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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144面子真大!耀眼的焦点!重新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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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144.面子真大!耀眼的焦点!重新立起来的大姐,欢庆中秋
    自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临近黄昏的弄堂里,格外清晰。
    阳光明在自家石库门弄堂口捏闸停下,单脚支地。
    弄堂深处,各家厨房飘出的烟火气已提前染上了中秋的浓烈——炸带鱼的油香,还有炒花生的焦香,在空气里无声地搅拌。
    他侧身下车,目光扫过车后座上那个鼓囊囊的军绿色挎包,又落在车把上挂着的网兜上。
    网兜里,两瓶茅台酒无比的醒目。
    明天才是中秋正日子,那些不耐久放的醉鸡、酱牛肉、卤鸭胗,现在拿出来太扎眼,也怕家里没地方妥善存放。
    他略一沉吟,意识沉入那旁人无法窥见的神奇“冰箱”空间。
    意念微动,厚实油纸包裹的两斤油亮金黄的栗子仁,以及两斤方方正正、透着清凉豆沙绿的绿豆糕,便悄然出现在挎包里,将它撑得更鼓了一些。
    阳光明推着车走进熟悉的天井,节日的气息扑面而来,比弄堂口更浓郁十倍。
    小小的天井,此刻像个沸腾的露天厨房兼集市。
    水龙头下,赵铁民正佝偻着背,用一把旧剪刀仔细地刮着一条银鳞闪闪的带鱼腹内的黑膜,动作小心翼翼。旁边水泥池沿上,还躺着两条同样处理到一半的带鱼。
    靠墙根,陈阿婆摇着蒲扇,笑眯眯地守着一个小炭炉。
    炉上架着一口小铁锅,锅里细沙翻滚,发出“沙沙”声,间或“噼啪”一声脆响,那是饱满的花生米在沙子的热力下欢快地爆开。
    浓郁的焦香随着腾起的热气弥漫开来,勾得几个半大孩子围着不肯走,眼巴巴地盯着锅。
    冯师母则端着一小碗新炒好的葵花籽,正挨个分给天井里忙碌的女人们尝鲜。
    他能够听到瓜子壳在齿间清脆裂开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女人们“香!真香!”的赞叹。
    几乎每个下班回来的工人手里都没空着。陈国强提着个印着东方机械厂字样的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露出的油纸一角渗着油渍,隐约可见月饼的形状。
    何彩云像是刚进门,手里攥着几张花花绿绿的票证,正跟张春芳兴奋地比划着,打算明天要赶早去抢购。
    阳光明推着车往里走,他那鼓鼓的挎包在今日满载而归的人群里,并不显得格外突兀。
    然而,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天井中央,车把上那个网兜,尤其是网兜里那两瓶标签醒目的茅台酒,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或忙碌或闲谈的目光。
    那目光先是好奇的探询,待看清瓶身上“茅台”二字和那特有的红标时,立刻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震惊与艳羡,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
    “哦哟!光明!”张春芳最先失声叫了出来,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网兜,“这……这是茅台酒吧?两瓶?!”
    她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彻底拽了过来。刮带鱼的停了手,炒花生的忘了翻搅,分瓜子的也顿住了,就连几个孩子都暂时忘记了炭炉上的花生,好奇地望向那两瓶在暮色里显得格外贵重的酒。
    茅台酒!而且还是两瓶,实在是太醒目了!
    在这个凭票供应、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它代表的不仅仅是酒,更是一种难以企及的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想要购买茅台酒,手里就得有高档酒票,这种稀罕的票证根本就不会下发到普通工人的手里。
    赵铁民黝黑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沾着鱼鳞的手指在裤腿上无意识地蹭了蹭,眼神复杂,有羡慕,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陈国强则下意识地掂了掂自己手里那袋厂里发的普通月饼,感觉分量瞬间轻了许多。
    “光明,这茅台……你买的?”陈阿婆摇蒲扇的手也停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探询,目光在阳光明年轻沉稳的脸上和那两瓶酒之间来回扫视。
    阳光明感受到那一道道灼热的目光,神色却平静如常。
    他没有回避,将自行车稳稳支好,顺手提起网兜,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一种坦然的底气:
    “我可舍不得买,再说我手里也没有这种高档酒票,这是赵国栋副厂长送的。赵厂长说,过节了,送给我阿爸尝尝。”
    “赵厂长?哦哟哟!了不起!了不起!”陈阿婆的惊叹声拔高了八度,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仿佛与有荣焉,“赵厂长是什么样的人,部队里下来的老革命!他送的茅台酒!哦哟,光明你爸爸福气好!福气好啊!”
