想开口询问林知清为何失态,就见林知清拿起手帕淡定地擦了擦眼泪。 这样子分明是淡定得很,哪有方才的激动。 林十安是见惯了林知清的变脸大法的,于是开口问道:“知清,你今日为何演这一出?” 林知清微微一笑:“我是在示弱。” 。 第360章 敬人者人恒敬之 “示弱?刑部尚书此人,从前甚是小心,如今更是对林家不甚友好,示弱根本没用。”林从礼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林十安却觉得林知清的心思不会这么简单:“大伯,知清的示弱,估计不会那么简单。” “不错。”林知清点头:“我这是在铺垫。” 放大招之前的铺垫。 “什么?”这一回,就连林十安都没有听懂。 林知清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狡黠,她再次开口:“简单来说,就是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我方才一直在暗示镇远侯府会对付他,即便他先前怎么想,如今也会对镇远侯府产生防守意识。” “对镇远侯府的防守意识比较重,对林家自然不会那么在意了。” “不在意林家?这又有什么用?”林从礼依旧有些疑惑。 林知清认真解释: “大伯,在发生一件大事的时候,人总是会将目光放到一个相对强大的个体身上,从而忽略其他相对弱小的个体。” “就比如在战场上,为何敌人讲究擒贼先擒王,想先拿捏对方的将领?” 林十安熟读兵书,率先开口回答:“是因为将领起到统领全局的作用。” 林知清点头: “对,这确实是表面的原因,根本的原因是没人注意到无名小卒,大家只会将目光放到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人身上。” 林从礼眯着眼睛,听明白了林知清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对于刑部尚书来说,你的示弱会让他觉得他面对的最大威胁是镇远侯府,从而忽略林家。” “没错,忽略林家,便方便我接下来行事了。”林知清心中显然是有了计划。 林十安和林从礼对视一眼,没再多问。 有些事情,林知清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她不说,定然也是有她的道理。 只不过,大概的意思林十安是听懂了,他想要再确定一下: “知清,你是不是想将刑部尚书拉到林家这头来?” “这话只对了一半。”林知清张口回答: “更确切来说,我是想将他拉离镇远侯府的那头,至于站不站在林家这头并不重要。” 这一回,林十安和林从礼听懂了她的意思。 林知清见二人明白了,张口询问:“堂兄,大伯,你们对刑部尚书的儿子可有了解?” 这便是打算从刑部尚书的儿子入手了。 林十安心中有所猜测,开口道: “此人自小便去了边关,但并未闯出什么名堂,回京以后甚是低调,转投文道,喜赴诗会。” “先前我倒是遇到过他一次,看上去是个翩翩公子,对我也并无瞧不起之色。” 听了林十安的话,林知清心中有数。 这些东西同她查探到的差不多,由此可见,此人隐藏得有多好。 不过,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刑部尚书定然是对这个儿子耳提面命过的。 毕竟若是再闹出什么事,刑部尚书可就脱不开镇远侯府的控制了。 不过,林知清总觉得这刑部尚书之子绝不会那么安分,毕竟狗改不了吃屎。 她一定得找机会仔细查探一番。 这么一路思考,御史中丞的府邸很快便到了。 与其他两个人不同,这是林知清第一次接触御史中丞。 先前,她只听过御史中丞王渊的名讳。 此人林知清是一直留意着的,毕竟前任御史中丞是直接拿出了林从戎通敌叛国的证据,导致林家破落的罪魁祸首。 他的学生王渊,自然也是林知清的观察对象。 且这种观察仅次于镇远侯府。 不过,即便林知清想尽办法收集信息,也没有在明面上找到过王渊同镇远侯府来往的痕迹。 并且,先前在要不要重审林从戎一案的争端当中,王渊始终是持反对意见的。 即便镇远侯江云鹤亲自请命,他也未曾改变想法。 林知清很有理由怀疑,这人根本不想让林家洗脱冤屈。 想到这些,待马车停在王渊府外之时,林知清下车后首先仔细观察了一下王渊府邸的外部环境。 这府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小,甚至还没林家大。 不过林家到底是挂着个侯爵的名头,府邸大些也是没问题的。 就在林知清观察的时候,林家的小厮上前叫门。 等了没多久,门房便出来了,他的眼神落在林知清身上:“林小姐,我家老爷受了风寒,不宜见客,请回吧。” 说完,他不等林家人再说什么,直接折返了回去。 “砰”的一声,大门关了起来。 吃了这么一个闭门羹,林十安和林从礼都皱起眉头。 尤其是林从礼,此等行为十分无礼,没有丝毫待客之道。 林知清对此却十分淡定:“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吧。” “林家已经全了礼节,至于其他人如何,便不属于我们要管的范畴了。” 林知清都这么说了,林从礼和林十安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上了马车以后,林从礼却还是有些气闷: “我就没见过谁当官当成这样的,这直接将他不喜林家放到了台面上,无礼,实在无礼!” 林知清知道林从礼因林家受辱,觉得心中不痛快,她开口安慰了一句: “大伯,别人怎么对我们是别人的事,我们林家只需要管好自己,挺直腰杆,便不丢人。” “更何况,御史台的人一向不喜林家。” “先前我同堂姐之事闹出来以后,来府上的那位口吃的监察御史,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那是王渊带出来的人,自然跟王渊站在一头。”林从礼胸口微微起伏: “现在想想,我当初低声下气地捧着人家,也没换来半个好脸色,何必呢?” 大伯现在居然有这种觉悟了? 林知清听了这话,同林十安对视一眼,二人虽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慰。 林知清笑了笑:“大伯,先前的事早就过去了,你如今有这样的想法是好事。” “敬人者人恒敬之,重人者人恒重之。” “他若不敬你,你当然不必费尽心思讨好,我们林家的麻烦,不是讨好某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若是林从礼从前听到这些话,只会觉得“讨好”二字非常刺耳。 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他心中很清楚,林知清说得是对的。 林知清,才是林家最通透的人。 。 第361章 姻亲 回府以后,林知清闭门不出,一直待在院子里。 其他人知她心思玲珑,并不打扰。 直到不久后,盛京城中,开始出现一些风言风语。 比如说,安平侯与镇远侯意欲结亲。 安平侯,便是平宁郡主的父亲。 在这个时候传出这种消息,心思灵巧之人都琢磨出了一些不对。 朝堂之事最忌讳与后宅扯上关系,但又与后宅之事息息相关。 林江二家气氛正僵,旁人也就算了,同在朝廷当官,许多人心中都有杆秤。 除非镇远侯脑子有病,不然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同安平侯结亲。 镇远侯府利用孤女立牌坊的事本就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林江二家中间还横着一个林从戎的事。 若是江流昀真同平宁郡主定亲,岂不是坐实了从前故作姿态,如今又捧高踩低的名头了? 甚至还有人猜测这流言是林家放出来的,目的就是让江家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同意与安平侯府结亲,那就要背一个不仁不义的名声。 拒绝与安平侯府结亲,那便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亲家。 不管怎么选,对江家来说都十分棘手。 与此同时,镇远侯府之内,江云鹤气得不轻: “安平侯年轻时便莽撞无礼,如今上了年纪,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种时候来谈什么婚事?这岂不是把我们江家架在火上烤?” 一旁的江流昀敛眉,只低着头,也不说话。 他知道江云鹤为何如此生气。 若单纯地商讨婚事,何至于此? 江云鹤生气的是,安平侯没有在一个好的时机提出平宁郡主与江流昀的事。 先前江云鹤心中便生出了同安平侯府结亲,强强联合的心思。 但一来,那个时候林江二家刚刚闹翻,太快转移目标总归不太合适。 二来,此举会有攀附与结党营私之嫌。 最好的时机是等林江二家之事淡下来再谈。 不过万万没想到,这镇远侯府还没有动作,安平侯府倒已经急不可耐了。 现在镇远侯府碍着外头的风言风语与朝廷的威压,不可能同意,但要说拒绝又实在可惜。 想到这些,江流昀略带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他的父亲并没有将他的婚事当作一回事,同从前一样,只是将其当作了获取利益的筹码而已。 而他,只是父亲手中的一具提线木偶罢了。 江云鹤瞥见江流昀的动作,心中的怒火更甚,不过他耐着性子,再次开口: “昀儿,如今这等情况,只有你去稳住安平侯府,保住这门亲事了。” 江流昀皱眉:“先前你不是答应了我,恢复我同林知清的婚约吗?” “这并不冲突。”江云鹤眼神犀利:“林知清逃出去了,我们暂时拿她没办法,不如先稳住安平侯府。” “不行!安平侯府若是将平宁郡主嫁过来,那她做大做小?”江流昀紧紧盯着江云鹤的眼睛。 江云鹤轻吸一口气: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问你,你堂堂镇远侯世子,将来还要继承我的衣钵,难不成真要将正妻的位置留给那个……” “父亲!”江流昀打断了他的话。 “呵!”江云鹤冷笑一声:“我听闻你最近很少去藏香楼了,反倒是经常留意林家的动向。” “怎么,你还想什么好处都占了?” 江流昀的心被这句话给刺痛了,他扭过头,似乎不想再说。 江云鹤也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再次开口: “安平侯蠢人一个,除了一身武艺以外一无是处,但他是老牌武将,手中有兵权,可助我们成事。” “平宁郡主也是个空有其表的,女子而已,你说两句好听的话便能哄得她乖乖等着你。” “再者,你先前不是没有做过,为何到了现在就不愿了?” “父亲,我拢共就只有这么两次,为何你次次都要阻止?”江流昀的眼神中难得有了难过的神色。 江云鹤感受到了,但他选择忽略:“这是最后一次。” 他淡淡地说。 江云鹤深吸一口气,没有答话,反而紧紧盯着江云鹤。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终于,江流昀再次败下阵来: “待所有事情结束,你可能答应我与她在一起?” “当然。”