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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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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第二日了,她还是不同意?”

    窗边的尹禾渊负手立在窗边,透过林间的云霞看向丹房的方向。

    病榻上的穆柔锦紧锁双眉,侍奉端药的道童小厮们鱼贯而入。

    石长老摇了摇头:“倔得很,若是强取,这灵血便会无效,以血炼丹不是什么正统之法,我们也不敢大张旗鼓。”

    尹禾渊冷哼道:“只要能救人的法子,管它是非正统,不许任何人去探望,多饿几日,让她长点教训。这丫头小时候还听话得很,如今越来越无法无天,宗内还没出过一个敢与我顶嘴的。若她执意不改,不顾师徒情分,那便关进落霜境里去。”

    石长老错愕道:“掌门,落霜境可是关押罪人的……”

    这时一弟子匆匆敢来:“掌门师尊,不好了!”

    尹禾渊瞪了他一眼:“发生了何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回掌门,郢都王庭来人了。”

    尹禾渊一顿,蹙眉道:“来人便来人,郢都王庭派了什么使者来?是为乌长山之事来的?沈氏那小子不是回去禀报了么?”

    那弟子瑟缩道:“不是使者,是帝姬亲自驾临了……”

    尹禾渊领着一众长老弟子匆匆赶至宗门口的时候,天际舒卷的云端飞来了一行白鹤,白鹤围绕着一顶琉璃浮雕层层相叠的轿辇。

    鹤唳于九皋,敛翅落在山野。

    轿辇旁左右立着八名白衣飘飘的宫人,他们手持宫灯,俯首低眉,直至一位梳着望仙髻身着百鸟裙的女人自轿辇上走下。

    跟在她后边出来的,是一位轻裘缓带的执扇青年,笑眯眯地环顾四周。

    尹禾渊连忙俯首行礼:“蓬莱第三十二任掌门尹禾渊,参见帝姬,参见定远王。”

    执扇青年笑了笑:“掌门不必多礼。”

    女人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而后回首,望向天际。

    天际飞来最后一只白鹤,一位身负长剑的少年自鹤背上一跃而下。

    正是沈竹漪。

    尹禾渊眼皮跳了一下,看向执扇青年:“敢问帝姬亲自驾临,所为何事?”

    执扇青年耸了耸肩,但笑不语。

    沈竹漪身着镇邪司的绯红鹤纹官服,步步走近,亮出手中的蟠龙令。

    “近日镇邪司收到检举,蓬莱宗内有人效仿魔域邪祟炼制禁药,并暗中向外高价售卖,我奉命进宗搜查。”

    他看着尹禾渊越发阴沉的脸色,笑得人畜无害:“尹掌门,烦请带路吧。”

    帝姬驾临,镇邪司彻查蓬莱宗,丹房的吴长老是最后知道消息的。

    魔域流传出的禁药,是有延年益寿增进修为的好处,但炼制的方法却是要以人的五脏生气滋养炼丹,五脏内含有的灵力越多,药效便越好,因此近些年死于邪修的人越来越多,浊气四起,故而被王庭禁用。

    但在一些黑市中也有售卖炼制此药的原料,一些世族大家也会炼制此药。

    这些年邪祟四起,宗内亏空,他为了营生,也瞒着尹禾渊,暗中售卖炼制此药,甚至宗内有长老也在用,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炼制此药总是有掩盖不住的血腥味,故而他便向掌门提出让那叫云笙的丫头一月献一次血,那丫头的血制成的丹药也能卖出不错的价钱,但可比不上这能返老还童增进修为的禁药,孰重孰轻,他可是分得清的。

    他快步走向丹房,暗自庆幸自己已将那些藏在暗室中用以提炼丹药的东西销毁,宗内用过禁药的萧长老也死在了乌长山……

    见王庭的人已在搜查丹房,尹禾渊握紧了拳头。

    他并不知吴长老私下所为,他所担心的是关在里边的云笙被发现,叫旁人误会,丢了他的脸面。

    吴长老上前低声劝道:“掌门且宽心,丹房内的暗室设有禁制,从外看便是天衣无缝,里头的一丝声音也出不去,难以发觉……”

