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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169婆婆欺压再回娘家心中委屈当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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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169.婆婆欺压.再回娘家.心中委屈.当众叫板
    又是一个星期天。
    阳光明挂上厂务办副主任的头衔,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时间。
    上午没什么事,他走进石库门天井,已经是上午九点。
    天井里很热闹,各家都已经吃过早饭,人们聚集在天井里,或忙碌着手里的活计,或围坐在一起闲聊。
    这次回家,阳光明的挎包里只带了两样东西,给壮壮带的二斤饼干,还有两瓶澄澈的花生油。
    把东西拿回前楼放下,阳光明便转身下到天井。
    父亲阳永康正坐在他那把老旧的竹椅上,靠着墙根,眯着眼睛,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竹椅年岁久了,已经被磨得光滑,泛着暗红的光泽。阳永康穿着白色的汗衫,领口有些松懈,露出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掀开眼皮,算是打过招呼。
    阳光明拖过一个小马扎,在父亲身边坐下。马扎腿有些晃动,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父子俩也没什么正经话题,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今天是星期天,虽然并不是所有上班的工人都在今天休息,三班倒的、需要加班赶生产任务的,照样得出门,但今天在家休息的人,显然比往常要多不少。
    小小的天井里,一次聚拢了十来个人,显得满满当当,感觉上有些拥挤,弥漫着一种闲适的市井气息。
    男人们大多穿着汗衫、短裤;女人们则穿着朴素的棉布衫,有的围着围裙,显然是刚从家务活中抽身出来。
    水龙头那边,哗哗的水流声不断。
    水龙头是公用的,下面砌着一个水泥池子,平日里洗菜洗衣都在这里。
    陈乐安的妻子挽着袖子,用力搓洗着一盆衣服,肥皂泡沾满了手臂。她用的是最便宜的劳动牌肥皂,味道刺鼻,但去污力强。
    何彩云蹲在旁边,仔细地择着一把青菜,菜叶子鲜嫩翠绿,是今天一大早去菜场排队的成果。菜篮里还有几根黄瓜和西红柿,算是夏季里难得的丰富。
    冯老师则坐在一个小凳子上,面前摆着一个旧收音机,他正拿着螺丝刀和电笔,埋头修理,眉头紧锁,不时拿起零件对着光看看。
    那收音机是红灯牌的,用了十几年,外壳已经泛黄,时常出毛病,但冯老师总舍不得换新的。
    几个没上班的爷们聚在一处,抽着劣质香烟,烟雾袅袅,他们聊着厂里最近的生产指标,或者谁家又添了什么紧俏货,声音时高时低。
    话题偶尔也会转到国际形势上,但说不了几句就又回到柴米油盐。
    女人们的话题则围绕着凭票供应的商品、孩子的学业,或者新听来的逸闻趣事。布票、粮票、肉票,这些票据的分配和使用是永恒的话题。
    欢声笑语在天井里回荡,碰撞在斑驳的墙壁上,又弹回来,混合着流水声、修理声、咳嗽声,织成一片热闹而富有生活气息的背景音。
    石库门的生活就是这样,私密与公开只有一墙之隔,家家户户的故事都在这方小天井里交织。
    阳永康和阳光明聊天的话题,无非是厂里最近的生产情况,天气的闷热,或者父亲阳永康腰腿的老毛病。
    阳永康话不多,多是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简短地评价一两句。
    阳光明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并不觉得沉闷。他知道父亲关心什么,特意说了些成为厂长秘书之后的工作变化。
    正聊着,天井入口的光线暗了一下,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来人是香兰。
    她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那包袱用旧床单打着,看上去沉甸甸的,压得她的腰微微弯着。
    她怀里紧紧抱着阿毛,孩子似乎睡着了,小脑袋歪在母亲肩上,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是热的还是哭过。
    红红则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角,小步小步地跟着,小脸上沾着点灰土,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天井里的人,看到这么多目光投来,立刻把脸埋进了母亲的衣褶里。
    母女三人的样子,风尘仆仆,香兰脸上更是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愁苦和疲惫,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
    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蓝底白点的旧短袖,领口已经被磨得起了毛边,后背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身上。
    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在这夏日闲适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有点像是逃荒的样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天井里的说笑声像被掐断了似的,一下子低了下去,只剩下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显得格外清晰。
    陈阿姨搓衣服的手停在了半空,肥皂泡顺着胳膊往下滑。何彩云捏着一根青菜,忘了扔进篮子里。冯老师抬起头,手里的螺丝刀悬在收音机上方。抽烟的男人们也止住了话头,烟雾从嘴角逸出,缓缓上升。
    张秀英正从屋里端出一盆要清洗的衣物,一眼看到大女儿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她立刻放下盆子,快步迎上前去,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和关切。
    “香兰?你这是咋了?怎么这个样子就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在婆家受气了?”
