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午餐,陆邢周带着虞笙去了一家颇负盛名的中式餐厅。
门楣高悬,朱漆雕梁,透着浓浓的传统韵味。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笑容温婉,引着他们穿过挂着大红灯笼的厅堂,来到一间安静雅致的包厢。
包厢临街,宽大的落地窗外是东京冬日的街景。
陆邢周的手一直松松地搭在虞笙腰后,直到走到铺着暗红色的织锦桌布的餐桌旁,他才收回手。
他没有坐在对面,而是直接拉开虞笙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当他抬手转动桌上的玻璃转盘,或者探身给她夹菜时,手肘都会不经意地轻轻擦过她的手臂外侧,带来微小的、带着体温的触碰。
菜肴精致可口,多是清淡鲜美的煲煮和小炒。都是陆邢周按着她的喜好点的。
虞笙小口喝着炖得奶白的鱼汤,蒸腾的热气熏得脸颊微暖。她放下勺子,拿起餐巾轻轻按了按嘴角,侧头看向身旁的人:“下午……我们做什么?”
陆邢周给她夹菜的动作没停,“看电影。”
似乎是没料到这个安排,虞笙语带惊讶:“看电影?”
陆邢周这才侧过脸看她,眉梢微挑:“不想去?”
虞笙撇了撇嘴,“你又不喜欢看电影。”
她记得很清楚,五年前唯一一次两人去看电影,是一部口碑很好的爱情片,结果开场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仅有的一次,陆邢周当然也记得。他放下筷子,眼底闪过两分窘迫,低声解释:“当时太累了。”
虞笙没接话,只是低头用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鱼汤。
那一次,她其实有点失落,只是没说出来。
陆邢周看着她低垂的侧脸,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又给她夹了一块清蒸的东星斑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
“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
用完午餐,两人直接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大型购物中心顶层的影院。正值假期,商场里人流熙攘,节日气氛浓郁。
电梯缓缓上升,轿厢内壁光滑如镜,倒映着相携的身影。
对面广告屏突然切换,一张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巡演海报瞬间占据视野——虞笙身穿一袭黑色长裙,手持小提琴侧身而立,眼神沉静而深邃。日期醒目:两天后,东京艺术中心。
电梯里除了他们,还有前面两个年轻男人。海报出现时,其中一人明显兴奋地用胳膊肘撞了同伴一下:“哎!你买票了吗?”
“当然买了!”另一个语气笃定,带着点得意,“开票第一时间就抢了。”
“买的什么位置?”
“第二排!”
“第二排?”对方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羡慕,“厉害啊!我手速不够,只抢到了外场……”
“叮——”电梯到达影院楼层,门开。
陆邢周带着虞笙径直走向角落的自助贩卖机。
扫码付款后,“咔哒”一声,一个蓝色口罩盒掉落在取物口。陆邢周拿起口罩,拆开后,也不征求她的意见,抬手就将那柔软的布料遮在了她脸上。
口罩瞬间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此刻盛满了无奈笑意的眼睛。
“你至于吗?”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带着点闷声的好笑。
陆邢周垂眸看着她露在外面的眼睛,那眼底的笑意让他心情不错。他顺手将她颊边一缕被口罩边缘压住的发丝拨开,声音带着点理所当然:“谁让你男粉丝那么多。”
明明在吃醋,可却说得一本正经。
虞笙嗔他一眼后,主动挽住他的胳膊:“现在呢,陆总?”
陆邢周低头瞧了眼她的动作,似乎是嫌不够,他抽出胳膊,搂住她肩膀的同时将她往怀里一紧,后低下头,温热的唇在她额角靠近鬓发的位置,印下了一个极其用力、带着滚烫温度的吻:“怎么都不够!”
影院大堂光线偏暗,巨大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各种影片的预告片。
有宏大场景的科幻片,也有温情脉脉的爱情片,还有一部新上映的、海报透着阴森气息的恐怖片。
虞笙的目光在那张色调灰暗、印着扭曲人影的恐怖片海报上停留了几秒,眼神里带着一种又怕又想看的好奇,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身边的陆邢周。
接到她眼神,陆邢周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他嘴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弧度,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纵容的笑意:“胆子小还喜欢逞能。”
被他一语道破,虞笙红着脸搡他一下:“你不是在吗?”
