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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铁骑夜袭,明军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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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元年,五月初一,子时。
    漆黑的夜幕下,暴雨如注,仿佛天河倾泻,将整个沈阳城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雨水冲刷着城墙上的血迹,混着泥浆蜿蜒流下,在墙根处汇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溪流。
    城下尸横遍野,建奴的夜袭因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而被迫中止,只留下满地狼藉。
    偶尔有几声微弱的呻吟从尸堆中传出,那是尚未咽气的伤兵在痛苦挣扎。
    他们的声音被雨声淹没,如同秋虫哀鸣,转瞬即逝。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们的甲胄,带走最后一丝体温,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忽然!
    沈阳东门在暴雨中轰然洞开!
    沉重的城门铰链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巨兽的咆哮,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城门一开,铁流般的披甲骑兵如决堤洪水般涌出,马蹄踏碎泥泞,溅起混着血水的泥浆。
    他们身披铁甲,刀枪如林,在闪电的映照下泛着森冷寒光。
    为首的正是沈阳总兵贺世贤。
    他战甲染血,腰间长刀寒芒闪烁,战马嘶鸣间,他猛地一勒缰绳,回头望向身后将士。
    出战前,他连饮三碗烈酒,此刻面色赤红如血,须发皆张,眼中杀意沸腾。
    酒气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犹疑,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高举长刀,声如雷霆:“诸位!随我攻破东坝!一个时辰后,城下再会!”
    话音未落,他已纵马冲出,铁蹄踏碎雨幕,直指敌阵。
    沈阳副总兵尤世功立于城门之下,他转向援辽总兵陈策与副总兵戚金,郑重抱拳:“二位老将军,一路小心!”
    陈策与戚金相视一眼,无需多言。
    沙场老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保重!”
    二字铿锵落地,三人同时挥鞭,率领本部骑兵如利箭般刺入雨夜。
    马蹄声被暴雨吞没,却掩不住铁甲铮鸣。
    他们如尖刀般撕开裂隙,瞬息突破建奴两蓝旗防线,朝着分水坝的方向疾驰而去。
    雨幕中,铁骑如龙,杀机凛然。
    最后出城的,是周敦吉与秦邦屏。
    他们没有策马冲锋的资格。
    因为他们不是骑兵,而是步卒。
    但若有人因此小觑他们,必将付出血的代价。
    他们是白杆兵,川中精锐,悍不畏死。
    长矛如林,重盾如山,战车列阵,拒马森然。
    他们沉默地列队在浑河渡口,像一道铁铸的堤坝,横亘在建奴铁骑的冲锋路线上。
    他们的任务很明确。
    接应贺世贤的骑兵,吸引建奴主力,为奇袭分水坝的友军争取时间。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几乎等同于送死。
    贺世贤等人虽冒险深入敌后,终究是骑兵,尚有突围的可能。
    而周敦吉与秦邦屏,却要直面建奴主力的冲击,寸步不退。
    战车可以阻挡骑兵冲锋,重盾可以抵御箭雨,拒马可以迟滞攻势。
    但若建奴推上火炮呢?
    血肉之躯,终究难挡炮火。
    可他们没有选择。
    “列阵!”
    周敦吉的声音在雨后的冷风中格外清晰。
    白杆兵们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目光坚毅。
    他们知道,此战凶险,九死一生。
    但他们更知道,此战若败,沈阳必陷。
    所以,他们站在这里,以血肉为墙,以性命为盾。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绝不后退半步。
    另外一边。
    建奴大营之中,夜色如墨。
    “咚咚咚——”
    急促的战鼓声骤然撕裂雨夜的寂静,如同闷雷般在两蓝旗营地间回荡。
    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从睡梦中惊醒,一把掀开貂皮大氅,铜铃般的虎目中闪过一丝厉色。
    帐外亲兵早已跪伏在地:“主子,明军夜袭!”
