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是你的”(末尾少许……
男人的嗓音低哑,竭力佯装无事发生,可叶羡凉却偏不如他的愿。
周遭似有若无的目光聚在这处,半明半昧的灯光暧昧朦胧。
四目相对,他漆黑眸底藏着不甚明显的隐忍,神情黯淡,一览无余。
对视两秒,叶羡凉眼眸微动,蓦地扯出抹笑,扭头看向旁边的卡座。
对上刚坐下,现在津津有味看戏的红裙女人的目光,她嗓音不疾不徐:“我和他没关系,你随意。”
空气似有瞬间凝滞。
红裙女人懵逼了一瞬,下意识侧眸看向一旁站着的男人。
酒吧内灯光昏暗闪烁,他半张脸隐在阴翳中,眼睫低垂,深邃优越的眉骨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只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隐约可见手背凸起的青筋,以及泛白的骨节。
她在心里轻嘶了声,倒也没有感觉到被突然拉进话题的冒犯,反而看着刚才对她横眉冷对的男人如今却因为另一个人的一句话就这般失态,生出了些兴奋激动。
她幸灾乐祸地想,刚才对我拽成那样,现在遭报应了吧。
于是乐得配合,甚至想看他更吃瘪些,她红唇微勾,先是对着叶羡凉:“那看来是我误会了。”
话毕,又看向陆屹睢,眉梢轻挑:“帅哥,人小姐姐不欢迎你,不如来我这边喝两杯,我稀罕你啊。”
她饶有兴味的等着看男人的反应,却不曾想,她话音刚落,男人竟直接上前两步,像是终于受不了,抬手圈住了卡座里那女孩的手腕,拉着她转身就离开了。
只是脚步急促,呼吸不稳,越过她时,隐约看见的眼尾,都漫上了一抹红。
红裙女人轻啧一声,收回目光和同伴对视一眼,耸了耸肩:“没意思。”
似是怕她挣脱离开,禁锢在她腕骨处的力道有
些大,骨节绷紧泛白,却又微不可查地轻颤着,甚至掌心都带着潮意。
叶羡凉诧异地扬了扬眉,倒是也没挣扎,给几位室友眼神示意了下,就顺着他的意一块走出了酒吧。
他径直往前走着,整个人压抑到了极致,不曾停步回头看她一眼,仿佛是怕对视后,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喝冲动就会不见。
终于到了车旁,他拉开后座车门,将叶羡凉塞进去,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内昏暗,紧闭的车窗将外界一切都隔绝开,独立出一个单独的、无人打扰的空间,寂静之中,只有隐忍颤抖的呼吸声浅浅回荡。
已经被松开的腕骨处似乎还残留着那抹微凉却潮湿的触感,叶羡凉眼眸垂下,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那处。
她指骨微动,还没来得及动作,耳畔就传来一道嘶哑嗓音。
“……你怎么可以这样。”
叶羡凉抬眸,撞进那双泛红的眼眸里,她意味不明地轻哼:“我哪样?”
他的呼吸陡然重了几分,眼里也控制不住的透出些委屈到极致的疯狂来,他声线不稳,近乎是咬着牙:“你怎么能、怎么可以,把我……推给别人。”
“我为什么不能?”像是看不见他眼里的哀戚,叶羡凉唇瓣轻启,刻意放柔了嗓音,话里的意思却充满凉薄,“陆屹睢,这么多年,你一直苦苦压抑着自己本性,不累吗?”
她唇角噙着笑意,可那抹笑却不及眼底,像是一幅虚假的面具,贴在脸上,让人看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嗓音放缓,循循善诱:“游戏人间,浪荡恣意,这才是你该过的生活,何必因为不相干的人,强行委屈自己改变呢。”
陆屹睢:“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
他陡然拔高了音量,嗓音破碎嘶哑,像是恼极了也恨极了,再也控制不住心里拼命压抑着的偏执冲动,蓦地倾身,却也只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没敢触碰分毫。
“你真的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就这么肆意安排我的人生,决定我应该过怎样的生活?”
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像是要刺穿她平静的表面,看进掩藏在深处的内里。
“叶羡凉,我喜欢你,我爱你,你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我也从来不觉得委屈。”
他一字一句,坚定又执拗,那双泛红的眼眸里满是赤诚灼热的滚烫情意,毫不掩饰。
叶羡凉呼吸微顿,心里那些拧巴又别扭的情绪,在这份浓烈爱意的影响下,悄无声息的消散了些许。
却条件反射的,在意识到软化的那一刻,她神色骤冷,移开了目光。
宛如刺猬,在感受到不安的时候,竖起全身的刺来防御,避免自己受伤。
却不曾想,下一秒,啪嗒一声,手背倏然感受到一抹潮湿的凉意。
她一怔,蓦地扭头。
面前的人低垂着脑袋,锐利的眉骨遮住的眼中的情绪,只浓密眼睫沾着水意,一滴一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坠落,砸在她的手背上。
“叶羡凉,你不能不要我。”
他终于出声,颤抖的声音里带着遮掩不住的哽咽。
微凉的指尖触上她的,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手,却只是俯首,将脸颊贴近她的掌心,依恋地蹭了蹭。
滚烫潮湿的吐息洒在掌心,柔软的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他低喃:“我是你的,不要抛下我,不要把我扔给别人,好不好?”
