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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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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车模型孤独多年,今天终于有了归宿,被主人安安稳稳放在车后排。

    初冬时节,天黑得越来越早,车子驶离别墅区,天边已经烫开一层晚霞。

    中途经过温听宜的高中,整点一到,大道两旁齐刷刷亮起路灯,她降下车窗玻璃往外看,微风与暖光同时迎面。

    正是放学时间,校门大开,那一拨免上晚自习的学生正鱼贯而出,个个喜上眉梢,女生的校服裙摆在夕阳下步步摇曳。

    好多年过去了,之前摆摊卖烧烤的地方已经被整改,多了一座伫立在街口的自助借阅亭。

    恍如故地重游,温听宜想起来:“之前我偷偷吃烧烤,你就是在那里捉我的,把我吓一跳。”

    语气像撒娇式的埋怨,像小雀飞到他耳边啄了一记。

    明明是被她暗戳戳翻旧账,程泊樾反倒有些舒坦,尽管没怎么表现出来。

    他专注路况,在半堵的车流里耐心降速,小幅度撇过头,温听宜软软的后脑勺就出现在他眼前,头顶一缕细发迎风轻晃,让人想上手揉一把。

    程泊樾嘴角挂了点笑,视线落回前方,很大度地自我调侃:“看来当年是我执法过严,四舍五入等于作恶多端。”

    微风和低沉嗓音同时拂过耳畔,好像全世界都在哄,让人感到惬意。

    温听宜积极配合,又给程老板列出一条恶行:“那时候你还不支持我打耳洞。”

    “有这回事?”

    她记得可清楚:“当然有,你当时看我的眼神冷飕飕的,好像我违法犯罪了一样。”

    程泊樾停车等红灯,手指点了两下方向盘,用回忆的口吻解释:“不是想干涉你,只是记得你好像很怕疼,当时一直盯着你的耳朵,是在想你究竟忍了多久才适应那种痛。”

    话音甫落,温听宜莫名感觉扑面而来的风是热的。

    后知后觉,原来是心口有点升温。

    她攥了攥安全带,转头看他。

    “你怕我疼吗?”

    程泊樾默了几秒,因为专注等待倒计时,神情看上去心无旁骛,其实思绪是分心的,都分到她这儿来了。

    “当时没想太多,只是出于一种责任感。毕竟是我在照顾你,你要是出什么问题,我不可能放心得下。”

    “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怕。”程泊樾面上云淡风轻,话里却藏着几分担忧偏爱,“你总有本事让人操心,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平地摔,我又不能让你少穿高跟鞋,更不能让你别走路,毕竟身体是你的,我没办法让你永远不摔跤,只能尽我所能给你善后,让你忘记疼的感觉。”

    疼有千万种,最疼的不是打耳洞,而是成长摸索的路上摔跟头,那种疼直击心脏,让人狼狈不堪。

    温听宜咂摸出这层意味,不知不觉,车窗外的晚霞好像将记忆烫出一个小圆孔,凿通了这一秒和距今不远的过去。

    心绪在小孔之间往返跳跃,她冷不丁想起,合同违约金那么高,她账户里的钱却正好够赔,像是有人提前往里添了一笔,以防万一。

    赔完违约金之后,自责和委屈排山倒海之际,她又收到一套位于沪城江畔的房产,每晚都能看到花里胡哨的夜景,一出大厅电梯就能撞见各种讳莫如深的瓜。

    八卦带来的新鲜感,有疗愈人心的奇效,她情绪很快就好起来。

    当时以为是倒霉后的回光返照,没想到,一直有人暗中作为,给她敷了一剂治愈良方,让痛感一点点消弭。

    霎那间醍醐灌顶。

    从前充满问题的书,现在经历了一次再版印刷,所有谜底列进了扉页,翻开就一目了然。

    温听宜低头发呆,慢慢回过味来,像收获惊喜一般想弯起嘴角,鼻子却越来越酸,一时间与泣笑无异,只是乖出了习惯,掉眼泪也不发出半点声音。

    程泊樾在绿灯亮起的一刻重新启速,短暂掠过来的目光及时觉察。

    “怎么不高兴?”

    温听宜顿住,潦草几下抹掉泪水,像小水獭洗脸,摇摇头说,“我很高兴。”

    她闷声说高兴,程泊樾反而皱起眉头。

    但他开着车,没办法把人抱到怀里哄,路边有些小吃店,他视线扫过去,挨个问她。

    “糖炒栗子吃不吃?”

    她吸一吸鼻子:“吃……”

    “糖霜山楂吃不吃?”

    “吃……”

    程泊樾忽然被她软乎乎的鼻音逗笑,停车在路边,下去买吃的,回来时开的是副驾车门。

    她懵懵转头,他低身探进来,把吃的放到中控台,空出来的手捧起她的脸,像在观察她眼皮是不是又红了。

    谨慎起见,程泊樾刚刚碰了食物包装袋,就没有用拇指去蹭她的眼皮,只用目光里的隐忧浅浅描摹。

    “还有没有想吃的?芝士蛋糕要不要?”

    视线交汇,她摇头,被他宽大的手掌捧挤出一点脸颊肉,小声嘀咕:“原来你在偷偷喜欢我……”

    程泊樾兀自失笑,话里提及刚刚买来的零食,其实意有所指。

    “现在是光明正大地喜欢。”

    ——

    程泊樾闲完这一天,之后几日就泡在工作日程里,没法再从早到晚陪着她。

    温听宜今早给合作方拍摄护肤品宣传图,化妆过程里,手机时不时震一下。

    程泊樾:[喝水没有?]

