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忠烈殉节,懦夫求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孔胤植身侧一名孔府兵猛地嘶吼一声:“小公爷小心!”
话音未落,那兵卒竟合身扑上,硬生生将孔胤植撞开半尺。
李鸿基那势大力沉的一刀,结结实实地劈在了他后心。
刀锋入肉半尺,整个人的后背被彻底划开,鲜血混着内脏喷涌而出,溅得满地都是。
那兵卒闷哼一声,双眼圆睁着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滚烫的血珠泼洒在脸上,带着浓重的腥气。
孔胤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如纸,连滚带爬地往后缩,锦袍下摆被地上的血污浸得透湿。
可李鸿基拨转马头,长刀再次扬起,寒光直逼他的面门。
“别杀我!别杀我!”
孔胤植彻底崩溃了,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声音抖得不成调。
“我是未来的衍圣公!孔家的继承人!你们要什么我都给!金银、土地、珍宝……衍圣公府里有的,全给你!”
李鸿基的刀在离他咽喉三寸处停住了。
他挑眉看向眼前这副涕泪横流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衍圣公府传承千年,府里的宝贝定然不少。
那些古玩字画、金玉器皿,随便拿出几件,都够他手下弟兄们快活许久。
他虽是官军眼线,可手底下这几千人总要吃饭养命。
此番攻曲阜,本就是闻香教的最后一搏,等乱兵覆灭,再想捞好处可就难了。
不趁此时敲一笔,更待何时?
“什么都给我?”
李鸿基收回刀,刀尖在孔胤植面前的地上轻轻点着,溅起细小的血花。
“你倒说说,能给我什么稀罕物?”
“有!什么都有!”
孔胤植见对方松了口,连忙磕头如捣蒜。
“府里有唐伯虎的画、宋窑的瓷,还有先帝御赐的玉如意……只要你放我一条活路,全给你!全给你!”
李鸿基看着他这副贪生怕死的德行,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忽然俯身,用刀背拍了拍孔胤植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嘲讽:
“这便是你读的圣贤书教出来的风骨?这便是圣人之后的气节?”
“孔夫子周游列国,见礼崩乐坏尚且敢仗义执言;孟子说‘舍生取义’,你倒好,为了活命,连祖宗家底都能全盘托出。”
“怎么?圣人难道也教你们贪生怕死吗?”
李鸿基字字如针,扎得孔胤植面红耳赤,这个软蛋却只能死死咬着牙不敢反驳。
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多余的,唯有忍辱负重,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李鸿基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最后一丝顾忌也没了。
他勒起马缰,高声喝道:“来人!把这‘未来的衍圣公’看好了!带他去衍圣公府,让他亲手把宝贝搬出来!”
亲卫们轰然应诺,上前将瘫软在地的孔胤植拖拽起来。
孔胤植亲手打开的东门,如同给曲阜城撕开了一道致命的口子。
谁都知道曲阜城墙坚固,孔府兵虽不足惧,可城中百姓凭藉圣城之心坚守,撑上三五日绝无问题。
可东门一破,守军的士气瞬间崩塌,如同多米诺骨牌般引发了连锁反应。
李鸿基见状,眼神一凛,不再有半分迟疑。
“弟兄们,入城!”
亲卫们如潮水般涌入东门,后续队伍紧随其后。
失去指挥的守城兵卒早已无心恋战,或逃或降,原本固若金汤的城防,竟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土崩瓦解。
不到一日,曲阜城的大半便已落入掌控。
城外,徐鸿儒正焦躁地踱步,满心等着看李鸿基损兵折将。
忽闻城头竖起了红巾大旗,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涨起懊恼的红潮,狠狠一鞭抽在旁边的树干上:“废物!一群废物!”
“还以为曲阜是什么铜墙铁壁,原来这么不经打!”
他咬牙切齿,眼中满是不甘。
“早知道如此,何必让李鸿基抢了头功?咱们自己来,一样能拿下!”