    与此同时,镶蓝旗大帐内,阿敏正披甲而起。
    这位以骁勇著称的旗主冷笑一声:“熊蛮子终于敢出城了?”
    他抓起佩刀,在亲卫的侍候之下,穿戴了甲胄,便迅速朝着中军大帐而去。
    片刻之后。
    中军大帐内,松明火把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
    莽古尔泰高踞虎皮交椅,阿敏按刀立于右侧。
    帐外脚步声纷至沓来,两蓝旗的固山额真、梅勒额真等将领鱼贯而入。
    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虽被深夜惊醒,却个个甲胄齐整,眼中不见半分睡意。
    这里就得说明一下八旗的编制了。
    八旗每旗(固山)下设五甲喇,每甲喇领五牛录。
    每个牛录编制下有披甲兵两百人人,这两百人是精锐战兵,含骑兵、步兵、弓箭手,需自备武器铠甲。
    余丁  100人,这些人由辅兵(未满16岁或超60岁者)、工匠、杂役,战时负责后勤、运输的人组成。
    至于包衣阿哈、奴隶等,不计入正式兵员。
    此刻帐中聚集的,正是两蓝旗最精锐的将领。
    固山额真统领全旗兵马,梅勒额真辅佐军务,甲喇额真执掌行军布阵,甲喇章京负责具体作战。
    这些虎狼之师的中坚力量,此刻都屏息凝神,等待主帅军令。
    二等轻车都尉阿山急匆匆奔来,单膝跪地。
    “禀贝勒爷,大事不好!”
    他的声音因急促而略显嘶哑。
    “沈阳城门大开,明军倾巢而出!前锋营的弟兄们还没反应过来,第一道防线就被撕开了口子!“
    莽古尔泰的瞳孔骤然收缩,粗粝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他当即问道:
    “明狗出了多少人马?”
    “夜色太深,探马看不清具体数目。”
    阿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继续说道:
    “但另有一支明军步卒正在浑河渡口扎营,看架势是要断我军后路!”
    “明军居然敢出城野战了?”
    莽古尔泰的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
    这些日子,他派精锐巴牙喇日日到城下叫骂,把熊廷弼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那熊蛮子却始终龟缩不出。
    如今竟敢在深夜主动出击?
    “三贝勒。”
    镶蓝旗旗主阿敏眉头紧皱,说道:“此事必有蹊跷。明军选择今夜出击,恐怕.”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连地面都为之颤动。
    “是火药爆破的声音!”
    阿敏脸色骤变。
    “分水坝!他们是要毁坝阻我水攻!”
    莽古尔泰猛地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今夜正是放水淹城的时机。
    熊廷弼这老狐狸,竟是要先发制人!
    “原来如此!”
    莽古尔泰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他脸上并没有慌乱之色,反而很轻松,声音里带着胜券在握的笃定:“黄台吉那厮虽惯爱卖弄智谋,但这次倒是未雨绸缪。他早料到明狗会来破坏分水坝,已在坝上囤积兵卒防御!”
    “只要坝上兵卒能拖住他们半个时辰,这些不知死活的明军,就会像掉进陷阱的野猪,插翅难逃!“
    帐中众将闻言,眼中皆露出嗜血的光芒。
    “好!早想杀这些明狗了!”
    “贝勒爷,属下愿意领兵出征!”
    “我去,我去!”
    帐中诸将纷纷请战。
    见此情形。
    莽古尔泰霍然起身,铁甲铿锵作响,声如洪钟地发令:“德格类!济尔哈朗!图尔格!顾三台!冷格里!”
    他每喊一个名字,就有一员虎将踏前一步。
    “末将在!”
    “尔等各率本部甲喇精兵,务必将那些胆敢破坏分水坝的明狗尽数剿灭!记住,要留几个活口,本贝勒要亲自剜出他们的心肝下酒!”
    被点名的五员大将单膝跪地,甲叶碰撞声如金铁交鸣。
    “嗻!”
