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140姆妈的惊喜,邻居艳羡,全家庆祝
第141章 140.姆妈的惊喜,邻居艳羡,全家庆祝
红星国棉厂下班的铃声尖锐地划破傍晚的空气,深蓝的工装汇成一股洪流,涌向厂门。
张秀英早已等在办公楼外的那棵枝叶茂盛的梧桐树下。
她下午在车间,耳朵里灌满了工友们关于儿子阳光明分房的议论。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她按捺不住,亲自跑到厂部公告栏去看了。
那张盖着鲜红厂委会印章的决议通知,白纸黑字写着“阳光明同志分得小套间住房一套,共二十六平米”,像烙铁一样烫在她心上。
此刻,她踮着脚,目光焦灼地在涌出的人流里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明明!”她终于看到儿子挺拔的身影走出大门,立刻挥舞着手臂,声音里带着急切,穿透了嘈杂。
阳光明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沉稳的笑意:“姆妈,不是说好在厂门外等着吗?”
“哪能等得牢!”张秀英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力气大得让阳光明都微微趔趄。
她脸上混合着巨大的期盼和难以置信,“快告诉姆妈!公告栏贴的……是真的?你真的分到房了?那个二十六平米……小套间?”
阳光明感受到母亲指尖的微颤和掌心的汗湿,知道她这一下午的心都悬着。
他反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声音清晰而肯定:“是真的,姆妈。今天上午厂委会正式通过的决议,下午房管科韦科长亲自把钥匙交到我手里了。”
“钥匙?”张秀英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钥匙呢?快姆妈看看!”
阳光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厚实的手帕包,一层层打开。昏黄的夕阳光线下,一把黄铜色的带着磨损痕迹的老式钥匙静静躺在手帕中央,柄上缠着一小圈褪色的蓝棉线。
“喏,就是它。”阳光明将钥匙轻轻放在母亲摊开的掌心。
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张秀英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攥紧手指,将那把钥匙死死捂在掌心,仿佛怕它飞走。
她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肩膀微微抖动,再抬起头时,眼圈已经红了,嘴角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带着哽咽的狂喜:
“是真的……是真的拿到钥匙了!我的儿啊!二十六平米!里外两间!老天爷……祖宗保佑!我们家……我们家熬出头了!”
巨大的喜悦让她有些语无伦次,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阳光明理解母亲此刻的激动。
在这个几代人挤在一间房,十几平米就是一家子全部空间的年代,二十六平米的里外套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梦。
他温声道:姆妈,别激动,是真的。是厂里奖励我发表文章超额完成任务,赵厂长在会上力排众议争取来的。”
张秀英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攥着钥匙的手丝毫没松,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儿子的胳膊,仿佛要汲取力量:
“好!好!明明你有本事!赵厂长是好人!是贵人!妈高兴……妈是太高兴了!”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快,跟妈回家!马上回家!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你爸,告诉你哥嫂!他们肯定要乐疯了!”
她拉着儿子就要走,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全然忘了疲惫:
“明天!明天正好是礼拜天休息!我们全家一起去!去你的新房子看看!
对了,房管科韦科长不是说安排人明天去粉刷吗?
我们正好去看着点,看看粉刷得怎么样!等工人一走,我们就赶紧收拾!早点收拾出来,你就能早点搬进去!”
她絮絮叨叨地安排着,脸上的笑容像绽放的菊花,每一道皱纹都透着喜悦,
“二十六平米啊……将来娶媳妇,新房都现成的!不用愁了!再也不用愁了!”
