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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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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是偏不放呢?
    “谢小侯爷来了!”
    “谢小侯爷来了!”
    庭院里的桃花开的正茂,几道娇俏的声音从檐角下飘了出来,流淌在阳春三月的甜暖空气里,“飞蘅哥哥来了!那我们快去看看!”
    王汝芝嬉笑着招呼王宜兰去往前厅,玉昭百般推脱,也被一起带了去。
    三人去往前厅,前厅空无一人,庭院里却是围了一圈人,瞧着水泄不通的。
    家仆奴婢围成一团,个个脸色紧张,偶尔还发出几声窃窃私语。
    “这是……西域来的猛虎?”
    “可不,好像还是贵妃娘娘赏赐的呢……”
    “好好的赏赐什么不行,赏赐个这个?瞧着真是唬人……”
    “可别说了,据说是小侯爷此次进宫,贵妃瞧着小侯爷喜欢,便顺手一起赐下的,哎呀,反正皇家的万兽园里什么都有,贵妃又得盛宠,就是想要东海里的龙王,那贵妃也能为小侯爷弄来,区区一个猛虎不算什么……”
    “阿弥陀佛,真是泼天的荣宠与富贵……”
    王汝芝听着下人的窃窃私语,不客气地拨开几个丫鬟冲了进去,第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花容失色,大声尖叫了起来。
    人群中央放着一个大铁笼,笼里关着一只凶悍猛虎,瞧着庞然大物、威风凛凛,铁笼旁侯着一名虎奴,另一旁则站着谢岐。
    紫衣箭袖的青年,身姿颀长,姿态矜贵舒展,正在抱臂与王青嘉王玉楼交谈着什么,偶尔仰头朗笑一声,端的是意气风发。
    王汝芝的一声尖叫引起了笼中猛虎的注意,猛虎骤然发威,两只前爪抓在铁栅上,朝她瞋目裂眦,一声虎啸威力巨大,一下子便震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正在与谢岐谈笑风生的王青嘉听到了这一声虎啸,立时头皮发麻,差点也要跟着一起喊起来,王玉楼亦是吓了一跳,但还算是镇定。王汝芝王宜兰从未见识过这等凶兽,见势不好立马躲到了两人身后,一个躲到了王青嘉的怀里,一个躲到了王玉楼的背后,叫声愈发大声。
    谢岐被这叫声吵的头疼,剑眉不耐烦地皱了
    皱,转眼之间,一眼便在人群中精准无比地攫到了那玉一般伶仃的身影。
    如同狩猎一般,谢岐眸光沉静下去,默默看着娇弱的女郎立在原地不动,怔怔瞧着那猛虎,不知不觉间唇角浮出一丝笑意。
    王宜兰是个大胆的,此刻被好奇替代了恐惧,兴高采烈地打量着笼子里的猛虎,“飞蘅哥哥,这是你新养的宠物吗?瞧着真是气派!”
    被王玉楼斥责了不许无礼,王汝芝慢慢闭了嘴,也知道自己刚才太过有失体统,在谢岐面前丢了脸,她正了正脸色,试图挽尊,不屑道,“我道是什么呢?不过一个大畜生罢了,不就是长得唬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岐只是看着人群中的玉昭,没有理会她。
    王玉楼皱了皱眉,又是一声轻斥,“莫胡说,这是难得一见的西域猛虎,是飞蘅刚从宫里带出来的。”
    王青嘉刚刚也差点失了四十年的家主威严,此刻脸色转缓,悠悠捋了捋胡须,也缓缓道,“贵妃娘娘最疼爱你这个弟弟,每次进宫都会赏赐不少稀罕东西,这猛虎颇有灵性,非凡人所驭,在小侯爷这里倒是刚刚好,真不亏是良将辅明主、猛虎配英雄啊。”
    谢岐轻轻扯了扯嘴角,装作没有听见,扭头只对王玉楼道,“我特意先带来给你瞧瞧的,要不然给你养着?”
