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帝后交心,扬威天下
乾清宫,巍峨矗立于坤宁宫之前。
此刻,寅时未至,值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他背着手,在狭小的值房内来回踱步,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的眉头紧锁,目光不时扫向案几上那封辽东捷报。
这奏报乃是八百里加急,墨迹犹新。
“大捷啊……”他低声喃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奏报边缘。
辽东胜了,而且是陛下日夜期盼的大胜!
自萨尔浒一役后,朝廷屡战屡败,如今终于扬眉吐气。
这样的喜讯,若能在天子面前第一个呈上,必能讨得圣心欢悦。
“机会难得……”
王体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早已命人封锁消息,绝不让魏忠贤或魏朝知晓。
这两人,一个权倾朝野,一个深得帝心,若让他们抢了先,这份功劳,便不再是他的了。
可问题是,昨日天子大婚。
按照规矩,皇帝昨夜宿于坤宁宫东暖阁,此刻是否已起?
若仍在酣睡,贸然惊扰,恐有不妥。
可若拖延太久,消息走漏,魏忠贤必定闻风而动……
“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攥紧捷报,眼中闪过决断。
“来人!”
值房外,一名小太监闻声而入,躬身待命。
“去坤宁宫外候着,若陛下起身,立刻来报!”
小太监领命而去。
然而,就在小太监离去没多久,值房外突然出现了脚步声。
“怕什么,偏来什么。”
王体乾心头一紧,猛地转身。
值房外,两道身影正缓步而来。
左边那人肥硕如猪,一身蟒袍几乎裹不住那圆滚的身躯,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大内行厂提督魏朝。
右边那位身形瘦削,眉眼阴鸷,却是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
二人一前一后,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哎呦喂~”
王体乾脸上堆起笑容,声音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今儿是什么风,竟把二位贵人吹到咱家这小地方来了?”
魏忠贤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剜向王体乾手中的奏报:
“有人想吃独食,还当别人都是瞎子聋子不成?”
魏朝更是直接,眯缝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肥厚的手掌一伸:
“辽东的捷报呢?交出来!”
王体乾心头一沉。
完了。
还是给这两个扒皮知晓了情况。
“哎……”
他长叹一声,终究是不情不愿地将捷报递了出去。
魏朝一把夺过捷报,粗短的手指迫不及待地展开,眯缝的小眼睛在奏报上快速扫视。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显然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战功极为在意。
魏忠贤站在一旁,并未急着争抢。
既然到了此处,报捷的功劳,自有他一份!
“哼!”
魏朝看完,冷哼一声,将奏报重重合上,目光如刀般刺向王体乾:
“莫要以为你管着西厂,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这紫禁城里,谁是老祖宗,你心里得有个数!”
王体乾脸上堆着笑,连忙躬身,语气谦卑:
“您自然是老祖宗!这捷报,我也是刚刚才拿到手,正想着去找二位商议呢!”
魏忠贤与魏朝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屑。
骗鬼呢!
若非各自的心腹太监及时通风报信,这报捷的功劳,怕是早就被王体乾这老狐狸独吞了!
“等吧。”
魏朝冷冷开口,肥硕的身躯往椅子上一坐,震得木椅吱呀作响。
“等陛下起来了,咱们一道去报捷。”
王体乾心中暗叹。
一个功劳,三人分。
可眼下形势比人强,他只能低头。
“是,是,全凭老祖宗安排。”
他垂首而立,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等待皇帝起身。
时间在更漏声中缓缓流逝。
寅时将至,紫禁城仍笼罩在朦胧的夜色中。
坤宁宫东暖阁内,龙凤喜床上的朱由校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这个生物钟,比宫中的更鼓还要精准。
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自从登基以来,他这个皇帝连赖床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那些以为当皇帝就能随心所欲的人,实在是太过天真。
明君难当啊!
朱由校望着帐顶绣金的龙凤纹样,突然想起前世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
已故的篮球巨星科比·布莱恩特,生前总喜欢问别人:“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吗?”
想到这里,朱由校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朕倒是天天都能见到凌晨四点的紫禁城。”
不过,很快,他的思绪就被身体的异常拉回来了。
他只是微微一动,立刻感受到身上沉甸甸的分量。
侧目望去,正是昨夜刚刚成为他皇后的张嫣。
此刻她黛眉微蹙,显然尚未从昨夜的疲惫中恢复。
朱由校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下来,想起昨夜光景。
作为正值青春的少年天子,他自然精力旺盛。
只是苦了初为人妇的张嫣。
朱由校轻轻抚过她微皱的眉头,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熟睡中的佳人。
他想起昨夜她强忍疼痛却依然温柔配合的模样,心头涌起一阵怜惜。
“陛下.”
