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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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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离 “三年之期已过,你我和离。”……
    盛夏六月,绿树成荫。
    陈君迁穿着一身常服牵马入城时,长寿郡中的老树枝繁叶茂棵棵相接,在城中大道的顶上?遮出了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阴凉。
    路边商铺林立,稚童追跑打?闹间,险些撞上?他的腿。
    他扶了那孩童一把,孩童笑嘻嘻地跑开?,一旁的铺子里传来妇人?带着笑意的轻斥。
    陈君迁恍惚了一瞬,向着城南快步走去。
    长寿郡的南端有条小河穿城而过,河两岸尽是柳树,繁茂的柳叶沉甸甸的,压得柳条一根根垂向河面?,宛如纤手拂水,不时传出声声“哗啦”响动。
    河中间有座石桥,陈君迁牵着马走到桥边时,桥一侧的石栏上?正整整齐齐地趴着一群人?,乍看足有二三十个?,都是年纪轻轻的男子,动作整齐划一,弯腰撅腚,两手握在凉森森的石栏上?,下巴搭在手上?,目光出奇一致地看向河对岸的某一处。
    陈君迁看不见他们?的脸,却能听见他们?偶尔发出的感叹,“她笑了”、“真美啊”、“仙女下凡”。
    石桥上?方没有树,遮不住阴,毒辣的阳光直直晒在他们?身上?,每个?人?背后都汗湿了一大片,却没有一人?肯挪个?地方。
    陈君迁心下好奇,也牵着马走上?桥去,顺着那群人?的视线往河对岸瞧——
    河面?波光粼粼,岸边的一棵大柳树下,几个?妇人?正在浣衣,最中间一人?未施粉黛,一张巴掌大的俏脸白净俏丽,眉目如画,脑后只用一根桃木簪随手挽起?发来。
    她穿着一身杏黄色薄裙,袖子挽到手肘,纤细的手臂上?沾着水珠,阳光一照,白得晃眼?。
    她似乎比以前更美了,饶是早已与她成亲三年有余,陈君迁还是被眼?前的景色勾去了魂,连步子都忘了迈,和旁边的小伙子们?一样,驻足在石桥上?,痴痴地看她。
    河那头的沈京墨早已习惯了旁人?的目光,头也未抬,默默地捶打?着湿淋淋的衣裳。
    她身边的妇人?们?边拧衣裳边闲谈,聊着聊着就又拐到了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上?——
    “上?次给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眉心有颗小痣的妇人?问沈京墨。
    沈京墨没抬眼?,无奈地笑了笑:“王婶儿,我成亲了。”
    王婶把衣裳拧干,又取出下一件放进河中打?湿,边敲边说:“你家男人?都多?久没回来过了?自打?你搬来我就没见过他!外边儿在打?仗,不是婶儿说话不好听,你可得趁年轻抓紧相看相看,给自己留条后路。”
    “是啊,真不是王婶儿瞎说,”旁边有人?附和,“乔娘子她郎君出去打?了半年的仗,一点儿消息也没传回来,人?们?都说他没了,劝乔娘子改嫁,她就是不听,街坊四?邻好说歹说,总算给她说通了,结果改嫁前一天,她男人?让人?给抬回来,少了两条腿!你说她要是早点儿改嫁多?好,现在想改嫁都改嫁不了了,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这都算好的,好歹人?还在,人?家夫妻也算团聚了。赵娘子才叫可怜呢!刚成亲郎君就走了,打?了一年多?的仗,她一个?人?在家伺候公婆,好不容易等到郎君回家了,嘿,人?家还带了个?女人?回来!那女人?肚子都大了,她还得去伺候,那才叫没天理!”
    王婶边听边用力?点头:“你听听你听听,啊,不是婶儿自夸,婶儿家侄儿是真不错,你俩郎才女貌的,婶儿瞧着般配得紧!”
