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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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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百里孤屿从墓室后探出头高喊道:“桃花源岛外阵法的阵眼已经被我找到了!阵眼一旦破解,桃花冢就会塌陷,我先行一步,你们若不走,就和这些怪物一同陪葬吧。”

    云笙一剑斩落拦路的青面尸,眼见快要触碰到沈竹漪的背影。

    忽然,他背后一直尘封的剑匣动了。

    云笙知道,这剑匣里的剑名为却邪,是一把凶戾之剑。

    却邪剑里封印着一只名为穷奇的凶兽,就是那个一直想要吃掉云笙的虎头怪物。

    不到危急关头,沈竹漪并不会用它。

    却邪剑掀起一阵狂风,将云笙击退。

    穷奇化作剑魂从却邪剑中飘出来,狞笑道:“好好好,沈竹漪你小子也有今天!老子蛰伏隐忍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穷奇回头凶恶地睨着云笙:“这小子体内的业火受到浊气刺激,已经彻底失控,待到他被业火折磨得丧失神智,就是我夺取他身体的最好时机,岂能容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坏了我的计划!”

    说着,穷奇咽了口唾沫:“放心吧,等老子夺了他的身体,毁掉他的元神,就把你也吃了,送你们一起去阴曹地府团聚。”

    罡风之下,云笙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整座桃花冢已然开始塌陷,墓穴上方的石砾碎瓦坠落,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震动起来。

    云笙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越是这种危机的时刻,她反而却越发平静起来。

    她抬眸,定定注视着穷奇:“你很想吃我?可惜这世上想吃我的怪物太多了,轮不到你。”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中的剑划伤了手臂。

    周围的青面尸被血腥味刺激到,嘶吼着朝着云笙跑过去。

    穷奇面色大变:“你这女人……和他待久了,也变成了疯子!”

    云笙是它馋了许久的一块肥肉,她拥有纯净的云梦泽血脉,吃了她必定功力大涨,怎么可以便宜了这些东西!

    它飞至云笙身侧,控制着却邪剑驱赶这些青面尸。

    就在这时,云笙悄然摸向了她身上的五彩佩囊。

    佩囊中的糖都已经被云笙吃完了,在佩囊的最底部,有一张血红的符箓。

    沈竹漪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这张血符中,含有他的心头血,是用来保护云笙的。

    云笙立刻祭出血符。

    刹那间,血符红光大作,一道道血刃汇成了阵法。

    穷奇一时不察,被阵法困住,血刃一刀刀凌迟着它的剑魂,它痛苦地嘶吼着,却邪剑上形成一道旋涡,将它吸了进去,重新封印在剑中。

    它不甘地嘶吼道:“你就算封印了我也没有用!沈竹漪他已经疯了!他被业火吞噬了神智,成为只知杀戮的怪物,他会杀了所有人,包括你!”

    云笙心头一震,回眸看过去。

    青面尸已经快被沈竹漪屠戮殆尽,他不止杀青面尸,只要目光所及,就会用剑毁之。

    墓室的棺材被他用剑劈得粉碎,就连赵缨遥一行人都被凌厉的剑气波及,纷纷口吐鲜血。

    沈竹漪周身燃烧起业火,红莲般的火焰蔓延,令墓穴内的温度骤升。

    业火触及地面的尸首,转瞬间将血肉之躯烧成了飞灰。

    桃花冢开始塌陷,大块的石砾砸落下来,灰尘四起。

    赵缨遥咳了几声,牵起云笙的手:“云笙,不能再管他了,他已经走火入魔了!你快和我走,这桃花冢要塌了!”

    云笙被赵缨遥带着狂奔,脚下的路开始层层裂开,一着不慎就会陷入地缝之中,身后的石柱相继塌陷。

    “轰——”

    天塌地陷间,空中飘着阴翳的飞灰。

    云笙不由得回过头,越过一片的残垣断壁,和沈竹漪遥遥对望。

    桃花冢摇摇欲坠,他孤身一人站在血泊里,身后是堆积成山的尸骨,冲天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双眸,那双早已没了人类情感的眼眸,静静地和回眸的云笙对视。

    这像是梦中的景象,梦中也是这样,满地的尸骨,和燃烧的火焰。

    痛苦绝望的嘶吼声,石柱坍塌的轰鸣声。

    云笙曾不止一次梦见过沈竹漪被业火吞噬了神智,杀光了一切人,包括她。

    可是现在的她,明明是在朝着唯一的生路奔跑,为何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沉重呢?

