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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雷厉风行,与民更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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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运河水面上薄雾氤氲。
    亓诗教乘坐的船只悄无声息地泊在兖州城墙下的阴影里,岸边连个打更人都没有。
    显然是陆文昭早已打点好的。
    城墙之上,忽然垂下一个粗麻绳编就的吊篮,绳结处还缠着防滑的麻布。
    亓诗教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文昭,对方微微颔首,示意一切稳妥。
    他不再犹豫,踩着吊篮边缘跨了进去,身后的两名亲信紧随而上。
    吊篮缓缓上升,不多时,亓诗教便踏上了兖州城头,守城的锦衣卫早已将附近清空,只留一个暗哨在箭楼里望风。
    “抚台,袁部院在府衙后院等您。”
    陆文昭低声引路,脚步轻快地穿过寂静的街巷。
    兖州城刚经历过兵乱,夜里的街道格外冷清,只有风吹过残垣断壁的呜咽声,偶尔能听见巡逻兵甲胄碰撞的脆响。
    府衙后院的书房还亮着灯。
    亓诗教推门而入时,正见袁可立站在地图前,手里捏着一支狼毫,显然还在复盘平乱时的布防。
    这位以御史之身临危受命、平定闻香教叛乱的主帅,此刻眉宇间仍带着几分战场的锐利。
    自打皇帝破格提拔他为兵部侍郎、协理京营戎政,之后又破格授予山东按察使司佥事,兼理军务,平叛闻香教以来,朝堂上的争议曾沸沸扬扬,都觉得袁可立没资格平叛闻香教,也会将此事搞砸。
    可随着叛乱平定的捷报传回,那些质疑声渐渐小了。
    实打实的军功,永远是最硬的底气。
    “抚台,候你多时了。”
    袁可立转过身,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拱手行礼。
    亓诗教连忙回礼,脸上挤出一抹略显疲惫却不失郑重的笑容:“让部院深夜等候,是在下的不是,还望海涵。”
    袁可立撸着颔下的短须,朗声笑道:“你我皆是为陛下办差,分什么彼此?坐下说。”
    他指了指桌前的茶盏。
    “刚沏的雨前龙井,尝尝?”
    亓诗教知道,陆文昭定然已经把自己的选择通过密信告知了袁可立。
    这位刚正不阿的官员,向来以实绩论人,此刻见他态度热络,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能并肩共事的“自己人”。
    “事不宜迟。”
    亓诗教呷了口茶,放下茶盏,语气陡然凝重。
    “兖州、东昌两府的官员罪证既已确凿,今夜便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他心里清楚,自己初到山东,必须拿出雷霆手段立威。
    这些盘根错节的齐党官员,若不趁其不备一网打尽,等他们反应过来串联勾结,往后只会更难收拾。
    今夜的行动,既是肃清吏治的第一步,也是他向整个山东官场宣告决心的投名状。
    袁可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显然认同他的果断:
    “抚台说得是。陆千户已经带着人手在府衙外待命,只等抚台一声令下。”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制令牌。
    “这是按察司的调兵令,今夜兖州卫的兵马,还有山东巡抚标营,皆由抚台调度。”
    亓诗教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
    令牌上“山东按察司”五个字在灯火下泛着冷光,像一把出鞘的刀。
    “好。”
    他站起身,目光很是淡定。
    “那就请袁部院坐镇中枢,我亲自去带人拿人。”
    “兖州、东昌二府,城外有水师巡弋,城内有京营驻守,任凭谁也翻不了天。抚台只管放手去做,不必有后顾之忧!”
    袁可立语气笃定,眼底透着稳操胜券的从容。
    在等候亓诗教的这几个时辰里,他早已布好了局:
    那些被闻香教裹挟的百姓,已尽数安置在城外临时营地,每日有粥饭供应。
    京营的两千精兵分驻四城门,甲胄在身,刀枪出鞘,只待一声令下便能镇压任何异动。
    至于那些可能通风报信的衙役、吏员,也早被陆文昭的人“请”去喝茶了。
    亓诗教闻言,眉头微扬,语气里带着几分齐党魁首特有的自信:
    “有我在,山东乱不了。京营的兵,怕是用不上了。”
    他这话并非虚言。
    山东官场盘根错节,齐党势力遍布州县,他这个魁首亲自出手,那些官员纵有不满,也得掂量掂量反抗的代价。
    毕竟,没人敢公然与整个齐党的掌舵人作对。
    这份底气,是他多年经营的结果,也是方从哲举荐他的缘由。
    袁可立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只淡淡道:“希望如此罢。”
    亓诗教不再迟疑,转身大步离去。
    来时只带了两名亲信,此刻出府衙时,身后已跟了浩浩荡荡一队人马。
    兖州卫的千户亲自带队,甲士们手持长枪,步履铿锵。
    按察司的缇骑腰悬锁链,眼神锐利。
    山东巡抚标营士卒与陆文昭领着的锦衣卫,腰负责沿途清道,防备有人作乱。
    早在进城之前,陆文昭便将城内外官员的动向、府宅的布局,甚至连谁家有暗门、谁家豢养了武夫,都一一摸清,写在纸条上递给他。
    因此,亓诗教的行动快得惊人,几乎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先拿下兖州知府王隆德!”
