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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165抚恤金争夺都想争顶班名额香兰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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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165.抚恤金争夺.都想争顶班名额.香兰归家
    王师傅说的很详细,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
    “头一件,是厂里给的一次性抚恤金。”
    他的声音低沉,“因为建军是‘因公牺牲’,按照这个标准,一次性给十八个月的基本工资。建军每月是四十二块五毛,算下来,总共七百六十五块整。”
    这个数字报出来,屋里响起几声细微的抽气声。七百六十五块,在这个年代,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第二件。”王师傅继续道,“是长期抚恤。厂里按月给两个孩子发生活费,直到他们成年。红红和阿毛两个人加起来,每月是十七块。”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笔钱,马厂长和唐科长说了,会按月发到孩子母亲手里。”
    阳香兰抱着阿毛的手臂微微动了一下,目光依旧低垂,落在孩子熟睡的小脸上。
    “第三件。”王师傅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是顶班名额。厂里按规定,给一个名额,由香兰顶替建军进厂工作。”
    他特意看向阳香兰,又看向阳永康和阳光明,“厂里领导说了,考虑到香兰的情况特殊,刚生完孩子,要带两个小的生活,会尽量照顾,安排一个清闲些的岗位,有可能是库管或者后勤上的岗位。”
    他说到这里,目光落在阳光明身上,带着真诚的感激,“这个,多亏了光明。是他托了厂里的唐科长,从中斡旋,才争取到这么好的安排。香兰能有个相对轻省的岗位,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
    阳光明微微颔首,声音平和:“王伯伯言重了。都是为了大姐和两个孩子能过得好些,一家人,应该的。”
    王师傅摇摇头,语气诚恳:“光明,这情分,伯伯记在心里。托人办事,尤其办这么大的事,肯定没少搭东西,更欠下了大人情。这人情债,将来不好还啊。”
    他看向阳永康,“亲家公,光明这孩子,有本事,有担当,为了他姐,是真豁得出去。这份情,我们王家承了。”
    阳永康那张刻板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
    他缓缓点头,声音沉稳:“光明是他弟弟,姐姐遭了难,他出力是应当应分的。一家人,不讲这些。能把事情办成,能把他大姐和两个孩子以后的路铺得稍微平坦点,一切付出就都值得。”
    这番话,既是回应王师傅,也是肯定小儿子的作为,让王师傅心中更添了一份敬重。
    王师傅郑重道:“亲家公说的是。建军虽然不在了,但我们老王家绝不会亏待香兰和两个孩子。光明给争取来的这些更好的抚恤条件,也只会用在香兰和两个孩子身上,这一点,请亲家放心!”
    他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决然。
    “最后一件。”王师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是李二柱赔偿的那个名额。厂里也批了,由我们家自行安排符合条件的亲属顶替进厂。”
    这个意外之喜,让屋里的气氛再次起了微澜。
    王师傅看向阳永康和阳光明:“现在,说说具体怎么安排吧。首先,是这笔一次性抚恤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七百六十五块,不是小数,我琢磨着,全部存成定期。这钱,是建军用命换来的,要花,也只能花在刀刃上。等将来阿毛长大了,给他娶媳妇安家用!”
    他的目光落在香兰怀里的襁褓上,带着深沉的寄托。
    李桂花一直竖着耳朵听,此刻立刻接话,声音带着赞同的急切:
    “王伯伯说得太对了!就该这么安排!
    香兰是孩子的亲妈,一颗心都在红红和阿毛身上,这笔钱存成定期,自然是由她保管最合适!
    将来用在阿毛身上,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理来!”
    王师傅和王氏都明显愣了一下。
    王师傅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王氏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神,也瞬间聚焦,嘴唇动了动,却没立刻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和一丝难以言说的顾虑。
    他们的本意,这笔钱存定期是没错,但存单,他们老两口想攥在自己手里。
    毕竟,时间太漫长了。
    香兰才二十五岁,以后的路还长,难保将来不会向前再走一步。
    这笔钱是建军的命换的,是王家的根,必须牢牢掌握在王家手里,将来才能确保一分不少地用在阿毛身上。
    王建军的大姐王金环,坐在王氏旁边,是个眉眼活络的人。
    她一看父母的表情,又听了李桂花的话,立刻明白过来。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语气尽量放得柔和:
    “桂花这话在理,钱用在阿毛身上是正经。
    不过……香兰现在要带两个孩子,以后还要上班,里里外外够操心的。
    这笔钱数目不小,存单保管也是个责任。
    爸妈身体还硬朗,当家这么多年也稳妥,不如……这存单暂时还是放爸妈那儿?
