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虞笙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话筒里传来的、陆政国骤然变得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她知道,她踩中了那条最危险的线!
但她别无选择。
陆政国用母亲威胁她,那她只能用他唯一的软肋,他的儿子来反击!
这是最危险的赌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秒一秒地流逝。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陆政国一声极其轻蔑的冷笑:“虞小姐的翅膀真是硬了,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陆政国几乎是咬着牙挂断了电话。
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他的头顶!
竟敢用他的儿子来威胁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痴心妄想,而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宣战!
五年前搅得他陆家不得安宁,五年后竟然还死性不改。
陆政国双目赤红,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焦糊味,还有他身上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暴戾气息。
片刻后,他双脚猛得止步原地,“王诚!”
听到声音,守在门口不敢走远的王诚立马推门进来:“董事长。”
“去,立刻、马上,把虞念姝给我带回来,现在就去!”
王诚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迟疑,“是!董事长。”
门关上的下一秒,王诚立刻拿出手机,一边快步走向电梯,一边拨通电话:“立刻备车,去邻市的安鑫精神病院……别废话,赶紧的!”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安鑫精神”这四个字,在空旷的走廊里依然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陈默从走廊拐角的阴影处走出来,看着王诚匆匆进入电梯的背影,他掏出手机迅速转身,快步走向消防通道。
“陆总,刚刚王诚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现在正赶往安鑫精神病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陆邢周低沉平稳的声音。
“那就照计划进行。”
“是!”
另一边,王诚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安鑫精神病院。
他带着两名心腹手下,气势汹汹地直奔院长办公室,然而,当他推开那扇厚重的办公室房门,却意外看见了莫怀远。
对于他的到来,莫怀远的脸上也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丝惊讶,他随即站起身来,恭敬的语气里透着些许的不安:“王助理,您、您怎么来了?”
王诚此刻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跟莫怀远寒暄,也顾不上思考他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他直接看向安鑫的张院长,“虞念姝在哪?”
张院长早在他进门的那一秒就吓得脸色煞白,他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求助的一双眼看向旁边的莫怀远。
接到他眼神,莫怀远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王助理,虞女士,她、她……”
王诚眉心猛然一紧,声音急促而严厉:“她什么?快说!”
被他这么一吼,莫怀远浑身一抖,脱口道:“虞、虞女士不见了!”
“不见了?”王诚眼睛一瞪:“你不是说她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吗?”
“是、是一直在的……”张院长声音发颤,“可、可是……昨天晚上,人、人突然就不见了!我们……我们找遍了整个医院都没找到,所以才一大早把莫院长叫来……”
王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莫怀远,又转向张院长那张失了血色的脸:“突然不见?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没有监控吗?”
张院长被王诚身上散发出的煞气吓得两腿打软,“查、查过了!监控……监控也都拍到了。”说完,他手忙脚乱地操作着办公桌上的电脑,调出了一段模糊的夜间监控录像。
画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两个穿着黑色连帽衫、身形高大的男人,鬼影般出现在虞念姝所在的病房走廊。他们动作极其专业且迅速,避开了夜班护士短暂的巡视间隙,闪身进入。不到一分钟,两人便架着一个穿着病号服、似乎处于昏睡状态的女人快速走了出来,然后迅速消失在监控死角。
紧接着,张院长又调出另一个视频,是医院后门一个隐蔽的出口,一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在那里。两人迅速将虞念姝塞进后座,轿车随即启动,无声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王诚看着监控画面,眉心紧锁。
对方如此干净利落且悄无声息地将人从医院里带走,一看就是早有预谋。
他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陆邢周,但此时此刻,他还没有回国,紧接着,他又想到另一个人,但他来不及多想,转身的同时立刻掏出了手机。
“董事长!不好了,虞念姝……她昨晚被两个黑衣男人从安鑫中心带走了!”
电话那头顿时传来陆政国暴跳如雷的声音:“带去哪了?”
