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力挫建奴,旗开得胜
长城根下硝烟弥漫。
十方寺堡营寨里的明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当即开始反扑。
他们从栅栏后、帐篷里涌出来,手里的火铳还在冒烟,就抽出腰间的长刀,嗷嗷叫着冲向缺口处的金兵。
这些明军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脸上溅着硝烟和血污,却没人顾得上擦。
一个脸上带疤的火铳手被箭矢射中肩膀,闷哼一声,却反手拔出刀,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扑,刀锋直劈金兵的脖颈。
旁边的长枪兵更是结成方阵,枪尖如林,硬生生将试图后退的金兵捅穿,血顺着枪杆往下淌,在土地地上积成一滩滩暗红。
“杀!别让这些建奴跑了!”
“砍一颗脑袋,赏银五十两!砍十颗脑袋,升总旗!”
嘶吼声里,藏着最朴素也最滚烫的欲望。
一个月前的沈阳大捷犹在眼前。
那些跟着贺世贤、尤世功他们冲锋的弟兄,有的提着建奴额真的脑袋领了百两赏银,有的从普通小兵一跃成了小旗、总旗,连带着家眷都搬进了城里的瓦房。
是故,在明军众人看来。
眼前这些穿着深蓝甲胄的金兵,哪里是什么豺狼?
在他们眼里,分明是会跑的银子、会喘气的官帽!
是能让老娘不再挨饿、让婆娘穿上绸缎的指望!
一个刚入伍的少年兵,手里的刀还握不稳,却死死咬住嘴唇,跟着老兵往前冲。
他的哥哥就是在沈阳战死的,按规矩,只要他能砍下一颗首级,他就能继承兄长的官职,还能领到几十亩地。
此刻他眼里没有恐惧,只有对未来的执念,哪怕手臂被流矢擦伤,也只是胡乱抹把血,继续往前扑。
在双方悍不畏死的冲杀之下,栅栏缺口处的厮杀已经成了绞肉机。
明军踩着尸体往上填,金兵被夹在中间,进不得退不得。
营寨外,莽古尔泰的怒吼声隐约传来,却盖不过明军的喊杀。
那些从两翼包抄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马蹄踏碎了土地,也踏碎了金兵最后的希望。
明军的眼睛更红了。
跑了一个,就少了一份赏钱;放了一队,就丢了一串军功。
他们像一群饿极了的狼,死死咬住猎物的咽喉,用刀砍,用枪捅,用牙咬,哪怕同归于尽,也要在倒下前,把面前的建奴拖进地狱。
与此同时。
两侧荒原上的明军骑兵如两道裹挟着怒火的铁流,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包抄过来,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扬起的烟尘与营寨的火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朝着莽古尔泰与阿敏的队伍当头罩下。
缺口处的金兵被明军死死咬住,进退不得,惨叫声此起彼伏,局势已然危如累卵。
起初的慌乱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建奴阵营,连阿敏都变了脸色,眼神里满是惊惶。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莽古尔泰却猛地勒住了躁动的战马,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与硝烟的空气,眼底的惊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他太清楚眼下的处境了。
被敌军合围,最忌自乱阵脚。
“当敌围我,必先发制人!”
这句兵法要诀在他脑中轰然炸响。
他麾下的两蓝旗骑兵,最擅长的便是在旷野上纵横驰骋,靠的就是那份风驰电掣的机动性。
若是此刻收拢人马结阵抵抗,无异于把自己变成明军火炮和火铳的活靶子,那才是死路一条。
“二贝勒!”
莽古尔泰猛地转头,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铁石,穿透了嘈杂的喊杀声。
“你带镶蓝旗主力,去救阿巴泰他们!”
他的马鞭狠狠指向缺口处的混战。
“不惜一切代价顶住正面和左翼的明军,给我争取时间!”
阿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此刻已无退路,唯有死战。
他狠狠一点头,抽出佩刀高高举起:“镶蓝旗的弟兄,跟我上!”
莽古尔泰看着阿敏的队伍如同一道蓝色的堤坝,悍不畏死地冲向缺口,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正面防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调转马头,望向右侧那支正呼啸而来的明军骑兵,那里的攻势虽猛,却似乎是整个包围圈中最薄弱的一环。
“正蓝旗的勇士们!”
莽古尔泰的怒吼声如同平地惊雷,响彻战场。
“跟我冲!冲破右翼,杀出去!”
莽古尔泰亲率的正蓝旗前锋重甲骑兵,早已列成了尖锐的锥形阵。
骑士们身披双层铁甲,连战马都覆着铁网甲,矛头向前倾斜,如同一支蓄势待发的巨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
“杀!”
万马齐奔的轰鸣瞬间撕裂夜空!
马蹄踏碎大地的声响如同惊雷滚过荒原,重甲碰撞的铿锵声、兵刃摩擦的锐响与骑士们的咆哮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一往无前的洪流。
锥形阵的尖端破开迷雾,铁甲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光,仿佛要将前方的一切都碾碎、凿穿。
右翼的明军骑兵统领刘兴祚瞳孔骤缩。
他伏在马背上,手中的马槊紧紧握住,脸上的眉头紧皱。
原本以为能轻松合围,却没料到建奴竟如此凶悍,竟将大半主力凝成铁拳,朝着他的右翼猛砸过来。
那黑压压的重甲洪流压过来时,连空气都仿佛被挤压得凝滞了。
退?