    “就是讲呀!赵厂长送茅台!光明你面子真真大!”张春芳也回过神来,语气里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连带着看阳光明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
    冯师母也连连点头,由衷感叹:“赵厂长待光明,真是没话说,还是老领导看重人才啊。”
    天井里瞬间充满了“啧啧”的惊叹和低声的议论,话题中心全围绕着那两瓶茅台和赵国栋的另眼相看。
    刹那间,阳光明成了这小小天地里最耀眼的焦点。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邻居们的惊叹,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自家前楼那扇紧闭的门。
    奇怪,外面这么热闹,母亲张秀英和大嫂李桂花按说早该迎出来了。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阿婆人老成精,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不等他开口询问,便用蒲扇指了指楼上,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意味道:
    “光明,你不要找了,你姐姐香兰来啦!带了红红一道来的!
    带了四斤老大的带鱼!
    哦哟,今年你姐姐婆家真是大手笔,以前从来没见她这么大方过,看来你阿姐是真的在婆家立起来了!
    你快点上去看看,红红可想你了。”
    大姐来了?还带了四斤带鱼?阳光明心中一动,这确实是大手笔。
    往年过中秋节,大姐的婆婆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大方过,不要说四斤带鱼了,就算是一斤带鱼都没有。送来的节礼,无非就是两块豆腐或者一包自制的点心。
    看来他上次去大姐家里给她撑腰,还算是卓有成效。
    阳光明立刻提起网兜和挎包,对邻居们笑了笑:“那我先上去了。”说完,便脚步轻快地踏上那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推开自家那扇漆色斑驳的前楼门,一股比楼下更浓郁的家庭暖意混杂着节日食物的隐约香气扑面而来。昏黄的十五瓦灯泡下,小小的屋子显得比平时更拥挤,也更热闹。
    父亲阳永康依旧坐在靠墙的方凳上,手里夹着自卷的“喇叭筒”,烟雾缭绕中,脸上的线条似乎比平日柔和些。
    母亲张秀英和大嫂李桂花一左一右,亲热地围着大姐阳香兰坐在床边。大姐怀里,两岁半的红红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摆弄着外婆塞给她的一小块硬糖。
    壮壮则被阳光辉抱着,看到小叔叔进来,立刻咿咿呀呀地伸出手。
    “明明回来了!”张秀英最先看到儿子,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带着一种节日特有的、扬眉吐气的光彩。
    但当她的目光落到儿子手里提着的网兜上时,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更大的惊愕,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哦哟!明明!这……这网兜里是啥?茅台酒!两瓶?”