    没有梦中的惊恐和害怕,云笙无比确信自己现在是清醒的。

    她在想,现在的他,是痛苦着的么?

    他最恨失去清醒,被操控的人生。

    从身体里将剑骨抽出来的痛楚他都能清醒着忍受。

    现在的他,一定是无比痛苦的吧。

    ……

    “云笙,你做什么?!”

    赵缨遥眼睁睁看着云笙甩开她的手。

    处在墓室机关出口的百里孤屿也停住了脚步,眸光微闪。

    云笙低声道:“对不起。”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塌陷的桃花冢奔跑。

    云笙脚下踩着的地砖塌陷,她的身子也跟着踉跄了一下,膝盖被横飞的碎石割破了,她却无暇顾及,直起身子,笨拙地躲避着四处掉落的石块。

    她用剑割断了碍事的裙摆,步子越来越快,朝着沈竹漪的方向奔去。

    沈竹漪周身失控紊乱的剑气朝她绞杀而来,云笙持剑用他教给她的方法抵御。

    每一招,每一法,她都缠着他给她看过。

    他的剑很快,可教她的时候,一招一式,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有的招式繁杂,他使了上百次,也教给了她一一对应的破解之法。

    彼时的云笙坐在盈满月光的屋檐上,托着腮打趣道:“这般隐秘的破解之法也教给我,你不怕哪天被我用剑指着脑袋啊。”

    听到这样的话,沈竹漪不怒反笑,笑到浑身都战栗起来。

    月光下他的眉眼格外澄澈,弯着眼笑道:“师姐学得很快,或许哪一日,能用我的教你的剑法杀了我,也未可知。”

    ……

    想到这里,云笙的心更慌了,攥紧了手中的剑。

    她虽学艺不精,但也够她接近他了。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只要再快一点,就能带他出去了。

    沈竹漪又做了那个梦。

    梦中是一个阴雨天,祁山的血蔓延进土壤里。

    七岁的他握着剑,和暗卫一起,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听见他娘对暗卫吩咐道:“我祁山世代守护着红莲业火,绝不可以落入那奸邪手中,我将红莲业火封入霁儿体内,你们护着他逃出去,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为我祁山留下最后一丝血脉!”

    业火封入体内时,五脏六腑都在灼烧。

    他在火焰中重塑肉身时,恨不得立刻便死掉。

    起初逃亡的那几年,业火折磨得他头疼得难以入睡,半夜起来练剑时,满心的杀意纵横。

    暗卫营的人死伤*大半,逃亡中的一年,他被王庭抓了回去。

    他们剥离他的剑骨时,是在一个盛满药浴的宫殿中。

    汗水一颗一颗滚落,他听见骨头从血肉中抽离的声音,看见他的血染红了整片池子。

    王庭的人还要继续将业火从他的经脉中抽走,红莲业火就是在此时失控的,烧毁了整座宫殿,无人能够靠近,他借此逃了出去。

    后来流浪的那几年,草根树皮裹腹。

    荒地人吃人的景象时常有,想吃他的人自然也不占少数,都被他反杀了。

    他寻到传说中的丧魂河,找到了河底沉睡的却邪剑。

    却邪剑是凶戾之剑,只有至凶至恶之人可以唤醒。

    他便将自己的情根和爱魄通通交了出去,唤醒了剑中沉睡的穷奇。

    后来,他凭借着穷奇之力,摆脱了王庭的追踪,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孽镜台。

    恰逢此时,金岚沈家的沈嵘为了讨沈家老爷的欢心,谎称寻到了失踪的沈家少爷。

    实则,是沈嵘寻来了十几个无父无母的乞儿,教他们符术剑术,命他们生死搏斗,选出最有天赋的那个少年,冒充沈家的少爷。

    他杀了所有人,从中脱颖而出。

    从此,世上再无琴川的沈霁,只有沈竹漪。

    梦中的一切都在扭曲,化作数不尽的人脸。

    那些人的脸时而幻化成祁山枉死的老少妇孺,他们哀凄地哭着:“小公子,求您为我们报仇,我们死得好惨哪,好惨哪——”

    时而是王庭的人,叫嚣着:“你身为罪臣之后,卑贱之躯,你的剑骨能为太子所用,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时而是他娘,疯疯癫癫道:“霁儿,你要出人头地,要名扬四海,要让你爹后悔!”