江云鹤似乎就在等着他说这一句话。 江流昀再一次妥协了:“好,我答应你,我会稳住平宁郡主,还望父亲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当然。”江云鹤高高扬起下巴。 江流昀没有再说话,他又一次妥协了。 江云鹤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昀儿,为父都是为你好,于你有益,于江家有益之事,为何不做?” 江流昀十分缄默。 江云鹤也不管他是什么心情,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稳住安平侯府,咱们便能够从三司下手了。” “刑部尚书先前已经被你得罪死了,如今要把人拉回来,还需要费些工夫。” “拉回来?父亲,你什么意思?”江流昀眼神十分困惑,再次发问。 江云鹤神情冷峻: “三司重审,你以为林家那头不会想办法弄幺蛾子吗?真当郑阔死了以后就高枕无忧了吗?” 一连两个问句,江流昀的心沉入了谷底: “父亲,他杀了痣娘!” “痣娘是谁杀的尚未有定论,林知清更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而且就算是杀了痣娘又如何,还是那句话,女子嘛,哄哄便好了。” 江流昀十分不赞同:“父亲,这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刑部尚书之子过几日要去城东的青竹诗会,你去瞧瞧。”江云鹤显然是早有准备: “那小子是个不安分的,先前的把柄对刑部尚书已经无用了,但如若新添一个,刑部尚书便能重为我们所用。” “父亲。”江流昀开口,显然不赞同这件事。 江云鹤不耐烦地闭了闭眼睛:“昀儿,你尚且没有跟我谈条件的本事。” “你忘了,先前陆淮已经发现了我们流出去的东西。” “把握住刑部尚书,不仅可以操控重审林从戎一事,就连我们那些私有之物,也有刑部帮忙打掩护。” “户部再怎么查,也越不过刑部去。” “你别忘了,我答应你的事,随时可以收回!” 听到这话,江流昀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但没过多久又放开了。 他又一次妥协了。 。 第362章 人靠衣装马靠鞍 从江云鹤那里出来以后,江流昀的情绪并不好。 他跑到校场,狠狠发泄了一通才平静了下来。 这只不过是一种无用的发泄。 他发泄完以后,还是得按部就班地完成江云鹤的命令。 刑部尚书确实是个大麻烦。 若痣娘没有死在刑部尚书府,江流昀或许还能上门道歉,重归于好。 但他先前已经将刑部尚书得罪死了,所以只能走老路,从刑部尚书的儿子入手。 若是这样,藏香楼那头……江流昀不由得有些头疼。 先不提怎么同别人交代,他自己对什么诗会向来是没有兴趣的。 他不喜欢那些只会吟两句酸诗的人,就像陆淮。 想到陆淮,他又不由自主想到了林知清。 若是林知清是江家的人,定然有办法收拾这一堆烂摊子吧? 不知为何心里会冒出这种想法,他苦笑一声。 林知清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是在想对付江家的办法,还是在想……陆淮? …… “阿嚏!”林知清揉了揉鼻子。 朝颜端上了一杯热茶:“小姐,你看你,最近都不好好休息,现在着凉了吧?” “兴许是有人在想我。”林知清随口回了一句。 朝颜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小姐,你说的是陆公子吗?” 说完以后,她又想起来最近林知清同陆淮应当是吵架了,于是抿唇: “小姐,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无事。”林知清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看待这件事了,她摆弄着两件衣裳,迟迟拿不定主意。 “朝颜。”看了半晌,她还是没能看出个所以然: “你快过来瞧瞧,这两件衣裳哪一件更好些?” 朝颜不用看就知道是哪两件,她指了指左边青色的衣裳: “小姐,这青绿色的襦裙极其衬你的肤色,又显气色,而且不会喧宾夺主,抢了别人的风头。” “我觉得这件好一些,不过那红衣倒是极好看的,小姐穿上定然也像天仙一样。” 林知清捏着下巴:“绿色,会不会太素了?” “虽然是比较素淡,但小姐你平日里不是就喜欢清雅的打扮吗?”朝颜是按照林知清平日的喜好选的。 “场合不一样。”林知清将目光转向右边那件红色的衣裳。 这衣裳是她花大价钱置办的,领口镶着两指宽的缠枝纹织金绦,前襟处绣着一对鸾鸟,针脚细密如毫,鸟羽用深浅不一的绯红丝线晕染。 除此之外,腰间还系着一条石榴红宫绦,末端垂着三颗珍珠,走动时轻轻撞击,能发出清脆的响声。 裙摆处更见巧思,下摆绣着莲纹祥云,还用银线勾了细边,似有流光暗动。 “小姐,你换上看看吧,这红衣裳定然会十分好看。”朝颜提议。 “也行。”林知清拿起了红色那套衣裳。 朝颜退了出去,收拾着桌上的各种胭脂水粉。 很快,林知清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朝颜,你过来看看。” 朝颜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转身进了内室。 看到林知清的那一瞬间,朝颜愣住了,她张大了嘴巴,眼神竟未能向别处移动半分。 看到朝颜反应的一瞬间,林知清心中便明白,这身衣裳选对了。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朝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忍不住上前了几步,仔细打量起了林知清。 随后她开口道: “小姐,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姐吗?先前我还担心这衣裳太艳了一些,但你一上身,倒是没有那种感觉了。” “你是说我从前不好看喽?”林知清笑了笑。 “小姐,我可没这么说平日里好看,如今就像是天上来的仙女一般,若是上妆,定然会。更好看。”朝颜不住地称赞。 林知清点了点头:“行,就它了,过几日你同我去一趟城东,参加个诗会。” “诗会?”朝颜有些疑惑:“小姐,诗会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参加吗?” “再者,若是诗会的话,这身衣裳会不会太繁复了一些。” 诗会上的人讲究一个清雅,恨不得把普天之下所有的浅色衣裳都搜罗去。 这红衣好看是没得说的,但若是诗会便要斟酌斟酌了。 “倒也不用进去,路过便好,我记得林家在东市有间铺子,到时候便说我们是过去看铺子的。”林知清倒没有太担忧。 朝颜一听这话,便知道林知清定然是有事要办,于是点了点头: “小姐,你放心,到那日我定然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好。”林知清答了一声。 她这衣裳,是为了刑部尚书之子准备的。 刑部尚书如今也算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林知清当然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换下衣服以后,林知清带着朝颜去往林泱泱的院子。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旦有空闲时间,总要过去看看。 只不过,林泱泱并不在院子里。 小翠告诉林知清,不知道林泱泱去了哪里,林泱泱不让人跟着。 林知清想了想,让朝颜回了舒清阁,自己则转身去了校场。 林家的校场平日间很少有人用,连经过此地的人也很少。 能用的人要么不在了,要么不在盛京。 林知清稍微走近了一些,便听到了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 那是林泱泱的声音。 林泱泱在练功。 她平日里跟着林知清东跑西跑,更多时候是在她自己的院子里练功。 如今到校场来,是想躲着其他人。 虽然林泱泱这几日表面上依然无所谓,但林知清知道,她心中其实是放不下的。 这几日严鹬不在,林知清一直想问他,有没有找到精于此道的大夫。 想到这些,林知清打算悄悄离开,她知道林泱泱不想隐藏的情绪被人窥见。 可她的脚步刚刚移动,林泱泱警惕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谁,谁在那里!” 她的经脉受损,但听觉依旧十分灵敏。 林知清刚想张口回答,林泱泱却已经到了她跟前。 “清妹妹,你来这里作何?”林泱泱一脸诧异,但面上并无难受之色。 林知清反倒说不出话来。 林泱泱笑了笑:“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担心我!” “清妹妹,你这么忙,不用特意来看我,你看我,我好着呢。” 她转了个圈,眉宇间满是笑意。 林知清看出来那笑意并不勉强,略微有些意外:“堂姐,你……” 林泱泱知道她想问什么,笑了笑: “清妹妹,你也太小看我了,一只手用不了,我还有第二只手。” 。 第363章 试探 说着,她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朝着林知清晃了晃。 “我自幼学武,用的是右手,但又不是只有右手能用。”林泱泱拉着林知清进了校场: “我悄悄问过外头的大夫了,他们都说我的右手好不了。” “好不了,那便从头开始,用左手也是一样的。” “你瞧着,我耍两招给你看看。”林泱泱说完,便开始打了一套拳。 林知清不懂武,但能看得出来,林泱泱的动作确实没有从前轻快灵敏了。 不过,同常人比起来还是好上许多的。 林泱泱似乎是天生就该吃武道这碗饭的人。 想到这里,林知清神色黯了黯。 林泱泱的右手,还是太可惜了。 “清妹妹,你又在乱想了。”林泱泱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我现在用的虽然是左手,但我还等着你帮我找神医呢。” “你别说,我第一次这么怀念我从前的右手,现在连大刀都拿不出来了。” 说着,她用左手去拿那把最喜欢的大刀,可摇晃了几下,愣是没拿起来。 林知清听出来了,林泱泱是不想让她在愧疚中过活。 不过,林知清听进心里了,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堂姐,你放心,我会的。” 林泱泱笑了笑:“那便好。” 说完,她继续努力去拿那把大刀。 林知清在校场待了一个时辰,陪着林泱泱回了院子以后,才调转脚步,去了严鹬那里。 自从他救下林知清以后,念着他是从永清来的,林从礼便在林家给他划了一个院子。 林家的下人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严鹬很少回林家,多半是在外头,几乎没见过他。 