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命相压
林江对那街头卜卦的老者并不陌生,他还记得自己找这老瞎子算过卦呢。
当时那老瞎子在自己这边是说的好话,对别人却是说了许多恼人的事,结果挨了一顿臭骂。
没成想换到此处仍是这般行事。
林江倒也是挺敬佩他的。
目光所及,老人脸上凝固着惶惑神色,皱纹似乎都凝聚成了一行字:
“我算的哪有错啊?我算的应该很准啊?”
眼见着这副态度,这个找他算卦的女人更是气得怒不可遏。
盛怒的女人抬脚便往他心口踹去,江浸月蹙眉横跨半步,截住女人动作。
女人瞧见有人拦着自己,怒火中烧,又是一脚想踹江浸月。
江浸月只是轻轻伸手,似是流水拨弄一般,拦住了女人的腿。
女人觉得自己踹出去的脚好像踏在了棉花上。
但她却又并未失衡,直接就是虚踏到了前面地上,并未跌倒。
女人脑子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清冷声音传来:
“卦象有误,不付银钱也罢。何必当街动手?”
女人仰头看了一眼江浸月,本来还想发作,但她眼神落在江浸月的眼眸上时,却只觉得眼前这看似年轻的姑娘恐怕不好惹。
心头一下子生了怵。
最终只朝老瞎子戟指骂道:
“算你老瘸狗命大!往后若教我单独撞见,定是要把你往死里打!”
狠话未尽便拂袖而去,围观人群爆发阵阵嗤笑。
谁会错过这样一出好戏呢?
这场闹剧虽未酿成祸端,老瞎子仍被吓得魂不附体,身子在条凳上弹动两下,骨碌滚落地面。
终还是林江过去给他搭了一把手,把他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谢谢……”老瞎子起来了,他脸上露出痴痴的傻笑:“方才听见个女娃动静,该是有姑娘搭了把手。”
“确实有个姑娘帮了你。”林江目光转向江浸月,这姑娘已走到他身侧。
江浸月还没开口,刚才摸到林江手的老瞎子脸上竟是浮现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嗳…前些日子摸过公子掌纹?”
“我之前也找你看过。”
“哦……”老瞎子回忆了一会:“确实是在京城里。”
“你们认识?”江浸月有些疑惑。
“一面之缘而已。”林江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常在各个镇子游荡,守城兵爷看我碍不着事,便懒得驱赶。”
老瞎子又是傻乎乎的发笑。
林江轻轻叹息一声,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就听这老瞎子忽然道:
“公子,今日这三卦还没算完,不知您二位想不想算一卦?”
林江看了眼江浸月,江浸月沉吟片刻,却是摇摇头。
她对这种事情好像并不怎么喜欢。
林江则是想了想,点了点头:
“可以啊。”
“我一定得给您再算一卦。”
“你可曾见我要走?”林江笑着坐在了老瞎子面前:“这般慌乱作甚?”
“因为我瞧见了公子您命格上的一块红星。”老瞎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
“哦。什么红星?”林江被勾起好奇,江浸月也贴到他身后,眼中带了几分疑惑。
“您身边可有个穷得透顶的?”
“还真有。”林江想起来了觥玄。
“您啊,可是那人的祸星。”
林江在听到这话之后,脑子里确实生出了些许的疑惑。
正常来说,不都应该说对方是自己的祸星吗?
“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头回摸骨便探出你煞在友人宫,”老瞎子压低声音:“那穷命是你友人吧?”
“确实是。”林江道,“我是他祸星,我会害他?”
“纵非本意,命数终究相冲。”老瞎子枯掌拍膝:
“你那朋友带的是绝户穷命,无财无源的死局!金银过手便成灰,莫说银钱,就是衣裳都要当净光,披着麻布讨生活的命!”
“巧了,他正是这般说的。”
“但他最近过的并不怎么贫瘠吧。”老瞎子问。
“倒是。”
“都仗着您的命格。”老瞎子叹道:
“寻常人早被拖进苦海,偏你生着泼天富贵的帝王命,老朽活这七十载,也就见过三颗这般财星。有您镇着,他的穷气自然压得抬不起头。
“这不是两全其美?”
“这如何能算好事?”老瞎子脑袋摇得如拨浪鼓:“命格相冲的人处久了终会相互牵动,你生来是财满五湖的运,他背着食不果腹的劫,长久相伴,他的命数便要削磨掉。”
林江皱眉。
他还是没听懂。
目前听下来对觥玄好像没什么坏处。
老瞎子能感觉出来林江的心思,便是继续道:
“贫煞命自有天定的造化,他那命格稀罕得很,许是与自身因果有些纠缠。眼下虽被你的富贵运镇着,短时无碍,若拖久了,便是太阴坐命遇擎羊,可要犯四凶六恶之局。”
“具体会有如何反应?”
