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追逐
没有任何意外, 这一幕在叶桑桑的预料中，一定会出现，或早或迟。
对“天敌”的敏锐, 是“猎物”的本能。
疲惫、精明洞察一切的眼睛、薄茧，是一个警察必备的外貌特征。
副本的设置，从没有无用的。
便利店的对话, 一直就有它存在的意义。
一个罪犯，一个警察, 一个记录者, 全都倾听和博弈中的一员。
只要出现在那里，坐在那张桌子旁，就没有路人。
各有各的目的。
现实可能相对单纯，副本里绝无这种可能。
她跟随剧情走进便利店开始, 他们之间的比拼就已经开始。她早就意识到，她也意识到冯瑜在想什么, 甚至于她没有说一句假话。
只是信息不多而已。
可就算不多，只要侦查者认真听，依旧能做到占据上风。
这是侦查者在这个副本中的优势。
不过, 冯瑜也有自己的优势。
那就是她在暗，侦查者在明处。
她还是冯瑜，都是主导者, 一切都需要证据。
一切都是故意地坦白，不是吗？
这场诉说，是冯瑜对自我的救赎, 也是期待。
叶桑桑挑眉思索，没有躲开迅速离场，而是看向包子铺里正在询问一个青年的男人。
从说话的表情来看, 这个人还是很专业的。
只是现在知道的信息太少，破案显得有几分困难。
很多案子破得迅速，是因为死者和杀人凶手有所关联。他们的关联可能是情感、金钱、矛盾冲突。
只要人死亡，那么这些关联都会重新盘查一遍。
包子铺老板就不一样了，两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人。加上刻意的掩盖，一切就没那么好查了。
激情随机杀人，毫无关联杀人，是最难查的。
叶桑桑看了一会儿，感觉有人站在了自己身边，伸手揽住了自己的肩膀。
还没等她做出挣脱的动作，那人便开口了。
“怎么了？”下班的钟鸣看见现场的情况，疑惑望着妻子询问发生了什么。
叶桑桑低声在他耳边说包子铺老板被杀的事，“听说被捅了好几刀，血流了一地，死得很惨。”
“凶手这么狠？”
钟鸣面上毫无波动，揽住叶桑桑肩膀的手却缓缓收紧。
他比叶桑桑高半个头，叶桑桑半抬起头看向他，皱了皱眉，“你太用力了。”
钟鸣听见这话瞬间松开了收紧的手，“抱歉，我有点害怕这种场景。”
叶桑桑肯定地点头表示认同，“我也有点害怕，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们先回去吧，一会儿尸体抬出来，你会害怕的。”钟鸣望着叶桑桑，温声说道。
叶桑桑轻轻颔首，被钟鸣揽着往家的方向去。
打开小区的进出大门时，叶桑桑侧过脸，看向远处包子铺的方向。
白色的担架上，僵硬的尸体被法医抬出来。
跨步进入小区，叶桑桑耳边再度出现“哗哗哗”的雨声。
没完没了的雨声，昭示着这场因为癖好展开的案子依旧在继续。
叶桑桑看向中年男人，他眼神有些恍惚，可很快又镇定下来，眼神牢牢锁定到叶桑桑身上。
“你的故事真有趣，有兴趣接下去继续讲吗？”男人双手交握，靠在椅子上看着叶桑桑道。
叶桑桑扯开嘴角，“乐意之至。”
【这个副本，我脑子不好了，桑姐说了不就等于侦查者知道了吗？这还怎么玩？】
【最开始就察觉到便利店情况不对，现在看果然如此。】
【这个副本，也不是全然的难，那边还得等着提示。非要说谁能赢，我只能说看谁能分析，比较考验脑子。】
直播间的弹幕疯狂滚动，不少人都比较好奇，叶桑桑会怎么回答。
是如实还是说谎，毕竟如果把真相告诉了男人，玩家就会被抓到了。
同时男人也在期待，这场特殊的便利店相遇，背后所代表的意义，能获得什么线索。
叶桑桑把玩火机，目光瞥向青年，“你觉得，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杀人藏尸了，我感觉女主人公会蛰伏一段时间，毕竟杀了一个人，心理上肯定是惧怕的。”青年自信说出自己的猜测。
男人却摇了摇头，反驳了青年的想法，“人性不能这样预测，女主人公是主动出击的。如果杀了人跑了，顾前不顾后，我觉得可能会惧怕导致龟缩起来。”
“可并不是，她处理掉了尸体，并且消灭了所有证据。这证明在当时，她就已经冷静下来。”
“所以我猜测她不会就此蛰伏下来，尤其是在罪魁祸首还存在的时候。”
两人分析过后，都看向了叶桑桑，想知道她这个故事讲述者的想法。
叶桑桑垂眸，“她的恨意促使她又杀了一个人。”话音落下，叶桑桑看向男人，“很简单迅速的方式，趁对方不注意，用刀捅了他。”
“她处理了所有证据，清洗掉所有指纹，丢弃了作案工具。”
“甚至第二天，她还在现场观摩了自己的作案现场，看着调查的警察拍照探查痕迹，最后把尸体抬出来。”