    王庭的人搜查了一圈,没有发现端倪。

    帝姬身边的宫人也都将四周墙上隔间的丹药一一嗅闻查验,垂首道:“回帝姬,这些都是普通的丹药,并无发现禁药。”

    吴长老松了一口气。

    帝姬微微蹙起眉,看向沈竹漪。

    定远王“唰”得收起折扇,挑眉幸灾乐祸地笑道:“沈家小子,莫不是你搞错了?叫我白跑一趟,你可要赔我……”

    沈竹漪似笑非笑道:“镇邪司办案,闲杂人等噤声。”

    定远王:“……”

    沈竹漪在观察一周后,敲击起四壁。

    吴长老额角冒出冷汗:“你这是做什么?”

    沈竹漪慢条斯理走至角落的一枚天球瓶处,回眸笑道:“找暗室。”

    吴长老的手抖了两下,连忙上去阻拦道:“沈家小子,适可而止。掌门可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给你几分薄面,查也查了,你年少无知,我们不与你计较,我们蓬莱可没有你说的什么禁药,更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暗室……”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轰”的巨响自他身后传来。

    空中出现了一道水波纹,沈竹漪见状一脚踢开吴长老,抽出白鸿剑刺在那道水波纹上。

    沈竹漪手腕翻转,剑光流转,那道水波荡漾开,自剑尖蔓延出一道道蛛丝般的裂痕。

    很快,便听见那道裂痕后传来少女如潺潺水流般柔和的声音:“……三头分九目,九臂见金身。金眼霞光迸,雷音火电生*……”

    随着这道柔和的声音愈来愈清晰,轰轰轰的声音像沉闷的雷声砸在耳边,禁制不堪重负,其上的裂痕也不可胜数。

    整座丹房都陷入一阵剧烈的晃动,木格中呈放着的药瓶相继坠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少女的声音越发急促:“……剪邪皈正道,遇召现真形。收摄邪魔祟,急捉降乾门。如律令,摄!”

    “轰轰轰——”

    顷刻间,禁制碎裂,吴长老身后的那堵墙火光四起,竟直接炸出了一个洞来。

    待到烟灰散尽,众人齐齐看去——

    一手持符箓的少女立在火光中,乌发凌乱,双眼明亮。

    狂风四起,将她单薄的衣袂吹得翻飞如蝶翼。

    在她脚下,那本厚重的蓬莱八十三条戒律燃烧在火浪中,风一页页席卷而过,将上头的条条框框悉数燃尽。

    “啪嗒”一声,定远王手中的折扇直接掉在了地上,面上再无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怔怔地盯着火光中的云笙。

    就连一贯无甚表情的帝姬在看清她的眉眼时,眸光也轻轻一颤。

    云笙步步走出暗室,抹去脸上的灰,朝角落里脸色发青的尹禾渊笑着道:“师父,有客自远方来,我不出来迎接,未免太失礼数了。”

    沈竹漪看着浑身是灰的云笙,发髻都是松松垮垮的,缠绕在上边的辫子也毛躁松散,只有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他面上笑容灿烂,心里却想杀人。

    他仅仅是离开了三日,这群人就把她弄成这幅鬼样子。

    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字字清晰彻骨:“彻查这间暗室,将负责丹房的几位长老请来,我有话要问。”

    吴长老瞬时瘫坐在了地上,只得不断安慰自己人证物证已然销毁。

    可是很快的,便有几名王庭的宫人带着一位身着丹房服饰的弟子前来。

    他们道:“回帝姬,我们在搜查几位长老住处的时候,这位弟子向我们检举了他的师父,说他的师父私下偷练禁药,我们也在这位长老的住处发现了禁药,和被封存在血池中的脏器。另外,我们在已故的萧长老房间内也发现了这种禁药。”

    那位弟子指向吴长老:“我要检举,我师父一直与黑市有联系,这里有他每次叮嘱我前去黑市的令牌,并且他还在丹房的暗室中偷练禁药……”

    吴长老如同五雷轰顶,他看向自己的大弟子,他视自己为生父,他不敢相信对方会背叛自己,而且那些血淋淋的脏器都是嘱咐他销毁的……

    吴长老涕泗横流,破口大骂道:“孽徒!孽徒!”

