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电视里,主持人的倒计时声与窗外零星的鞭炮声混杂在一起。
当新年的钟声终于敲响时，苏桃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她只是紧紧攥着手机，掌心微微出汗,心底情绪汹涌,却又只能死死摁住。
她想立刻问周野烬,热搜上那场绚烂到奢侈的烟花，是不是只为她一个人点燃的。
可万一不是呢？
那张模糊的背影照片能证明什么？
她的求证会变成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
苏国建看出女儿的心不在焉，温和地问道：“小桃，是不是困了？困了就去休息吧。”
苏桃顺势点点头,和父亲互道了新年快乐与晚安，上了楼。
躺在床上，她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手机，却发现那条关于烟花的热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一场盛大幻觉的落幕。
她不甘心,给慕小闫发消息,旁敲侧击地询问云城往年是否有类似的大型烟花秀。
慕小闫的回信很快，带着肯定的语气：【绝对没有！今年这场听说完全是私人性质，壕无人性！】
苏桃的心跳猛地失衡，这一晚,她几乎彻夜未眠。
苏国建以为女儿守岁累了，第二天早上并未叫她,独自出门给老友拜年。
回来时，却看见自家门口停着一辆与质朴老街格格不入的黑色轿车。
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正站在车边，微微低头看着手机，不时抬眼望向自家二楼窗口，似乎在确认什么。
“请问您找哪位？”苏国建走近问道，带着几分警惕。
那人闻声回头,露出一张极其英俊却难掩倦色的脸，看清来人后，他唇角立刻勾起一抹分寸又礼貌的笑容：“伯父，是我，新年快乐！”
“周先生？”苏国建十分诧异，万万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快请进！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他想，大概是苏桃告诉他的地址。
周野烬转身从车上拿下几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精美礼盒，“伯父，叫我阿烬就行，今天特意过来给您拜年。”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拜访一位寻常长辈。
苏国建受宠若惊，连忙将人请进屋，心里对这年轻人的好感又添几分。
“小桃。”他朝楼上喊道，“快起来了！”
“早啊，爸爸。”苏桃揉着眼睛，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楼梯口，声音还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我起来了爸爸。”
然后，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对上了楼下客厅里那双深邃含笑的眼眸。
时间凝固了两秒。
苏桃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她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双手抱头，转身就往房间里冲，差点同手同脚。
回到房间，她一把将脸埋进还带着温热的被子里，脚趾尴尬地蜷缩起来。
不是？
周野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知道她家地址？
她在做梦吧？
用手掐了掐脸，很痛。
一定是慕小闫！
昨天她随口跟她提过自家住址，可万万没想到，周野烬会在大年初一直接出现在她家门口。
巨大的惊喜和窘迫交织在一起，可刚才那副没洗脸没刷牙、头发像鸡窝的样子全被他看见了！
她在被子里哀嚎一声，最终还是振作精神，冲进卫生间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还特意换上了一件看起来更乖巧的毛衣。
刚换好衣服，敲门声轻轻响起。
苏桃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周野烬修长的身形几乎堵住了门口，他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和几片烤好的面包。
“小懒虫，你爸爸说你还没吃早餐。”他把餐盘递给她，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目光在她明显收拾过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桃愣愣地接过来：“谢谢叔叔，其实我可以自己下去吃的。”
周野烬轻轻挑眉，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调侃：“你爸让我送上来的，说再不吃就凉了，可以直接等午饭了。”
原来是这样。
苏桃抿了抿唇，心底那点小小的雀跃被压下些许。
她索性端着早餐下楼，快速吃完后，才发现父亲不知何时又出门了。
“叔叔，我爸爸呢？”
周野烬摊手，模样有些无辜：“说是去给隔壁邻居拜年了，让我自便。”
苏桃点点头，心里惊讶于父亲竟然对他信任到如此地步，留他一个外人独自在家。
不一会儿，苏国建回来了，看见两人坐在餐桌前，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安静，他脸上堆起笑：“阿烬啊，你说说你跑这一趟，真是费心了。”他转头看向女儿，“小桃，给周叔叔拜年没有啊？”
苏桃一愣，父亲这语气，是真把周野烬当成需要她恭敬对待的“亲叔叔”了。
见女儿没反应，苏国建又道：“周叔叔大老远来给咱们拜年，他也算是长辈，不能没有礼貌。”
苏桃只好站起身，走到周野烬面前，板板正正地双手作揖，像个最乖巧的小辈，
声音清脆：“周叔叔，祝您新年快乐，恭喜发大财！”
周野烬被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眼底漾开笑意。
“你这样，我不给红包是不行了。”他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实得过分的红包，递到她面前，“谢谢你的祝福，新年快乐。”
苏国建见状连忙婉拒：“阿烬，使不得，她都这么大的人了。”
苏桃也立刻双手叉腰，挺直腰杆，附和道：“是的叔叔，我是大人了。”
“行了，拿着吧。”周野烬轻笑出声，语气不容拒绝，转而看向苏国建，“伯父，一点心意，听说她期末成绩不错，算是奖励。”
这么一说，苏国建便不好再推辞。
大年初一，外面餐馆大多歇业。
