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结案!
随着刘树义声音的落下,众人顿时低下头,看向脚下的地面。
因这间房间是都亭驿招待最尊贵客人的房间,装修的十分豪华,整个房间的地面,都被厚厚的地毯盖着。
所以他们低下头,只能看到灰红色绣着花纹的柔软地毯。
“刘员外郎,你的意思难道是说……”
李承乾黑亮亮的眼睛闪过吃惊之色,道:“那个假扮了薛延陀叶护的贼人,就藏在我们的脚下?”
众人闻言,脸色皆不由一变,他们下意识后退两步,生怕贼人从自己脚下直接窜出来。
刘树义将众人反应收归眼底,重点在薛延陀使臣的脸上停留一瞬,颔首道:“以目前我们得到的线索,这是最大的可能。”
听到刘树义的话,李承乾当即道:“冯郎将!”
冯成功明白李承乾的意思,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喝道:“来人,将地毯清除出去,保护好太子殿下!”
守在门外的禁卫听令,当即冲了进来。
他们先将李承乾护于身后,旋即便小心的掀开地毯,同时将地毯向房外运出。
“刘员外郎……”
李承乾小声向刘树义道:“贼人若真的藏在地下,发现自己暴露,恐怕会搏命,你来孤身旁,禁卫们会保护你的。”
听着少年太子关忧的话,看着李承乾那稚嫩却满是真诚的眼眸,刘树义心里一阵柔软。
无论李承乾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至少此时的少年李承乾,温暖善良,让刘树义十分喜欢。
他没有拒绝李承乾的好意,直接来到李承乾身旁,同时把杜英也拽了过来。
杜英瞥了一眼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感受着手腕上掌心传来的热意,洁白晶莹的耳垂,不知不觉间红了几分。
李承乾没有再叫其他官员,但他们也不傻,明知有危险,自然不会干巴巴站在原地,也都跑到了李承乾身旁。
此时此刻,只有李承乾这里是最安全的。
而薛延陀使臣们,也都聚在一起,小心谨慎的盯着禁卫们的行动。
紧张的心情,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蔓延。
李承乾看着禁卫们小心翼翼的动作,忍不住低声道:“要是贼人没有藏在地下该怎么办?”
刘树义笑道:“殿下现在该想的,难道不是贼人若藏在地下,该怎么将其活捉?”
李承乾摇着头:“这是冯郎将的任务,孤只需要将任务交给他便可,该怎么活捉贼人,是他的事,父皇说,孤不必事事亲为。”
刘树义道:“既如此,那殿下怎么在想,若贼人没有藏在地下该怎么办?这不也是下官的任务?”
“不一样。”
李承乾一本正经道:“父皇说,做任何事,都要优先考虑最坏的情况,世上如意之事,十之一二,我们所遇到的事,多数都不会如我们期待的那般,所以做好最坏的打算,提前考虑应对之法,没有坏处。”
刘树义心中微微点头,李世民对李承乾,还真是认真费心的教导,这两句话,对很多人来说,都足以受用一生。
“不过,我还有点私心……”
李承乾话音一转,小声道:“孤很喜欢你,不希望你出错,因此受到惩罚。”
刘树义心中一软的同时,也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
虽然李承乾只是一个九岁的少年,可深受皇室熏陶的他,已经掌握了帝王之家最初级的驭人手段。
这两句话,刘树义知道肯定有李承乾的真心,但不能否认,也必然有想要拉拢自己的目的。
饶是能轻易看穿人心的自己,都为李承乾的偏爱感到高兴,那其他人,又会如何?
他心中不由感慨,李承乾现在,当真是一个足够优秀且合格的接班人,他真的不理解,李承乾最后为何会落得那样的地步。
真的是史书记载的那样?
因跛脚,而心态发生变化?
还是说,有什么无人知晓的隐秘?有一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手,主导了李承乾的陨落?不想让李世民最优秀的继承人继承大位?
心中沉思,忽然间——
砰!
随着地毯被抽走,一道巨响毫无征兆的响起。
只见床榻下的地板,突然被掀开。
同时一道穿着白色里衣的身影,宛若炮弹一般,从中窜出。
一个翻身,便从床榻下冲出。
他手中持着一柄锋利的匕首,视线快速从众人身上扫过,眼见众人都被禁卫牢牢保护,便当即转身,向着床榻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拔灼,便猛然刺去!
“不好!”
