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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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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燧州 她疯了,和他一样疯了。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
    长寿郡的城楼上,几个南羌士兵歪歪斜斜地?倚在城垛上,喝着酒,醉醺醺地?嚷嚷着,不时发出几声刺耳的轰笑。
    只是很快,笑声便停了下来——
    远处出现?了一支队伍,总共五个人,正向着长寿郡的方向而来。
    城楼上的几人冲城门前的士兵吆喝了一声:送肉的来了!
    不多时,那五个人便走到了西城门下,其中四个是燧州官差的打?扮,中间?用二指粗的绳索捆缚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南羌守兵对视一眼,脸上的轻蔑毫不掩饰,仰着下巴走上前去,从四个官差手中接过绳索。
    为?首的官差弯着腰,毕恭毕敬地?赔笑,也不管南羌人听不听得懂大越话:“今儿?刚逮着的,不太听话,路上耽搁了点儿?时间?,您别介意。”
    拿鼻孔看人的南羌兵理也没理他?,一拽绳子,把?那人牵进?了城。
    官差赶忙上前拦人,脸上还是那副狗腿的笑,边比划边说:“天眼看就黑了,您看,能否让我们兄弟四个在城里歇息一晚,明日再回燧州给您抓人?”
    守兵打?量了四个官差一番,冲另一个守兵点了点头。
    如今的长寿郡中萧索冷清,街上除了大摇大摆的南羌兵,根本看不到一个行人。
    半年前被饥肠辘辘的百姓剥了皮的老树已经长出了一层新树皮,被拆了砖墙拿去守城的房屋却仍是原先那副破败的模样?。
    四个官差已经被带去了别处休息,守兵一路将抓来的男人带到了原本的长寿郡守府,只是如今郡守府的匾额被拆了,换上了一块写着南羌文字的牌匾,认不出写了什么。
    府中,曾经富丽堂皇的各式庭院拆的拆毁的毁,角落中乱草丛生,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男人被拖进?了一间?昏暗的屋子里。
    屋中似乎没有窗,大白天也点着几支蜡烛,门的正对面是一张宽大的长桌,桌后坐着一个人,正伏案疾书。
    男人站在门口不肯往里走。
    南羌兵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他?被踢得向前趔趄几步,又站在那里不动了。
    “燧州新送来的,登记上。”守兵操着浓浓的口音,用很生疏的大越话如是说完,将男人留下来,自己回去喝酒去了——
    在长寿郡,没有大越人敢反抗他?们南羌人,别管送来时多不听话,进?了城,都是一块老老实?实?的肉。
    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案后那人写字的手一顿,抬起头来,双目空洞无神,仿佛一具枯瘦的行尸走肉。
    “叫什么名字。”他?麻木地?按照规定询问着,在名册上翻开新的一页,提笔欲写。
    被五花大绑的男人不答,反向前走了几步,直走到他?的长桌前,微微抬起头来。
    昏暗的烛光照亮了他?的脸,他?看着桌后那人发间?的银丝,低声道:
    “前永宁县令,陈君迁。”
    桌后那人的手猛地?一抖,墨汁甩溅出去,染脏了半页纸。
    半晌,他?缓缓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陈君迁的脸,颤声问他?:“陈大人?你怎会……”
    “我是来找你的,唐大人。”
    ……
    三天前。
    是夜,燧州城的官府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宴饮正酣。
    主位上坐着的并非燧州的官员,而是一个身着常服,红光满面的中年人。
    席上有人捧起酒杯,敬中年人道:“宋大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可一定要在燧州多歇息几日!”
    宋大人举杯笑道:“公务在身,不能耽搁。听说贵府已经征招了一万兵马,宋某代慧王殿下敬诸位一杯。”
    众人皆举酒。
    下首处的一位卫府都尉却是不解,低声询问身边同袍:“不是要我们为?朝廷剿灭南方的叛军吗?怎么还有慧王殿下的事?”
    屋中有舞姬助兴,自然?有乐师伴奏,这都尉不得不抬高了声音,却不想说到最后一句时,刚好一曲终了,屋中陷入了片刻寂静,他?的问话被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几位高官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狠狠瞪了都尉一眼,示意他?闭嘴,旋即转头赔笑着:“宋大人……”
    宋大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却很快恢复了原先的神色,微笑着对众人道:“慧王殿下的母妃来自燧州,慧王殿下对燧州感情极深,对燧州的诸位及卫府将士更是信任有加!如今中原大乱,熹王谋权篡位,其余亲王亦志在皇位,唯有慧王殿下心系天下百姓,这才让宋某前来,剿灭作乱一方的叛军,还南方百姓安宁。”
    众高官连连点头:“慧王殿下爱民如子,臣等?感佩不已!”
    宋大人顿了顿,话锋一转:“只不过天底下不止南方深受乱军所苦,就算今日剿灭了这一支,明日保不齐还有另一支。唯有皇位定了,上京定了,天下各处才会定。诸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是是!宋大人说的是!您放心,我们燧州卫府愿为慧王殿下效犬马之劳!”