王诚只觉后脊发凉,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目、目前还不清楚,监控只拍到一辆无牌轿车。”
话筒那边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王诚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陆总——”
“不可能!”陆政国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他不敢在我眼皮底下搞这种小动作!”
“那会不会是索恩的人……?”
听到这个名字,陆政国心头一沉。
上次在饭局上,索恩现在已经认了那个女人作干女儿,还扬言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
陆政国
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敢在电话里跟他叫板,原来是自认为有了索恩这个保护伞!
陆政国冷笑一声后,立刻吩咐:“给我查那辆车,动用所有资源也要把那辆车找出来,我要知道它去了哪里!”
“是!”
电话挂断,王诚立刻调动了所有的关系网。
不过半天的时间,就通过沿途覆盖的天网探头,查到了京市郊区一家极其低调、安保森严的私人疗养院——静安疗养院。
王诚不敢耽搁,亲自带人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静安苑的院长是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面对王诚一行人咄咄逼人的架势和陆氏集团的名头,他并未露出丝毫惊慌,只是平静地接待了他们。
“王助理,久仰。”院长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底气,“您要找的虞念姝女士,昨晚的确有来过我们这里,不过——”
王诚心中一紧,“不过什么?”
院长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虞女士已经于今天早上坐飞机去了瑞士。”
“瑞士?”王诚先是一愣,继而冷笑一声:“私自把人绑到你这里,如今又送出国——”
“王助理,”院长打断他后,微微一笑,“请注意您的言辞。”
他不疾不徐地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王诚面前。
“王助理,请看这个。”
是一份医疗委托书和入院协议,委托人签字栏那里,赫然写着两个字:虞笙。
王诚带着那份印有“虞笙”签名的委托书复印件,如同捧着一个滚烫的山芋,急匆匆赶回陆氏集团。
然而,当他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时,却看到陆政国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王诚立不敢出声,垂手肃立一旁。
“……好,索恩先生,这份‘人情’,我陆政国记下了。”
落入王诚耳朵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但那王诚知道,那平静之下正翻涌着滔天怒火。
“希望虞女士在国外的疗养,一切顺利。”
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几句什么,陆政国没有再回应,只是用一声冰冷的寒暄结束了通话。
几秒后,陆政国缓缓转过身,那张平日里深藏不露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鸷和愤怒。
因为索恩刚刚在电话里,用他那惯有的、优雅而虚伪的腔调,轻描淡写地“告知”他:受虞笙小姐所托,已将她的母亲虞念姝女士安全接出,并妥善安置在国外的疗养机构,与虞笙团聚。
这无异于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精心布置的棋子,他用来扼制虞笙最致命的武器,竟然被索恩这个老狐狸,以如此“正当”的方式,在他眼皮子底下夺走了!
奇耻大辱!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但是王诚并不知具体的电话内容,他上前一步,将那份委托书复印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董事长,这是静安疗养院那边给出的委托书……”
然而陆政国却仿若未闻,直接拨通了那个,他恨不得将其捏碎的国际号码!
此时的虞笙正蜷缩在沙发里,本就乱如麻的心脏,在听见突兀响起的手机震动后,她整个人抖了一下。
当她看见屏幕上显示那串如同噩梦般的号码时,她瞳孔更是一缩。。
“滋滋”震动声像是催命符,让她想逃想躲,却又不得不面对。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将手机拿到了手里。
电话一接通,陆政国那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暴怒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缠绕上来。
“虞小姐真是好手段!”他带笑的声音满是愤怒:“你以为搭上索恩那条船,把他当枪使,让他替你把你那个疯妈弄走,就真能高枕无忧了?”
虞笙被他突如其来的指控听得一愣。
母亲不是早就被陆邢周转移到米兰了吗,陆政国现在质问她,难道……
他才知道?
那上次他还拿母亲的照片威胁她?