    王玉楼一脸为难,连忙谢绝,“你让我一饱眼福便好了,养我可是万万养不了的。”
    谢岐轩了轩眉,懒懒道,“行吧,你不要,那我就带回自己府上了。”
    王汝芝见没人理她,心中不满,又开始大声提议,“飞蘅哥哥好不容易将这畜生带来给哥哥瞧,哥哥你也不能扫了飞蘅哥哥的兴不是?我看不如将它放出笼中,让我们近距离观赏一番,怎么样?”
    王玉楼还未发话,王青嘉先叱道,“这猛虎瞧着凶猛,万万不可放它出笼,莫要顽劣!”
    一旁的虎奴垂着头,很有眼力见地温驯道,“这猛虎从小在宫中驯养,早已褪去野性,各位贵人若是想一探究竟,奴在一旁牵护着,倒也可以使得。”
    王汝芝听他如此提议,更是起了兴,“你看!连他都这么说了,就把它放出笼子,让我们大家好好看看?飞蘅哥哥你说好不好啊?”
    谢岐身在王家,也不好当面拂了她的面子,只得让虎奴打开铁笼,牵着猛虎出来,围着众人转了一圈。
    众人悄悄后退,但无一人离开,均是好奇又惧怕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又是畏惧又是兴奋,有大胆者甚至上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背,见猛虎并无反应,立即兴奋道,“它没反应!它真的不咬人!”
    经此人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跃跃欲试,上手小心翼翼地摸起了它的背,见猛虎果真无丝毫反应,一个个皆是兴奋激动之色。
    王汝芝看的新鲜,也想上手,伸手触上了猛虎背后。
    “贵人摸不得!”
    虎奴赶紧阻止,然而为时已晚,王汝芝已经上手了猛虎的尾巴。
    猛虎尾巴一翘,如同钢筋铁骨般的尾巴立刻朝王汝芝打了过去,眼看下一刻便将她脆弱的脑袋打的头破血流,危机之下谢岐眼疾手快,一把拽开了王汝芝。
    然而猛虎遭人背后偷袭,狂性大发,猛地挣开了虎奴的绳子,庞大的身躯一跃,朝身后的人袭来。
    “快护住小姐!”
    王青嘉大喝,声音都变了样,几个家丁立刻挡在王汝芝身前,转眼间便被猛虎一爪挥开,顷刻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谢岐见势不好,立刻抽出腰间宝剑,站起身直面猛虎。
    谢岐剑术超然,与猛虎缠斗了起来,奈何那猛虎不仅力量庞大,更是分外灵活伶俐,前爪后背被谢岐伤了几剑之后,血腥味更是彻底激起了狂性,竟是越战越勇。
    猛虎无意与他纠缠,尾巴一扫甩开了他的剑,直奔那始作俑者而去。
    众人见此情景,早就跑的跑散的散。王汝芝吓得魂飞天外,眼睁睁看着猛虎朝她扑来,似乎是真的被吓破了胆,余光一瞥看到了身边一抹素白身影,也不管是谁,想也不想立刻将其拽在了自己身前。
    玉昭躲闪不迭,下一刻便被王汝芝一把拽了过来,扑倒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猛虎朝她猛扑过来,脸色煞白,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
    正在这时,一道紫色身影冲了过来,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一股浓烈的沉香气息袭来,青年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面对猛虎,千钧一发之际,虎奴吹了声口哨。
    进攻的猛虎一僵,猛地停下,庞大的身躯落在了地上,目光渐渐萎靡下去,默默低头,将自己蜷缩了起来,乖乖被赶来的虎奴套上了绳子。
    猛虎被牵进了铁笼,几个受伤的家丁被王玉楼指挥着抬了下去,场面一度非常混乱。人群混乱中,谢岐还在抱着玉昭,焦急道,“你没事吧?”
