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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无耻之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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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艺林死的非常草率,最后警察给他定了一个酒醉后失足落入西湖被淹死的结论。

    因为从各种检查来看,这就是张艺林真实的死法了。没有谋杀的痕迹,也没有查到他最近有什么仇家的可能。

    虽然张艺林的老婆信誓旦旦的对来调查的警察同志说:“肯定是那个叫李锐的杀了我丈夫!”

    来调查的队长觉得掌握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继续追问道:“你知道那个李锐和你丈夫有什么过节吗?”

    来的小队长都掏出小本本和钢笔准备记入可能会出现的线索了。

    只听张艺林的老婆说道:“我丈夫最近每天回家都念叨,说是那个叫李锐的败坏了杂志的销量。是他从中作祟,李锐一直想要他死什么的。所以警察同志你们要好好调查那个李锐啊。”

    队长问道:“那个李锐是做什么的?你有更明确的信息吗?”

    张艺林的老婆想了想后道:“那我不知道,就听我丈夫说,李锐好像办了什么《朝闻》还有什么《进步文摘》什么的。肯定是他,挤兑我们《艺林文摘》还不够,还要杀了艺林,就怕艺林对他有威胁!”

    来调查的警察都懵了。过了好一会儿队长才收起本子和笔,什么线索都没记。因为《朝闻》和《进步文摘》是派出所每期都会订阅的。从创刊号开始,队长就开始看了。

    要说其他的李锐,他肯定不知道。但是要说办《朝闻》的李锐,他就知道了。因为《朝闻》的创刊词写作人和挂职的总编可都是写着李锐的大名呢。

    有的警员还打算问,队长直接打断道:“小李,别问了。不会是李锐。”

    “怎么不会是李锐啊。警察同志,你是不是认识他,要包庇他啊?!”张艺林的妻子急了。

    队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女同志,我们不会包庇任何一个坏人。但是你说的这个李锐不可能。他现在还在北京呢。”

    “你怎么知道他在北京呢?你是不是认识他?!”

    “嗨,不光我认识。很多人都认识呢,你丈夫回家和你念叨的这个李锐啊,是现在文化宣传部长李锐,《朝闻》、《曙光文摘》、《进步文摘》这些都是他创办的。”

    队长把笔记本放回手包里,钢笔插回胸口的口袋说道:“一个在北京的中央级部长跑来杭州杀你丈夫,为什么啊?今天我还听了广播,李部长在中央之声广播电台做了现场直播呢。”

    “啊?!”张艺林的妻子也懵了:“可我丈夫明明说李锐想要置他于死地啊!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好好查他,他一定有问题啊!”

    ……

    带队的小队长好不容易从张艺林家里出来,想到张艺林老婆那有些疯癫的样子就心有余悸。

    他回过头对队员小陈说道:“小陈,你刚刚最后对那个女同志骂了粗话啊。我这里口头批评你一次,我们民警要注意干群关系。我不在派出所里通报批评你了,但是在我们小队里你要做检查,明天交一篇检查给我。不得打骂群众的条例在罚你抄写一百遍。”

    “啊?!”小陈也懵了:“队长,明明是刚刚那女……同志非要说什么是李部长杀了她丈夫。那模样简直和疯了一样,都差点对着我咬过来了,我就无意骂了她一句……”

    小陈觉得很委屈。

    队长却道:“纪律就是纪律。她发疯,你可以制服她,但是不能对她进行语言上的侮辱,或者是蓄意的打击报复。不过你的问题不严重,所以我们小队内检讨一下就算了。她刚死了丈夫,情绪有波动很正常。”

    “我们这些民警需要在处理群众关系的时候更加有弹性。不能死背规章制度,但是也不能违反基本原则。”

    队长从前是部队里的指导员,退下来后就回杭州老家当警察了。能力是很不错的,而且相比于留用的民国老警察,队长更有原则性。

    老警察劳力笑道:“队长,要我说啊。你在咱们这派出所两年半了,办了不少案子。又会舞文弄墨,所里的报告都是你写的。我看你不如把咱们所里发生的大事小情都写成文章,发到《朝闻》去。”

