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驱汉攻明,质亲逼战
自刘兴祚叛金归明那一日起,大金的汉人降臣便成了八旗女真眼中的刺。
那一场浑河野战,两蓝旗骑兵竟被刘兴祚偷袭,紧接着被明军骑兵击溃,消息传回抚顺,女真贝勒们震怒之余,看向汉人降臣的目光里,便多了层淬了冰似的猜忌。
往日里虽也有欺压,却还留着几分表面的客气,可如今,这份客气被彻底撕碎,只剩下赤裸裸的凌辱。
这羞辱,起初只是抢些财物。
汉人降官家里稍值钱的玉器、绸缎,常会被路过的八旗兵卒“借”走,说是借,实则与抢无异。
可渐渐地,这欺压变本加厉,竟朝着妻女下手。
范文程与弟弟范文寀在汉人降臣中算是位高权重,可他们的家眷也未能幸免。
大贝勒代善借着议事的由头,常往范府走动,看中了范文程的小妾,竟直接带人闯入内院强抢。
更有甚者,一些没什么军功的建州女真,仗着“贵种”身份,喝醉了酒便往范府门口一站,指名道姓要“尝尝汉官的婆娘滋味”,府里的丫鬟婆子稍一阻拦,便被抽得满脸是血。
那些汉人降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妻妾被女真兵卒拖拽出去,屈辱的哭喊声穿透院墙,像鞭子似的抽在他们脸上。
李永芳忍无可忍,拉着范文程、佟养性去找努尔哈赤告状。
三人跪在抚顺汗宫外,从清晨等到日暮,好不容易盼着努尔哈赤出来,得到的却是劈头盖脸的训斥。
“你们汉人反复无常,若非看在还有些用处,早把你们一并斩了!不过是几个妇人,值得你们来烦扰本汗?”
佟养性壮着胆子辩解:“汗王,她们是臣等的家眷……”
“家眷?”
努尔哈赤冷笑一声,马鞭指着三人。
“在这抚顺,你们的命都是本汗的,何况家眷?再敢多言,休怪本汗无情!”
三人被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退了出来。
走到宫门外,李永芳望着抚顺的城墙,忽然呕出一口血来。
他当年献城投降,本以为能换来荣华富贵,却没想到落得如此境地,连妻儿都护不住。
自此,汉人降臣中的怨气便像野草似的疯长。
从范文程这样的谋士,到李永芳麾下的汉兵,再到被掳掠来的汉人百姓,人人心里都憋着一团火。
他们看着女真兵卒骑着抢来的战马,搂着抢来的汉人女子在街上横冲直撞,看着自家辛苦积攒的财物被肆意搜刮,那份对建奴的归属感,早已被这日复一日的欺压碾得粉碎。
“这哪里是归顺,分明是做了猪狗!”
而,从沈阳那边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他们抓耳挠腮。
先是说大明皇帝派了天使,给沈阳的明军发了堆成山的赏银,战死的兵卒家里能得十两抚恤,还免三年赋税。
再是说刘兴祚,那个月前才叛金归明的汉人,竟被直接封了“威虏伯”,赏了千两白银、二百顷庄田,连带着他手下的兵都成了“忠义营”,成了朝廷的正规军。
最让人心头发痒的,是那道传遍辽东的招降令。
据说大明皇帝放了话:凡归附建州的汉人,无论先前做过什么,只要肯回头,拿得出投名状,或是斩个建奴将官的脑袋,或是献张城防图。
朝廷一概不究,该赏的银子、该给的官爵,一样都不会少。
消息传到汉人降臣的耳中,那些被女真贵种欺压得喘不过气的人,心里头像是被投了颗石子,荡起圈圈涟漪。
一个在李永芳麾下当差的汉兵,夜里躲在营房里,低声对同乡说:“你说……咱们要是也往明营跑,能得多少赏?”
同乡赶紧捂住他的嘴,眼神却亮得吓人:“小声点!没听见刘大人都封伯了?咱们就算没那本事,好歹换身安稳日子过,总比在这儿当猪狗强!”
这样的私语,在汉人营房里、在降臣的府邸中,悄悄蔓延。
有人开始偷偷藏起碎银,有人盯着女真将官的脑袋盘算,还有人夜里对着沈阳的方向发呆。
那里,似乎有比抚顺更暖的日子。
可这心思刚冒头,女真贵种的警惕就像寒冬的霜雪,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汉人都是养不熟的狗!”
镶红旗的固山额真在大帐里摔了酒碗,指着底下的甲士骂道:“刘兴祚就是例子!给我看紧了那些汉人,谁敢私语,直接扒了皮!”
命令一下,抚顺外的汉人日子更难了。
街上的女真兵见了汉人,抬手就打、抬脚就踹,嘴里骂着“叛徒坯子”。
汉人降臣家里的甲胄、兵器,被借口“查验”尽数收缴,连李永芳贴身的佩刀都被搜走了,理由是“防着你学刘兴祚”。
更有甚者,夜里闯进汉人的院子,见了稍有姿色的女子就拖走,连范文程那刚满十五的女儿,都差点被几个醉酒的女真兵掳走。
汉人被当成了会走路的牲口,打骂是家常便饭,尊严被踩在泥里碾了又碾。
就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汗宫的侍卫突然闯进了李永芳和佟养性的府邸。
“汗王有令,召你们即刻入宫!”