即使不用林知清提醒,严鹬也很注意隐藏他自己的行踪。 果不其然,他并不在院子里。 见状,林知清转身回了舒清阁。 但她前脚刚到,后脚便有人进了舒清阁。 不,准确来说,是有两个人进了舒清阁。 “扑通!” 严鹬一把将手中的人往下丢,还嫌弃地拍了拍手。 朝颜见状,快速关上院门,退至一侧。 林知清看着在地下扑腾却发不出声音的男子,眉头微皱。 这人是林家的下人,林知清能认得出来。 她看向严鹬:“你今个儿怎么这身打扮?” 没错,与往常不同,严鹬没有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只穿了一身轻便的黑衣。 此人不说话还是个帅哥,但一开口,滤镜就会碎个干净。 “啧,你不先问这个下人之事,竟然先关注我穿什么衣裳,看来我果真十分英俊。”严鹬沾沾自喜。 “你想多了吧。”林知清见到严鹬,总是忍不住翻白眼:“我不问,那是因为我知道这人犯了什么事。” 说着,她朝着朝颜摆了摆手: “朝颜,你将此人的身契取来,然后去找堂兄,告诉他,处理干净。” 这话就是不留活口的意思了。 严鹬挑眉,跟着林知清进了屋子以后才开口:“我以为你连只鸡都不敢杀。” “鸡确实不敢杀。”林知清实话实说: “你没见吗,我不是让我堂兄去处理了吗?” “坏事全让你堂兄做了,你倒是剩了个美名。”严鹬语气慵懒。 “此言差矣,你今夜怎的会回来?”林知清开口说起正事。 “再不回来底都让人掏出来了。”严鹬扇了扇扇子,一阵香风扑面而来。 林知清挑眉: “那人应当是受了外头人蛊惑,想往外传递你的消息,恰巧被你撞到了?” “猜得七七八八。”严鹬点头:“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你放进来的人吧?” 林知清抬头一看,严鹬嘴角挂着笑容,但嘴角勾起的幅度很小。 而且他眉毛的前端靠近,眉尾轻轻挑起,这代表他有所怀疑。 并且,他的身体后缩,靠在墙壁上,双手环抱,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防备姿势。 林知清微微一笑:“看来你不太了解我。” “我会一些相面观微之术。” “你来之前,我去过你的院子,里面没什么人。” “并且你鞋底上沾了些黄泥,从这两点可以看出,你是从外头回来的。” 林知清语速很慢: “再者,你一回来就将人提到我的院子里,还点了他的哑穴,这说明你不想让他开口。” “这当然不会是他做了什么偷鸡盗狗之小事,一定是与你有关的。” “除去你的行踪,并无其他可能。” 林知清淡淡解释。 严鹬听得津津有味,他在林知清对面坐了下去: “看来我的确不太了解你。” “那你为何不问谁人在他最后指使?” “你真蠢。”林知清毫不留情: “林家树敌颇多,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就算是顺藤摸瓜,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找到最后的那个人。” “我可没那个工夫,况且,这种边缘人物的价值不高,没有必要。” 严鹬合起扇子,敲了敲桌子:“谁蠢了?我这是考考你。” “你找我什么事?” 林知清目光开始严肃起来:“严鹬,你是不是在找人?” 严鹬身上的那股慵懒劲儿紧了一瞬,随后又恢复原样,状似无意开口道: “你在说什么?” 林知清开口: “你行踪不定,却又十分在意自己的行踪是否会泄露,担心泄露,好好待在一个地方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你没有,这说明,你有不得不做的事,或者不得不找的人。” “而且,你今日身上的香味过于浓烈了,是不是去秦楼楚馆我不知道,但那地方是消息流通最顺畅的地方。” 林知清盯着严鹬的眼睛:“我无意过问你的事,但若是你需要我帮忙,我会帮你。” “只不过,你不要给我添麻烦。” 严鹬眯了眯眼睛:“你是怕我给你添麻烦,特意警告警告我?” “那倒不是,我有事要让你帮忙。”林知清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与方才判若两人。 她像是在给严鹬做服从性测试一样。 严鹬笑了一声:“你这人倒是新鲜,方才还凶我,如今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为何要帮你?” “严鹬,你有没有想过,你总有一天是藏不住的。”林知清开口: “既然你藏不住,我们不如引江云鹤对你出手。” “这样做,主动权在我们手上。” 林知清的眼睛很亮。 。 第364章 美人计 严鹬没有被她的目光所迷惑,只耸了耸肩: “你别跟我来这套,我又不是那什么陆淮。” “你先将你的计划告诉我,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我的计划,当然很简单。”林知清笑靥如花: “严鹬,你听没听过美人计?” 严鹬一脸提防地看着林知清,随后双手环胸,夸张地张口:“你别乱来,我卖艺不卖身!” 林知清再度翻了一个白眼: “我说的美人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严鹬听到这话,更是一脸不可置信,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你?你和骷髅精算什么美人,真当我没见过美人呢?” “你有必要这么夸张吗?我怎么就不算美人了?”林知清快要无语了。 她瘦是瘦了些,但容貌却是没得说的。 严鹬拍了拍胸脯: “你跟我比差远了,不过我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只要那什么美人计中的美人不是我,那就行。” “有我在,还用得着你吗?”林知清语气有些酸。 别的不说,严鹬的确漂亮,是那种雌雄莫辨、十分秀气的漂亮。 此人做男做女都精彩。 不过,这也只能想想,林知清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摇了出去,重新开口: “我也不需要你做别的,就在关键时候露个脸,让镇远侯府的人注意到你就可以。” “顺便替我杀个人。” 严鹬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他挑眉一笑: “重点是在杀人这里吧。” “你让你堂兄替你杀人也就算了,还让我替你背锅?” “这算什么背锅?我堂兄若是出手,人人都知他是林家人,计划会失败的。”林知清干脆丢出了个甜枣: “反正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查清楚我父亲的事,你若是帮我也不吃亏,我到时候帮你找人,怎么样?” “谁说要找人了?”严鹬撇撇嘴。 “你就算了吧,你的那些表情逃不过我的眼睛,你就是要找人。”林知清笑笑: “我真的可以帮你。” 严鹬摆摆手:“这就不用劳你费心了,你若是以身相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他明显是在口嗨。 “想得美。”林知清并不接茬: “想让我以身相许,你莫不是觊觎我们林家?” “林家?”严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林家就算了,你的事我应下了,不过以后不要再过问我的事了。” 也就是说,他不希望林知清插手他找人的事。 “没问题,合作愉快。”林知清答应得很干脆。 严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毫不客气地拿起扇子敲了一下林知清的头: “你是不是就等着我提这一茬呢?” “兵不厌诈。”林知清摊了摊手,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严鹬也不生气,只扭着腰往外走: “我这几日都在林家待着,你可得管好你们林家的下人。” “如若不然,我可就要下手了。” 说完,他一眨眼便消失在了门外。 这也是个练家子。 林知清微微叹了一口气,为何就她一个人不会武功。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几日后的诗会! 林知清做足了准备,在去诗会之前,还去找陆南月拿了一点点用途特殊的药。 去诗会的那一日,林知清特意让人在镇远侯府外等着,等确认江流昀也出门了以后,她才踏上了马车。 江流昀,刑部尚书之子,此计想成,二者缺一不可。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快不慢,很快便到了那什么青竹诗会周围。 林知清先去林家的铺子转了一圈,随后才去了距离不远的青竹山庄。 这地方同先前的桃花源差不多,都是供人玩乐的。 眼见大门口停了些达官贵人府上的马车和轿子,林知清在四周搜寻了一下,发现刑部尚书府的马车还没到,于是她稍微等了一会儿。 直到刑部尚书府的马车停在门口,刑部尚书之子下了马车以后,林知清才戴上帷帽,追了过去。 进入山庄以后,林知清观察了一下那些文人行进的方向,便大概确定了诗会举行的位置。 那地方应当是封闭的,林知清只可以在外围行走,不过这已经够了。 她缓缓朝着青竹林走去。 与此同时,江云鹤进了山庄。 他内心烦躁,但还得扬起笑脸,应付身边来往之人。 好不容易清静了些,他的眼神无意间往前一瞥,随后便是一顿。 身旁的侍从见状,上前一步: “世子?” “无事。”江流昀收回了目光。 他方才还以为自己看到林知清了。 不过那身着红衣的背影一闪而过,而且林知清从不会穿那般鲜艳的颜色,兴许是看错了吧。 想了想,他又对着侍从开口了: “今日林家可有异动?” 侍从驾轻就熟地回答:“林小姐一大早便出了门,去巡查林家商铺,其他人一切正常。” 江流昀没再说话,想到父亲答应自己的事,他握紧拳头,往诗会的方向走去。 到达诗会以后,江流昀的眼神在里头搜寻了起来。 这么一看,他才发现这诗会的规模不小,在场的人皆是他能叫得出名字的人。 其中,刑部尚书之子李锦之十分惹人注目。 这小子相貌随了刑部尚书,十分周正。 他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身姿直挺,一看就是从军中出来的,与其他随意的人比起来算是个异类。 看到江流昀,他面上也只闪过一丝不自然,而后就同其他人一齐上前见礼。 论家世,这诗会上的人,也就太傅的小孙子与沛国公之子最高,紧接着就是江流昀。 沛国公之子开口同江流昀简单交谈了几句便转头同别人说话了,倒是太傅小孙子对江流昀十分热情。 李锦之上前打了个招呼,随后就回了原来的位置,虽表情并无变化,但其动作就没有方才那么自然了。 江流昀挑眉,同众人寒暄过后,便朝着李锦之的方向走了过去。 “锦之兄,许久未见,你倒是同从前没什么变化。”江流昀在其身旁坐了下去。 