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周日这天,是叶裴修的32岁生日。
夏清晚送了他一对紫檀镂雕山水镇尺,可兼做笔搁,附言祝他:
「闲观青山霁月,漫看晴光明秀」
“是希望你以后能轻松一点的意思。”
晚上接了她,一同前往胡同会所时,她在车上如是说。
“还有呢?”
“希望你以后带我一起练字。”
叶裴修就笑,“书法我是外行。”
“那就一起乱写咯。”
她仰着眸子,亮晶晶看他。
是说,在一起怎么都好。
会所包厢里,众人已经到齐了。
除了盛骏驰,另还有两个也结了婚,各自都带着家眷。
盛骏驰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挺郑重地对夏清晚笑说一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不错不错,大家都好好的。”
盛骏驰感慨,先介绍自己的妻子和夏清晚认识,再由她带着夏清晚,介绍给其他的女眷们。
还是叶裴修原来那帮朋友,只不过,女眷们都换了人。
个个端庄大方,都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小姐。
盛骏驰的妻子名叫纪疏玉,见到她,夏清晚才想起来林向榆曾说过,她和陈安安是闺蜜。
她和陈安安有一种很相似的气质,温婉柔顺,珠光宝气。
纪疏玉对她很是亲切。
介绍完了所有人认识,笑着对她讲,“以后时间还长,碰面机会很多,咱们慢慢熟悉。”
夏清晚笑笑地,和她们坐在一起。
除了纪疏玉,另有一个刚生完孩子,一个正在备孕,是而,话题不可避免地来到备孕孕期及幼儿的抚育等话题。
夏清晚半听不听,专心拿着酒杯品酒。
他们朋友聚会,果然上的都是好酒。
沁香扑鼻,柔滑入口。
几个男人聊了会儿天,侍应生推着蛋糕车进来。
包厢内所有人围在一起。
盛骏驰自告奋勇点蜡烛,打火机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旁边人一把把他推开,道,“行不行啊你。”
叶裴修搂着夏清晚,笑看着朋友们闹来闹去。
换了个人换了个打火机,依旧点不着。
末了,是叶裴修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丢过去,那人用火柴才成功擦亮火花。
火苗渡到蜡烛上,亮了一瞬,烛火摇曳,转眼就又灭了。
有人说了句,“今儿是怎么了,撞邪啊?”
叶裴修浑不在意的样子,把蜡烛拔了丢掉,笑说,“不搞封建迷信这一套。”他朝侍应生勾勾手指,“刀给我。”
侍应生正在发愣,反应过来忙双手递上。
叶裴修直接开始切蛋糕。
盛骏驰心里直打鼓。
夏清晚一颗心也莫名地往下沉,有些心神不定。
分吃蛋糕的时候,侍应生在一旁拉开彩带筒礼花枪,大家说说笑笑,气氛很是热闹。
叶裴修不爱吃甜食,尝了一点就放下了。
盛骏驰拉他去窗户前面聊天。
相对而摆的两张单人沙发上,两个人各点了支烟,边抽边聊。
夏清晚被纪疏玉拉着说小话,中间,到茶几旁拿零食,靠近时,听到盛骏驰说了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她脚步一顿,扭头看叶裴修。
只见叶裴修臂肘搭着沙发扶手,淡淡牵唇,“没什么大事。”
他指间,火苗徐缓地往上燎,吞噬烟身。
到后半夜一点钟,聚会散场。
刚走到院里,叶裴修接了通电话。
其他人都三三两两站在原地等着他。
这个时候,纪疏玉冲夏清晚笑一笑,走近了,关切道,“天儿冷了,出门多穿点。”
夏清晚笑着点点头。
盛骏驰大约是去洗手间了,瞧不见他的人影。
夏清晚以为寒暄到此为止了,纪疏玉却还是看着她,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末了,到底是说了出来,“……羡慕你,你比我们都经历得多。”
夏清晚起初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于是只微笑着,没接话。
挂断电话,叶裴修有急事要回集团一趟。
迈巴赫把她送回夏家老宅,拐道去集团。
洗漱的时候,夏清晚手机叮咚进了条信息。
来自今晚刚加上好友的纪疏玉。
「清晚妹妹,你应该见多了骏驰身旁的女人吧?知不知道他喜欢哪一款?」