    虽说这些并未写在律法中,但?战火纷飞的这几年,郎君外出打?仗经年不归,娘子改嫁也无不可,毕竟有些人?死不见尸,或是在外另有了相好,也不能耽误娘子后半辈子。
    这些婶婶大多?不认识陈君迁,可沈京墨就住这附近,时间一长,婶婶们?都发现她家郎君久不着家,于是每每见到沈京墨都要苦口婆心地劝她一番。
    沈京墨次次拒绝,她们?却越挫越勇,到如今她都不再回话了,只当是玩笑话,笑笑就过去了。
    洗好一件衣裳,她转头去篮中取下一件,余光不经意扫过石桥,瞥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影正往桥下走来。
    往日她见惯了桥上?挨挨挤挤趴满了脑袋,可那些脑袋是不会乱动的,从她出门浣衣开?始,直到她抱着盆回家,那些脑袋就像长在石栏上?的装饰似的一动不动。
    今日倒是稀奇,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
    随即便?愣在了当场,连新洗过的衣裳沾了泥都未察觉。
    他晒黑了不少,身子倒是比在流云寨时健壮了,和她初次遇见他那时相差不大,那双眼?却是愈发明亮,连河面?上?耀眼?的阳光竟也未能掩盖住他看向她时眼?中的光亮。
    她看向石桥,一时呆住了。
    桥上?的一众少年纷纷兴奋了起来:
    “她看过来了她看过来了!她在看我!”
    “胡说!她在看我!”
    “明明是看我!”
    沈京墨听不见他们?争执,陈君迁却听得一清二楚。他隔着人群冲她笑,目光一刻也未离开?她身上?,牵着马快步往桥下走。
    沈京墨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移开?了视线,脸上?也没见半点笑意。
    刚走到桥下的陈君迁见势一顿,就听她轻轻一叹,一脸愁容地对身边的妇人?道:“婶婶们?说得在理,我那郎君一走快两年,都不曾回来看我一眼?,想必是不在意我的,我是该另做打?算。婶婶们?若是遇见好的,我也愿意相看。”
    陈君迁立刻皱了眉。
    沈京墨身边的婶婶却是喜笑颜开?地接话:“哎呀好说好说,咱这城里的小伙子都等着你这句话呢!你稀罕什么样的?婶婶们?帮你物色。”
    石桥上?有大胆的年轻人?纷纷跳脚举手。
    王婶不乐意了,冲他们?笑骂:“我侄儿先来的!排队去!”
    沈京墨没有理会旁人?的笑闹,瞥了一眼?桥下的陈君迁:“我呀,不喜欢个?子太高、身板太壮实的,皮肤黑的也不行,眼?睛又大又亮的也不要,眉毛浓的就更喜欢不来了。最好白白净净,清瘦些,说话温声细语的。”
    陈君迁站在桥下没再往前走,微眯起?眼?睛盯着沈京墨,脸上?的表情?又像生气又像在笑。
    他靠得近,几个?婶婶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回头看去,不由一愣——这男人?长得挺好看,就是好像刚刚好长在了沈京墨最讨厌的点上?。
    而且这脸生的男人?身形高大健硕,压迫感十足,还直勾勾地盯着沈京墨,一看就没存什么好心思!
    王婶回过头来,压低声音对沈京墨道:“丫头,桥边那人?一看就不是啥好人?,你快回家去,婶儿帮你盯着。”
    沈京墨故作意外地看了陈君迁一眼?,连忙将衣裳通通收起?来,强忍着笑意小声说了句“多?谢王婶儿”,站起?身,身姿轻盈地往回家跑去。
    陈君迁抬脚便?追。
    “哎哎!站住!”几个?婶婶把他拦了下来。
    沈京墨人?长得漂亮,刚搬来时,时常被陌生男人?堵门,日子一长,这些邻居婶婶就都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谁对她图谋不轨,她们?一眼?就瞧得出!
    陈君迁看着面?前这些手持棒槌的妇人?,无奈解释:“那是我家娘子……”
    “呸!人?丫头说了,最不喜欢长你这样的男人?!”