    她的惊呼瞬间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阳香兰也抬起头,看到那两瓶在灯光下更显贵气的茅台,同样惊得张大了嘴。
    连沉默的阳永康,捏着烟卷的手指也微微一顿,浑浊的目光透过烟雾,锐利地锁定了网兜里的瓶子。
    “嗯,姆妈。”阳光明把网兜小心地放在靠墙的五斗橱上,那两瓶酒立刻成了屋里最瞩目的存在。“这是厂里赵厂长送的,说是给我阿爸过节尝一尝。”
    “赵厂长?送茅台?送给你阿爸?”张秀英一连串的反问,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巨大惊喜。
    她几步走到五斗橱前,想伸手摸摸那冰凉的瓷瓶,又有点不敢,指尖在瓶身上方悬停着,脸上是激动混合着惶恐的复杂表情,“这……这礼太重了!太重了呀!我们哪好意思收赵厂长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阳永康,声音带着急切:“老头子,你看!我们要回点啥好?总不能白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们屋里还有啥拿得出手的?带鱼?火腿?还是……”
    她开始飞快地盘算着家里压箱底的那点好东西,显得有些急切。
    阳光明赶紧打断母亲即将展开的“回礼大计”,语气平和地解释:
    “妈,不用回礼了。昨天我已经给赵厂长送过中秋礼了。两斤鲜肉月饼,还有一瓶葱油酱。赵厂长很喜欢,特别是那瓶葱油酱,他说拌面吃香得不得了。”
    “鲜肉月饼?葱油酱?”张秀英愣了一下。
    阳光明继续解释:“都是我从同事那里调剂来的好东西。有一位同事的亲戚是大饭店里的老师傅,自家制作的鲜肉月饼和葱油酱都非常地道,你就和他调剂了一些。
    不过,那一瓶葱油酱我用的是姆妈的名义,和赵厂长说是姆妈亲手做的。”
    阳光明看向妈妈,“赵厂长一直夸你的手艺好,还一定让我代替他对你说一声谢谢。”
    “哎哟喂,这可不敢当!我是白担了这个好名声了。”
    张秀英很是高兴,又有一点小得意,“不过,我做得葱油酱,大家吃了确实都夸好。就是太费油,轻易舍不得做,等哪天你们想吃,我再做上一回。”
    李桂花就是最好的捧哏,紧跟着连声夸赞,让张秀英这个当婆婆的笑得合不拢嘴。
    阳光明顺势解开挎包,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转移话题:“大姐,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长时间没见到红红了,想死我了都。”他笑着逗弄大姐怀里的外甥女。
    阳香兰这才从茅台的震撼中回过神,脸上重新浮起笑意,带着由衷的感慨:
    “我也是今天下午才得空过来。刚进门就听妈说你分到房子了!还是二十六平的套间!
    小弟,你真是……真是出息了!姐姐为你高兴!”
    她看着眼前穿着笔挺白衬衫、气度沉稳的小弟,想到他如今是厂领导身边的红人,还分到了在石库门里想都不敢想的独立住房,发自内心的感到骄,眼圈竟有些发热。
    “运气好,厂里照顾。”阳光明轻描淡写地带过,手已经从挎包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大白兔奶糖,蹲下身,笑容温和地递向红红和壮壮:“来,红红,壮壮,吃糖糖。”
    奶糖的诱惑力是巨大的。
    红红怯生生地看了看妈妈,得到鼓励后,立刻伸出小手,抓了几颗奶糖紧紧攥在手里,小脸笑开了花,奶声奶气地喊:“谢谢舅舅!”
    壮壮更是急不可耐地在爸爸怀里扭动,小手直往糖的方向抓,阳光辉笑着帮他剥开一颗塞进嘴里,小家伙立刻满足地吧嗒起来,口水亮晶晶地挂在嘴角。
    屋里因为孩子纯真的喜悦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阳光明接着又拿出那两包油纸包裹的东西:“妈,大姐难得来,正好。这是两斤栗子仁,还有两斤绿豆糕,应应景。”
    油纸包打开,金黄油亮的栗子仁和方方正正、透着清凉豆沙绿的绿豆糕露了出来,立刻引来一片赞叹。
    “哦哟,栗子仁!油光锃亮的,真好!”
    “绿豆糕也做得精致!光明你朋友路子真广!”
    看着大姐和父母脸上的笑容,阳光明心思微动。
    大姐在婆家过得不易,难得回来一趟,又带了厚礼,得让她更体面些回去。
    他手再次伸进那个仿佛深不见底的挎包,又“摸索”出一个同样用厚油纸仔细包好的包裹,放在桌上,笑着说:
    “还有这个,就是我刚才说的大饭店老师傅家里自制得鲜肉月饼,苏式酥皮的,正好有二斤,味道不错。大姐带回去,给姐夫也尝尝。”
    “鲜肉月饼?还是二斤?”阳香兰看着桌上又多出来的一份厚礼,又惊又喜,连忙摆手,“小弟,不用不用!家里发了月饼的,够吃了!你自己留着,明天过节吃!”她知道这东西有多金贵难买。
    “拿着吧,大姐。”阳光明语气轻松,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朋友家那个老师傅会做这个,就是一天产量有限,我今天先拿回来这些。放心,明天还有,够家里吃的。”
    他巧妙地用“产量有限”和“明天还有”打消了大姐的顾虑,也解释了自己能源源不断拿出好东西的原因。
    张秀英看着桌上堆着的奶糖、栗子仁、绿豆糕、鲜肉月饼,再看看五斗橱上那两瓶象征着莫大脸面的茅台酒,只觉得心花怒放,脸上容光焕发。
    她一拍大腿:“好!今天高兴!尝尝光明带回来的绿豆糕!看看味道怎么样!”
