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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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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穴中充斥着野兽般的嘶吼,云笙只觉脚下生风,一路狂奔,头也不回地朝着身后的青面尸抛出符箓。

    火符将那青面尸烧了个干净。

    火符的威力大,但消耗的灵力也多,她身上并没有多少张。

    只是很快的,便有数不清的青面尸从墓室的角落中冲出来,它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鱼群,蜂拥而上,直奔云笙的方向。

    其中一个青面尸像是壁虎般顺着甬道的墙爬过来,云笙差点被它抓住,俯下身子躲避时,脖子上的长命锁却被扯断了。

    长命锁被握在干枯的手中,很快便淹没在尸群里,云笙咬牙回望了一眼,被密密麻麻的怪物吓得差点腿软,只得顾着逃命。

    她感觉这些怪物越聚越多,火符都用完了,将前头的怪物烧成了灰烬,但它们前仆后继,数量众多,这样下去,她很快便要力竭了。

    就在这时,一道强势的剑气自甬道另一方席卷过来,像是秋风扫落叶般将身后的怪群击退。

    沈竹漪提着剑,自墓室的机关中走出来。

    “师弟!”

    云笙双眼一亮,拉上沈竹漪的手便朝着前方跑。

    沈竹漪一顿,任由她拉着自己。

    云笙道:“这些怪物数量太多了,不能和他们硬碰硬,现在尚不知被他们抓伤会怎样,我们先跑。”

    沈竹漪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个遍,忽然道:“你的长命锁呢?”

    云笙没想到他眼神这么好使,她气喘吁吁道:“丢了。”

    沈竹漪又问:“丢在何处?”

    云笙支支吾吾地没有再回答,只说回头再找。

    沈竹漪却蓦地停住了脚步,径直抽出了剑。

    云笙的脚步一顿,诧异地回过头。

    沈竹漪已然提着剑,折返回去,杀进了尸群之中。

    云笙变了脸色:“沈竹漪,你疯了吗!”

    沈竹漪没有回话,他所过之处血肉横飞,血迹溅在脸上,可他的眼神却很冷静,在这成百上千的怪物之中寻索。

    手中的剑挥舞成残影,他雪白的袍角也被撕扯出了道道裂痕。

    好几次那青面尸的獠牙就要刺破他的喉骨,被他以剑挡了回去。

    云笙看得心惊胆战,将身上所有的符箓不要命地扔向那群怪物。

    很快的,沈竹漪就发现了云笙的长命锁,被攥在一个青面尸的手中。

    他挥剑砍断了那只手臂,用剑尖将长命锁挑起来。

    云笙朝他身后的怪物掷出符箓,他顺势踩在怪物的头颅上,借着力道一跃而出。

    云笙扔出最后一张符箓,牵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狂奔。

    直至跑到一处墓室,云笙看见一个空荡荡的棺材。

    她灵机一动,带着沈竹漪躲进了棺材中。

    这棺材恰好能容纳两人,沈竹漪用夜明珠照亮了棺材内。

    他将长命锁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重新戴在了云笙的脖子上。

    乌泱泱的沉重脚步很快便到了这处墓室,外头的怪物在徘徊寻找。

    躲进棺材中,云笙松了一口气。

    等了片刻,她才缓过劲来。

    回想起刚刚那惊险的一幕,云笙没好气道:“你能别吓唬我了么,虽然你很厉害,但那些怪物那么多,轻易杀不死,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是,这长命锁是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过你的性命……”

    棺材内的空气逐渐稀薄,说着说着,云笙的话便止住了。

    ——她已经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云笙侧耳去听,外头怪物的脚步声错乱,仍未散去。

    她深吸几口气,却越发胸闷气短。

    沈竹漪垂下纤长的睫毛,盯着她看,忽然笑了一下:“我若死了,师姐会伤心么?”