    第一站便是知府衙门。
    王隆德在知晓新任山东巡抚是亓诗教后,加之他派人送给亓诗教的礼物,亓诗教收下之后,他就彻底放了心。
    此刻正搂着小妾在后宅饮酒,听闻动静披衣出来时,缇骑已踹开了院门。
    看着满地狼藉的酒盏和吓得瘫软的小妾,他还想倚老卖老呵斥几句,却被陆文昭直接按倒在地,锁链“哗啦”一声锁了个结实。
    “王隆德,你纵容徐鸿儒传道,借闻香教造反大发横财,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要说?”
    语罢,便当即将王隆德擒拿。
    亓诗教在陆文昭身后出现,他冷冷说道:“王隆德,你让本巡抚失望了,不要挣扎了,挣扎下去,会死得更惨。”
    王隆德见是亓诗教,心中彻底绝望。
    连反抗的心思都没了。
    抓完王隆德之后,亓诗教等人马不停蹄,很快到齐宁道分巡道御史宅外。
    “齐宁道分巡道御史何在?”
    那御史正在书房伪造卷宗,试图销毁与闻香教勾结的证据,见兵丁破门而入,竟想翻墙逃跑,被早有准备的锦衣卫一脚踹翻,从他床板下搜出的金银,足足装了三个大箱子。
    而与此同时,锦衣卫、兖州卫、加上山东巡抚标营的人动作亦是迅速。
    他们到了徐从治家中。
    “兖东副使徐从治,勾结乱党,私放要犯,拿下!”
    徐从治的府宅更离谱,后院假山后竟藏着一处密室,里面不仅有无数珍宝,还有几名家丁打扮的汉子,实则是闻香教的余孽。
    缇骑上前擒拿时,那些人还想反抗,被兖州卫的甲士一箭射穿手腕,惨叫着束手就擒。
    夜色深沉,兖州城内火把如龙,照亮了半座城池。
    一个个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官员被押解而出,或面如死灰,或哭喊求饶,却都被堵上嘴,扔进了早已腾空的兖州大狱。
    随着抄家的深入,亓诗教站在徐从治府宅的库房前,看着兵卒们一箱箱往外搬金银、古画、珠宝,连墙角的地砖下都挖出了几坛子银元,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这些人,平日里在乡党面前装出一副清廉自守的模样,逢年过节还会写几句“清廉自勉”的诗帖送给他,背地里竟贪腐至此!
    单是王隆德一家抄出的财物,便够兖州府半年的赈灾款。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当真不是说笑啊!
    “继续搜。”
    亓诗教的声音冷得像冰。
    “连一根针都别放过。”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兖州城的抓捕已近尾声。
    狱中的官员名单,密密麻麻写满了两张纸,皆与齐党有关。
    天刚蒙蒙亮,府衙前的空地上已堆起了小山似的赃物。
    一箱箱金银锭子泛着冷光,卷轴装裱的古画被小心翼翼地码在一旁,还有些珍珠玛瑙、玉器古玩,看得人眼花缭乱。
    袁可立站在台阶上,看着锦衣卫清点造册,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转头对亓诗教道:“亓抚台,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你。”
    这笑容里带着几分欣慰,昨夜的抓捕行动干净利落,没出半点纰漏,显然亓诗教是动了真格的。
    亓诗教望着那些赃物,眉头却未完全舒展,沉声道:
    “对于此等贪赃枉法、勾结乱党的败类,我自然不会姑息。这些人,表面清廉,竟然将我都骗了去。”
    不过,很快,他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些。
    “但山东官场盘根错节,若一味从严,怕是会伤及根本。依我之见,对那些罪责较轻的官员,不妨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譬如贪腐数额不大的,只要能将三年内贪污所得尽数上缴,便可酌情减罪,令其戴罪立功;若是在闻香教叛乱中失察但未曾通敌的,可贬斥到偏远州县效力,观其后效再定去留。”
    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亓诗教心里清楚,“无官不贪”虽是极端说法,却也反映了官场积弊。
    若真要按大明律一条条细究,山东官场怕是要空了大半。
    昨夜一夜之间,兖州、东昌两府便抓了上百官员,若是继续这么查下去,新派来的官员怕是连前任留下的公文都理不清,地方政务非瘫痪不可。
    他昨夜抓的这些人,本就是罪大恶极之辈,杀鸡儆猴的目的已然达到,剩下的,该用怀柔手段安抚了。
    袁可立闻言,捻须的手指停了停。
    “可陛下的旨意,是要肃清山东官场。”
    言下之意,是要彻底清理,而非浅尝辄止。
    “肃清并非一蹴而就。”
    亓诗教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坚持。
    “若真把官员都抓了杀了,州县衙门将无人理事,百姓申诉无门,地方岂非要乱?到那时,怕是比贪腐更可怕。肃清当是循序渐进,先除首恶,再纠其余,方能稳扎稳打。”
    袁可立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只是陛下对山东官场的腐败早已深恶痛绝,若是处置过宽,恐怕难以交差。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肃清官场,是陛下交给抚台的重任,我只负责确保山东不乱。具体如何行事,抚台自有决断,何必问我?”