可懊恼归懊恼,眼下最要紧的是抢占好处。
攻城可以让李鸿基去拼,可这曲阜城里的金银财货、绝色女子,怎能让旁人独吞?
他可是“中兴福烈帝”,论劫掠,谁也别想压过他!
徐鸿儒猛地勒转马头,扬鞭指向城门,声嘶力竭地喊道:“小的们!随朕冲!曲阜城里的金银珠宝、美貌妇人,任凭你们取夺!朕特许你们劫掠三天三夜,抢多少都归自己!”
这话如同火星点燃了枯草。
原本就躁动不安的乱兵顿时炸开了锅,嘶吼着、咆哮着,像一群脱缰的野兽冲向城门。
他们手中的刀枪此刻成了施暴的工具,见到奔逃的男子便挥刀砍杀,撞见惊慌的女子便拖拽掳掠,遇到紧闭的门户便抬脚踹开,翻箱倒柜地抢夺财物。
更有甚者,竟在大街上当众撕扯女子的衣裳,光天化日之下行那禽兽之事。
哭喊声、惨叫声、污言秽语混杂在一起,将这座千年圣城的体面撕扯得粉碎。
城中的地痞流氓见状,也纷纷撕下伪装,找来红巾往头上一绑,摇身一变成了“义军”,跟着乱兵们狐假虎威。
他们熟门熟路地领着乱兵抄掠富户,甚至转头欺压平日里的街坊邻居,手段比外来的乱兵更加阴狠。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这座曾因圣人故里而祥和肃穆的城池,便彻底沦为了人间炼狱。
孔庙的金顶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地哀恸。
街道上血流成河,尸骸遍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绝望。
李鸿基站在衍圣公府高处,望着城中的乱象,眉头紧锁。
他要的是拿下曲阜,可不是让这座城变成这般模样。
但此刻局势已失控,他只能冷眼看着徐鸿儒的人马在城中肆虐。
也好,让这些乱兵彻底暴露兽性,日后清算时,才更显朝廷平叛的“大义”。
另外。
最精华的衍圣公府,已经被李鸿基的人控制住了。
他让兵卒守住衍圣公府,不让任何人进来。
哪怕是徐鸿儒的人一样。
接着,李鸿基像是提小鸡一般,将孔胤植扔在府中大堂前。
大堂之中,还有几个孔家人,在孔府兵的保护下,苟延残喘。
见到孔胤植被擒住,这些人又惊又怒。
“贼人!你辱我圣贤之地,你不得好死!”
“官军就在不远处了,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放了我们,到时候,我们还能饶你们一命!”
看着那些平日里自诩“圣人血脉”,此刻却或哭嚎求饶或瑟缩发抖的孔家人,李鸿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嗤笑。
他出身草莽,打小在底层摸爬滚打,受过的欺压、遭过的白眼,十有八九都来自这些顶着“书香门第”名头的权贵。
从前他还以为,衍圣公府作为圣人故里,总该有些与众不同的风骨,可亲眼见过孔胤植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再从旁人口中打探到孔府的底细,他心中最后一丝敬畏也烟消云散,只剩下彻骨的厌恶。
这衍圣公府哪是什么教化世人的圣地?
分明是盘剥百姓的巨蠹!
百万亩祭田遍布数省,全是免税的皇恩,可落到佃户头上,却是敲骨吸髓的高额地租。
欠租?
孔府有的是手段。
私刑拷打是家常便饭,勾结官府抓人下狱更是常事,多少农民因此家破人亡,只能背井离乡逃亡在外。
曲阜知县的位置,几乎成了孔家的私产,就像那个慌慌张张报信的孔闻籍,哪会真心为百姓做主?
司法审判全看孔家脸色,平民百姓受了委屈,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那些所谓的“孔府兵”,名为护卫圣府,实则就是一群仗势欺人的恶奴,平日里欺压乡邻、殴打平民是常事,甚至敢随意拘禁百姓,无人敢管。
除了地租,孔府还巧立名目,向曲阜百姓征收“丁银”“祭品银”,五花八门的杂税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几年山东大旱,赤地千里,百姓易子而食,可孔府依旧催租逼税,半分情面不讲,那时节民怨沸腾,几乎要炸了锅。
难怪山东闹白莲教,不少人都是冲着孔府来的。
这哪里是民变,分明是被这“圣人之家”逼出来的绝境!