    他说话时的冷冽气息落在云笙的脸上,有些痒。

    云笙这才发现他们仍是十指紧扣的姿势,立刻将手抽了回来。

    “不会。”

    她慢吞吞地将身子背过去,盯着棺材闷声道:“我会再去找个听劝懂事的小师弟。”

    闻言,沈竹漪将头埋在她颈窝处笑了几声,声音格外清朗。

    下一瞬,他猛地掐着云笙的下颌,径直将她的脸掰过来,粗-暴地吻了下去。

    “唔……”

    在这沉重的棺材中,他死死抱着她,像是蟒蛇绞紧猎物一般,要将她嚼碎了,揉进骨血里。

    云笙被沈竹漪挤到了角落中,她的后背贴在冰冷坚硬的棺材上,可他腹前的肌肉也硌得她生疼。

    进退两难间,她甚至听见了自己骨骼发出被挤压的响声。

    云笙觉得这不像是吻——他在吞吃她的舌。

    密闭的棺材中,气息灼热,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听得格外清楚。

    云笙听见他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和二人唇舌交-缠时,发出的湿-腻声响。

    他就像是初次开荤的猛禽,青涩又莽撞地磕碰、探索,不知节制,也毫无章法。

    外头的怪物发出一声咆哮,云笙的身躯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她才明白此时此刻有多荒诞:

    棺材外嗜血的怪物在低声嘶吼,棺材内的他们在紧密地相拥、亲吻。

    这如同噩梦中的诡谲画面,却令云笙心间生出一种隐秘的刺激。

    她怀疑自己可能也疯了。

    沈竹漪发现了她的失神,执拗地咬过她的唇瓣,五指插入她的发缝,来回摩挲着她的发根,动作很慢,却又格外用力,透着一股抵死缠-绵的意味。

    交换津-液时,那种温暖的满足感令他发出压抑的喘声,眼尾也是红红的,兴奋地快要哭出来。

    湿润灼热的气息包裹下来,云笙感觉自己融化在了他的唇舌下。

    像是糜烂的桃子,被轻易地咬破了纤薄的果皮,被吮吸、被碾磨。

    他的舌格外灵活灼热,就像是骨髓也在被舔-舐一般,她浑身的骨头都酥麻了。

    这种钻心的痒,令云笙不禁在棺材板上挠出一道深深的抓痕。

    沈竹漪攥住了她的手,强迫她摊开手掌,和他再度十指相扣。

    而后,他的动作便开始温柔起来,轻轻地啄着她的唇瓣。

    云笙的瞳孔已因缺氧开始涣散,他便撬开她的唇,为她渡气。

    云笙吞吐着他渡过来的气息,动作没有一开始那般抗拒了,反而开始想要更多,一点点试探地摩挲过来。

    可是沈竹漪仍是不紧不慢的,反倒是云笙耐不住了,主动地去捕捉他的气息。

    就在这时,沈竹漪睁开了眼,看着她主动地靠过来。

    她的动作有些急切,呼吸紊乱,手也紧紧揪着他,将他的衣物揉皱成一团,就像是濒临渴死的菟丝花,只能选择攀附着他,纠缠着他,靠汲取他的血肉和养分存活,只要离开他,就会枯萎、凋零。

    他弯了弯眼眸,如同褒奖似得,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

    他仍由着她索取着体内所剩不多的气息,愉悦到心脏都开始胀痛,便连身体也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种快要窒息的快感,令他眼底渗出深红的欲-望。

    云笙缓过劲来后,才发现外头的动静已然散去。

    她立刻掀开了头顶的棺材板,深深吸了一口气。

    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肺腑,云笙连忙从棺材里爬起来,垂眼看下去。

    沈竹漪仍躺在棺材里,额前的一缕乌浓的鬓发垂落,手臂随意地搭在棺材上,身上的衣物凌乱不堪,唇红得像是胡乱地涂抹了女儿家的胭脂。

    他的眼神也是散漫的,盈着潋滟的水光,颇有些勾人,手里还拈着云笙的发尾,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像是餍-足的猛禽,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长尾驱赶着食腐肉的秃鹫。

    这一副不正经的勾栏样式,给云笙看得面红耳赤。

    但考虑到他刚刚是为了她渡气,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转过身道:“我们先走,那些怪物不知何时会折返回来。”

    也就在这时,云笙才发现他们身处的这一处墓室四周竟都设有壁画。

    她走过去,借用夜明珠的光端详了一番,神情却蓦地一变:“师弟,你快来看这壁画,我总觉得很熟悉……”