    她一边问,一边伸手想去接香兰怀里的阿毛,又想去帮她卸下那个沉重的大包袱。
    盆里的衣物散落在地上,她也顾不上了。
    一向坚强、甚至有些泼辣的香兰,还没开口,嘴唇哆嗦了两下,眼眶瞬间就红了。
    两行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她这一哭,无声无息,却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连带着背上的包袱也晃动起来。
    天井里彻底安静下来。
    洗衣服的陈阿姨停下了搓揉,择菜的何彩云抬着头,修理收音机的冯老师也放下了手里的螺丝刀。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香兰身上,带着惊讶、疑惑,更多的是同情。连树上的麻雀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张秀英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扶着女儿的胳膊,连声追问:“到底咋回事啊?你说话呀!别光哭!是不是王氏给你气受了?”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在寂静的天井里显得格外尖锐。
    阳永康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里的蒲扇也不摇了,脸色沉静,但眼神深沉地看着女儿。
    阳光明也站起身,默默走到母亲和姐姐身边,目光扫过那个巨大的包袱,眉头微微蹙起,顺手接了过来。
    阳光辉原本在屋里逗壮壮玩,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也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看到妹妹的样子,愣住了。壮壮似乎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嘴一瘪,也要哭出来。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追问和关切的目光下,香兰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缘由。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时不时被哽咽打断。
    原来,一个多月前,她带着孩子回到婆家之后,刚开始那半个月,情况还好。
    婆婆王氏经历了丧子之痛,对她也算体贴,嘘寒问暖,家务活也抢着干,婆媳间甚至有种相依为命的亲切感。
    她那时还暗自庆幸,觉得虽然失去了丈夫,但至少婆婆明事理,日子还能过下去。
    她甚至想着,等过段时间,心情平复些,就和婆婆好好商量一下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那两张存单的钱,将来怎么用在孩子身上。
    但和睦的日子也就持续了半个月。
    之后的一天,王氏拉着香兰的手,坐在堂屋里,语重心长地说了许多话。
    先是说香兰年纪轻轻守寡不容易,带两个孩子更辛苦,又说自己老了,帮不上太多忙,心里愧疚。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了向。
    这场恳谈,她原来是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是想让香兰把手里那两张定期存单交出来,由她来统一保管。
    王氏的理由是,香兰太年轻,没经过什么事,这么大两笔钱放在手里,她不放心。万一丢了,或者被人骗了,那可是建军的命换来的,是阿毛将来的依靠。
    她自己是过来人,有经验,钱放在她这里最稳妥。说话时,王氏的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香兰。
    第二个目的,是希望香兰以后每月发了工资,都上交给她。
    王氏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以前建军在世时,每月的工资都是交到她手里的,由她来统一安排家用,这是老王家的规矩。
    现在建军没了,但香兰顶了他的班,挣的这份工资,自然还应该按老规矩办,交给她来保管分配。
    她说这话时,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天经地义。
    香兰听完,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这两个要求,她一个都无法接受。
    她几乎立刻就能猜到,肯定又是两个大姑姐王金环和王银环,在婆婆面前念叨了什么。
    她们肯定是眼红这笔钱,又觉得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没法名正言顺地沾手,就撺掇老太太出面。
    偏偏王氏又是个耳根子软,没主见的,被女儿们念叨久了,心里也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两张大额存单,都是上次两边至亲在场,一致同意由她保管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至于工资,她自己辛辛苦苦上一个月的班,流汗出力,凭什么要交给婆婆?她又不是那种不会过日子、乱花钱的人。