“你那兄弟近来可有气短胸闷?或是面色青白,咳疾难愈?”老瞎子问。
林江本来想回答没有,他却马上就想起来:
觥玄最近好像一直都在咳嗽。
“看样子果然有。”
老瞎子说到这里,语气倒是颇为语重心长:
“公子啊,我能摸出来,您与那位当是过命的交情,这般更要开诚布公,此事实在干系重大。”
林江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瞎眼老人,瞎眼老人的眼眸当中却仍是一片的空无。
他脑袋上的情绪是橙色和黄色,是真诚的颜色。
“我记下了。”
“唉,我希望您真的记下了。”
林江从怀里拿了些铜钱,塞到了这个老瞎子的手里。
当铜钱落入掌心时,老瞎子皱纹里沁出笑意:
“也就是贵人心善,换作旁人早抡杖揍我这多嘴的老骨头了。”
“诚恳的话又怎会挨打?”
“我话是诚恳,可总是有人会骗自己,觉得我在说假话,觉得我在危言耸听,”老头摇了摇头:“可这世间又有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呢。”
林江没说什么,只是起了身,和江浸月离开了这里。
归途中林江蓦然回首,长街已不见那抹佝偻身影。
他挑了挑眉。
“公子,小心一些。”江浸月压低声音:“正常掐算难以算得如此精细,这老人恐怕另有所图。”
“放心吧,我断不会为此疑心觥玄。”
相处时日渐久,那道人的秉性他自忖摸得七分,倒不觉得对方会作害。
但这事也不能拖着不问。
有些事情拖久了总容易拖出问题来。
正好,林江随身还带了位厉害的人物,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问一下。
……
回到住处之后,林江先拜托江浸月去见一下觥玄,让她一会直接把觥玄叫过来,而他自己则是找上了梁画山。
“嗯?你身边那位道长?”
林江把事情同梁画山说了,正在教导小山参画画的梁画山动了动眼眉:
“我还真没看过他的命格,待我掐算一番。”
说完,画布上的梁画山直接就开始动起了手来。
林江瞧见这里也是不由得微微一愣,追问了一句:“不用面相和生辰八字吗?”
“前日见过面相,足矣。”
梁画山摆了摆手。
林江也是不由在心中感慨。
点星不愧是点星,自己之前碰到那么多相师,都是一句没有八字算不得太准,点星便是不需要这些。
片刻之后,梁画山止了手,表情变得有点奇妙。
“那位道长倒是铤而走险。”
“什么意思?”
“他卡在点星前许久了吧。”
“确实。”
这件事情觥玄曾经和他说过,林江自然也知道些。
“他那贫煞命格于六重天前本是助力,如今却成了劫锁。想来是要借你命格对冲压制,搏个破境契机。”
林江垂目沉默。
“不过……”梁画山此刻话语却一转,“你那位朋友并非想要害你,已是将此中压损全揽到自己身上。公子命格至臻人间,自然能轻易制住道长命数,然长久相压,恐损其魂魄。”
听闻至此,林江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微妙。
“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命格太强也会有这般问题。”
“世间总有强命之人,这般强命,又岂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若是周围都命强,唯有此人势弱,甚至可能会被逼至自灭。”
“我应当找觥玄说说。”
“是当如此,这般强撑,你那道友恐难持久。”
话音散尽,画帛轻卷,梁画山身影已敛入轴中。
这件事情显然他不太适合参加。
小山参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也是看向了林江,她虽然听不太懂,但是眼眸当中却还是带出来了些许担忧:
“觥玄会有事吗?”
林江伸出食指,摸了摸小山参的脑袋:“没事的。”
不消片刻,江浸月携觥玄折返,随后她守立门扉,堵住了门。
方才诸言尽收耳底。觥玄尚自茫然,不明林江所为何事。
“道长,”林江按其坐入椅中,踱步两转:“刚才我出去了一趟,碰到了位相师。”
“嗯?”
“方才偶遇相师,言我身负天禄,生来富足无忧。”
林江说到这里时,觥玄似乎已经是察觉到了什么事情,他忍不住咳嗽两声,眼神下意识飘忽而过,却发现江浸月正在门口的位置守着。
“彼更言,你久居我侧,必损根本。”
林江紧盯着觥玄,觥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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