想到小儿子未来的婚房也有了着落,张秀英心里更是像灌了蜜一样甜。
母子俩骑着自行车,穿过下班的人潮,朝着石库门家的方向驶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张秀英紧握着那把钥匙,仿佛握住了整个光明的未来。
走进熟悉的石库门,天井里正是一天中最忙碌的“饭点交响曲”时刻。
自从晒台被封闭改造,三层隔赵家和前楼阳家,不得不拆了建在晒台上的灶棚,另外在天井中挤出一点位置,重新搭建了新的灶棚。
天井中的位置本来就不大,早就已经挤得紧巴巴,又挤出两个灶棚的位置之后,能够供人活动的空间更小了。
此时,各家各户都在忙碌着做晚饭。
水龙头哗哗作响,淘米洗菜的水溅落在水泥地上;煤球炉引燃的烟雾带着特有的气味袅袅升起;锅铲碰撞铁锅的声音此起彼伏;邻居们高声或低语的交谈,混合着各种饭菜的香气,充满了市井生活的烟火气。
张秀英一踏进天井大门,那股压抑了一路的巨大喜悦再也按捺不住。
刚刚迈过门槛,她就扬起了声音,那洪亮、兴奋的调门,瞬间压过了天井里的嘈杂:
“桂花!桂花啊!出来!快出来!天大的好消息!”
正在自家小煤炉边炒菜的李桂花,闻声惊得锅铲差点掉锅里。
她扭过头,看到婆婆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地站在天井中央,旁边站着沉稳含笑的阳光明。
其他邻居,如水斗边洗菜的冯师母、摇着蒲扇的陈阿婆、正在捅炉子的赵铁民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李桂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上前,脸上带着疑惑和期待:“姆妈?啥好消息啊?看把你高兴的!”
张秀英一把拉过大儿媳,又环视了一圈竖起耳朵的邻居们,胸膛挺得更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分房了!我们家明明!正式分到房子了!钥匙!钥匙都拿到手了!”
“啊!”李桂花惊得张大了嘴,随即巨大的喜悦涌上脸庞,“真的分到啦?多大?在哪里?”她连珠炮似的发问,这也是所有邻居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
张秀英脸上洋溢着无与伦比的自豪,她刻意顿了顿,享受这万众瞩目的时刻,然后才掷地有声地公布答案:
“多大?说出来吓你一跳!足足——二十六平米!”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邻居们脸上瞬间浮现的震惊表情,满意地继续,“不是单间!是里外套间!外间大,里间小!就在厂家属区,三号楼,二楼!位置好得很!”
“二十六平米?里外套间!”
“我的老天爷!这……这比我们家大了一倍不止!”
“乖乖!阳光明这本事……真真是通天了!”
“上次讲分房资格,我就晓得光明肯定能分到,没想到能分到这么大的!”
天井里瞬间炸开了锅。
羡慕、惊叹、不可思议的议论声,海浪般涌来。
虽然阳光明满足分房条件的事情,早就通过张秀英的嘴传遍了石库门,大家也都知道他会分到房,但“二十六平米”、“里外套间”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形成的冲击力还是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冯师母放下手里的菜篮子,由衷地赞叹道:“秀英,恭喜恭喜啊!光明这真是……太争气了!二十六平米,还是套间,这在厂里绝对是顶好的待遇了!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她家二儿子至今住在丈母娘家里,深知大房子的可贵。
陈阿婆拄着拐杖走过来,枯瘦的手激动地拍着阳光明的胳膊:
“小阳啊,好孩子!出息!真出息!阿婆看着你长大的,晓得你是个有本事的!这下好了,有自己像模像样的家了!好!真好!”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也闪着高兴的光。
赵铁民站在自家灶棚门口,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阳光明和他母亲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又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机油的工作服,闷头不说话。
便转身继续捅他那似乎永远捅不旺的煤炉,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何彩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显然是听到了楼下的喧哗,赶紧从家里跑出来看热闹。
当听到“二十六平米”、“里外套间”时,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嫉妒。
她死死咬了下嘴唇,硬生生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拔得又尖又高,带着一种夸张的、近乎刺耳的“热情”:
“哦哟哟!了不得!真真了不得!秀英阿姨!光明!恭喜恭喜啊!二十六平米!还是套间!
我们想都不敢想的!赵厂长真是器重光明!光明你真是我们弄堂里飞出的金凤凰!
以后做大干部,住大洋房!我们做邻居的,脸上也有光!”
