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会见室里一片死寂。
江谨腾颤抖的唇完全失去血色,情绪太激动的缘故,他捂住出现不适感的胸口,连捂胸口的手也在颤抖。
“...你怎么会是这么歹毒的女人,”他面色痛苦,“纵使我和若伊之间是个错,你恨她,可又何必要了她的命...”
“你有脸怪我?”柳菁悠冷笑。
她先是冷笑,慢慢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声里出现一种癫狂。
“都是因为你,江谨腾,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去苏城找她,”柳菁悠死死盯着他,不让自己眼眶里的那滴泪落下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是那一年,你偷偷去找过那个贱人,你想跟我离婚,然后和她苟且到一块儿。”
“当初是你来柳家提亲,婚礼上的誓词你都喂狗了吗?!”她越说越崩溃,“我给你生孩子当你的贤内助,你还吃了我们柳家那么多的好处,最后你坐稳权椅了,就要和那个贱人双宿双飞了是吧?!”
“她不该出现,”柳菁悠眼圈血红,“她就是该死。”
“再来一遍我还是会那样做!”
江谨腾被她歇斯底里的叫声震得许久忘记了自己的声音。
他看向妻子的眼神从不可置信,慢慢变成了怜悯,愧疚。
“你怪错了人,”他低头,眼圈也渐渐红了,“你该怪我。”
他当年头脑发昏,欺骗了一个才踏入社会的年轻姑娘,后来一刀两断后,他有想过认真过现在日子,不要再走错路。
可后来他知道了她有孩子的消息。
那个孩子是他的,她走的时候根本没告诉他。
江谨腾辗转反侧,未断的情意勾着他心底的贪念,于是他买了票,偷偷去了趟苏城。
方若伊一看到他就沉了脸。
她什么都不听他讲,直接让他滚。
“若伊,对不起,我当初不是有意要骗你,我家里的那位妻子只是因为联姻不得不娶,真正爱的人是你,真的,我心里只有你,”他拦着不让她走,“是我懦弱,不敢选择自己的生活,我现在决定了,我不会放开你的手。”
方若伊满脸恶心地看着他,“我已经因为你做过一次肮脏的人,不会再有第二次。”
“不,不,”江谨腾上前一步,“我怎么忍心再让你受委屈。你放心,我回去就离婚,很快我就能接你和孩子回家。”
“江谨腾,”方若伊冷冷地和他隔开距离,“你说这种话,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最后江谨腾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回了京市。
他没想到柳菁悠竟派人一直盯着他,连他有意隐瞒的行程都知道。
“她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江谨腾空洞地望着柳菁悠,“你恨错了人,你应该恨我。”
柳菁悠眼里第一次出现迷茫。
不过也只是眨眼而逝,“少用这些话术骗我,你是想让我生出什么愧疚感吗?休想!”
“我怎么不恨你,我一直都恨你,真后悔啊,上次脑溢血怎么没让你直接丧命,”她恶狠狠地说,“你凭什么比我的命好,凭什么现在还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
“等我儿子掌管了江氏,我要让他撤了你的一切过问权,我会告诉他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会再让他认你这个父亲!”
柳菁悠的情绪已明显失控,今天的探视到此结束。
从看守所出来,江谨腾颤颤巍巍迈着步。
“江屹啊。”他喊着小儿子的名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沉默地上了车。
江谨腾回秋山了,江屹坐上于帆开来的车。
“小江总,郝韦远那边已经录完口供了。”
江屹点点头。
他有些疲惫地靠着椅背。
在郝韦远给出证据之前,他一直以为柳菁悠没有去过苏城。
他一直都肯定始作俑者是她,却没想到她能做得那么狠。
当年的机票记录已经查到,老陈家也答应过来录口供并试着联系其他几家...等证据链充足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另一边。
郝韦远录完口供,在走廊上的凳子坐着。
咚咚的脚步声靠近,有人过来了。
“爸,”郝顺风尘仆仆的样子,“您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京市了?来公安局做什么?你出什么事儿了?”
郝韦远缓缓抬头,看向儿子。
除了担忧和烦躁,没有其他问题。看来江屹履行了承诺,郝顺这边没有遇到什么事。
“没,帮人录个口供。”他说。
郝顺奇怪,“您离开京市这么多年,有什么事儿需要您来录...”