“保护叶护!”
薛延陀使臣们看到这一幕,顿时瞳孔一缩,脸色大变。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贼人出现的第一时间,竟然就要对拔灼动手!
可他们此时距离拔灼还有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救援。
“哼!”
“本将之前一时不查,让你杀了康少卿,此刻岂会再让你得逞!”
冯成功冷哼一声,手中横刀,直接被他猛的掷出。
只听铿的一声金属碰撞之音响起。
贼人刺下的匕首,顿时被横刀拦住。
全身动作猛地一滞。
但很快,他就将匕首换到左手,避开落下的横刀,再次向拔灼心口刺去。
可他的行动,终究还是被耽搁了两息时间。
而这两息,已经足以让禁卫们反应过来。
铿!
又是一道剧烈的碰撞之声。
这一次,是同时数把横刀拦在他的匕首下方,贼人面色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去。
便见这些禁卫各个虎背熊腰,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们出手很稳,横刀在匕首下方直接组成了一垛坚不可摧的金属墙壁,任他如何用力也没法让匕首再进一步。
而这时,身后的禁卫也已经向他袭来。
他们直接搂住此人的脖子,猛的将此人向后一拽,同时有禁卫抱住他的腿,用力一翻——
砰!
此人便直挺挺的被撂倒在地。
禁卫们迅速压在他的身上,一边卸掉他的胳膊,取走他手中的匕首,一边用绳子将其五花大绑。
从贼人暴起动手,到贼人被绑住,只用了七个呼吸的时间。
魏成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好厉害……”
赵锋看着这一幕,不由咽了口吐沫,赞叹道。
杜构倒是没有多意外,道:“他们是陛下亲自给太子殿下选择的亲卫,各个都是从行伍里杀出来的翘楚,若抓不住这个贼人,那才奇怪。”
而这时,众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贼人果然藏在地下!”
“竟然就藏在床榻下面!”
“真是会藏,床榻下面本来就不容易被人关注,还有地毯盖着,谁能想到,这下面竟然还藏着人?”
“若是没有刘员外郎,恐怕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贼人会藏在那里!”
“是啊!”
众人一边感慨,一边看向刘树义。
饶是薛延陀使臣们,看向刘树义的神色,都带着一抹赞叹与惊艳。
他们没想到,刘树义只凭那些许线索,竟然真的能把贼人的藏身之地找到。
而他们更没想到,贼人竟然就藏在他们叶护的房间内,甚至就在叶护的床榻下面!
一想到叶护平时在床榻上睡觉,结果床榻下面,就藏着一个如此心怀叵测的贼人,在下面盯着床榻上的叶护……他们就不由感到头皮发麻。
刘树义没有去管众人的想法,他直接来到被绑住的贼人面前,看着贼人那充满着愤怒与杀意的脸庞,道:“像!真像!怪不得你能骗过所有人,这张脸,和真正的叶护至少有九成相似。”
听到刘树义的话,众人也连忙看去。
“还真是。”
“怎么会这么像?”
便是薛延陀使臣们,看到此人的长相后,都不由去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拔灼,若不是亲眼见到此人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他们可能真的未必能确定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水!”刘树义道。
赵锋连忙打了一盆水,递给刘树义。
刘树义二话不说,一把将水浇到了贼人脸上。
然后伸出手,在贼人脸上用力擦拭。
渐渐地,贼人脸上的黑痣被擦掉,眼袋暗沉的色块被擦掉,干净的水也变的黑了几分,顺着此人脸颊向下滴落。
“这……”
众人看着被刘树义粗暴洗过之后的脸庞,眼中都有着惊愕之色。
“一下子就不像了!”
“不对,不能说完全不像,还是有六成相似的,但绝对不至于认错人。”
“原来他是这样假扮的叶护!”
根本不需要刘树义再如何解释,眼前的一幕,足以让众人明白贼人伪装的方法。
李承乾一张小脸满是吃惊:“一个人通过在脸上涂抹东西,竟然能直接变成另一个人,好生厉害!”
刘树义笑了笑,这算什么?
若是后世的化妆技术,脑袋都能给你换一个。
哪里需要眼前这样,还得找一个长相本就相近的人。
他看着恢复原貌的贼人,道:“说说吧?姓甚名谁,你是怎么藏到这里的,同伙还有谁?”
“呸!”