他的嗓音低不可闻,近乎气音,在寂静无声的车厢内却清晰地传进了叶羡凉的耳朵里。
掌心的呼吸灼热,可贴着的脸颊却冰凉,她拇指微动,擦过潮湿的眼角。
心中生出了些异样的情绪,在这处静谧之地发酵,宛如被烈焰灼烧殆尽的荒原,终于有春风拂过,霎时焕发出新的生机,开始疯狂滋长。
她指骨用力,抬起他的下颌。
他乖顺地抬眸,那双漆黑眼眸沁透了水光,微微上扬的眼尾浸出一抹绯色,浓密眼睫湿成一簇簇的,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可怜又可爱。
一贯冷静理智的心好像突然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于是莫名的不安,夹杂着无端生出的兴奋颤栗,促使叶羡凉想要做些什么。
她指腹微动,神情淡漠,手上动作却恶劣地碾过他的唇:“你是‘琥珀’的老板?”
原本淡色的唇因她的动作绽出一抹艳色,可他却没有丝毫闪躲。
呼吸变得急促,他喉结颤动:“现在不是了。”
柔软的唇瓣在她指腹下张合,吐出潮热的气息,叶羡凉淡声继续:“一开始为什么不想进来?”
话音落下,气氛蓦地变得沉寂。
似是难以启齿,他面色几经变幻,眼眸躲闪,耳根都漫上了红。
叶羡凉轻嗤一声,懒懒甩开手:“不想说?”
他一慌,立马急促出声:“没有。”
顾不得太多,他控制着自己抛开那些无关紧要的羞耻和卑微,近乎剖心剜腑的,将一切都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我不喜欢这些地方,不想要别人碰我。在这种场合,我觉得反胃、恶心。我会控制不住想到你曾经说我……说我脏。”
他呼吸有一瞬不稳,却又强撑着继续:“我想干干净净地出现在你面前。”
难以言说的恶劣掌控欲被满足,叶羡凉轻笑:“那为什么后来又愿意进来了?”
他悄然抬眸,静静地和她对视,眼眸深处透出些苦涩:“因为……想见你。”
他将心中那些无措和慌乱尽数吐露:“因为从云城回来后,你突然就开始疏远我,我很想你,也怕你不要我。只要能见到你,怎么都行。”
他眼里的不安和痛楚那么明显,明显到叶羡凉轻易就能发现。
浓烈到近乎窒息的爱意,伴随着的,却是患得患失的,心不由己的无助和痛苦。
如果偶尔的快乐,带来的却是长久的痛苦,那这份爱,还能一直维持下去吗?
叶羡凉那颗急促跳动的心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她眼睫微垂,语调情绪莫名:“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我总是这么对你。”
她似笑非笑:“陆屹睢,你还想继续这段关系吗?还要继续爱我吗?”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回答,只知道,在问出这句话后,她几乎连呼吸都放轻,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而后,她撞进他同样执拗的眼眸里,听着他一字一顿咬牙道:“你别想用这种话让我放弃。”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宛如献祭的囚徒,甘愿奉上一切:“反正我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对他的那些恶劣手段。
他也不止一次悲哀地意识到,爱她是违背常理的,是注定要尝尽一切沮丧和痛楚的。可是一旦爱上了她,他再也不能不爱她。
比起那七年无法靠近的痛苦,至少现在,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于是这点掺杂着痛苦的幸福,也令他甘愿沉溺。
嘶哑嗓音传到耳畔,叶羡凉闭了闭眼。
车内寂静无声,昏暗中,她悄然抬眸,眸中情绪晦涩难明。
少顷,她唇角微勾,蓦地绽出一抹笑。
她倾身,拉近两人的距离,湿热吐息洒在他的脖颈上,轻声呢喃:“既然这样,那就一直爱下去吧。”
她粉润白皙的指尖轻触上他凸起的喉结,指骨稍稍用力,带着禁锢与压制:“绝不隐瞒,永不背叛。”
昏暗的车内,一沉一轻的两道呼吸交织在一起。
仿佛所有隐晦的,暧昧的,不可见光的,都在这处被光亮遗忘的地方尽数藏匿。
陆屹睢低垂着眼,四目相对,他浓密的眼睫止不住地颤,深幽暗沉的眸底却灼热滚烫,那些死死压抑着的浓烈爱欲似要汹涌而出。
被轻按住的喉结难耐地滚动,他薄唇翕动,刚要开口,静谧的车内突兀地响起一道铃声。
无声的暧昧氛围被骤然打破,叶羡凉转瞬敛下唇边的笑意,利落地收手。
陆屹睢抬了抬手,修长凌厉的指骨轻蜷,似是想挽留,最终却还是抿唇停下了动作,只是眉心微蹙,眼底浮现出一丝恼
意。
叶羡凉懒懒往椅背一靠,瞥了眼他装着手机的衣兜。
陆屹睢缓缓吐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赵锦瑞。
他眉眼带着被打扰后的冷沉,拇指微动,就想要挂断。
余光却瞥见身旁的人也拿出了手机,此时指腹正在屏幕上划动,整个人已经恢复了理智,神色淡淡,已经懒得再搭理他了。
他抿了抿唇,还是接了电话。
“你去‘琥珀’了?!还拉着个女人走了?!”
甫一接起,赵锦瑞掩盖不住惊诧的嗓音就从听筒里传出。
周遭沉寂无声,因此这声音也十分明显。
叶羡凉动作微顿,挑眉看向陆屹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