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慌汉与阴玉匣
腐臭！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
陈三钱的背脊狠狠撞在一条死胡同尽头冰冷潮湿的砖墙上，黏滑湿腻的青苔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粗布短打，那股混合着烂泥、死水沟和霉菌的浓烈腥气蛮横地灌入鼻腔，呛得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没有路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濒死困兽绝望的咆哮！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昨夜灵力枯竭后依旧空空如也、如同被撕裂般的丹田，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剧痛！
汗水、泥水、还有恐惧的冷汗，混杂在一起，顺着额角鬓角小溪般淌下，模糊了视线。
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狭窄的死胡同里回荡，伴随着他自己剧烈的心跳，是身后越来越近、如同跗骨之蛆的杂乱脚步声和凶狠的叫骂！
“狗杂种！跑啊！再给老子跑啊！”
“断腿的耗子钻死胡同了！哈哈！”
“钱爷说了，要活的！慢慢玩死他！”
铁牛那如同破锣般的狞笑声就在脑后！
腥热的、带着浓重汗臭和血腥味的吐息几乎喷到了陈三钱的脖子上！
一股恶风呼啸而至——是铁牛那只蒲扇般、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大手，五指箕张，带着足以捏碎骨头的恐怖力量，狠狠抓向陈三钱的脖颈！
完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陈三钱的意识！
八十灵石还在怀里发烫，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肮脏的死胡同里？
被钱满仓的手下像拖死狗一样拖回去，受尽折磨，然后碎尸万段？！
不！绝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被逼到绝境的暴戾和不甘，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在陈三钱胸腔里爆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的眼睛瞬间充血，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如同濒死的凶兽！
丹田！那该死的、沉寂的、枯竭的逆灵根！给我动啊！
他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压榨着身体每一寸血肉中可能残存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气力！
试图引动那该死的力量！哪怕只是让铁牛的手慢上一瞬！
就在这千钧一发、意识都因剧痛和绝望而模糊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震颤感，毫无征兆地从他左袖深处传来！
是那把油腻老旧的铁算盘！
腰间悬挂的算盘珠，竟在无人拨动的情况下，自行轻微地、急促地碰撞了一下！
几颗冰凉的珠子在掌心无声震颤，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动！
几乎与此同时！
嗡！
胡同角落，那堆被雨水浸泡、散发着浓烈霉烂气味的废弃杂物深处，一点极其极其微弱的回应震颤，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清晰地传递过来！
陈三钱濒临涣散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瞬间锁定了震颤的源头——
半截几乎被厚厚的、铜绿色的铜锈完全包裹的圆形器物！
它斜插在腐烂的木条和破布堆里，只露出小半截边缘，形制像是一面……锣？
一面不知废弃了多少年、锈蚀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破锣！
那微弱的嗡鸣，正是从这破锣深处传来！
与他袖中算盘珠的震颤，与他丹田深处那沉寂的逆灵根，产生了某种极其模糊、却又真实存在的共鸣！
是它？！
白天在后院翻检尸体时，觉得这玩意儿还有点分量，想着熔了或许能值几个铜板，就顺手塞进杂物堆角落的……破烂？！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陈三钱混沌的脑海！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
铁牛那带着腥风的手爪，离他的后颈已经不足三寸！
“你祖宗的！！！”陈三钱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嘶哑的咆哮！那不是骂人，是倾尽所有生命力的孤注一掷！
他放弃了徒劳压榨枯竭的丹田！
