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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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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听上去,有让人心生愧意的奇效。

    她很想反驳一句,鱼不是可以让帮佣阿姨喂吗?

    然而大脑鬼使神差,提前为她总结出潜台词:都怪你。

    你离家出走,把一池子的活物丢下,让我用这只金贵的手来喂鱼,还不肯给我护身符。

    你小气。

    心尖一块很小的区域像被炮轰了,温听宜低头揉了揉耳垂,莫名哑然。

    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使坏逗弄她,没想到,他还真的想要这个小玩意儿。

    她暗自调侃,一向高高在上的程先生,想要什么得不到?

    只要他递出一个眼神,连话都不必说,就有人恭恭敬敬把东西递到他掌心。

    现在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护身符,这人竟然费心思迂回,跟她玩起了绵里藏针。

    绵是一抿就化的,针是一折就软的,很好脾气的样子,倒让她不知不觉反思自己。

    好像她不乐意给的话,就等于亏待他了。

    说到底只是一个小手工,不至于吝啬,温听宜模糊低喃:“你要的话,那就给你吧。”

    随后不去看他的表情,匆忙转身,仿佛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压力。

    迈了半步,突然被他圈住手腕。

    “溪溪。”

    她身形一顿,像被风拂过的小草,思绪晃了晃。

    不明就里地回头,落进他暗含幽灼的视线。

    被烫了一下,她眼睫一耷,手腕往回扯。

    程泊樾却稳住力道,五指牢牢一攥,维持着两人体温衔接的节点。

    她只能单手拎着果篮,沉甸甸的,很费力,程泊樾洞察,另手把果篮接过去,慢条斯理地问:

    “我以前对你,是不是太冷淡了。”

    以前这个词太笼统了,温听宜沉思几秒,讷讷问:“你是指……什么时候?”

    程泊樾似乎无法理解女孩子在这方面的细腻感悟,他轻笑一声:“还分时段?”

    当然了。

    她乖巧点头,像个小机器人。

    时段是这么分的——

    由于他床品还行,所以在床上的时候,在情|事里清醒又沉溺的程泊樾,比任何时间都温柔。

    而他突发兴起逗她的时候,眼底总是泛着笑,懒洋洋的,看着很好说话,也算不上冷淡。

    至于其他时间,无论他是保持冷静,还是少见地压抑怒火,归根究底,都是一副寒气慑人的样子。

    假如逐字逐句跟他解释,恐怕他会听烦,温听宜就委婉道:“大部分时间,都挺冷的。”

    她做到了有问必答,却换来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怅然。

    似乎想弥补,但又无从下手。

    程泊樾生平第一次有了被旧账追赶的感觉,像站在一个泛锈的信箱前,箱门一开,陈年的信件就涌了出来,只能逐一拆封,拆到指尖麻木。

    一切都是滞后的,包括感知。

    总结下来,初见时对她冷漠的人是他,警告她少惹麻烦的人是他,回国之后让她提心吊胆的人是他,一个月前不理会她道歉信息的人,也是他。

    被暗刺扎到手,就算没有受伤,那种瞬时的隐痛也让她记忆犹新,所以她一边愧疚,一边退怯。

    再退就哄不回来了。

    程泊樾不给她谋划逃离的机会。

    语气像试探,像拉拢:“那我现在这样,会不会让你觉得不好相处?”

    低哑沉稳的嗓音,带着不可多得的认真。

    温听宜的注意力一下被他拉回来,不禁怀疑这是哪种不露锋芒的高深战略,似勾非勾的,让她踌躇又被动。

    目光暧昧交汇,她试图反客为主:“你不是有一千个心眼子吗?天生就擅长洞察别人,就算我不回答,你也能猜准的。”

    他像听见什么好笑的,勾唇轻哂:“以前能猜准,现在不行。”

    她不解:“为什么?”