叶桑桑说得十分简洁，没有形容词也没有刻意渲染气氛，可就是让人感觉到几分胆寒。
青年双手抱臂来回摩挲自己的胳膊外侧，只感觉鸡皮疙瘩不断往外冒。
“真是心狠手辣啊！”他感叹。
叶桑桑看着他。微微一怔，“都告诉你是有案件的故事了，不要反应太过激。”
青年扶额，不是他不想淡定，是对他来说女主人公转变太快，他有些恍然一切变化太快，人生起起伏伏。
同时他也有些难过，好好的一个人，这么就被逼成了杀人犯。
女主人公的人生，真是太可惜了。
叶桑桑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再理会，看向男人。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还有三个人，”男人望着叶桑桑，“如果能在她杀掉全部人之前将她抓住，悲剧是不是就不会扩展到最大。”
叶桑桑笑了，肯定点了点头，“是的。”
“你说她路过了现场，还观察了现场发生的一切？”男人看着叶桑桑平静的脸，突然在意起来，仔细询问道。
叶桑桑再次点头，“对。”
男人眯了眯眼，“你这个故事，究竟是真是假。”
叶桑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他道：“这得看你怎么看。”
便利店的画面开始破碎，现场画面重新开始刻画。
叶桑桑挪开自己观察现场的目光，平静被钟鸣揽着，慢慢走回家。
远处包子铺，正在询问的人似乎如梦初醒，放下正在做的事，朝着人群快速张望。
他脸上没有多少惊喜，相反他甚至是慌张的。
他走到了围观的人群中，眼神在一张张围观的脸上掠过。
不是。
不是。
还不是。
他朝着旁边走，在街上四处寻找，来来回回一趟接着一趟，想要找到自己看到想到的那个人。
一直到其他同事找过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错过了对方说的线索。
他背对着小区门，被同事死死拉住，同事不解质问，“你做什么？要找什么跟我们说，我们一起帮你找。”
华阳晖摆了摆手，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
在他身后，叶桑桑背对着小区门往里面走，消失在门后的绿化拐角。
华阳晖站起身，转身又看了看周围，发现确实没有可疑人员。
刚才他太激动了，来来回回找和跑让他体力耗尽，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还没喘口气。
找不到人是正常的，他不该这么激动。
他过于激动，让冲动冲昏了头脑，忘记副本可能不会让他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认出来那人。
“没……没事，”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就是感觉，凶手可能在观察我们，观察自己做的案子，所以想找一找有没有可疑的人。”
“你这……”同事无语，拉着他往车上去，“你就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凶手肯定是和人有仇的，到时候排查一下没准就找到了，还用得着在大街上找。”
华阳晖一愣，有了一些方向。
按照那人的故事，还有一个杀人藏尸案，死者还和凶手有所交集。
他完全不可能通过这些，找到那个人。
现在比较困难的是，失踪的人究竟是谁，没有名字和地址，得排查这些东西。
找到失踪的人是谁后，他还得找到那人的尸体，那人一切细节都说得太笼统了，还不确定里面有没有欺骗的成分。
最重要的是，那人应该处理过现场了。他即使知道凶手是谁，也可能完全拿凶手没有半点办法。
现在问题来了，他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查杀人案，立刻开始查一个失踪案。
看来，得他自己努力了。
还有，他得找到这些人中，最关键的东西。
他们的手机。
如果真是变态癖好引发一系列案件，那手里软件里的东西非常重要，能证明很多东西。
手机里有他们的聊天记录，这是能把一系列案子串起来的关键。
这个案子，他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轻松是有很多线索，他根本不需要在一点点探查，他只需要在便利店等待那人一点点说给他听就好。
可案子本身又没那么轻松，因为随时随地可能再死人。
一旦人全部死完，他副本任务就宣布失败了。
他的任务，就是在所有受害者死之前找到凶手，将凶手绳之以法。
华阳晖坐上车后，询问同事包子铺老板的手机。
