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鸩酒破局戏愚奴,铜镜照影惊芳华
大胤皇宫,冷宫(毓秀宫);前往镇国公府的马车内
那冰凉的壶口即将触碰到她干裂的嘴唇。
王公公瘫在地上,屎尿齐流,惊恐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小蝉更是闭上了眼,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不忍再看。
然而,预想中的吞咽声并未传来。
沈清辞的手腕在空中硬生生停住。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掠过壶身,落在吓得魂飞天外的王公公身上,嘴角那抹冰冷的、带着玩味的笑意加深了。
她手腕轻轻一转,壶口倾斜,那清澈却致命的液体,“汩汩”地倒在了地上,迅速渗入肮脏的泥土里,只留下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王公公的抽气声戛然而止,眼珠子瞪得几乎脱眶。 “……”小蝉偷偷睁开一只眼,呆若木鸡。
沈清辞随手将空了的玉壶扔回托盘,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惊醒了吓傻的小太监。她拿起旁边那块还算干净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
“这御赐的‘美酒’,滋味想必不错,”她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可惜,我如今……喝不惯。就赏给这地上的蝼蚁吧。”
王公公:“……”
他脑子彻底乱了。这废后是疯了?还是真的成了精怪?她不仅知道陛下的隐秘,知道他的私藏,甚至……连陛下赐的毒酒都敢当面倒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怕得浑身发抖,连一句斥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清辞擦干净手,将布巾也丢开,目光重新落回王公公身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虫子。
“王得禄,”她直呼其名,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你想死,还是想活?”
王公公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磕头:“想活!想活!娘娘……不,小姐!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他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眼前这个人,太邪门了!
“想活?”沈清辞微微倾身,压迫感十足,“那就把你那张破嘴闭严实了。今日之事,若有一个字泄露出去……无论是陛下的隐秘,还是你的相思子,或者这杯酒……”她顿了顿,声音骤然变冷,“我保证,你会比那李宫女死得惨十倍。”
“奴才不敢!奴才万万不敢!奴才今日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王公公磕头如捣蒜,额头瞬间青紫一片。
“很好。”沈清辞直起身,似乎满意了,“现在,滚出去。另外……”
王公公抬头,谄媚又恐惧地看着她。
“给我弄些热水、干净衣物和吃食来。”她吩咐得理所当然,仿佛眼前还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有,打听一下,今日宫外可有什么新鲜事?尤其是……镇国公府的。”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微微有些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公公此刻哪敢说个“不”字,连滚爬爬地起来,踹了一脚还傻愣着的小太监:“没听见小姐的吩咐吗?!快!快去办!”他自己也踉跄着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破败的宫门再次合上,室内恢复了昏暗,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若有若无的腥臊味。
小蝉还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沈清辞,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主子。
沈清辞疲惫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一番交锋,几乎耗尽了她刚苏醒的所有力气。威吓一个蠢货容易,但要一步步走出这困局,却难如登天。
“小蝉。”她轻声唤道。
“奴……奴婢在!”
“起来,把地收拾一下。”她顿了顿,补充道,“以后,没人再敢轻易欺负我们了。”
小蝉看着自家小姐苍白却坚毅的侧脸,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勇气和希望,她重重点头:“嗯!”
(场景转换)
王公公的效率出乎意料的高。或许是被吓破了胆,不过一个时辰,热水、几套半新不旧但干净的宫装、还有一桌还算看得过去的饭菜就送进了冷宫。
沈清辞任由小蝉伺候着沐浴更衣。热水洗去一身污秽,也稍稍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冷。换上那件藕荷色的衣裙,虽然料子普通,却已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她走到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庞,下巴尖得可怜,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冰寒。但这的的确确,是她十五岁的轮廓。
真的……回来了。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冰凉。前世,就是这张脸,被誉为“京华第一姝”,引来了萧景珩的刻意接近,也引来了沈清婉无尽的嫉妒。
这一世,皮相不过是最无用的东西。
“小姐,您真好看……”小蝉在一旁小声赞叹,即使病弱如此,小姐的底子仍在,那通身的气度,更是她从未见过的。
沈清辞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这时,门外传来王公公压低嗓音、极其恭敬的回话:“小……小姐,奴才打听到了……今日宫外,镇国公府一切安好。哦对了,听闻三日后,国公爷在府中设宴,庆祝……庆祝沈大小姐及笄之礼呢……”
沈清辞抚着脸颊的手猛地一顿!