    “一来呢,可以把咱们遇到的稀奇事都说一说。二来呢,咱们基层民警也要向上面倒倒苦水吧,基层有什么事情都是咱做,一句话的事情能把咱们两条腿跑断。三来呢,也可以给普通老百姓科普一下什么是违法行为。”

    另外队员也凑过来说道:“对啊,对啊!队长你写吧。”

    “我们肯定买来看。”

    “是啊,队长你写,我连名字都帮你想好了,就叫《西湖警事》怎么样?”小陈也忘记自己要被罚抄一百遍条例的事情了。

    队长也有些意动。只是有些不确定道:“能行吗?”

    老警员老李笑道:“要是从前啊,还真不好说。尤其是民国时期,我们这样的小警察写写派出所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肯定好没有报纸杂志愿意刊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看《朝闻》《曙光文摘》里面多少小人物写的故事啊。我看了这期十二月刊的《朝闻》,还有农村土改干部和医院小护士的投稿呢。写的都是身边人,身边事,也好看的很呢。”

    “队长你的文笔怎么不得比他们好啊。再说了,咱们派出所的那些稀奇事不比他们的事情有意思?”

    在队员们的劝说下,队长想了想,最后点头:“行,我琢磨琢磨,看看怎么写。要说还是《朝闻》这样的杂志办得好啊。都是咱们老百姓的故事,那位醉酒落湖的张艺林编辑搞的什么《艺林文摘》我都没听过。”

    老李笑了:“嗨,我听过。”

    “你听过?讲讲。”

    “那就讲讲,这文摘在民国时期就有了。到现在都快七八年了吧。当初也很是风光过一段时间,也是个大杂志社呢。”

    “老李啊,你说它风光过?我们怎么不知道呢?”

    “嗨,那杂志上写的文章全都是些某某上海千金和某某北京世家少爷的爱恨情仇。或者是某个少爷白龙鱼服游龙戏凤的故事,都是些酸文,而且酸的很呐。你们怎么会爱看这些东西。”

    听到这里,队员们恍然大悟。

    这样的酸文他们确实是没兴趣。其实李锐办的各种报纸文摘里也有写爱情故事的文章。因为写故事,爱情故事是绕不开的题材。

    而且现在文宣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就是提倡自由恋爱,反对盲婚哑嫁式的包办婚姻。

    所以杂志里也有很多“红色恋人”式的爱情故事。虽然“红色恋人”这种故事模式在后世被拍啥都要谈恋爱的导演们强行加入所有年代剧中,导致后世有很多人对“红色恋人”都产生ptsd了。

    但那多半是被后世导演荼毒的,那些导演都得了“影视作品不谈恋爱我就会死”的病。把“红色恋人”强加在了每一个角落,管它合适不合适,恋爱谈起来再说。

    那工业糖精一样的“红色恋人”只会让人吃了之后全身不适。

    但是真情实感的“红色恋人”是这个时代真实且广泛存在的。谁能不为“杨开慧之恋”这样的红色爱情而动容呢?

    而除了革命情谊的红色之恋,还有农村、城市里总有那么几个跳出来想要打破束缚和牢笼的青年男女。他们的故事很实在很简单,但是相比于上海千金与北京公子的千金之恋,这种贴近生活的爱情故事反而更受老百姓欢迎。

    大家都喜欢做梦,但是有的梦是踮着脚就能够着的美好,有的梦真的只能是空中楼阁甚至是连幻想都想不出来的东西。

    所以《艺林文摘》这种酸文满地的文摘慢慢被时代淘汰也非常正常了。

    大家伙听完老李对《艺林文摘》的讲述后,都明白过来了。

    小陈先说道:“这我算是明白了。这张艺林怕还真是被李锐部长给杀的。”

    “你说啥呢!”一个队友从后面削了他一巴掌:“你现在是警察了,虽然是个才三个月的新警察,但是你说话小心点。这话是你能乱说的?!”