同事表示没找到，那人手机根本没在身上，应该是被凶手拿走了。
华阳晖只好开车离开，去调取监控，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期间他拿起手机开始联系人，查看最近的失踪案件。
主要目标锁定在中年男性、商人、最近失踪，还有最近春城在建的工地有哪些，以及最后的这个人合作的公司。
便利店里提供的信息没有说明什么公司，只说凶手碰见过男人。除了性格和感情经历以外，以及性别以外，真正的信息少得可怜，无名无姓无地点。
要是早知道是自己调查的案子，他就该打破砂锅问到底，细节都套出来。
他只能安慰自己不能太贪心，这是游戏副本，不可能什么信息都给他，不然他还玩什么游戏。
现在优势在他。
只要确认身份和行踪，他想幕后凶手的身份就会浮出水面了。
想到这点，华阳晖更觉得轻松。
这个副本，对侦查者真的很友好。
叶桑桑站在窗边，想到什么，嘴角带上了一丝笑容。
诉说的时候，冯瑜也想有人阻止自己吧。
这个副本设置真的很有意思，凶手竟然也想被抓住。至少在她杀死所有人前被抓住，所以有了这个设定。
很符合冯瑜矛盾的心理，大概是她从小到大的良知在作祟。
甚至还出现了这种类似剧透的行为。
她比较好奇，那人能不能找到尸体，在一切结束前，找到证据抓捕她。
想到这里，叶桑桑眼底带上了笑意。
“怎么了，心情不错？”钟鸣走到叶桑桑身边问道。
叶桑桑看向他，“是的，还不错。”
两人站在窗边看了看风景，只是想法各异。
叶桑桑在想下一个目标，毕竟时间紧任务重。
钟鸣在想包子店老板怎么就死了，他的死亡会不会牵扯出一些其他的东西，两人在软件上聊的内容不能让警察知道。
他现在只希望包子店老板每次登录完账号后，和他说的那样删除了账号。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钟鸣心事重重去做饭了。
叶桑桑明显能感觉到，钟鸣做的饭难吃了好几分。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又感觉饭没那么难吃了。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又放晴了，傍晚天边布满彩霞。
晚饭过后，叶桑桑为了多欣赏一下钟鸣难看的脸色，拉着他出门逛逛消消食了。
最重要的当然是恩爱夫妻肯定是要经常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了。
同时叶桑桑也比较好奇，下一位是哪位。
下药主动探查，杀人灭迹，这一套流程下来，如果没有意外，叶桑桑感觉都没什么滋味了。
还好，现在有了意外，和人竞争被人追赶着的感觉很不错。
这种感觉大于副本的成功与否。
还有她对钟鸣的兴趣，她想看他恐慌的模样。
包子铺老板的手机，让他很不安吧。
她很喜欢这种不安，猎物在瑟瑟发抖的感觉，会让她感觉到兴奋。
至于华阳晖那边，叶桑桑坚信，他还会来问她的。
她在便利店说的是实话，可要找到真正的证据可不太容易。有时候不是你知道凶手是谁，就可以抓捕的。
甚至，他连查到她是谁都难，叶桑桑相信副本不会让他认出自己，最起码查到针对性线索前，副本不会让他靠认脸对号入座。
不然这个游戏还有什么意义，直接画像寻找凶手就算了。
便利店剧透又怎么样，就连她都不知道下一个目标是谁，他又从什么地方开始阻止呢？
如果真的能提前她一步，揭开钟鸣身上藏着的秘密。
那冯瑜大概是达成想法了，对想看到这个结局的冯瑜来说，或许是好事。
秀完恩爱回到家，心事重重的钟鸣根本没注意，就喝下了下药的水。
他太忧虑不安了，他很怕很怕警察发现。
如果暴露癖好，他难以想象自己会多社会性死亡。
叶桑桑的药不多，下得不重，他过了大半个小时才陷入昏睡中。
打开手机，输入账号和密码登录。
叶桑桑看着聊天框里仅剩下的一个红点笑了笑，点开了已经阅读的聊天框。
是催促的发言和钟鸣的婉拒，只是这人已经迫不及待，希望钟鸣给他安排时间，为此甚至有吵起来的架势。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打开手机，叶桑桑就收到了任务发布。
【叮，触发犯罪任务。】
【游戏任务：杀死李福。】
【资料正在发放中，请查收。】
资料上有照片，还有死亡的方式，以及死亡地点。
这人的身份很有意思，是一个流浪汉。
看着资料，叶桑桑除了感叹钟鸣足够变态以外，对冯瑜的“幸运”也十分感慨。
一个流浪汉的死亡，和一个正常的社会人士死亡，两者在影响上根本不一样。
唯一需要注意的，大概就是这类人的反抗能力不弱，对陌生环境的警惕心也比较强。