绝无可能!
一旦后退,整个右翼防线就会崩溃,包围圈将彻底瓦解,到时候只会被建奴骑兵追着砍杀,死得更惨!
“狭路相逢勇者胜!”
刘兴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他在沈阳城外与建奴骑兵血战过,太清楚这群狼的习性。
你退一步,他们就敢吞掉你整个身子!
“火铳手!准备!”
刘兴祚挥动马槊,高声喝道:“三排轮射!五十步!给我狠狠打!打完随我冲锋!”
这话里藏着沈阳城外血的教训。
明军早就摸透了对付建奴骑兵的法子:火铳虽能破甲,却射速太慢,绝不能指望它单独御敌。
必须先用轮射打乱对方阵脚,再以骑兵对冲,用勇气和刀锋决胜负。
身后的明军火铳手早已列成三排,听到命令,纷纷半跪在地,火铳架在支架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越来越近的铁甲洪流。
一百步……
五十步……
“放!”
“砰砰砰!”
第一排火铳齐鸣,硝烟瞬间弥漫开来,如同浓雾笼罩了阵前。
铅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砸在建奴的铁甲上,有的被弹飞,有的却硬生生凿穿甲片,迸出点点血花。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建奴骑兵闷哼着坠马,锥形阵的尖端顿时一滞。
不等硝烟散去,第二排火铳手迅速上前,又是一轮齐射!
更多的建奴骑兵惨叫着倒下,战马受惊,开始焦躁地嘶鸣,原本严整的锥形阵出现了松动。
第三排火铳紧接着响起,铅弹如同暴雨般泼洒过去。
虽然没能彻底挡住攻势,却让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泄了大半。
“骑兵!跟我上!”
刘兴祚见时机已到,马槊直指前方,率先冲了出去。
很快。
两股蓄势已久的骑兵洪流,在旷野上悍然相撞。
前排的骑兵几乎是面对面撞在一起,马槊刺穿胸膛的闷响、弯刀劈开铁甲的脆响、战马被撞倒后的悲鸣,瞬间交织成一片血腥的交响。
这不是厮杀,而是纯粹的血肉磨坊。
甲胄被碾碎,骨骼被撞断,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铁甲上,又迅速凝结成暗红的血块。
明军凭借着前三轮火铳的杀伤和悍不畏死的冲锋,硬生生扛住了正蓝旗第一波冲击。
刘兴祚的马槊染满了鲜血,槊尖甚至挂着一块破碎的铁甲,他嘶吼着指挥骑兵结成圆阵冲击,试图堵住缺口。
但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显然更擅长这种旷野厮杀。
他们根本不给明军重整阵型的机会,第一波冲击刚被挡下,第二波、第三波便接踵而至,如同拍岸的惊涛,一波比一波凶猛。
建奴金骑兵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骑着战马疯狂地冲击明军的阵型,用刀砍,用枪捅,甚至用马蹄去踏。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撕开这道防线。
“咔嚓!”
一声脆响,明军的圆阵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
正蓝旗的重甲骑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顺着缺口涌了进去,手中的弯刀左右劈砍,瞬间将明军的阵型切割成两半。
刘兴祚心头一沉,刚想调集兵力堵住缺口,却见更多的建奴骑兵如同游弋的毒蛇,顺着撕开的口子不断穿插、分割。
他们不与明军恋战,只是利用战马的速度来回冲杀,将原本就被分割的明军进一步切成小块,让他们彼此无法呼应,只能各自为战。
“放箭!”
莽古尔泰在后面高声下令。
脱离混战的建奴骑兵纷纷取下背上的弓箭,在马上挽弓搭箭,朝着被分割包围的明军射出密集的箭雨。
箭矢带着尖啸落下,明军士兵躲闪不及,不断有人中箭倒下,阵型越发混乱。
局势对右翼明军越发不利。
明军虽然依旧死战,却像陷入泥沼的困兽,只能眼睁睁看着正蓝旗的骑兵在旷野上纵横驰骋,用机动性和骑射不断蚕食他们的有生力量。
胜利的天平,正一点点朝着莽古尔泰那边倾斜。
然而,右翼的局部优势,却无法挽回主战场的颓势。
十方寺堡方向的主战场,此刻已是一片火海。
阿巴泰、阿济格与阿敏率领的金兵被从十方寺堡冲出来的明军死死咬住,双方在通道里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
金兵悍不畏死,明军更是红了眼,用刀、用枪,甚至用石头、用牙齿,拼得你死我活。
但明军手里有一样东西,是金兵无法抗衡的。
那就是火炮!
“轰!轰!轰!”
