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玉钤索隐,漠北合纵
西苑。
内教场上,一派肃杀之气。
朱由校端坐于高台御座,目光如炬地检阅着勋贵营子弟演练战阵。
戚金将军在侧亲授兵法要诀,指挥使张之极则临阵督操,令行禁止间尽显将帅之风。
较之二十日前,这些勋贵子弟的军阵操演已大有进益。
忆及去岁初入行伍之时,这些膏粱子弟尚是肤白貌柔,颇有闺阁之态;而今历经两月严训,人人面染风霜,肌骨如铁,呼喝间尽显赳赳武夫之概。
“杀!”
“杀!”
“杀!”
三军呼喝声震林樾,金戈铁马之声响彻西苑。
先不说战斗力,这架势一出来,便让别人不敢小觑。
就得看十日后,与京营军阵相冲的时候,他们有几斤几两了。
“皇爷。”
魏朝从侧畔出现,笑着说道:“兵部左侍郎张经世求见。”
朱由校转头过去,问道:“何事?”
魏朝当即说道:“启禀皇爷,乃是林丹汗联盟之事。”
朱由校眼中一亮,说道:“速让他来见我!”
林丹汗使者贵英恰来京多日,一直在与兵部磋商联盟之事。
双方颇有争执,一直没能达成联盟条约,今日张经世前来拜见,难道是有成果了?
很快,张经世便来了。
“臣兵部左侍郎张经世,恭请陛下圣恭万安!”
朱由校摆了摆手,说道:“朕安,起来罢。”
司礼监太监给张经世搬来圈椅,老侍郎缓坐下半边屁股,说道:“臣今日前来,是来禀告与林丹汗使者商谈联盟之事。”
“哦?可是联盟达成了?”
张经世摇头,说道:“联盟没达成,贵英恰要求我大明提供大量的粮食、棉衣、火药、铁器,给的承诺却不足信,谈判就此搁置了。”
朱由校眉头微蹙,手指轻叩御座扶手,沉声道:“林丹汗倒是打得好算盘。我大明物资岂是白予的?他若真心结盟,当以诚相待,而非如此贪得无厌。”
张经世躬身道:“陛下明鉴。贵英恰还提出,若大明不允这些条件,他们便转而与建虏暗通款曲。此等要挟,实非盟友所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与这个林丹汗联盟,给了好处,当真有很大的概率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朱由校目光沉静,缓缓说道:“张卿,你且转告贵英恰——大明愿与林丹汗开启互市,以诚相待。他们要粮食、棉衣、火药、铁器,可以,但我大明亦需战马、牛羊,以实边备。朕继位以来,言必行,行必果,绝无李成梁之时的诓骗之举。双方可先以互市为始,增进信任,待时机成熟,再议更深盟约。”
张经世闻言,略一沉吟,拱手道:“陛下圣明!如此安排,既不损我大明威严,又可试探林丹汗诚意。臣定当将圣意如实传达。”
朱由校微微颔首,又道:“互市地点可设于大同或宣府、辽东,由太仆寺与边军严加监管,以防奸商舞弊,亦防建虏细作混入。若林丹汗真心结盟,便该约束部众,不得侵扰边民,否则互市即刻中止。”
张经世肃然道:“臣明白,必与贵英恰言明利害。”
朱由校目光转向校场,见勋贵营军阵森严,嘴角微扬:“告诉他,我大明如今兵强马壮,不惧任何威胁,但亦愿与诚心者共谋太平。若林丹汗识时务,便该珍惜此次机会。”
张经世起身行礼:“臣告退,即刻去办。”
现阶段,要和林丹汗一次性达成所有条约,那是不现实的。
从经济开始,再到军事,循序渐进。
到了一定程度,甚至双方可以互相出兵支援。
总之,林丹汗还是要扶持的,若是坐等其被建奴消灭,那大明在辽东的压力,要增强倍许不止。
但扶持也要有个度,不能被空手套白狼了。
大明虽愿以钱粮助其抗虏,却非前宋岁币纳贡之局,断不容其恃宠而骄、得寸进尺!
