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姐妹
新中国的妓女改造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实并不是和很多人想象的一样，新中国一成立就扫清一切牛鬼蛇神。
实际上全中国的妓女解放工作一直持续到1958年，才算是把中华大地上的妓院全部扫除干净。
毛主席才放言：“从今天开始，中华大地上再也没有妓女和妓院了！”
北平的妓女改造工作是所有大城市里进行的最容易的。
而上海是最困难的，一直到1951年，陈毅在发动最后的妓院清缴战时，上海依旧还有七十多家妓院，六百多名妓女。
造成上海妓女难以清缴的问题是多种多样的。
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新中国没钱。
没有办法一次性解决所有妓女的温饱问题。
尤其是没有办法解决为妓女治病的青霉素问题。
所以后世很多小说传记认为新中国上来就正本清源，扫除所有的陈腐旧恶的想法是很天真的。
这是一个有着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四万万人口的超级大国。
治理这样的大国需要谨小慎微，治大国如烹小鲜。不过在这个时空中，因为有李锐的存在。
所以新中国的妓女改造运动其实已经加速了很多。
首先解决的就是青霉素的问题。
先不说张为申现在已经掌握了青霉素的制造工艺，并且去上海改造青霉素厂的生产线了。
就算是之前，李锐也用现代的资金购买了一批兽用青霉素。
这批青霉素经过稀释之后，足够给旧社会的妓女治一段时间的病了。
等这批兽用青霉素消耗完，上海那边就该有新的青霉素出来了。更重要的是，李锐在制定了汽水换汇计划后被李强远超预期的执行了。
带来了三年两亿卢布，这些钱换成了大大小小二十二条生产线。
虽然这些生产线并不都是什么高科技，有的只是小型的五金生产线，甚至有的只能算是大型纺纱厂里一些生产线的补充。
不过里面也有拖拉机生产线和中小型化工品生产线等等。
这些生产线的到来为新中国解决妓女改造问题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基础。
因为改造完妓女，是需要让她们自食其力有地方工作赚钱吃饭的。
这些生产线的到来就解决了这一问题。
妓女的改造工作一般要持续半年到一年，长的需要两年。要改掉她们身上的奴气，告诉她们为人的尊严和站起来不准跪。
还要教授她们足以让她们生存的技能，还要治好她们的病。所以这个时间并不算长。
因为中央给陈毅兜底了，告诉他有足够的青霉素，也有足够的生产岗位为改造好的妇女提供就业岗位。
所以陈毅提前一年发动了对上海妓院的清缴工作。
而对上海所有妓院的清缴工作也被曙光厂的摄影干事们拍摄记录了下来。
因为新中国生产胶片的能力还比较薄弱。
反而是摄影干事手上的DV采用的是数字记录，一张128G的内存卡可以记录的内容就极长，这样反而比较廉价。
妓女的改造运动进行的如火如荼，毛主席和周总理也非常关注。
因为新中国的妇女解放运动的开端就要从这批妓女身上开始。
毛主席是一个真正支持男女平权的人，他可是喊出：“妇女能顶半边天”的人。
在1950年，全世界如此公开喊出这样话的领导人少之又少。
要知道1950年是妥妥的男人主导天下的时代。
农村土改中为妇女分地，这是中国数千年来未亘古未有的事情。
在古代，妇人一般是不算人的。
所以毛主席特别找李锐问：“小李同志啊，有没有宣传妓女改造的影片啊？要是有就拿出来，拿到全国去宣传放映嘛。要揭示妓院对女性的迫害。”
李锐想了想，拿出了本来就该在不久后被拍摄出来的《姐姐妹妹站起来》。
这部反应妓女解放的电影展现了妓院老鸨、旧中国政府对妇女的迫害。
毛主席看完之后的评价很高：“是个好电影嘛，要给我们广大的人民看看这样残酷压迫的旧社会。”
不过李锐却并不是很满意：“这部电影我觉得拍的还不够。”
“哦？李锐同志你有什么高见啊？”毛主席靠在沙发里颇感兴趣的看着李锐，想要看他能说出什么高见。
李锐说道：“还不够深刻。这部电影里虽然表现出了老鸨和腐败警察以及政府对妇女的压迫。但是却没有深刻的讨论我们中国妇女成为妓女的原因。”
“电影里简单的归类于吃不饱穿不暖走投无路、被卖、被骗，这样的表演虽然很容易懂，但是却过于肤浅。”
“中国妓女问题是个很大的课题，我仅仅截取从清末到我们现在这几十年的问题来分析。
其中上海妓女泛滥的最大成因是因为无能的清政府为了安抚“洋大人”们，而把大量的中国女性送给“洋大人”玩弄。”
“也就是所谓的公娼。而在这之后，娼妓又成为资本家和买办政府敛财的手段。他们不仅满足自己的淫欲，同时还通过花捐花税赚取大量的钱财。
