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火把下的“自己人”？
前有堵截，后有不知是人是鬼的荒村，信号弹的余晖仿佛还在视网膜上残留…林天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脏都快不跳了。这才逃出来半天，感觉把一辈子的惊吓都经历完了。
“完…完犊子了…”福贵直接瘫软在地，带着哭腔，“前有狼后有虎，中间还有个鬼村子…少爷，咱这命咋这么苦啊…”
“闭嘴！”瘦高个低吼一声，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前方晃动的火把和人影，“不像鬼子的阵势…火把太多太乱，队形也散…妈的，难道是…”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火把阵中突然响起一个破锣嗓子，带着浓重的河北口音，底气倒挺足，就是听着有点虚张声势：
“喂！对面哪部分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报上名号！不然老子手里的‘汉阳造’可不认人！”（汉阳造指步枪）
这口音…这喊话方式…听着怎么那么像…
老兵班长愣了一下，试探着往前凑了凑，也扯着嗓子喊：“我们是南苑下来的！29军的弟兄！你们是哪部分的？别误会！”
对面沉默了一下，似乎在交头接耳。过了一会儿，那个破锣嗓子又响起来，语气缓和了不少，但还带着警惕：“29军的？南苑打得惨啊…你们长官是谁？证明一下！”
老兵班长赶紧报出自己所在的团、营编号，甚至还说了几个长官的姓氏和外号。
这下，对面明显放松了警惕。火把晃动，一群人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借着火光，林天豪终于看清了——来的这伙人，大约三四十个，穿着更是五花八门，有穿着破旧军装看不清番号的，有穿着老百姓衣服脑袋上却扣着顶军帽的，还有的干脆就是短打装扮，手里拿的武器也是杂牌荟萃，老套筒、汉阳造、甚至还有鸟铳和大刀片。一个个面带菜色，但眼神里都带着一股子野性和警惕。
为首的是个黑脸膛的汉子，穿着件扯掉领章的旧军装，腰里别着个驳壳枪盒子，刚才喊话的就是他。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天豪这一行狼狈不堪、老弱妇孺俱全的队伍，眉头拧成了疙瘩：
“真是29军的弟兄？咋混成这样了？还带着家眷？”他语气里带着点疑惑，也带着点同情。
“唉，一言难尽！”老兵班长叹了口气，“城里待不住了，鬼子占了城门，我们是从‘暗水’路子摸出来的，差点折在里头。各位兄弟是…”
那黑脸汉子一摆手：“俺们是这附近几个村自保的民团！妈的，鬼子来了，溃兵土匪也趁火打劫，不抱团活不下去啊！我叫赵黑塔，原先在保安队干过两天。刚才看到信号弹，还以为又是那伙抢粮的溃兵流窜过来了，赶紧带人过来堵着，没想到是自家弟兄！”
原来是民团！自己人！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猛地落回肚子里，差点虚脱。林老爷连忙拱手：“多谢赵团长搭救！多谢各位乡亲！”
赵黑塔有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啥团长，就一伙种地的泥腿子，凑合着保命罢了。”他看了看众人，“看你们这样，也没地方去吧？要不先跟我们回屯子里歇歇脚？虽说也没啥好吃喝，但总比在这野地里喂蚊子强！”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稻草！众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连忙千恩万谢。
民团的人分出几个火把在前头引路，其他人散在周围警戒，簇拥着林天豪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路上，林天豪忍不住好奇，问赵黑塔：“赵…赵大哥，你们刚才说的那伙抢粮的溃兵，还有…昨天晚上来村子那伙更凶的人，是怎么回事啊？”
赵黑塔脸色沉了下来，啐了一口：“呸！那帮溃兵，就是一群兵痞！比土匪还不如！专抢自己人！俺们好几个村都遭了殃！至于昨天晚上那伙…”他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忌惮，“那伙人邪性！身手好，家伙也利索，蒙着脸，不说话，抢东西不像溃兵那样乱来，像是找啥特定东西…没找到，就放火烧房立威。有人偷偷看见，他们胳膊上好像绑着个啥标记…像个…阎王爷的鬼脸！”
又是阎王！林天豪和瘦高个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计较。
“那…信号弹也是他们放的？”林天豪追问。
“不像。”赵黑塔摇头，“那伙人神出鬼没，用不着这玩意儿。俺估摸，可能是鬼子的小股侦察队，或者…别的啥人？”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一个隐藏在丘陵后面、比刚才那个荒村看起来规整不少的小村庄。村口有拿着红缨枪的汉子站岗，看到赵黑塔才放行。
村子里虽然也显得破败，但至少能看到些许灯火和人烟，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熬野菜糊糊的味道。许多村民好奇又警惕地从门缝里、窗户后面打量着这群陌生人。
赵黑塔把他们带到村中一个较大的院子里，招呼一个妇人：“根婶，熬点稠的野菜粥，多下点薯干！来客了！”
那叫根婶的妇人应了一声，看了看林天豪他们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默默地去忙活了。
能喝上一口热粥，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对于颠沛流离了一整天的众人来说，简直是天堂般的待遇。福贵感动得都快哭了：“赵团长，您真是活菩萨啊！”
赵黑塔摆摆手，安排他们坐下休息，又找来些干净的旧衣服让他们换洗。
热粥下肚，身上暖和了，惊魂稍定的众人才感觉真正活了过来。林天豪靠着墙壁，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直打架。
然而，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一个放哨的民团青年急匆匆跑进来，脸色发白地对赵黑塔说：
“黑塔哥！不好了！村外…村外来了一伙子人！打着火把，点名…点名要咱们交出今天进村的‘肥羊’！说不然就…就平了咱们村子！”
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肥羊？！是在说他们？！
林天豪的睡意瞬间被吓到了九霄云外！
赵黑塔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妈的！是那伙溃兵！鼻子真灵！怎么摸过来的？！”
他猛地看向林天豪一行人，眼神复杂。
刚以为找到安全之所，溃兵竟尾随而至并索要“肥羊”！民团会为了刚刚收留的陌生人，与凶悍的溃兵开战吗？主角一行刚喘口气，又面临被交出去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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