    “因为心乱了。”

    空气倏然静止,她指尖颤了颤。

    周遭麻雀叽喳,早晨的光线像淡金色的薄雾,笼在程泊樾身上,锋利线条悉数淡化,让他不再那么触不可及。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他说的——我们重新试一试。

    其实关于这个,她有很多想问的,此刻却失去了方向感。

    像战绩为零的游戏新手,模拟演练时勉强及格,等到真正开局面向对手,就茫然无措了。

    沉默时,脚后经过一只狸花猫,颇有闲云野鹤的气质,喵了一声,仿佛叫人让道。

    程泊樾视线一垂,提醒她后面有猫,然后就顺理成章,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不能踩到猫,温听宜只能往前走几步,浅色的小短靴抵住他的皮鞋,堪堪停下。

    她怀疑这人早有预谋,此刻不过是托猫的福,沾猫的光。

    距离拉近,他扫一眼她素净泛红的耳垂,状似随口一问:“送你的耳环和项链,不喜欢吗?”

    潜台词,为什么不戴上?

    她心说当然不能戴了,怪别扭的,两人现在什么关系?严格来说,是前床伴吧,谁会戴前床伴送的首饰?

    这种含义复杂的贴身物品,有其特定的使用法则,比如群里的小姐妹曾锐评:“如果不是为了制造暧昧,平白无故戴上前床伴送的首饰,很难不产生一种拎着他的ck裤衩出街的感觉。”

    话糙理不糙。

    假如把礼盒还给他,又显得她死心眼儿。

    她现下只能说:“我好好收起来了。万一哪天你开口要回去,至少还能完璧归赵。”

    很礼貌,很温柔。

    却把人气死了。

    程泊樾撇过头轻哂,第一次感觉自己被羽毛做的手|雷轰炸了。

    什么叫要回去?

    给出去的东西他哪次要回去了?他有这么计较?

    程泊樾皱着眉,宛如烦躁的思索:“温听宜,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她一脸单纯地望着他,认真回答:“抢护身符的形象。”

    “……”

    ——

    两人进到东院时,前厅传出磕磕碰碰的麻将声。

    茶室里凑了一桌亲戚打麻将,老爷子也上了牌桌。

    轮椅丝毫不影响老人家发挥,刚还胡了一把,喜上眉梢。

    虽说程岱儒身体抱恙,但他心态好,孩子们大老远赶回来探望,老爷子第一句就是:打不打麻将?这么多人,能凑个两桌呢。

    温听宜刚进门就被爷爷叫住。

    正好有位婶婶临时有事,人下了牌桌,温听宜就稀里糊涂补了三缺一。

    不会玩德扑,麻将她还是会的。

    今天她回家一趟,爷爷喜笑颜开,每句话都要稍带上她,询问她的近况。

    这种明目张胆的关心和偏爱,就像一个刚来不久的转学生,在课堂上被老师当众表扬。

    一边听取夸赞,一边还要注意周围同学复杂的目光。

    心情很微妙。

    她一来,其他人就被程老爷子冷落了。

    气氛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温听宜只能尽量把话题往其他地方引,避免被过度聚焦。

    身旁坐着不常回家的小姑姑,她对温听宜印象不深,两人的对话次数屈指可数。

    小姑姑摸了一颗牌,见缝插针地问:“你小名叫溪溪吗?”

    温听宜乖乖整理自己的牌:“是的。”

    “有什么含义?”

    她说:“是从一首宋词里取的单字。”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

    小姑姑就领悟般点了点头,说含义很好,谁给你取的?

    温听宜顿了顿,说是家人。

    对方就追根究底,哪个家人?

    她摸着一颗牌的字体纹路,平静道:“我外婆。”

    冷不丁的,老爷子想到逝去的人,脸上的喜悦逐渐淡了。

    玩完一局,程岱儒说自己困了,要午睡去。

    温听宜也趁机离开,大大方方说自己要回去练舞,下次再回来。

    终于得以脱身。

    说实话,要不是为了陪爷爷打麻将,她早就想走了。

    因为屋子里的氛围越来越怪异。

    老爷子走后,小姑姑不再装孝顺,原形毕露地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抽。

    一个远方亲戚说:“上次见到听宜,她还很小呢,眨眼就长这么大了,漂亮成这样。”

    “养得好呗,也不看是在谁家长大的。”小姑姑耐人寻味地拖长音调,“老爷子对她呀,比对我这个亲女儿还上心。”

    有人插嘴:“听宜都这么大了,她家里人不把她接走?”