    等阿毛大了,再交给香兰,或者直接给阿毛,也是一样的。省得香兰再操心这个。”
    李桂花哪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依旧带着替小姑子争取的“热心”:
    “金环姐这话说的,香兰再忙再累,保管个存单还能累着?
    再说了,王伯伯和阿姨年纪是大了点,身体是硬朗,可这钱存的是长期定期,以后少说也得存个十几年二十年吧?
    时间太长了,老人家记性再好,也难保没个万一。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时间太久,存单放哪儿记不清了,或者找不着了,那可怎么办?”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起来:“老两口就只有阿毛这一个大孙子,对孩子的爱心,那是百分之百,我们没人会怀疑。
    可要是真出了这种‘记不清’的事,外头那些不知情的,指不定怎么嚼舌根呢!
    要是有人瞎猜,把这么大的黑锅扣到金环姐、银环姐头上,说老太太是不是把这钱私下里贴补了女儿,那老太太到时候真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这不是平白让老人家受冤枉气吗?”
    她顿了顿,看着王金环和王银环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继续道:
    “所以啊,为了将来不出现这种麻烦,也为了堵住外人的嘴,还是一步到位的好。
    存单就放在香兰手里保管!
    今天在场的,都是两边的至亲,大家一起做个见证。
    这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谁也挑不出毛病,更不会让两位老人和两位姐姐受无谓的猜疑。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的话,句句听起来都是为了王家好,为了老人和两个姑姐的名声着想,可字字都戳在王家人最敏感的地方——对香兰未来改嫁的担忧,以及对外人闲话的忌惮。
    王金环和王银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们虽然平时回娘家也爱占点小便宜,但天地良心,从来没打过这笔抚恤金的主意。
    李桂花这话,明着是维护她们的名声,暗地里却把她们架到了火堆上烤。
    如果她们再出言反对,岂不是坐实了“想占娘家便宜”的嫌疑?
    王银环性子软些,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没敢再说话。
    王金环心里憋着一股气,想反驳,可李桂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争,就显得居心叵测了。
    王氏坐在藤椅上,身体微微前倾。
    尽管巨大的悲痛让她整个人都显得迟钝恍惚,但事关大孙子阿毛的将来,事关这笔用儿子命换来的巨款,她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
    她看着李桂花,又看看沉默的阳香兰,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桂花啊……你的心是好的,阿姨知道。可这个家……建军在的时候,是我当家。现在建军不在了,我还是这个家的长辈!”
    她喘了口气,眼神变得锐利了一些,“我……我今年才五十岁,还没老糊涂!
    我自己的孙子,我能不上心?这笔钱,我保管着,比谁都稳妥!
    等将来……真有那一天,我动不了了,或者记性真不行了,我自然会早早把存单交给香兰,交给阿毛!绝不会耽误孩子的大事!”
    李桂花心里门清,阳家已经有了让香兰改嫁的打算。等香兰改嫁出门,这笔钱就彻底和王家没关系了。
    到了那个时候,万一这笔钱有个什么一差二错,香兰就算想过问一下,都没有资格。
    老太太现在说得好听,可毕竟还有两个亲女儿。
    万一将来两个女儿家里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老太太心一软,把钱借出去,甚至贴补了,谁能保证?阿毛还小,到时候找谁要去?
    这种重大问题上,她必须替香兰,也是替阳家,争到底。
    这个“恶人”,她当定了!
    李桂花脸上堆起笑容,语气显得格外体贴:“阿姨,您这话说的!香兰是个多孝顺的媳妇,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让您当家,那是她的本分,也是您的福气,我们都羡慕呢!”
    她话锋一转:“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建军走了,您和伯伯遭了这么大的罪,正是该好好休养,享享清福的时候。
    家里这点担子,不能再压在您二位身上了。
    以后,自然该由香兰来当家!
    让她操持,您二老在旁边指点指点就行,也省得您劳心费神,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的话,像是裹了蜜糖的软刀子,把夺权说得如同孝顺和体贴。
    眼看气氛又要僵住,王师傅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神扫过神情各异的众人,特别是老伴王氏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坚持,还有李桂花那看似体贴实则寸步不让的架势。
    他不想在儿子刚入土的日子里,让家里再起争执。
    “好了!”