这人直接向刘树义吐口水,但刘树义早有准备,轻松躲开。
这人见刘树义没被自己吐到,脸色更加难看,他咬牙冷声道:“你休想从老子嘴里听到任何秘密,落到你这个唐狗手中,算老子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放肆!你一个阶下囚,谁容你如此大言不惭!”
冯成功当即一拳击出,直接打在了此人的肚子上,把这人打的瞬间蜷缩身体,全身都在这一刻绷紧,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可他却仍是咬牙冷笑:“来!继续来!你打死爷爷最好!”
“爷爷最大的错,就是当时选错了人,爷爷应该直接杀了李承乾的,只要李承乾一死,你们所有人都要跟着爷爷陪葬!”
“你……”
冯成功怒火中烧,双眼宛若喷火一般。
若眼前这个贼人当时真的对太子殿下动手,那自己绝对是来不及救援太子殿下的,一想到那个后果,他便内心冰寒,手脚发凉。
其他人也都脸色微变,他们很清楚,如果这个贼人真的杀了李承乾,那他们所有人,绝对会受到牵连,陪葬未必,但贬官是必然的,而这个结果,是他们如何都不愿接受的。
“呵……”
这时,刘树义突然笑了一声,道:“别说的你好像还有选择的机会一样,如果你真的能对太子殿下动手,你会选别人?”
“你说什么!?”贼人双眼满是恨意的盯着刘树义。
刘树义漆黑的眸子平静注视着他,那双眼眸就好似有种魔力一般,只让贼人心头下意识一颤,只觉得好像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已经被刘树义看穿一般。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移开视线。
刘树义嘴角勾起,道:“你们的目的,是破坏大唐与薛延陀的联合,所以,你必须要确保,我们所有人都认定,杀害我大唐重臣的人,是拔灼本人。”
“这种情况下,你怎么敢选择太子殿下?”
“若你真的杀了太子殿下,别说你昏迷了,就算你当场暴毙了,我大唐都得把你大卸八块!没有当场将你抽筋拔骨,都算你运气好!而你没有机会返回房间与真正的拔灼交换,暴露便是必然的,这样你还如何诬陷拔灼?”
“故此,你只能选择其他人,你杀了其他人,然后假装昏迷,因为大唐与薛延陀还要继续联合的缘故,所以太子殿下不会为难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你便有机会与拔灼交换,从而将一切都推到拔灼身上,坐实拔灼的杀人之罪!”
这人听到刘树义的话,脸色不由一变。
但他还是冷笑道:“胡说八道!自以为是的推测!”
可他虽这样说,却没有任何人相信他,在场的人都是两国的重臣,哪有真正的愚蠢之人?
刘树义的分析有理有据,符合逻辑,而且此人刚刚的表情变化,这一切,都足以让他们明白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
“既然除了孤之外,所有人他都能选择,那他为何非要选择康少卿呢?”李承乾询问道。
刘树义道:“殿下还记得宴席上,康少卿比其他人,多敬了两杯酒的事吗?”
“当然。”
李承乾心中一动:“难道他选择康少卿,与此有关?”
刘树义点头:“康少卿只喝了两壶酒,是所有人里喝酒最少的人,这说明要么他不喜欢饮酒,要么酒量不好,但偏偏他还比其他人多与假的叶护多敬了两次酒……”
“这行为已经足以称得上异常了。”
“而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异常,我想……”
刘树义眯起眼睛,看着眼前仍旧强装冷静的突厥贼人,道:“是他察觉到了什么问题。”
“他察觉到了问题?”
众人一愣,礼部郎中魏成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发现宴席上的叶护是假的?”
刘树义摇头:“不能说发现那个叶护是假的,最多是觉得奇怪,否则他当场就该指出假拔灼的问题,而不会到最后离开,都没有说出来。”
他看向众人,道:“康少卿身为鸿胪寺少卿,在薛延陀使臣们抵达的第一天,就由他接待,后面每一天,康少卿都会陪同薛延陀使臣,所以可以说,我们大唐所有官员里,只有康少卿与拔灼接触最多,最了解。”
“因此,若康少卿足够敏锐,在宴席时,发现假拔灼有些异常,从而通过敬酒的方式,来确认自己的判断,便很正常。”
“只是假拔灼也察觉到了康少卿的怀疑,故此后续康少卿敬酒时,他故意打断康少卿的话,不与康少卿有过多的交流,从而让康少卿无法进一步确认。”
“而拔灼的身份毕竟特殊,在无法彻底确认之前,康少卿也不敢乱说,万一影响了大唐与薛延陀的联合之事,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到最后他也没有开口,但假拔灼知道康少卿已经怀疑他了,若是他杀了其他人,因康少卿的怀疑,可能直接导致他们的计划失败,故此……他只能将目标选为康少卿,让这个唯一对他有怀疑的人,无法开口!”