    玉昭惊魂未定,过了好久才缓了过来,意识到自己还在他的怀里,第一时间下意识便推开了他。
    她垂下头去,红了红脸,想要与他道一声感谢,忽察觉到了不对,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她再不顾身边的谢岐,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空空荡荡,本该在腕上的玉镯断成了几块,静静躺在了地上。
    玉昭怔怔看着地上碎掉的玉镯,唇瓣瑟瑟发抖起来,徒劳地捡起碎成了几块的手镯,声音颤抖,“我的镯子……”
    王汝芝早就被眼前一幕吓傻了,扑在孙氏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泪眼模糊,不断地发泄着心中的不安和恐惧,一睁眼便看到谢岐正小心翼翼地扶起了玉昭,而玉昭的手里捧着什么东西,侧脸泫然若泣,瞧着像是十分伤心。
    王汝芝看的狐疑,正在一脸好奇地盯着看,然后便见那道看向玉昭温柔备至的眼神,转瞬之间落向她的方向,目光凌厉而又阴鸷。
    王汝芝颤了颤身子,下意识连哭也止住了。
    浣水阁。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一池月光下,玉昭孤零零地跪在廊下,失魂落魄地捧着手中碎的不成形的玉镯。
    忽听墙边传来簌簌声响,她抬头看去,正是谢岐翻墙而入。
    青年被撞了个正着,也无所谓,只是尴尬地笑了笑,随即一个翻身,轻捷地落了下来,拍了拍手,几步走到了她身边。“别怕,是我。”
    “白天……是不是吓着你了?”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
    玉昭静静看着他,慢慢移开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他在白天可是看的分明,明明已经煞白了一张脸,偏偏还口是心非,做出那无畏模样,谢岐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半跪在她面前,看着她,异常地认真道,“都是我的不好,让你受惊了。”
    玉昭摇了摇头,声音轻柔,“小侯爷,白天是你救下了我,我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怨你。”
    明明是感谢的话,谢岐挠了挠头,还是感觉心里心虚又愧疚的,他不好意思地挪了挪目光,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紫檀盒子,放到她的膝上,神色有些扭捏,“喏,这个……给你的,权当赔罪了。”
    玉昭不解,在他的眼神暗示下轻轻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个玉白羊脂手镯,在月色下泛出通透莹润的光彩,瞧着就价值连城。
    “都是我的不好,害你摔碎了令尊留给你的遗物。”谢岐始终看着她的脸色,轻声道,“这个,还请务必收下。”
    “还有,你怎么还叫我小侯爷,你就不能随着你那两位姐姐,叫我一声飞蘅哥哥吗?再不行随着文卿,叫我表哥也行啊?”
    谢岐突然停住,不合时
    宜地想起了王汝芝来,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本来看在她是文卿的亲妹妹份上,留她一个面子,现在她自己给脸不要脸,就别怪他无情了。
    他默不作声地想着,心里已经有了一百种整治她的法子。
    玉昭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玉镯,随即重新盖上,摇了摇头,将盒子又放回到了谢岐的手里,“小侯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谢岐知道她一定会拒绝,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倒也不灰心,继续小声劝道,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收下吧……要不然,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玉昭抿了抿唇,还是婉拒,“小侯爷,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小心摔碎了镯子,小侯爷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什么补偿。”
    深夜里静悄悄,皎皎月光下,女郎一身素白衣裙,翩然若仙,一张海棠玉面凝眸似水,令人呼吸一滞。
    谢岐看着她垂落的羽睫,大手不由自主地托住她的柔荑,又将盒子放了上去,缓缓贴近她,声音也如夜风般温和,“我知道我的这个远远比不上令尊留给你的有意义,但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这个镯子,还请你收下。”
    “你就收下吧。”见她不语,听起来已经带上了乞求。
    玉昭娥眉微蹙,察觉到了不对劲,“小侯爷,你怎么了?”
    “你为何……非要让我收下这个镯子?”
