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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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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在魔域的天坑之中聚满了人。

    天坑之中乌泱泱跪倒了一片,他们面目虔诚,朝祟神行礼。

    魔域的人们大多信奉祟神,他们相信祟神能够带领他们占领王庭,去往更辽阔富饶的地方居住。

    跪拜礼结束后,有人问:“祟神大人,那四绝阵被王庭以四枚至纯之宝镇压在四个方位,四绝阵法无法合一,这……这要如何破解?”

    自从看见祟神亲自夺舍秦慕寒之后,魔域的几位长老都对祟神毕恭毕敬,大气不敢出一声。

    唯有兵败归来的将领们,他们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

    “祟神大人,还请您再赐予我们神力,此次我们魔域的铁骑必将踏平王庭!”

    眼见几位魔域的长老都不说话,底下的人都急了:“请祟神大人再相信我们一次,我们必将一雪前耻!”

    这时,立于天坑之上的秦慕寒忽然开口道:“够了。”

    众人顿时陷入一片阒静。

    “你们做得已经够了。”

    秦慕寒道:“你们的用处,仅仅是以我赐予的力量向这世间带去战乱与瘟疫。”

    “至于现在,你们只需发挥最后的余热。”

    秦慕寒睁开眼,用那双灰白的眸子垂眼看着天坑之下跪拜的人,缓声道:“用你们仅剩的骨血,供奉我吧。”

    “什、什么?”有一人茫然地抬起了头。

    话音刚落,他的肉身便爆裂开来。

    喷溅出的血液和肉块溅了一旁的人满身。

    此时此刻,他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疯了似地逃离,却仍旧逃不过身后的雾气。

    不仅是天坑,那片黑雾吞噬了整片魔域,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嚎哭着化作了一团血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成千上万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填满了魔域的天坑,整片魔域,唯剩下几位长老僵直地立在原地。

    秦慕寒抹去脸上的血,长长地吸了口气,他的面色红润了许多。

    “我的后代们,你们将化作厉鬼阴兵,与我永生共存。”

    商羽关外的红莲业火燃烧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沈竹漪每日清晨都要去延续业火,只有在夜晚才能休憩,余下的业火也能勉强维持到天明。

    夜色中,业火的光芒照拂在城墙上。

    回到住处时,沈竹漪身上的莲纹还未消退,甚至因为过度使用业火,一道莲纹蔓延至了眼尾。

    一路上,他都披着黑色的斗篷,将面容遮掩。

    云笙踮起脚,摘下了他斗篷的帷帽,他却迅速低下了头,流泻的黑发遮掩住他的眼,也遮住了他眼下的那道猩红的莲纹。

    “不要看。”他攥住了她的手。

    云笙却捧起了他的脸。

    少年的面容苍白清透,一道艳丽的莲纹自眼尾蜿蜒至耳后。

    像是刀尖划开的一道血线。

    云笙亲在了那道莲纹上。

    被她亲吻的地方开始发烫、发热,那道莲纹似乎要刺破他的肌肤一般。

    沈竹漪攥着她的手开始颤抖。

    云笙用唇舌去勾勒那道莲纹,最后吻在了他薄薄的眼皮上。

    “很好看。”她说。

    沈竹漪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处,他用力地抱着她,可是紊乱的呼吸还是尽数铺洒在了她的颈窝处。

    云笙也回抱住了他,肌肤相贴之处,她温和的灵力也跟着渡了过去。

    她低声道:“身上也有,是不是?我看看。”

    她去解他的衣裳,却被他反手制止。

    “离我远一点。”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喑哑克制,“动用业火期间,我很危险。”

    云笙轻抚过他的下颌:“我不怕。”

    以肉身之躯控制业火,业火主肃杀,不行杀孽,他得靠着自身去压制这种冲动,所带来的反噬将是剧痛的。

    她解开他束发的发带,少年的高马尾倾泻下来,如光滑流转的丝绸一般披在了肩上。

    她的唇瓣掠过他的下颌,像是安抚性的挨蹭,又像是亲吻。

    “你需要我的灵力。”她亲了亲他的耳廓上,轻声道,“你曾说过,若要渡灵力,双修是最行之有效的。”

    沈竹漪的背脊没过一阵发麻的战栗。

    她说话时,似有若无的潮热气息漫入他的耳廓。

    他克制地闭了闭眼,眼尾因为濒临崩溃的忍耐力而微微抽动,仅剩的理智迫使他开口:“我会伤到你。”

    她太小了。

    无论何处于他而言都太小了。

    说实话,他们之间并不契合,每次行事,他都需要有极强的克制力,才不至于伤到她。

    云笙搂着他的脖颈,弯了弯眼:“没关系。”

    她柔软的手掌一寸寸拂过他战栗的背脊,她低声道:“我很心疼你,我想……”

    话音刚落,云笙便被他掐住了下颌。

    她被迫抬起了头,仰起脸看他时,眼眸澄澈,眼尾无辜地下垂。

    光是指腹贴着她的肌肤,触感柔-嫩细腻便令他有片刻的恍惚,更遑论抱在怀中温存时,会是何等的情-迷-意乱。

    他又问了一遍:“你不害怕?”