但是下一秒,虞笙就迅速意识到陆邢周把自己介绍给索恩的真正用意。
这份认知犹如一阵暖流涌上她心尖,也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底气,她瞬间冷静下来,回击道:“陆董过奖了。我只是做了任何一个人被逼到绝境时都会做的事情。”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明显的威胁,“如果陆董还想故技重施,继续拿我母亲来威胁我……我不介意,继续寻求索恩先生的‘帮助’。”
“你——”
陆政国没想到她先是拿自己的儿子威胁她,如今又拿索恩那家伙震慑他!他感觉自己的权威被彻底踩在了脚下!
极度的愤怒让陆政国冷笑出声:“你以为索恩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帮你,不过是把你当成一颗对付我的棋子,你在他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充满了恶毒的蛊惑:“你好好想想,当有一天,在你和巨大的利益之间,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你觉得,索恩最终会选择什么?是选择保护你这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还是……选择能让他获得十倍、百倍回报的利益?”
最后这句话,带着洞悉人性的残酷和上位者的轻蔑,清晰地回荡在电话两端,也重重地砸在了虞笙的心上!
电话被陆政国狠狠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虞笙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弹。
选择……利益……
这两个词像是剧毒的种子,被强行种进了她的脑海。
那个索恩……真的可靠吗?他真的能震慑住陆政国吗?
如今陆政国知道母亲被转移走,会不会动用权势再将母亲抓走?
刚刚升起的希望和底气,瞬间被巨大的不安和疑虑所取代。
不行,她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她必须要找到陆邢周问个清楚!
冲动之下,她抓起手机就要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然而,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她又犹豫了。
陆政国现在认为母亲是被索恩带走的,那她给陆邢周打电话,会不会暴露他?
他冒着巨大风险帮助了她,她决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将他推到危险的境地!
安全起见,最好还是当面见他问清楚!
这股破釜沉舟的勇气让她猛地从沙发里起身。
当林菁听说她已经买了四个小时后的机票飞往京市,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虞笙不能把其中缘由细说给她听,只模棱两可地一语带过:“陆邢周那边遇到了点麻烦,我想回去看看。”
但是林菁太了解她了,如果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她绝不会在这么重要的巡演中途离开。
“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虞笙一把按住她的手,“你必须留在这里,虽然演出还有一个星期,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遇到什么突然的事情,你留下,我才能走得放心。”
她笑了笑,语带安抚:“我回去只是确定一些事情,不会久待,两天,加上来回,最多三天我就会回来!”
她坚定的语气和执着的眼神,让林菁无奈却也没辙,她深吸一口气:“好把,那你快去快回,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虞笙朝她重重点头:“这边就拜托你了。”
林菁剜了她一眼:“跟我还客气什么。”
飞机在夜色中降落在京市国际机场。
走出航站楼,熟悉又陌生的、带着北方特有干燥寒意的空气扑面而来。虞笙没有停留,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温莎国际。”
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出租车才在温莎公馆庄重而奢华的大门前停下。
上次被陆邢周强行带回来的时候,只有屈辱和泪水。
这一次,却带着期待与迫切。
虞笙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难言的情绪。
五年过去,不知自己还能否像以前一样,顺利进去。
虞笙犹豫着,试探性地走近门禁系统。冰冷的摄像头似乎感应到了她的靠近,镜头微微转动,一道不易察觉的红色扫描
光线瞬间扫过她的面部。
“嘀——”
一声轻响,大门在她的紧张和期待里缓缓地向内滑开了!
虞笙的心猛地一跳!
他竟然一直保留着她的门禁权限……
她定了定神,抬步走了进去。
熟悉的路径,熟悉的喷泉轮廓,熟悉的欧式廊柱……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光的碎片上,带来恍如隔世的熟悉感。
昏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冷气息,寂静得只能听到鞋跟敲击路面的清脆声响,以及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当她站在那栋三层宅院前,看着一片漆黑的落地窗,浓浓的失落从心底一点一点升腾。
他不在这里。
其实不算特别意外,上次来,她就感觉到这里已经许久没有居住的鲜活气息。
那她为什么还要执意过来?