    “谁知道呢。”小姑姑掸了掸烟灰,“别人家的经,轮不到我们来念。”

    剩下的几人玩不尽兴,又凑齐了一桌。

    席上有长辈四顾寻找:“诶?小樾呢,他不是跟听宜一起回来的?”

    小姑姑咬着烟说:“在外头打电话呢。”

    “哦。对了,你们发现没,他跟那小姑娘,好像闹别扭了?”

    “闹什么别扭,他俩谈了?”

    “不知道啊。”

    小姑姑觉得好笑:“得了吧,你们别学老爷子瞎猜,那小姑娘跟他不可能有戏,全京城的姑娘都跟他

    没戏。要我说啊,因为他爸那事儿,给他留阴影了,家里人趁早找个心理医生给他瞧瞧吧,否则他这辈子都谈不了恋爱。”

    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呢,要是他们之间真有什么,我也不意外。年轻人嘛,感觉来了就玩一玩,无可厚非,毕竟你们也瞧见了,那小姑娘长的,一看就是个会勾人的花瓶。”

    程泊樾在院子里接了个冗长的电话,转过背的功夫,温听宜已经不在屋里了。

    他蹙起眉头。

    跑得比兔子还快,走也不跟他说一声。

    茶室里乌烟瘴气,程泊樾不疾不徐经过一阵烟味,把桌上唯一清爽的果篮拿走了。

    长辈们一见到他,立刻笑盈盈地让他坐下,又让保姆给他泡茶,还义正言辞地提醒,必须要用多少度的水,加多少匙茶叶。

    谁都想装作最了解他的人。

    显而易见的讨好意味,不亚于说一句“你小时候我抱过你”。

    程泊樾闲闲站在一旁,逗着老爷子养的鹦鹉,状似顺口一提:“小姑,告诉你一个永葆青春的诀窍。”

    小姑姑昨天刚打了几针肉毒,现在连笑都是僵的,一瞬间兴趣大发,洗耳恭听:“快说,是什么呀?”

    程泊樾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

    “少嚼舌根。”他声音冷下来,“对溪溪来说,你才是无关紧要的外人。她是什么样的姑娘,轮不到你来评价。”

    小姑姑神情一僵,烟灰从枣色美甲旁掉下来,把她定制的裙子烫出一个洞,登时手忙脚乱。

    程泊樾拎着果篮离开,半路似乎想到了什么,惹眼的高个子站在阳光下,一手掏出大衣口袋里的护身符,垂眸细细端详。

    “泊樾哥!”

    他皱眉抬眼,面前跑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女生。

    谭蓁说是来探望老先生,一进门却围着程泊樾转。

    她看见他手里的东西,雀跃地问:“哪来的呀?”

    程泊樾一脸敷衍:“捡的。”

    捡的?骗人,专门买的吧,东京浅草寺不就有这些御守卖吗。

    谭蓁嘻嘻一笑:“你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程泊樾面无表情:“不喜欢。”

    说完就把护身符放回兜里。

    行为比言语更有说服力,谭蓁笃定,程泊樾就是喜欢类似的小东西。

    程泊樾的喜好很难猜,有幸猜准一个,谭蓁就铆足了劲去迎合。

    次日,谭蓁快马加鞭做了一个小钥匙扣。

    傍晚,她算准了程泊樾没在开会,于是亲自跑到集团总部去,把东西送到他面前。

    “喜不喜欢?”