    云笙摇了摇头。

    下一瞬,他的唇重重覆了上来。

    他的吻如疾风骤雨,滚烫的舌撬开她的唇瓣,他扶着她的后颈的手青筋暴起,另一手紧箍着她的腰,将人往他身上带,迫使两人紧紧贴在一处。

    他身上的莲纹开始疯狂地生长。

    在他劲瘦的小腹处,一朵妖冶的莲花缓缓绽放,靡红的花瓣深陷进肌理之中,莲纹顺着他腹部沟壑分明的线条蜿蜒向下,一直蔓延至了那处。

    他吻着云笙手臂内侧嫩生生的肌肤,半含半咬,对上视线时,云笙看见了碎发之下,他压抑深黑的眼眸。

    那种陌生的阴鸷的眼神,像是吞食的魔,令她莫名的心悸。

    她轻轻唤了一声:“沈竹漪?”

    沈竹漪用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困在墙角的一隅之地,她近乎被他折了起来,身上全是青紫的指印,还有一些靡红的吻-痕,他额间坠下的汗水没过这些痕迹,显得越发润泽透亮。

    他一遍又一遍吻着她的肩头,而后,缓缓伏下身子,他的唇色红润,若涂了胭脂,艳红的舌自开合的唇瓣中探出来,黑色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处,像是艳丽的蛇在吐信。

    近乎是一瞬,云笙便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这一点,完全出乎于云笙的意料。

    云笙还是害怕了,连滚带爬地翻过身,刚手脚并用地爬出去两步。

    她的脚踝被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

    云笙猛地被拽了回去,沈竹漪的滚烫的身躯自她背脊处贴了上来,他的手用力地掰过她的下巴,像是蛇一般缠上来,贴在她耳边柔声道:“师姐,你不愿再疼惜我了么?”

    ……

    云笙再度醒来时,已然是清晨。

    床褥都被换过,她身上的痕迹也被清洗干净。

    云笙只记得,当时似乎是深夜,她的意识已然模糊,是沈竹漪揽着她,将她双膝间的黏-腻擦拭干净,又给她换上了洁净的寝衣。

    她当时又累又困,浑身酸软,他叫她抬哪条胳膊抬哪条腿就迷迷糊糊地跟着照做,就连他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云笙伸了个懒腰,跨步从榻上下来。

    她盥洗完便去温了温沈竹漪留下的早膳,然后,按照惯例去城里给百姓们发放有她灵力的符箓。

    “王……云姑娘,快来,给你留下的,还是热的。”

    在街角卖酪浆和酥饼的大娘朝她挥手。

    云笙不让城内的人叫她王女,她觉得别扭,于是大家便都改口叫她云姑娘。

    城内的人们都很热情,不仅是卖小食的,就连卖布匹的也时常给她送好的缎子。

    云笙推辞不过,接下了酪浆,打算带给沈竹漪。

    她去到城墙处,驻扎在城墙处的南府军见了她纷纷起身行礼。

    云笙点头,看见站在箭楼上的沈竹漪。

    狂风鼓起他宽大的衣袂,他乌发高束,马尾掠过单薄的后颈,周身燃着红莲般的烈火。

    南府军中的一人走上前,云笙认得此人,名为李良弼,是帝姬的亲信。

    李良弼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王女殿下……燕翎关那边,失守了。”

    云笙蹙起眉:“失守?”

    李良弼道:“就在今日卯时,城外黑气的势头突飞猛进,我们甚至在黑雾中看见了阴兵和众多魑魅魍魉,多亏沈公子来得及时,以业火阻止了反扑的黑气。我本以为只有商羽关是如此,没想到,不久前,我便收到了消息,昆仑的星河流转图,被暴涨的黑气撕得粉碎,而以灵力维持法宝的昆仑宗赵氏父女都因星河流转图的反噬身受重伤,生死不明,燕翎关被黑气吞没了,那边的南府军正组织着城内的百姓逃难,我们也做好接受难民的准备,只是四绝阵正朝这边涌过来……”

    他低下头,声线有些发颤:“我的家人们也在那边…杳无音信。”

