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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有都是人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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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初升,无垠草原上弥漫起一层淡淡的薄雾。
    雾气尚未凝实,远处忽而拂来一阵风,将它悄然拂散。
    牛羊成群结队,悠然漫步于辽阔草野。远处点缀着数座营帐,这些帐篷巍然耸立,大如小山丘。其中最大的营帐内,正欢歌载舞,喧嚣鼎沸。
    帐中辟出一片宽阔空地,地面被层层牛羊皮毛覆盖,仿佛铺着厚毯。衣着暴露的舞女恣意扭动腰肢,惹得帐内男人们哄然叫好。
    大帐最上首设着一张披裹兽皮的座位,椅上跨坐着一个男人。
    他赤着上身,打着赤脚,兽皮随意披在背后,肚腹浑圆,形似一面硕大皮鼓。
    膝头与四肢黢黑,双手凝结着厚厚的、岩石般的污垢,散发出刺鼻的怪味。
    此刻他面前摆着火炉,炉上架着整只褪毛的羊,铁签贯穿羊身,仆从在一旁徐徐转动签子,炙烤羊肉。
    油脂从羊肉上滴落火中,嗞嗞作响,香气弥漫。
    这看似粗犷的男人,却专注小心地执刀,从羊身上切下刚烤好的一片肉,蘸些许盐末,送入口中。
    咀嚼片刻,脸上漾出满意之色。
    他慵懒地喟叹,极其舒坦。
    继而又慢条斯理地用一方丝绸拭了拭嘴。
    不知如此讲究之人,这一身肮脏垢腻又从何而来。
    咂尝几口后,男人搁下刀,深长一叹。
    在旁边,一名身穿厚绒毛袍的高大男子手持高口细颈杯,为他斟了一杯酒,问道:
    “阿古拉大人,为何如此忧愁?”
    胖乎乎的阿古拉接过酒杯,饮下一口酒,叹道:
    “西方有一种红彤彤的植物,晒干后磨成粉末,撒在肉上,味道绝佳。我曾从游商那儿尝过一次,甚是难忘。可惜咱们离那边太远。终是难得”
    “若能攻下大兴北部,可直通西方群岭,沿那几条商路而行,若能维持,红粉便源源不断。”
    听罢,阿古拉冷哼:
    “真当攻陷下来了大兴却也苦闷,只怕那群蛮子会把商道尽数毁坏,哼!”
    他口中的蛮人即是可汗手下其他“巴特尔”。
    草原上,多数人游牧不定居,商队本就稀少。各部族之间多以刀剑相见,四处抢掠为生。
    自家所产有限,哪如抢夺来得痛快?
    阿古拉向来厌恶这些内斗,消耗之下,已多次错失进攻大兴的良机。
    “只要您成可汗就行。”
    下属在溜须拍马,阿古拉却缄默不言。
    老可汗病重,巴特尔们皆觊觎王位。
    其中强于他的不乏数人,他实无自信。
    就在此时,大帐外忽然走来一名矮小女子,额头缀着白月牙头饰,皮肤微棕,容貌寻常。
    女子缓步走到阿古拉身旁,悄声道:“大人,有两件事。”
    “瞧你神情,一件是坏事,另一件也是坏事?”
    “一件坏事,另一件却不是坏事。”
    “说吧。”
    “坏消息是,咱们派去青泥洼的人都死了。”
    “图门给点星抓了?”
    “不敢确定,但恐怕是的。”
    计划虽败,阿古拉未见多少不悦之色,只微微点头:
    “辛苦了。”
    他面无波澜,然熟知这位巴特尔脾性者皆明,其心绪实非愉悦。
    只不过暂且还没到发作的地步。
    “另一件事呢?”
    “大兴将军府的眼线传讯,道是青泥洼藏有宝物,欲将此消息献予大人。”
    “这探子可信否?”
    “大兴当中的江湖客,恐是只为自己利益。”
    “哼,”阿古拉轻蔑一哼:“恐是宝藏凶险,他想诱咱们派人探路。”
    “那依大人之见,咱们去不去?”
    阿古拉思考了一会,忽然一抚手掌,笑了起来:
    “去,当然要去!人家既诚心送宝至草原,咱们岂有不纳之理?”
    “那要派何人前往?”
    “派谁?咱们一人不派。”阿古拉冷然一笑:“我多少故交皆遣人于大兴,只需放出一丝风声,那群愚人定如草原上嗅到腐肉的秃鹫,令其与大兴人厮杀去吧!”