李承乾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会杀害康少卿!”
魏成脸色冰冷:“好一出杀人灭口,好一出偷天换日!”
其他人也都跟着点头,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被杀的会是康炜,而非其他人。
“康少卿都发现假拔灼有异常了,薛延陀使臣们,为何会没有发现?”赵锋这时提出了不解。
他说道:“按理说,康少卿对叶护的了解,应该远不如薛延陀使臣吧?”
“这……”
忽里勒等人闻言,脸色也都有些尴尬。
颉灼道:“在宴席之前,叶护专门叮嘱我们,要陪好大唐官员们,所以我们在宴席时,只顾着与大唐官员敬酒交流,并未将注意力放在叶护身上。”
“而在宴席之前,我们确实没有察觉到叶护有丝毫问题。”
杜构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假拔灼就是故意选择在宴席动手的,因为宴席上,最熟悉他的人,都不会关注他,他又只与不了解他的太子殿下接触,便可确保在他动手前,无人怀疑他……”
“也就是说……”
他向刘树义道:“假拔灼是在宴席开始前,才与真正的叶护互换的身份。”
刘树义点头:“杜寺丞所言,正是我接下来想说的。”
他视线看向众人,道:“这一出偷天换日之计,不可谓不出人意料,也不可谓不玄妙,但它想要成功,有两件事,必须要做到。”
“第一……”
刘树义伸出一根手指:“要将假的拔灼,不惊动任何人,带进都亭驿,且将其藏在叶护的房间内。”
众人点头,这确实是最重要的一个基础。
“虽然我不知道床榻下的这个能够正好藏匿一个人的位置,是什么时候挖出来的,但大家可以看到,它的空间不大,除了藏匿一个人外,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放不下。”
刘树义道:“食物,水……这些东西,这里放不下,也确实都没有。”
“可这是一个人生存所必须的东西,这里没有,便代表假拔灼被藏进这里的时间,绝对不长。”
“而且人有三急,这不是凭意志能够控制的,如果假拔灼真的在这里解决三急,很可能会有味道散发,真正的叶护便有可能闻到,这也会让他有暴露的风险。”
“因此,结合这一切,我们便能推断出,假拔灼被带进这里,藏到这里的时间,应就在今日之内,甚至距他替换真正的叶护,也就几个时辰。”
杜构点头道:“人可以一日不喝水不吃东西,但不可能坚持一日不上茅房。”
“如此说来……”李承乾眨了眨黑亮的眼睛,道:“孤想起来,宴席刚开始时,他就去了一次茅房,现在看来,可能是藏在这里实在憋急了。”
刘树义笑了笑,视线重新落在假拔灼脸上。
他说道:“本官专门让赵令史打探过,自从马刺史在都亭驿被杀之后,都亭驿的守卫就比以前更为森严,不仅守门的侍卫增加了一倍,都亭驿内更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随机巡逻。”
“这种情况下,你根本不可能只靠你自己,混进都亭驿内。”
“而且即便你能混进来,你也不可能知道这里有这样一个能够让你藏匿的地方。”
“所以,一定有人把你带了进来,这个能够藏人的地方,不出意外,也是他提前挖好的。”
“也就是说……”
刘树义双眼紧紧盯着假拔灼的眼睛,道:“在都亭驿内,有你隐藏的同伙!”
“什么!?”
“都亭驿内,有他的同伙?”
众人皆是一惊。
假拔灼瞳孔也是一缩,他下意识看向刘树义,却在与刘树义那双漆黑的眸子对视后,连忙移开,道:“什么隐藏的同伙?可笑!我就是自己进来的!你们不会以为都亭驿是多难潜入的地方吧?”
“怎么?你难道要说,这个藏人的坑是你自己挖出来的?那我倒想知道,你是怎么在如此坚硬的地面上,挖出这样一个坑,工具是什么,挖出来的土又被你倒去了哪里?”