    燧州城外的官驿中,五名驿卒关着门,坐在屋里打?盹。
    角落里的窗纸忽得被捅破一个小洞,一支芦苇杆探进?来,青烟徐徐飘了满屋,五个驿卒脑袋一沉,睡死了过去。
    一个窈窕纤影溜进?马厩,在四匹官马周围呆了片刻,平日机警的官马蹭了蹭她的肩,一匹接着一匹,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驿站。
    来到燧州城下不远处的一座土丘后,沈京墨将四匹官马交给陈君迁,随即又掏出一枚蜜蜡封裹的圆球放到他?手中。
    陈君迁穿着一身贵重?的锦衣,衣服下面衬了软甲,说是上京来的使者竟也有几分可信度。
    沈京墨将他?的衣裳整理妥帖,想要再叮嘱他?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又觉得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最后她只不放心地?对他?说:“千万小心。”
    陈君迁朝她笑了一笑,认真点点头,翻身上马。
    他?身后,谢遇欢、和尚、洪山也穿卓不凡,与他?一并上了马,气定神闲地?往燧州城门策马而去。
    小丘背后,沈京墨秀眉紧锁,盯着陈君迁的背影,掌心满都是汗。
    李满和孟盈盈都在她身后,和她一样?皱着眉头。
    李满:“蜜蜡圣旨和虎符不会被看出破绽吧?”
    孟盈盈:“当然?不会!蜜蜡是沈姐姐亲手做的,虎符我见过,图样?也是沈姐姐亲手画的,只要他?们流云寨那个鬼手张没做错,就不会被人发现?!”
    和尚他?们进?出燧州的凭文,都是一个叫鬼手张的手艺人伪造的,这么些年从未出过差错,用和尚的话说,给鬼手张一张图纸,他?能把?整个大越捏出来。
    但是凭文毕竟和虎符不同。
    孟盈盈说完,自己也没了信心,怯怯看向沈京墨:“不会被发现?的,对吧沈姐姐?”
    可惜这个问题沈京墨无法回答。
    他?们四人身上的衣裳是她用各种料子拼拼凑凑赶出来的,夜里瞧不清楚,勉强能骗骗人。
    她小时候见过宫里来人找她父亲,交给了他?一份蜜蜡包裹的密旨,捏开后的蜡壳她拿去玩过,大概知道是如何制成的。
    可虎符她不曾见过,是孟盈盈说她幼时偷玩过彼时是一方守将的翁逢春的镇纸,后来才知道那东西竟是虎符。她按照孟盈盈模糊的记忆绘制了一份图纸,可虎符究竟是不是长成那样?,连孟盈盈也不能完全?肯定。
    伪造密旨,仿制虎符,扮做上京使者,仅凭四个人就想拿下一座城池……
    陈君迁把?他?先夺燧州,再靠燧州之兵解救长寿郡的计划告诉她时,她就差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他?放弃了。
    可她最终没有那样?做。
    不仅没有逼他?放弃,更鬼迷心窍似的帮他?准备要用到的东西……
    她疯了,和他?一样?疯了。
    两个疯子的疯计划,竟还有这几个傻子愿意追随——谢遇欢本就是陈君迁的同谋。孟盈盈贡献了虎符的图样?,李满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和尚说杀大越狗官他?必须得掺和一下,转头还拉上了功夫比他?更好的洪山。
    全?都疯了。
    一群疯子做事,哪有必胜的把?握?
    沈京墨凝望着燧州城门,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弓箭,心跳如雷狂乱。
    城门上,守城的士兵看见有人靠近,纷纷警觉起来,厉声喝问:“什么人!”
    四人中,陈君迁站在最前,取出一块半弧形的物件高高举起:“朝廷使臣,有密旨待宣,速开城门!”
    城头士兵面面相觑。
    白天不是来过一个姓宋的使者了吗?怎么还来?
    一个士兵跑了下去,城门却迟迟未开。
    陈君迁四人静静地?等?着。
    不多时,城门终于被人打?开,一名守将走了出来,要求查验陈君迁的虎符。
    陈君迁倨傲地?睨了那人一眼:“天子使臣的信物,岂是你一个小小校尉想看就看!叫崔庆出来见我!”
    崔庆是燧州城最大的官,他?一个守城的校尉哪敢去叫?但看几人所乘皆是官马,马上这人气度不凡,说话的气势更是横得不得了,校尉不禁有些胆寒,万一得罪了贵使,他?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这下校尉不敢再说话,恭恭敬敬地?将四人请了进?去。
    夜里的燧州城少有光亮,四人在校尉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官府。
    校尉和守门的侍卫附耳说了几句话,笑着跑过来:“贵使,崔大人府上正有宴席,小的让人先去通传一声。”
    陈君迁没有下马,看也没看那校尉,漫不经心地?边揉手腕边问:“赴宴之人有哪些?让本官看看都认不认得。”
    “这……”
    他?一个小校尉都没在被邀请之列,哪能知道这些?
    但是上司发问,他?肯定要尽心尽力回答:“小的去问问。”
    很快校尉便找到了府里的下人,问清楚了,燧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吏,除了校尉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外,全?都在府中。
    “还有一位京城来的使者,只比贵使早来半天,也在席中。”
    没想到这些昏官竟都凑在了一起,刚好省去了他?们挨个去找的麻烦。
    陈君迁听完校尉的回报,微微侧目。
    身后的和尚心领神会,抽出氅衣遮掩下的刀来,手起刀落,那校尉的喉咙上立时出现?一道血口,鲜血喷涌而出,只是在漆黑的夜色中并不起眼。
    他?连一丝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就直挺挺地?向后跌去。
    门口仅剩的护卫也被洪山的飞镖刺中咽喉,脖子一歪咽了气。
    四人麻利地?跳下马背,将尸体拖到一处阴暗的角落中,官帽遮住脸,仿佛那只是两个喝多了酒当街醉倒的酒鬼。
    接着将刀藏于衣下,闪身进?了崔庆的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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