可能需要一定的手段，才能杀死对方。
叶桑桑想了想，在手机上开始编辑短信。
冯瑜当然不可能去找他，找到这个人所在的地方太难了，而且还需要守株待兔。
找不到，那就让他掉入陷阱。
查看聊天记录后，她按照资料，以钟鸣的口吻安排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地点是以前约定的固定地点，一个以别人名义租下来的，非常偏僻的出租屋。
钟鸣谨慎，出租屋需要搬运昏迷冯瑜才能去一趟，加上下药重身体需要一定的时间缓解，怕被冯瑜发现，所以看聊天记录，这种情况很长时间才有一次。
他没有一直安排在家里，怕被人发现。
所以每一个人都安排了一个几乎固定地方见面。
中年商人男安排的大多是酒店，包子铺老板是家里，流浪汉是出租屋。
至于另一个，叶桑桑不确定是什么地方。
只能根据冯瑜的大概行踪有所怀疑。
对晚上约自己这件事，李福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看着手机里对方简单地回应，叶桑桑准备好东西，离开了小区。
出租屋距离小区不算远，大概四公里。
叶桑桑避开监控出门后，横跨一条街，才在没有监控的区域打了一辆出租车。
很快到达目的地，热闹的城郊。
现在时间才不过晚上十点半，路上还有人在行走，房屋的窗户里散发出白色或者暖黄色的灯光。
叶桑桑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在黑暗中并不显眼，埋头朝着目的地走。
她和李福约定的时间不是现在，事实上她约定的时间是半夜一点。
她只是提前来了。
资料上虽然没写李福会不会反抗，但是叶桑桑可不想任务失败，她觉得有必要多预防一手。
聊天记录最开始有具体的出租屋地址，叶桑桑对比了一下楼，找到房间开门走了进去。
至于钥匙，从钟鸣身上找到并不难，他甚至把钥匙直接挂在车钥匙上。
大概是偶尔看见就能想起自己做的事，回忆起那些让自己亢奋的画面吧。
很符合变态的猜想。
房间里布置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还有瓶装水和一张桌子。
叶桑桑打开灯后看了一下环境，然后关上灯。找了个地方坐下，把钟鸣的手机放到口袋里等着信息。
她没带其他武器，就只有刀，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好像冯瑜一样。
安静的，平静地等着。
沉入黑暗中，不见一丝光明。
华阳晖拜托查找的失踪人员名单终于有了进展，看着上面是资料，他心底生出了几分欣喜。
他立刻翻开查看。
虽然没有失踪的具体时间地点，但他相信不会太难。
符合条件，近期失踪的一共有三个人。
都是个体工商户，做点小买卖，喜欢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中年男人。
还有就是符合条件的工地，春城一共在建正在施工的工地有五个。
现在房地产非常热，这数量已经算是少的了。
看完这些，华阳晖脸色一下就变了。
这么多，光靠他自己得找不少时间。
可是他求助不了别人。
因为这些都是失踪案，不是他应该查的案子，他不能让别人协助他大规模去查找，甚至去挖可能不存在的尸体。
除非他有证据表明，失踪案子和包子铺杀人案有所关联，警方才可能并案调查一起查。
想到这里，华阳晖深吸一口气，拿着资料决定开始确认身份。
如果找不到，他下次再回到便利店，一定要想办法套点东西出来。
必须掌握主动权，不能像这样别人走在前面，他被人牵着鼻子走。
很快他找到第一个失踪的人。
令人无奈的是，失踪的这个人虽然失踪了二十四小时，但他实际只是应酬喝太醉，在认识不太久的朋友家里睡了一觉。
因为联系不上，所以家里人报警了。
至于第二个，他询问过后，确定这人大概率是被骗去外省，遭遇了传销一类的失踪。
调查完第二个后，剩下的就是第三个。
他很确定，这个叫苟德喜的人，应该就是案件的受害者。
寻找到他家人进行询问过后，他很快划定了这人大概活动的区域。
再在这个区域中，划定正在建设的工地。
半夜，他开车前往工地，对保安拿出了证件，表示要查看工地的情况。
只要确定哪里有花架，那么尸体大概就藏在那里。
找到混凝土花架，就能验证那人说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了。
要是找到尸体，这个案子就有了头绪。
他相信，他一定能赶在凶手杀掉涉案的所有人之前。
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