李锦之干笑一声:“听说江世子近日琐事缠身,竟也有时间来诗会吗?” “当然,许久未见锦之兄,听闻锦之兄过来了,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 第365章 僭越 听到这话,李锦之咽了咽口水,警惕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可就当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江流昀轻笑一声,起身同不远处的其他人说起了话。 李锦之轻轻舒了一口气,朝着身后的小厮招了招手:“你去打探打探,为何这江流昀会突然来此地。” “待会儿我得想个法子离开这里,我还有正事要干。” 小厮有些犹豫:“公子,大人这几日嘱托过,让你安分些,如今的局势太过复杂……” 李锦之十分不耐烦: “我不是都说过了吗?这是最后一次,况且这是之前就安排好的,若是白来一趟,岂不可惜?” “公子!”小厮摇头:“老爷说过了,不让你在诗会上生事,后山那女子我已经打发走了。” “你,你,好好好!”李锦之气得不轻,可他根本毫无办法,只得强颜欢笑,应付着周围的人。 他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江流昀看似在同别人交谈,实则一直在注意着他的方向。 见他同小厮窃窃私语,当即冲远处候着的侍从使了个眼神。 侍从点了点头,悄悄离开了诗会,朝着山上的其他位置搜寻而去。 而另一个侍从则是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准备好了。 见此情形,江流昀这才回到了位置上。 有这么一座大佛在身旁坐着,李锦之也不敢轻举妄动。 诗会上的其他人不知其中内情,倒是吟诗作对,畅快得很。 只有国子监祭酒之子默默盯着四周,似乎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很快,诗会的氛围便越来越浓。 他们身处竹林当中,自然是以竹为题。 李锦之不在状态,胡乱作了几首平平无奇的诗。 倒是江流昀饶有兴致地吟了一首,引得众人连连赞叹。 也有那眼红的人时不时跳出来说几句林江二家之事。 不过江流昀只是淡淡瞥了几眼,记住了那说闲话之人,便没有其他动作了。 直到有人讨论起了陆淮,江流昀才重新提起了兴趣。 “怎得不见陆淮过来,若论文采,他甚是出众。” “人家如今就快高升了,怎会同我们这些人打交道!” “这话说得不错,谁能有那陆淮运气好,得了户部尚书的青眼,如今谁不称他一句小陆大人?” “陆淮先前本就鲜少露面,如今不来倒也正常,同升不升官有何关系?” 说话间,有好事者还不断将话题往林知清与陆淮身上扯。 毕竟曾经盛京城中可是起了许多关于这二人的流言的。 提到这个,江流昀作为林知清曾经的未婚夫,自然是有发言权的。 他虽不喜这诗会,但若是有抹黑陆淮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弃的。 于是,他面上出现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林姑娘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妻了,此事已经过去,再讨论并无任何意义。”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让人浮想联翩。 他并不说林知清与陆淮的关系,却又表现得十分受伤,让人一看就觉得定是陆淮横刀夺爱,才拆散了江流昀与林知清。 有想巴结镇远侯府的小官之子凑上前,同江流昀打趣: “江世子,那个三无千金没什么好惦记的,她如此水性杨花,听说还谋害她的堂姐,怎能配得上你?” 其他几个眼皮子浅的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不错,江世子仪表堂堂,乃是大盛年轻一辈当中的翘楚,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林知清算什么,罪臣之女,陆淮也不知道哪只眼睛有问题,竟然把这个女人当作宝。” “人家小陆大人什么女人没见过,当然想换个口味喽。”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一片哄笑声。 太傅的小孙子与沛国公之子并未吭声。 国子监祭酒之子脸上的表情并不好。 江流昀放在桌底下的手紧紧捏了起来。 若是方才那些说陆淮的话叫他听上去十分舒爽,那现在这些污言秽语便十分刺耳了。 他眯了眯眼睛,直直地看向一开始开口诋毁林知清的小官之子,语气十分冷冽: “你方才说什么?” 其他人见状,调笑声小了许多。 那小官之子是个眼皮子浅的,又吃了些酒,根本没看出不对劲,他拍了拍胸脯: “那女人根本配不上江世子你,我家中倒是有个妹妹,蕙质兰心不说,还十分知礼。” “世子,你若是不嫌弃,我让她过来伺候你酒水。” 这话说得就有些僭越了,攀附之心实在明显,且场合也不太对。 其他人愣是不敢应声了。 江流昀深吸一口气:“我竟不知行人司右司副是这样教导子嗣的。” 他一口叫出了眼前之人父亲的官职,言语间十分不客气: “谁准许你污蔑林家姑娘,又拿自家妹妹自荐枕席的?” “若有时间,我定要亲自上门问问右司副,是不是他这样教你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司副之子酒意全无。 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以后,他立马跪地磕头: “江世子,我错了,我方才多吃了些酒,言行无状,还望你不要同我计较。” “我是无意的,真的是无意的!” 他的身体颤个不停。 江流昀一直以来都是武将作风,十分豪爽且不记仇。 在场的人哪见过他黑脸的样子,都被吓了一跳。 江流昀并不想再同方才那人说话,撇过了头。 沛国公之子见状,连忙出言解围: “罢了,看来下次我得让人少准备些好酒了,免得有人又吃醉了。” “大家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酒量,来人,将醉酒之人带下去歇歇,莫要惊扰了别人。” 寥寥几句话,便缓解了场上的尴尬局面。 有了前车之鉴,其他人自是不敢再上前招惹江流昀。 江流昀身旁的李锦之更是不敢吭声了。 先前在边疆的事是江流昀帮他瞒下来的,他生怕江流昀一不高兴将他的事捅出来。 好在江流昀并未在他身旁停留多久。 沛国公之子过来同江流昀赔礼,二人开始交谈了起来。 见状,李锦之稍稍松了一口气,想往外走。 后头的小厮不放心:“公子!” 李锦之皱眉:“我就出去走走。” 他并没有注意到,江流昀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往外走,勾了勾嘴角。 。 第366章 以身入局! 李锦之走出诗会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别的不说,江流昀坐在他身旁的时候实在太令人心惊了。 别人不知道便罢了,他可是很清楚自家父亲同江流昀之间的事情的。 江流昀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坐在里头,李锦之总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所以才想出来透透气。 但一出来瞧见那些花一样的姑娘,他的心又痒了起来,于是他抄写小厮招了招手: “后山的姑娘走了吗?” 小厮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当即开口劝阻: “公子,你忘了大人的叮嘱了?不行!” “我就问问,你急什么?”李锦之皱眉: “不知道的人说不准还以为你是我的主子,你算什么东西?” 小厮脸色一白,连忙跪了下去:“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行了,别在这里给我丢脸。”眼见四周有人看过来,李锦之挥了挥衣摆,十分不耐烦: “人走了吗?” 小厮这一回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得实话实说:“尚未离开。” 听到这话,李锦之面上出现了一丝喜色,朝着后山走去。 …… “小姐,严鹬那边来消息了,李锦之朝后山过来了。”朝颜开口道。 林知清点头:“好了,可以干活了。” “朝颜,你去那诗会外头转转,务必要让江流昀注意到你。” “若是他问你我的行踪,你就表现得着急一些,一定要把他引到后山来。” “记住了吗?” 朝颜点头:“小姐,我记住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林知清点头,看着朝颜的身影越来越远,她一时没有动作。 她在等严鹬。 不,不止严鹬。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严鹬如约而至。 他一脸嫌弃地将两名女子扔到了林知清所在的雅间之中,然后用清水洗了好几遍手: “一个是李锦之的相好,另一个是你那个未婚夫安排的。” “这李锦之艳福还真不浅,一个二个赶着往他榻上送人。” 再抬头看向林知清之时,动作一顿。 随后,他围着林知清转了一圈: “骷髅精,你平时里能不能也这么打扮打扮,别跟个野人似的。” “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林知清的目光触及到那两个女子,微微皱眉:“禽兽。” 严鹬一时分不清她在骂谁,摊了摊手: “我也觉得那二人都是禽兽,不过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我要去李锦之的房间。”林知清淡淡地说,随后又看向那两名女子: “江流昀安排的那个带去内室,李锦之的老相好丢在侧间。” 严鹬笑了笑: “这山庄今日可真热闹,什么人都有。” 林知清只当他在说江流昀等人,并没有多想。 她拿出在陆南月那里调配的香粉,往手腕上抹了抹。 一股子甜腻的味道传了过来,严鹬皱眉,捂住了鼻子: “你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林知清摇头: “牺牲什么?我这是做两手准备,若是江流昀不来,那李锦之想对我做什么,我可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严鹬听到这番话,竟然有些惊讶,他好奇地开口: “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的名声不要了?” “我会在最大限度之内保全我的名声。” “若是计划失败,刑部尚书偏向镇远侯府,重审我父亲之案的时候夹带私货,林家依旧得完。” “命都要没了,还在乎什么名声?” 严鹬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 有意思,越同林知清相处,他越发现这林知清十分有意思。 林知清顾不上同他多说,准备好了以后便朝着先前探过的李锦之的院子走了过去。 