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他们说这是幻梦
重生。
这个词说来简单，像是将一盒倒在地上的珠子捡回来，一个个重新摆在固定位置。只要珠子还在它该在的地方，一切就都没问题。
但其实，重生是从一束线绳的远端剪下一截，用它替代这束线绳最早的某一段。
乍一看去，这条绳子纤维结构正常，编织排列良好，一切都好像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可能比原本更坚韧……
只有那截绳子自己知道，其实一切都已经变了。
因为人生的绳索，是被时间、被经历、被记忆与整个时代编织出来的。它和过去、现在与未来息息相关，不可能再真正回到最初的模样。
它见过最糟的日子，那些所有绳子都泡在泥水里的日子，因此，它无论如何，都无法回避对未来的担忧。
有时候人会分不清担忧与恐惧，因为前者是不希望某事降临，而后者是害怕某事降临。
聂维扬抬起头，墨镜后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
只是他自己很清楚，其实一切都已经变了。
“恐惧是我的动力。”
聂维扬说，他明白恐惧是什么感觉，所以他擅长对敌人施加恐惧，曾经如此而现在依然如此，只是他通常不这么说：“但现在，我更多的是担忧。”
老道士郑重地问：“担忧什么？有什么需要你担忧的？
“吃啊喝啊，那些不是一个战士要解决的事。至于这个‘新世界’里隐藏的危险，那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没人能把所有事都自己扛起来。你看，到处都是人，你要是碰见坏事却不找人帮忙，你就把自己和同胞隔开了。”
聂维扬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他知道，四个月来的紧绷导致他和人类社会产生了严重的割裂。
这很不应该，他要做的事太沉重了，那是只站在高处远处的人捧不起来的东西。
但他的确在恐惧，恐惧自己长久产生的影响会让世界变得更差，恐惧自己最终可能会导向一个完全的毁灭。
虽然这恐惧完全无法动摇他的行动——他依然认为，怕这怕那就什么都别做，既然做了就少去害怕，至少别被它影响选择。去做，去前进，比不什么都做和只想追求完美都强得多……
但人会恐惧未知之物，这是人的本能。
随着这一次的探索展开，知道的信息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能意识到，新世界比他上一世了解到的更加辽阔、复杂、庞大且危险。稍不注意，就可能将信任他的人带下悬崖。
而现在，超凡魅力还让他比其他人更容易取信于人……
好吧，有些时候，你不得不在做出选择之前多想。当一个正常人需要为他人负责时，过多思考将成为一种本能——至少对聂维扬而言是这样。
“我也变成愚人了啊。”他轻声感叹，“好吧，从来如此。”
“孩儿，”老道士有点不明所以，他观察着聂维扬，谨慎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事？”
“是不能知道。”聂维扬说。
二号管理员，地形编辑器，链接避难所，空间站失联。世界屏障，外部高温，异常低温，前文明，通讯信息导向幽界……等等等等。
这些东西，哪个是正常人能知道真相的？但凡多说几句，他都是在别人脑子里放烟花。
而这些信息里，幽界甚至尤其需要保密。
毕竟前几个都是现实中存在的事物，而幽界……嗯……
它不一样。
在聂维扬的了解中，幽界是个介于虚实之间的诡异空间，它依附于物质界之下，幽深晦暗，支离破碎，仿佛‘现实’在某处水面的扭曲倒影。
物质界的生命死去时，无执念的灵魂就会去到幽界，这是一种时空层面的变移，它常常以一种奇异的转化形式出现：当灵魂流向幽界，一种被称为‘幽界降临’的反应，会短暂地让周围环境变得幽暗、色彩浓度也短暂提高，好像属于物质界的光芒又少了一缕，又好像只是幽界正在侵蚀现实。
这就是‘幽界’之名的来源。
值得一提的是，幽界降临现象与‘暗区’的表现形式十分相似。只是暗区的建立明目张胆，而很多时候，幽界降临却会轻微到他人根本意识不到它发生了而已。
此刻，老道士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的脸色凝重起来，一只手下意识收进袖子里捣鼓着什么，散发浅青色光芒的两眼紧紧盯着聂维扬，好一会儿却没说出话来。
四面八方一片寂静，风吹过二人之间，所有人不知何时都离得远了一些，在这里，人人都知道有些事情是听不得的。
黑暗。
未知。
毁灭。
末日。
未知。
战斗。
挣扎。
生存。
未知……
氛围凝重，老道士死死盯着聂维扬。良久，他缓缓开口，仿佛要询问一个天大的秘密。
“你吃香菜吗？”他问。
聂维扬：“……？”
思维直接被打断，这一瞬间，聂维扬的脑子都差点卡壳了。他张嘴又闭嘴了两三次，最终艰难地回答：“……不，不吃。”
“葱姜蒜呢？”
“吃。大蒜不怎么能吃。”——这玩意儿对吸血鬼的味觉而言确实有点折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有别的忌口吗？”
“没有……哦，我不吃折耳根。”