这个时候,夏清晚才回过味儿来,起先那句话,纪疏玉是在说:羡慕她跟叶裴修在一起时间久,不像其他女眷们,都只是结婚前才临时上的场。
她斟酌着回复:
「我跟裴修的朋友们接触不多,他们日常的交友我不太了解,不好意思。」
刷着牙,把手机放到洗手台边,她能看到,对话框顶端变了好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中」,似是打打删删。
末了,弹出一句: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一下骏驰,还是谢谢你哦。」
夏清晚没有再回复。
接下来那两天,夏清晚都没有见到叶裴修。
他来过两通电话,说集团底下有人犯了事,他要处理并且写报告。
夏清晚一边忙着写申博材料,一边为主持的项目奔波,同时,静心等待着叶裴修的消息。
这期间,盛骏驰也打来过一通电话,告诉她说,“没事儿的话,跟疏玉她们一起玩一玩,别待在家里胡思乱想。”
夏清晚知道他是出于关心,在叶裴修腾不出手的时候,帮着照看她。
她就笑笑说,“好,谢谢。”
“别这么客气呀。”
挂断电话,没过多长时间,纪疏玉果然打电话来,约她出去喝茶。
夏清晚想着,叶裴修如果知道她跟他朋友们待在一起的话,也许会更放心些,就跟叶裴修发消息说了声,晚上,前去赴约。
约定地点是盛骏驰的家里,胡同深处一处大红门宅邸。
她到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
会客厅里,几个女人分散坐着,衣着简约,佩戴的珠宝也谨慎低调,言笑晏晏,整个屋子却是珠光宝气,氤氲着淡淡的香味。
纪疏玉亲切地招呼她坐。
寒暄过后,夏清晚捧着热茶坐在沙发上,听她们闲聊。
这几天,日常读文献写论文,用词或考究或艰涩,乍然听到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夏清晚有点走神,话语穿耳而过,留不下痕迹。
是听到熟悉的名字,她才稍稍回过神来。
“乔家那个小女儿,叫映雪吧?听说悔婚了,现在人已经跑到国外去了。”
“悔婚了?我记得婚礼原定是要在十一月中旬办?”
“是呀。”
“那乔家打算怎么收场?”
另一人耸耸肩。
这个短暂的小插曲没有太引人注意,到此戛然而止,没有人再提起下文。
夏清晚对乔映雪的印象很浅。
虽说以前碰面过数次,然而,这几年,她自己的生活满满当当,脑海里心里都没有多余的空隙留给旁人。
这样回想起来,她对乔映雪唯一深刻的印象只有,那时,她被他父亲踹倒跪下,她哥哥乔映煊麻溜儿地就磕了,她反而咬着牙不愿意。
挺倔的。
又听她们聊起某家的太太,刚生完孩子,就气势汹汹跑到会所去抓奸。结果反而被自己父亲训斥了一通。
此后就安分了。
虽说聊的话题是风流花边,然而,她们聊的语气倒都非常克制,像是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听说了,随口拿来讲一讲,自己不会放在心上。
聊完了,淡淡一笑,仍旧端方地拿起茶盏。
纪疏玉笑着压低声音对夏清晚道,“大家关系比较近,偶尔说说闲话,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夏清晚隐约能体会到,重要的事情,不宜拿来闲谈,是而,消遣时,顶多也只会聊些旁人家的、不痛不痒的八卦。
并非她们只想聊这些。
她摇摇头,笑说,“我这几天忙得头痛,正好趁这个时候放松一下。”
纪疏玉接着她的话头,问起她的学业。
听她简单讲了一番,纪疏玉就感叹,“我之前也想过,生完孩子就去读个研究生,奈何,一胎刚满一岁,两家父母就催着准备生二胎。”
这样的家族,总归是孩子越多越好。
开枝散叶,长大成人,成为各个领域的翘楚,家族才能长盛不衰。
这时候有旁人插话问,“疏玉你恢复得好快。”
夏清晚就顺理成章地把头偏到一边,望向窗外。
晚来秋凉。
天色沉沉。
一个小时后,老柯来接。
几个人都站起身,送夏清晚到停车场。
迈巴赫驶上主路,夏清晚倾身问,“柯叔叔,裴修他还在忙么?”
老柯从后视镜里笑说,“叶先生的公务我不太知情。”
“哦,好。”
夏清晚往后欠了欠身坐好,刚坐稳,车身突然一个急刹,她整个人随着惯性往前俯冲,紧急时刻,是副驾驶一个人迅疾探身过来,一手抓住她的肩,一手垫在她额前,她的额头猛地撞到这人掌心。
迈巴赫拐到辅路停下。
老柯问,“夏小姐,您还好吗?”