严鹬带着她进了院子,在内室将江流昀安排的女子藏了起来。 林知清则是戴着帷帽,坐在床上静静等待。 与此同时,朝颜赶到了诗会附近,不断朝内张望。 看到江流昀的那一刻,她心中一喜,捡起一颗小石子,想往里头丢进去,引起江流昀的注意。 就在她瞄准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朝颜?” 朝颜动作一顿,转身看向来人。 是陆公子! 朝颜咽了咽口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陆淮拧眉看向朝颜,开口询问:“你在这里作何?知清也过来了?” 朝颜抿唇: “陆公子,我来不及解释了,我现在有很着急的事,你若是插手,很可能会让我家小姐的计划功亏一篑。” 听到这话,陆淮虽然心中疑惑,但并没有多问,他转身躲到了一旁。 朝颜见状,转身将小石子朝着江流昀的方向扔了过去。 江流昀乃习武之人,自然对这种突然袭击十分敏感。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脸着急的朝颜。 林知清来了? 他想到进来之时看到的那个背影,不动声色往外走去。 还不等江流昀靠近,朝颜便上前几步,还带着一些哭腔: “江世子,小姐出事了,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实在没办法了!” “等等。”江流昀对林家人怀有很大的疑心,他微微皱眉: “林知清为何会到这里来?你为何不去林家叫人?” 朝颜按照林知清提前跟她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了出来: “我家小姐来巡查林家的铺子,听说刑部尚书之子李锦之在此地参加诗会,就想进来瞧瞧。” “她本想抓一抓李锦之的把柄,可没想到却被人发现了,还被人抓进了李锦之的院子。” “林家太远了,我现在回去叫人实在来不及了!” “江世子,看在我家小姐曾经同你有过婚约的份儿上,你救救她吧,我求求你了!” 说着,朝颜跪倒在地。 躲在暗处的陆淮听到这话,心中一震。 江流昀瞳孔一缩,却还是抱有一些疑心: “你家小姐如此聪慧,怎会被人抓住?” “小姐并无准备,中了李锦之府上之人的迷香,我偷听到他们在给李锦之找人,所以才抓了小姐,不敢吭声,只得来搬救兵。” 朝颜不住磕头:“江世子,我求求你了,再不去小姐可就危险了。” “李锦之好色,我家小姐……” 听到这里,江流昀已然听不下去了。 他打断了朝颜的话:“带路!” 。 第367章 兄弟你好香啊 朝颜擦了擦眼泪,转身朝着后山走去。 江流昀紧跟朝颜的步伐,根本就没注意到藏在一旁的陆淮。 待江流昀二人走远,陆淮才走了出来。 他心中的感受难以言喻,即便知道林知清是有计划进行,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她的安危。 李锦之是个什么货色,陆淮也知道。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转向了后山。 “陆淮!” 国子监祭酒之子叫住了他:“你这是去哪儿,今日我们……” “此事改日再议,我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陆淮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随后,他来不及多说,便朝着后山的方向而去。 国子监祭酒见状,脸上出现了一些疑惑的神色:“什么事能比我们户部的事还重要?” 他摇了摇头,在心中叹息一声。 今日这诗会可真是热闹啊。 与此同时,先一步去后山的李锦之已经快到了。 严鹬躲在外间的房檐之上,边打哈欠边观察着外头的动向。 直到李锦之进入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以后,他才伸了个懒腰,竖起了耳朵。 “人呢,追回来了吗?”李锦之正对着院落外的一个下人询问。 那下人嘿嘿一笑:“公子,还好你吩咐得早,我把人追回来了,人就在里面。” “干得不错,赏!”脱离了江流昀那种阴恻恻的眼神,李锦之心情不错。 后头的小厮不情不愿地给了看门之人一块银锭子,随后自觉地停住了脚步。 那李锦之进了院子以后,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内室,又有一个下人端上了托盘。 严鹬皱了皱眉。 托盘之内放着的是银针、鞭子、线香等物品。 严鹬从前在永清好歹是混烟花柳巷的,怎会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途。 这小子,玩得真花。 他摇了摇头,随后迅速跳下房檐,进了内室。 看到严鹬进来,林知清一脸疑惑:“李锦之快到了,你进来作何?” “再不进来你恐怕得掉一层皮,起开。”他不由分说地将林知清拉了起来,顺便将她的帷帽薅到了自己头上。 林知清一脸问号:“不是,你看上李锦之了?” 严鹬的动作一顿,随后咬牙切齿道:“你大爷我喜欢女的!” 说着,他顺手抹了一些林知清手腕上的迷香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把将林知清塞进床底。 就在一系列动作做完以后,“啪嗒”一声,门开了! 纵使心中有万般疑问,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林知清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随着李锦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知清屏住了呼吸。 “美人儿,近来可有想我?”李锦之绕过屏风,搓了搓手。 林知清只看得到一双靴子停在床边。 她心中不免担忧,严鹬毕竟是个男子,若是被李锦之看了出来,这可怎么收场? “美人儿,你好香啊!”李锦之坐到了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几日不见,你的肌肤怎么比先前还要白嫩了一些?” 嗯……林知清收回刚才的想法。 严鹬的皮肤确实挺好的。 李锦之不知眼前的小娘子是个男子,使劲嗅了几口严鹬身上的香味,抬手就要去掀帷帽。 严鹬躲开了他的手。 李锦之一愣,随后淫笑了两声: “你如今倒是愈发有趣了,隔着帷帽,倒确实别有一番滋味儿。” 说着,他起身洗了洗手。 林知清听到水声,有些疑惑,这李锦之难不成有洁癖,做事之前还得先净手? 但下一刻,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因为李锦之拿起了一根鞭子,那鞭子垂到了地上,就在林知清眼前! 这小子,玩得这么花吗? 林知清讶异之余,不免担心起了严鹬。 怪不得方才严鹬将她塞了进来,原来是担心她应对不了李锦之的怪癖! 虽然林知清早早做了好几手准备,但她还真不知道这李锦之这么变态。 不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李锦之对严鹬下手呀! 林知清咬咬牙,拿出了从严鹬那里要回来的玉笛。 玉笛的笛音可控制笛人,也能短暂地使人陷入被催眠状态,但这种强制催眠是一种十分损耗精力且容易出岔子的手法。 林知清自从上几次用来催眠笛人和江流昀以后,已经许久没有再动用了。 因为她的精力不能支撑这笛子的损耗。 所以现在她有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不是很依赖玉笛的催眠作用。 虽说如今这笛子已经养了许久,但她还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完全催眠李锦之。 更何况,这院子外头还有人。 有严鹬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倒是简单,没惊动别人,但如果吹笛,定然是会惊扰其他人的。 林知清咬了咬牙,严鹬到底是她的合作伙伴,而且方才帮了她,她不能看着这个花蝴蝶被蹂躏! 想到这里,她举起笛子,张口吹奏…… “轰!” 林知清动作一顿,方才的曲调被这声巨响所隐藏,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 她能清晰地看到,房门被人踢开了! 随后,有下人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你们别拦着我们,我家公子在里头,你们凭什么强闯这院子?” “即便是侯府世子也不能这么霸道!” “你们想对我家世子做什么!?” 李锦之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手中的鞭子一时没拿稳,瞬间落到了地上。 坐在床上的严鹬是感受到了林知清的笛音的,但他现在来不及注意林知清,而是看向了门口。 江流昀的身影立在门外,眼神中带着怒意。 他周身的气息十分冷寂。 “江,江,江世子,你,你怎么在这里?”李锦之被吓了一跳,方才的兴致早已没了,浑身打起了哆嗦。 但他的脸上却散发着不正常的潮红。 只有严鹬知道,这是那迷香起作用了,他嘴角缓缓勾起。 江流昀没说话,只是看向床上身着红衣的人。 他微微皱眉,只觉得有些不对,可还没等他想出哪里不对,那李锦之浑身突然开始抽搐了起来。 江流昀察觉不对,立刻上前查看。 可他还没来得及走近李锦之,便看到李锦之向地下倒去。 随后,床上身着红衣的人身形一动,迅速从衣柜里拖出另一个女子扔在床上。 随后,转瞬间跳出了窗户。 江流昀瞪大眼睛,他认了出来,现在被扔在床上那女子是他先前安排勾引李锦之的人! 不好,中计了! 有人想栽赃陷害自己! 。 第368章 杀人了,江世子杀人了! 江流昀迅速上前,想将床上的女子带走,可他终究慢了一步。 “公子!”李锦之的小厮闯了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李锦之,脸色煞白。 他浑身颤抖,跪在地上探了探李锦之的鼻息。 随后身体一僵,彻底瘫倒在地:“死,死了!” 在他身后进来的人一听这话,同样也被吓了一跳。 随后,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江流昀。 “江世子,你为何要害我家公子!” “完了,全完了,我们都完了!” “杀人了,江世子杀人了!” 江流昀心神巨震,他紧紧握住拳头,眼中尽是杀意。 若是将几个李锦之的仆从都杀了,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床底下的林知清也想到了这一点! 先前她只想到让林十安找人拦住那几个李锦之的人,给自己和严鹬逃走的机会。 随后,让人瞅准时机把李锦之的仆从放进来,当作目击证人,证实是江流昀害了李锦之。 可她当时漏算了一点,江流昀本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若是在场的人都死了,就没有谁能证明是江流昀害了李锦之这一点。 