    话虽如此,他还是提醒亓诗教,说道:“只是……差事若办得不好,朝中那些盯着你的政敌自不必说,定然会借机发难;便是陛下那里,怕是也不会轻易饶过。”
    亓诗教心中一沉,袁可立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几分侥幸。
    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
    此次来山东,既是机会也是涉险,成则稳固地位,败则万劫不复。
    但他很快定了定神,迎上袁可立的目光,语气坚定:
    “差事我定然会办好。但我心中有数,若为求‘肃清’之名而让山东动荡,百姓流离失所,那才是真的办砸了差事,辜负了陛下的托付。你我同在山东,当以稳定为要,不是吗?”
    袁可立看着他眼中的笃定,不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兖州狱中的官员名单,问道:
    “这些犯官,抚台待如何处理?”
    亓诗教眼神闪烁,道:“尽快斩首!”
    按大明律例,官员的处决需奏请圣裁,但朱由校早有旨意,此次山东整肃,凡四品以下罪证确凿的贪官污吏,允亓诗教便宜行事,可极速处决。
    毕竟若按寻常流程,三司会谳、刑部复核,往复周折至少需数月,彼时民心早散,整顿吏治的锐气也难免消磨。
    “不错,正是要如此雷厉风行!”
    亓诗教行事果决,五日之内,便将上百名犯官的卷宗厘清。
    大堂之上,或有顽抗者,见了锦衣卫呈上的账册、人证,再听陆文昭冷笑着点出几桩“私藏乱党”“克扣军饷”的实证,也只得面如死灰地瘫软画押。
    第五日午时,兖州城外的刑场早已围得水泄不通。
    观刑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不少人衣衫褴褛,正是前些日子被闻香教裹挟造反的流民。
    他们中有人因官吏贪墨而家破人亡,有人因官府逼税而流离失所,此刻望着刑场正中那一排囚车,眼中既有恐惧,更有压抑已久的愤懑。
    亓诗教端坐监斩台,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心中清明。
    今日这场处决,不止是为了惩治贪官,更是要给山东百姓一个明白的交代:
    朝廷看得见他们的苦难,也容不得蛀虫作祟。
    “行刑!”
    随着一声令下,刀光闪过,上百颗头颅依次落地。
    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片刻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好”,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便席卷了整个刑场。
    “亓抚台是青天大老爷!”
    “杀得好!这些狗官早该杀了!”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浪里,不少百姓朝着监斩台叩拜,虔诚无比。
    亓诗教起身,示意兵卒维持秩序,随即高声颁布早已拟好的安民之策:
    “其一,即日起兖州、东昌二府实行宵禁,每日酉时后禁绝夜行;十户为一甲,设甲长,互相监督,若有隐匿乱党、私藏兵器者,甲内连坐!”
    大战之后有大乱,此为稳定秩序,防止乱党余孽死灰复燃。
    “其二,暂停一切庙会、市集聚集活动,待局势安稳再议!”
    杜绝大规模集会,便可杜绝窜连,引发新一轮的民乱。
    “其三,开仓放粮!”
    他话音刚落,早已等候在侧的兵卒便揭开了粮仓的封条。
    “朝廷运来的番薯、糙米,按户发放,孤寡老弱优先!”
    “其四,蠲免遭乱府县明年夏秋两季赋税!”
    “其五,张贴《安民诏》!”
    随着他的话音,数十名衙役捧着盖有皇帝宝印的告示,在城门口、市集处一一张贴。
    “陛下承诺,必除弊施仁,让山东百姓有饭吃、有衣穿!”
    “其六,十日之内,限为匪盗的百姓下山,可既往不咎,十日之后,官军当即秒灭境内盗匪,格杀勿论!”
    大乱之后,还是有些闻香教的余孽逃出去了,这些人自然也就化身盗匪了。
    而要山东长治久安,这些盗匪自然是要处理的。
    最后,他又命人召集各村的里老、乡绅,让他们回村宣讲“忠孝守法”之道,晓谕百姓安心生产。
    一道道政令掷地有声,传到百姓耳中,先前因处决贪官而起的亢奋,渐渐沉淀为实实在在的安稳。
    捧着衙役分发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番薯,不少老者当场红了眼眶。
    这是他们乱后第一次领到朝廷的救济粮,沉甸甸的分量,压过了所有不安。
    “亓抚台真是为民做主啊!”
    “有饭吃了,谁还愿意作乱呢?”
    “陛下万岁!”
    称颂之声愈发响亮,连空气里都仿佛少了几分戾气。
    不远处的城楼上,袁可立凭栏而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点头。
    他原以为亓诗教身为齐党魁首,处置同乡只会虚与委蛇,却没料到此人既有雷霆手段,又懂安抚民心,先以杀立威,再以恩固民,一步步走得稳当。
    “看来,这家伙倒真是有些本事。”
    袁可立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山东这潭浑水,或许真能被这亓诗教搅出些清明来。
    PS:
    五千字大章,加更在晚上。
    (本章完)
    (/bi/286248/17237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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