    王师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家之主的决断,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他看向李桂花,又看看王氏,最后目光落在阳永康和阳光明身上,缓缓开口:
    “这笔钱,是建军用命换来的,只能用在阿毛身上,这一点,天经地义,谁也不能动心思!”
    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既然两边都有顾虑,那就折中,七百六十五块,分成两份存定期。
    一张存单三百八十二块五,由香兰保管。另一张,也是三百八十二块五,由他奶奶保管。”
    他看向李桂花和王金环她们,解释道:“就像桂花说的,未来时间太长,谁也说不准有个什么变故。
    分成两边保管,也是个保障。
    两边互相监督,也能避免万一出现的糊涂账。
    将来阿毛要用钱的时候,两边一起拿出来,谁也做不了假。”
    这个方案,既照顾了王氏想掌控一部分钱的心理,也满足了李桂花代表阳家让香兰掌握一部分抚恤金的要求,还堵住了关于姑姐们可能占便宜的悠悠之口。
    李桂花心里飞快地掂量了一下。
    虽然没能全部拿到手,但拿到一半也算是个不错的成果,至少确保了香兰对这笔钱的部分控制权。
    而且王师傅的理由也充分,她再反对就显得无理取闹了。
    她脸上立刻露出赞同的笑容:“王伯伯这个主意好!公平!稳妥!两边都放心!还是您老人家想得周到!”
    王氏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着老伴疲惫而坚定的眼神,再看看李桂花那副“大局已定”的表情,终究把话咽了回去,默默点了点头。
    王金环和王银环自然更无异议。
    阳永康也微微颔首:“亲家考虑得周全,这样好。”
    张秀英也松了口气,跟着点头。
    阳光明看着父亲和王师傅,眼神平静,对这个结果似乎并不意外。
    “一次性抚恤金,就这么定了。”王师傅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声音松快了些,“再说说每月那十七块的长期抚恤金。”
    这次他没等别人开口,自己直接说出了想法:
    “这钱,是厂里按月发给红红和阿毛的生活费。
    现在建军虽然不在了,但家里还有我挣的这一份工资。等以后香兰上班了,也有工资。
    咱们家人口不算多,日子紧巴点也能过。这每月十七块,我的意思是,也存起来!一分不动!”
    他看向众人,语气坚决:“存折就单立一个户头,专门给两个孩子存着。等将来红红出嫁,阿毛娶媳妇,再拿出来,全部花在他们身上!这钱,谁也不能挪用!”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立刻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就连李桂花也连连点头,这笔钱是给两个孩子的,领导都说了,这笔钱会发到香兰手里,给两个孩子单开一个户头不重要,重要的是存折要在香兰手里。
    一些细枝末节,没什么好争的。
    “接下来,就是顶班名额的事。”王师傅的目光转向阳香兰,带着一丝安慰,“香兰接班,进东方厂,这是厂里定的,也是情理之中。岗位的事,光明托唐科长费了心,争取到了照顾,咱们心里要有数。”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女儿王金环和王银环。
    两人虽然都眼巴巴地看着,但她们心里也清楚,这个名额轮不到她们。
    爹妈再疼女儿,也不可能把儿媳妇应得的名额给她们。况且还有阳家人在场,她们更不敢开口。两人都默默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王师傅点点头:“好,香兰接班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在阳光明身上,带着郑重和托付的意味:
    “最后要说的,是李二柱赔偿的这个名额。这个名额,是意外得来的,是光明你一手谋划,又托了唐科长,说动了厂里同意,才有了这个名额。
    能办成这件大事,肯定还搭上了大人情和东西,才争取到的。”
    他语气诚恳:“我们王家这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还在上班,她奶奶年纪大了,红红和阿毛都太小,顶不了班。这个名额……我们王家没有合适的人能接。”
    他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还是定在阳光明脸上:“光明,这个名额该如何安排,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这个名额能拿到,你出力最大,看得也最明白。”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阳光明身上。
    李桂花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王金环和王银环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
    阳光明迎着王师傅的目光,神色沉稳,显然早已深思熟虑。
    他微微坐直身体,声音清晰而平缓:
    “王伯伯,既然您让我说,我就站在现实的角度,说说我的想法。”
    “第一,这个名额来之不易,绝不能白白浪费掉。
    王家没有合适的人接,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转让出去。
    肥水不流外人田,优先考虑我们两边的亲戚。”
    “第二,转让不能是无偿的。
    东方机械厂是大厂,一个正式工名额,外头想转让到手,少说也要八百五到九百块钱。
    既然是转让给自家亲戚,总要有些情分在里头。
    我觉得,八百块钱的价格,比较公道合理。既体现了亲戚的情分,也没让王家太吃亏。”
    “第三。”他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几个有意向的人,“这个转让,有一个前提条件。它不是永久转让。”
    他看向王师傅和王氏,也看向阳永康:“这个名额,说到底,是李二柱赔偿给王家、赔偿给阿毛和红红的。
    现在转让出去,是因为他们年纪小,用不上。
    但将来,等阿毛和红红长大了,如果需要工作,而自己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机会。
    那么,这个工作名额,必须按照今天转让的价格——八百块钱,重新转让回来!接替的人,必须无条件同意!”