联想到最近江氏发生的事,脸色一变,“爸,您不会是...哎呀,柳总败局已定,您都辞职这么多年,怎
么还替她办事,别帮她了,我听说那个小江总挺不好惹的,要让他知道您在作对,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
郝韦远看着一脸不知情的儿子,笑了笑。
他让他别担心,自己帮的是小江总。
“其实也不完全是帮他,说到底,是帮我们,”他低下头,喃喃,“也是替我自己赎罪。”
隐瞒证据多年,他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但比起恐惧,他更觉得一身轻松。
“你一个人在这边生活,要注意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规律作息,别让我这把年纪的老头天天操心。”
“哎知道知道,又啰嗦,”郝顺不耐烦地道,“您今天有点儿莫名其妙啊。”
关于自己的事,郝韦远打算这两天慢慢和他说。
“好,不说。那爸待在京市陪你一段时间,你不会嫌弃吧?”
以前这老人家怎么劝都劝不来的,这次居然主动留下去。
郝顺愣了下,随即点头,“行啊,我今天有空,待会儿给您买点儿日常用品,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
这样的光景...郝韦远觉得眼里升起了湿意,很快低下头,
不知道他的结果会如何,隐瞒了这么多年,他肯定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以前总是教育儿子诚实守信,不做违法乱纪的事...那些大道理说得好听,谁能想到他这个表面正义的父亲背地里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如果儿子知道了,应该会对他失望吧。
“我有点不舒服,去帮我倒杯热水,”他支使儿子离开,“正好再在这坐会儿。”
郝顺望了望安静的周围,“你事儿都办了?那走呗,还坐这儿干嘛,回家喝热水。”
郝韦远怕一抬头就让儿子看出异常,只有故作不耐烦,“等回去都什么时候了,我现在...胃不太舒服,你去帮我倒杯热水,缓缓再走。”
听他这么说,郝顺只有照做了。
他渐渐走远,看见开着的办公室,敲两下门进去了。
郝韦远望着空荡的走廊,想起不久前录口供的场景。
原本以为那段记忆一直被自己屏蔽,应该是很模糊的,却没想自己都能说出来。
连细节处都记得这么清晰。
决定让他去苏城时,柳菁悠本来没买机票,可她始终不甘心把教训仇人的机会交给别人,但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最后还是低调前往。
那几位工人是郝韦远负责联络的,柳菁悠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但在行动的当晚,她坐在车里,和郝韦远一同等在偏僻的路口。
那几个喝醉酒的男人不一会儿打来电话。
“老板,事、事情我们已经办好了,”那几人大着舌头,七嘴八舌,“记得,记得把钱打到账上啊。”
“放心,会信守承诺的,”郝韦远说着,冷静地指挥他们,“现在,把你手里这个手机砸碎丢掉,不要让人发现我们通过话。”
“钱我会通过几轮周转打到之前新的那张卡。行了,挂电话吧,忘掉今晚的事。”
嘟嘟的忙音之后,郝韦远熄了屏,回头。
“夫人,现在我们走吗?”
柳菁悠没答话,望向窗外。
“他们刚才说,那贱人倒在巷子里?”
郝韦远这件事办得也是心惊胆战,谨慎的理智在挂断电话那刻完全消泯,此时脑子像浆糊一般,只想赶紧离开。
可上司问话,他不得不努力镇定着回,“是。”
事先踩过点,这里很安全,没有监控。
柳菁悠望着黑漆漆的巷子,若有所思,“我想看看。”
郝韦远一瞬间为难。
他不太明白上司的意思,只能迟疑着打开手机的电筒,打开车窗,往里照了照。
这样根本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想开口劝夫人走,却听她说,“我下去看一眼。”
她说完打开车门,从郝韦远手里拿过手机,照着前面的路走进了巷子。
郝韦远心焦地等了大概五分钟,柳菁悠出来了。
深夜,他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县城的酒店。
柳菁悠跟他说了声辛苦了,率先进酒店休息。
郝韦远把车停进车库。
停好之后,他坐在驾驶位上,许久都没有缓过神。
过了一会儿,他捞过中控台上的手机。
这部手机,也是他临时买来的,现在任务完成了,也该处理掉。
他解了锁,原本想按关机键,却突然发现有个不起眼的录音提示。
差点忘了,以防万一,刚才和那几个工人的通话他录了音,结果挂断通话后忘了按结束按钮。
这段录音究竟要不要保留下来?他拿不准这会是一张保障牌还是祸患。
正犹豫着,指尖无意触碰到了播放键。
前面一切都正常,直到他听到夫人进了巷子。
“...真是戏剧,你死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我。你看起来好可怜,我是不是该怜惜你一下,像江谨腾那样?”
断断续续,很微弱的女声,听不大清楚。
柳菁悠冷笑一声,“你当我有那么傻?放心,知道凶手的,只有你一个。”
“下地狱告我去吧。”
一声坚硬的闷响。
高跟鞋重新响起,是柳菁悠回来了。
死寂的车库里,郝韦远出了一声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