到底是来找他,还是借机再来看一看?
她不知道。
像是被一个鬼使神差的力量驱使。
带着这股说不清道不清的情绪,虞笙在门口站了许久。
夜风带来阵阵寒意。
上次被强行带回时的绝望哭求,此刻都化作了心头沉甸甸的回忆。
当时她真的以为他会把她锁在里面,可后来又为什么放她走了呢?甚至还说“以后再也别让我看见你”那句狠话,如今想想,当时的他,到底是动用了多少的意志力才说出那句话的?
所以,若不是她主动打电话求救于他,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和她再无交集?
虞笙嘴角滑出苦涩,垂下眼。
说到底,终究还是自己连累了他。
可如果不是他父亲陆政国,她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到这,虞笙猛地转身。
五十分钟后,出租车在那栋高耸入云、象征着陆氏帝国无上权力的摩天大楼前停下。
在周围楼宇大多已陷入沉睡的夜色里,顶层巨大的、占据了一整面的落地窗区域,赫然亮着灯。
深夜的寒风毫无遮挡地吹过空旷的广场,虞笙不由自主地裹紧了外套。
她仰头看着那高悬在夜空中的顶层亮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耳边话筒传来的机械等待音,让她心脏一点一点加速。
而此时的顶层副总裁办公室。
透亮的玻璃窗外是京市璀璨如星河的夜景。
陆邢周刚刚结束与海外团队关于“格伦伍德后续施压方案”的冗长视频会议,此时的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揉着发胀的眉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出声,但过疲的身心让他没有心思理会。
手指从眉心间离开时,他视线不经意地投向窗外那片空旷的广场。
一点墨小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底。
即使隔着数百米的高度和冰冷的玻璃幕墙,即使夜色模糊了所有的细节,可他却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熟悉感。
可是怎么会!
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正在巴西,正在准备演出前的排练才对。
然而,花坛边那个孤零零的人影,却让他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手机的再次震动让他恍然回神,他几乎来不及犹豫,瞬间把手伸进口袋。
当屏幕上清晰显示「虞笙」这个名字时,陆邢周的呼吸骤然一滞!他的视线猛地从手机屏幕弹回楼下的广场,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
可是距离实在太远了,视野里只有那个模糊的墨点,根本无法分辨她此刻的动作,甚至连她是否正抬头看向这里都难以确认。
他手指带着几分颤意,接通了电话。
“笙笙,”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极力维持平稳的紧绷感,“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他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锁住楼下那个小小的身影。
听筒里,先是一阵细微的电流杂音,接着传来虞笙的声音,背景里似乎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隔着话筒,虞笙深吸一口气,试图深吸一口寒风让自己清醒,然而这份灌入肺腑的凉气却让她喉咙涩住。
持续的沉默像无形的丝线缠绕上心脏。陆邢周盯着楼下那个微小的墨点,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压住,他追问,声音比刚才更沉:“你在哪?”
虞笙握着手机,仰着头,目光穿透遥远的距离,牢牢锁定顶层那扇灯火通明的巨大玻璃窗。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但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扇窗后,正有一道目光穿越这沉沉夜色,投射下来。
她喉头滚动了一下,咽下那丝哽咽,没有说出“我在你楼下”,而是——
“在看你。”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所有的理性推断、所有关于“不可能”的笃定,在这清晰无比的三个字面前,瞬间分崩离析!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握不住手机!震惊、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强烈的担忧、还有无法置信的情绪在胸腔里激烈地翻涌!
他甚至来不及挂断电话,就猛地转身冲出办公室!
空旷的走廊里响起急促而清晰的脚步声。电梯门感应到人,无声滑开的瞬间,他已经闪身进入。指尖带着一种急迫的力道,快速而准确地连续按下下行键。
高速下降带来的失重感远不及他心头的震荡。
圣保罗到京市,万里之遥!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突然回来?她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危险!