及笄礼?!
是了!永熙十二年春,她刚行完及笄礼不久!父亲确实为她补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邀请了京中众多勋贵子弟!也正是在那场宴席上,萧景珩对她露出了第一个“温和谦润”的笑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又带着一股灼热的恨意!
好!真好!
这场宴席,她怎能错过?
她缓缓放下手,看向镜中那双瞬间燃起幽暗火焰的眸子,轻声道:“王得禄。”
“奴才在!”
“想办法,送我出宫。”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什……什么?!”王公公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带着哭腔,“小姐!这……这冷宫虽无人问津,但宫禁森严,私放出宫是死罪啊小姐!”
“哦?”沈清辞转过身,慢慢走到门边,隔着一道破门,声音清晰地传出去,“那你是想现在就被我‘变成’鬼,还是想办法搏一条生路?或许……我出去了,你那些秘密,才能真正永远烂掉呢?”
门外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王公公粗重又惊恐的喘息声。
良久,他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奴才……试试……但只能委屈小姐,伪装成……伪装成采办处出宫倒夜香的杂役婆子……在、在明日清晨……”
倒夜香的婆子?
小蝉瞬间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和嫌弃。
沈清辞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十年冷宫,比这更屈辱的事情她都经历过。皮囊的脏臭,怎及得上人心万分之一丑恶?
“可以。”她干脆利落地答应,“准备好衣物和腰牌。”
天色蒙蒙亮,宫中最底层的人才开始活动。
一辆散发着难以言喻气味的破旧驴车,晃晃悠悠地驶向皇宫最偏僻的角门。
守门的侍卫远远就捂住了鼻子,一脸嫌恶地挥手:“快走快走!晦气!”
赶车的是个低眉顺眼的老太监,旁边坐着一个穿着臃肿、头发花白、用布巾包着头脸,佝偻着身子的老妪。
驴车毫无阻碍地驶出了那道困了她前世十年、象征至高皇权的宫门。
当车轮碾过宫门外青石板路的那一刻,沈清辞猛地攥紧了藏在袖中枯瘦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回来了。
真的离开了那座黄金铸就的囚笼!
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市井特有的烟火气息,那是自由的味道。
驴车为了掩人耳目,专挑偏僻小巷走。在一个无人的拐角,沈清辞迅速脱下外面那身散发着恶臭的婆子衣服,露出里面王公公准备的普通粗布衣裙。她将头发简单梳理,虽然依旧憔悴,但至少不再那么扎眼。
“小姐……”扮演车夫的王公公声音还在抖,“前面……前面就快到西市了,人多眼杂,奴才……奴才就只能送您到这儿了……”他实在怕得要死。
沈清辞跳下驴车,动作竟带着一丝久违的利落。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巍峨的皇城轮廓,眼神冷冽如刀。
“今日之事,若泄露分毫……”
“不敢!奴才万万不敢!”王公公差点从车上滚下来。
沈清辞不再多言,转身,毫不犹豫地汇入了清晨渐渐熙攘的人流之中。小蝉紧张又兴奋地紧跟在她身后。
她凭着记忆,朝着镇国公府的方向快步走去。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腔。
父亲、母亲、兄长……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绕过最后一个街角,镇国公府那熟悉的、威武的朱漆大门和镇宅石狮赫然映入眼帘!
门前车马稀疏,还未到宴客之时,但门房小厮已经在了。
沈清辞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就要朝着那扇代表着温暖和归属的大门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
一个她刻入骨髓、恨之入骨的,温柔又虚伪的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关切,自身后响了起来:
“咦?这不是……清辞姐姐吗?天啊,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还这身打扮?您昨日不是派人回话说,要在城外静慈庵为皇后娘娘祈福斋戒半月,为及笄宴静心,不便回府吗?”
沈清辞猛地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冻结!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只见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帘掀起,露出一张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娇美面庞——正是她的好庶妹,沈清婉!
此刻,沈清婉正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担忧”无比地望着她,眼底深处,却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和……恶毒的算计。
沈清婉为何突然出现?她口中的“祈福斋戒”是怎么回事?是谁假借了女主的名义传递了假消息?女主如今这般狼狈模样被堵在家门口,要如何应对沈清婉的刁难和盘问?这场及笄宴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初期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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