虽然隔着口罩,声音也小,但那句话还是清晰地钻进了陆邢周的耳朵里。
这份全然的信任和依赖,对陆邢周来说,比任何情话都动听,也最能让他失了原则。
他握着她肩膀轻轻揉了揉:“那就看这个?”
虞笙轻轻点了点头。
买完票进了影厅,没几分钟的功夫,光线就彻底暗了下来。
片头字幕刚结束,画面毫无预兆地切到一
个极度扭曲诡异的特写镜头,伴随着一声尖利刺耳的音效——
虞笙吓得浑身一激灵,整个人下意识地就往陆邢周那边靠。
陆邢周握着她手的力度收紧,一开口,极力压制的笑到底还是没控制住,“年龄渐长,胆子怎么还这么小?”
银幕变幻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紧抿时显得有点锋利的唇线,此刻那唇角却因为笑意而微微上扬。
虞笙惊魂未定,扭头剜了他一眼。
昏暗的光线下,对上他带着笑意的一双眼,心头那点惊吓和恼意莫名地就散了。
也许是这昏暗的环境给了她莫名的勇气,也许是刚才那点惊吓让她思绪有些跳脱,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探究:“这几年……你有和别人看过电影吗?”
陆邢周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闪烁的银幕上,侧脸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沉静。他不带犹豫,很干脆地应了一声:“有。”
这个答案像一根细小的刺,猝不及防地扎在了虞笙的心口。
刚才那点轻松的笑意瞬间凝固在嘴角。
她下意识地想追问“是谁?”,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有什么立场问呢?
从他的角度,当年是自己主动离开的,这五年,别说有人陪他看电影,就是更亲密的事……
脑海里闪过的画面被虞笙强行掐断,她坐正回去的同时,也带着几分挣脱,试图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然而她刚一有动作,陆邢周就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地反捏了一下她的指节。
“你。”
短暂的一个字,从恐怖的背景音效中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她耳膜。
虞笙扭头看过来,微怔的一双眼,对上他漆黑的视线。
“梦里,和你看过很多次。”
梦里…和她?
所以他的意思是,这五年,还没有别人……
刚才那一瞬间的酸涩和失落,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巨大信息量的回答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忘了抽回手,忘了追问,甚至忘了银幕上正在上演的恐怖画面。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被他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和他那句轻描淡写却重逾千钧的话语上。
原来,并非只有她在回忆里煎熬。他也在看不见的地方,独自构建着那些虚幻的、无法触及的陪伴。
幽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陆邢周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几下后,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银幕,仿佛刚才那句足以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虞笙也慢慢地、慢慢地转回头,看向前方。
银幕上恐怖的情节仍在继续,诡异的音效环绕,可她的心却奇异地安静了下来。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似乎不再那么可怕。
她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坚实而温热的触感,还有他指腹那带着薄茧的、细微的摩挲。
这份真实,让她不仅没有再抽离,甚至轻轻回握了一下。
影厅的黑暗里,只有银幕的光在跳跃。
虞笙偏过头,将脸颊轻轻地贴在了他坚实温暖的肩头。
电影结束,灯光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驱散了影厅里营造了两个小时的阴森氛围。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呼气声和窸窣的离场声。
两人坐在最后一排,陆邢周没有起身,就着灯光看她。
灯光下,她眼角还有些微红,不知是刚才被吓的还是别的什么。他抬手,很自然地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眼下皮肤。
虞笙没躲,只是抬眼看他。
影厅明亮的灯光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轮廓,刚才在黑暗中被光影雕琢的侧脸此刻显得真实又深刻。
那句“梦里看过很多次”带来的冲击,在灯光亮起后,沉淀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感,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以至于看着他此刻近在咫尺的、带着真实温度的脸庞,忽然觉得喉头发紧。
就在这时,银幕上猝不及防地又闪出一个快速切换的惊悚画面,伴随着一声短促诡异的音效。
是影片的片尾彩蛋!
