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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苏联“毛李主义派”的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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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6年10月23日下午3点多,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在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雕像和波兰将军约瑟夫·贝姆的纪念碑前,匈牙利的大学生,以及各界人士越聚越多,人山人海,可能已经达到了20万人!

    游行的人群中,“是匈牙利人就站到我们这边来”、“俄国佬滚出去”、 “我们要纳吉”等口号,此起彼伏。

    洛特尼克夫痛苦地看着这一切。他是一名20岁出头的青年大学生,主修政治学。他的父亲是苏联二战英雄,一位苏联中将。十年前他的父亲曾经是解放匈牙利苏军中的一名指挥官。正因为这份亲切感,他才来到匈牙利交换留学进修,没想到,仅仅是十年,匈牙利人已经从对苏军的热烈欢迎,转变成了对苏联的痛恨!

    有人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发现是在匈牙利认识的好友,中国人金武怠。金武怠的俄语很好,而由于对政治理论的共同爱好,两个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匈牙利这个异国他乡,成为了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洛特尼克夫向着金武怠叹息:“怎么会变成这样?苏联究竟做错了什么?匈牙利人不相信社会主义了吗?”

    金武怠深沉地看了游行的人群一眼,说道:“没有信仰的人民就会这样,当利益不能满足的时候,他们并不会去管政治上的信仰谁正确,而是茫然地在追逐似乎更好的生活方式,并不认为那是镜花水月。”

    洛特尼克夫又摇了摇头,金武怠接着说道:“走吧,我请你喝酒。你和我,都改变不了现在匈牙利人对苏联的反抗。”

    洛特尼克夫颓丧地跟着金武怠,来到了他的住所,金武怠打开一瓶伏特加,两人就着一些零食,沉闷地喝起酒来。

    金武怠说道:“直接的原因,赫鲁晓夫对斯大林的批判,使得被作为斯大林信徒、被苏联推上台的东欧社会主义国家领导人,实际上失去了合法性。而苏联此前对东欧的简单粗暴管理,导致了当地人民积蓄的不满,在这样的时刻爆发了出来。”

    洛特尼克夫点点头,他认同金武怠的看法。到了匈牙利,他才知道东欧人对苏联现在有多不满,最根本的还是经济原因,经济形势在恶化,当地人民的生活水平,不但没有增长,反而不断下降。

    他感叹了一声:“任何的革命,如果挫折的时间长了,不能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多数的人们,总是会动摇的。能够保持对信仰的坚定的,总归只有少数的革命者。”

    金武怠冷静地说道:“东欧就在生活水平很高的西欧和中欧边上,群众会对双边的生活水平进行对比,由于他们比较贫穷,自然就会蕴积不满。他们已经忘了,在建立社会主义国家之前,他们与西边的生活水平的差距,同样巨大。想过好生活,却不知道这需要长期的奋斗。加上东欧政府在苏联政治动荡下的左支右绌,东欧的形势变得动荡,就不足为奇了。”

    “实际上我认为,苏联将东欧当成一个缓冲区就正好,让东欧人自己调整和改革他们自己的体制,只要不是变成苏联的敌人就好。但现在苏联是把东欧完全当成了苏联的利益区,而又不能为东欧人带来经济上的利益,反而因为要让东欧人固守苏联体制,让东欧人的怨恨,都集中到了苏联的身上。长期来看,苏联因此而得不偿失。”

    洛特尼克夫脑子有些混乱,他对金武怠的说法不置可否,他还要自己好好想一想。他转变了话题,问金武怠:“中国对于次大陆的那些社会主义国家是如何做的?”现在世界上很多人,都将次大陆的社会主义国家,与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相提并论,认为它们正好是两个社会主义大国,分别扶持起来的小国。