更让他不齿的是,孔府还和山东巡抚、兖州知府勾连紧密,官府成了他们镇压抗租农民的爪牙。
方才那些带路的混混,一路上也在骂骂咧咧,说孔府暗地里设了“百户厅”,就像个私家法庭,对佃户仆役说打就打、说关就关,甚至有“逃奴”被活活打死……
万历末年就有百姓因欠租被孔府私刑致残,闹得民怨滔天。
再看看眼前这个孔胤植,身为未来的衍圣公,却是这副软骨头模样。
自己不过是个“流寇”,他就卑躬屈膝,恨不得把家底都献出来保命。
李鸿基心中冷笑:若是有朝一日建奴打进来了,这般货色,怕是第一个就要跪下去称臣纳贡,认贼作父吧?
到了这时,他才算彻底明白,为何上峰要绕这么大的圈子,让他借乱兵之手对付衍圣公府。
这样一个盘踞地方数百年、积怨深重的特权阶层,就像附在大明身上的毒瘤,影响力巨大,朝廷明着动手怕是会引来非议。
可借他这个“逆贼”的刀来斩除,就名正言顺多了。。
乱兵作乱,毁了圣府,世人只会骂乱贼残暴,谁会深究背后的猫腻?
李鸿基瞥了一眼脚边瑟瑟发抖的孔胤植,眼中最后一丝迟疑也化作了坚冰。
这样的蠹虫,留着只会继续盘剥百姓,与其让他苟活于世,不如就此了断。
他俯身而下,刀尖在孔胤植面前半寸处停下,语气冷得像淬了冰:“说吧,衍圣公府的财货藏在何处?还有,让府里那些负隅顽抗的人放下武器,做得好,我便饶你一命。”
“谢将军不杀之恩!谢将军不杀之恩!”
孔胤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磕了三个响头,那副谄媚的模样,活脱脱像个伺候主子的奴婢。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试图挽回几分圣人之后的体面,可胯间那股刺鼻的尿骚味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混着地上的血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叔父!贞宁!你们都放下武器吧!”
孔胤植转向正堂方向,扯着嗓子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
“降了吧!降了还能活!”
正堂内,孔闻诗正指挥着家仆用桌椅堵门,闻言猛地回头,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都竖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孔胤植,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愤怒,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侄子生吞活剥:“你!你是未来的衍圣公!是孔家的门面!怎么能向流寇屈膝投降?便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叔父您不懂!”
孔胤植摇着头,语气里竟带了几分辩解的急切。
“留得青山在,才能继续传播圣贤之道啊!死了,一切都完了!”
“呸!”
孔闻诗一口唾沫啐在地上,眼中满是鄙夷。
“你那是留得青山在吗?你那是贪生怕死!我孔家数千年清誉,都要毁在你这懦夫手里!”
怒斥完孔胤植,他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门口的李鸿基,脊背挺得笔直,声音洪亮如钟:“逆贼休要得意!我孔家子弟,唯有断头书生,没有投降懦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们投降,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这般铁骨铮铮的气魄,倒真有几分圣人血脉的风骨。
李鸿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欣赏。
他微微颔首:“好一个硬骨头。既是好汉,我便让你死得痛快些。”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手。
“放箭!”
身后的亲卫弓箭手早已搭箭上弦,闻言齐齐松手。
嗖嗖嗖~
箭矢破空的锐响刺破堂内的死寂,密密麻麻的箭雨如同飞蝗般射向正堂。
孔闻诗挺立在门后,手中紧紧攥着一根拐杖,哪怕箭矢穿透胸膛,也未曾弯下脊梁。
堂内剩余的家仆们虽也奋力抵抗,却哪里挡得住这般密集的箭雨?