    谢岐顿住,耳朵有些烧红,不过昏暗的月色很好地掩饰了他的神情,“……总之,总之你收下就是了,反正这个镯子,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我谢岐给出去的东西,就绝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他说完之后,耍无赖似的将盒子丢在了她的怀里,第一次还没等她先赶人,自己便匆匆离去了。
    后来玉昭才知道,这个镯子是谢岐过世的祖母留给他的,叮嘱过他,让他交到谢家未来的孙媳妇手里的。
    。
    穿过幽暗的长廊,谢岐一路上心事重重。
    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向了寝殿的方向。
    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来到了寝殿门口。
    此时的玉昭午夜梦醒,又梦到了以前的诸多往事,她缓缓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轻轻掀开了帷幔。
    秋胧春华已经睡去,寝殿里静悄悄。月光洒在地上,犹如一池银霜。
    床榻轻动,玉昭缓缓从床上起身,穿着单薄的月白寝衣,一路穿过帷幔,走出寝殿,一个人独行在静谧的月色中。
    每当有开解不了的心事时,她总是习惯在深夜醒来,一个人跪在廊下看月亮。
    没有其他人,没有秋胧,只有她一个人,独享这一刻静谧的小世界。
    突然,她顿住脚步,望向了殿门口。
    他像是从雾中而来,颀长高挺的身姿犹如一柄出鞘宝剑,仿佛能够劈开夜色中所有的混沌。男人静静望着她,一动不动。
    玉昭看了良久,心有所感般,朝他慢慢走了过去。
    像是走向梦境深处的一道幻觉。
    谢岐立在殿门口,看着她静静朝他走来,等到她走到他面前,随即转过身去,慢慢出了殿外。
    两人并肩而立,共同望向殿外一望无尽的黑暗。
    两人不发一语,一句话也不说,月色深沉而静默,无声地映照二人周身。
    片刻后,是谢岐先动了动,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去,缓缓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外袍,轻轻披到了她的身上。
    他俯下长身,将女郎纤细修长的身板整个包裹住,淡淡垂着眼睛,为她慢慢系着胸前的衣带,动作细致又仔细,仿佛眼前的事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玉昭始终沉默,任由他动作。
    过程中,谢岐似有意无意地一瞥,看到了她皓白的一截手腕。
    上面干干净净、空无一物。
    谢岐看了一眼,默默移开目光。
    心中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失去,再次空空荡荡起来。
    他为她整理好了外袍,却没有离开,双手顺势覆上她的肩头,俯下身去,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
    “……昭昭。”
    月色下,他的声音格外沉凝寂寥,“……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他缓缓问道,“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玉昭抬起眼,在月色下静静看着他。
    一双幽深的眼眸映在月色下,曜石般的眼珠泛着琉璃般冷冷的光泽,恍若星河倒悬,像是世上最为价值连城的宝石。
    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难以企及,以前她便深暗这个道理,一直谨小慎微、不敢轻易靠近。
    就算是一朝被冲昏了头脑,愿意放手一搏,可是终究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还不如回到从前、从未得到。
    以前是不敢,是敬而远之,是怕。
    现在,现在好像没有任何想法了。
    没有企图,没有欲望。
    只盼两相安好,各自天涯。
    玉昭移开目光,目光落向夜风中随风翩跹的衣带,轻轻道,“……重要吗?”
    “发生了的已经发生了,反正在你的心里,我无非就是一个面目可憎的背叛者,不是吗?”
    “所以谢岐,不要指望我说出后悔这种话,”她微微仰起头,看向虚无的空气,声音静而平淡,“就算没有文英,我也会嫁给别人,我从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谢岐的心中宛若一刺。
    她的无波无澜落在他的眼里,反而让他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紧紧攥着她的肩,像是担心她随时会在眼前消失不见似的,开口便带着焦急,“我知道你也许是身不由已……”
    “没有什么身不由已。”玉昭轻轻打断了他,声音依旧是平静的,“从我十五岁时,身不由已对我来说就从来不是什么大事,对我来说,能好好地活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明不明白?”
    “我如今还能好好地活着,就已经是最好,我已经知足万分。”玉昭缓缓道,又看向了谢岐,劝解地宽慰他,“谢岐,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已嫁人,这已是既定的事实,你和我都改变不了,既然你我之间注定形同陌路,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何必再纠缠不放?”
    谢岐听她所言,刚才软和甚至有些软弱的面色骤然重新恢复了冷硬,一时只觉气急攻心,偏又发作不得,生生咽下了这口恶气,咬牙切齿道,“……我要是偏不放呢?”
    若是以前她对他是七分试探三分逢迎,此时此刻,她却是带了十足十的真心实意,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叫出了他的表字,“飞蘅,你我缘分已尽,如今强行再续,也不可能回到从前,这一切又是何苦呢?”