    这声应答仿佛从胸腔里迸发出来,在军帐中激起阵阵回响。
    德格类眼中燃烧着战意,冷格里已不自觉舔着刀刃;济尔哈朗默默系紧臂甲,图尔格与顾三台相视一笑。
    这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悍将,早已将杀戮视为盛宴。
    这几日攻城损失的东西,都要在此战中补回来!
    分水坝上的明军安排好了,浑河渡口上的明军,却也不能放过。
    莽古尔泰转头看向身侧的阿敏,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二贝勒,浑河渡口那些不知死活的步卒就交给你了。”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顺带还使了个激将法。
    “听说是什么白杆兵?本贝勒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你的刀快。”
    阿敏闻言抚胸行礼,朗声道:“请三贝勒静候佳音。”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帐外漆黑的夜色。
    “太阳升起之前,我爱新觉罗阿敏定让那些川蛮子的头颅堆成京观!”
    莽古尔泰眼中露出精光,对着众人说道:“诸位,我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军令既下,整个大营顿时沸腾起来。
    号角声撕破雨夜的沉寂,火把如游龙般在营帐间穿梭。
    两蓝旗的精锐铁骑如潮水般涌出营门,沉重的马蹄将泥泞踏得飞溅。
    黑暗中,箭囊与刀鞘碰撞的脆响,战马马蹄的清脆声,还有士兵们压抑的喘息,都在预示着。
    这场血腥的屠杀,即将拉开帷幕。
    另外一边。
    分水坝东侧的密林中。
    贺世贤甩了甩湿漉漉的须发,酒气混合着血腥味在胸腔翻涌。
    他卸下厚重的铁甲,只着轻便皮甲,腰间长刀随着战马的颠簸不断拍打大腿。
    泥泞中行军留下的痕迹,像一条蜿蜒的伤疤,直指黑暗中的东坝。
    雨水虽已停歇,但林间仍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混合着将士们身上铁甲的锈气。
    “贺帅,前方探马回报!”
    亲兵压低声音道。
    只见一名斥候从灌木丛中钻出,单膝跪地:“禀大帅,东坝驻有建奴一个整编牛录,约三百精锐。坝上遍设哨塔,外围挖了陷马坑,还布了铁蒺藜。若要强攻,恐怕会有巨大的伤亡。”
    贺世贤闻言,醉眼猛地一睁,手中酒囊啪地砸在地上。
    残余的烈酒渗入泥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巨大伤亡?”
    他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浓烈的酒气喷在对方脸上。
    “半个时辰内,老子就是带着弟兄们全交代在这儿,也得把东坝给炸了!”
    虽已连饮三碗烈酒,贺世贤布满血丝的双眼却愈发锐利。
    他抬手抹去胡须上凝结的雨珠,铁甲下的肌肉随着急促呼吸起伏。
    这位身经百战的沈阳总兵,此刻正如绷紧的弓弦,将醉意与血性尽数化作凌厉战意。
    “探马听令!”
    那斥候尚未起身,便被贺世贤的铁手套一把按住肩甲。
    “给你们一个任务,半刻钟内,给本帅摸清东坝虚实陷马坑、铁蒺藜布防在此处?哨塔几座?火炮位可曾架设?不必精细,但若漏判一处要害,军法从事!”
    那斥候闻言,咬了咬牙,点头道:“属下领命!”
    情报收集工作安排好了。
    贺世贤转身看向身后精锐骑兵。
    千余名铁骑早已在雨中列阵。
    这位沈阳总兵当即发号施令:
    “传我将令!”
    “骑兵分作三队,每队五十骑!第一队!取我贺字大旗,沿东侧山脊擂鼓!第二、三队持双火炬,绕西面、北面松林作疑兵!记住!要喊得比建奴的丧钟还响,逼他们分兵三处!”
    亲兵立刻捧上令旗,贺世贤一把抓过,猩红的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每队配双倍火把,大张旗号!让建奴以为我大明主力尽出,把他们的弓箭手都给我引出来!”