似是感受到触碰,张嫣无意识地呢喃一声,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却终究没有醒来。
她的呼吸依旧均匀,只是往朱由校怀里又靠了靠,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
朱由校不由得失笑。
这就是他的皇后了。
端庄时如庙堂观音,娇憨时似邻家少女。
他轻轻将锦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她裸露的香肩。
窗外,寅时的更鼓已经敲响,但此刻的朱由校,却难得地想要放纵自己。
再陪她多睡一会儿吧。
就此时,殿外终于是响起了太监的声音。
“天光将明,请圣恭安!”
寅时的更声穿透重重宫帷,惊醒了枕在朱由校胸口的张嫣。
她纤长的睫毛轻颤,朦胧间睁开惺忪睡眼,正对上皇帝含笑的眸子。
“陛、陛下.”
张嫣霎时清醒,昨夜红烛下的缠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这才惊觉自己仍被皇帝揽在怀中,那双温热的大手更是肆无忌惮地覆在她最羞人的丰腴处。
一抹绯红从耳根直漫到颈间,她慌忙低头,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朕的皇后醒来了?”
张嫣很是害羞,却还没忘劝谏皇帝。
“寅时了,请陛下敬天法祖,以勤政为先!”
朱由校却纹丝不动,指尖在她如瀑青丝间流连。
“不急,过些时候他们还会喊第二次。”
这是朱由校登基后养成的习惯。
在太监第二次叫起前的片刻温存里,他会闭目沉思今日的政务安排,也让初醒的头脑渐渐清明。
“陛下~”
身下的美人轻启朱唇,声音里带着初为人妇的娇怯与坚持。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锦被边缘,低声道:
“按祖制臣妾侍寝后该及时退下的。若是耽搁了,明日御史台的折子怕是要堆满御案了”
朱由校闻言,故意将怀中人搂得更紧,在她耳边轻笑道:“朕可不怕那些酸儒弹劾。你是皇后不假,可更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伸手拂开她额前散落的青丝,柔声道:“你可见过哪家夫妻,夜里还要分房睡的?”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的人心。
对于这种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朱由校可太懂得拿捏了。
果然,朱由校此话说完,张嫣心头一颤。
她想起选秀时那些嬷嬷的告诫——‘中宫之位,首重规矩’,可此刻枕边人的体温,却比任何宫规都更让她心动。
“陛下.”
她眼中泛起盈盈水光,却在瞥见窗外渐亮的天色时骤然清醒。
纤细的指尖轻轻抵住朱由校的胸膛:“可勤政总是没错的。况且今日.”
她掰着如玉的手指细数。
“卯时要赴奉先殿告祭列祖列宗,辰时得去慈宁宫给李太妃请安,巳时还要.”
朱由校听着这一连串的行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昨日大婚的疲惫尚未消散,今日又要应付这许多繁文缛节。
他哀叹一声,将脸埋进张嫣带着淡淡茉莉香的发间:
“朕现在总算明白,为何皇祖父当年要罢朝三日才肯大婚了”
张嫣被他孩子气的抱怨逗得抿唇一笑,却还是撑着身子坐起来。
素白的寝衣滑落肩头,露出昨夜留下的点点红痕。
她慌忙拉紧衣襟,红着脸道:“再不起身,魏大铛他们该在殿外跪成一片了。”
朱由校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皇帝难,当个新婚的皇帝更难。
“这些繁文缛节,有些实在不必如此较真。”
朱由校斜倚在龙床之上,他决定要好好‘教导’一下这位过分循规蹈矩的皇后。
“就拿这侍寝的规矩来说。”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张嫣的下巴,轻声说道:“不过是用来约束那些昏聩之君的。朕问你——”
少年天子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皇后泛红的耳垂:
“你觉得朕.需要这种约束吗?”
张嫣顿时语塞,昨夜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从华灯初上到三更鼓响,这位精力旺盛的年轻帝王确实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对‘节制’二字的独特理解。
见皇后羞赧不语,朱由校乘胜追击:“更荒唐的是,居然还要让宫女在旁记录时辰、姿势?若事事都要按《内则》行事,朕与提线木偶何异?”
“这些规矩,不过是他们用来束缚天子的枷锁。”
朱由校凝视着张嫣,目光灼灼。
“而朕,最讨厌被束缚。”
话至此处,朱由校终于决定向这位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皇后吐露心声。
“皇后可知.”
“朕要的不是什么万国来朝的虚名,也不是史书上圣君的谀词。”
“朕要的是百姓春有桑麻可织,秋有稻谷满仓;老者能安享晚年,幼者能入塾读书;丈夫不必卖妻鬻子,妇人不必易面而食!”
“朕要重现洪武、永乐时期我大明的风采!甚至胜过他们!”
他握住张嫣的柔荑,目光如炬:
“如今我大明积弊已深,若一味因循这些陈规旧制,只会让江山社稷愈发沉疴难起。有些规矩.是时候该打破了。”
“嫣儿,你可愿与朕做一对名垂青史的帝后,携手挽大明于狂澜?”
这番话如惊雷般在张嫣心头炸响。
她只觉胸口发紧,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她的皇帝陛下所思所想的,不是声色犬马,而是江山社稷!