侍卫的刀鞘重重撞在门上,声音冷得像冰。
“耽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
李永芳和佟养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
这时候被召见,是福是祸?
李永芳与佟养性一前一后,被努尔哈赤的亲兵“引”着往行宫走。
说是行宫,其实就是原先的抚顺游击府。
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早已生锈,门楣上“镇守辽东抚顺游击府”的匾额被劈去一角,换上了块粗糙的木牌,写着“汗王行营”四个歪歪扭扭的满文。
还未进门,两名膀大腰圆的亲兵便上前,像搜检囚犯似的将两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连靴底都被掰开细看,确认没藏兵器,才恶狠狠地推了他们一把:“进去!”
穿过前院,大堂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永芳抬头望去,只见努尔哈赤端坐在主位上,身上的绸缎黄袍拖到地上,脸色黑沉得如同关外的暴雨天,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仿佛要将人的心肝都看穿。
“奴才李永芳(佟养性),拜见英明汗!”
两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即重重叩首。
主位上的努尔哈赤却一声不吭,只是捻着颔下的胡须,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在两人背上反复切割。
大堂里静得可怕,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还有两人压抑不住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努尔哈赤才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那声音里满是嘲讽。
“施吾理额驸、抚顺额驸,你们俩倒是说说,是不是也想学那刘兴祚,去跪舔尼堪国?”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股阴阳怪气的尖利:“也好让那天启小儿封你们个伯爵当当?到时候,本汗这里的荣华富贵,怕是留不住你们喽!”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在两人头顶,李永芳的身子猛地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知道,努尔哈赤这话不是玩笑。
刘兴祚叛逃后,汗王对汉人降臣的猜忌已到了极点,稍有不慎,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奴才不敢!”
李永芳率先反应过来,脑袋“咚咚”地往地上磕,额角很快就渗出血迹。
“奴才世受英明汗恩宠,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敢有二心!刘兴祚那等背主求荣之辈,奴才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佟养性也跟着拼命磕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才对英明汗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若有半句虚言,任凭汗王处置,万死不辞!”
努尔哈赤眯着眼,看着两人涕泪横流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依旧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
“不敢?”
“本汗看你们心里的小心思,早就盘算着跳反了吧!”
李永芳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鲜红的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喉咙发紧,带着哭腔喊道:“大汗容禀!奴才若是有半分二心,就让天打五雷轰,让奴才死无全尸!”
佟养性更是磕得额头青肿,连声音都在发颤:“奴才手上沾满了明国的血,那些尼堪早就视奴才为眼中钉,回去便是死路一条!大汗明鉴,这定是明国的离间计啊!他们想让大汗自断臂膀,大汗切不可中计!”
努尔哈赤看着两人涕泪横流的模样,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寒意:“天启小儿和熊蛮子的伎俩,本汗岂能看不破?可你们……你们就当真干净?”
“你们拿什么证明自己的忠诚?”
证明忠诚?
李永芳和佟养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慌。
额头的冷汗越渗越多,顺着鬓角往下滑,黏住了发丝。
努尔哈赤缓缓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上个月水淹之后,官道眼看就要清理出来了。给你们十日时间,率领本部人马,去攻沈阳城。”
“拿下沈阳,把熊蛮子的脑袋给本汗摘来。到那时,本汗便信你们是真的忠诚。”
进攻沈阳?
两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瞬间凉透了。
沈阳城经过熊廷弼的整治,城防固若金汤,白杆兵、辽镇军加上新到的援军,少说也有几万精锐。
他们手里的汉兵不过几千人,大多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别说攻城,怕是连沈阳的城门都摸不到!
这哪里是让他们证明忠诚,分明是逼着他们去送死!
可抬眼望去,努尔哈赤的眼神里满是杀意,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们若是敢说半个“不”字,恐怕此刻就会被拖出去砍了。
李永芳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声音沙哑地说道:“奴才……领命。”
佟养性也跟着叩首:“奴才……遵汗王令。”
努尔哈赤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抛出一句更狠的话:“另外,把你们的儿子、家眷,都送到赫图阿拉去。”
他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们安心在外打仗,家眷在赫图阿拉,本汗会替你们照看着。”
这话听着是体恤,实则是赤裸裸的威胁。
若是敢反,这些人便是第一个遭殃的。
李永芳和佟养性的身子猛地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们知道,这是彻底断了他们的退路。
“奴才……领命。”
两人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只剩下彻骨的绝望。
退出大堂时,抚顺城的风正刮得紧,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人的眼。
李永芳抬手抹了把脸,却摸到一手的血和泪。
他看着身边同样失魂落魄的佟养性,忽然低声叹了口气。
在这建奴的地盘上当奴才,活得竟比路边的野草还要艰难。
连苟延残喘,都要看别人的脸色,稍有不慎,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攻沈阳的差事,分明是条死路。
可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ps:
玩了会明末.
不过已经退款了,主要是砍不了鞑子,还是我写砍鞑子更爽一点~
(本章完)
(/bi/286248/17237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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