她一边说着言不由衷的奉承话,一边用手肘狠狠捅了一下旁边闷不吭声的赵铁民。
赵铁民被捅得一个趔趄,抬起头,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阳光明方向含糊地说了句:“恭喜光明。”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眼神躲闪着,又迅速低下头去。
阳光明将何彩云那强装的热情和眼底藏不住的酸意看得分明,也将赵铁民的窘迫收在眼底。
他脸上维持着平静得体的微笑,对邻居们的祝贺一一颔首致谢:
“谢谢冯师母,谢谢陈阿婆,谢谢大家。都是托厂里政策的福,领导关心。”
对于何彩云那番话,他也只是淡淡回应:“彩云嫂子客气了。”语气波澜不惊。
张秀英此刻正被巨大的幸福和邻居们的恭维托着,飘飘然如在云端。
她拉着李桂花的手,兴奋地计划着:“桂花,快!回去跟你爸讲!跟辉辉讲!今天我们家一定要好好庆祝!光明,快把钥匙再给妈看看!”
她仿佛只有紧紧攥着那把钥匙,才能确认这泼天的富贵不是一场梦。
在邻居们或真心或复杂目光的注视下,阳家母子和大儿媳带着满身的喜气,走进了那扇熟悉的黑漆大门。
门内,一场属于这个小家庭的盛大庆祝,即将开始。
而门外,石库门天井里关于“二十六平米里外套间”的惊叹与议论,还在久久回荡,成为这个闷热傍晚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单薄的木门在身后关上,将天井里的喧嚣和复杂心思暂时隔绝。
阳家前楼那小小的空间里,此刻被一种纯粹的、巨大的喜悦彻底填满,空气都仿佛在欢快地跳动。
“老头子!辉辉!快来看!”张秀英几乎是冲进房间的,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颤抖。
她像展示稀世珍宝一样,高高举起紧握钥匙的手,“钥匙!房子的钥匙!我们家明明分到房子的钥匙!拿到手了!”
正在逗弄儿子的阳光辉闻声抬起头,一脸茫然,随即反应过来,黝黑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真的?分下来了?这么快!”
他怀里的壮壮也似乎感受到大人的喜悦,咿咿呀呀地挥着小手。
坐在墙边旧方凳上抽着“喇叭筒”的阳永康,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惯常严肃刻板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巨大的震动。
他深邃的目光,先是落在妻子手中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上,然后缓缓移向小儿子阳光明沉稳含笑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夹着烟卷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抖了一下。
“阿爸,阿哥。”阳光明走到父亲和兄长面前,脸上带着踏实而喜悦的笑容,“房子分下来了。三号楼二零三室,二十六平米,里外套间。钥匙今天上午,韦科长亲手交给我的。”
他简练地确认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好!好!太好了!”阳光辉激动地连连说道,抱着壮壮站起来,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明明,真有你的!哥为你高兴!”
他憨厚的笑容里是纯粹的与有荣焉的欣慰。
阳永康依旧沉默着,重重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慢慢地将烟头在脚边的搪瓷缸沿上摁灭。
他站起身,走到张秀英面前,伸出那只布满老茧、指节粗大的手。
张秀英会意,小心翼翼地将那把带着体温的钥匙放在丈夫宽厚的掌心。
阳永康低下头,极其认真地端详着这把小小的钥匙。
粗糙的手指摩挲过冰凉的黄铜,感受着钥匙齿的凹凸,以及柄上那圈褪色的蓝棉线。
这小小的金属物件,承载着这个家庭几代人对“宽敞居所”的渴望,此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手心。
良久,他才抬起头,目光再次看向阳光明,极其缓慢地、用力地点了下头。喉咙里滚动了一下,最终只吐出两个低沉却重逾千钧的字:“……挺好。”
这简短的肯定,从他口中说出,已是莫大的赞许和认可。阳光明心头高兴,用力点了点头。
“岂止是挺好!是天大的好!”
张秀英一把拿回钥匙,重新紧紧攥住,仿佛怕它飞了:
“老头子,你晓得伐?二十六平米!里外两间啊!比我们家的前楼还要大四平米!
将来明明娶媳妇,新房都不用愁了!
桂花,你讲是不是?”