“陛下.”
她朱唇轻颤,眼中泛起盈盈泪光。
这一刻,那些自幼熟读的《女诫》《内训》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猛地扑进朱由校怀中,玉臂紧紧环住他精壮的腰身:
“臣妾定当学着做个好皇后,绝不做陛下的绊脚石!”
两具年轻的身体紧密相贴,昨夜的缠绵是肉体的交融,此刻却是灵魂的共鸣。
朱由校感受着怀中人儿的颤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朕拭目以待。”
朱由校轻轻抚过张嫣如瀑的青丝,在她耳边低语:
“就从今日开始——朕要你陪着朕,一起改写大明的命运。”
张嫣已然动情,若非现在不合时宜,否则便是撑着稍稍不适的身体,都要和面前这个偷心男人大战三百回合。
而在给皇后灌注完满腔热血后,殿外适时响起了第二遍太监的唱报声:
“天光将明,请圣恭安!”
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
朱由校这才清了清嗓子,对着殿外朗声道:“朕安,入殿伺候罢!”
话音未落,早已在殿外恭候多时的宫女们如潮水般涌入。
她们训练有素地分成两列,一队捧着龙袍冠冕侍奉皇帝,一队捧着凤冠霞帔伺候皇后。
鎏金铜盆中的温水蒸腾着袅袅热气,浸了玫瑰露的丝帕轻轻拭过帝后二人的面容。
待更衣洗漱完毕,朱由校执起张嫣的手掌,二人并肩踏出坤宁宫东暖阁。
才出阁门,就见三个熟悉的身影齐刷刷跪伏在丹墀之下。
正是司礼监的三大珰首:魏朝、魏忠贤、王体乾。
三人脸上堆着如出一辙的谄媚笑容,额头紧贴地面:
“奴婢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朱由校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都起来吧。”
礼毕起身,魏朝那肥硕的身躯突然灵活地向前一窜,双手捧着奏报高举过顶,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陛下!天佑大明啊!辽东经略熊廷弼八百里加急捷报,沈阳总兵贺世贤、尤世功,援辽总兵陈策、戚金,游击周敦吉、秦邦屏大破两蓝旗骑兵,归正将领刘兴祚阵斩建奴第十子,正蓝旗固山额真德格类!”
朱由校闻言瞳孔骤缩,龙袍下的手指猛地攥紧。
自登基以来,他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
野战大破两蓝旗骑兵?
还有
努尔哈赤的亲子,建州女真的核心将领,竟被阵斩于疆场!
“拿来!”
少年天子一把夺过奏报。
他逐字逐句地审阅,当目光扫过阵斩虏酋、大破敌营等字眼时,紧绷的面容终于松动。
这位登基未满一年的年轻帝王仰天大笑:
“哈哈哈——!“
笑声在坤宁宫前回荡,这三声长笑,仿佛要将半年来承受的质疑与压力尽数宣泄。
待笑声止息,朱由校眼中精光暴涨,声音却异常冷静:
“消息可曾核实?”
萨尔浒之战后,边将虚报战功的闹剧实在太多。
魏朝急忙叩首,额头上的汗珠在青石板上留下湿痕:“回陛下,经略府、巡抚衙门、锦衣卫、都察院四重印信俱全,熊经略素来谨慎,断不会有假。”
“好!好!好!”
朱由校连道三声,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年轻的皇帝目光如炬,一连串谕令脱口而出:
“即刻着内阁拟赏!阵亡将士抚恤加倍,再着兵部、内监派员亲赴辽东犒军!”
魏忠贤敏锐地注意到,皇帝‘抚恤’二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他立刻尖声应和:“奴婢这就去办!定让前线将士感受到陛下天恩!”
除恩赏抚恤前线将士外,对于此番大胜,还可以继续做文章。
朱由校说道:“传旨《皇明日报》,明日头版头条刊载此捷!朕要这消息三日之内传遍两京十三省!把阵斩德格类的细节、缴获的大纛图样,都给朕印得清清楚楚!”
此刻的乾清坤宁宫前,晨风卷着朱由校的袍角猎猎作响。
他在心中冷笑:半年前自己力排众议启用熊廷弼时,那些阁老们是怎么说的?
“熊蛮子刚愎自用,不堪大任!”
“陛下年少,易被武夫蒙蔽!”
“辽东事宜当从长计议”
现在呢?
朕能治好国否?
“另外,拟旨时再加一句。”
“朕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今熊卿既建奇功,辽东一应军务,许其专断!”
这个补充让魏忠贤瞳孔一缩。
这分明是要借捷报之势,彻底堵住朝臣们的嘴!
“对了。”
朱由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把缴获的那面正蓝旗大纛,挂在午门示众三日。让满朝文武都好好看看。”
朕圣心独断,重用熊廷弼,受到朝臣如此多的非议。
现在结果如何?
打了大胜仗了!
朕倒是要看看,朕的那些新政,还有谁敢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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