这样一来,林知清这一通算计可就白费了! 百密一疏!林知清闭了闭眼睛,迅速在脑海中思考补救的办法。 这一切想法如白驹过隙一般在林知清脑海中闪过。 就在她思考之时,江流昀手中已经出现了好几枚银针。 他眯了眯眼睛,微微抬手,打算掷出银针。 旋即,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不知何时,周围的人居然通通来到了李锦之的院子看热闹。 老老少少,十分热闹。 李锦之的小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来人,来救救我家公子,江世子杀了我家公子!” 江流昀胸口起伏,他不动声色收起手上的细针,迅速开口: “此事有误会,当务之急是赶紧送锦之去医馆,说不准还有救治的可能性。” “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们家公子已经断气了,我亲眼看到了就是你干的!”小厮抹了抹眼泪。 江流昀紧皱眉头:“你看见我怎么杀了他的?” 小厮吸了吸鼻子:“没,没有,但当时这房间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是谁!” 此言一出,江流昀一时之间想不出反驳的话了。 此时此刻的他,有口难言。 他该怎么说? 方才有个红衣女子杀了李锦之,跳窗逃跑了?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去通知你们大人,此事孰对孰错,他会有定论。” 说着,江流昀不再耽搁。 木已成舟,他再在这里纠缠并没有任何好处,他要去找那个红衣女子。 或者说,他要去找林知清。 可那小厮却猛然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同我家大人交代!” 外头人多,江流昀将心中的戾气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 “我堂堂镇远侯世子,就算想跑,能跑得到哪里去?” “我会在镇远侯府恭候刑部尚书上门,你转告他,今日之事多有蹊跷。” 说着,江流昀越过小厮,往外走去。 听到江流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林知清微微松了一口气。 江流昀现在定然是反应了过来,出去追严鹬了。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知清躲在床底,看到了所有事情的经过,但现在应该没有会想到她在这里。 严鹬现在应当已经按照计划走了,朝颜应当也已经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想到这些,她放心了些。 只不过,她待会儿要怎么脱身呢? 林知清不由得头疼。 事情的大致走向是对了,但因严鹬与她换了身份位置,此事跟她一开始想的根本不一样。 如今自己怎么出去,就成了个大问题。 这是在计划之外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 李锦之的尸体也被人往外搬走了。 突然出了人命,现在这山庄定然不太平静。 林知清看了一眼,发现房间暂时空了下来。 她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往外冲呢? 她怕撞到某些不该遇见的人,比如江流昀和李锦之的人。 又怕现在从这里出去嫌疑太大。 但若是现在不出去,待会儿必定有人来搜寻或封锁这地方。 要是发现林知清这么一个大活人躲在床底,她的嫌疑肯定会比江流昀还大。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够坐以待毙。 若是等严鹬回来救她,这也不太现实。 哪条路都走不通,林知清渐渐下定了决心,要不然现在出去拼一把? 就在这种想法刚刚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时候,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林知清屏住了呼吸,但很快,她下意识地放松了。 因为她听了出来,这脚步声是陆淮的。 陆淮? 他怎么会来这里? 又是户部的事儿? 林知清决定不出声,看看陆淮的来意。 可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知清突然发现,陆淮貌似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直到陆淮精准地停在了床前,随后他俯下身子。 林知清略带懵懂的眼神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只觉得心口一烫,迅速移开了目光。 他很轻易地便看了出来,今日的林知清与往日不一样。 林知清很少打扮得如此张扬。 与陆淮不一样,林知清紧紧盯着陆淮的脸,先声夺人: “你来作何?户部又有任务了?” 陆淮点头,随后朝着林知清伸出了手: “外头已经安全了,出来吧。” 林知清看了他许久,随后略过他的手,自己爬了出去。 陆淮并不意外,他俯身仔细拨弄了一下床底的灰尘,确保灰尘均匀,不像是有人待过以后,才站起身来。 他指了指窗外:“方才我已经让人看着了,窗外是安全的。” 林知清没有耽搁,窗外确实是她唯一的逃跑路线了。 她提起繁琐的衣物,手脚并用爬上了窗台。 陆淮则是轻轻一跃,就站在了窗外。 这个世界就她一个人没点亮武功天赋吗? 看着陆淮利落的动作,不知为何,林知清有些气闷。 。 第369章 刑部尚书亲至! 陆淮出去后,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再次伸出手,看向林知清。 林知清微微一愣,因为她感受到了陆淮炙热的眼神。 这一次,是她先移开了目光。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这种旖旎的氛围被打破了。 林知清还未反应过来,陆淮便抓住了她的手,随后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直到双腿重新接触到地面,林知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淮见状,再次拉起了林知清的手,向着外头跑去。 林知清甚至有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李锦之的院子的,也不记得陆淮是怎么离开的。 她只记得陆淮的手很凉。 山庄前院的雅间内,林知清重新梳洗了一番。 “小姐,小姐!”朝颜晃了晃林知清的肩膀,林知清这才回过神来。 朝颜有些着急:“小姐,怎会是陆公子送你回来的,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吗?” “倒也没有失败。”说到正事,林知清不免有些头疼: “不过出了些小岔子,事情可能有些麻烦了。” 她布下这个局,为的就是诬陷江流昀杀了李锦之,使镇远侯府和刑部尚书府彻底交恶。 如今诬陷倒是诬陷成功了,只不过有许多细节上的问题还需要解决。 “小岔子?”朝颜一听,不免有些着急: “小姐,是不是我去请江流昀的时候耽误了时间?” 林知清摇头:“不是,此事颇为复杂。” “对了,你怎会这般说?可是请江流昀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朝颜抿唇:“我遇到了陆公子,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这倒是林知清没想到的,难不成陆淮是听朝颜说了此事,所以才会来解围? 她思考了一下,开口问: “那你可有将我们的计划同陆淮说过?” “不曾!”朝颜摇头:“我谨记小姐你的嘱咐,没有说过任何话。” 林知清点头,既然朝颜未曾说过,那便是陆淮猜到了些事情经过。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倘若陆淮曾经没有隐瞒过她,那么陆淮一定会是一个十分完美的搭档。 因为林知清发现,陆淮总是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猜到她布下的局。 陆淮确实聪明,这一点就连林知清也必须承认。 只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林知清看向朝颜: “朝颜,江流昀反应过来我们算计他以后,定然会把矛头指向我们。” “说不准他待会儿就会找来了。” “你同我说一遍你是怎么做的,我们必须对好这些细节,不让别人抓到把柄。” 朝颜点头: “我将江流昀喊过去的时候,行至半路速度便慢了下来,推说体力不支,江流昀就自己去后山了。” “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直到他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远,才返回这里的。” “之后的事我便不知道了。” 林知清再次开口问: “一路上,你可有遇到什么人?” “遇到了一些,不过我都不认得。”朝颜点头。 林知清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若是有人问你,你就说先前同我走散了,半路上恰巧遇到了江流昀。” “但你体力不支,没到后山,中途遇到了我,但我摔了一跤,受了些惊吓,这才想着先送我回来,再去告知江流昀。” “可还没等你出发,山庄内便传出来死人了的消息,从那时候你就同我一直待在一起。” 林知清仔细同朝颜核对每一个细节。 她之所以没有带朝颜离开山庄,就是因为现在离开的话嫌疑太大了。 死的人是刑部尚书的儿子。 这山庄定然是要被封锁起来的。 林知清现在能做的,就是同朝颜对好细节。 再者,只要严鹬逃走了,这件事能扯到她们身上的几率便小了许多。 就在林知清思索的时候,朝颜提出了自己疑惑的部分: “小姐,你当时为何要让我同江流昀说你是冲着李锦之来的,要是这样的话,你岂不是也有嫌疑?” 林知清耐心解释: “第一,只有说实话才能让江流昀相信你,而不是把这件事当作陷阱,产生防备心理。” “第二,这样才更符合我的做事风格,也更真实,若说我们真的只是来赏赏景,这是不可能的。” “若刑部的人问到你,你也可以像对江流昀说的那样半真半假和盘托出。” “我明白了,小姐。”朝颜点头。 林知清想了想,再次叮嘱: “后山的事你只当不知情便可,其中与我们计划相符的部分很少,所以你确实是不知道的。” 朝颜再次点头。 二人多次串话,确保证词较为完美了以后,林知清便躺到了床上。 她得休息休息。 事情闹得这么大,她知道出现在这儿,必定会进入刑部尚书的怀疑范围之内。 不过现在看来,嫌疑最大的人目前还是江流昀。 