“啊——!”影厅里顿时响起一片短促的惊叫。
虞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弄得心脏猛地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陆邢周身边缩了一下。
陆邢周反应极快。几乎是同时,两只手迅速抬起,形成一道屏障,稳稳地捂在了虞笙的两侧耳朵上。
那声效很短,画面也只是一闪而过。等虞笙惊魂未定地从他臂弯里抬起头,刚好看到他线条紧绷的下颌。
陆邢周不放心地又看一眼大屏幕,这才放下手:“没事了。”
在她长吁一口气后,陆邢周牵住她手,带她快速离开了这个会让她惊魂不定的放映厅。
商场明亮的灯光和喧嚣的人声瞬间将两人包围。
虞笙刚想开口问接下来去哪里,陆邢周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对虞笙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侧身接起。
通话很简短,不过十几秒。
陆邢周收起手机,“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陆邢周没有细说,牵起她手,“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嘴角那抹上扬的弧度,还有刚才电话里隐约提到的“半小时后”,都让虞笙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是惊喜吗?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东京的街道上,窗外景色飞速掠过。虞笙安静地坐着,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心里那点期待和好奇像小气泡一样咕噜咕噜地往上冒。
大约半小时后,陆邢周将车驶入一栋低调奢华的酒店地下车库。停好车,他绕到副驾替虞笙打开车门,牵着她走向酒店大堂。
电梯直达顶层。数字不断跳动,轻微的失重感传来。密闭的空间里,虞笙看着镜面墙壁上映出的两人身影,他依旧牵着自己的手,姿态自然。
她终于忍不住,侧头看向他:“来这干嘛?”
陆邢周嘴角笑意渐深:“量尺寸。”
量尺寸?
量什么尺寸?衣服的尺寸吗?
虞笙眉心微蹙,刚想追问——
“叮!”
电梯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虞笙的心脏,在那一刻,毫无预兆地重重“咚”了一声!
一个难以置信、却又呼之欲出的念头,瞬间涌入她脑海。
该不会是……量……婚纱的尺寸?
陆邢周的手轻轻落在她腰后,带着一种沉稳的推力,将她带出电梯,走了出去。
来到一间客房门口,陆邢周摁响门铃。
门开,一位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穿着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的女人出现在门里侧。
那头标志性的银灰色短发让虞笙顿时倒吸一口气。
是……伊莎贝拉杜邦!
那曾在无数顶级时尚杂志和纪录片中出现过的,婚纱设计师!
门内,伊莎贝拉杜邦显然也认出了她,带着法式特有的优雅腔调,她微微颔首,语气亲切:“Bonjour,Clara。”
虞笙迅速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朝对方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惊讶但毫不失礼的微笑,“您好,杜邦女士。非常荣幸见到您。”
陆邢周也上前一步,与伊莎贝拉短暂寒暄了几句,之后,伊莎贝拉便自然地引着虞笙走向套房内的会客区,并亲自为虞笙倒了一杯花果
茶。
“我在米兰看过你的演出,”伊莎贝拉在虞笙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眼神带着欣赏,“LaTraviata的小提琴协奏部分,你的处理非常细腻,充满故事感。只是没想到,”她笑着摊了摊手,带着点法式的幽默,“我们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为了如此美好的事情。”
被这位传奇设计师当面称赞,虞笙面颊微热。
接下来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今天的主题。
“所以,Clara,”伊莎贝拉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温和:“对于你的婚纱,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或者偏爱的款式吗?古典的、现代的、简约的、华丽的?或者某种特定的元素?”