    以前建军在世的时候,她就不同意建军把工资全部上交,觉得小两口怎么也得留点钱在身边,应付个不时之需,或者给红红买点零嘴小玩意儿。
    但老太太死活不同意,为了这事,她和建军还闹过别扭。
    最后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建军还是把工资悉数上交了。
    结果就是,建军去世后,她翻遍整个家,自己手头只剩下十来块钱,还都是她以前偶尔打零工攒下的。
    那些上交的钱被老太太死死攥在手里,手紧得很,轻易不肯拿出来。
    她但凡开口要点钱,哪怕是为了买粮买菜这种正经理由,也要被老太太盘问半天,最后还要听一顿数落,说什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知道伸手要钱。
    这种仰人鼻息、伸手要钱,还要看脸色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工作,能挣工资,怎么可能再交出去。
    她对公婆一向孝顺,建军走了,她也愿意替建军尽孝,为他们养老送终。但她有自己的底线,不是什么事都会盲目听从。
    两个要求,香兰都明确拒绝了。
    她说存单是大家说好由她保管的,不会交出去。工资是她劳动所得,要自己支配,但会负责家里的开销,也会给婆婆养老钱。
    她说得尽量平静,但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王氏显然没料到儿媳妇这么强硬,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嘟嘟囔囔地说香兰不信任她,翅膀硬了就不听老人言。
    虽然没大吵大闹,但不满和隔阂已经种下。那天晚上,王氏饭都没吃几口,早早地就关了自己房门。
    从这一天起,王氏的态度就变了。不再嘘寒问暖,反而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
    香兰下班回来做饭,她说咸了淡了,不是嫌酱油放多了,就是说盐撒少了。
    洗衣服,她说没洗干净,浪费肥皂,指着领口袖口根本看不见的污渍说事。
    哄孩子声音大点,她说吵得她头疼,摔门而出。
    对孩子,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宝贝心肝地疼,偶尔抱抱阿毛,也是很快就塞回给香兰,嘴里还念叨着“累死我了”、“老了不中用了”。
    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给香兰施加压力,让她屈服,乖乖把钱和工资交出来。
    香兰性子硬,受累不怕,但受不了这种无缘无故的刁难和持续不断的精神折磨。
    她咬着牙坚持了半个月,心里的委屈和怒火越积越多。晚上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想建军,要是他在,绝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这个星期天,她难得休息在家,想好好把攒下的家务活收拾一下,洗洗涮涮。
    王氏却变本加厉。
    不仅继续挑刺,甚至开始指桑骂槐。
    先是骂红红哭闹讨债,说“哭什么哭,跟你那个没出息的娘一样,就知道哭丧”。
    后来干脆指带着说香兰命硬,克夫。
    甚至还说,外面有人传言,建军就是被她阳香兰克死的,不然好好的人,怎么就说没就没了——这话是吃早饭的时候说的,王氏敲着碗边,眼睛斜睨着香兰。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了香兰心里最痛、最脆弱的地方。
    她可以忍受辛苦,可以忍受刁难,但绝不能忍受这种恶毒的污蔑和往伤口上撒盐的行为。
    积压了半个多月的怒火和委屈瞬间爆发了。
    她扔下手里的饭碗,第一次和婆婆大吵起来。
    她质问婆婆凭什么这么说,建军走了,最痛的是她,她恨不得跟着一起去,怎么就成了克夫?
    她哭诉自己这些天的辛苦和委屈,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要这样逼她,是不是非要逼死她才甘心!
    王氏大概也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儿媳会爆发,先是愣住,随后也激动起来,拍着桌子哭喊儿子死了没人给她做主,儿媳要造反了,欺负她老太婆了!
    她说自己白白养了儿子一场,到头来人早早没了,连儿媳妇都敢跟她顶嘴了!
    争吵声惊动了邻居,也吓哭了红红和阿毛。红红抱着妈妈的腿哇哇大哭,阿毛也也在摇篮里啼哭不止。
    看着哭作一团的孩子,看着婆婆那张变得陌生的、刻薄的脸,听着邻居们隐约的议论声,香兰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绝望。
    她彻底心灰意冷。
    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流着眼泪,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和两个孩子的东西。几件换洗衣服,孩子的尿布,一些日用品,胡乱塞进一个旧床单里。
    她不想再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里多待一分钟!