她转向大儿媳,寻求认同。
李桂花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姆妈讲得一点没错!明明这次是真真立大功了!分到这么大的房子,厂里多少老师傅都望尘莫及!我们家是熬出头了!”
她看向小叔子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一股隐秘而巨大的喜悦,如同温热的泉水,在李桂花心底汩汩地冒出来,瞬间淹没了刚才的兴奋。
她看着婆婆手里那把象征新居的钥匙,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明明有了自己的大房子,很快就要搬走了。
这间住了这么多年、拥挤不堪的前楼,一下子就能空出明明住的小隔间!
公公婆婆肯定还是住在这里,可二弟和二妹都响应号召下乡去了,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天。
那这空出来的地方……可不就便宜了他们这个小家庭?
壮壮一天天长大,以后总有一天需要有一张自己的小床,现在只能挤在他们夫妻的大床边。
要是再添个孩子……以前李桂花根本不敢想,
这巴掌大的地方,再来一个孩子可怎么住?
现在好了!光明搬出去,空间一下子宽裕了!
等壮壮长大了,给他隔个小角落放张单人床都行!就算她和辉辉再要一个小的,也完全住得下,不愁没地方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比多分几斤肉票还让她心头火热!”
她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那把钥匙,仿佛看到了自家未来更宽敞、更从容的日子。
“钥匙!钥……匙!”壮壮在父亲怀里,伸着小胖手,咿咿呀呀地指向奶奶紧握的拳头,对这个闪亮的小东西充满了好奇。
“对对对!钥匙!我们家壮壮也晓得是钥匙!”张秀英被孙子逗乐了,俯下身,小心地将钥匙在壮壮眼前晃了晃,让他摸摸那冰凉的金属,“喏,摸摸看,这是你小叔叔新家的钥匙!以后壮壮也有大房子去玩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新房子的细节,想象着里外套间的格局,盘算着明天去看房时要带什么工具帮忙收拾。
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温暖。
李桂花听着大家的议论,想到即将属于自己的更大空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手脚也格外麻利起来。
“庆祝!必须要庆祝!”张秀英豪气地一挥手,定下了基调,“桂花,今天晚饭,我们家开大荤!把家里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
她指挥若定。
李桂花立刻化身最得力的助手,手脚麻利地翻箱倒柜。
很快,一块珍藏多时、裹着厚厚盐粒的咸肉被找了出来;还有过年时省下的、风干得硬邦邦的腊鱼也见了天日。
她动作格外轻快,仿佛在整理自己未来的新空间。
张秀英则拿出前所未有的“阔气”,从装钱的旧手帕里数出几张宝贵的票证和零钱,塞给大儿子阳光辉:
“辉辉,快!去弄堂口老张家熟食摊,斩点猪头肉回来!要肥一点的!再买两块豆腐干!”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看看还有没有落市的鸡毛菜,有的话买一把!”
她心里盘算着,儿子有了大房子,家里也能松快点,这钱花得值!
阳光明也没闲着,主动承担起剥蒜、洗姜的任务。
阳永康则默默地走到五斗橱前,打开最下面那个带锁的抽屉,摸索片刻,竟又拿出了小半瓶上次庆祝小儿子当秘书时喝剩下的七宝大曲!
