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百夫长真难干
换回来的那点粮食，也就够紧巴巴地对付几天。肚子里有点食儿，人心就稍微稳了点，可李想这新官上任的百夫长，屁股底下的位子却烫得厉害。
管一百号人，跟管五十号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原来那帮老弟兄还好，赵大、狗蛋他们，指哪儿打哪儿，没二话。可新划拨过来的那几十号人，成分就杂了。
有原来刘百夫长手下的残兵，油滑的老兵痞子居多；有刚从后面补充来的新兵蛋子，吓得枪都拿不稳；还有几个伤没好利索的，吊着胳膊瘸着腿。
这些人看李想的眼神，那叫一个五花八门。有好奇的，有不服气的，有观望的，还有那么一两个，眼神躲闪，不知道琢磨啥呢。
第一天点卯，队伍就站得稀稀拉拉。原来的老队站得笔直，新来的那边歪七扭八，哈欠连天。
李想还没说话，原来队伍里一个叫胡彪的老兵痞就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哟，新百夫长真年轻啊！别到时候胡虏来了，尿裤子啊！”
他身边几个老油子跟着哄笑。
赵大脸色一沉，就要骂回去。
李想抬手拦住他。他知道，这种时候，骂架没用，得来点实在的。
他走到胡彪面前，盯着他：“胡彪是吧？原刘百夫长麾下队率？”
胡彪被李想看得有点不自在，但依旧梗着脖子：“是又怎样？”
李想点点头：“刘百夫长是条好汉，战死了，我佩服。你是他的人，想必也有两下子。”
他后退一步，指了指校场中间的空地：“来，咱俩练练。你赢了，我这百夫长让你当。我赢了，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听话。敢不敢？”
这话一出，全场都安静了。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胡彪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挂不住了。被一个半大小子当众挑战，不应战以后就别混了。
“练练就练练！老子还怕你个娃娃？”
两人走到场中。胡彪身高体壮，一看就是老兵油子，摆开架势，眼神凶狠。
李想没摆什么花架子，就是军训练的军体拳起手式，外加张骏平时骂骂咧咧教的战场搏杀的小技巧。
胡彪低吼一声，扑上来就是一拳，势大力沉。
李想没硬接，侧身躲过，脚下使了个绊子，同时手肘猛地撞向胡彪肋下。
胡彪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下盘被绊，上身吃痛，哎哟一声，重心不稳，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胡彪摔懵了，爬起来，脸色涨得通红：“你耍诈！”
“战场上，胡虏跟你讲规矩？”李想冷冷道，“再来？”
胡彪怒吼着又冲上来。这次李想没躲，迎上去格开他的拳头，近身，一个简单的擒拿手扣住他手腕，顺势一扭，膝盖顶在他腿弯。
胡彪噗通一声又跪地上了，胳膊被反拧着，动弹不得，疼得龇牙咧嘴。
“服不服？”李想问。
“服！服了！松手！快松手！”胡彪嚎叫。
李想松开手。胡彪揉着胳膊爬起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再不敢看李想，灰溜溜地站回队伍里。
李想目光扫过那些新来的兵：“还有谁不服？现在站出来。打完了，以后就得听令。背后再搞小动作，军法从事！”
没人再敢吭声。连最能蹦跶的胡彪都栽了，谁还敢触霉头？
立威成了，接下来就得给甜头。
李想把一百号人重新打散混编，老带新。训练抓得更紧，队列、鸳鸯阵、弩箭射击，天天操练。
粮食紧张，他就想办法。组织人手扩大打猎范围，挖野菜，甚至偷偷摸到更远的废弃村落去找能吃的。
他还把原来搞“豆腐脑激励”那套又搬了出来，训练成绩好的，加餐！虽然也就是多口粥，多点肉沫，但足以让这群饿怕了的汉子拼命了。
日子慢慢走上正轨。新兵渐渐有了兵样，老兵油子们虽然偶尔还偷懒，但至少面子上听话了。