    金武怠向他详细介绍了中国在次大陆的做法,但是认为苏联无法仿效。

    中国在次大陆与苏联在东欧,最大的区别并不是次大陆的国家更加贫困。而是中国是从当地真正的底层人民出发,彻底重新塑造新国家的体系。

    在前期中国帮助各国完全从底层人民中,塑造出来了他们自己国家的革命军,在建国成功后,又派遣了百万干部,正在协助他们建立具备自己国家特色的社会主义体制,并且协助消灭了这些国家的剥削食利阶层和资产阶级。中国对次大陆革命的深度和广度,都不是苏联在东欧能比的。

    东欧原生的资本主义势力其实很强大,他们对当地人民的影响力,其实原来就超过东欧社会主义的政党,只不过苏联用军事力量逆袭,实现了社会主义国家的建立而已。但是在建立之后,又不能肃清东欧资产阶级。社会各阶层的头面人物,绝大多数都还是这些过去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

    如果在苏联支持下,这些国家的经济一直发展顺利,那还好说,但其实又做不到,所以只要人民的生活水平一停滞,问题就会暴露出来,资产阶级的机会来了嘛。更讨厌的是,资本主义确实还在其黄金时代,西欧和中欧的资本主义国家们在美国支持下,发展顺利,经济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在这样的内外夹攻之下,这里的社会主义革命,已经陷入了困境。

    金武怠提醒洛特尼克夫,苏联迄今为止的成功,可是从镇压白军开始,到契卡对付反革命,再到斯大林大清洗,不断地用鲜血献祭,才有苏联的今天。当然,镇压反革命并不是一切,经济不能成功,那革命胜利就是空中楼阁。

    但无论如何,苏联做不到像当年契卡那样地清除东欧的资产阶级,那么有今天的结果就不足为奇了。

    洛特尼克夫突然抬起头来,对金武怠说道:“你不是最近要回国吗?我想和你一起去一趟中国。”

    金武怠吃了一惊:“你确定你不是在说酒话?是一时冲动?”在新时空这个年代,中苏的交流还算顺畅,即使与赫鲁晓夫关系冷淡之后。毕竟都是社会主义国家,正常的贸易还算顺畅。所以洛特尼克夫真的想去中国,并不算困难,金武怠也能给他弄到签证,不过洛特尼克夫还需要搞定护照。

    洛特尼克夫坚定地说道:“我不是在说酒话。我早就想去中国了,我想对比研究一下中苏两国不同的社会主义模式。”

    金武怠点点头,明天再说。

    第二天,金武怠确定洛特尼克夫确实是要去中国后,两人商量,为洛特尼克夫弄个在中国交换学习一年的身份,各自搞定中国和苏联方面的手续。

    11月25日,两人终于抵达天津港,洛特尼克夫开始了他“游学”的生涯,他可以自由地在中国各地旅行,金武怠还支持了他一笔旅费,在他去的每一个地方,金武怠都为他安排当地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接待。

    于是,在洛特尼克夫的观察中,中国的城市和城区、中国乡寨和农场的新农村建设、中国的经济管理体系、中国的四流工程和流动民兵体系等等,逐渐熟悉了起来,有的内容对他非常震撼,有的让他暂时不以为然,有的他对比之下难以区分中苏的优劣,也有的他认为苏联的体制仍有优势。

    通过金武怠,他甚至还跑到了比孟国和奥恰国这两个次大陆的社会主义国家,观察中国是如何帮助这两个国家建立和建设社会主义的。

    他有的时候很沉默,有的时候很兴奋,有的时候话很多,不同的场景,让他的感触是不一样的。

    洛特尼克夫对中国各地和次大陆的考察研究,持续了半年多,当他回到天津某学校,再见金武怠的时候,金武怠问他有什么收获,他想了想说道:

    “政治上最重要的就是两点吧,第一是十月革命的普遍真理,如果不能与本国的具体实际国情结合,就不能建立起坚实的社会主义国家根基;第二是与资产阶级的斗争,不是人民的内部矛盾。镇压反革命,是GC党不能有丝毫犹豫的根本原则,指望与资产阶级共和,是天真幼稚的错误。”