“……我没事。”
夏清晚坐直身体,轻摇了摇头,这才注意到副驾驶的人。
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坐得端正,完全没有存在感,是而,一开始她都没察觉。
“谢谢你。”
她说。
小伙子点头致意说不客气。
“直接拐道去医院吧。”
老柯跟副驾驶的小伙子商量。
“不用。”
夏清晚道,“真的不用,我完全没事,没有撞到。”
“……好。”
回到大院。
夏清晚洗澡换衣。
楼下,老柯打电话给叶裴修汇报状况。
“前头突然窜出来一辆加塞的摩托车……”
“是,是,明白。”
洗完澡,夏清晚在书桌前看文献写论文。
写得累了,拿着一本消遣的书下楼去,歪靠在沙发上,一边闲翻,一边等待叶裴修。
他说马上回来。
天气愈来愈冷,她拿了条毯子盖上,看书时候不断地往上提,直到连肩膀也掩住。
夜色渐深,早已超出她日常入睡的时间,她逐渐神思困顿。
不知过多久,屋外有男人的脚步声近了。
铮亮的牛津皮鞋自玄关踩上地板,径直走向楼梯,中途略停顿了一秒,调转方向往客厅来,在沙发边停下。
他单膝半跪着,一只手拂开头发,仔细检查她的额头她的脸。
末了,大约是终于放下心来,他走远了些,到窗前点了支烟。
夏清晚睡意朦胧中,模糊感觉到窗前有个高大的身影,然而睡意昏沉睁不开眼,略动了动,又睡了过去。
窗前的男人抽完了烟,走回来,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隔着低矮的茶几,凝眸望住她。
夏清晚醒来时,已过了半个钟。
视线自铮亮的皮鞋上移,看到叶裴修坐在那里,大衣都没脱。
“……你回来多久了?”
她撑起身。
“半个小时。”
他走过去抱起她,往楼上去。
把她放到床上,调暗了灯光,他去洗澡。
洗完出来,以为她会已经睡着了,却见她近乎神采奕奕地,站在书桌边。书桌上,有一个小小的草莓蛋糕,其上插着一支细细的蜡烛,烛光微茫,颤巍巍飘舞。
夏清晚两手示意,隆重介绍蛋糕出场的架势,“你可以补许一个愿望。”
叶裴修垂眸,唇角浮现一点温情的笑意。
“马上就立冬啦,”她道,“不算是生日愿望,可以算是冬天的一个小小心愿。”
他走过来,似是被她这称得上幼稚的举动温暖到,心中无限充盈,摸了摸她的头发,拿过她的手,握住抵在唇下。
闭眼。
“……许好了。”
他微俯身,吹熄蜡烛。
到床上,他把她抱在怀里,垂首吻她耳侧,低声说,“谢谢你。”
叶裴修不好对她讲,其实方才在楼下,坐在那儿,看着她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很想把她送到没有人能找得到的地方去。
一个远处浩荡百川奔流,近处密林薄雾的地方。
只有她和他。
夏清晚一直没说话,呼吸平缓均匀,叶裴修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探手关了台灯。
卧室内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这时候她却往他怀里拱了拱,摸索着寻到他的唇,轻轻印上一吻,近乎耳语,低声说,“你不要担心我,放手去做你觉得该做的事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照顾好我自己就是帮了你最大的忙,是不是?我都懂。”
这话让叶裴修笑出声了。
平日里,她总是清清泠泠的模样,寡言,书卷气,大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小甜心。
夏清晚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干嘛?我跟你说真心话诶。”
叶裴修忍俊不禁,捏她脸蛋儿,“我知道。”
“真讨厌。”
她扭过身去,作势不理他。
叶裴修从后面捞过她的腰,把她合回怀里,笑着低头去亲她,“清晚最乖了。”
她扭着身子躲,“我要睡了。”叶裴修追着她的脸索吻。
闹了片刻,身体来回地摩擦着,呼吸声越来越重,他单手摁住她后腰,送进去。
“叶裴修,”她气息乱着,不忘控诉他,“你是世界上最贪色的人。”
叶裴修理所当然地承了这个罪名。
垂颈堵住她的唇,吻逐渐辗转来到她耳侧,低声说了句什么,引得她面红耳赤要骂人,刚张开嘴巴,却一下卸了力,浑身软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