但李想发现，有个叫侯三的瘦小老兵，总是独来独往，训练也敷衍，眼神老是飘忽不定。
他私下问赵大：“那个侯三，什么来路？”
赵大撇撇嘴：“原来是刘百夫长的亲兵，滑头得很，打仗缩最后，分东西冲最先。听说好像跟后面管粮秣的某个书吏，有点拐弯亲戚关系。”
李想留了心。
这天夜里，轮到侯三所在的小队值夜。后半夜，李想照例巡查岗哨，发现本该侯三值守的一段城墙，居然没人！
他心里一凛，悄声摸过去。只见垛口阴影里，隐约有两个人影凑在一起低声说话，其中一个正是侯三！另一个看着像是城里的人，不是军卒。
“就这么点？”那边的人似乎很不满。
“百夫长盯得紧不好弄下次”侯三的声音压得很低。
李想瞬间血往头上涌！吃里扒外！偷卖军粮！
他猛地冲过去，低喝一声：“侯三！”
那两人吓得魂飞魄散！侯三手里的一个小布袋掉在地上，洒出一点粗粮。另一个黑影转身就想跑！
“赵大！拦住他！”李想大吼一声，早就跟在后面的赵大如同猛虎般扑出，一把将那人按倒在地。
“百夫长我我”侯三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李想捡起地上的粮食，又从那城里人身上搜出一个小钱袋，脸色铁青。
“押回去！通知王军侯！”
军帐里，灯火通明。王军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张骏也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人赃并获。侯三和那个粮秣书吏磕头如捣蒜，全招了。就是趁着守夜，偷偷倒卖一点口粮，换点小钱。
王军侯气得一脚踹翻侯三：“狗东西！弟兄们在前头卖命，你在后头挖墙脚！老子剁了你！”
李想拦住他：“军侯，军法如山。该如何，就如何。”
王军侯喘着粗气：“按律，偷盗军粮，战时当斩！”
侯三吓得屎尿齐流：“饶命啊军侯！饶命啊百夫长！我就这一次！下次不敢了！”
李想冷冷地看着他：“一次？弟兄们饿肚子的时候，你数过多少次了？”
他转向王军侯：“军侯，侯三触犯军法，罪证确凿。但念其初犯未造成大患。可否允其戴罪立功？下次战事，令其冲在最前！若战死，既往不咎。若贪生怕死，二罪并罚！”
王军侯愣了一下，看向李想。
张骏忽然开口：“这法子，可以。”
王军侯沉吟片刻，指着侯三：“听见没？狗东西！老子给你个机会！下次打头阵！敢后退一步，老子亲自砍了你！滚下去！”
侯三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
处理完这事，王军侯疲惫地坐下：“妈的，真是啥糟心事都有。”
李想道：“军侯，粮食还是太紧。光靠省和换，不是长久之计。屯田的糜子还得些日子。我想能不能组织人手，去更北面的野人谷看看？听说那边有水，猎物也多，以前还有废弃的寨子，说不定能找到点吃的。”
“野人谷？”王军侯皱起眉，“那地方可邪乎，听说有狼群，以前还有胡虏部落驻扎过，危险。”
“饿死也是死，冒险也是死。”李想眼神坚定，“我带一队好手去，快去快回。”
王军侯看着李想，最终点点头：“行！带上家伙，多带弩箭！小心点！”
第二天一早，李想亲自挑选了赵大、狗蛋等十个身手好、胆大的老弟兄，每人带上双份弩箭和干粮，出了城门，向着更北方那片未知的荒谷摸去。
野人谷比想象中还要荒凉。乱石嶙峋，枯木丛生，风穿过山谷发出呜呜的怪响。
众人小心翼翼前行，搜寻着任何可能能吃的东西。打到了几只野兔山鸡，挖到了一些能吃的块茎，但数量太少。
快到山谷深处时，狗蛋突然低呼：“百夫长！看那边！”
顺着他的指引，众人看到一处背风的山崖下，竟然真的有一片废弃的营寨痕迹，像是很久以前某个小部落居住过。
“小心靠近。”李想下令。
众人呈战斗队形，警惕地摸了过去。营寨早已破败不堪，只剩下一些石头垒砌的矮墙和坍塌的窝棚痕迹。
四处搜寻了一下，没什么发现。就在大家有些失望时，赵大突然喊：“这底下是空的！”
他撬开一块松动的大石板，下面竟然露出一个地窖！