    她利落地解开绿豆糕的包装纸。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淡绿色小方糕,每一块都独立包裹在薄薄的透明油纸里,透着一股不同于普通副食品店货色的精致感。
    张秀英小心地给每人分了一块,就连红红和壮壮也没有落下。
    阳永康接过,难得地没有立刻抽他的“喇叭筒”,而是端详了一下这精致的小点心,才送入口中。
    细腻清凉的豆沙馅裹着淡淡的奶香和恰到好处的甜,入口即化,唇齿留香,瞬间征服了味蕾。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极为罕见的清晰的满足,从喉咙里低沉地“嗯”了一声,算是最高褒奖。
    “好吃!真好吃!豆沙磨得真细,甜得清清爽爽!”张秀英赞不绝口。
    “比城隍庙那家老字号的还好!沙沙的,真好吃!”阳香兰也细细品味着,连连点头。
    李桂花更是吃得眼睛发亮:“光明,你这位朋友本事真大!这绿豆糕,顶顶高级了!”
    小小的前楼里弥漫着绿豆糕清甜的香气和一家人团聚的温馨。
    然而,欢乐的时光总是溜得飞快。窗外的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弄堂里各家各户的灯光次第亮起,饭菜的香气也愈发浓郁。
    阳香兰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依偎在自己怀里有些犯困的红红,虽然不舍,还是起身道:“阿爸,姆妈,时候不早了,我看红红有点发困,我们该回去了。”
    “再坐一会儿呀!晚饭吃了再走!”张秀英连忙挽留,拉着女儿的手不放。李桂花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呀,难得来一趟!”
    “不行了,”阳香兰摇摇头,语气温柔却坚定,“家里还有事情,建军下班回去,冷锅冷灶不像样。红红也要回去睡觉了。”她本就没打算留下吃饭。
    张秀英见实在留不住,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疼惜:“唉,随你吧……我们帮你收拾点东西。”
    她转身就去寻篮子,动作麻利,带着一种当家主母不容置疑的果断。
    她心里清楚,女儿婆家这次难得大方送来四斤带鱼,娘家回礼绝不能轻了,否则女儿回去难做,更显得娘家小气、不懂礼数。
    阳光明拿出来的那二斤鲜肉月饼,正是最好的回礼之一。
    张秀英把油纸包仔细放进竹篮里。
    接着,她又打开桌上那包刚拆封的绿豆糕,毫不心疼地倒了大约一斤进去。
    随后,她走到墙角,拿起一个深色的玻璃瓶,那是阳光明昨天刚“拿”回家的一斤花生油,油质清亮,也被她塞进了篮子。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堆大白兔奶糖上。她抓了一大把,足有半斤多,用干净的纸仔细包好,塞到红红的小手里,又额外抓了几颗塞进阳香兰的口袋:“喏,这点糖给红红甜甜嘴巴!你自己也留几颗!”
    竹篮瞬间变得沉甸甸:二斤鲜肉月饼、一斤上好的绿豆糕、一斤清亮的花生油、半斤多的大白兔奶糖。
    阳香兰看着篮子里堆得冒尖的回礼,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妈!太多了!真的太多了!用不着这么多!带鱼也算不上顶好的东西,我们回点月饼意思意思就够了……”
    她知道这些东西在当下的价值,尤其是那斤花生油和半斤奶糖,绝对算得上厚礼。娘家日子也不宽裕,她心疼。
    “拿着!”
    张秀英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分说的强势和浓浓的母爱:
    “香兰,你听妈讲!你婆家今年大手笔,我们娘家也不能丢脸!这点东西,体体面面拿回去!