不过片刻功夫,正堂内便没了声息,那些负隅顽抗的身影,尽数被射成了刺猬,鲜血顺着门窗缝隙汩汩流出,染红了门前的青石板。
孔胤植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吓得双腿一软,再次瘫倒在地,嘴里喃喃着:“别杀我……别杀我……”
李鸿基冷冷瞥了他一眼,调转马头:“带他去搜府。记住,一粒米、一块银都别放过。”
亲卫们轰然应诺,拖拽着哭嚎的孔胤植往内院走去。
要说这衍圣公府的财货,当真是富得流油。
亲卫们从内院库房、密室乃至夹墙里翻出的银锭,堆在院中像座小山,粗略清点便有百万两之多。
更别提那些田契、商铺契约,涉及山东、河南数府的良田千顷、铺面百间,折算下来,总价值竟有两三百万两银子。
李鸿基站在银堆前,眼中没有半分贪慕,只有越烧越旺的怒火。
“狗屁的衍圣公!”
他一脚踹在银箱上,箱盖“哐当”一声飞落,滚出的银锭在地上撞出刺耳的声响。
“这些银子,哪一文不是从穷苦人骨头里榨出来的?!”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孔胤植,眼神像刀子般剜人:“你孔家世代受朝廷恩宠,却如此盘剥百姓,你孔胤植,当真是该死!”
孔胤植吓得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搜遍了前院后院,李鸿基忽然皱起眉头,看向孔胤植:“怎么府里没见到女眷?”
斩草需除根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这些圣人血脉若是留着,将来必是祸患。
被这么一问,孔胤植浑身一颤,眼神闪烁着说道:“她……她们逃了。”
“逃了?”
李鸿基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攥住他的衣领,刀尖几乎贴在他脸上。
“莫不是被你藏在什么地方了吧?若是让我们搜出来,你猜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刀刃的寒气逼得孔胤植魂飞魄散,他哪里还敢隐瞒,连忙哭喊着说道:“没逃!我没让她们逃!我把她们锁在地窖里了!”
“在哪里?指出来。”李鸿基松开手,语气不容置疑。
孔胤植瘫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指向后院墙角:“在……在那边!”
众人跟着他来到后院,果然见墙角有一处新砌的砖墙,砖缝里的水泥还未干透。
“就……就在此处!”孔胤植指着墙面,声音抖得不成调。
李鸿基朝亲卫使了个眼色,几个精壮汉子立刻上前,抡起斧头、撬棍猛砸。
砖石碎裂声中,一个黑黝黝的地窖入口渐渐显露出来。
“打开。”
亲卫扳动暗锁,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一股混杂着脂粉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借着灯笼的光,能看到地窖里挤着数十个女眷,有老有少,皆是锦衣华服,此刻吓得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啧啧啧~”
李鸿基站在入口处,看着里面惊恐的面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慨。
“跟了这样无能的男人,也是你们的悲哀。”
他终究还记着自己是锦衣卫的人,而非真正的流寇。
若是换了徐鸿儒的手下,这些女子怕是要先遭蹂躏再赴黄泉。
“进去,给她们个痛快。”李鸿基别过头,声音冷得像冰。
亲卫们应声而入,地窖里很快传来女子们凄厉的哭喊与哀求,可这些声音很快便被闷响取代。
李鸿基的亲卫们没有侮辱她们,只是用刀干净利落地了结了她们的性命。
孔胤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妾、姐妹、侄女在眼前一个个倒下,脸色从惨白变成青紫,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只会引火烧身。
可当他下意识转头,对上李鸿基投来的目光时,心脏骤然缩紧。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杀气,仿佛下一个要了结的,就是他自己。
地窖里的动静渐渐平息,最后只剩下亲卫们沉重的脚步声。
李鸿基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像在处置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把这里封死。”
他淡淡吩咐道,随即看向孔胤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孔胤植瘫在地上,裤脚又湿了一片。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打开东门的那一刻起,就早已踏上了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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