成与不成,就在这一日之间了。 刑部尚书府的人,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整个山庄被彻底封锁了起来。 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 临近傍晚,林知清便听到了消息。 刑部尚书与尚书夫人都来了。 刑部尚书会亲自过来,林知清是料到了的。 毕竟他对这个儿子十分重视。 李锦之在边疆犯下那等大事刑部尚书都要想办法替其遮掩,如今人死了,他肯定得动怒。 折腾了许久,直到天微微发黑,才有一个丫鬟过来请林知清前往后山。 林知清看得出来,那应当是尚书夫人带过来的丫鬟。 虽是如此,但她并不认为叫自己过去的人是尚书夫人。 刑部尚书与镇远侯府之事,除去当事人,便只有林知清知晓。 但那些旧事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今日诗会上的人多是高官之子,若先前李锦之的事传了出去,对刑部尚书府与镇远侯府都不是什么好事。 是以,林知清猜测传唤自己的人,应当是刑部尚书。 今日之事,她应当是被怀疑了。 心中有了准备,林知清趁着夜色掐了自己一把,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后山,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内。 刑部尚书见到林知清的时候,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她红红的眼眶。 江流昀同样注意到了,但他心中清楚,林知清是在演戏。 。 第370章 假情意,真对立 并且,是在利用他的真心演戏。 林知清瞥了一眼江流昀,随后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移开了眼睛。 这都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 江流昀清晰地看到她柔弱眼神底下藏着的冷漠和挑衅。 这种眼神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江流昀的心里。 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愤怒,确实是有的,是被骗的愤怒。 庆幸?似乎也有一些,庆幸林知清没有出事吗? 不,不行! 江流昀将这种心情压了下去。 林知清并不知江流昀心中所想,她眼眶红红地看向刑部尚书和尚书夫人: “小女子见过尚书大人,夫人。” “大人将我传召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尚书夫人没有开口,但她的眼睛微肿,显然是哭过的。 刑部尚书整个人端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周身围绕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再看周围的环境,四下无人,外头只守着零星几个侍卫。 看来,刑部尚书还是不想自家儿子的那些丑事被传出去。 一来,人已经死了,再背上个好色淫欲的名声,实在不好听。 二来,这于刑部尚书的仕途有阻。 这件事,无论真相如何,都是闹不大的。 刑部尚书只想找到那个真凶,至于怎么发落,林知清也不知道了。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刑部尚书眯着眼睛细细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开口: “江林二家的恩怨闹到现在,我们心中都很清楚。” “你们平日里怎么争怎么闹,都同我没有关系,但你们万万不该……” 说到这里,他的胸口剧烈起伏: “你们万万不该对我的锦儿下手!” 听到这里,林知清心中已经有了数。 在她来之前,刑部尚书同江流昀是交流过的。 也不知江流昀说了什么,让刑部尚书断定,这是一起由林江二家恩怨延伸出来的纷争。 刑部尚书直接将其点了出来,显然已经是愤怒到了极致。 换句话来说,刑部尚书现在心里是觉得,林知清和江流昀都是搞鬼的人,是一手促成李锦之死亡的人。 事实的确如此,但林知清要的并不是这个事实。 她调动脸部肌肉,使自己的眼角提了起来,嘴唇微微张大: “大人,我们林家与江家确实有矛盾,但今日一事与我无关!” 林知清这般干脆的态度,倒叫她身上平添了几分无辜感。 这与先前江流昀的极力辩解,且极力将事情抛到林知清身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刑部尚书的眼皮动了动。 他没有开口,是因为他知道江流昀会开口。 “清儿,我先前以为你纯善,但如今才知你如此蛇蝎心肠。”江流昀果然开口了: “你一直知道我心系于你,担忧你的安危,利用这一点联合你的丫鬟做局诱我入陷阱。” “即便我们两家有些误会,但你为何心狠至此,如此构陷于我?” 林知清微微皱眉,最近说他心狠的人似乎不止江流昀一个。 她闭了闭眼睛,挤出了两滴泪花挂在了眼眶当中: “江世子,今日之事我听我的丫鬟朝颜讲过了,你口中那些构陷于你的话通通是一派胡言。” “我与丫鬟走失,情急之下,她去找了我从前未婚夫,想求助于你。” “就是因为她觉得你对我情深不寿,又实在担忧我的安危,所以才不顾现在我们两家的局势求助于你。” “但若是我知道会卷进这么一场无妄之灾当中,今日定然不会过来这里。” “我倒要问问你,你口口声声说对我用情至深,为何现在却污蔑于我?” 江流昀用深情攻击林知清,那么林知清就用深情反击了回去。 江流昀皱眉: “当日你的丫鬟来找我,口口声声说你被李锦之的人抓了去,我心系于你,所以才赶往后山。” “但没想到我一过去,李锦之便倒地不起,你的丫鬟也中途玩起了失踪。” “如此明显的陷阱,你居然还不承认?” “江世子!”林知清提到的音量,显然是气极了: “凡此种种,皆为你一人之言。” “我的丫鬟行至中途体力不支落在了后头,然后发现了摔伤的我,率先将我送到了前面的雅间当中。” “因此,她才没来得及通知你。” “你如今诬陷她引你去后山,我且问问你,她又怎么笃定你一定会去的?” 这个问题让江流昀的呼吸微微一滞,略微有些回答不上来。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过去,当时他所有的理智似乎都被抛下了。 察觉到江流昀这一瞬间的晃神,林知清尤嫌不够,似乎是控制不了情绪一般,上前了几步: “你说是我做局陷害你,可我今日没有踏进过后山一步,若这样我都能成为凶手,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这话很有说服力,江流昀身体微微一顿,因为他很清楚,他确实没有见过林知清出现在后山。 但他不见过,并不代表别人没见过。 见掰扯丫鬟的去向掰扯不出来结果,江流昀果断换了一个角度攻击: “你说你没去后山,在前头摔伤,所以才同丫鬟走散了,你可能将所有事情复述一遍?” “这有何不可?”林知清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江流昀一听,便知道林知清是做足了准备,但他势必要从中找出破绽: “同你刚才说的一样,这也是你的一人之言,我不信你摔伤以后没有人遇到过你。” “你在前头转悠了这么久,难道会没有人对你有印象吗?” 听到这话,林知清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知道江流昀这是在向她要不在场证明,刻意放缓了些说话的节奏: “我,我记得是遇到过一些人,不过,不过具体是谁我已经记不清了。” 这种说话方式乃是一种技巧,若有人在审讯时,能清晰地将每个人和每个地方都说得很清楚,难免会有提前准备的嫌疑。 所以,林知清用这种露破绽的方式说话,更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人。 但这话在江流昀听来,分明是林知清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所以心虚气短。 他冷笑一声: “你说不出来,尚书大人自可去问问外头的人,外头的人总不至于记不得你这么一个人吧?” 今日的林知清一袭红衣,确实十分引人注目。 。 第371章 峰回路转 林知清用手帕抹了抹眼角,看上去委屈极了: “我也不记得遇见了哪些人,现在非要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呀。” “我只对一个身着青色衣裳,梳双丫髻的女子有印象,其他人真的记不清了。” 见此情形,江流昀笑了笑:“你记不清,自有人记得清。” 说着,他转头看向刑部尚书。 但还没有等到他说话,刑部尚书便摆了摆手。 随后,便有人转身朝外走去。 很明显,这是去调查有哪些人接触过林知清了。 林知清不住地用手帕抹着眼角,朝颜站在她身后,心中十分担忧。 因为她很清楚,自家小姐那个时间段一直待在后山,哪有时间在前院遇人? 不过尽管心中这样想,她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半分。 跟了林知清这么久,她也知道有些表情在某些场合中,不能经常出现在脸上。 看着主仆二人柔柔弱弱的样子,刑部尚书面无表情,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江流昀,他如今刚刚抓到一个林知清的漏洞,定然是死死盯着林知清。 他明白林知清是幕后黑手,所以如今只想快点找到漏洞,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刑部尚书手下的人效率很快,跟先前查林从砚的案子时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很快,有几个人就被带到了院子外头。 刑部尚书的侍从走了进来,凑在刑部尚书耳旁耳语了一番。 朝颜见到如此场景,不由得抿唇,她心中有些紧张。 林知清也紧紧盯着刑部尚书的脸。 刑部尚书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将她上下扫视了一遍。 江流昀看到刑部尚书的动作,勾了勾嘴角。 看来如他所料,林知清算计他的时候,根本没工夫去偶遇别人。 就在他觉得抓到了林知清的把柄之时,刑部尚书锐利的目光突然射向了他。 江流昀心中一咯噔,顿觉不妙。 他蹙眉看向林知清。 林知清根本不在意他的目光,而是上前一步,有些倔强地开口:“大人,怎么样?” 刑部尚书看着江流昀,语气微沉: “江世子,外头总共有七人,人人都说在那段时间看到了林小姐,唯有你,笃定他去了后山。” 怎么可能! 江流昀猛地看向林知清:“这不可能,林知清,分明是你陷害于我,李锦之房中的人是你的人!” 