    夜风骤急,吹得火把明灭不定。
    贺世贤深吸一口气。
    “再选五十死士!尔等持木板沙袋,为大军开道!见着鹿砦拒马,就给老子烧!烧出一条血路来!”
    此话一出,便有五十人出列。
    做死士是最危险的事情,却也是最能立功的。
    “好!”
    贺世贤见五十人出列,心中感慨,道:“你们放心,活着是大功,死了,你们的家眷,我贺世贤会帮你照顾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百名铁塔般的亲卫身上。
    这些汉子身披三层重甲,手中巨斧在月光下泛着寒芒。
    “余下百名精锐,随本帅直取坝顶!其余人,随军掩杀!一刻钟!只要控制坝顶一刻钟!给爆破组挣出玩命的工夫!”
    “尔等随我破阵!”
    贺世贤一声令下,三支佯攻队如离弦之箭,在雨后的泥泞中分头疾驰。
    东面骑兵高举火把,铁蹄踏碎林间寂静,鼓噪声惊起飞鸟。
    西面队伍挥舞旗帜,在月光下拉开散兵线,箭矢破空声引得守军哨塔警铃大作。
    北面更是以长矛挑着浸油布条,点燃后如火龙般在林间穿梭,将建奴的注意力彻底搅乱。
    “狗日的明狗偷袭来了!”
    “放箭!”
    驻守东坝的建奴牛录额真在坝顶怒吼。
    箭雨从哨塔倾泻而下,却大多钉入佯攻队故意扬起的空盾牌上。
    借着火光,斥候迅速在树皮刻下布防图。
    东南角的陷马坑群、西北侧暗藏的铁蒺藜带、中央哨塔下的三门虎蹲炮位置,皆被炭笔勾勒得清清楚楚。
    得知大致布局之后,明军随之调整进攻方向。
    “就是现在!”
    贺世贤一声暴喝,酒气上涌,额角青筋如虬龙盘踞。
    五十名死士猛然冲出,肩扛浸透凉水的棉被与厚重门板,最前排的壮汉甚至将整张榆木桌倒扣在胸前,硬生生向前推进。
    “嗤——”
    铁蒺藜在木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陷马坑被沙袋填平的闷响接连不断。
    火油泼洒,拒马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火光映照下,死士们的后背早已被汗水与血水浸透。
    已有五人被流矢射穿大腿,却仍咬着刀背,拖着伤腿匍匐前行。
    “轰!”
    虎蹲炮骤然开火,霰弹横扫,两名死士当场被拦腰截断,血肉横飞。
    然而,爆破组已借着这阵硝烟,将火油罐狠狠掷向炮位。
    黑稠的火油泼洒在炮身上,烈焰“腾“地窜起,瞬间吞噬了装填手,惨叫声撕破夜空。
    贺世贤亲率百名重甲兵沿血路突进,三层铁甲被箭矢撞出密密麻麻的凹痕,斧刃寒光一闪,建奴守备的喉管应声而断,鲜血喷溅在贺世贤身上,让他宛如地狱修罗。
    一番厮杀,在不计代价的情况下,一个牛录的建奴,基本上被歼灭了。
    时间不等人,拿下东坝,已经是快过去半个时辰快了。
    必须要尽快炸掉东坝!
    “控闸!其余人,按照预定路线,迅速撤离!”
    贺世贤刀锋一挑,最后一条绞索应声而断。
    蓄满洪水的闸门发出‘吱嘎’的呻吟,仿佛巨兽垂死的喘息。
    爆破手们争分夺秒,将百斤火药塞进坝体裂缝,点燃引线之后迅速撤离。
    引线‘嗤嗤’燃烧,火星在黑夜中格外刺目。
    “砰——!!!”
    地动山摇的巨响骤然炸裂,分水坝如巨兽脊梁般轰然断裂。
    数丈高的水墙裹挟着木石碎块,咆哮着奔腾而下,东坝成功爆破!
    (本章完)
    (/bi/286248/172373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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