    小陈连忙拍自己的嘴:“呸呸呸,我说错了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这张艺林主编酒醉淹死在西湖,其实说起来就是因为他杂志销量不行,都维持不下去了。所以买醉,最后淹死了。”

    “他的文摘卖不好,就是因为《朝闻》这样的文摘卖的太好了。”

    “文摘杂志卖的不好能怪李部长办的《朝闻》?”队长总结性发言道:“这怪的是张艺林他自己。为什么他的文摘卖的不好?还不是因为他不接地气?老百姓不喜欢,他自然卖不好。”

    “这种杂志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难不成卖的不好了,还要怪老百姓不行?走,我们回派出所,要是法医检查没问题就结案了。”

    队长发出了总结性的发言。对于这群警员来说,你杂志卖的不好,然后心情郁闷买醉,最后失足跌进西湖淹死了。这是你自己的问题,要怪就怪张艺林为什么要喝的醉醺醺的在湖边乱走。

    而他为什么喝醉,那是因为他杂志卖的不好。卖不好时因为你们写的玩意儿不接地气,无法让老百姓产生共鸣。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故事大家已经看的太多了,现在大家才知道原来故事也可以写小老百姓的事情,让小老百姓更加共情。

    你们写的不好,那你们改嘛。写老百姓喜欢的东西,和老百姓共情,你们的销量不就好了吗?这总怪不到老百姓吧?

    只能说老百姓的想法有的时候真的很质朴。

    对于张艺林和以他为首的一批人来说,他们还真的就把矛头指向了小老百姓们。

    张艺林的葬礼也算得上是隆重了。

    不光是和他有旧的新闻出版行业的老同事,还有张艺林所在的学派也有很多同学来了。

    是的,学派。新中国到现在学派依旧存在,不仅现在存在,在历史上后的几十年依旧长盛不衰。

    而学派是什么?简单的一个例子,当年陈独秀等人创办新青年杂志与桐城学派的林琴南有过非常难听的骂战。

    后世的一些文学和影视作品对此做了一些适度的美化,好可以在电视上播出,实际上的骂战当真是把狗脑子都要骂出来了。

    所谓学派,更多时候是一种党同伐异的抱团组织。

    就像是现在这样,张艺林的葬礼上文人墨客来者云集,上香敬礼。这群旧文人们聚在一起就很难憋出什么好屁。

    “艺林兄之死,乃是我们学派的重大损失啊。”

    “是啊,何止是学派之损失。更是我们出版行业的巨大损失啊!”

    “艺林兄不堪受辱,投湖自尽,便是表达反抗的态度啊。”

    “哼!细细小民,懂什么。艺林兄不值得啊,明珠暗投。”

    “一群什么都不懂,字都不认识一千个的撮尔小民。现在却要我们为他们的五斗米折腰,何等的丧气!”

    但凡有一句人话也不至于一句人话都没有啊。

    但是他们真的也只能是酸一酸了。因为这场丧事还是金福瑞操办的,张艺林从前能赚钱的时候大手大脚,家里存款不多。

    他老婆卖了自己的首饰凑的钱还差几百块,这几百块还是金福瑞出的。

    本来当地的社区来了几次,说现在的婚丧嫁娶一律从简,不要铺张浪费的办。但是张艺林的妻子却执意要搞大的。劝也劝不住,社区也不能抓她啊。

    这群旧文人们感叹于张艺林葬礼的风光,同时在批评这届老百姓不行的时候,又开始互相套熟络起来。

    金福瑞本是想要结交一些人,看看能不能反击李锐的。

    但是他这边刚和一个张艺林所在学派的所谓大师兄套上关系后,对方说着说着就开始聊起钱了。

    “福瑞兄,你是不知道啊。我在民国时期随便写写文章都能赚几十上百大洋。现在却有人当着,让我连当地的文联都进不去。那信李的当真不当人子,我等文人自然有自己的研究方向,却非要我们学懂马列。还要接受什么再教育,何等的侮辱人啊!”