    那位弟子麻木地垂眼看他,瞳仁中无一丝光亮,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云笙注意到,在那位弟子的颈部,似乎缠绕着一条细细的银线。

    傀儡线。

    她蓦地看向沈竹漪,忽然明白了什么。

    帝姬走进丹房的暗室,这里充斥的血腥气令她微微蹙起眉。

    她看向尹禾渊:“尹掌门,你可知在你宗内有这样的暗室?”

    尹禾渊铁青着脸,答道:“帝姬,老夫是知道,可老夫并不知他们竟敢偷练禁药!”

    帝姬目光落向中央那盏琉璃鼎,淡淡道:“这枚琉璃鼎浸染血色,想必是常年以血炼丹所制。修习之人对血腥味极其敏感,掌门未曾过问么?”

    尹禾渊磕绊道:“这是……”

    帝姬不紧不慢打断他:“近日邪祟频出,不止是乌长山,就连我身边的一位侍女失踪,我寻她命牌,最后竟寻到黑市的一枚丹药上,她被人活生生地炼制成丹,供人服用,何其可恶。此等禁药甚至风靡在宗门世家之中,我不得不管。”

    “所以,无论尹掌门是否知情,都还请随我去一趟王庭,其余相关者扣押入狱等候发落,若有违反,当场杖毙。”

    尹禾渊握紧拳头,满眼不甘道:“不知此事,广阳宫宫主和太子那边是否知晓……”

    帝姬侧过头,发髻上的鎏金掐丝凤头钗闪过一道华光,她看过来的目光也透出几分冷意:“本宫与镇邪司彻查邪祟之事,为天下民众解忧,何人敢有妄言?”

    尹禾渊低垂下头,半晌,咬牙回了句:“诺。”

    帝姬的目光落在云笙身上,慢步走上去:“你犯了何错,以至于要被关在这里?”

    眼前的帝姬雍容华贵,云笙紧张得直咽口水,刚要回答,帝姬便道:“我瞧着你面善,不像是会犯错的人,若是往后有谁要为难你,你便取出此物,让他来找本宫。”

    云笙满脸疑惑,看着帝姬牵起她脏兮兮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枚小巧的羽扇。

    一旁的定远王朝她眨眨眼:“你就偷乐吧,小姑娘,帝姬可不轻易把信物送人的。”

    帝姬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沈竹漪:“余下之事,交予镇邪司处置。回宫。”

    身后的白衣宫人纷纷垂首道:“是。”

    帝姬一行人启程后,连带着尹禾渊和宗内的八名长老都被带走。

    除了带走的物证,其余和炼制禁药相关的东西都被当场销毁。

    蓬莱宗瞬时乱作一团,尹钰山与薛一尘正忙着安抚人心,维持宗内的各项事宜。

    沈竹漪垂眼看着山下四处燃起的火光,唇角绽出笑。

    少年生得好看,哪怕是恶劣到幸灾乐祸的笑,在他身上也似霞姿月韵。

    他转而看向丹房中的云笙,见她还在格外陶醉地打量手中那枚羽扇,唇边的笑意便淡了些。

    “什么人的东西都敢拿?不怕被人卖了?”

    云笙小心收起羽扇,脸红地冲他比划着:“帝姬生得可真漂亮,我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不愧是天潢贵胄,你知道吗,她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晕乎乎的,都害羞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沈竹漪长睫垂下来,不悦道:“那女人和木头没什么两样,内里野心勃勃,哪里好看?”

    云笙瞪他一眼:“不许无礼,反正比你好看多了。”

    沈竹漪冷笑一声,将她下巴掰过来,贴近了脸,同她四目相对道:“是么?我倒瞧不出你有眼盲的毛病?”

    他一下凑过来,混着青柠的香味落在她脸上,二人的额前的发丝都缠在了一起。

    她吓了一跳,立刻推开他,转而看向他腰间:“这是什么?”