    他停顿了一下,让众人消化这个信息。
    “谁想接手这个工作名额,就必须接受这个条件!而且,要白纸黑字写下来,签字画押!今天在场的所有亲友,都要作为见证人签字!”
    他补充道:“当然,如果将来红红和阿毛自己出息了,找到了更好的工作,不需要这个名额了,那么这一次转让,就是八百块钱的永久转让,王家以后也不会再要回来。”
    这个方案,既解决了眼前名额闲置的问题,又最大程度地保障了阿毛和红红未来的利益,还考虑到了亲戚情分和市场价格。
    王师傅听完,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用力地点点头:“光明,你想得周全!这个法子好!合情合理!我同意!”
    阳永康也沉声道:“光明考虑得很长远,这个方案可行。”
    两边的大家长都点了头,这个转让方案的基本框架就算是敲定了。
    既然方案定了,接下来就是决定这个名额花落谁家的时候了。
    空气瞬间再次变得紧绷起来。
    就在阳光明话音落下的瞬间,李桂花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怦怦狂跳。
    一个国营大厂的正式工名额!每月有固定工资,有劳保福利,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铁饭碗!
    她李桂花,没有工作,一直靠着丈夫阳光辉的工资和婆家的帮衬过日子。
    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她就能彻底改变自己的处境,成为有工资收入的人!
    在婆家、在娘家,甚至在石库门的邻里间,腰杆都能挺得更直!
    就算最后争不到,她也必须第一个表态!抢占先机!
    万一……万一王家那边没人好意思和她争,或者公婆看在她为香兰说话的份上同意了呢?
    那八百块钱虽然是个天文数字,但只要王家愿意通融,允许她分期付款,甚至将来从她工资里慢慢扣,她就有办法!哪怕多给点利息她都愿意!
    巨大的诱惑和急切,让她几乎按捺不住。
    就在这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的刹那,李桂花猛地站起身。
    她的动作有些突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脸上堆起热切的笑容,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先声夺人:
    “王伯伯!阿姨!爸!妈!既然光明说了,名额优先考虑自家亲戚,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师傅和王氏:“这个工作名额,我想接!
    我李桂花没有工作,一直闲在家里。要是能进东方厂,我一定好好干!绝不给我们两家人丢脸!那八百块钱,我……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想办法凑齐!”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里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光芒。抢先表态,就是要堵住王金环和王银环的嘴!
    然而,李桂花能想明白的道理,王金环和王银环又怎么会不懂?
    工作名额的珍贵,尤其是在东方机械厂这样的国营大厂,意味着什么,她们太清楚了。
    王金环脑子转得快,一看李桂花抢先了,哪里还坐得住?
    她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挤出笑容,语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竞争意味:
    “爸,妈!桂花想接班是好事,不过……这个名额,是二柱赔偿给我们王家的,说到底,还是建军的命换来的……”
    她刻意强调了“王家”和“建军”,目光扫过李桂花,又看向父母,“我是建军的亲大姐,虽说嫁出去了,可骨肉亲情断不了!
    我也没个正式工作,家里日子也紧巴。
    要是能进厂,有了这份工资,也能多帮衬帮衬家里,多照顾照顾红红和阿毛!
    这八百块钱,我就是借,也要借来!”