    ……
    老头摩挲着掌心的三界碑,眉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手中这件传递讯息的宝贝,原是一只鹿的头骨,因分作三片,大兴人偏爱附庸风雅,便称作三界碑。
    只需将字迹写在纸条上,连同此物投入火中炙烤。待纸条烧成灰烬,上面的字迹便被宝贝吸纳,瞬息间便能跨越千里,直达对方之手。
    他已将此间情形尽数告知草原使者,如今只待来人。
    老实讲,交代完毕,他的心也兀自擂鼓般撞击胸膛。
    于理,他自知此事欠妥,然实属无奈。
    他快死了,真的油尽灯枯,江湖郎中所制药石,已续不得他的残喘;苦修的功法,亦挡不住光阴的侵蚀。
    再拖下去,恐第二日都睁不开眼睛。
    他儿子已先他而亡,安眠于故土;他孙子亦早逝,长眠在老家;至于曾孙,本就疏离,他也不愿烦扰。
    若他死去,纵使尸身送回故里,曾孙也未必肯将他埋入祖坟。
    或许曾孙早忘却他了。
    想到自己将闭目于棺椁之中,四周冰冷死寂,无法再思,百载修为随风逝去,一缕孤魂飘荡无踪,便有一股深彻骨髓的恐惧骤然涌起。
    如同刺骨寒流,直贯脑髓。
    老头受不得。
    绝对受不得。
    他必须得拿到东西,求得正道,法以点星。
    老者再次摩挲掌中三界碑,许是心绪烦乱,亦或年事已高,只觉喉间一阵干涩发紧。
    他早已离了茶铺,不便讨水,便环顾四周寻觅。
    不多时,一条平缓的河流映入眼帘。
    他踱至河边,屈身掬起一捧凉水饮下,喉中焦渴稍解,这才凝神望向水面。
    水中倒影纤毫毕现:
    鬓角染霜,眼角密布沟壑,皮肤上褐斑深烙。
    这面容似曾相识。
    老者恍惚忆起年少时仿佛见过这般垂暮之人,可岁月渺远,早已模糊不清。
    正待起身之际,他忽见水影中多出异物。
    倒影背后,赫然探出一颗驴头。
    那驴首枯槁歪斜,空洞眼窝直勾勾盯着他。
    老者周身血液骤然冻结,猛一回头。
    身后却空空荡荡,唯余寂寥野风。
    莫非……眼花了?
    恰在此刻,低沉男声如冰锥刺入耳膜:
    “你把大兴的事,捅给草原了?”
    老者瞬间如坠万丈冰窟。
    老头本能地就要向前逃窜,可即刻,一只冰冷的手重重压住了他的肩头。
    “无论你如何行事,都不该将此情通报予草原。那群人是饿狼,只食血肉腥气,稍有一丝迹象,便会蜂拥而至。”
    流水声在老头背后轻起涟漪,驴子头自河中悄然探出身躯。
    浑身滴水不沾,语气仍是平淡柔和,低声道:
    “你如何得知此事?莫非糜音夫人告密?”
    “夫人虽同你一般垂垂老矣,寿元无多,却深知何事当为、何事当讳,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驴子头略带惋惜,“可惜你不明白。”
    “贱妇!”老头嘶声厉啸,既已被擒,岂肯束手待毙?
    他猛地回身,自怀间抽出一根细线,对准后方狠厉一掷!
    驴子头竟纹丝不动,任由细线穿透身躯。
    线影划过之处,仅余一滴猩红,切口渗出清透水液,仿若无阻。
    而驴子头背后的树木也被线条划过,这是挨个侧倒,砸在地面之上,扬起高耸尘烟。
    “身化术!”
    老头直勾勾盯住驴子头,眼中掠过一丝贪婪。
    这正是他渴求已久的法门。
    以身化炁,延寿数十年!
    那么多人都学得了,不成点星也学得了,为何他学不得?
    为何他得不到这寿元?!
    这思绪才刚从脑海当中闪过,老头忽然觉得自己肩膀处一痛。
    侧头一瞥,方才被驴子头触碰的肩膀已悄然变得焦黑。
    仿佛鲜血从肉中尽数流失。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向脑海,刺痛得他张大嘴巴,喉咙里只发出无声的哀嚎。
    “曾几何时杀夺寿之人的豪侠,没想到最终也变成了这般模样。”
    驴子头深深感慨道。
    谁?他说的是谁?
    老头耳听着,脑海当中不由得浮现出来了源自于许久之前的往事。
    他想起了许久之前,他还意气风发时,也是大兴刚成立没多久时。
    前朝尚有遗毒,横贯整个天下。
    有日他过一户村子,村中孩童总是消失,经过细查才发现,竟是村中有一老人为了延年益寿,将孩儿抓去,夺灵食血,将肉水煮,认为这样能得了寿命。
    他杀了那老人。
    此刻的老头才忽然想,自己当时在水面当中看到的人究竟是谁。
    那苍老的面孔同自己曾经杀死的老人几乎一模一样。
    疼痛感已经彻底麻木了脑子,老头最后还是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全身漆黑,化为一整块木炭。
    驴子头轻轻一推,木炭应声倾倒,碎成一地齑粉。
    他略作整理,从袖口取出手帕,拭净指尖污渍。
    将军府所为皆系大兴,纵容手下作恶、收纳顽徒亦可,但若伤损大兴根本……
    该杀之人自当诛之。
    老头虽死,后患犹存。
    他已将事告诉草原。依草原人的性子,必会生事。
    如此……是否需该派人去青泥洼守着?
    派谁去?
    驴子头忽忆起京城那个书生。
    他好像挺适合的。
    (本章完)
    (/bi/286258/172373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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