将残存的所有意念、所有求生的本能、所有被逼出的最后一丝微弱灵力——甚至包括袖中那块冰冷瓦片残片传来的、一丝若有似无的冰凉悸动——全部！
毫无保留地！狠狠灌注向丹田深处那块沉寂的顽石——逆灵根！
目标，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力量！而是死胡同角落，那堆垃圾深处，那半截锈死的破锣！
给我动！响！响起来！！！
嗡——！！！
逆灵根在庞杂意念和微弱灵力的疯狂冲击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一股远比昨夜催动断剑时更加强横、却也更加混乱、更加狂暴的吸力，瞬间从逆灵根深处爆发！
陈三钱眼前猛地一黑！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股蛮横的吸力扯出体外！身体如同被瞬间掏空！
但就在这意识几乎崩散的瞬间——
那股被强行引动的、混乱狂暴的力量，终于顺着那冥冥中的一丝共鸣，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向了角落的破锣！
轰！！！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骤然在死胡同里炸开！
那不是金铁交鸣的清脆，也不是重锤擂鼓的沉闷！而是一种混合了无数种令人牙酸声音的、撕裂耳膜的恐怖噪音！
如同千万片生锈的铁片在粗糙的岩石上疯狂刮擦！
如同无数面破锣烂鼓被巨力同时砸碎！
如同濒死巨兽垂死挣扎时发出的、混杂着骨骼碎裂和内脏搅动的凄厉哀嚎！
更恐怖的是，这噪音之中，竟还裹挟着一股狂暴、混乱、如同实质般的无形灵力冲击！
这股冲击随着那毁灭性的音浪，如同平地掀起的飓风，以那半截破锣为中心，呈扇形猛然爆发开来！
噗！
首当其冲的铁牛，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扭曲！
他那只即将抓住陈三钱后颈的大手猛地僵在半空！
巨大的噪音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耳膜，直贯脑髓！
眼前金星乱冒，瞬间失聪！紧接着，那股混乱的灵力冲击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呃啊——！”铁牛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壮硕如牛的身躯如同被狂奔的巨兽迎面撞上，竟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重重砸在身后两个同样被音浪冲击得东倒西歪的同伴身上！
三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摔作一团！
嗡——！
刺耳欲聋的噪音余波在狭窄的死胡同里疯狂激荡、叠加、共鸣！
两侧高耸的砖墙成了绝佳的回音壁！
声音被放大了数倍，形成了更加恐怖的音浪风暴！
“我的耳朵！”
“什么东西？！”
“呃啊……头……头要炸了！”
胡同口另外几个刚刚扑进来的追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脑袋上！
瞬间捂住双耳，发出凄厉的惨嚎！
修为稍弱的两个，耳孔里甚至渗出了鲜血！
他们如同喝醉了酒般踉跄后退，眼神涣散，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和战斗力！
整个死胡同，瞬间被这恐怖、混乱、毁灭性的音浪和灵力风暴彻底吞噬！
陈三钱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同样被这近在咫尺爆发的恐怖力量震得气血翻腾，眼前发黑，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昏死过去！
但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刺激下，一丝清明强行维持！
成了？！这破烂玩意儿……真他娘的响了？！
然而，还没等他心中的狂喜升起——
轰隆隆！！！
一阵更加沉重、更加整齐、带着金属铿锵摩擦声的脚步声，如同滚滚闷雷，由远及近，瞬间压过了胡同里混乱的惨嚎和刺耳的噪音余波！
一股肃杀、冰冷、代表着秩序和铁律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从胡同口的方向弥漫开来！
“何人胆敢在当铺街械斗喧哗？！”
“巡海司办案！所有人原地蹲下！违令者格杀勿论！”
冰冷威严的厉喝声，如同惊雷炸响！
【当票碎片·无名账册】
癸卯年七月初五，申时，死胡同。
收：
绝境凶煞气——一股（背贴腐墙，爪风及颈）。
破锣惊魂响——一声（万音混杂，灵力狂潮）。
巡海司威压——一片（铁靴铿锵，杀令震耳）。
支：
仅存灵力——彻底枯竭（油尽灯枯）。
耳膜嗡鸣——长久（暂时失聪）。
逆灵根反噬——未知（狂暴引动，隐患深埋）。
备注：
算盘引路，破锣惊魂。
音浪碎敌胆，灵爆退追兵。
绝处逢半生，惊动巡海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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