婚纱款式……
虞笙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从未真正、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
答应陆邢周的求婚,有太多的不得已和复杂的情绪交织,婚礼本身更像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仪式,一个对抗陆政国的堡垒。至于婚纱的细节,她根本无暇,或者说,下意识地回避去深想。
此刻被这样一位大师级的人物当面询问,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伊莎贝拉是何等敏锐的人,立刻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空白和细微的迟疑。
她没有追问,“没关系,亲爱的,灵感有时需要碰撞。或许看看草图会有些启发?”说着,她对旁边一位助手示意。
助手立刻取来一个精致的皮质画夹。
伊莎贝拉接过后将其打开,里面是几张精心绘制的设计手稿,线条流畅,细节精美,每一张都独具匠心。
古典宫廷风的繁复蕾丝,现代简约的利落剪裁……都美得惊人,却似乎都隔着一层什么,无法真正触动她。
直到翻到第三页,她目光瞬间定住。
那是一件设计极其优雅知性的婚纱。线条干净利落,流畅地勾勒出女性的曲线美。上半身是细腻的、带着微妙光泽感的丝绸,剪裁贴合,领口设计含蓄而别致。从腰部以下,层层叠叠的、如云似雾的轻纱堆叠出巨大的、气势恢宏的拖尾,行走间仿佛能带起一片流动的月光。但最抓人眼球的,是那顶设计的头纱。
虞笙的指尖轻轻抚过画稿上那精致的刺绣纹样,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伊莎贝拉,“这头纱边缘的刺绣……是小提琴的轮廓和琴弦吗?”
“正是,”伊莎贝拉倾身过来,指着画稿上的细节,“头纱并非传统的纯白,而是带着一点极淡的珍珠光泽。至于刺绣,是用近乎透明的蕾丝和细密的银线绣制出来的。”
虞笙看着那画稿,巨大的拖尾象征着承诺的庄重,而头纱上则有属于她的小提琴印记……
这不仅仅是一件婚纱,更像是一件为她量身定制的、融合了她生命印记的艺术品。
“这太美了……”
尽管她声音很轻,但语气里的赞叹和触动却很明显。伊莎贝拉看向陆邢周,“看来,我们找到了属于Clara的那一件。”
陆邢周一直安静地坐在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姿态看似随意,实则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虞笙,是伊莎贝拉的话,让他从凝视中收回目光,他微微颔首,“都要感谢您的设计。”
接下来的时间,伊莎贝拉和助手开始为虞笙进行精确的量体。
卷尺轻柔地滑过她的肩、臂、腰、臀……每一个尺寸都被极其细致地记录。
陆邢周依旧坐在原位,没有靠近打扰,只是目光温和地追随着虞笙的身影。
看着她在设计师的引导下转身、抬手,看着她偶尔因为卷尺的微凉而轻轻瑟缩一下,看着她垂眸配合时沉静的侧脸……
量体结束,又敲定了几个细节,伊莎贝拉杜邦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优雅地欠身告别。
走廊里,柔和的壁灯光线洒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陆邢周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她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恍惚感,似乎思绪还停留在那件她心仪的婚纱手稿里。
“感觉怎么样?”他低声问。
虞笙像是被他的声音从云端拉回现实。
她脚步慢下来,抬头看他:“有点像……做梦。”
陆邢周抿唇失笑。
他停下脚步,抬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
不痛,可虞笙还是嗔了他一眼,“你干嘛!”
陆邢周转过身,捧住她的脸,“就算梦醒了,一切也都不会变。我在这里,婚纱也会如期穿在你身上。”
如期?
他是把婚礼的日期定下来了吗?
什么时候?在哪里?虞笙心头的疑惑像气泡一样瞬间涌起,只是不等她追问,陆邢周就忽然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安静的走廊小跑了起来。
虽然让虞笙猝不及防,但看见他嘴角那抹鲜少会出现的,有着少年般肆意的笑意,所有的问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奔跑带起的风,吹散在了脑后。
一直到陆邢周把车开出地下车库,虞笙胸口的起伏才缓缓平下来,“我们去哪?”