    男人在桌前翻阅文件,眼皮都不抬一下。

    “不喜欢。”

    “啊?”谭蓁捏着自己的小手工,纳闷至极,“这个不比那个护身符好看吗……”

    程泊樾就冷淡地说,觉得好看就自己留着,没必要塞给他,任何事物落到对它不感兴趣的人手里,只有一个下场,掉价。

    谭蓁琢磨半晌,不得其解。

    晚上回到家,她才彻底咂摸出味来。

    程泊樾的意思是,不喜欢她。

    更不喜欢被她死缠烂打。

    越是简单的含义,杀伤力越大。

    当晚,大小姐乒乒乓乓拖出两个行李箱,大张旗鼓地收拾行李,泪水啪啪地掉,扬言要回伦敦,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都怪程泊樾!”

    贺连禹叉着腰站在她卧室门前,一脸无奈:“人家不喜欢你,你死皮赖脸缠上去,不觉得招人烦吗?”

    谭蓁红着眼瞪他。

    “你是我哥,你居然不向着我,好啊,贺航被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家里弟弟妹妹的死活你根本不管,胆小鬼,生怕别人说你一句徇私舞弊。你瞧不上我死皮赖脸,我也看不起你谨小慎微!”

    兄妹俩吵了一架。

    严格来说不算吵,是谭蓁单方面火力输出,贺连禹节节败退,如遭重创。

    他在发小群里发语音时,声音已经哑了:“出来喝一杯吗?我们三个聊聊天。”

    地点是陆斯泽定的,约在岁南街那家小有名气的日料店。

    三人准时坐在料理台前。

    程泊樾没什么胃口,自己开车来的,也喝不了酒,就没滋没味的,喝着玄米茶。

    今晚点的酒,都由贺连禹解决。

    两人都没食欲,只有陆斯泽吃得很欢,厨师捏完一个他就往嘴里塞一个,无忧无虑地听他们聊天。

    贺连禹心事重重地说,谭蓁失恋了,赌气,要回伦敦去了。

    程泊樾就嗯一声,抿一口茶,情绪没有半点波动。

    反正不关他的事。

    他从不为这些鸡毛蒜皮浪费心神。

    贺连禹提到妹妹离开这件事,其实没有责怪程泊樾的意思,毕竟他直截了当的拒绝,对谭蓁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贺连禹只是为自己感到无力:“她说我是胆小鬼,我觉得她说的没错。”

    程泊樾晃着茶杯沉默,陆斯泽就坐在中间拍了拍桌,鼓着腮帮子评判:“靠,喜欢就追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你亲生妹妹,顾虑什么?”

    贺连禹白他一眼:“你不懂。”

    “行行行,我不懂。”陆斯泽怼一怼程泊樾的胳膊,“樾,你懂不懂?”

    他不说话。

    其实是懂的。

    感情在心里积淀得越久,就越难开口表达,也越难理清。

    层叠的关系藏在细枝末节里,难以总结归纳。情绪的变化轨迹也是潜移默化的,无法及时捕捉的。

    他不喜欢陷进感情里失去方向,可偏偏钻进他怀里撒娇的人,是温听宜。

    所以他破例。

    他讨厌被人挑衅戏耍,可偏偏对他动歪心思的人,是温听宜。

    所以他惯纵。

    等他意识到这两点时,生活已经悄无声息地,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好不容易缠连成结的情感,黏稠又易碎,容不得半点鲁莽。

    就像他一开始也想,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直接把小姑娘锁在家里不就好了,何必周旋。

    可事实是,他一点儿也不舍得。

    桌前,各人有各人的沉默。

    陆斯泽开朗地吧唧嘴,忽然听见程泊樾语气空远地说:“假如有机会,找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建个小屋子,两个人,一日三餐,再养只猫,感觉也挺好。”

    一番话暗含对俗世温情的向往,陆斯泽惊掉下巴,贺连禹也呆呆望着他。

    某人说好的这辈子都不屑于堕入情网呢?

    ……

    与此同时,温听宜受邀参加一场聚会,正在岁南街的Max小酒吧里,给京舞的一个学姐过生日。

    包厢里,大家热热闹闹切完蛋糕,各自找熟人聊天。

    学姐第一时间走过来,挨着温听宜坐下,神秘又友善地说:“听宜,你很有名。”

    温听宜端着一小块蛋糕,还没叉下去呢,闻言愣了愣,以为对方在玩某个电影的梗。

    直到学姐对她说,就在前不久,程家那一位在夜场里亲手教训人了,据说是为了她。

    温听宜不可思议:“你说,程泊樾是为了我?”