    让你婆婆看看,让她知道你是有娘家撑腰的人!
    这是礼数,绝对要到位!不要让人家讲闲话,讲我们香兰回娘家只进不出!”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把篮子塞进女儿手里,眼神里充满了为女儿撑腰的坚决:“红红,跟外婆说再见!”
    红红懵懂地抱着那包属于自己的奶糖,奶声奶气地说:“外婆再见!舅舅再见!”
    阳光明也走过来,摸了摸红红的头,对大姐说:“大姐,拿着吧。姆妈说得对,再说家里还有。路上当心点。”
    阳香兰看着母亲坚定的眼神,弟弟温和的笑容,再看看怀里女儿抱着糖的满足样子,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浓重鼻音的:“谢谢姆妈……谢谢小弟……”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提起沉甸甸的篮子,抱着红红,在母亲和弟媳的陪伴下,一步一步走下那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张秀英一直把女儿送到大门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弄堂昏暗的光影里,才慢慢转回身。
    天井里,邻居们还在忙碌,带鱼的腥气和花生的焦香依旧浓郁。
    ……
    中秋正日,星期五。
    工厂的机器依旧轰鸣,并未因这传统佳节而停歇。但人心,早已飞回了那方飘散着食物香气的石库门天地。
    下班的电铃声如同冲锋号,工人们潮水般涌出厂门。
    阳光明随着人流走出红星国棉厂厚重的大门时,夕阳正将西边的云层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
    他车后座那个军绿色挎包塞得鼓鼓囊囊,几乎要涨开,车把上还挂着一个同样满满当当的网兜。
    网兜里的东西相对“日常”些,却也实实在在透着节日的丰足:两玻璃罐头瓶粘稠透亮、金灿灿的蜂蜜;两斤用厚实牛皮纸袋装着的、颗粒晶莹的白砂糖;一斤玻璃瓶装的花生油;还有一条鳞片闪着银光的大黄鱼,鱼鳃鲜红,透着一股海腥气。
    挎包里的东西,才是今晚家宴的“硬核”:二斤鲜肉月饼,酥皮似乎隔着纸都能闻到油香;二斤方方正正的绿豆糕;一只皮色油亮、散发着醉人酒香的整只醉鸡;一盒码放整齐、酱色浓郁的卤鸭胗;还有沉甸甸一大块用厚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酱牛肉。
    自行车拐进自家弄堂,还未到门口,一股比昨天更猛烈、更复杂的节日盛宴气息便如同无形的巨浪,汹涌地拍打过来,瞬间将人裹挟进去。
    天井,彻底沦为一个香气四溢的露天大厨房战场!
    四个煤球炉火力全开,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锅底,发出呼呼的声响。
    蒸腾的热气混合着各种霸道浓烈的食物香气,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滚,浓烈得几乎化不开。
    赵家炉灶上,一口大铁锅热油滚沸。何彩云系着围裙,脸颊被炉火烤得通红,正用长筷子小心翼翼地将裹了薄薄面糊的带鱼段滑入油锅。
    “滋啦——!”
    爆响伴随着浓烈到极致的鱼腥鲜香,猛地炸开!金黄的油花欢快地跳跃,银白的带鱼段在热油中迅速蜷曲,边缘泛起诱人的焦黄。油烟混合着鱼香,霸道地宣告着它的存在。
    陈家炉灶也不甘示弱。
    张春芳挥舞着锅铲,锅里是深红油亮的红烧肉块,在酱汁中咕嘟咕嘟地翻滚。
    浓郁的酱香、糖色焦香和五花肉丰腴的油脂香气纠缠在一起,构成最具侵略性的节日味道。
    而旁边的小锅里,碧绿的鸡毛菜正被热油逼出清爽的菜香。
    冯家炉灶比较安静。蔺凤娇守着一个小蒸锅,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用模具扣出福字、寿桃形状的豆沙包。蒸汽顶得锅盖噗噗作响,面粉和豆沙的甜香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带着一种温暖的踏实感。
    而阳光明自家那个靠墙的炉灶,此刻成了香气战场的核心高地!