    王氏大概也有些后悔把话说重了,看着香兰收拾东西,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拉不下脸来挽留,只是扭过头去,重重地叹气,嘴里依旧嘟囔着“走吧走吧,都走了干净”。
    香兰草草收拾了一个大包袱,抱着阿毛,牵着红红,在婆婆复杂而沉默的注视下,毅然决然地走出了王家的大门。
    邻居有探头出来看的,也有轻飘飘劝说几句的,但没有人拦她。
    阳香兰娘仨上了公交车,一路回到娘家,汗水、泪水交织在一起,她心中充满了悲凉和迷茫。
    下了车之后,步子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像要耗尽全身力气。
    红红走得慢,时不时要小跑几步才能跟上,小脸上满是惶恐和无助。
    听完香兰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的诉说,天井里鸦雀无声。
    邻居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同情和愤慨的神情。
    陈阿姨用围裙擦着手,连连摇头。何彩云把菜篮子放到一边,眉头紧锁。冯老师放下了收音机零件,重重叹了口气。那几个抽烟的男人也掐灭了烟头,面色凝重。
    张秀英早已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她一把搂住女儿,眼泪也掉了下来:“我苦命的闺女啊!受这么大委屈!那个老虔婆!她怎么敢这么糟践我闺女!建军才走了几天啊!她就这么容不下你!”
    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心痛和愤怒。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喷着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母兽护崽般的凶狠:“不行!这口气不能就这么咽下去!当我老阳家没人了是吧!”
    她转向阳永康和两个儿子,语气激动得有些发颤:“老阳!光辉!明明!走!咱们现在就去王家!找那个老东西算账!我倒要问问她,我们香兰到底哪点对不起他们老王家!她要这么作践人!她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她越说越气,拉着香兰就要往外走,仿佛立刻就要去拼个你死我活,手腕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李桂花也在一旁帮腔,脸上满是义愤:“就是!太欺负人了!妈,我跟你一起去!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是把香兰往死里逼吗!”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副立刻要跟上的架势。
    阳光辉抱着壮壮,脸色铁青,拳头捏得紧紧的,显然也气得不轻,只要父亲一声令下,他立刻就会跟着去王家。壮壮被父亲紧绷的情绪吓到,小声啜泣起来。
    周围邻居也纷纷出声附和,谴责王氏做事不地道,太过分。
    “是啊,这话说得太损了!”
    “怎么能这样对媳妇!”
    “老太婆做出这种事情来,这是笃定了香兰不会改嫁!”
    天井里一时群情激愤。
    阳永康一直沉默地听着,脸上的皱纹像是又深刻了几分。
    他看着激动得要立刻去拼命的妻子,又看看哭得几乎脱力、依靠在母亲怀里的女儿,眼神复杂。
    就在张秀英真要冲出去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秀英,你先冷静点。”
    张秀英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眼圈通红:“冷静?我怎么冷静!我闺女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让我冷静!阳永康!你还是不是香兰的爹!”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破音。
    阳永康没有理会妻子的指责,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香兰身上。
    他缓缓说道:“骂上门去,打一架,除了让邻居看笑话,还能得到什么?能让香兰以后的日子好过点?”他的语气平稳,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激动的张秀英稍微冷静了些,但依旧不服气:“那难道就这么算了?就让我闺女白受这气?”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谁说要算了?”阳永康语气平稳,却透着一股冷硬,“正好相反。这次,正是个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她王氏不是容不下香兰,给气受吗?好,那咱们就顺水推舟。香兰这次回来,就别走了。正好留在娘家。”
    他看向香兰,眼神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决定:“你就安安心心在家里住下,红红和阿毛也留下。哪里都不去。”
    香兰抬起泪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父亲。她没想过不回去,只是一时气不过,想回娘家躲躲清净,诉诉委屈。
    阳永康继续道,声音沉稳有力:“她王氏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低这个头,亲自上门来接,咱们再跟她当面锣对面鼓,把话彻底说透。”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像磨快的刀:“以前,总想着是亲家,看着建军的面子,有些话不好说得太绝,怕伤了情分。
    现在,是她先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把该定的规矩,都定下来。”
    他环视着天井里的家人和邻居,声音清晰而沉稳,仿佛不是在处理一桩家庭纠纷,而是在下一盘深思熟虑的棋。
    “今天当着各位老邻居的面,我也把话摆在这里。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大家也给做个见证。”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谁家的孩子谁疼。香兰是我阳永康的闺女,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
    我们做爹娘的,不能看着她往后的几十年就这么耗死在王家,耗没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香兰苍白的脸上。
    “我们阳家,支持香兰将来遇到合适的机会,往前走一步,再成个家。”
    这话一出,香兰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愕和抗拒:“爸!我不……”她的声音急促而慌乱,仿佛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
    阳永康抬手打断了她,眼神不容置疑:“你先听我说完。这不是逼你立刻就要怎么样。
    我知道你现在没这个心思,心里还装着建军,想着要守着两个孩子过。爸不逼你!