    学姐点点头,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又暗示说,在那之后,梁安霏的资源忽然全部中断了,现在无戏可拍,只能灰溜溜回京舞上课,还赶不上进度,被老师劈头盖脸骂了好几次。

    听完这些事,温听宜出神半晌,碟子里的冰淇淋蛋糕已经化了,一口都没吃。

    两小时后,聚会散场。

    大家开车的开车,打车的打车,温听宜独自一人站在街道一侧,学姐说顺路送她回家,她微笑婉拒,说朋友来接。

    “好,那你注意安全哦,拜拜。”

    学姐开着一辆白色小跑车,缓缓离开。

    温听宜刚刚收到周婼的消息,说半路下雨了,堵车,让她等一等。

    她回一个好,没想到就过了几分钟,黑压压的雨云已经飘到这儿了。

    雨声淅淅沥沥,她没带伞,赶紧跑到一家打烊的商铺屋檐下,暂时躲雨。

    不料,在同一条街,遇到某人。

    目光茫然交汇,程泊樾步伐微顿,一身挺括大衣,被街道两旁

    虚虚的光线照映着,成了唯一惹眼的真实。

    温听宜抿抿唇,收回视线,此时的目光是另一种闪烁其词。

    陆斯泽见状,二话不说把贺连禹拽走,三人头顶唯一的一把黑伞也被抽走了。

    “再见了兄弟!”

    伞没了,雨点啪啪砸落。

    程泊樾:“……”

    好一个大聪明。

    这一边,温听宜心不在焉地站在屋檐下,略仓促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最终停在她身边。

    程泊樾若无其事,拍了拍大衣肩上的水珠,声响很轻,却像羽毛尖,挠着她的耳朵。

    有点磨人。

    温听宜低头看着自己鞋尖,没说话。

    程泊樾低哑出声:“你朋友估计来不了,陆斯泽说了,一会儿要去找她,跟她复合。”

    “……”

    温听宜无言片刻,点了点头,顺水推舟:“那等雨停了,我就到路口打车。”

    身旁这人不知在想什么,低垂视线看着她,体温近在咫尺,呼吸也落在她发顶。

    温听宜想起在酒吧里听到的八卦,此时,当事人就在她身边,她得以小心翼翼地求证:“对了,你在夜场教训人了吗?”

    程泊樾气定神闲,嗯了一声,没有多解释。

    原来那些暗中袒护,都是真的。

    她感觉自己的掌心有点热,指尖却被冷风吹得凉飕飕,两种感觉杂糅,难以形容。

    雨小了些。

    街道冷清,眼前细雨绵绵,风却越来越大,乱糟糟的雨丝随风而动,扑在她面颊。

    她闭了闭眼,下一秒忽然没感觉了,睁眼一瞧,程泊樾站在她面前,不知是替她挡雨,还是他单纯就想站在这儿。

    温听宜懵了一下,后退一步,险些撞到人家店铺的玻璃门。

    他目光微动,伸一只手护着她后背。

    她就撞到他掌心,不痛不痒。

    唯有心跳乱了。

    她低眸,手指在身后互相绞了绞。

    忽然听见他说:“你今晚不能回公寓了。”

    温听宜反应不过来,讷讷开口:“为什么?”

    程泊樾眼底的暗涌将她裹住,沉声:“他们旧情复燃,会在公寓里做什么,你说呢?”

    “……”

    明白了。

    她不能回去当电灯泡。

    可是细细一想,总感觉其中有诈。

    琢磨时,程泊樾的手指抚到她脸颊,试图抹去那些细小的雨丝。

    他手好冰,她轻微一哆嗦:“好冷……”

    女孩子湿润泛红的面颊擦过他掌心,程泊樾顿住手腕,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沉嗓暗示:“我的车停在前面。车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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