    “不如……”她已经确定谢岐不会杀她,心中涌起一丝大胆的试探,向他委婉地提出了请求,“不如……你就放我走吧,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此话一出,肩膀骤然传来剧烈疼痛,生生阻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谢岐攥紧了她的肩头,力气大到几乎要捏碎了她,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此事绝无可能。”
    “你想都不要想。”
    见她发出闷痛低呼,他才如如梦初醒,立刻松开了手,慢慢贴近她的玉面,软下态度,缓缓道,“昭昭,我们失散了五年,如今好不容易再相见,不管你承不承认,这就是上天带给我们的缘分。”
    “我找了你整整五年,如今终于找到了你,怎会撒手放你离去?”声音轻缓温和,带了些商量的意味,“昭昭,不管这五年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就让一切都回到从前,不行吗?从此之后我定会好好待你,我……”
    玉昭却再一次打断了他。
    她抬起手,拨开了他覆在自己肩上的手,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声音轻轻的,“谢岐,上次我对你说过,你心里的想法我不会不知,如今我索性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谢岐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她看,眼中闪着莫测的暗光。
    玉昭轻呼一口气,移开目光不去看他,默了片刻,缓缓道,“谢岐,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真的
    是喜欢吗?”
    谢岐的脸立刻变得非常难看。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危险地眯了眯眼,缓缓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昭微微笑了一笑,“还需要我说的再明白一些吗?谢岐,你对我无非是占有欲作祟,你将我视为你没有得手的猎物、或是挣脱而去的囊中之物,你耿耿于怀了五年,无非就是不甘心罢了。”
    “你真的分清了吗?”皎皎月色之下,她的一张玉面莹白的几乎透明,泛着纯净圣洁的淡淡光芒,令人不可亵渎,“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甘心?”
    谢岐怔住了。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玉昭不语。但是沉默比任何回答都要来的更加真实。
    谢岐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生疼,张了张嘴,竟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铺天盖地的溃败与难堪席卷全身,此刻与她在这里对峙再久也是无济于事。
    他转头就走。
    “谢岐。”她在这时又唤住他。
    谢岐立刻转身,扭头看她,眼中含着隐隐期盼。
    玉昭却是慢慢走向他,一边解开了身上衣带,将那件外袍重新脱了下来,还给他,“感谢将军的关心,但这种冷天,我早就习惯了,并不需要别人再为我遮风挡雨。”
    说完这句话后,她将衣袍叠成一叠,捧在了手上,恭恭敬敬地递给他。
    谢岐盯着她手上的外袍,久久看着,眼角轻轻动了动,眼中流露出复杂又难堪的神色。
    他转过身,重新背对着她,冷哼了一声,冷冷道,“我给出去的东西,就不会再收回来。”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始终践行着那条准则,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你既然不要,那就扔了吧。”
    一阵劲风吹过,手上的外袍被猛然掀起,簌簌落到了地上。
    谢岐拂袖而去。
    玉昭站在原地,静静看着那道颀长身影慢慢走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才移开了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也往寝殿走去。
    行到殿柱之时,突然听到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声。
    玉昭吓了一跳,往前再走了一步,看到了柱子后面的尉迟信。
    “你怎么在这里?”她压低了声音,惊疑道。
    尉迟信闭着眼睛,抱臂懒懒地倚在柱子上,整个人似乎完美地融入在夜色之中,不紧不慢道,“谢岐的人盯得死紧,我出不去,当然在这里了。”
    玉昭大惊失色,“你难道一直都藏在我这里?”
    尉迟信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赌的没错,他果然没有查到你这里。”
    他说完之后,睁开眼看她,眼底闪出一道危险的胁迫气息,“小美人,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可不能让他发现了我啊,否则连你也自身难保。”
    玉昭咬了咬牙,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尉迟信哼了一声,懒懒道,“刚来。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还没这么傻,我现在重伤未愈,要是刚才冲出去杀他,自己怕是就先死了。”
    说到这里,他又冷笑一声,讥讽道,“这谢三瞧着是个厉害的,没想到背地里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要是换了我,早就拖到床上干个十回八回,整治的服服帖帖了,还用的着在这里看别人的脸色?”