    一年,两年,甚至更久,都随你。爸说的是‘将来’,是‘有机会’。”
    他把“将来”和“有机会”咬得很重。
    他话锋一转,语气加重,像锤子敲在铁砧上:
    “要是香兰婆家那边一直像现在这样,不拿你当人看,不给你应有的尊重,处处刁难磋磨你,那我这个做爹的,绝不答应!
    我就做主,不让你回去了!
    王家那个火坑,咱们不跳了!
    你不想改嫁,那咱就不改嫁!
    你也是家里的孩子,住在家里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算住一辈子,爸妈也乐意!”
    他的声音带着一家之主的决断,掷地有声,在天井里回荡。
    天井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听着,被阳永康这番话里的分量震住了。
    阳永康继续道,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分析一笔账,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当然,咱们老阳家做人做事,讲究光明磊落,不占别人一丝一毫的便宜。
    该是王家的东西,一分都不会少他们的。
    王家那一次性抚恤金,还有两个孩子的长期抚恤金,上次都说好了,各自保管一半。
    这笔钱,将来都是要留给红红和阿毛的,现在只是暂时保管,不存在谁占谁便宜的问题。
    今天我也再说一遍,这点,绝不会变。”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邻居,仿佛在寻求公证。邻居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至于桂花顶班的那个名额。”
    他目光扫过李桂花,李桂花立刻紧张地站直了些,下意识地把壮壮搂紧了些,“那是花了八百块钱,真金白银买下来的,而且白纸黑字签了协议,将来阿毛或者红红需要了,得按原价退回来。
    这也不存在占便宜。”
    他的目光又转向邻居,确保大家都听明白了。
    “最后,是香兰顶建军的这个班。”
    他看向香兰,眼神变得深沉复杂,“这个名额,是建军留下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一天,香兰你想通了,决定要往前走一步。”
    他停顿了一下,留意着女儿的反应。香兰咬着嘴唇,眼神复杂,交织着痛苦、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但没有立刻反驳。
    “我们阳家,会出一样的八百块钱,把这个名额买下来。就当是……给香兰准备的嫁妆。”
    这个提议让众人都有些意外,连张秀英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老头子考虑得这么远,这么细。
    “而这八百块钱。”
    阳永康考虑得极其周全,堵死了所有可能被指责的漏洞,继续补充道:
    “还是按老规矩,分成两份。四百块由王家保管,四百块由香兰你保管。
    最终,这两笔钱,和之前的所有钱一样,都是要留给红红和阿毛的。
    我们阳家,不沾一分!”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虚空处,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未来。
    “两个孩子还太小,肯定要跟着香兰一起走。但是,我可以代表香兰保证,阿毛不会改姓,他永远姓王,是王建军的儿子,是王家的根。”
    这话他说得特别重,显然是说给可能存在的闲话听的。
    “以后六日放假,孩子愿意去看爷爷奶奶,随时都可以去,王家也随时可以过来接。
    等两个孩子长大了,该给老两口养老送终,一样不会推辞。该尽的孝道,不会少一分。”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考虑周全,既表明了维护女儿的强硬态度,也摆出了不占便宜的磊落姿态,甚至还考虑到了王家最在乎的香火问题和养老问题。
    这些话,几乎堵住了所有可能被指责的漏洞。
    天井里鸦雀无声。
    邻居们都被阳永康的爱女之心,以及这番深谋远虑的话震住了,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
    这不仅仅是出一时之气,这是把未来十几年可能发生的矛盾、纠葛,都摊开在了桌面上,提前立好了规矩。
    陈乐安妻子喃喃道:“永康大哥是想得长远……”
    何彩云也低声附和:“是啊,这样好,什么都说明白,以后少扯皮。就是太让王家占便宜了!”