娼妓本身又分为三六九等。很多老鸨本来出身娼妓，她们本该是最理解娼妓痛苦的一群人。”
“但是转过头来，她们又成为压迫娼妓最狠的一批人。”
“而且电影里关于娼妓的苦难流于被压迫的表面。更重要的是对于人性的压迫和人类尊严的践踏表现的还不够深刻。”
毛主席听到这里，他看了看李锐：“你是嫌这部电影表现的还不够残酷？”
“远远不够。”李锐摇摇头：“妓院和娼妓制度给女性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苦，更重要的是摧毁了她们的人格，她们作为人的尊严。”
“上海娼妓最繁荣的时候，每一百三十七个人中就有一个是娼妓。1935年，上海350万人口中有将近十万的妓女。
平均每二十个上海女人中就有一个妓女。
我们必须要深入的揭示为什么会这样。新中国妓女改造运动拍摄的电影，不仅仅是要展现旧社会对妇女的压迫。”
“还要揭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和腐朽的官僚主义！它们才是把人变成鬼的幕后黑手，罪恶的不是一两个老鸨，几个孔武有力的龟公而是资本主义本身！”
“我们要拍摄这样一部电影，要让全世界人民都能感觉到切肤之痛的电影。所有人都能在其中找到共情点的电影。这也是我们打击资本主义宣传攻势的重要武器。”
“现如今资本主义世界里，娼妓制度依旧存在。依旧有大量的妇女受到压迫。我们应该教育她们，让她们知道站起来不准跪的道理。”
“哪怕无法唤醒所有沉睡的人，但呐喊本身就是有意义的。”李锐提出这样的意见，他想要表现的东西明显要比原来电影里表现出来的东西立意更高。
毛主席想也没想的就说到：“那李锐同志，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按照你的想法去拍一部……不，是拍几部甚至十几部这样的电影。”
“你现在本来就是负责文化宣传工作的领导人咯。你和部委的同志们商量一下怎么开展相关的工作。”
毛主席很放心的把这件事交给了李锐。
接受过后世各种文化冲击，见识过各种文化宣传手段的李锐明显比这个时代的人对文化宣传有更深入的想法。
他是政法学生，对政治的敏感度也足够高。李锐已经是这方面的负责人了，他直接调动了一些资源。
在拍摄原版《姐姐妹妹站起来》的电影上，他要增加了许多细节。上海，闸北区妇女教养所。
“你们放开我，我不进去，放开我！”一个容貌秀丽的女人被两名部队转业的派出所公安从车上带了下来，强行带进这里。
女人强烈的挣扎，这让战士很难办。因为男女有别，很多制服的手段都不好拿出来用。
还好有两名女战士听到喧哗跑了出来控制住了这个女人。
“同志，这女的在家里私设暗娼，我们接到居委会的举报抓了个正着。嫖娼的那男的已经带回派出所了，这女的按照规定，要移交你们教养所。”
一名公安将一份文书交给了女战士。
女战士点点头道：“知道了。”
随后那名容貌秀丽的女人又挣扎了起来，女战士双手和铁箍一样死死的环绕着她：“老实点！”
在办理好移交手续后，两名女战士将这女人先押到了医务室。
“你叫吴秀丽是吧。”女人并不答话。
两名女战士也是无奈，这个时候一名戴着眼镜的女医生走了进来。
“什么情况？”“公安发现她在家里开暗娼。”“哦。”女医生观察着吴秀丽，走近她然后掀开她的衣领子，看她脖子上的红疹。
这吓得吴秀丽猛然躲到一边。
女医生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状况了，她坐到自己的椅子上说：“最近下体是不是时不时出现肿胀但是感觉上又不痛不痒的情况？”
女医生淡淡的说着，吴秀丽猛然抬起头：“你……你怎么知道。”
女医生没有回答，继续问：“下体有没有出现小片红斑？”
“有……”“有结泡吗？”“有……”吴秀丽的心开始往下沉。
女医生看似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已经感染梅毒了。”
这一句话就让吴秀丽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
如果不是两个女战士立刻搀扶住了她，吴秀丽怕是要重重的摔在地上。
梅毒是什么，吴秀丽自然是清楚的。花柳病嘛，这行里很多姐妹都得过。
至于下场？基本上就是等死。因为治疗梅毒的特效药盘尼西林（青霉素）在上海的价格贵如黄金，一针下去就要几十个大洋。
除了极少数顶级的花魁外，其他人根本无力支付这昂贵的医药费。
一旦得了梅毒，那么接下来能做的就是等死了。刹那间吴秀丽就面若死灰。
女医生无奈的叹口气：“你只是梅毒初期，还有救。怎么一副就要死的表情了。”