    [在喝^^]

    她拍一张水壶照片给他,是带吸管的类型,可以防止口红被水溶掉。

    但外形略可爱,有点像小学生春游装备

    。

    她大概猜不出来,屏幕对面的人正暗暗弯起嘴角。

    他回复:[好。]

    然后她就收到一张把毛绒小熊举高高转圈的表情包。

    某人说过,发表情是为了节省打字时间。

    温听宜觉得事有蹊跷,借机求证一下:[你今天是不是不想打字?]

    [不是。之前那么说,大概是我嘴硬。]

    噗。

    她一时失笑。

    [那真实情况是什么?]

    程老板终于把之前挖的坑填上:[当时觉得,给你发这些可爱的小东西,你好像就没那么怕我了。]

    ……

    傍晚回到家,之前邀请温听宜合作的美妆品牌,给她寄了十来套新品礼盒,一系列宣传册也含在其中,内页图都是她。

    晚饭后,她猫着腰蹲在偏厅小茶几前,快递逐一拆开,检查完就随手放在桌上,到另一边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给品牌工作人员回一句谢谢。

    对方是她小粉丝,热情似火地跟她聊起来,东西就堆积在桌上没人管。

    半小时后再去看,宣传册整整齐齐摞在茶几上。

    保姆阿姨正在厨房整理餐具,她以为是阿姨帮收拾的,就开开心心说了声谢谢。

    阿姨就笑:“不不,不是我收拾的,是程先生刚刚下楼了,你在看手机没注意,他好像对那些小册子很感兴趣,看了很久。”

    她仔细一瞧。

    还真是。

    因为被人来来回回翻了很多遍,页面之间已经失去崭新的贴合感,被空气撑开了一点间隙。

    她上楼找他。

    程泊樾刚开完一个线上会,撑着额头放空,英挺低垂的眉骨周围附着一层淡影,笔尖顿在草稿纸上。

    因为太沉静而显得走神,实际上是专注的,像与外界隔了层玻璃,思路不会被轻易打断。

    温听宜忽然好奇,他学生时代看书解题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全神贯注。

    还以为他休息了,看来没有。不想打扰他,她扒着门边驻足片刻,打算溜走。

    ——“怎么又走了?”

    沉磁嗓音传出,她缩回的脑袋又探进门缝里:“你不忙啦?”

    远远地,撞进他眼底微淡的笑。

    程泊樾:“忙里偷闲。”

    半分钟后,程泊樾开着电脑,一手扶着她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

    温听宜面对面分腿坐在他身上,没骨头似的伏在他肩头,以为他另一只手要用来按键盘,没想到他直接把电脑关了,手臂环抱她。

    “后天试镜,紧张吗?”

    她像断电的小机器人,额头在他肩膀轻撞两下,是点头的意思。

    程泊樾牵她一只手,似有若无的力道,捏了捏她无名指指根。

    “没关系,顺其自然。”佛系程老板上线了。

    温听宜勾着他脖子抬头看他,被他无条件支持的眼神笼罩着,怪不好意思地承认:“我想过了,假如被刷下来,我就灰溜溜回家睡一觉,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程泊樾眼皮半敛,无声牵起嘴角,屈指在她额头轻敲两下。

    “其实你要考虑的,不是怎么输才不会丢脸,而是怎么赢才能赢得漂亮。其实输了也不丢脸,但情绪可以影响一件事的走向,最好不要给自己预设一个悲观的结果。”

    温听宜被他敲得闭了闭眼,不疼,就是有点懵,回过神点点头,斩钉截铁:“好。假如选上了,我也要回家无忧无虑睡大觉。”

    程泊樾笑着:“你睡大觉,我呢?”

    其实她想说一起睡,但下一秒突然想逗逗他,于是不假思索:“你负责把我叫醒。”

    程老板坏心眼一堆,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他慢腾腾眨眼,仿佛正中下怀:“好,有的是办法。”

    什么办法,难道想身体力行弄醒她?温听宜觉出一丝不对劲,捂住他的嘴下达审判:“把你禁言!”

    他懒懒注视她,气定神闲拿下她的手,目光带着一点难得的兴味,似乎因她而起。

    程泊樾:“这招对我无效。”

    她咕哝:“你刀枪不——”

    入字没说出来,突然被他亲一下。

    带着轻微的撞击感,她原地懵顿。

    程泊樾靠回椅背,嘴角已然带笑,还有闲心问她:“刀枪什么?”

    这人就算是撩拨,也在自然而然配合她的稚气天真,温听宜心头一热,睫毛扑闪:“你明知故——”

    又被亲一下。

    “你还来!唔!”

    历经好几个回合,她每句话都断在末尾,简直又气又想笑。

    程泊樾这才贴过来,柔情缱绻地吻住她,唇间轻缓有度地碾磨,温热吮吻,手掌情不自禁揉着她后脑勺。

    她闭着眼,脊背微微绷着,身体像有细微的电流穿过,气息在轻喘里升温。

    原来让他禁言,这招才有效。

    吻到身心泛软,她依恋地埋进他肩窝,蹭了蹭,有点犯困。

    程泊樾知道她生理期快到了,不适合折腾,亲完就点到为止,一手给她拍拍背,跟哄睡没差。

    空气里浮起平实的惬意,温听宜感到安心,昏昏欲睡地呢喃:“程泊樾,我现在像一块年糕,黏在你怀里了。”

    程泊樾似乎在想一个跟黏人年糕匹配的事物,来哄她睡觉。

    暂时没想出来。

    此路不通,另辟蹊径,程泊樾气息很淡地说:“那我大概是,栽在你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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