“我……”
假拔灼张着嘴,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他的反应,顿时让所有人明白,真相如何。
刘树义又一次说对了。
李承乾道:“帮他的人,难道是隐藏在薛延陀使臣里的突厥谍探?”
众人闻言,视线迅速落在了薛延陀使臣身上。
这些薛延陀使臣脸色一变,也下意识彼此拉开距离,对其他人都有防备。
刘树义摇头:“薛延陀使臣没有单独离开之人,所有人的行动也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突厥谍探没机会做这件事。”
“而且使臣们只要在都亭驿,他们的住处就会是我们最重要的监视之地,只有他们离开了都亭驿,我们的人也才会跟着离开,这里才不会被继续监视,这个假拔灼,也才有机会进入这里。”
李承乾了然道:“也就是说,假拔灼是在他们去商量联合之事时,才被带到这里的……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李承乾眉头陡然一皱:“岂不是只有都亭驿内部的人,也就是说,都亭驿有人背叛了大唐?”
冯成功目光一凛,当即道:“来人,立即把都亭驿所有人全部关押起来……”
“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刘树义抬手阻止了冯成功,他视线扫过房内众人,最终,落在了大唐官员里位置最后的那道身影上,叹息一声,道:“秦驿使,我真的没想到,藏得最深的人,竟然会是你。”
“什么!?”
“秦驿使!?”
众人视线瞬间落在了人群最后面的都亭驿使秦伍元身上。
秦伍元脸色骤变。
他瞪大眼睛,一脸茫然:“刘员外郎,你,你可别吓唬下官啊,下官怎么就隐藏最深了?”
刘树义看着神色大变的秦伍元,道:“我专门让赵令史调查,这段时间内,都有谁赶着牛车马车之类的车辆进出都亭驿。”
“结果赵令史的调查结果是,因之前安庆西的同谋,就是通过车辆将无辜者偷偷带进的都亭驿,所以自此案发生后,你决定以后采买一切物资,包括肉菜,都由你亲自去采买,以确保不会再发生类似事情。”
“也就是说,只有你,才有资格运送物资进出,也只有你,才能将假拔灼给带进来。”
“而且因你是都亭驿最高官员,侍卫也不会怀疑你,不会检查你驱赶的车辆……可他们又哪里知道,口号喊得震天响的你,反倒偏就做了这样的事!”
“我……”秦伍元神色惊慌,仍是一个劲的摇头喊冤。
但有了刘树义前面打下的基础,在场没有任何一人相信他。
“秦伍元,你吃着朝廷的俸禄,做着朝廷的官,结果却背叛朝廷,背叛陛下,你的良心何在?”冯成功厉声质问。
侯君集也面色冰冷:“你就算做再罪恶的事,本将也不在意,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投靠突厥!你可知突厥那些人,杀了我大唐多少无辜百姓与儿郎的性命?突厥是我大唐的死敌,你怎能投靠突厥?你这是数典忘本,是叛国!”
秦伍元脸色越发惨白,他只是一个劲的摇着头:“我没有,我没有投靠突厥!”
“没错,你的确没有投靠突厥,你会这样做,也不是为了突厥。”
谁知这时,刘树义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一怔,忙看向他。
秦伍元也下意识抬起头。
就见刘树义幽深的眸子凝视着他,平静道:“赵令史打探到一个很有趣的消息,他找到了曾跟你一起去买菜的驿卒,向他询问你去采买之事,驿卒说,你们几天前,去了很远的大安坊买菜。”
“可你们平常都是就近买菜的,那一次,你却走了那么远,驿卒好奇询问你为何要去大安坊,你告诉驿卒,说听人说大安坊的菜最新鲜便宜。”
刘树义嘴角勾起,似笑非笑道:“大安坊的菜真的最新鲜便宜吗?”
秦伍元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刘树义根本没给他机会。
“巧了!本官前两天,也去过一次大安坊!”
“并且本官还在那里,捣毁了一个买卖人口的组织的据点。”
“而经过后续调查,本官已经知晓,那个据点,乃是梁师都隐藏在长安谍探的据点!”
“所以……”
刘树义直勾勾盯着秦无恙,沉声道:“你的确不是在为突厥做事,你是在为梁师都做事!你……就是梁师都安插在长安城的谍探之一吧!”
“你的确没有背叛你的主人,只是你的主人是梁师都,而非是我大唐朝廷,非是陛下!”