    金武怠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每一个GC党,都可能在成长的道路上犯错误,但这不是放弃政权,听任资产阶级卷土从来的理由。还是总书记的那句话,软弱的人,当不了无神论者;软弱的组织,没资格叫GC党。”

    洛特尼克夫点点头:“经济体制上感觉收获很大,但是非常繁杂,你要我一两句话总结是说不好的。但是我确实认为,苏联的经济体系有点走偏了,对于如何组织人民开展有效率的生产和消费,远远不如中国。这是我接下来要研究的重点。”

    接下来洛特尼克夫又在中国读了几个月的书,研究了一番中国社会主义革命的各种理论。然后他直接回了苏联,对他而言,匈牙利还有什么意义呢?

    得到了与洛特尼克夫交往的启示。此后的几年之中,类似洛特尼克夫这样的苏联革命青年,断断续续有几百人来过中国,对中国的各领域进行考察和中苏对比,对中国的革命理论进行中苏对比。其结果,自然也是有的人印象深刻,有的人走马观花,有的人深刻反思苏联,有的人则不以为然,有的人由于民族主义情绪强烈, 从而看低中国的举措,有的人则觉得看到了世界革命成功的可能性。林林总总,就像自然界被风吹到各地的种子,有的有会开花结果,而有的则湮灭无闻。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们的印象都很深,就是觉得中国革命的深度和广度,远远超过了苏联,广度上中国真的是在把革命的意识,贯彻到每一个具体的人民身上;而深度上也是如此,苏联是管制几乎每一个领域,而中国则是在每一个领域,创造社会主义特色的新模式。

    这个“苏联种子工程”,规模很小,但级别很高,是李思华亲自关注的事情。未来能不能有成果不说,先洒下种子才有希望。

    此后的十几年,在苏G的意识形态中,慢慢地出现了一个“毛李主义”导向的小派别,他们非常低调,非常弱小,在苏联仍然如日中天的这些年代里,影响力也一直很小。直到七十年代后期,这个派别的影响力,才开始逐渐增长,而到了八十年代苏联陷入“滞涨”,这个派别开始成为苏联政坛中不可忽视的思想流派,可惜始终未能成为主流的意识形态派别。

    达列力汗走过伊尔吉斯的一条街道,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刚被任命为伊尔吉斯区的区委副书记。

    伊尔吉斯只是个哈萨克加盟共和国的小城,在哈萨克的西部,城市规模很小,但其实管理的地方很大,这里是农牧区,养羊、种小麦和棉花,是这里的三大主导产业。

    他很快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他的家,就在这里的一个小区里,他抬眼看到离开城市不远的那处山包,脸色立即变得严峻起来,他在家门口不到的地方停下,望着那座山包,出神了好一会。

    他的爷爷、奶奶,还有家族的一大帮人,都埋在那里,而且因为是群葬,他也不知道究竟埋在了哪里,不可能分辨出他们的尸骨了。

    这件事,和他内心痛恨的一个人,非常有关系,那就是当年哈萨克自治共和国的第一任书记菲利普·伊萨耶维奇·戈洛谢金,他在1925年2月上任,为了尽快推动农业集体化,戈洛谢金直接动用了军警,将哈萨克人和他们的牲畜,迁移到集体农场定居。这当中当然也少不了暴力行动和雁过拔毛。

    戈洛谢金的队伍没收了11260个农场的财产,强制转移了450万头牛,实际上当时整个哈萨克,都只有600多万头牛。圈养完全打破了游牧民族的经济规律,不仅让圈出的放牧地生态急剧恶化,牛羊的食物来源也捉襟见肘。达列力汗爷爷奶奶所在的32000户牧民,只分配到了2500所平房,根本不能住人。

    无奈之下,他的爷爷和奶奶只能带着家人逃亡,当时这样做的人至少有110万以上,而哈萨克全部人口也不过200多万人。但是包括他爷爷奶奶在内,大多数人都被强制驱赶回了集体农场。