    张秀英亲自坐镇,俨然指挥若定的将军。李桂花给她打下手,动作麻利得像旋转的陀螺。
    那口家里最大的铁锅里,整条处理干净的大黄鱼正沐浴在沸腾的酱色汤汁中。
    姜片、葱段在油里爆出焦香。此刻,浓郁的酱香、鱼鲜和淡淡的料酒香,正随着翻滚的气泡,源源不断地升腾。
    旁边的小砂锅里,炖煮的是阳光明“调剂”来的酱卤猪肘子。
    此刻它被重新加热,更加酥烂入味。
    深褐色的皮冻颤巍巍,胶质几乎融化在浓稠的卤汁里,混合着八角、桂皮等香料的醇厚气息,霸道地钻入每一个毛孔,勾起最原始的肉食欲望。
    李桂花正小心地用勺子将滚烫粘稠的卤汁淋回肘子表面,让那诱人的光泽更加夺目。
    另一个小炉子上,铝制饭锅噗噗冒着白气。饭面上铺着的深红色腊肠薄片,已被米饭的热力蒸腾得油润透亮,油脂丝丝缕缕渗透到莹白的米粒中。
    腊肠特有的肉香与纯粹的米香完美融合,形成一种低调却勾魂的咸鲜。
    灶台一角,那只粗陶罐里的雪白猪油再次被启用。
    张秀英舀了一大勺凝固的猪油放入小铁锅,乳白的固体在锅底滋滋融化,瞬间变成清澈微黄、油亮亮的液体。
    一大把翠绿细碎的葱花撒进去,“刺啦”一声爆响!葱香混合着猪油那纯粹丰腴、深入骨髓的荤香猛烈爆发!
    这香气是如此原始、如此直接、如此具有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天井里所有的鱼香肉香,霸道地宣告着油脂在这个匮乏年代至高无上的王者地位!
    这是准备拌米线或者炒青菜的灵魂伴侣。
    壮壮专属的小碗里,奶粉已用温水调开,乳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温润清甜的奶香。
    小家伙被这满屋子的香气刺激得异常兴奋,在阳光辉怀里扭来扭去,小手朝着香气最浓郁的方向乱抓,嘴里咿咿呀呀地催促。
    阳光明提着沉甸甸的网兜和挎包,侧着身子,艰难地穿过这香气弥漫、热气蒸腾、人影幢幢的“战场”。
    邻居们看到他,也只是在油烟蒸腾中匆匆抬头打个招呼:
    “光明回来啦!”
    “哦哟,光明也买好菜啦!”
    “今天菜场人多不多?”
    没有人再特别留意他手里具体提着什么。在今日这个家家户户倾尽全力、把积攒的票证都化作灶台上珍馐的时刻,他满载而归的身影,完美地融入到了节日的氛围中。
    所有的目光和心思,都已被自家炉火上那关乎节日体面与肠胃幸福的“战役”,给牢牢占据。
    推开自家前楼的门,将外面鼎沸的喧嚣和浓烈的混合香气暂时关在身后。
    屋内的灯光昏黄却温暖,小小的方桌已被擦拭得锃亮,碗筷摆放整齐。
    阳永康坐在他的老位置上,沉默地看着小儿子将网兜和挎包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放在五斗橱和桌角。
    每拿出一样,阳永康的目光就亮一分,嘴角的笑意也会更深一分。
    这不仅仅是食物,更是儿子在这个团圆佳节,为这个清贫却温暖的家,带来的沉甸甸的保障和踏踏实实的幸福。
    阳永康虽然依旧沉默,但目光在那些东西上流连的时间明显变长了,连抽烟的动作都似乎慢了下来。
    窗外的石库门天井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油锅的滋啦声、主妇们高亢的招呼声、孩子们兴奋的嬉闹声,混合着越来越浓烈、越来越诱人的各种食物香气——
    炸鱼的鲜香、红烧肉的酱香、炒青菜的清香、猪油爆葱的浓香……
    这些声音与气味汇聚成一股强大而温暖的洪流,温柔地填满了每个人的心。
    这种节日里的巨大满足感,就是这个时代给予每个人的最大幸福。
    张秀英把最后一道清炒鸡毛菜盛出锅,翠绿的菜叶泛着油光。
    李桂花麻利地将热气腾腾的腊肠饭分装进碗里,每一碗饭面上都铺着几片油润透亮的腊肠。
    那锅酱香浓郁的大黄鱼被小心地端上了桌子中央,鱼身保持着完整,酱汁粘稠透亮。
    砂锅里颤巍巍的酱卤肘子也被请了出来,深褐色的皮冻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醉鸡斩块码盘,皮冻与鸡肉层次分明。
    卤鸭胗和酱牛肉切片装盘,散发着各自的浓香。
    鲜肉月饼被切开几个,露出里面粉嫩多汁的肉馅和层层叠叠的酥皮。
    绿豆糕和栗子仁作为点心,也摆在了桌角。
    小小的方桌被摆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一丝空隙。