    阳光明看着父亲,心中了然。
    父亲早就思量好了这一切,只是之前碍于姐夫建军刚逝,王家人还处于悲伤之中,大姐香兰自己也极度抗拒,不好和王家开口。
    今天王氏闹这一出,正好给了父亲一个契机,把这些话当众说出来。
    一方面,是说给邻居们听,占据舆论高地,表明阳家做事仁义、占理。
    另一方面,更是说给香兰听。
    父亲了解香兰的脾气,知道她即使受了这么大委屈,此刻恐怕依然没有改嫁的想法,甚至可能会反对父亲这个“将来改嫁”的提议。
    但他先把态度摆出来,把最大的障碍——工作名额、财产和孩子的归属问题,也都开诚布公的指出来。
    再把他心中的解决方案公之于众!
    这样,将来哪怕有一天香兰自己改变了主意,王家那边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拦,街坊邻里也都知道是王家不仁在先,阳家仁至义尽在后。
    就算香兰倔强到底,始终不肯改嫁,有了父亲今天当众放的这些话,王家以后想必也不敢再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地为难香兰。
    毕竟,阳家的态度明确而强硬,并且不贪图你王家任何东西。就算他们笃定香兰不会改嫁,阳家也可以让女儿一直住着不回去。
    有娘家给的底气,香兰的日子,总能好过一点。
    果然,香兰听完父亲的话,嘴唇动了动,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
    现在,她心里乱得很,既感激父亲为她撑腰打算,又无法接受“改嫁”这个选项,更对未来感到迷茫。而一直住在娘家,她也从未想过,也不会这么做。
    父亲的话像在她面前推开了一扇从未想过的门,门后是陌生的路径,让她心慌意乱。
    张秀英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了丈夫的用意,气消了大半,剩下的全是心疼女儿和对王家的不满。
    她搂紧女儿,对着王家的方向啐了一口:“听见没!咱家不占他老王家的便宜!但他们也别想再欺负我闺女!老头子说得对!就在家住着!哪儿都不去!等那个老虔婆上门来求!她要是一直这么稀里糊涂,一直这么混蛋,咱就不走了!”
    她的语气依旧愤愤,但已经没有了刚才那股要拼命的冲动。
    李桂花也赶紧表态,拉着香兰的手:“香兰,你就安心住下!家里挤是挤点,但肯定比在那边受气强!红红和阿毛我们都能帮着带!”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家里虽然不宽敞,但多添两双筷子总还是可以的。毕竟她有现在的工作,还要念香兰的好。
    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出声安慰香兰,谴责王氏的做法不近人情,支持阳永康的处理方式。
    “永康大哥考虑得周到!”
    “是该这样!先把话说明白!”
    “香兰别怕,有你爹妈和兄弟呢!”
    “哪有这样当婆婆的,太寒人心了!”
    小小的天井里,一时间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气氛。
    阳光明看着哭泣的姐姐,情绪激动的母亲,沉默而坚定的父亲,还有七嘴八舌表示支持的邻居,知道今天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就要看王家那边如何接招了。
    父亲已经把棋局布好,这番话也必然会传到王家那边以及东方机械厂,只等对方落子。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说何彩云这个爱八卦的女人,如今在保卫科的赵铁民以及陈家的陈乐安,也必然会把这些话传给工友听。
    阳永康说的这些话,在东方机械厂传开,自然也会传到王家人的耳朵里。
    而姐姐香兰被堵死的未来,也在这番当众的宣言中,被悄然推开了一条缝隙。
    尽管她本人,此刻或许还浑然不觉,只是沉浸在被婆婆欺压后的悲伤和对亡夫的不舍之中。
    天井里的空气依旧闷热,知了不知何时开始嘶鸣,一声接一声,拖得长长的。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香兰泪湿的脸上,明明灭灭。
    (本章完)
    (/bi/286396/172374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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