    壁画上似乎记载的是一则故事,在桃花源岛之前也有一场浩劫,人们在祭祀神明时,蓦地发现神像变了,变成一个左手持着心脏,右手举着刀刃的神像。

    这种神名为祟神,乃是堕神,以世间浊气为食,出世时必有浩劫。桃花源岛的人死在了那场浩劫中,死后全都变成了青面尸这种怪物。

    直至有一日,有一位从云梦泽而来的神女,她的灵气有疗愈净化之效,神女在桃花源内建立了一座祭坛,对着祭坛施展心法,净化了整座桃花源岛,岛上的人才恢复了神智。她将对付祟神的方法传授给了桃花源岛上的人,由岛屿中村落里的人世世代代相传下去。

    而最后,云梦泽的神女选择牺牲自己,封印了祟神,这才换来一片海晏河清。

    壁画记载的故事到此结束。

    云笙道:“我在乌长山的时候,见过这个祟神的神像,当时的归阴灯汇集的浊阴之气,就是为了供奉这枚神像。”

    包括在红袖城失踪的那些女子,据抓获的魔域之人所说,他是奉魔域左使赫连雪之命,收集浊气,也是为了供奉这神像。

    云笙蹙眉道:“难道是魔域想要解开祟神的封印,所以才害了那么多人,用阵法汇集浊阴之气,用来供奉祟神,助它打破封印?”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们怕是已经筹划许久,近日以来,天象有异,月蚀之日越发频繁,四处有邪祟作乱,难道意味着他们快要成功了?

    想至此,云笙手心都开始冒汗。

    沈竹漪显得无动于衷,似乎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只要没有不长眼的人动云笙,魔域的人就算将天捅出一个窟窿也与他无关。

    只是这幅壁画……莫名令他心生不快。

    牺牲了云梦的神女,换来世间的安宁。

    历代的神女都肩负着净化世间浊气的使命,她们享有世人的尊敬和供奉,就理应为之而死,这是她们不可违抗的宿命。

    这些年,王庭的人一直都在寻找云梦神女的血脉。

    云笙也拥有云梦泽的血脉,甚至可能比他想得要更加纯净。

    正当云笙深思时,身后的墓门机关处发出些响动。

    从机关中又走出一个人。

    是桃花源岛唯一幸存的那个男孩,阿雪。

    云笙并未靠近,也没有显得诧异,只是平静地问:“阿雪,你怎么下来了了?这墓穴里很危险。”

    阿雪道:“我有些害怕。”

    云笙道:“你也会害怕么?桃花源岛上所有的村民都死了,你一个手无寸铁的男童,居然能在这群怪物眼皮子底下存活这么久,我以为,你是不会害怕的。”

    话音落下,墓穴内陷入一片死寂。

    二人静静对望。

    与此同时,赵缨遥领着姗姗来迟的众人从墓门中赶过来:“云笙小心!离他远一点,他杀了我同门的师兄弟——”

    云笙掷地有声道:“魔域左使号称千面魔,能变幻身形,化作男女老少,无人知晓他的真实面目,你变成孩童模样,就是为了戏弄我们么?赫连雪。”

    话音落下,阿雪低着头发出一声笑,他笑的肩膀都开始耸动。

    “就算你们一早就怀疑我又如何?这结界的破除之法确实就在桃花冢中,为了解开阵法,也得乖乖跳进我为你们设的陷阱,不是么?”

    他体内的骨骼发出“咔嚓”的响动,转身之间,他便从男孩的模样化作一个白发的青年,他很瘦,露出的手都是嶙峋的,只附着一块皮肉,腰间系着一枚笛子,看着格外弱不禁风。

    可是负伤的赵缨遥却如临大敌,他们一群人在这桃花冢内死的死伤的伤,只仅仅余下十人。

    赫连雪笑着看向云笙:“你既知道我号称千面魔,又可知我最大的爱好便是收集美人皮?我府中珍藏着各式各样的美人皮,就差一副你这般相貌的,放心,我会完整地把你的皮剥下来的。”

    云笙还没说话,只听“哐啷”一声脆响。

    霎时间,沈竹漪从云笙身侧闪身而过,他的发带凌冽飞舞,巍巍赫赫的剑气盈满了整座墓穴。

    赫连雪迅速后退,眼神紧盯着沈竹漪的剑。

    沈竹漪的动作格外快,招招携着刺骨冰冷的杀意,身上的银铃也跟着响个不停。

    赫连雪一着不慎被剑刺破掌心,鲜红刺目的血滚落下来,沾染他雪白的发。

    沈竹漪甩去剑上的血,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唇边是没有温度的笑意:“你方才说,要剥谁的皮?”