    她的话,点明了自己的血缘关系和王家女儿的身份,隐隐压了李桂花这个“外姓媳妇”一头,同时打出了亲情和帮衬牌。
    王银环性子不如大姐泼辣,但巨大的诱惑也让她鼓起了勇气。
    她怯生生地也跟着站起来,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爸,妈……我……我也没工作。我也想……也想试试。
    我家里……孩子多,负担重,要是……要是能有个工作……”
    她没再说下去,但那份渴望和窘迫,已经表露无遗。
    小小的堂屋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摇曳的烛光下,三个女人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
    李桂花站在阳家这边,脸上是急切和志在必得。
    王金环站在王家女儿这边,眼神里带着竞争和血缘上的优势感。
    王银环夹在中间,有些怯懦,但同样不愿放弃这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王师傅、王氏、阳永康、张秀英、阳光辉、阳香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三个女人身上来回移动。
    王建军的遗像在烛光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原本沉重压抑的空气,此刻被一种新的激烈争夺所取代。
    王师傅感到一阵头疼。
    金环和银环都是他的亲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而李桂花是香兰的嫂子,这个工作名额又是阳光明花了大力切争取来的,这一点不得不考虑。
    他看向老伴王氏,王氏也是一脸为难。
    “这……”王师傅搓着粗糙的大手,看向阳光明,“光明,你看这……”
    阳光明面色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他开口道:“王伯伯,名额只有一个,想接的人有三个。
    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和阿姨肯定为难。
    我看,不如这样:既然都符合‘优先自家亲戚’的条件,也都愿意接受回购条款,那就看谁能先把钱全部凑齐。”
    他目光扫过李桂花、王金环、王银环:“嫂子、金环姐、银环姐,你们各自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看看谁能最快拿出这八百块钱。
    星期天,大家再过来一趟,谁能凑齐,就优先转让给谁。
    这样,公平合理,也免得伤了亲戚和气。”
    这个办法,把难题抛回给了竞争者自己,也给了大家一个缓冲。
    毕竟八百块不是小数目,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两年的工资。
    李桂花心里咯噔一下。
    她娘家条件普通,丈夫阳光辉的工资也有限,这些年精打细算,也就存下了三百多块钱,一下子拿出八百块,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找人借钱?谁能把钱借给她?
    她心里迅速盘算着可能的门路,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犹豫,立刻点头:“光明说得对!这样公平!我同意!我这就回去想法子!”
    王金环心里也打鼓。她婆家条件也就一般,自己的小家庭几乎没什么存款,八百块无疑是个巨大的数字,压力太大,婆家那边未必能同意。
    不过她性格要强,绝不肯在气势上输给李桂花,也立刻表态:“行!就按光明说的办!我也回去商量!”
    王银环看着两个人都表了态,也小声说:“我……我也回去问问当家的。”
    “好,那就先这么定。”王师傅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阳光明一眼。这个办法暂时化解了眼前的争执。
    事情基本议定,屋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连续几天的悲痛和劳累,让所有人都感到精疲力竭。
    阳永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给张秀英递了个眼色。
    张秀英会意,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手无意识地抬起来,轻轻按在了左胸口的位置。
    李桂花时刻留意着婆婆的动静,立刻扶紧了她的胳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妈?妈您怎么了?是不是又……”
    张秀英眉头紧蹙,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蜡黄,声音微弱带着喘息:“心口……心口闷得慌……有点……有点喘不上气……”
    她说着,身体软软地往李桂花身上靠去。
    “妈!”李桂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显得惊慌失措,“您别吓我啊!爸!妈她好像又不行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一边用力撑住张秀英,一边焦急地看向阳永康和阳光明,又转向王师傅和王氏,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语速飞快,嘴里念叨着:
    “我妈这心脏的老毛病又犯了!
    前两年,大夫就说是什么心绞痛,不能受刺激不能累着!
    这几天为了姐夫的事,她吃不下睡不好,夜里总说心口针扎似的疼,昨晚疼得差点背过气去,含了好几颗急救药才缓过来!
    这次打击这么大,她肯定撑不住了!”
    她的话像连珠炮一样,带着真切的担忧,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阳永康立刻上前一步,扶住张秀英的另一边胳膊,眉头紧锁,声音低沉:“秀英!秀英你撑住!”
    他抬头看向王师傅和王氏,语气带着歉意和急切:“亲家,亲家母,对不住,秀英这身体……怕是受不住了。得赶紧送她回去歇着,家里备着药。”
    王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发懵,看着张秀英靠在儿媳身上那副虚弱的样子,连声道:“哎呀,亲家母!这几天肯定累着你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师傅也连忙道:“永康,快!快扶香兰妈回去!身体要紧!”