    他取出一枚枚像是银色的小珠子的东西把玩着:“自然是好东西。”

    说着,他便扔出一枚。

    只见那枚银色小珠子碰到丹炉的一瞬间,便像是烟花般绽放,“轰”得炸出了个窟窿。

    沈竹漪眉眼弯弯道:“有人称其为,火树银花。”

    云笙张大了嘴。

    沈竹漪走至暗室,盯着那枚琉璃丹炉:“往日,他们就是叫你在这里放血的?”

    云笙握住了手腕,回忆起来:“我在这里放血,有很长的竹筒将血滤去杂质,然后引入这枚丹炉。”

    沈竹漪盯着眼前的琉璃丹炉,忽的拔剑出鞘,一剑将其斩成齑粉。

    他的声音也如碎玉破冰一般:“云笙,你且记住,从今以后,违背你意愿的人,犹如此鼎,当死无全尸。”

    这发出的动静极其之大,立刻将宗内的人都吸引过来。

    丹房唯一留下的石长老见此,一张老脸都白了,差点昏厥过去:“这、这琉璃丹炉可是掌门花大价钱造的,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其余的弟子也跟着围上来,看着碎成齑粉的丹炉。

    尹钰山怒了:“沈竹漪,你要做什么,我爹不在,你就无法无天了!”

    他刚想出手,便被镇邪司的人绑住了手脚。

    “沈大人在处理和禁药有关的赃物,闲杂人等勿近。”

    薛一尘倒是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云笙和沈竹漪。

    云笙勾唇看着满地狼藉。

    要是让尹禾渊知道了,估计得心疼好几天吧。

    想到这里,云笙掩住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但凡与禁药有关的东西都要销毁,不止这枚破鼎,还有这个陋室。”沈竹漪转过身道,“伸出手来。”

    云笙伸出手,手里便多了几颗冰冰凉凉的银色小珠子。

    云笙也没有客气,接了过来,朝着一旁的金丝木虫鸟架砸去。

    上边那些翠觚海棠花瓣式口的翡翠瓶,都是用来装她血液的器皿。

    “轰”得一声,惊雷火星爆发在狭小的暗室中,像是燃烧着的星辰。

    虫鸟架倒在火海中,连带着上边的瓶瓶罐罐,发出清脆的声响。

    被拦着的石长老惊呼道:“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些都是掌门心爱的古董啊!”

    尹钰山被碎裂的瓦片划破了脸颊,他捂着脸难以置信道:“云笙,你疯了?”

    云笙忽然觉得无比畅快。

    她又砸向横挂在梁上的匾额。

    阳刻“反求诸己”的金丝楠木匾额自高处坠落,摔得四分五裂,落入燃烧着的火堆中,势头越发炽盛,焮天铄地。

    石长老近乎要窒息:“这是掌门从王庭广阳宫的大人亲笔题下的匾额,掌门日日擦拭,当眼珠子一样爱惜……完了,完了,掌门回来定是要怒急攻心,大发雷霆啊!”

    火光映照在云笙的眼眸中,她将手中的珠子狠狠掷向这昏沉暗室的各个角落。

    就像是在将这十几年的如履薄冰悉数摧毁。

    看它片瓦不存,看它倾塌崩坏。

    行有不得皆反求诸己。

    倘若我问心无愧呢?

    云笙砸了个痛快。

    直至熊熊烈火快要将整座丹房吞噬,沈竹漪才将她抱了出去。

    石长老面色灰白地嚎了一声:“天要亡我蓬莱。”

    而后,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他身后,目睹一切的蓬莱宗弟子们目瞪口呆,各个被爆炸的余威轰得灰头土脸。

    沈竹漪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灰尘,露出一抹笑:“好玩么?”

    云笙意犹未尽地点头:“好玩!”

    沈竹漪的眼眸更弯,面庞清隽纯粹:“杀人更好玩,下次带你去杀人,好不好?”

    云笙的笑僵在了脸上,不敢吭声了,连忙摇了摇头。

    沈竹漪似乎有些失望地眨了一下眼,他转而理了理她毛糙的辫子,漫不经心道:“罢了。玩累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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