“带你去看看东京。”
陆邢周没有带她去游客扎堆的景点,而是把车拐进了代官山一片安静雅致的街区。
那里,有一栋由玻璃建筑组成的、被誉为全球最美书店之一的蔦屋书店。
巨大的落地窗,错落有致的书架,柔和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和书香。
陆邢周牵着她,在书架的迷宫中穿行。
他偶尔会停下来,抽出一本设计或音乐相关的厚重图册,翻到她可能感兴趣的那一页,指给她看。
光影透过玻璃洒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温柔的剪影。
虞笙的目光从书页移到他脸上,又移回书页,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刚刚翻过的书页边缘,感受着他指腹留下的细微温度。
书店里人不多,但书架间的过道略显狭窄。每当有人迎面走来,陆邢周总会不着痕迹地将她往自己身侧轻轻一带,臂自然地护在她腰后的同时,用身体隔开可能的碰撞。
本意当然不是来看书,是为了消磨掉一点时间,好带她去暮色里的目黑川。
虽然不是樱花季,但目黑川的两岸依旧如梦似幻。
两人到的时候,暮色已经悄然降临。
蜿蜒的河流被无数暖黄色的灯球映照得如同流淌的星河,河岸两边的游人很多,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或携家带口的游人。
陆邢周始终走在她外侧,温热干燥的手牵着她,将她护在远离河岸的一边。
偶尔有兴奋跑闹的小孩撞过来,他会迅速侧身地将她护在怀里。
河面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明明灭灭。
虞笙抬头看着头顶那片温暖的灯海,继而又把视线移到他脸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像这温柔的夜色一样,将她轻柔包裹。
从目黑川离开后,陆邢周带她来到了涩谷全向十字路口。
站在著名的涩谷站出口二楼平台俯瞰下去,四面八方的人潮如同汹涌的彩色洪流,瞬间交汇又瞬间散开,场面壮观。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炫目的霓虹,震耳的音乐声、人声、车流声交织成这座不夜城独有的交响。
“敢下去吗?”陆邢周低头在她耳边问。
虞笙看着下方汹涌的人潮,心里有怯,可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绿灯再次亮起。
陆邢周紧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带着她毫不犹豫地汇入了那
奔腾的人流洪潮。
四面八方都是人,摩肩接踵,速度快得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信号灯的节奏。
虞笙被裹挟在其中,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人流晃动,心跳也跟着加速。就在她感觉要被挤开、脚步有些踉跄的瞬间——
陆邢周猛地收紧了手臂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拉进了自己怀里,同时脚步一转,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隔开大部分冲击,将她牢牢地护在臂弯之中。
虞笙的脸颊撞上他坚实的胸膛,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喧嚣,是汹涌奔腾的人潮,是闪烁迷离的霓虹。可在这个小小的、被他身体圈出的避风港里,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在她仰头的瞬间,陆邢周也恰好低头看她。
他的眼神在迷离的霓虹光影里深邃得如同漩涡,里面翻涌着她熟悉又陌生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
周围的喧嚣、流动的人潮、闪烁的灯光,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微微张开的唇瓣,眼底最后一丝克制轰然崩塌。
没有任何预兆。
他俯下身,在涩谷全向十字路口汹涌的人潮中心,在无数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之间,在巨大的霓虹广告牌变幻的光芒下,精准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又炽热,虞笙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唇齿间那激烈的纠缠和他身上传来的,浓厚的荷尔蒙气息。
周围的世界像是彻底被虚化,只剩下他滚烫的唇舌,他有力的手臂,和他胸膛下那擂鼓般、与她同频共振的心跳声。
她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本能地闭上了眼。
在东京最喧嚣的心脏地带,迎接并回应着由他主导的、忘情而炽烈的吻。
这份带着宣告般的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虞笙感觉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胸前收紧,陆邢周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两人急促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微凉的夜风中氤氲出小小的白雾。周围是依旧奔腾不息的人流和震耳欲聋的喧嚣,可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气泡中,所有的感官都只集中在彼此身上。
虞笙的脸颊滚烫得惊人,心脏更是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她微微喘息着,似乎还没从那个激烈得令人眩晕的吻中抽离出来。
霓虹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清晰地映着她此刻羞赧又带着水光的模样。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
混乱的思绪里,一个清晰的日期跳了出来——大后天,就是她在东京艺术中心的巡演。
“大后天——”她声音带着点微哑和气息不稳,刚开了个头。
话未说完,抵着她额头的陆邢周便用更低沉、更灼热的气息打断了她。
“我说过,以后你的每一场演出,我都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