    阳香兰原本空洞的眼神也因母亲的“突发急病”而闪过一丝慌乱和担忧,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妈……”
    李桂花眼疾手快,一边紧紧扶着张秀英,一边转头看向阳香兰,语气又急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
    “香兰!你看妈这脸色!太吓人了!她现在身边没个人日夜照应着不行!
    你心里难受,姐知道,可红红和阿毛还这么小,正是闹人的时候,你一个人带着俩孩子,又刚出月子,哪能再分心担忧妈的身体?”
    她顿了顿,语速更快:“你现在的情况,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担忧和焦灼,要是天天忧思不安,万一把奶水憋回去,那麻烦可就大了!
    可妈的身体这样,要是不让你亲眼看到,不让你在一旁照顾照顾,你肯定也放心不下。
    不如……你带着孩子,先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一来方便照顾妈,尽尽孝心;二来换个环境,你自己也能缓缓神,不用天天对着……对着那些旧物伤心,也能早点打起精神来。
    毕竟,以后这个家,两个孩子,都得靠你撑着!
    你得先把自己顾好了,才能顾孩子啊!
    娘家有爸、妈、我和你大哥、明明,都能搭把手!你说是不是?”
    李桂花的话,句句都点在关键处——尽孝、换环境、缓心神、有人帮衬。尤其是在张秀英此刻“病发”的情境下,显得无比合情合理。
    阳香兰看着母亲靠在嫂子身上,脸色灰败、眉头紧蹙的痛苦模样,再看看自己怀里熟睡的小儿子和腿边一脸懵懂害怕的女儿,巨大的茫然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王师傅和王氏对视一眼。亲家母当众发病,情况危急,儿媳带着孩子回娘家照顾母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们纵然心里万般不舍,尤其是舍不得刚满月的大孙子阿毛,可在这情势下,怎么开口阻拦?
    王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着张秀英的样子,又看看阳香兰那副失魂落魄又强撑着的样子,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无力地摆了摆手。
    王师傅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香兰……你妈身体要紧。你……你就带着孩子,先回娘家住段时间吧。
    照顾好你妈,也……也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家里……有我和你妈在,不用担心。”
    阳香兰木然地点了点头。
    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觉得好累好累。母亲的病容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离开这个充满建军气息、让她窒息的地方,去娘家那个熟悉的环境,似乎……也是一种解脱。
    “那就……麻烦亲家了。”阳永康沉声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他立刻指挥,“光辉,明明,扶好你妈。桂花,你帮着香兰收拾一下红红和阿毛的东西,动作快点。”
    阳光明和阳光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小心地搀扶住张秀英。
    李桂花应了一声,拉着香兰的手进了屋,在香兰的指挥下,两个人一起动手,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红红的小包袱和阿毛的尿布、奶瓶等物。
    李桂花重点询问香兰的衣服都放在哪里,能带的东西,都装进了包袱里。
    王金环和王银环看着这一幕,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很快,东西收拾好了。
    阳家人向王师傅和王氏道别。
    “亲家,亲家母,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也多保重身体。”阳永康说道。
    “回吧,回吧……路上慢点,照顾好香兰妈……”王师傅声音哽咽。
    王氏靠在藤椅里,只是无声地流泪,目光紧紧追随着阳香兰怀里那个小小的襁褓。
    阳香兰抱着孩子,牵着红红,最后看了一眼墙上丈夫的遗像,眼神空洞而疲惫,转身跟着家人走出了这间承载了巨大悲伤和短暂温情的屋子。
    屋外,天色已近黄昏。
    石库门的天井里静悄悄的,几盏昏黄的路灯已经点亮。
    阳家人沉默地走出王家大门,融入弄堂的黑暗中。
    张秀英靠在两个儿子身上,脚步虚浮,但身体的重心已经能自己支撑一些。
    阳永康走在最前面,腰背挺直,步伐坚定。
    李桂花跟在后面,暗暗松了口气。
    阳光明扶着母亲,回头看了一眼王家那扇紧闭的门,又看了看身边抱着孩子、神情木然的大姐阳香兰。
    他知道,这一步,终于走出去了。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至少,大姐和两个孩子,回到了他们身边。
    夜风吹过弄堂,带着一丝凉意。
    这一家人,带着一个刚失去父亲的婴儿,一个懵懂无知的女童,一个失去丈夫、灵魂破碎的女儿,和一个心力交瘁的母亲,踏上了回家的路。
    (本章完)
    (/bi/286396/172374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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