“很好。走，吃饭去。”老道士摆了摆手，“我……不对，”他一把拉过旁边的老牧师：“他请！”
一直保持着低存在感的老牧师瞪大了眼睛：“啊？”
——我请？我吗？
他打开自己的货币界面，看着那点儿可怜的银环数量，然后把它展示给了两人。
“你怎么就剩30块钱了？！也就吃六顿饭？”老道士震撼，“就算上头不让收捐赠，你也不至于这么穷吧？”
“我给修士买米了！自动贩卖机那儿东西贵得要死！你有多少？让我看看！但凡多于一百今天你请！”老牧师怒喝。
老道士坦然展示自己的货币界面。
11块钱。
“……”聂维扬长长叹气。
“我请吧。”他说。
他就算是花了三十万，手里也还有几千银环，毕竟他平时没什么花销，随便打点儿什么也能攒下来不少。
“这……不用了吧。”老道士看起来有些扭捏，腿脚却已经往外走了，显然这拒绝也只是烘托一下氛围而已：“医生说我们两个年纪太大，要多吃肉蛋奶。其实那味道我不最开始太适应，但是也不能不吃……”
“那就吃肉。”聂维扬说，“但是，不是说食堂统一饮食吗？”
这种必要资源的再分配，在当前阶段应该是不被允许的。
“隔壁，艺术家集市。那边食堂里有个特别会做肉的小孩儿，每天都跑出去挖野葱。
“粮仓被偷之后，上头不得已放开了一些限制，现在吃饭要花银环，或者干活换票。”老道士答，“对了，我不吃牛肉。”
……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虽然人们无法在有些事上感同身受，但好吃的就是好吃的，食物、水与安全是人类最初的共同语言，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享受最基本的食物与水，就是最大的满足。
“这个部位不错。”老道士点评着手里的几串嫩白烤肉，分给了聂维扬一半。
聂维扬接过尝了一口。
这肉口感像蟹腿，味道像虾，或者蒜瓣化的鱼肉。受限于外界条件，它上面没什么香料，但由厨师的巧手去了那一丝腥气之后，食材最原本的香味与清甜就足够撑起一顿饭。
确实不错。
聂维扬还挺喜欢吃虾的，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的日子，自己下河里摸鱼捞虾的日子——这么一想，那些二三十年前的遥远时光仿佛就在眼前。
“挺好。”他说，抬手对不远处的厨师招了招，“再来十串，一人两串。”
“好嘞！”厨师笑眯眯地应声。
这个食堂很大，约摸着有几十个厨师，有的人做大锅饭，有的人做小摊位。
这厨师年纪不大，身形瘦矮，颜面被油烟熏得黝黑，但厨师职业等级竟有13级这么高，此刻人物资料面板就飘浮在他身边，大大的数字与大大的香气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食客。
摊位旁边，正有几个人坐在小木板凳上，飞速用一把把竹签串上腌制好的白嫩肉块。
“这个食堂倒是很懂，把厨子的等级和食材都亮出来，表示官方的定价没问题。就是这一串3银环，对正常人来说有点太贵了。一般人做一天的任务，收入也就不到100银环。”
彭天宇感叹着，他举起手中竹签，顺口扯了一块肉下来：“……虽然确实好吃。这是哪种鱼的肉？”
在老道士回答之前，聂维扬出声：“是虫。应该是某种蜘蛛、蜈蚣或大蠊的腿。”
“是大蠊。”老道士笑着点头。
蜘蛛和蜈蚣还可以，在座各位都脸色平静，但听到大蠊的时候，大家还是不由得面色微微一变。
主要为的不是吃了蟑螂，而是……
徐瑞缓缓比划了一下竹签上的椭圆柱体肉段，它直径足有3厘米。
“这蟑……大蠊，它得多大啊？”他喃喃自语。
“你们不知道吗？”老牧师忽然发出声音。
聂维扬转过头：“我们应该知道什么？”
“探索队在城区外一个地方发现了一条河沟，河沟通往了某个前文明地下建筑，里面有很多昆虫，还有手臂长的大蠊。
“搞食物的那些学者确定了无毒可食用，才把它放进故市人的食谱，只可惜这东西目前产量还不高……”
老牧师小声说：“他们正招收蟑螂养殖人才呢。只可惜，纯学术和研究人才的存活率其实不是很高，整个故市擅长干这个的都没几个。”
聂维扬：“……”
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不是，等一下，怎么朗城也在养蟑螂，故市也在养蟑螂啊？！！
大家伙儿跟蟑螂杠上了是吗？！
他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朗城有这种人才的事。毕竟蟑螂养殖与衍生药食制造是朗城的重点项目之一，早在血月上行之前就出现了，向烽不可能没把它写进文件里。
但是……
现在问题来了，故市的前文明地下建筑？
——这说的是，哪一个？
笑死，昨天的章节被审核手动删了一两百字，改的逻辑都不通顺了哈哈哈哈。今天打开作家助手先和审核拉锯（）
于是决定缩减这部分剧情，之后重点依然在探索前文明旧事、推进主线和战斗爽，只是老聂和人的联系不会再那么淡薄了。
之后尽量把一万字压缩在三章内（）看具体节奏
一想到可以从写五章变成写三章就感觉轻松了不少呢（不是这么说的吧！！
(本章完)
(/bi/285442/17237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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