尚书夫人闻言,看向江流昀的眼神中尽是憎恶: “江世子,外头的人都说你风光霁月,是个人物,你为何对锦之下此狠手?” “我家老爷早就命人去查问过了,今日根本没有身着红衣之人踏入过后山!” “不对,这根本不对。”江流昀喃喃自语。 “江世子,今日人证物证确凿,都说是你害了锦儿,是你一口咬定林家小姐与此事有关,我才将她请来。”刑部尚书深吸一口气: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今日来参加诗会的国子监祭酒之子,都一口咬定他遇到了林小姐。” 国子监祭酒之子……林知清记得自己今日并未在此人面前刷过存在感呀? 等等! 这个人有些耳熟。 她迅速在脑海中想了想,记忆回到了汴梁。 是了,当初林知清和陆淮在汴梁花小姐的大婚现场,进了同一只箱子。 当时接应他们的便是这个国子监祭酒。 他是陆淮的朋友! “国子监祭酒之子?”江流昀紧锁眉头,随后马上说道: “大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误会!”刑部尚书都快要被气笑了: “那祭酒之子说了,林小姐锦衣右侧被树枝刮出了一道口子,此乃他亲眼所见,如何有假?” 闻言,江流昀看向林知清的衣服。 林知清也配合地伸了伸手臂。 那漂亮的红衣服上,确实有一道手掌长短的口子。 如此铁证,放不得假! 江流昀明白林知清早有准备,但他想不通,国子监祭酒之子怎会帮林知清?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思考其他不对的地方。 他知道进入李锦之房中的人并不是林知清,而是林知清提前安排好的人。 但他再也想不到与那红衣之人身形相似之人还有谁。 林泱泱比那红衣之人瘦弱,林十安又比那红衣之人强壮。 那红衣人与林知清同样身穿红衣,怎会…… 等等! 江流昀灵机一动,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帷帽! 他用手指着林知清,看向刑部尚书: “尚书大人,林知清一开始进山庄的时候是戴着帷帽的,我看到的进入锦之兄房中的人也是戴着帷帽的。” “而且那帷帽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但那个人却不是林知清。” “而林知清现在又没有戴帷帽,这是不是能说明,她的帷帽被那行凶之人带走了!” 此言一出,林知清心头一紧。 是了,慌忙之下,她竟将这件事忘了。 严鹬和她互换时为了隐藏,确实将她的帷帽给戴去了。 江流昀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一直在说帷帽的事。 今日事发以后,他便在整个山庄上下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那个行凶的红衣人。 这说明那红衣人肯定是逃走了,并且将帷帽也带走了。 所以,他才会如此笃定地抓住帷帽一事发难。 他确定林知清拿不出帷帽! 林知清抿唇,她在思考着这件事的解决办法。 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找一点一模一样的帷帽过来根本就不可能。 要是说在摔倒的时候丢了呢? 也不行! 丢了的话可以再找,找不到的话就落实了江流昀的话。 外头的有几个人也是知道的,林知清戴了帷帽。 想来想去,林知清想到了严鹬头上。 严鹬会不会反应过来,然后将帷帽送回落脚的地方呢? 眼见刑部尚书的眼神中怀疑之色越来越明显,林知清轻咳一声: “大人,我那帷帽慌乱之中确实不知道丢去了哪,兴许就在房间里呢。” 她说得模棱两可,想先拖延时间,再寻求解决之法。 刑部尚书挥了挥手,那意思明显就是让人去林知清的房间里找。 帷帽一事,他也有些怀疑了。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林知清衣袖下的手紧紧捏了起来。 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偏偏就给忘了呢? 。 第372章 真情流露!? 她迅速在脑海中思考起了待会找不到帷帽的应对之策。 但江流昀根本不给她这一点反应时间,再次发问: “世人皆知,林家二小姐不出挑,平日里打扮得素净,为何偏偏今日,你打扮得如此艳丽?” 提到这一点,尚书夫人也开口了: “我先前见过林小姐几次,你的确是个喜好素雅的,从未打扮得如此出挑过。” 这话就是在问责了,作为一位母亲,尚书夫人显然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小细节。 林知清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面色似乎有些挣扎,她思考了一下,然后才开口: “尚书大人,夫人,我穿这身衣服实属是想引起李公子的注意。” 此言一出,除了朝颜之外,其他人的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尚书夫人尤其不喜这话: “林小姐,你家大伯是出了名的懂礼,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怎能做出这般举动?” 林知清抹了抹眼泪: “夫人,我发誓我没有抱龌龊的心思,我只是想同李公子说上几句话,提醒他不要被镇远侯府拿到把柄威胁而已!”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给任何人留体面了。” 林知清火力全开: “先前我必须提醒过大人,说镇远侯府竟然会从令公子处下手,重新博得大人你的支持。” “这样的话,他们便可在我父亲一案当中动手脚。” “荒唐!”江流昀一甩袖子:“清儿,你为何要诋毁镇远侯府?” “是不是诋毁尚书大人心中自然有数!”林知清不卑不亢: “若非镇远侯府没有怀着那种心思,今日为何要来这里?” “我听说李公子会来参加诗会,恰好我也要巡查附近林家的铺子,这才想过来瞧瞧,顺便提醒一二。” “不想江世子的动作这么快,居然直接害死了李公子,如今还想嫁祸于我。” “你这般做,不就是想离间林家和尚书大人的关系吗?” “只有这样,尚书大人才会站在你那边,我父亲的案子自然也对你们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这些话,她越说越激动,俨然就是一个控制不好情绪的弱女子。 “胡闹!”刑部尚书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打断了林知清的话。 林知清说得确实没问题,逻辑很清晰,也将几方势力的想法剖析了出来。 但问题是,这种事实是放在大家心里的,若是传扬出去,遭殃的就不止一个两个人了。 林知清如此口无遮拦,将这些腌臜事摆到了台面上,看样子,是被逼急了。 刑部尚书脑海中刚刚出现这种想法,就看到林知清直接跪了下去。 “大人,请你恕罪。”林知清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 “林家势弱,这些话若是我不说,便再没人能说了。” “我今日如此打扮,确实是想引起李公子的注意,从他那儿寻得林家的一丝生机。” “但杀人这种事情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胡说,你杀了痣娘!”江流云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上前一步: “我同尚书大人之事,林家是知晓的,也是你们林家将痣娘送到尚书大人那里的。” “江家与尚书府决裂,不就是拜你所赐吗?” 听到这话,刑部尚书身体一颤,一时间没能说话。 林知清擦了擦眼泪,紧紧盯着江流昀: “我没有杀过痣娘,我只是将人送到了尚书大人府上,你杀了我的木婶,我难不成还要将杀人凶手送回你府上?” 她十分倔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到了此刻,她和江流昀仿佛更像是意气用事,互相揭老底。 江流昀着实是被气到了:“不是你杀了痣娘会是谁?” “是……”林知清刚想说话,又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委屈地不张嘴了。 “哼,心虚了?不敢撒谎了?”江流昀冷笑一声。 林知清紧闭着嘴巴,一副死也不开口的样子。 江流昀见状,还想开口,却听到了刑部尚书的声音。 “她不是心虚,痣娘不是她杀的。”刑部尚书深吸一口气。 江流昀一愣,随后转身看向刑部尚书:“大人,你也被她蒙蔽了吗?” “当时那种情形,除了林家,根本没有第二个人想杀痣娘!” “我,是我杀的。”刑部尚书扬起了下巴: “江世子,当日的情况我也不与你多说了,痣娘本是朝廷钦犯。” “你本应该将她藏好,最好让她改头换面,不要再待在京城了。” “可是你倒好,将她放到藏香楼便罢了,还利用她算计林家,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若是我不将她杀了,我府上二百多口人就都得死。” “你说,若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会对她动手吗?” “那可是欺君之罪!” 江流昀被刑部尚书的一番话给镇住了。 他当初一口咬定是林家的人杀死痣娘,直接造成了他和刑部尚书之间无法跨过去的矛盾。 但如今,他的所有猜测与想法都被推翻了。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被蒙蔽和欺骗的感觉。 林知清也没想到,刑部尚书居然会在此时把话说得如此明了。 痣娘是刑部尚书所杀一事,林知清本想等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再说出口,这样才能达到比较好的效果。 但现在根本不用她来做这个嘴替了。 她短暂地在脑海中想了一下,只觉得刑部尚书在此时说这些事,分明是笃定江流昀杀了李锦之。 两条人命横亘在中间,没有一丁点挽回的可能性了。 所以,刑部尚书并不想再维持体面了。 江流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暂时从痣娘的事情当中脱离了出来,尝试保持理智: “尚书大人,先前的事暂且按下不提,今日之事我江流昀实乃冤枉!” “何不等林知清的帷帽找到再下定论?” 已成定局的事情无法再改变,江流昀现在还是想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不然事情只会陷入更糟糕的境地当中。 还不等刑部尚书有所反应,恰巧,方才领命出去寻找帷帽的人回来了。 江流昀的眼神跟随侍卫移动。 林知清紧紧盯着那个侍卫,她心里很紧张。 众目睽睽之下,侍卫开口了: “大人,我等并没有在林小姐的房间内找到帷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