    他们的叫喊声越发尖利,阴魂不散,裹挟无休止的恶与恨,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他的耳目。

    沈竹漪持剑站在业火中,眼底也窜动着杀戮的火焰,堙灭一切光亮,只剩下麻木的杀意。

    赵缨遥怔愣地看着云笙的背影。

    少女的裙摆褴褛,跑动时仅能看见一截纤瘦的脚踝。

    她穿过密不透风的剑气,纵身一跃,朝着业火的深处奔去。

    这业火将那些刀剑都难以杀死的青面尸都一把烧了干净,可知若是普通人触及,必定是会灰飞烟灭。

    赵缨遥近乎要把手里的刀柄捏碎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敢去想云笙在她眼前,被大火吞噬的画面。

    可是等云笙落地时,那焚烧的业火却没有伤及她的分毫毛发。

    赵缨遥难以置信地放开了手中的刀。

    云笙如履平地一般在火光中奔走,她的衣裙都泛着耀眼澄澈的火光,照拂得她的肌肤,如镀上了一层温润的釉。

    当云笙靠近沈竹漪时,沈竹漪手中的剑猛地向她刺过去。

    云笙不躲不避,只是迎着锋利的剑锋而去。

    “沈竹漪,沈竹漪!”

    “你给我醒过来!”

    梦中的天空染上一片血红色,业火肆意燃烧着。

    沈竹漪站在泥泞不堪的血河中,任由血液没过他的腰身。

    血河中伸出无数的手,男女老少的都有,它们扯着他的衣摆,抓住他的脚踝。

    它们或在乞求他,或在咒骂他。

    他挥出的剑越来越快。

    被斩断后,又有数不清的手再度长出来。

    沈竹漪手中的剑不曾停下。

    无休止的痛苦,需要无休止的杀戮来平息。

    一直是如此,本来该是如此。

    直到晦暗的天穹裂开一道口子,有道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沈竹漪——”

    沈竹漪微微一顿。

    他的眼前蒙了一层灰败的血色,耳边也尽是轰鸣的响声。

    万物在他眼中,都是黯淡无光,暗红的是血,深黑的是尸骸。

    而就在此时,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光点。

    沈竹漪的双目胀痛,他死死地盯着那道光点。

    离得近了,他充斥血丝的双目才看清,那不是光点。

    是人。

    眼前向他奔来的人,她逆着火光,看不清面庞,可却在这茫茫血色中,是唯一的纯白,是唯一的明亮。

    她像是看不见尖利的剑锋似的,朝着他坚定地跑过来。

    是梦么

    还是蛊惑人心的假象

    血河中的鬼魂缠上来,张牙舞爪地讥笑——

    当真是天真,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么?

    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被屠城灭族的时候是,被剥离剑骨的时候也是。

    你那时求神求佛都无用,还有谁会可怜你,谁会回应你?

    业火弑杀的本能让他举起了剑。

    可是在云笙抱上来的时候——

    沈竹漪手腕翻转,蓦地调转了剑锋,任由剑端“噗嗤”一声没入自己的小腹。

    一切的鬼魂的讥笑声,连带着风声与坍塌声都停止了。

    周围的火光开始湮灭,眼前大片大片的血色也跟着褪去。

    他垂下眼眸,终于看清了怀中的人的样貌。

    她的身体是那般柔软,温暖。

    他将头埋入她的颈窝处,深深地喘着气,像是濒死的人,汲取着她的气息。

    云笙被他搂得快要喘不过气,低头才看见自己手上全都是他的血。

    她惊诧一瞬,看见没入他腹部的剑,连忙用手捂住。

    可是血仍旧从她的手缝中流出来。

    她顿时慌了,将灵力凝聚于掌心,动用心法替他疗伤。

    失血的感觉令沈竹漪浑身冰冷,他收拢手臂,近乎将云笙揉进骨血里。

    “你没有丢下我。”

    他弓着身子,轻轻颤抖着,头越埋越深,去听她的心跳声,去闻她的气味。

    一声、一声,轻轻地落下。

    像是梦中呓语一般,他不断重复着,不断确认着:“你没有丢下我。”

    他闭上眼,眼睫不断颤动着,浑身也因为愉悦,也颤动不止,他腹部的伤口不断在渗血,而他却幸福得就要在此刻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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