秦伍元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的抬起头,面带惊骇与不敢置信的看着刘树义。
“你……你……”
刘树义道:“我识破你真正的身份,值得这般意外?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我因为长孙寺丞的失踪案,已经捣毁了你们的据点了吧?”
秦伍元都要骂娘了。
哪有刘树义说的那么轻松?
正常人,谁能一下就把自己的身份联系到长孙冲的失踪案里?
看着秦伍元再也无法冷静的表情,刘树义继续道:“所以,安庆西与崔参军那个晚上,蹲守在院子里,其实蹲对了。”
崔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刘树义的意思。
他神色微变:“你是说……当晚突厥谍探,真的有行动的计划?”
刘树义道:“我们一直以为都亭驿内,只有突厥谍探一个人,他需要单打独斗。”
“可事实却是,都亭驿内还藏着秦伍元这一号人,虽然他是为梁师都效忠的,可梁师都与突厥的关系,就和大唐与薛延陀一样,二者的利益一致,目标一致,在关键时刻,必然会联合!”
“只是秦伍元隐藏的过深,突厥谍探未必知道秦伍元的身份,所以他需要等待秦伍元主动上门,去与他相认。”
“而当晚,秦伍元外出,途径薛延陀使臣的院子,未必是巧合……”
“至少他第一次出发,未必是安庆西泻药的缘故。”
“但他最终却没有进入薛延陀使臣的院子……”
崔麟目光闪烁,道:“他发现了我与安庆西?”
刘树义颔首:“你们都能发现他,他发现你们,我想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
崔麟回想着当晚的情况,旋即点头:“确实,他若足够警惕,发现我们的确不难。”
刘树义继续道:“他发现了你与安庆西,见你们深夜藏在薛延陀使臣的院子里,他又知道突厥谍探存在的事,那他自然便能猜出,朝廷已经知晓了薛延陀使臣里,有突厥谍探隐藏其中。”
“他知道了此事,他又能以都亭驿使的身份正大光明与突厥谍探接触,那突厥谍探自然也会知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这种情况下,这个突厥谍探又岂会进一步行动?而这,也是为何朝廷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监视,结果却愣是没有找到突厥谍探的缘由!”
“原来是这样……”崔麟一切都明白了。
知晓相关情况的杜构等人,也都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们行动如此隐秘,连薛延陀使臣,都毫不知情的事,突厥谍探却早有察觉般一动不动……原来在马富远被杀的那个晚上,朝廷的意图就已经暴露了。
“抓住他!”
冯成功当即大喝一声,禁卫们毫不迟疑的向秦伍元扑去。
秦伍元慌忙推开门,就想向外逃窜。
可是门外也是禁卫。
他甚至连第二只脚都没机会踏出房门,就被禁卫们控制住了。
“你个叛徒,还敢逃!”
侯君集直接一巴掌扇出,把秦伍元打的耳朵嗡嗡直响。
可他没有去管侯君集,只是死死地盯着刘树义:“我还以为我把你完全骗过去了,我还在心里嘲笑你,认为堂堂神探也不过如此,没想到……我最后,还是折在了你的手里!”
刘树义点头道:“你的确非常善于隐藏,在调查马富远的案子时,我还主动帮你洗刷冤屈,真的从未怀疑过你,从这一点上来看,你确实很有本事。”
“若你不再做任何事,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抓住你,只可惜……你又有了行动,而这一次你亲自参与其中,你留下的痕迹与线索太多,我不可能再错过你。”
秦伍元张着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成王败寇,笑到最后的不是他,他还能说什么?
“刘员外郎,别管他了!”
李承乾抓了抓刘树义的衣袖,道:“你快说说那个隐藏最深的突厥谍探是谁吧?现在就差他一个了!”
听到李承乾的话,众人也连忙看向刘树义。
刘树义深吸一口气,笑道:“这正是我要说的假拔灼计划能够成功的,第二件至关重要的事!”
“那就是……”
他视线扫过众人,道:“他必须要确保,自己假装昏迷后,能回到这个房间!只有回到这里,他才能有机会与真正的叶护交换!”
“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人主动为他开口,以合理的理由,趁着其他人都没有做出决定之前,将他带到这里!”
“而今晚,案发后,第一时间替他求情,且将他背回到这里的人……”
刘树义看向身材魁梧高大,脸色微变的大将忽里勒,道:“就是你,忽里勒!”
(本章完)
(/bi/286236/17237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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