虽然只剩小半瓶,但这无声的行动,已经是他对这次庆祝最高规格的认可。
有了规划,天井小小的灶间瞬间变成了最火热的战场。
煤炉的火力被调到最大,通红的火苗舔舐着锅底。
咸肉被切成薄片,在热锅里煸炒出透明的油花和浓郁的咸香;腊鱼用温水刷洗干净,斩成块准备清蒸;豆腐干切成三角块,预备着和猪头肉一起凉拌;翠绿的青菜在清水中舒展着叶片。
阳光辉很快提着油纸包回来了。
油亮喷香、肥瘦相间的猪头肉被切得薄薄的,和酱色的豆腐干拌在一起,淋上酱油、麻油,撒上碧绿的葱花和蒜末,香气扑鼻。
那一小把蔫黄的鸡毛菜,在张秀英的巧手下,用煸出的咸肉油渣一炒,立刻变得油润翠绿,成了最鲜亮的小菜。
李桂花一边帮忙摆盘,一边想着:这咸肉油渣炒的菜真香,以后空间大了,说不定还能想法子弄个小炉子,自己在家也能常做点好的。
当所有菜式被端上那张油漆斑驳的方桌时,昏黄的15瓦灯泡下,小小的饭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丰盛:
油亮咸香的咸肉片、清蒸后肉质紧实的腊鱼块、酱香浓郁的凉拌猪头肉豆腐干、油润碧绿的鸡毛菜,还有一小碟淋了香油的榨菜丝。
主食是堆得冒尖、松软喷香的白米饭。虽然比不上上次庆祝时的火腿、蹄髈,但在平常日子里,这已经是难得的盛宴。
最引人注目的,是桌子中央那瓶只剩下小半的七宝大曲,和阳永康面前那几个洗得发白、边缘带着细小磕痕的白瓷小酒盅。
阳永康拿起酒瓶,拔掉木塞,那股熟悉的、醇厚凛冽的酒香再次弥漫开来,虽然不如上次浓郁,却依旧带着庆祝的仪式感。
他沉默而郑重地将酒液平均分注在几个小酒盅里,一滴都没有浪费。
一家人围桌坐下。
阳永康端起了自己的酒盅,目光缓缓扫过妻子激动得发红的脸、大儿子憨厚满足的笑容、大儿媳殷勤忙碌的身影、小儿子沉稳明亮的眼睛,最后落在孙子壮壮好奇张望的小脸上。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在胸中翻腾,最终依旧化作最朴素的几个字:
“为明明……有家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为阿拉屋里厢……越来越好。”
“干杯!”张秀英立刻响应,声音洪亮,高高举起酒盅。
“干杯!”李桂花和阳光辉也激动地附和。
阳光明双手端起酒盅,郑重地迎向家人的目光:“谢谢阿爸,谢谢姆妈,谢谢阿哥阿嫂。”
几只大小不一的酒盅和小壮壮捧着凉白开的搪瓷碗,在温暖的灯光下,在饭菜蒸腾的热气和酒香交织的氤氲中,带着全家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许,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清脆或沉闷的声响,是这个家庭迈向新阶段最动听的音符。
张秀英迫不及待地给小儿子夹了一大块最肥美的咸肉:“明明,吃!今天你是最大的功臣!多吃点!”
李桂花则把一块少刺的腊鱼肚腩肉夹到公公碗里:“爸,你尝尝这腊鱼,蒸得老软了。”
她心里美滋滋的,这鱼肚腩肉最嫩,公公吃着顺口。以后家里宽松了,孝敬老人也方便些。她李桂花的名声可不差,一直都是人们口中的孝顺儿媳。
阳光辉闷头啃着油亮的猪头肉,腮帮子鼓鼓的,满足地直哼哼。他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只觉得弟弟有出息,家里有好吃的,就是顶顶开心的事。
壮壮抓着一小块馒头,蘸着菜汤,吃得满嘴油光,小脚丫在椅子下欢快地晃荡。
阳永康默默地吃着,动作似乎比平时更慢,也更仔细。
那常年如同磐石般紧锁的眉头,在这丰盛的晚餐和巨大的家喜面前,彻底地、前所未有地舒展开来。
嘴角那抹压抑的弧度,也终于化成了一个带着满足红光的笑容。这笑容,如同拨云见日,照亮了他沧桑的脸庞。
阳光明慢慢咀嚼着母亲夹来的咸肉,感受着那丰腴的油脂在舌尖化开,咸香四溢。
他抬眼看看父亲舒展的笑容,母亲眼角的泪光,兄嫂满足的神情,再看看那把刚刚被家人传看过,此刻静静放在桌面上的黄铜钥匙。
钥匙冰凉的触感似乎还留在指尖,但心底涌动的暖流却无比滚烫。
昏黄的灯光将一家人亲密围坐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泛黄的墙壁上,构成一幅温暖而踏实的剪影。
(本章完)
(/bi/286396/17237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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