十方寺堡的城墙上,明军的火炮朝着金兵密集的地方不断轰击。
铁弹呼啸着砸落,瞬间就能在人群中炸开一片血雾,断肢残臂与破碎的甲胄飞上天空,又重重落下。
刚才还在疯狂冲杀的金兵,转眼间就被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模糊。
阿敏的镶蓝旗原本负责顶住正面,却被一轮炮火炸得阵型大乱,死伤惨重。
他气得暴跳如雷,却根本找不到明军火炮的具体位置,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像割麦子一样被放倒。
阿巴泰与阿济格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被明军分割在几处,虽然靠着悍勇暂时稳住了阵脚,却架不住火炮的持续轰击和明军源源不断的反扑。
每一刻都有金兵倒下,每一刻都有惨叫声响起,他们的伤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阿敏看着不断倒下的士兵,又望向右翼隐约传来的喊杀声,脸色惨白。
他知道,再这样耗下去,别说劫掠物资,他们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莽古尔泰那个混蛋,还在磨蹭什么!”
阿敏忍不住怒吼,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正面战场的情况,莽古尔泰自然看在眼里。
此刻。
他心头像被烙铁烫过一般,又急又怒。
再给他半个时辰,眼前这些明军右翼的骑兵就能被他彻底碾碎。
正蓝旗的锥形阵已经撕开了明军三道口子,刘兴祚的人马被分割成孤立的小块,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可正面的阿敏他们……
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撤!后撤!”
莽古尔泰猛地勒转马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沙哑。
这三个字像重锤砸在每个金兵心上,却没人敢质疑。
他们都知道,这一战输了。
不仅没能劫掠到明军的物资,反而折损了近千精锐,连带着阿巴泰他们那边的损失,怕是要让父汗扒了他的皮。
可现在顾不上这些了,再拖下去,所有人都要埋骨在这长城脚下。
“呜呜呜~”
鸣金之声突然响起,悠长而急促,像一道催命符,穿透了厮杀的喧嚣。
正在右翼追杀明军的正蓝旗骑兵闻声骤止,虽然满脸不甘,却还是迅速收拢阵型,朝着莽古尔泰撕开的缺口涌去。
他们沿着突破口急速后撤,重甲骑兵在外围掩护,轻骑则裹挟着伤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草原深处退。
那些被分割的小股金兵也疯了似的突围,哪怕被明军砍翻在地,也要拖一个垫背的,一时间右翼防线又掀起一阵血腥的混战。
刘兴祚的骑兵想追,却被残余的金兵死死缠住。
莽古尔泰显然留了后手,用血肉迟滞追兵。
而另一边,戚金站在十方寺堡的箭楼上,看着金兵潮水般退去,却没有下令追击。
他们现在还没有与建奴野战的把握。
对方还有余力,追出去,恐怕会成了建奴嘴里的鱼肉。
见好就收,穷寇莫追!
他们已经赢得够多了。
戚金的目光落在那些被围困的小股金兵身上,冷冷道:“留在包围圈的建奴,别让一个活的跑了。”
话音刚落,城墙上的火炮再次轰鸣起来,铁弹精准地砸向试图收拢的建奴残兵。
弓箭手则对着溃散的敌兵倾泻箭雨,铅弹与箭矢如雨般落下,将那些来不及逃走的金兵尽数罩住。
惨叫声在旷野上此起彼伏,却很快被火炮的轰鸣淹没。
终于。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淡青色的晨光穿透硝烟,照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
被点燃的帐篷还在冒着青烟,断裂的兵刃和散落的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与血腥气。
十方寺堡外的喊杀声,终于在晨光中渐渐止息。
戚金走下箭楼,踩着地上的碎冰,目光扫过战场。
刘兴祚的骑兵正在收拢阵型,火铳手们擦拭着冒烟的枪管,伤员被抬往后方的临时医帐,而那些被歼灭的金兵尸体,已经被堆积成小山,等着后续处理。
“将军,清点完毕。”
一名亲兵上前禀报,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此战共歼敌一千七百余人,俘虏一百三十,缴获战马三百余匹,甲胄、兵刃无数。我军死七百一十二人,伤一千六百二十人。”
戚金点了点头,望着金兵消失的草原深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这场胜利来得惨烈,却也彻底粉碎了建奴劫掠物资的企图,更让那些以为明军不堪一击的建奴,尝到了血与火的教训。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我们赢了!”
那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战场。
“赢了!我们赢了!”
“把建奴打跑了!”
欢呼声从城头上蔓延开来,迅速席卷了栅栏内外。
那些刚刚还在浴血厮杀的明军士兵,有的瘫坐在尸堆旁,举着断裂的兵刃放声大笑;有的抱着受伤的同伴,一边抹眼泪一边嘶吼;还有的朝着天空挥舞着沾满血污的拳头,将压抑了一夜的恐惧与疲惫,尽数化作此刻的宣泄。
戚金望着那些欢呼的士兵,他们脸上的血污遮不住眼里的光,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战胜强敌的骄傲,更是对未来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
是啊,他们赢了。
这一战,不仅守住了物资,更证明了他们的勇武。
大明!
早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还敢小看我大明天兵,那就用你们的命来买教训罢!
(本章完)
(/bi/286248/17237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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