电梯的数字急速跳动,当“1”字亮起,门开的刹那,陆邢周如同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空旷的一楼大堂灯火通明,光滑如镜的地面反射着冷光。巨大的旋转玻璃门就在前方,门外是沉沉的夜色和那片空旷沉寂的广场。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冰冷、折射着大堂璀璨灯光的厚重玻璃门,陆邢周奔跑的脚步猛地顿住,硬生生停在原地。
他看到了她。
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
她就站在广场花坛旁的路灯下,夜风吹起她微卷的发梢,拂起她外套的衣角。
路灯的光线柔和地笼罩着她,他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也看到了那双望向他的眼睛里,跳跃着的、灼热而明亮的星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四目相对,隔着十几米远,两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谁也没有先动。
最后,是虞笙。
她像是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勇气,抬起脚,一步一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坚定地走了过来。
鞋跟落在广场花白色的地砖上,发出规律而清晰的“叩、叩”声,在寂静的夜里,由远及近,一声声敲击在空气里。
夜风似乎也带来了她身上那熟悉的、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陆邢周站在原地,身体绷得笔直,目光一瞬不瞬地紧锁着那个在灯光下愈渐清晰的身影,看着她一步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她在只剩一步之遥的距离站定。
虞笙仰头看他。
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眼中翻涌着的复杂情绪,看着他因为屏息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上次你问我,心里有没有你……”
这句没有说完的话,不仅让陆邢周心跳加快,更让他血液冲上耳膜,发出轰鸣,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听不清她后面的话。
时间被无限拉长。
虞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风带来的寒意似乎都沉淀下去。
她看着面前这个,让她诅咒过、心动过、爱过,却始终无法去恨,也从来无法真正放下的男人。
许久,她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坦诚和决心,吐出了一直不敢让他知道的答案:“有。”
一个字,清晰,简短,却重逾千钧。
血液在身体里奔涌回流,让他四肢百骸动弹不得,陆邢周彻底僵在原地,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然而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时,虞笙向前一步,踮起脚,吻在了他唇上。
那触感,柔软又真实,带着微凉的夜风和她独有的气息,没有进一步的试探,只是笨拙地贴着他。
可就是这一点点的凉意,蜻蜓点水般的碰触,却犹如在他唇上点燃了燎原的火。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轰然坍塌,紧接着,被失而复得的欢喜所填满。
他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
就在那触感即将抽离的瞬间,垂在身侧的手臂猛地抬起。
陆邢周双手牢牢捧住了她的脸,带着不容她退开的强势,精准吻住了她。
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渴望,陆邢周把她吻到近乎折腰,唇重重碾过她的唇,没
有丝毫的犹豫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深入而彻底地攫取她的气息。
捧在她脸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搂在了她腰上,严丝合缝的,将她用力禁锢在他滚烫的怀里。
用力的,仿佛要将这五年的时光,用一个吻给讨回来。
冷白的光线将两人拥吻的人影拉得很长,时间在彼此急促的喘息和辗转的吻声里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虞笙感觉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时,狂风骤雨般的吻,突然停了。
但陆邢周并没有松开她。
他额头抵着她额头,感受着她鼻息间滚烫的气息,近距离地锁住她那双迷离的、氤氲着水汽的眼睛。
世界仿佛缩小到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陆邢周抬手,指腹抚过她嫣红、被他吻得肿胀的唇瓣。
他在她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她因缺氧而泛红的眼尾,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沾染的、不知是汗还是泪的细小水珠。
他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哑和粗粝:“再说一次。”
他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虞笙下意识抿了抿自己的唇,涨涨的、麻麻的,像被无数根小刺撩着。
她抬起眼,微嗔的眼神瞥他一眼后,又迅速垂下了眼睫。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陆邢周的眼睛。
他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暗嘲,喉结滚动一下后,什么都没说,牵起她的手转身。
深夜的电梯轿厢里,金属四壁反射着冷白的光,映出两人沉默的身影。
安静的周遭似乎能听见那尚未平复的、带着情.欲余韵的呼吸声。
虞笙被他牵着,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热度。
心跳依旧砰砰撞击着她的胸腔,她没敢抬头,只盯着自己被他紧紧包裹住的手。
“叮——”的一声,电梯门无声滑开。
陆邢周牵着她走出电梯,每走一步,虞笙都能感觉他握着她手的力道收紧一分。
直到随他走进那间宽敞的办公室。
门锁“咔哒”一声落下,仿佛是点燃引信的最后一点火星。
虞笙甚至来不及看清周围的环境,甚至还没来及发出一丝声音,就被陆邢周重重抵在了坚硬的门板上。
背传来的微痛让她轻哼出声,下一秒,他滚烫的、带着掠夺气息的吻便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了下来!