    玉昭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一时顾不得理智,气愤道,“我这里不收留你,你赶紧走吧!”
    尉迟信根本不把她的逐客令放在眼里,还在继续讥讽道,“你们这些中原人,一个个的弯弯肠子就是多,简单的事非得搞的这么复杂,害人害已连自己也不放过,偏偏又心狠手辣、阴险狡诈,实在是该死。”
    玉昭不忿,“你这么恨中原人,但你的命也是我救的。”
    尉迟信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这倒也是。”
    “既然你救了我一命,我也不妨告诉你,谢岐屠我满门,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来日我必将他挫骨扬灰、千刀万剐,你是他的女人,按理说我也要一并杀了不留的。”
    玉昭听到屠我满门这四个字,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头,眸光有些晃动。
    尉迟信看她这模样,以为她是怕了,便冷笑道,“不过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不死,但是谢岐此人,我必杀之,你若拦我,我亦杀你。”
    玉昭回过神来,看了尉迟信一眼,淡淡道,“你说我们中原人心狠手辣,但我听说你们西凉自古以来有着将叛徒抽筋扒皮、曝尸城门三天三夜的传统,比起心狠手辣来,只怕你们也是不遑多让。”
    尉迟信的眼底瞬间阴郁下去。
    他盯着玉昭,似笑非笑,“我看你倒是挺有胆色,所以你这是在替他说话?”
    玉昭脸上丝毫未显惧色,在夜风中敛了敛鬓角乱发,淡淡道,“我并不是在替他说话,只是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哪一天我们中原人落到了你们手里,又焉能落得什么好下场?此时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如你所言,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不杀我,我也杀不了你,你和谢岐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只求你伤好之后速速离去,我们之间也算是有始有终。”
    “有始有终?”尉迟信不屑笑了笑,突然凑近她的玉面,盯着她的眼睛,低低道,“我倒是觉得,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就算见了多久,玉昭还是会被这一双幽绿色的眼睛震到发怵。她愣住不说话。
    “小美人,那就后会有期了。”
    尉迟信留下这句话后,风一样的又走了。
    玉昭惊魂未定,呆呆地立在原地良久。
    秋胧早就听到了这里的动静,见尉迟信走了,这才瑟瑟发抖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玉昭,“小姐……大晚上的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小姐,你怎么抖成这个样子?你很冷吗?”
    确实很冷。玉昭搓了搓起了一身细密疙瘩的手臂,点了点头,“秋胧,我们回去吧。”
    秋胧搀着她往殿里走,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担忧小声道,“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怎么还没走?奴婢刚才差点吓死了,以为他又要对您动手……”
    她说完这些,话锋一转,不禁又心生佩服,“不过小姐,您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很镇静,好厉害……小姐,您心里难道不害怕吗?”
    害怕?
    当然是怕的。
    但是好像,又没有那么怕。
    她不会告诉她,在墙头看到他的第一眼,她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是五年前那一道似曾相识的爬墙的身影。
    紫衣玉带,神采飞扬。
    她在这个绿眸刺客的身上,看到了一点谢岐曾经的影子。
    柳叶拂动之日,又是一年春好处。
    一个平常的初晨,谢岐比天光更早出现,敏捷的身形从墙头一跃而下。
    “别怕,这是我最后一次爬你的墙了。”他躲躲闪闪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一双耳朵渐渐烧红了,“我今天来,是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一个月后,我就要替父出征了,要一年半载的时间。”
    “昭昭,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你先别急、别急,我还没有向你舅舅提起,只先跟我家里知会了一声,别这么害怕。”
    “我已经向父亲请了旨,等我替他打赢了这场仗,就……就回来娶你为妻,可好?”
    “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别怕,别有任何顾虑,只看你自己的心,究竟愿不愿意。”
    “下月初五,我会在城北的那个长桥等着你,如果你愿意,到时候就去那里为我送行,如果你不来,我也就……明
    白了你的意思。”
    “到时候,你如果真的不来,也好教我彻底死了这份心。你放心,我谢飞蘅光明磊落,从此之后绝不再纠缠你,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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