吴秀丽双唇抖动，颤抖的说道：“我……我没钱。我留一个客人过夜只能赚一个大洋。还要分一半给房东。”
“嗯？！”旁边的女战士突然警觉：“等等，你这个情况刚刚和公安的同志交代没有？”
吴秀丽面如死灰：“没有。”
女战士立刻对同伴道：“赶快追上刚刚的公安同志，把这个情况告诉他们。把房东控制住，不要让他跑了。”
“好！”另一名女战士飞奔而去。
女医生看着吴秀丽道：“之前市政府不是已经发过公告了吗。让所有妓院全部停业查封，你们全都来各地的教养所报道。公娼、私娼、暗娼都要来报道，你为什么不来？”
自觉自己已经要死的吴秀丽突然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呜呜……他们都说解放军……解放军要把我们抓起来……然后卖到南洋去换黄金……呜呜呜……我不想死啊……我也不想被卖掉……阿金还要等着我的钱治病呢……呜呜呜……”
女医生和女战士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女医生无奈的说了一句：“看起来我们的宣传工作还是不到位啊。”
女战士说：“也有敌人故意搞破坏的可能。”
女医生拍了拍吴秀丽的肩膀：“别哭了姑娘，你多大了？”
“十七。”吴秀丽抬起头眼泪朦胧。
“十七，跟我女儿一般大。”女医生有些心疼的抚摸着吴秀丽的秀发：“不要伤心，初期梅毒死不了人的。你听我的，跟我去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我们解放军不会把你们卖到南洋去的。教养所不是关你们的地方，这是让你们重新做人的地方。”
女医生把吴秀丽搀扶起来。
“来，跟我做个全身检查。我看看怎么治你的病。不要哭了，在哭就不好看了。”
女医生如同哄女儿一样哄吴秀丽。
吴秀丽擦掉眼角的泪水：“真的能治吗？我听说盘尼西林很贵的……”
她有些不敢相信。
女医生却说道：“毛主席说过了，我们新中国是要每一个人都堂堂正正当人的国家。你们自然也是，我们国家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人的生命！”
在女医生的安抚下，吴秀丽心情平复不少。
随后她进行了全身检查，女医生也很快给她制定了治疗方案。问题不严重，吴秀丽只是梅毒初期，还是比较容易医疗的。
女医生为吴秀丽打了吊瓶，还安排她去洗澡，并且把全身衣服全都换了新的。
“记住下体要保证洁净。每天都要洗，内库每天一换，换完就要洗，一定要在太阳底下暴晒消毒。”女医生说着叮嘱的话。
“明天会有人带你过来打第二针。”吴秀莲对女医生鞠了一躬：“谢谢医生。”
随后吴秀丽就跟着女战士去领了一床新被褥，往教养所的后院走。
她被分配在了一个有八张床位的大房间里。
“你就睡这吧。”女战士指着一张空床位说道。
“诶。”吴秀丽点点头开始铺床。
就在她铺床的时候，一群穿着和她一样蓝色外套的漂亮女孩走了进来。
“若梅你真厉害，居然想出了把老风车两道工序改成一道工序的法子。陈厂长今天在全厂表彰大会上点名表扬你了呢。还说这个月要给你多发一个月的工资当奖金呢！”
“是啊，是啊。若梅你真厉害！”七名身穿蓝色外套的女孩走了进来，其中那个留着清汤挂面发型的女孩长得端庄清雅。
她就是众人口中的李若梅。
李若梅不好意思的笑道：“也就是一时之间灵光乍现罢了。”
这时众人也看见刚刚来的吴秀丽。
“今天来了个新的妹妹。”李若梅笑着问道：“妹妹叫什么？”
“吴秀丽。”吴秀丽回答，同时她好奇的问道：“你们刚刚说的老风车，改进法子什么的，那是什么啊？”
“还有，我们真的不会被卖去南洋吗？”吴秀丽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众女听到吴秀丽的话后笑成一团。
还是李若梅说道：“放心吧妹妹，没人会把我们卖去南洋了。我们现在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养活自己了。”
李若梅伸出手握住吴秀丽的双手。
但是吴秀丽却下意识的躲开：“姐姐，我有病……”
一屋子的女人都瞬间沉默了，有两个哭出了声。
“妹妹不怕。”李若梅没有嫌弃吴秀丽，反而把她抱进怀里：“不怕啊，解放军同志会治好你的。好好学习，好好改造，好日子会在后头。”
好几名姐妹也围了上来，她们似乎想起什么，开始抱头痛哭。
十七岁的吴秀丽一脸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该做什么。只要自己不会死，不卖去南洋就好了。还有阿金，要是能治好阿金的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