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要改变流寇思维
江瀚眯着眼,看着眼前这群颤颤巍巍的士绅代表,心中冷笑不已。
这帮老东西,别看现在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背地里指不定要娶多少房年轻貌美的小妾来冲喜。
江瀚冷着脸,死死地盯着为首的梁庭寺:
“老丈,你难道就没派人去打听打听?”
“当初在龙安府,那王家、李家和薛家,是怎么被我收拾的?”
江瀚语气冰冷,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
大堂内一片死寂,就连一旁的李立远都忍不住抖了抖。
可面前的梁庭寺却视若罔闻,仿佛根本看不到江瀚眼中的寒意。
他捋着胡须,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反而一脸赞同地说道:
“大王的事迹可谓是如雷贯耳,连我们这帮外地的乡绅都有所耳闻。”
“龙安府那几家土司,的确是不识时务。”
“要老朽说,大王做得好!”
“大王当初领兵入主龙安府,那王家、李家,非但不夹道欢迎,反而暗中撺掇地方百姓与大王为难;”
“再加上手握商道的薛家,更是三番五次地拒绝大王的招揽,想要独吞通商之利,这些人实属不智。”
“依我看,这些不识时务之辈,早就该好好地收拾收拾了!”
说着,梁庭寺话锋一转,又扮起了顺民:
“可大王明鉴,自从您入主保宁府以来,我等可从未有过一丝反抗。”
“我们保宁府各地的十几家乡绅,都在全心全意配合大王您的新政。”
“您让我们交出多余的田地,我们二话不说就交了;”
“您说要统一纳粮,我等也未曾有半句怨言。”
“我们既没有同那王家、李家一样,暗中撺掇地方百姓闹事;也没有学那薛家,捂着手里的好东西不肯放手。”
“都做成这样了,难道大王还要揪着我们这些安分守己的顺民不放?”
江瀚听了这老头的一番诡辩,不由得被气笑了。
“姓梁的,你们莫非忘了,我是造反起家的?”
“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发兵屠了你梁家满门?”
“你去打听打听,汉中关中一带,有多少士绅被流寇灭了满门。”
“现在我还能坐在这里,和和气气的跟你讲话,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你又是怎么敢在我面前,拿班做势的?”
听了这番毫不掩饰的威胁,梁庭寺却只是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大王说笑了。”
“老朽看大王您整肃吏治,均分田亩,种种新政都是奔着改天换日去的。”
“那帮只知道烧杀抢掠的流寇,又怎么能与大王您相提并论呢?”
“俗话说得好,得天下易,治天下难。”
“我们这些人虽然老了,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在保宁府,乃至整个四川的士林之中,还是有几分薄名的。”
“我等没有任何悖逆之举,如果大王一意孤行,把我们这些顺民给屠了,恐怕您的名声传出去会不太好听。”
“届时,整个四川的士子和生员都将以您为敌,拼死反抗。”
梁庭寺语气平静,阐述着事实,
“川中百姓数以百万。”
“没了我们这些读书人替您牧守一方,大王您想要将这偌大的四川整合起来,恐怕还是有几分难度。”
说罢,梁庭寺猛地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随即朝着江瀚,颤巍巍地拱了拱手:
“大王,我等体弱多病,今天就不多叨扰了,先行告辞。”
“如果大王还有其他什么吩咐,只管派人来府上,咱们各家一定照办!”
说完,梁庭寺带着身后的一众士绅代表,转身离开了府衙。
江瀚看着这群老狐狸互相搀扶着,慢悠悠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挥手招来身旁的李立远,厉声询问道:
“你查过没,这帮人有没有什么劣迹?”
“能不能想办法,先把这群人的名声给我搞臭,然后再下手屠了他们?”
李立远看着手里的卷宗,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王,我来之前都仔细查过了。”
“但凡有劣迹的士绅,我都已经组织百姓开堂公审,明正典刑,提前处理干净了。”
“今天来的这几家有些不一样。”
“他们平日里行事极为谨慎,除了囤积了大量的田亩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把柄。”
“有不少人甚至还时常出钱,修桥补路,赈济灾民,在乡邻之间的名声相当不错。”
“自从您均田的新政通知下去,他们为了保命,更是第一时间就把名下大部分的田地,主动交了出来。”
江瀚眉头紧锁:
“原来如此,我说这几家人的底气怎么这么足。”
“老东西,简直滑不留手。”
李立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大帅,何必跟他们掰扯这么多?干脆我直接带人上门,把他们挨家挨户都给屠了!”
“就以不配合征调的名义,正好把这群乡绅的财产全榨出来,以充军需。”
可江瀚却摇了摇头。
“先不急,这是最差的处理方法。”
“那老东西虽然不怀好意,但他说的也不算错,咱们现在已经不算流寇了。”
“流寇思维要不得,必须做出改变。”
李立远听罢有些不解,流寇思维是什么,咱们不是以西北的叛军为主的部队吗?