    到了1932年终于维持不下去了,整个哈萨克的羊减少了90%以上,羊肉羊奶是哈萨克人重要的饮食来源,没有了羊,人也活不久。他的爷爷奶奶还有很多家人,都饿死在了这场饥荒中。他的父亲,曾经亲眼目睹牧羊犬当着主人的面吃掉了他的一个叔叔,而其它人都因为断粮许久,连驱逐狗的力气也没有了。

    有传言说这一次饥荒,饿死了120万哈萨克人,数字也许有些夸张,但按照他自己的看法,起码死掉了超过80多万人——按照苏联官方自己人口普查的数据,1926年苏联的哈萨克人数为397万,到了1939年则降到了310万,相差的87万人应该是死于饥荒。

    他把这个哈萨克历史上最大的悲剧,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心里。

    作为一个GC党员,他信仰GC主义,相信必须解放全人类,也自认不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但对于苏联前期的这种行为,他无法认同,这算什么解放哈萨克人民?对于赫鲁晓夫批判斯大林,他是拍手叫好的,但他在政治上已经有一定的经验,他并不认为赫鲁晓夫,是真心地想改变俄罗斯人的大国沙文主义。

    他曾经在中国留学了3年,是这个时代苏联少有的曾经留学中国的官员。在他看来,中国的那一套,才是真正解放各民族底层的人民。中国人不承认国内的民族划分,将每一个国民都视为中华民族的一员。他们移民是为了保持建设期的稳定和融合国民,但不管怎样,他们做到了一视同仁,所有人的待遇都是平等的。而那些移民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他们的生活是幸福的。

    如果当初是中国占领了哈萨克,或者是中国像扶持印度次大陆的社会主义国家那样,扶持哈萨克的社会主义国家,哈萨克人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如同野狗般地大规模死去。这是他脑子里偶尔会蹦出的奇怪念头。

    解放底层人民的同时消灭民族,才是全世界无产者能够联合起来的前提。这是他在中国学到的理论,而他视之为真理。

    作为GC党员,他并不追求民族国家,他认同中国的理论,绝大多数的民族主义,其实就是压榨底层人民的上层建筑,用来维持自己统治的工具,他们借此劫持了底层的人民,让他们对来自外界的解放形成免疫。民族主义只有在抵御外来的旨在奴役本国底层人民、掠夺本国资源这样的前提下,才是正义的。

    对于苏联在哈萨克的很多政策,他内心有着说不出的疑惑,例如苏联在二战中的所作所为,让哈萨克贡献了整整100万的兵源,他们大多数都没有能回来,都牺牲在了苏联西部和东欧的战场上,抵抗德国法西斯是正义的事业,但哈萨克人这样的牺牲比例,远远超过了俄罗斯人,让哈萨克人丧失了多数的青壮。这使得二战后在哈萨克地区,哈萨克人已经下降到了人口只有40%多的比例,而俄罗斯人的比例大幅度上升。

    这是斯大林的阴谋吗?借着战争来减少哈萨克人的数量?每次想到这里,他都不寒而栗,这种思想太危险了,他不愿意过于深思,但阴谋论的思想,如同毒蛇一般地缠绕着他的心灵。

    还有哈萨克的工业建设,全部都集中在了北部,由俄罗斯人主导,工人也主要是俄罗斯人,而哈萨克人在南部为他们种棉花、种粮食,提供原材料。据说是因为哈萨克人的教育程度低,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他叹息了一声,还是先做好自己的工作吧,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或许,自己可以在工作中,应用一些在中国学到的理论和经验案例?但是可不能说是来自中国,赫鲁晓夫当权的时代,对于中国模式肯定是反对的,只能说是地方的自主创新。

    当苏联意识形态的感召力下降,即使在苏联的内部,不同思想的种子,也在不断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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