比刚才在楼下更加凶猛,更加急切,像是压抑到极致后的彻底爆发。①
一阵天旋地转里,所有的氧气都被他强势地夺走,像是要站不稳,她下意识地伸手攀住他的肩膀,隔着那层熨帖的衬衫布料,指腹下是他肩背处清晰而紧绷的肌肉线条,以及源源不断透出的、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热度。
唇舌间的纠缠激烈而深入,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迫切。
原本紧紧箍在她腰间的手掌,摸索着探向了她外套的前襟。
一颗、两颗……
厚实柔软的羊绒外套失去了支撑,无声地从她肩头滑落,堆叠在她脚下的地毯上。②
陆邢周一边吻着她,一边抵着她的脚尖朝办公室深处那扇通往休息间的方向移动。
“砰”的一声闷响,门板被陆邢周的后背用力撞开。
跌跌撞撞几步后,陆邢周的脚后跟猝不及防地磕在了坚实的床沿上。
重心骤然失衡,他带着怀里的人一同向后倒去。
身下的床垫吸收了冲击,温柔地回弹,将他们包裹。
陆邢周捧着她脸,“为什么突然回来?”他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被砂纸打磨过,带着特有的粗粝感,却又异常清晰地叩问。
虞笙的双手还撑在他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衬衫,掌心下是他贲张而紧实的肌肉轮廓,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
她眼睫低垂,目光闪烁不定。
为什么回来?
为了母亲的安全?为了不让他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还是那深藏在心底的,自己不想深究,也不想被他知道的的另一个隐秘意图?
复杂的理由在舌尖翻滚,最终化成了——
“想见你。”
简单的三个字,让陆邢周捧着她脸颊的手微微收紧。
他抬起下巴,凑近她,像是故意,把温热的呼吸洒在她敏感的唇角,“是想见我,还是……”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攫住她慌乱闪躲的眼眸,不给他丝毫逃避的空间,“……想我?”
“想我”两个字,被他刻意放慢、加重,带着一种直白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暧昧。
虞笙被他问得羞窘难当。
她红着脸,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想躲开他灼人的视线,偏偏脸被他捧着脸动弹不得。
想反驳,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借着咬住下唇的动作,试图藏起那无法掩饰的羞窘。
然而,正是她唇上留下的那点嫣红齿痕,彻底点燃了陆邢周眼中最后一丝克制。
他扣在她后颈的手微微用力往下一按,再次吻住她。
不再是之前激烈的狂风骤雨,而是异常温柔的缱绻厮磨。
他耐心又细致地用唇描绘着她的唇形,舌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拒绝的温柔,撬开她微启的双齿,等待她探出舌尖。
在他温柔而强势的攻势下,虞笙心底那最后一丝抵抗也彻底瓦解。
压在他肩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滑落,改为环抱住他的脖颈。
身体深处那积压了五年、被恐惧和误解冰封的情感,如同被投入熔炉,被彻底融化、沸腾,最终燃烧成一片燎原的烈火。
她生涩而笨拙地回应着他的吻,又随着他的引导,一点一点找回了五年前,曾被她探索出的……
他所有的敏澸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