    食物的香气在狭小的空间里达到顶峰,浓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昏黄的灯光下,这一桌在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丰盛菜肴,弥散发着令人眩晕的香气。
    “开饭了!”张秀英解下围裙,脸上洋溢着满足和自豪的光彩,声音都比平时洪亮了几分。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阳永康被请到了主位。他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这满桌的珍馐,最终落在那两瓶茅台酒上,停留了片刻。
    阳光明会意,拿起一瓶,拧开瓶盖。一股浓郁醇厚、带着特殊曲香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与满桌的菜肴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更醉人的氛围。
    他给父亲斟了满满一小杯,清澈的酒液在杯中荡漾。
    “阿爸,姆妈,阿哥,阿嫂,大姐虽然没在,但心意到了。”阳光明端起自己的茶杯,环视家人,“今天是中秋节,我们一家团圆。祝爸妈身体健康,大哥大嫂工作顺利,壮壮快快长大,我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好!好!”张秀英第一个响应,眼圈有些发红。
    “干杯!”阳光辉也举起茶杯。
    阳永康没说话,只是端起那杯茅台,凑到鼻尖深深嗅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小口。辛辣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股暖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丝罕见的满足感似乎更深了些,微微点了点头。
    “吃菜吃菜!”张秀英热情地招呼着,首先夹起一大块酱红色的肘子皮,颤巍巍地放到阳永康碗里,“老头子,尝尝这个,酥烂得很!”又夹了一块鱼肉给阳光明,“明明,辛苦了,多吃点鱼。”
    李桂花则忙着给壮壮挑没有刺的鱼肉,拌在软糯的米饭里。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小嘴油光光的。
    大家吃得都很投入,除了必要的招呼和赞叹,更多的是碗筷碰撞和咀嚼的声音。
    这满桌的丰盛菜肴,在平日是难以想象的奢侈,每一口都带着珍惜和满足。
    阳光明看着父母脸上舒展的笑容,大哥大嫂轻松的神情,听着壮壮咿咿呀呀的声音,感受着窗外传来的、属于整个弄堂的喧闹与香气,一种沉甸甸的幸福感充盈在胸间。
    窗外,一轮金黄的圆月已悄然爬上石库门的天际线,清辉洒落,温柔地笼罩着这片烟火人间。
    弄堂里的喧嚣声浪似乎达到了顶峰,又似乎在月华下沉淀出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家的安宁。
    酒杯轻碰声、孩子的欢笑声、主妇们互相招呼着“尝尝我家菜”的声音、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汇成了中秋之夜最动人的交响。
    屋内,灯光温暖。小小的饭桌上,杯盘渐渐见底。
    那瓶茅台下去了一小半,阳永康的脸上泛起了难得的红晕。壮壮吃饱了,在妈妈怀里昏昏欲睡。张秀英看着空了大半的盘子,非但没有心疼,反而觉得无比踏实。
    月光透过小小的窗户,静静地流淌进来,洒在地板上,像一汪清澈的水。
    窗外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几声孩子的笑闹和大人低低的交谈。
    石库门的中秋夜,在浓得化不开的食物香气与人间烟火中,缓缓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本章完)
    (/bi/286396/172374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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