    云笙闭了闭眼。

    生死不明。

    短短四字,像是硬生生刻在了她的心头,划出血淋淋的口子。

    她深吸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我会与你们一起安排难民的吃食和住处,不要慌,无论何时,只要我们一起面对,都一定能挺过去。”

    李良弼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次日傍晚,自燕翎关而来的难民涌入了城内。

    这其中不乏有被浊气腐蚀的人,逃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气息奄奄。

    那是一个男人,他的妻子缩在角落,神情恍惚地一直喃喃重复着一句话。

    云笙听见,她说的是“我的儿”。

    她神情麻木,涕泪纵横:“我的儿,为了救人跑得慢了些,只是沾上了一点点黑雾……他在我面前,皮肉一层层脱落,短短片刻,就变成了一团脓水。他死前一直对我说‘娘,我好痛,我不想死'……”

    她的话说的语无伦次,泪水布满了脸庞。

    云笙不忍再听,匆匆离去。

    纵使她如今灵力恢复,可是为那么多人疗伤,也令她有些吃不消。

    当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住处时,她竟没发现沈竹漪的身影。

    看着黑漆漆的房间,云笙强撑一日的平静顷刻间破碎,像是开了一道匣口,那些脆弱的、焦灼的情绪彻底爆发,令她瞬时便红了眼眶。

    她提着灯四处去找沈竹漪。

    她跑得很急,像是风中偏离方向的雨燕,被绊了一跤,又跌跌撞撞地捡起灯。

    她找遍了屋内和院落,找遍了街角,最后在一处城角找到了他。

    云笙撑着双膝喘气,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你去哪了?”

    沈竹漪背对着她,听到她的声音,背影微微一僵。

    云笙已经跑过去,径直抱住了他。

    沈竹漪哑声道:“你先走,我过一会就回去。”

    云笙没有回话,只是转过去,一把扯下他遮面的斗篷,他迅速偏过脸。

    可是云笙还是看见了,他右侧的莲花,那莲花已然遍布了他整张右脸。

    云笙颤巍巍地伸出手,去碰触那抹莲纹。

    他的体温烫得吓人,像是害了高热。

    云笙想要抱他,却被他避开。

    沈竹漪的手指痉挛般抠进掌心,他的眼前蒙着一层血色,耳边嗡嗡作响,颅内充斥着一阵阵的爆鸣声,像是被尖锐的箭镞反复刺穿。

    业火在他体内焚烧,那种皮肉皲裂的痛楚,令他迫切地想要用杀戮来平复。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多危险,自然不可能再与云笙接触。

    其实光是昨日,他就差点失控。他不顾她的求饶,她的示弱,只是一声不吭地抬高了她的膝盖。

    他前所未有地亢奋、残忍。

    他盯着她细白的脖颈。

    脑海中却闪过一幕幕他幼时狩猎的画面。

    他将坚硬的匕首深凿进猎物的身体里。

    猎物反抗不了,只能更深地绞紧他,比血液更粘稠更温暖的东西溅到了他的身上。

    直至他清醒,他看见了满身布满青紫的云笙,她已然昏厥过去,眼睛哭得红肿起来,像是被凌-虐过。

    他闭上眼,产生了深深的自我厌弃。

    按理来说,她应当远离他。

    可是此时此刻,云笙仍旧固执地抱紧了他。

    他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塌陷下去。

    她的体温是凉的,是温和的,令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她将头埋进他的胸膛,温热的泪水洇湿了他衣襟前的布料。

    她用力捶打他的肩膀:“你知不知道我四处找你,家里没有人,真的很黑,我找你找了好久,我以为你出事了……”

    沈竹漪抬起她的下颌,将她的泪水抹去,可她的眼泪像是流不尽似的。

    他将她手上的灰尘一点点擦干净,又揽进怀中,温声道:“饿了么?是我不好,没有看时辰。”

    他又看向她凌乱的发髻,半晌,轻笑一声:“早晨给你编好的发,怎么又睡乱了?”

    云笙鼻尖一酸,她抱紧他,低声道:“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从怀中取出一包沉甸甸的油纸,然后牵起她的手。

    “先吃这个,回去煲汤给你喝。”

    云笙低着头,沾着泪水的睫毛颤巍巍的,将油纸拆开,是个头饱满的青团。

    云笙将青团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哭,脸都哭皱了。

    沈竹漪道:“不合口味?我去晚了些,只剩下这些。”

    “不想吃便不吃了,再给你做新的。”

    云笙将青团艰难地咽下去,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他,她摇了摇头:“好吃的。”

    她牵着他的手,街边商铺上挂着的灯笼光影明灭,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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