    赫连雪沉了面色。

    他自知规避锋芒,跃上了墓室的机关,将笛子横在唇边吹起来。

    笛声一响,桃花冢内的机关纷纷转动起来,棺材齐齐掀开,从四面八方涌来了嘶吼的青面尸。

    那些青面尸像是被操控一般,朝着沈竹漪涌过去。

    云笙连忙道:“我们去帮他。”

    赵缨遥几人纷纷应是。

    云笙的符箓用完了,便手持铁剑,与这些怪物近身缠斗。

    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离得近了,青面尸的面孔便更加狰狞。

    可是一想到沈竹漪被这些怪物包围,还有一个赫连雪会在暗处使诈,云笙便觉得没那么怕了,只想着要力所能及地帮他减轻负担。

    她一面应付着这群青面尸,一面去看尸群中沈竹漪的情况。

    沈竹漪反手持剑,稳当当地踩在青面尸的头颅上,像是白鹤在水面上飞掠一般,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剑光如镜光乍泄,绞杀一切近身的东西,他就像这墓穴中无情转动的机关,只知麻木地杀戮。

    浊气缠绕在他周身,血光溅在他清隽的面孔上,他居高临下斩断青面尸的头颅时,云笙看见他眼尾绽放出的血色红莲。

    不好……

    业火又开始反噬,现在情况危急,她却无法为他度灵力纾解。

    这里的浊气在影响他,业火的反噬,只会一次比一次来势凶猛。

    若是沈竹漪在这里失控,她不敢去想后果。

    云笙急得团团转,她为了接近沈竹漪,手上的剑使得飞快,竟活生生地从尸潮中斩出了一条路来。

    隐藏在墓室机关中的赫连雪冷笑:“还真是情谊深厚,你既这么担心他,便替他去死吧。”

    赫连雪手中的长笛化为刀刃,他隐藏在青面尸中,借着墓室中变幻的机关接近云笙。

    他手持刀刃,向云笙后心狠狠刺去。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气掠过,身前的尸潮“轰”得一声四散而飞。

    转瞬间,沈竹漪如同鬼魅般自尸潮中掠出,出现在了云笙背后。

    他的眸子漆黑尖锐,阴霾的杀意遮掩了所有的光亮,眼尾一朵猩红的莲花像是燃烧的烈火,舔舐着他的眼尾。

    “噗呲”一声,赫连雪的刀刃划伤了沈竹漪的右脸。

    而沈竹漪手中的剑,已然捅进了他心口下方三寸处。

    血顺着沈竹漪的下颌淅淅沥沥地淌下去,他苍白的面孔被鲜血染得更加红润,像是噙着一抹盛开着的旖旎芍药。

    沈竹漪用力擦去脸侧的血迹,那种刺痛感显然令他杀意更盛,唇角噙着笑,莲纹已然蔓延至了手背,手中的剑势若游龙,杀伐的剑气纵横在墓室中,无论是青面尸还是人,都被剑气所波及。

    赫连雪被打得节节败退,他捂着伤口,嘴角溢出鲜血:“疯子……”

    他连忙催动笛子,让那些青面尸为他掩护逃跑。

    可是那锋利的剑气穿过层层青面尸的皮肉,尽数落在了他的身上。

    赫连雪呕出一大口血,在倒下去之前,朝着沈竹漪挥去一掌。

    那一掌凝聚着磅礴的浊气,掌风被沈竹漪一剑斩灭。

    可是散不去的浊气却缠绕在了沈竹漪的周身。

    沈竹漪体内的业火开始疯狂地流窜,他眉头蹙了一下,持着剑的手开始颤抖,脖颈处的一条青筋暴起,莲纹盛开在他眼底,化作猩红的杀意。

    沈竹漪杀疯了。

    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但凡靠近他的都在他的剑下化为了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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