苏国建亲自下厨，家里多了一个人，气氛似乎也热闹了些。
苏桃溜进厨房帮忙，忍不住小声问：“爸爸，你怎么还把周叔叔留下了？”
苏国建“嘿”了一声：“桃子，周叔叔对你多有照顾，你怎么还不欢迎人家？”
“没有不欢迎。”苏桃努嘴，“只是觉得……”说不出口。
她只是觉得他那样的人，坐在自家略显陈旧的客厅里，像一颗明珠，格格不入，亮得让人心慌。
只好说道：“怕他觉得无聊嘛。”
苏国建把切好的丝瓜放进翻滚的鸡汤里：“正好，阿烬没来过曲县，这两天，你就带他在周边好好玩玩。”
“我啊？”
“不然还是我这老胳膊老腿？”
苏桃只得点头。
其实她问过了，周野烬原本计划是去临市，只是“顺路”过来拜个年。
没想到父亲热情留客，而他竟也直接就答应，还拿出不知真假的导航截图，说去临市的路因雪封了，干脆留下当旅游度假。
苏桃一边为他的留下而暗自欣喜，一边又担忧自己管不住那颗躁动的心，更怕父亲看出端倪。
而且现在，还多了个“小导游”的任务。
午饭过后，苏国建的老友们来电，邀他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短途自驾游聚会。
苏国建本想拒绝，却被苏桃极力劝去。
父亲难得休假，更该有自己的生活。
“爸爸，你去放松一下吧，我会看好家的。”
“伯父，我会看好苏桃的。”周野烬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语气诚恳，令人安心。
苏国建犹豫片刻，终于点头：“行，小桃，爸爸就去三天，回来咱们就回云城。”
送父亲上车时，来接人的老友打量着周野烬，玩笑道：“老苏，这帅哥谁啊？没见过嘛，未来女婿？真是一表人才。”
苏国建脸色一肃，立刻纠正：“别胡说八道！是苏桃的叔叔。”
在他心里，周野烬已然是苏桃的半个叔叔。
父亲的车驶远，小院里只剩下苏桃和周野烬两人。
空气忽然安静，风吹过枯枝，发出细微声响。
回到屋里，苏桃看着沙发上气定神闲的男人，紧张地握了握拳，没话找话：“叔叔，你下午想干嘛？”
周野烬单手撑着脑袋，目光斜斜地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我听你安排，小导游。”他的声线压低，带着磁性的颗粒感，那声“小导游”叫得苏桃耳根发软，更加不知所措。
曲县变化很大，她自己也多年未归，其实并不熟悉。
周野烬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或者我们俩就在家，什么都不做？”
苏桃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她走到他面前，决定还是问出那个困扰她一整夜的问题。
“叔叔，昨晚云城的烟花你知道的。”她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热搜上说，是一位男士，给他喜欢的女孩燃放的，是真的吗？”
周野烬望着她纯粹好奇的眼睛，搭在扶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弯曲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语气故作轻松，带着点调侃：“你怎么也和慕小闫一样，八卦这些有的没的。”
苏桃立刻扬起一个纯净的笑容，仿佛真的只是吃瓜群众：“我就是好奇嘛，觉得好浪漫啊。”
周野烬原本以为她知道了，看她这反应，又似乎并不知情。
他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终究还是“嗯”了一声，给出了一个模糊却肯定的答案：“应该是真的。”
苏桃僵在原地。
两人视线相交，无声的张力在沉默中蔓延。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问那张照片里的背影是不是他。
就在此时，周野烬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寂静。
他看了一眼屏幕，微微蹙眉，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
苏桃的心绪乱成一团，下意识走向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冷静一下。
灶上烧着的水正好滚开，壶嘴喷出白汽。
她心神恍惚，伸手去拿壶把时，指尖不小心碰到茶壶金属侧壁。
“啊！”尖锐的刺痛让她惊呼出声，猛地缩回手。
下一秒，一道身影迅疾来到她身边，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烫红的手指拉到洗碗槽前，拧开水龙头，让清凉的流水持续冲刷着那处刺痛的皮肤。
苏桃惊魂未定地抬头，鼻尖不经意擦过周野烬坚实的胸膛。
一瞬间，他身上独特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侵占她的所有感官。
“怎么样，还痛吗？”他低沉的嗓音擦过耳廓，没有责备，更多的是急切的关心。
苏桃仰起脸，周野烬已经关掉水龙头，托起她的手指，仔细检视那片刺眼的红痕。
“得涂点烫伤膏才行，起泡就麻烦了。”他眉头微蹙，尤其看见是右手，“会影响你写作业。”
“这么严重吗？”其实经过凉水冲刷，苏桃觉得已经缓和了不少。
家里没有药膏。
周野烬抿唇，将她轻轻按坐在沙发上：“乖乖坐着，别乱动。”温和命令，说完拿起外套转身出门。
不到十分钟，他回来了，身上裹挟着清冽的寒气，额前漆黑的发梢沾染着几颗雪粒。
他拆开药膏，挤出一点在指腹，然后极其轻柔地涂抹在她泛红的指尖上，冰凉的膏体被在他温热的指尖化开，一种奇异的触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苏桃这才注意到他肩上的残雪，下意识望向窗外，外面竟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她惊喜地低呼，下意识就想抽手跑去窗边。
“别动！”周野烬握紧她的手腕，力道温和却坚定，目光专注，“弄疼了我可不负责。”药膏尚未完全吸收，带来持续的微凉感。
苏桃下意识想抽回手在空中甩一甩，让空气加速它的凝固。
然而下一秒，所有的动作和思绪都骤然停滞。
周野烬毫无预兆地低下头，将她涂抹着药膏的指尖轻轻抵在自己唇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对着那处微红的皮肤呵了一口气。
温热的的气息拂过敏感的指节，带着他独有的气息。
苏桃浑身一僵，血液瞬间涌向头顶，耳边嗡鸣作响。
她目光无法从近在咫尺的薄唇上移开，小心翼翼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只见周野烬垂着眼睫，神情专注，近乎虔诚，呵护稀世珍宝般的轻轻呵着她的手指。
苏桃快要疯了，这个带着哄小孩的动作，由他做来，简直性感的要命。