正好如今大明缺马,如果能从林丹汗手中换来几万匹战马,倒可以解一解燃眉之急。
毕竟整顿太仆寺马政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即便各项章程悉数落实,战马繁育也需数年光景方能见效。
然眼下九边军情如火,建虏铁骑虎视眈眈,大明最缺的便是能即刻驰骋疆场的精锐铁骑。
张经世离去之后,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又过来拜见了。
“奴婢王体乾,拜见皇爷。”
朱由校微微颔首,目光仍落在校场中操练的军阵上,口中却问道:“王体乾,朕前些日子交代你重开西缉事厂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侍立一旁的王体乾当即躬身,低声道:“回皇爷,奴婢已在锦衣卫和东厂中物色了一批精明强干的人物,都是办事老练、忠心可靠的。如今万事俱备,只待皇爷下旨,便可重启西缉事厂。”
朱由校嘴角微扬,淡淡道:“好。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你便拟一道密旨,先以查缉边镇军情为由,暗中重启西厂。记住,人选务必谨慎,朕要的是能办事的,而非只会阿谀逢迎的废物。”
王体乾连忙应道:“奴婢明白,定当严加筛选,绝不让皇爷失望。”
重启西厂,朱由校暂不下明旨。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百官畏西厂如虎。
西厂的故事要从明朝中期说起。
当时的成化皇帝意识到,宦官的权力越来越大,朝廷内部斗争不断,必须想办法加强对权臣的控制。
于是,他决定设立一个特务机构——西厂。
这个机构的成立,犹如给了皇帝一把“秘密武器”,让他在权力的博弈中多了一份保障。
西厂的运作机制可谓是“神秘莫测”。
它不仅负责侦查和逮捕涉嫌谋反的官员,还负责情报的收集和政治异议的打压。
想象一下,西厂的特务就像是隐秘的“007”,在皇宫的每个角落潜伏,随时准备行动。
他们通过窃听、监视,甚至暗杀等手段,确保皇帝的绝对控制。
朝廷的官员们就像是走在刀尖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西厂的特务盯上。
你今天和谁说了什么,明天就可能被传得沸沸扬扬。
这样的恐怖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甚至连最忠诚的官员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由于西厂行事过于残暴,引起朝野上下强烈不满,因此在成立短短五个月后便被撤销。
不过,西厂后来又几经复置,最终在正德五年彻底废止。
朱由校重启西厂,很显然,是百官们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一旦下明旨,反对的奏疏必定似雨点般袭来。
朱由校准备将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
“重启西厂一事,可遇着什么难处?需朕如何支持?”
王体乾身子躬得更低,谨慎答道:“回皇爷,主要难在三处。其一,西厂废止百余年,旧档散佚无存,奴婢需从锦衣卫北镇抚司调取成化、正德年间的密探章程作参详;其二,边镇情报网络需重新铺设,眼下缺精通蒙古、建虏语言的译字生;其三.”
他稍作迟疑,再说道:“若不动用内帑,恐难支应密探犒赏与线人收买之资。”
“朕准你调阅禁中密档。”
朱由校抬手示意随侍太监取来鎏金令牌。
“持此物可入司礼监经厂库房,成化年间汪直所立《西厂条格》应当尚存。至于译字生,让礼部四夷馆选二十名通晓番语的监生,就说是为筹备林丹汗互市所用。”
王体乾双手接过令牌,又听得皇帝继续道:“钱粮之事,先从东厂羡余中拨三万两,朕再命御马监从战马贸易里抽两成利。记住,三个月内,朕要看到宣大边镇的将官们,晚上睡哪个小妾都要清清楚楚。”
“奴婢明白!”
皇帝如此支持,王体乾心中激荡,但他还有其他忧虑。
王体乾额头触地,犹豫片刻,还是咬着牙说道:“启禀皇爷,奴婢还有一事.若遇六科给事中追查账目,西缉事厂该如何应对?”
朱由校表情严肃,说道::“西厂重启是朕的家事!让那些清流管好太仓银库的耗子便是!”
他转头看向跪伏在地的王体乾,说道:
“王体乾,西厂重启后,朕要你做的,可不止是盯着九边。”
言外之意很明显。
他对西缉事厂赋予重任,自然会给西厂更多的权力。
王体乾很明显会意了,他身子躬得更低,屏息凝神,说道:“请皇爷示下。”
“陕西、山西。”
皇帝缓缓吐出这两个地名,眼中寒光一闪,说道:“这两地近年天灾不断,流民四起,朕听闻地方官多有瞒报灾情、中饱私囊之举。你派得力人手混入灾民队伍,给朕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喝灾民的血!”
“此外,朕推行番薯、玉米等作物,及抗旱准备之事,尔须彻查地方官员中,何人阳奉阴违、敷衍塞责。”
“奴婢明白。”
王体乾额头沁出细汗,但话语却是斩钉截铁。
“陕西三边总督衙门、山西布政使司,奴婢会各派一组暗桩,以行商、流民身份潜伏。”
朱由校微微颔首,继续道:“至于江南,苏松常镇,富甲天下,可东林书院那帮人,整日以清流自居,暗地里却与盐商、海寇勾连。朕给你两万人编制,就是要让每一艘出海的商船、每一封往来的密信,都在西厂掌控之中!”
王体乾心头一震,两万人!
这规模远超成化年间的西厂,甚至比现在的锦衣卫还多。
他小心翼翼道:“皇爷,若要在江南铺开这么大的网,恐怕需要.”
“钱粮不必你操心。”
朱由校打断他。
“朕会从内承运库拨五十万两,再命南京守备太监暗中协助。记住,江南士绅最擅长的就是欺上瞒下,朕要你像蜘蛛结网一样,把他们的每一根丝都盯死!”
花在西厂里面的钱,朱由校都会在那些士绅身上加倍拿回来!
盐税、地税、商税.
掌控了局势,拿钱还不简单?
“奴婢领旨!”
王体乾伏地叩首,当即表态道:“三个月内,奴婢必让陕西的知县、江南的举人,乃至秦淮河上的歌姬,都成为皇爷的耳目!”
校场上忽然爆出一阵震天的喊杀声。
“杀!”
“杀!”
“杀!”
朱由校在轰鸣中缓缓靠回龙椅:“去吧。若有人阻挠,朕准你先斩后奏。”
王体乾拾起牙牌时,瞥见上面阴刻的‘如朕亲临’四字,顿时浑身一颤。
他知道,这天下很快就要笼罩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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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日夜勤政,躬操军国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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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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