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爱新觉罗,兄友弟恭
大堂内,李永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冷汗悄然浸透内衫。
他偷眼瞥向代善。
这位大贝勒近日心绪阴沉,稍有不慎,自己这颗脑袋怕就要挂在沈阳城门上示众。
“回大贝勒的话……”
他慌忙俯首,嗓音发紧。
“如今军中匮乏,实因那天启小儿断了咱们的‘商路’!”
八大晋商的人头落地,后金的命脉便被生生掐断一半。
“往日用皮毛、人参换来的精铁、牛筋、火药,如今……如今全断了供啊!”
李永芳的指尖微微发颤。
后金铁骑虽悍,可到底不是神仙。
弓弦要牛筋,刀剑要精铁,火器要硝石,哪一样不得靠晋商暗中转运?
如今天启帝一纸诏令,晋商伏诛,商路断绝。
这比折损千军万马更致命!
代善冷哼一声,五指重重按在案上,骨节泛白:
“怎么?离了这群奸商,我大金的天就得塌了不成?!”
李永芳喉头滚动,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这话,还真让大贝勒说中了。
“大贝勒容禀……”
他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莫说火器甲胄,便是将士们手里的弓,十张里有九张……都得靠明国的牛筋绷着弦啊!”
他掰着手指一一细数,每说一句,代善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箭簇所用之铁,赫图阿拉城的工匠敲烂了锤子,也炼不出足够的铁,铁器十之八九,需要从晋商那里交换而来。”
“至于弓弦,鞑靼人送来的牛筋,还不够巴牙喇营塞牙缝!”
“还有火药,硝石硫磺全掐在晋商手里,如今他们的人头,可都挂在张家口的城楼上呢!”
“另外,还有铁甲……”
李永芳掀起自己的棉甲下摆,露出里头拼接的铁片。
那是从明军尸体上扒下来,又七拼八凑铆上的。
赫图阿拉那两座小炼炉,一年炼的铁,还不够打三百把顺刀!
代善突然暴起,一脚踹翻案几!
“够了!”
震怒的吼声在堂内炸开。
代善气得差点喷火:原来大金的刀锋,竟一直捏在明国商人的手里!
可笑!
简直可笑至极!
“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
李永芳硬着头皮拱手道:
“回大贝勒,商人逐利,犹如苍蝇嗜血。明朝皇帝杀了一批晋商,很快就会有另一批铤而走险。只要我们的价码够高”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着代善的脸色。
“莫说是商贾,就是大明边镇的军卒,也会偷偷把刀箭卖给我们。”
代善冷哼一声,马上吩咐道:“那就去找新的商贾!”
“这”
李永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贝勒明鉴,重新打通商路,至少需要半年.”
“半年?!”
代善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翻倒,茶水在案上蜿蜒如血。
他眼中凶光毕露,恶狠狠说道:“等上半年,黄花菜都凉了!这就是你给本贝勒出的主意?”
李永芳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慌忙道:“还还有一个办法.”
代善的耐心已经耗尽,他一把揪住李永芳的衣领,那模样仿佛要吃了李永芳一般。
“狗奴才,还敢跟你爷爷卖关子?!”
李永芳吓得魂飞魄散,脱口而出:“打沈阳!天启小儿在沈阳囤积了堆积如山的粮草、火药、军械!只要拿下沈阳,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代善闻言,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
但又想到什么一般,手中的力道骤然攥紧。
“你这个方法,爷爷难道想不出来?你这狗奴才,如果后勤支援不及时,如何打下沈阳?你是要本贝勒正红旗勇士一个个都战死才肯罢休?”
说着就要拔刀。
正当堂内气氛凝滞,剑拔弩张之际,门帘忽被掀开,一道壮硕身影稳步踏入。
来人面色赤红,眉目清朗,行动间沉稳从容,举止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虽与代善一般梳着金钱鼠尾,却无半分凶戾之相,反倒像是关内饱读诗书的士人。
当然,是那种浑身肌肉的士人。
“二哥,且饶了额驸吧。”
此人嗓音温润,却隐含不容置疑的力道。
代善虎目一瞪,五指仍掐着李永芳的脖颈,青筋暴起。
可与来人对视片刻后,他终究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哼!既是老八开口……便给你这个面子!”
李永芳踉跄后退,捂着喉咙剧烈咳嗽,却不忘向那人投去感激一瞥。
此人正是努尔哈赤第八子,叶赫那拉·孟古哲哲所出的黄台吉!
代善甩了甩手腕,眯眼打量这位八弟:
“老八,你既带兵去探了沈阳虚实,可寻到破绽?”
作为正红旗旗主兼领镶红旗,代善此番被抽调三十牛录(正红十五、镶红十五),实力仅次于父汗亲掌的两黄旗。
而黄台吉虽贵为正白旗旗主,麾下却仅有十牛录随行,堪称四大贝勒中最弱一方。
可若论哨探侦查,正白旗却是八旗翘楚。
正白旗麾下轻骑如风,来去无踪。
每逢大战,必是正白旗的“夜不收”先蹚出路来,收集情报。
黄台吉面色微沉,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凝重:
“二哥,我派出的斥候带回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坏消息。”
他展开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指尖划过沈阳城外密密麻麻的标记。
“明军在城外修筑了数十座大小棱堡,互为犄角,火器射界交叉覆盖。若强攻……至少要填进去五千精锐。”
代善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指节在案几上重重一叩。
“难道就不能收买几个守将?当初开原、铁岭是怎么破的?不都是那些没骨头的尼堪自己开的城门!”
黄台吉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今时不同往日。天启小儿补发了拖欠三年的饷银,熊廷弼又斩了八个克扣军粮的参将。”
他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
“现在明军吃得饱穿得暖,谁还愿意提着脑袋当内应?”
代善仍不死心,追问道:“之前不是说沈阳城里埋了二十多个死间?这些人呢?”
“全折了。”
黄台吉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
“锦衣卫的番子像猎犬一样嗅出了他们。最新消息是……东门的陈千户被凌迟处死前,供出了三个我们的联络点。”
代善瞳孔骤然收缩。
“锦衣卫怎会如此厉害?!”
黄台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们本就是大明皇帝豢养的恶犬。每年八十万两白银养着的爪牙,自然无孔不入。”
他突然抬眼,目光如刀。
“我甚至怀疑……连赫图阿拉城里都有他们的耳目!”
“放屁!”
代善暴怒拍案,目光却下意识扫向李永芳。
这位抚顺额驸没想到又牵扯到他了。
心中大呼一声:苦也!
霎时面如土色,“扑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奴才愿以全家性命起誓!若与锦衣卫有半分勾连,愿受万箭穿心之刑!”
我李永芳为大金做牛做马,数典忘祖,大贝勒,你能不要针对我了?
(本章完)
(/bi/286248/172374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