    ……
    沈京墨走出不远就放慢了脚步,听着背后的动静抿唇忍笑。
    家离河岸不远,她进了院,把院门从里面?闩上?,放下衣裳回了屋。
    没过多?久,陈君迁总算摆脱了婶婶们?的围堵,来到院门前推了推门——没推动。
    他后退了几步,踮起?脚往院子里看。
    沈京墨搬过一次家,如今的住址还是他通过信件得知的,可这一片有很多?院子,陈君迁也拿不准究竟是不是这一家,只好试探着叫她的小字。
    他话音刚落,院里便?传来“嘭”的一声摔门声,听上?去怨气深重。
    就是这家没错了。
    陈君迁抬眼?瞧了瞧这比别家高出许多?的院墙,将马拴在院外,快跑几步攀上?墙头,翻墙而入。
    院子不大,和他们?在葡萄村时住的布局相似,依照摔门声传来的方向,她应该在最靠院门这侧的屋里。
    陈君迁走过去敲门:“靖靖,我回来了。”
    屋里悄静无声,无人?应门。
    他顿了一顿,继续敲起?门来。
    一连敲了二十多?下后,屋门猛地被人?拉开?一条缝,缝隙中露出一张白生生的俏脸,只是眼?带愠怒,看得陈君迁忙露出一副讨好的笑意:“靖……”
    “既然你回来了,”沈京墨瞪着他,“三年之期已过,你我和离。”
    说完她便?要关门。
    陈君迁赶忙伸进一只脚去抵住门。沈京墨用力?去推门板,可力?气没他大,推了半天没关上?,反倒让他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陈君迁一进屋就嬉皮笑脸上?来抱她:“一年多?没见,你不想我?”活像没听见她说的话一般。
    沈京墨不理他,甩开?他的手往屋里走。
    他追过来拉她的胳膊,又被她狠狠推开?。
    陈君迁顿了一下,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旁边的柜箱上?,两手撑住柜沿,将她圈了起?来:“咱俩都一年半没见面?……”
    “你也知道你一年半没回来了!”沈京墨双脚悬空,气得直踹他,“当初你走的时候怎么说的?年前就回来!结果呢!一走一年半!就给我寄了五次信!”
    起?初收到他的信,知道他仗打?得如何,她还很是高兴,可后来他来信的次数越来越少,中间间隔也越来越久,到半年前,干脆就再也没来过信。
    整整一年又二百三十一天,他一次也没回来过。
    要不是偶尔有路过的走镖人?说起?外面?的战况,让她知道他还在某地作战,她都要以为他死了!
    她这口气憋了快两年,如今总算得以宣泄,可还是气得她心口直疼。
    陈君迁赶紧辩解:“我不是故意不来接你!外面?战况太复杂,我们?这一年多?到处打?仗就没停过,不是追在别人?屁股后头就是别人?追在我们?屁股后头,天天打?夜夜打?,实在不安全,好几次派出去递消息的使者都让人?宰了,信根本送不回来。上?个?月才算稳定?下来,我这不立马就回来了吗。”
    沈京墨也是经历过战争的人?,听他这样说,信他没有夸大,可她还是委屈。
    沉默半晌,她声音弱了下来,红着眼?眶瞪他:“那也是你说话不算话……”
    见她要哭,陈君迁连连点头认错:“是我不好,你说,要怎么罚我都行……”
    “和离!”
    “这个?不行,换一个?,换几个?都行。”
    沈京墨用力?吸了两下鼻子,看向四?周,寻找着能惩罚他的方式,努力?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那……你把院子里两口水缸都装满!”
    “好。”
    “后院柴还没劈。”
    “我劈。”
    “把我的衣裳都洗了。”
    “不是刚洗过?”
    “你再洗一遍!”
    她这一喊,眼?角的泪也甩了出来。
    陈君迁笑了,俯下身来吻掉她的泪:“还有什么活儿,我都干。”
    沈京墨双目通红地看着他,没多?久气就消了。
    她抹了抹眼?角,抽泣着去摸他的手臂、腰腹:“没受伤吧?”
    陈君迁摇头。
    顿了顿,她又问:“没带怀了孕的女人?回来吧?”
    他被这没来由的问题弄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吻上?她:“我可是乖乖为你守身如玉来着。”
    沈京墨知道他不会,加上?她气也消了,就没推开?他,反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将近两年未见,他这一吻便?纠缠了她许久,她也像是无所依附的柔软藤蔓般攀附在他怀中,就连气息都几乎被他夺去。
    不知吻了多?久,沈京墨的嘴唇开?始隐隐作痛,她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松开?,陈君迁听话地放开?了她的唇,吻却移向她的下巴、脖颈。
    沈京墨的腰软得险些坐不住,一边紧紧抱着他的肩,一边提醒他:“眼?下可是白天……”
    “我知道。”
    话是这样说,动作却没停。
    沈京墨的头发被他揉得凌乱无比,衣襟也敞开?了口。他在她颈侧流连片刻,又回来吻她的唇。
    就在二人?吻得难舍难分?之际,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砰砰砰”的砸门声,方才在河边浣衣的那几名妇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丫头?婶儿看见刚才那人?的马在你家门口!你没事儿吧?”
    沈京墨的脸色顿时一红,动手去推陈君迁。
    陈君迁这次却没松开?她,扣住她后脑继续吻:“别理。”
    片刻后,院外话音又起?:“没动静,不会出事儿了吧?丫头你没事儿的话出个?声!”
    “我说,那男人?身强力?壮的,看着就不好惹,要不咱先去报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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