众人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打开地窖，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点燃火把照进去，里面空间不大，但角落里竟然堆着几个破旧的陶罐和皮袋！
李想心跳加速，亲自下去查看。打开陶罐，里面是早已板结、不知道还能不能吃的奶疙瘩。但当他打开一个用皮绳扎得紧紧的大皮袋时，呼吸几乎停止了！
里面是金灿灿的、保存相对完好的粟米！虽然不多，但看分量，起码有一石多！
还有一个皮袋里，装满了风干的肉条！
“发了！咱们发了！”赵大激动得声音发颤。
众人也是狂喜！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小心搬上去！注意警戒！”李想强压激动，下令。
就在他们费力地将粮食和肉干搬出地窖时，负责警戒的山猫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哨响！
“有情况！”
所有人瞬间丢下东西，武器出鞘，扑向掩体！
只见山谷入口处，烟尘扬起，二十多名胡虏骑兵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看装束，像是秃鹫部落的人，不是拓跋部的。
“妈的！真邪门！怎么碰上他们了！”赵大骂了一句。
“准备战斗！”李想迅速观察地形，“占据高地！弩手准备！”
十一个人迅速爬上旁边一处乱石坡，依托岩石掩护，弩箭上弦。
胡虏骑兵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发出嗷嗷的怪叫，加速冲来，显然没把这十几个步兵放在眼里。
“进入射程！放！”
嘣！嘣！嘣！
十一支弩箭呼啸着射出！如此近的距离，顿时就有四五匹战马中箭嘶鸣，将背上的骑兵掀翻在地！
胡虏没料到这群汉军弩箭如此犀利，冲锋势头一滞。
“自由射击！瞄准人打！”李想大吼。
弩箭接连不断射下，虽然准头差些，但架不住距离近，又射倒了好几个胡虏。
胡虏头领见势不妙，不敢再硬冲，唿哨一声，带着剩下的人绕到侧面，试图用弓箭还击。
双方隔着乱石坡对射起来。胡虏骑射准的很，但汉军有地形掩护，弩箭威力也大，一时僵持不下。
李想心里着急。他们人少，弩箭有限，拖下去必死无疑。
必须吓退他们！
他注意到胡虏头领所在的位置，对赵大和另一个弩法最好的士兵道：“瞄准那个头领！一起射！”
他自己也端起弩。
“三二一！放！”
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射向那胡虏头领！
那头领反应极快，猛地一缩身，两支箭擦着他头皮飞过，但第三支箭噗地一声射中了他坐骑的脖子！
战马惨嘶着倒地，将头领甩了出去！
“头领！”胡虏一阵大乱。
“撤！快撤！”几个胡虏慌忙下马去救头领。
“就是现在！所有人！齐射一轮！吼起来！”李想抓住机会下令。
剩余的弩箭全部射出，同时所有人发出最大的吼声！
胡虏以为汉军要冲锋，救起头领，也顾不上死伤者了，慌乱地爬上备用马匹，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山谷。
看着胡虏退远，李想等人才松了口气，个个浑身冷汗。
清点一下，弩箭几乎耗尽，两人被流矢擦伤，万幸无人阵亡。
“快！带上东西！立刻撤退！”
众人扛起宝贵的粮食和肉干，以最快速度撤离了野人谷。
回到城里，当那一石多粟米和风干肉条被抬进来时，整个营地都轰动了！
王军侯看着这些粮食，激动得手都在抖：“好！好小子！真有你的！又立大功了！”
张骏看着李想，难得地点点头：“命硬。”
李想疲惫地笑了笑：“运气好。”
这次冒险，收获巨大。不仅缓解了粮食危机，更让李想“百夫长”的名声彻底打响。能打，有脑子，还敢冒险，对弟兄们也好。
现在，这一百号人，才算是真正归心了。
李想看着欢呼着分粮的士兵，心里却想着野人谷的那股胡虏。
(/bi/286360/3660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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