那帮拿着农具冲锋陷阵的流寇,怎么能和大帅麾下的边军老卒相提并论?
其实,是不是流寇,并不以军队的组成来区分。
流寇思维,则指的是一种战略模式。
在明末,不少起义军的军事行动,通常都表现出无根据地意识、无建设性目标、纯掠夺性生存的战略模式。
其核心在于:以暴力为唯一手段,以掠夺为生存基础,以流动为存在方式,拒绝承担任何长期治理责任。
诚然,很多时候,明末的起义军是不得已才采用这一套模式。
像明朝这种,到了晚期并且拖欠饷银严重,还能拉出数十万野战部队的王朝,少之又少。
明廷的剿匪力度之大,放在其他朝代简直难以想象。
很多起义队伍,攻破城镇后不分阶层,实施无差别抢掠,军事上胜则骄狂冒进,败则一溃千里。
更重要的是,这群首领天生就仇视文化精英。
其中就以张献忠为首,杀起士人来毫不手软。
江瀚看着李立远,解释了半天:
“咱们打下保宁府,乃至整个四川,不是为了抢一把就走的,而是要以此为根基,发展壮大。”
“杀光这群乡绅容易,可后面的麻烦就大了。”
“保宁府三十万百姓要吃饭;赋税要人收,户籍要人管,文书要人写,水利要人修,讼狱要人断”
“这些事儿,光靠我们这点人可干不过来。”
“把他们全杀光了,谁来替咱们做事?”
“难道靠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来干?等他们学会怎么治理地方,这保宁府,恐怕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说白了,江瀚现在要面对的局面,和历史上,刚入蜀时的张献忠差不多。
张献忠入川初期,政策相对温和,旨在争取各方支持。
打击的对象,也仅限于那些坚决反抗的官绅。
根据地方志和当时在川的耶稣会士记录显示,其治下初期社会秩序稳定,甚至有大量的明朝官吏,转投了大西政权。
可后来,大西军因粮饷短缺,实行“打粮“政策,再加上过度依赖没收财产,严厉镇压地方叛乱,波及了大量平民。
这就导致了四川各地,叛乱四起。
许多大西军派出去的地方官员,不停地遭到地方反抗武装的袭击,死伤惨重。
(府、州、县官,有到任两三日即被杀害,甚至有一县,在三四月之内,连杀十余县官者。)
张献忠为了打击报复,在攻陷成都后,便以‘科举’为名义,召集全川的士子前来应试。
随后,‘聚之于大悲寺,尽杀之’,遇难者达数千人之多。
(献忠性情猜忌,恐士子通敌,遂以‘结党谋逆’为由,屠戮应试者。大悲寺之变后,蜀地文人,几近断绝。)
在皇权不下乡的古代,屠杀学子、士绅,基本上就等于自毁基层的治理网络。
至此,张献忠的治下,赋税、户籍、水利等,全盘瘫痪。
政令更是出不了成都府一步,税收断绝。
于是他只能被迫走上继续抢掠和屠杀的道路,最终彻底失去了人心。
张献忠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所以江瀚一定要避免自己重蹈覆辙。
保宁府三十万百姓,四川三百万百姓,只靠他一个人是治理不过来的。
这些保宁府的士绅,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用这种软钉子来对抗江瀚。
就是因为他们看准了江瀚想要争霸天下,所图甚大。
争霸天下是离不开他们这群读书人的。
这群人垄断了知识和行政管理的技能,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底牌。
而江瀚也需要利用这群人,来为自己治理地方,保证后方无忧。
但前提是,这群人必须听话,否则就是养虎为患。
杀人只是手段,江瀚现在需要的是,分化瓦解这帮乡绅。
江瀚坐在府衙里沉默不语,良久后,他才慢慢抬起头来。
一旁的李立远见状连忙凑了上去:
“大帅这是想到法子了?”
江瀚点点头,朝他吩咐道:
“你拿着我的手令,立刻去找赵赞画。”
“让他把这几家士绅所在乡县的分田工作,全都给我停了。”
李立远愣了愣:“全停了?”
“没错,都停了。”
江瀚冷笑道,
“对外就找个由头,说这几家的田契、户籍,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告诉那些等着分地的百姓,什么时候这些乡里的老大人们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开始分田。”
“要不然都给我等着,看谁耗得过谁!”
“你不是说,这群人在乡间素有名望吗?”
“我就是要逼着百姓,都去他们家门口堵着,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叫转移矛盾!”
李立远听罢,恍然大悟。
什么狗屁民望,在绝对的利益面前,百姓们只会觉得这群乡绅碍事,故意阻拦他们分地。
江涵接着补充道:
“另外,我这边立刻起草文书,开科取士!”
“我就不信了,他们这几家真能一手遮天?”
“偌大一个保宁府,难道就没有几个想出人头地的贫困学子?”
先发一章晚点还有
(本章完)
(/bi/285610/172373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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