    金福瑞正连连点头呢,准备说些什么。

    那人又道:“哎,现在写文章没有报纸文摘要,要的又发不出稿费。所谓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呐!”

    那人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金福瑞,示意他该表示一下了。毕竟是上海那边的主编,怎么也比我们有钱吧。

    金福瑞刚准备接口说些什么,但是他猛然止住。因为他发现周围不少人都如同饿狼一样用闪烁着凶光的眼神不时的瞟向这里。

    仿佛就等着头狼撕开血肉,他们就紧随其上呢!

    金福瑞瞬间惊醒,好家伙,自己差点被吃了。

    金福瑞打了个哈哈:“茶水喝多了,我先去方便一下,等会儿回来再和贤弟畅聊。”

    “金兄早去早回!”

    金福瑞借着上厕所的借口躲了出去,他看着满堂的旧文人,他越看越不对劲。虽然不少人穿的衣裳还不错,但是脚上能穿皮鞋的却没几个了,都是穿着布鞋。有人大褂下面的裤子轻飘飘的,现在十一月底已经算是冬天了,裤子没棉不冷吗?

    他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在后堂找到了张艺林的妻子。

    “伯伯找奴家作甚?”张艺林的妻子身体活在新中国,脑子活在清朝。

    金福瑞道:“今日来客的白包拆开于我看看。”

    “啊?!”

    “放心,我又不要你的钱。我要在乎这点钱,何必帮艺林操办这堂白事。我就是有些事情要确认一下。”

    “这好吧。”

    张艺林的妻子取来今日收到的白包,很多白包都包的鼓鼓囊囊的,显得里面有很多钱一样。

    张艺林妻子拿着这些白包脸上略带欣慰:“今日来的都是艺林的身前好友,同学师长。从前艺林活着的时候没少帮他们。今日看来他们也记着艺林的旧情,把人情都还过来了呢。”

    “呵呵。”金福瑞冷笑,换人情?未必。

    他看到一个白包,上面写着李长安的大名。正是刚刚和自己较淡的那位。他说道:“把这个白包拆开看看吧。”

    张艺林妻子一边拆开白包一边说:“张长安是艺林的师兄,从前艺林在世前多有帮助这位师兄。光是借出去的大洋都有三百多块了。今日他的白包是最厚的,这些年的人情看来他是一次还清呢。”

    张艺林的妻子这么说着,没错,张长安的白包是最厚的。如果里面都是十块钱的票子最少有一千块。就算是一块钱的票子也有一百块,但是没人塞一块的票子吧?

    张艺林的妻子说着拆着,她说着当初张长安落魄时张艺林是怎么帮他的。张长安又怎么许诺以后回报的。

    但是这话说道一半她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白包拆开了,里面不是十块钱的票子,也不是一块钱的票子。而是一沓白纸。裁切的整整齐齐,和十块钱钞票的大小一模一样呢!

    张艺林妻子都懵了:“怎是白纸?会不会是长安包错了?”

    金福瑞冷笑:笑——“拆开这包。”

    张艺林妻子手哆哆嗦嗦的拆开另一个白包。这个好点,面上有一张五元的钞票,其他是用白纸垫起来增加厚度的。

    张艺林妻子不信邪又开了几个,原来五块钱的白包已经是最大的那个了。

    她手颤抖的拿着一沓白纸,满眼不可置信:“他们怎么敢如此?怎么敢如此啊!艺林活着的时候对他们多好啊!”

    金福瑞突然说了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哈哈哈!哈哈哈!走了,走了!反他妈的XX!”这一刻,金福瑞所有的心都死了。他已经下定决心了,走吧,走的远远的,去一个没有李锐的地方重新生活。

    金福瑞刚走到后院就听见张艺林的妻子在前堂撕心裂肺的怒吼,还有摔盘子吵架的声音。整个灵堂已经乱成一团了。

    金福瑞回头朝灵堂的方向拱拱手,他一言不发的从后门走了,此去几万里,艺林兄恕我以后不能给你上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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